《[综穿]恶毒妖精偏要做万人迷》 1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一章 灵山大雄宝殿之中,仙乐萦绕,云蒸霞蔚。 大雄宝殿上,如来佛祖法相高高坐在大殿之中,将众佛表情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高台上法相森严的现世佛如来用恢弘的梵音咏唱着:“我观如今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地无同:便说北俱芦洲者,虽好杀生,但只为糊口,性情笨拙,无须多加注意;但那南赡部洲者,世人贪淫乐祸,各地多杀多争,纷争不断,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1) 佛祖半阖的佛目无波无澜:“我有三藏真经,可供世人传播,海生的善庆,可劝南赡部洲者皈依我佛,莫贪图淫乐。” 在如来袖中的容白神色古怪,看着众位神佛和菩萨十分自然的附和起来如来佛祖的话,并且身为七佛之师的观音菩萨接过了传递佛法的任务。 剩下最为紧要的便是这个传播佛法之人。 这并不是如来佛祖的信口之言,佛法不会凭空出来,必定经过编撰。 观音也必定早早知晓真相,所以才能如此配合。 但是...容白心里腹诽的就是在如来口中竟然南赡部洲是最无可救药之地,需要佛法才能洗涤恶海。 观音菩萨领了三箍,容白忍不住的悄悄探出如来的袖子,看着这三个“紧金禁”三箍。 西天也是明白,若非有这三箍,那神通广大之徒很难心甘情愿的来协助完成取经一事。 盂兰盆会在这件事关西天善信一事安排妥当之后,其余的就都是一些小事。 容白接受到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消息,便缓缓闭上眼睛,吸收起来西天的灵气。 待到她醒来之时,大雄宝殿之中便只有如来佛祖端坐高台,阿难迦叶护法与身边两侧。 众人只看着,如来佛祖的袖间布料轻微的动了动,没过多久,袖中就窜出一道白绒绒的影子。 白影落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在氤氲薄雾之中寸寸化形成人。 出现在大雄宝殿内的小妖手腕纤细,肌肤洁白无瑕,像是天边一吹就会散的云朵。 她肌肤如雪,偏偏朱唇殷红如血,三千青丝如同最上好精致的绸缎缓缓垂落。 修长的脖颈仿佛稍稍一用力都会折断一般,宛如当日新生的初雪。 白色绒毛化作了莹白的里衣裙装,裙摆处却是才用凝滞一般的七彩渐变。 “去吧。”佛祖沉吟,一语双关。 “弟子拜退。” 悠悠嗓音响起,如来轻嗯一声作为应允。 容白仰起头,直视着大雄宝殿上的佛祖,那双半阖的眼眸像洞悉了她的所有。 只一瞬她便收回视线,不再僭越。 阿难迦叶两位护法也朝着容白行了一个佛偈,容白眨着灵气十足的双眸,并没有因为如来的宠爱而自傲,也回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西天之中人尽皆知现世佛二弟子金蝉子因天资极高备受佛祖青睐,但唯有西天高层、佛祖亲信才知,现世佛最疼爱的莫过于一直未能苏醒的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这只老鼠精究竟有多少年岁、是何来历无人知晓,只知现世佛如来归位之时这只小老鼠便一直跟随着。 直至许多年前,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那补天灵石蹦出石猴的那一日,那只一直在如来佛祖袖中沉睡的老鼠精才苏醒,出现于人前。 观音菩萨曾笑称这只老鼠精:“半截观音。” 以表这只小妖的天资。 然而,西天灵物何其多,神佛高高在上,这种夸赞对一个刚刚苏醒缓慢修炼的小妖来说,实在是太过看重了。 - 容白脚步轻快的退下,她大概是灵山之中最无忧无虑的了,连云飘在她的身边都会显得更加灵动。 “小白,要下山出门玩吗?” 一道温和清亮的嗓音响起,容白驻足看着叫住她的人,伸手行礼道:“见过君吒太子,是哦,是要出去玩儿呢。” 她一本正经的回答,行礼问好回答三不误,让君吒日日如一日的繁复心情被纾解,看着这一双懵懂的眼眸,心里也好像被她的懵懂给传染一样。 幼崽眼中,拥有着对于世界的好奇与探索,还有着果敢的无畏。 趋光是人之常情,任何生灵都不能免俗,君吒身为托塔李天王李靖的长子,官拜灵山前部护法将军,相处之中一开始的好感逐渐也多了几分温柔。 “那就好好玩儿,玩的开心。” 君吒不疑有他,大雄宝殿之中寂静清修,除法会时候热闹些,其余时间便如同古井无波一般,容白喜欢往三仙门下的凌云渡找其他灵物玩,也是常事。 容白眸光灼灼,看着君吒温和的面容脸颊逐渐红润,白雪红梅之中流露出一丝娇媚,眼波流转之中欲语还休。 “是...大太子所料无错。” 她有些迟疑,带着慌乱,眼神上下来回看,但就是不愿意再看君吒。 君吒正要说些什么,容白就逃也似的行礼之后赶紧乘风飞走了,脚步匆忙,行动起来风风火火。 君吒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但转念便又觉得容白心思单纯,许是因为太过贪玩,所以焦急起来。 想明白之后他轻叹一声笑着摇摇头:“真是顽皮。” 话音之中说不出的宠溺。 身后被他统领的神兵眼观鼻鼻观心,大太子和大雄宝殿的老鼠精这般亲近,他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 容白乘着风离开,裙摆流光溢彩,转身便已经没有了在君吒面前的单纯无害,多了一种妖异之感。 脸上的笑意不再是幼崽对于世界的热烈,而是胸有成竹的谋算。 她去的并非是君吒口中的凌云渡,而是...去找如来佛祖最信任也是如今灵山天资最高的金蝉子。 这一派的演技简直可以说的上错漏百出,若不是她醒来这么多年努力在君吒面前弄出无害的样子,君吒必定早就起疑。 而这,便是她在君吒面前埋下的一局棋,一个草蛇灰线的线索。 如来佛祖想要借此机会往南赡部洲传播佛法,而那传经之人除金蝉子之外并无他选。 也就是说只要这事一了,金蝉子一个真佛果位必定少不了的。 容白那漂亮的眉眼随着这个想法微微弯了起来,整个人添了几分生动卓绝,仿若工笔画里的人物活了一般。 金蝉子他常常以一身纯白银纹袈裟示人,从不因为身份高傲,也不因为博学而骄矜。 他平稳柔和的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轻柔、温和,让灵山上下如沐春风无有不喜。 但在容白眼中,金蝉子便是她想要的一个大气运者——天资卓绝、有奇遇、未来不可限量。 金蝉子拥有一副很好的皮囊,面冠如玉,眼睛轻阖,如墨的佛祖在纤长的手指上一颗一颗的动作。 玉珠碰撞之声和口中绵长佛经祷念之声融合在了一起,容白走近禅房之时听到、见到的便是如此风光。 她静静的等了等,并未叨扰,提起裙摆跪坐在金蝉子身边的蒲团之上,好让金蝉子一睁眼便能看到乖巧的她。 “你来了。” 容白并没有等太久,随着金蝉子的口型默了一下佛经,她还没有念完,金蝉子就已经含笑看着容白,开口说道。 “金蝉子。” 金蝉子的原型便是一只金蝉,他的眼眸也并非是常人的黑色,而是浅浅的琥珀色。 在阳光底下衬的格外的好看。 就像万千温暖都藏于他眼中一样。 但是今日,容白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不对,有些奇怪,毕竟她佛经念得不比金蝉子专注,这还是第一次她念得要比金蝉子慢一些。 好似...那双琥珀般的清澈眼眸之中随着思绪也一同蒙上了一层阴霾,但在容白想要小心思索之时却又荡然无存,好像只是看错了一般。 “小白,你会觉得灵山太过寂寥了吗?” 金蝉子喃喃开口,眸光深远,伸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容白的头发,动作轻柔,容白也就顺从的枕在他的肩头,指尖轻轻搔在他的袈裟上。 她并没有制止这种对他们两个来说不应该有的亲密举动。 这种举动在她和金蝉子的相处之中是极为正常的。 ——她才从沉睡之中苏醒了不到四百年,修炼出道体才将将刚过五十年,她能懂什么呀。 ——她什么都不懂。 “可我并不知道灵山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容白没有说是与否,并没有真正的回答金蝉子这个问题,说话之间唇瓣刚巧碰触到金蝉子手上悬着的冰凉佛珠。 朱唇、玉珠,皎皎辉映,竟说不出哪里更清润一些。 那只手掌停顿在那里,金蝉子眸色加深,一眨不眨的盯着容白,容白好似什么都不懂一般眨了眨那双眼睛,弯了弯眉宇。 她并没有因为金蝉子的突然停下而感到吃惊或者催促,好似任由金蝉子做一些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疑问,只会乖巧的承受着。 “咚——咚——” 隔壁禅院的人将法术注于木鱼之上,木鱼的击打平稳而铿锵,每一下都敲击在了金蝉子的心头。 这是他的意中人,她信任他,她崇拜他。 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的。 他可以将这一张白纸书画上佛经,或者,书写上自己的名字。 木鱼敲击之声平稳,金蝉子能够从木鱼声声之中分析出来隔壁禅院的师弟究竟做的是哪一方课颂的是哪一卷经书。 但就是此刻禅音阵阵,就是此地灵山戒律森严,就是此刻,电光火石之间,金蝉子低头吻向了那双朱唇,紧紧相贴。 佛门之中八条戒律,首戒色相。 但就在佛门清静之地,灵山最受倚重的弟子犯了色戒。 一只手环住了容白的腰肢,让她只能就着依附的姿势承受着。 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擒着佛珠抓住了容白的手掌,指腹柔软,掌心细腻,毫无攻击力一般,柔软的看不出她的指甲若岁心意动,便是一个利器。 金蝉子紧紧贴着容白的唇瓣,呼吸交织在一起,感受着她身上的香气,气味很淡,往常从没有嗅到过。 不同于檀香的气息。 容白如金蝉子所料,并没有推开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推拒。 那只被金蝉子握在掌心的手并没有推拒,而是懵懂的顺从着,像神龛上的祭品,任他所用。 可金蝉子看不到的地方,容白眼眸之中满是狩猎到猎物的雀跃与狡黠。 ——瞧,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游李靖三子:君吒、木叉、哪吒,因音译不同所以读法出现不同 (1)西游记 2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章 容白并不是容白,或者说她并不是灵山这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她清楚记得自己是一只花妖,红尘之花,白的炫目。 但天地早已没有灵气,人族大兴之后天道更不允许妖族成精,她空有灵识却无修炼机缘,只能苦苦等待着。 等待着天地之间灵气再一次眷顾妖族,好让她不至于被困于土壤之中。 但直至她的寿命到了最末,也没有等到这一个奇迹,但容白等到了一个属于她的奇遇。 ——这是一个古老的世界,神佛还没有隐世,妖族虽已有式微之态,但总归有化形的可能,世间奇遇自己也并非不能分上一杯羹。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金鼻白毛老鼠精先天养分不足,容白穿越过来之后能够感受到她不甘与自己合为了一体。 容白用了她的身份可以游走,并非算夺舍,而是算因果。 而老鼠精最执着的愿望,便是——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一个老鼠精这个地地道道一开始就跟着如来佛祖无法做到的事,托付给了容白这个一开始连化形都做不到的花妖。 但偏偏容白真的应下了。 容白用了在来到这个世界342年之后终于被这方地界认可让她得以用金鼻白毛的老鼠的身体苏醒,而她也在短短几年之内如饥似渴的吸收着灵山的灵气,终修为道体。 到南赡部洲传播大乘佛法,是现世佛如来佛祖的一步大棋,从开始编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布置。 容白也不能窥探一二。 但到这件事情在灵山不再是秘密,取经之人已经选定。 容白便知道,她的机缘来了。 灵山对妖并无修炼之法不要紧,西天生灵低微不要紧。 ——金蝉子,是她在洞悉取经之事后一早就想好的东风。 - 两人纠缠在一起,唇齿相贴,像两株并蒂而生的藤蔓一般互相依偎。 一吻毕。 容白水润的眸子眨了眨,好似不解问道:“金蝉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亲近。” 是欲。 “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够做的事...小白,我要离开灵山了。” 容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春雷阵阵,没有错,一点都没有错,金蝉子就是被选定的那一个取经之人。 只有他有资格,只有他本性纯善,只有他一心问佛。 “为什么要离开灵山?” “我觉得这样很好,和金蝉子这样很好。” 她脸上带了些懵懂幼崽本不该有的羞怯,刚刚还紧紧相贴的唇瓣更红润了些许,像吸食了周围所有艳色的画中精怪。 软而烫。 过分的潋滟。 金蝉子头一次这般堪称任性的破戒,便心有感应的觉得,小白之美在灵山不被看出,但若在外头绝对不是平平淡淡红粉骷髅。 毕竟自己自持戒律,也不是在她身上折了腰、破了戒? “因为...有些事是责任,更是必须要做。” 容白只好似不懂其中深意一般歪了歪头,用柔软的指腹蹭了蹭金蝉子身上的银纹袈裟,纤细的身躯往他怀里蹭了蹭,十足的依赖之感。 总让人想要笼住着分外单薄的脊背哄一哄。 门外,一阵敲击声,隔壁木鱼声停,容白极其熟悉的使者阿难的恭敬声音从外头响起:“师弟,世尊有请。” 金蝉子唇角微微勾起,伸手抚过容白柔软的面颊,轻叹一声将手中那串圆润的佛珠放在她的手上:“小白,我走了。” “若你还有机会见到金蝉子,那金蝉子必定会将今日所作所为给你一个交代。” 他站起身来,对着跪坐在地维持着依偎姿态面露困惑的容白行了一个佛礼。 “小白,离开灵山吧。” 他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歉意,眼眸之中有着愧疚,但从无悔意。 那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指一点一点触摸在容白的脸颊之上,带着些许的颤抖,珍视的不像话,充满着怜惜。 直到指腹触碰在唇瓣之上,按住她的下唇,看着那艳色才收回手。 容白抬起下颚,依旧乖顺的不像话,但眼眶之中缓缓氤氲除了泪水。 她不明白,但她知道刚才与她耳鬓厮磨的金蝉子不要她了。 金蝉子掌心很热,手掌逐渐下移,指尖抵住了她脖颈间的脉搏,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容白轻叹一声。 旺盛的生命力在他的指尖上跳动,随着这个节奏一直跳在了他的心间。 木鱼声为死物,不及小白心跳声。 小白,自她醒来后的五十年,他看着她修成道体,研读佛经,可惜他们都没有办法走的更远了,他也没有办法继续看顾着她了。 金蝉子直起身来,收回那只手掌,行罢便转身离去。 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中,好似飞蛾扑火一般,一点点湮灭在光影之中。 容白痴痴叫了一声:“金蝉子!”那声影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未停留。 门口阿难将视线放在禅房内的容白身上,脸上笑意差一点维持不住,只匆匆移开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他身为佛祖眼睛,必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佛祖的。 视线之中再无阿难和金蝉子的身影,容白这才收回视线,脸上泪珠欲落未落,但嘴角却抿出一个笑意。 金蝉子的心上人,就是她的免罪金牌。 原先,她没有想到金蝉子会如此的配合,直挺挺的上钩。 下下策便是无中生有,让大太子君吒做自己和金蝉子感情的“证人”,但现在一切都非常顺利,就连离开灵山她都有了理由。 ——她与金蝉子有缘,自请下凡。 ——身为金蝉子的情劫,佛祖必定愿意让她来成为金蝉子取经路上的磨刀石。 ——取经之事是灵山大事,多少菩萨抢着在里头出一份力,分一些善信,又哪有她这个金蝉子的情劫勘破后来的功劳大呢? 灵山上灵物众多,但大多却连化形的机缘都没有,天地此时就已经对妖族产生了排斥。 容白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她只是一只勉强能够维持道体的小妖,一旦离开了灵山的灵气,恐怕连化形的做不到。 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她的一线生机,不至于再次湮没,她必须要抓住所有一切可以抓住的稻草。 金蝉子。 对不起。 但除了爱你之外,其他都是真的。 我会好好在凡界等你的转世,助你成佛...也算了却咱们的因果。 你常对我说《受十戒文》里的一句话,“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 缘分无常,因果轮回。 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灵山、金蝉子。 - 仙鹤唳鸣,声震九霄浩瀚深远,百鸟争鸣,翎羽万道光霞。 这便是灵山脚下,渡河芦苇青碧,雾面氤氲迷蒙。 各种灵物随处可见,碧色苍苍,是一个很好的修行之处,山翠绕湖,姿态栢逞,偶尔得见佛光,也能够沾染几分佛气。 他们已经诞生灵智,端看何时能够修炼出道体。 君吒下了值,他往日总会来这里隐身看着容白玩闹,偶尔在容白要摔了的时候帮一下,看着她无忧无虑充满热烈的笑意总会很开心。 好似他平静无波的生命也因为她的笑声会增加一点缤纷色彩,七彩霞光。 不再只是父王的殷殷期盼贯穿无边生命。 但他今日走到这里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此处并没有容白得身影,生灵们各司其职,并未有容白在的时候众灵物一起琢磨修炼之法的欣欣向荣之感。 心下微沉,今日的小白...好像有哪里不对。 “黄风,今日可有见小白过来?” 黄风是灵山一只黄毛貂鼠的名字,素日与容白玩的很好,两人又因都是小鼠有时候既互相较量有时候又互相指导,只不过小白化形晚了一些,落了下风。 但小白落了下风,黄风却成了给她兜底的,任她撒娇玩闹,素日也多让着。 “回大太子,没有见到小白过来,大太子可有事寻她?” 那地上小小貂鼠憨态可掬,也并未化成道体,君吒摇摇头,不欲多说。 只留下待在原地跺脚的黄风被团团围上来的生灵叽叽喳喳的一起问道:“黄风黄风!小白怎么了?” 黄风捂起耳朵:“都说了不要一起说话!” 君吒这么多年情窦未开,不懂那个面颊红润除了累极了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味,但身为一个敏锐的将领也从其中种种不对劲来说发现了端倪。 他正打算神音传讯感知一下容白究竟在何处,却就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收到了容白的传音。 君吒眉宇微微皱起,转身便驾云离开。 “小白...” 君吒虽在浮云楼也有寝殿,但对比起不常回去的浮云楼,灵山上他的禅院才是他长久居住之地。 但现在,禅院内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绝世美人。 君吒目光所至,看到的并非容白的美色,而是她脸上泪痕和眼尾绯红。 哭过。 所以他温和的嗓音比平常放的更柔了几分:“小白,这是怎么了?” “大太子...我...我引诱金蝉子破了色戒,现如今金蝉子已经被阿难尊者带走,他们说...金蝉子会被判处轮回历劫,不能继续待在灵山。” “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惩罚金蝉子呢?” “能不能...只罚我啊,不要罚金蝉子,他前途锦绣,我连道体都只能勉强维持..为什么啊。” 她面上惶恐不安充满了愧疚,君吒从未见到过容白这种失神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了无生趣。 但她不应该是这样,她应该满脸好奇的各种新鲜事物,狡黠明媚。 还有小白竟然说是她“引诱了金蝉子”,她知道什么叫做引诱吗? 那只能是金蝉子引诱她,她能做什么?她懂什么? 若是容白直接来求救,亦或者说是金蝉子的罪过、便是说一句二人真心相爱,君吒都不会这么偏袒容白。 她就是这么的纯粹,竟想把这件事全部顶下去。 至于贬下凡间...君吒看了看容白脸上的泪痕,微微叹息。 容白虽然时常待在佛祖边上,但对于灵山机密并不知情也实属正常。 ——不管这件事有没有发生,金蝉子都会为了传承大乘佛法一事下凡轮回...或许只是简单寻一个差错便对外交代了。 ——对金蝉子是注定,但对一无所知的容白来说是无妄之灾。 白色盔甲身后的披风被他解下披在眼前人身上。 灵山有风,纵然她有法力护体,但她现在焦灼无措,君吒有些担心她单薄的身躯。 君吒看着容白身上裹着他的披风,身形差异有些大,越发衬的纤细的身形更加单薄,他轻叹一声低头望着容白的眼睛。 “小白,不论任何人问你,你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双眼睛骤然睁大,君吒在她的眼眸之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天光云色绚丽到了极致,晚霞灼烧了整个天幕,君吒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你只不过——是因为偷食了佛祖的香花宝烛,金蝉子并非因你而下界,你也与金蝉子素不相识。” “——你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3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三章 君吒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至少...在你下一次见到金蝉子之前,都必须这样。” 下一次见到金蝉子那就不是灵山的金蝉子了。 容白知道君吒话中未尽之语,面上却做了出来泫然欲泣的样子,无措却对君吒极其信任,仿佛这就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所有生的希望都掌握在眼前的君吒手中。 君吒看了看远处的云蒸霞蔚的大雄宝殿,眼见着一道红色身影闪过,赶紧传讯联系。 未过多时,那一道张扬明媚犹如天上盘旋的一团烈火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来的人面容精致,英武非常,一身金色铠甲与赤色点缀。 分明是鲜艳夺目之态,稍稍平庸者都会被这种艳色压的苍白无力,但在此人身上,却一点也不坠下风。 烈火之中走出来的红莲,踏着晚霞而来。 宽肩窄腰,贵气十足。 只一眼容白就猜测出来了眼前仙神究竟为何人,这个猜测在君吒迎上前去唤了一声“三弟”之时,这个猜测也被证实。 路径灵山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中坛元帅,前些时日封玉帝旨意降妖除魔加封三坛海会大神的哪吒三太子。 君吒的弟弟。 “大哥,唤我何事?” 哪吒开口,还有着少年英武俊秀面容的他却如同那些耳熟能详的传闻之中一样桀骜,不过对于好脾气的君吒,容白倒是觉得这位三太子有收敛了些许脾气。 “三弟,兄长这里有一件事要托付于你。” 君吒习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诲,对于身为长兄现在要向幼弟求助有些难堪,但对比起容白只能靠他的处境来说,他必须要将容白托付出去。 容白才看看化形五十年,西天并无妖精专门修炼之法,佛法也并非每个生灵都有机会参悟。 若不将容白托付出去,恐怕容白这样的身躯只离开灵山不多一会,就维持不了道体,只能与寻常开了灵智但无法修炼的妖物一样。 “哦?” 哪吒不置可否,微风吹过他如玉一般的面庞,晚霞在他脸上增加了一抹暖意的光辉,却无法消融他的高傲。 他的眼神瞥过一样身后的容白,开口问道:“兄长有事不妨直说,哪吒不喜欢做这些弯弯绕绕,能做便做,不能做就不能做,兄长在灵山待得怎么越发喜欢这般说话了。” 君吒招手,示意容白过来:“小白,这是我的三弟。” 接着对自己的弟弟说道:“三弟,小白因为贪嘴偷食了如来佛祖的半盏香花宝烛,在灵山是无法待下去了,我想托你在下界将她安顿一下,多加照料一番。” 若此事君吒自己能做便不需劳烦哪吒,但因为金蝉子一事或许可以保住容白的一条命,却无法拿捏住佛祖究竟对这件事如何看法,只能交由三道并尊的哪吒来托付。 只需哪吒稍稍照拂,便能让容白好好栖息在下界,不至于到了下界连一线生机也无。 为了让哪吒不至于对容白心生厌弃,便连偷吃香花宝烛这个借口,君吒都会敢说偷食了半根。 一点也不敢多说。 “见过莲花太子。”容白乖巧走上前来行了一个佛礼,她没有想到君吒这里还能有个意外收获,给自己一个大山。 若有哪吒在,只要携这一位天子,何愁不能令山神土地这些诸侯呢。 所以容白十分乖巧的行了礼,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她能懂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被心上人牵连的无辜小妖精,什么都不懂,只能听着她相信得大太子君吒。 哪吒听着这个称呼忍不住的眉头一挑,嘴角带了三分笑意,这才好好看着容白。 刚才瞧的快了,没有发现她脸上还有着泪痕,身形纤细,弱柳扶风,端端正正的美人风姿。 好似凡间最近兴起的珍贵白瓷,晶莹剔透,必须小心呵护,充满着易碎感。 就是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法力低微的小妖,竟然也有胆子干出来偷吃如来御用的香花宝烛。 胆子很大。 但他喜欢。 就是吃的有点少,半根能有什么用。 视线如同刀剑一般锐利,扫视着容白,容白歪了歪头,抿着唇做怯懦的姿态,还往君吒旁边躲了躲。 君吒侧了侧身,护着容白:“三弟,此事兄长托付与你,可否?” 哪吒眯着眼睛往两人的距离上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容白身上那个一看就比她身量要大的白色披风。 再看着自家兄长一身银盔却无披挂,便清楚这披风究竟从何而来。 哪吒细细品味了一番,这哪里是照顾大胆小妖啊,这分明就是托付——小嫂子。 没有想到他这个长兄看起来迂腐一些,在灵山竟然这么大胆。 心里好笑,哪吒说话便就带了几分笑意:“兄长所托,哪吒岂有推拒之礼?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想必,那泫然欲泣的泪痕,便是因为两人要暂时分别悲伤所至。 兄长也真是,虽然灵山清贫一些,怎么能让意中人就吃了香花宝烛呢。 君吒放下心来,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他最怕的莫过于辜负别人的信任,如今哪吒应下,到底他也算没有辜负容白的新任。 哪吒越过君吒身后的倩影,却不想那人也在歪着头瞧他,见着他看过来也并未躲开,反应那双眸像是两个钩子一样对了上来。 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有意思。 哪吒暗道。 不亏为狡猾的妖精。 他那单纯的大哥知道这位小嫂子不止偷香花宝烛的大胆吗? - 未等君吒回禀,如来法旨便已经传遍整个灵山。 ——世尊二弟子金蝉子,因轻慢佛法,贬下凡间,历经十世轮回之苦,若能改邪归正,佛心不泯,方可重回灵山,皈依我佛。 而与此同时,并未有世尊二弟子之名声响亮的佛前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偷吃如来御前所供香花宝烛,被如来委托与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此事便算作了结。 前一事知晓真相之人都开始如火如荼的开始准备一系列需要布置妥当之事,并且灵山诸位也胸有成竹。 “需要考他个九九八十一难,方可大成,也由此才可考验其真心以及让南赡部洲之人更珍惜我大乘佛法。”世尊如来高座金殿,以下便为他之亲信。 “弟子已经准备,必定在时机成熟之日确保万无一失。”观音菩萨微微一笑,手中净瓶稳稳掌握在手中。 “弟子也是,待时机成熟之日便做该成之事。”回话的普贤菩萨与一旁的文殊菩萨相视一眼,他们虽未能接过整个取经之事,但从中协助也已经足够。 如来点头。 还有一难为未来佛弥勒佛麾下,不知该要如何布置,但其中深意灵山诸位高层人尽皆知。 如来摸了摸袖中,才方知自己并未习惯已经在袖中几千年的小老鼠已经不在,佛香袅袅,他闭上佛目,开口说道:“三月之后,前往雷音寺谈经礼佛。” “谨遵世尊法旨。” 诸位菩萨齐齐说道。 寂静,寂静。 终于,如来佛祖前往雷音寺讲经,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殿内。 躲在最后头的黄风用原型揉了揉脑袋,这都说的什么呀,怎么也没有菩萨说到底要怎么处置小白。 那金蝉子虽然他很讨厌小白日日跟他待在一处,但灵山上下谁人不知晓就金蝉子脾气最好,对待他们没有远近亲疏和修为出身之分,与人为善。 而那佛法,金蝉子往日里是最尊崇不过的。 就算讲经时候溜溜神,怎么就直接被丢下灵山贬下凡了呢? 要是地位一直尊崇的金蝉子都是如此,小白可偷吃了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这可不得直接让三太子直接打杀了吗? 虽然君吒大太子好性,但那哪吒三太子可是凶名如雷贯耳啊。 连他去问会不会直接把小白给吃了?据说那哪吒三太子,法相足有十几仗高,遮天蔽日的,小白那么小是不是还会被嫌弃一口不够吃啊。 我的小白妹子啊。 哥哥无能,护不你住啊。 哥哥会给你立一个衣冠冢,给你诵《地藏经》的,你那积攒下来的东西也无福享用,哥哥就替你给用了。 黄风想着,看着金灿灿的灯盏上化成的灯油舔了舔嘴角,来的路上他遇到了不常在灵山居于幽州小须弥山的灵吉菩萨,菩萨询问他关于小白一事后也深表遗憾。 就连菩萨最后的好奇那如来佛祖专用的香花宝烛究竟是什么滋味,能够让养在大雄宝殿的金鼻白毛老鼠精都愿意舍了前途来冒险尝一尝这滋味。 最后灵吉菩萨还说据说如来佛祖的灯油比香花宝烛还要香甜呢。 灯油香气扑鼻,黄风忍不住的凑近嗅了嗅。 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眨都不眨,吸溜一声。 黄灿灿的油光,他忍不住钻进里头,一边喝一边游,最后钻出来的时候,是一只被油浸透了的黄老鼠了。 坏了。 黄风解了馋心里才知道害怕。 比理智更快一步的是他的动作,赶紧朝着灵山下头跑去。 ——若看守灵山的四位金刚追上他,必定会将他打杀。 黄风悲从中来,明明他很胆小的,怎么就鬼迷日眼的这么大胆了。 不过想想,金刚再可怕也没有哪吒三太子可怕。 若遇上四大金刚他还能分辨分辨,让看在从前情分上原谅则个,在找灵吉菩萨求求情,若是再不成还能求着给他个痛快。 但碰上三太子,嘶,那个狠人,幼时剥龙筋,闹海杀龙,后来剔骨削肉。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谁听了这位的名号不抖上三抖。 妹妹,这样一想哥哥我好受多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哥哥先逃命去了。 4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四章 容白并不知道接下来黄风真的因为嘴馋而入了局。 不过一直被黄风担忧着的凶名在外的哪吒太子也并未有多么的可怖,至少并非茹毛饮血是非不分的状态。 短短一个照面下来,容白对于哪吒的印象并不差。 甚至会比在灵山见识过得诸多菩萨金刚印象还要好几分。 传闻之中哪吒三太子出生之时便有异象,年过几岁便以人身道体挑了东海东海龙王三太子的筋,不将四海水族放在眼中,逼的让东海龙王敖丙失去分寸,直接水淹陈塘关。 后来据说逼的那时候的哪吒直接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断绝与李家关系,让东海龙王不能追究此事。 容白能够知晓的信息只有这么多,她懂,有些事即使记载下来也会用记载着的思想来决定这件事的对错,有些事会用春秋笔法记下来。 故事真相究竟是什么后来人只能从这些只鳞片爪的记载之中窥见其中影子,但在传说之中那个英姿勃发桀骜不驯的少年人,现在已经长大。 “你想去哪里安身?” 刚刚起飞,哪吒带着容白一同御云,他对容白这个小嫂子的胆量还有反应有些好奇,所以也就多了些耐心。 不过哪吒倒没有想着容白会真的有需求,毕竟现在正处于“逃命”之时,他又威名在外,也不怕他得罪了? 但偏偏容白眨了眨眼睛,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一丝局促也无,直白说道:“不知太子殿下对地界可有些了解?小妖想要寻一处暂无占山大王,山脚之下有着些许百姓的山来过活。” 她可早早就准备好了究竟是何地界,便是哪吒不开口问她也会自己开口。 现如今,灵山之下不可占据,但又必须在南赡部洲前往西牛贺洲之地的必经之路上。 号称齐天大圣的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与齐天大圣一同反天的几位魔王现在下落不明,天庭戒严处处盯着下界的风吹草动。 大妖不敢动弹,各路菩萨大仙的座下还没有派下人来,她既然一开始就要占一个先机,那么必定要自己享受着最大的好处。 先到先得,她必然要找一个风水宝地好好居住的。 ——而且,哪有花不爱富饶的土地呢。 “你倒是有胆子,不仅不怕本太子,还敢在本太子面前讨价还价。”哪吒回头看她一眼,云飞的慢,正巧能看到她全然都是愉悦而非胆怯的神态。 真怪。 灵山现在也能养出这种小妖精来。 什么都不怕。 不过这种情形,怕是没有受到过灵山脚下的欺凌还有童子使者们的责罚刁难,哪吒最是知道这些地方,看似光风霁月,高高在上,实际上藏污纳垢什么都有。 倒是...虽说大哥脾气温和,但估计也一直护着她。 他爹这么多年没干别的,左右逢源让灵山看着他的面子的用处还是有的。 容白感觉离开灵山之后自己虽因金蝉子的离开而感到些许彷徨,但如今站在云上,看着脚下风景终有一种心里石头总算被落下的踏实感觉。 而这种踏实感觉的来源,便因为眼前之人的带领。 容白扬眉,上挑的眉眼不再是之前的故作懵懂无害,反而洋溢着锐利的进取,红唇潋滟:“容白从来都只怕断我跟脚、惹我修炼之人,大奸大恶太子殿下一样不占,对容白还有恩在身,容白有所惧也?” 狡黠。 哪吒这次并没有回头看她,但却觉得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说这句话的容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形态。 那双眼睛清澈潋滟,倒映出来的却是无边风光,好似一切都不会在她眼中停留。 而那双朱唇净说一些巧言令色之语。 惯会哄人。 哪吒一想,自己的兄长修炼路上刻苦端正,又常常待在灵山和尚庙里,乍一碰上这般生的不错,又会哄人的小妖怪,一下把持不住也在常理之中。 这般想着,哪吒回头看着她一眼,果真那眼中并无任何阴霾与惧怕,可见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小妖,确实不怕他。 哪怕他凶名在外,哪怕她妖力不堪一击。 但她就是不怕他。 - 哪吒嘴唇轻抿了一下,好似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容白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否瞧见了这位的笑就看着那双本应莲藕做的手却变铁掌的勾着自己的手腕。 “抓住了。” “你可千万别害怕。” 随着风这两句话到了荣白耳内,她还未曾确切分辨哪吒回头时候的大笑,就感受到了脚下踩着的那朵本应该轻飘飘软绵绵的云骤然消失不见。 她的脚下再无任何支撑。 温和的微风变的暴戾在耳边呼啸而过,容白看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支撑只有哪吒擒住她手腕的这一处。 速度极快。 脚下风景在面前忽闪而过,应接不暇。 容白眼睛看着,发现了现在踩在哪吒脚下的法器,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书籍,想必这犹如一团烈火被踩在脚下的法器便是传闻之中的风火轮。 就是不知道那个名气更大用来翻江倒海的混天绫又是个什么样子了。 容白只惊慌失措了一瞬,毕竟以她的法术从未试过这般在苍穹之中尽情飞翔的感觉,但下一瞬,她就用没有被握住的那一只手握紧了哪吒的臂膀。 此处并无甲胄在身,但身形健壮,手中坚硬,容白感受到了。 她还大胆了捏了一下。 传说之中用藕重塑的身躯。 “你就不怕本太子将你直接甩下去。”哪吒轻哼一声。 容白抿了抿唇轻笑一笑,离他又更近了一点:“太子殿下忍心将我这小老鼠直接扔下去吗?” 那哪吒太子,嘴上说话不饶人,但容白却能够感受到这并非风火轮该有的速度,还有那个坚硬的手臂,也任由自己触摸。 “呵,你这小妖,胆子确实很大。” 一语双关,说的究竟是偷盗香花宝烛还是现在只有哪吒自己知道。 亦或者说,两种都有。 “脚下那山便不错,带你下去看看。” 容白还没有想好该要怎么哄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就见他已经转移了话题,直接带着她往下头开始降落。 山间郁郁葱葱,野物横行,他们两人落在地上,风火轮随之消失,容白有些腿软的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嗯,虽说飞得高说明法术也更厉害,但她原型作为一个草木花妖,还是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如何?要不要找土地来问问。” 容白光顾着自己腿软没有说话,哪吒望着前头许久,看着未开灵智的山间小兽因听到动静都躲起来,好似漫不经心般回头问道。 容白听了这话怔怔的看了一眼哪吒,她这才瞧见这位三太子在落下来的时候将浑身法器都收了起来,甲胄不在身,只着一身织金朱袍,衣摆用金银线绣了莲花纹样。 周身气势收敛,法术并不在张扬。 此等情形若非主动召唤此间土地,土地也不会感知到三坛海会大神之威压殷切觐见。 ......这位太子殿下,好像脾性真的很好。 哪吒见着容白只瞧着自己还不说话,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觉得浑身并不只在。 “小妖还想再看看,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空?若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小妖也.....不便打扰。” “不知能否借殿下一件法器做护身之用,也算不辜负大太子的托付。” 容白眼巴巴的瞧着哪吒。 哪吒看着她离得自己有些远,这时候好像才知道怕了,乖顺的样子像极了幼时他在陈塘关养的一只小羊。 皱着的眉头没有散,但嘴角却有了些许弧度:“哼,本太子能有什么可忙的,现在一无战事,二无法事,你这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 容白又听着他继续说道,眼睛锐利的直视着自己,犹如一把长枪矗立:“况且你这种小妖,刚下灵山,最会一不小心误入歧途,若又【一时嘴馋】把人吃了,你这灵山修炼而来的道行就功亏一篑了。” “本太子...会好好看着你的。” 回应他这一句话的是容白跺了跺脚之后,主动朝着这位太子殿下伸出手:“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这位天上麒麟子。 真是...不一样的神仙。 - 灵山之上的法会之邀请各道先知参与论道,而灵山脚下大雷音寺的法会才是在西牛贺洲领地距离灵山相对很近之生灵想要参与之法会。 青烟袅袅,檀香氤氲,隆钟缥缈。 伴随着诵经之声的木鱼之声不绝于耳,已有三日有余。 端坐于上头的如来佛祖缓缓睁开佛目,听着自己弟子讲经可有不足之处,法会之上有生灵注意到他降临,更加专注些许。 他此次并未法身金身降临,视线越过诸多善信,西行一事既然已经开始,那之后大雷音寺必定香火鼎盛。 如来心中这样想着,广袖僧袍不知蹭过些什么,转念右手拇指上一痛。 他定睛看去,那原是一直蝎子精用尾勾上的倒马毒蛰了他一下,现如今已经开始逃之夭夭,小小身躯藏在这大雷音寺之中,一时之间,护卫佛祖的四大金刚竟对一小妖也拿不的。 如来伸手施法,那手上散发着紫色蝎毒的手指闪出一下金光,紧接消失不见。 棋局已然布置妥当,便棋子纷纷入局。 5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五章 那只嘴上说着离开也没有关系,实际上眼巴巴的小羊让哪吒只能够留下。 他后来仔细回想,明明他是一个永远喜欢按照自己心意行事之人,从未接受过旁人的裹挟。 但他看着容白眼巴巴的样子,就觉得若是当时他走了,就好似他在欺负她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西牛贺洲又名的俚语用在他们现在这个情形之上,也算是名副其实。 既然是大哥托付...那他哪有半路离开的道理。 便是离开了,这小妖的妖力恐怕紧接着就成了别的妖精的胃中养料,再说若是留下法器,那小妖若用来伤人或者吃人,也就成了他的过错。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这样,他帮人帮到底,还能监督着这个小妖的修炼。 便是这样。 哪吒这样想着,成功将自己说服,陪在容白身边,安心的找着接下来的地界洞府。 - 数日之后,久久无人驻足的陷空山从天上来了一对仙人。 一男一女。 那位郎君穿着鲜衣朱袍,头戴白玉莲花冠,双手环胸而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洋溢着戾气,惊得在丛林之中最为敏锐的小兽只见了一下便躲起来。 “从未见过你这般小妖!” 那位郎君叱咄着,凶巴巴的,让看着的灵物小妖们觉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担忧起来那位在身边的娘子。 那位娘子与郎君完全不一样,她皮肤白皙,阳光底下像精美的瓷器,白的十分矜贵,柔软的发丝因为刚刚落地被风吹得一缕垂在了身前也未曾在意。 裙袂衣摆上绣着一团白色的绒毛,裙摆处有着七彩凝光,满头乌发被一支簪子轻轻束起,嘴角挂着从容笑意,好似温柔到不会生气一般。 心悬在一起,生怕那位郎君将这位貌美的娘子给打杀了,毕竟...在他们眼中,有人用这种语气称着“小妖”就是要他们命的意思。 但容白也不恼不怕,这么些时日相处他算是摸清楚了这位莲花太子的脾性,只要不踩着他的容忍限度上,这位其实比很多神仙都好相处。 譬如他眼睛从不止长在天上,对于她这个小妖也并未有排斥和不屑之感,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虽然一字一句都在叫着她妖精,实际上...陪着她在这里寻了好多山头地界的人也是他。 “便就在这里如何?” “哥哥?” 容白伸手,用指尖轻轻拽了拽哪吒环胸时候手臂上的布料,巧笑倩兮。 她原先只见过西牛贺洲地界的地图,又借着出去玩的时候和到灵山的灵物询问了一些关于地界的消息,来时候才知道这地方虽说在西天取经之时先到先得。 但好的地界都有大妖,即使现在龟缩着不愿意生事,但哪里是她一个小妖可以挑衅的。 便是仗着身边这个大杀器抢了一个山头,她若自己法术无法精进,也无法守得住。 灵山之时,妖为最低,现如今在下界,山林之中处处皆妖,妖精哪有瞧不起妖精的,都看法术见高低。 此处便极好。 因为是春日里,能够见到山中碧绿清波,漫山遍野都是野花山果,因为无大妖再此设立洞府,便也无条理,保留着完全的野性。 这里的山花草木,都在肆意生长着。 容白只瞧了一眼,便觉得此地崇山峻岭飞鸟高啼,若仔细听还能够听到海浪碰触石壁的声音。 她这朵花,就该生长在这处。 哪吒顺着这个力道松开了手臂,低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却也应了这个称呼,随着她。 - 此处土地虽说贫穷了些许,因为山间生人少,便少了供奉。 但对比起其他地界之中,有些土地不仅贫穷吃不到香火,还会被山间大妖欺负来说,他过得也算十分舒适了。 不过今日他好像遇到了神生之中的一个转机。 “土地,土地,快出来。” 土地连忙大惊,这法术...得是天上得道的真神降临吧? 可这时候,怎么会有真神来到他这个属于西牛贺洲,平日无人而来的地界呢? 土地心里这样想着,但动作却不敢不快,一个法术便随着而来,见到召唤他的神灵之后赶紧行礼:“见过中坛元帅,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何贵干?” 哪吒点头回了一礼,示意容白:“你问她吧。” 土地这才顺着视线往一直站在三太子身边的女子看去,刚才他瞥过一眼却不敢多看,本以为出现在三太子身边女子应当为久居云楼宫其妹。 但这样细细一看,才方知这女子并非三太子之妹。 反而是一个妖物......不过周身气度清正,没有业果缠身,更有梵香灵气萦绕四周,土地品了品不敢怠慢,细细行了个礼。 ——这种修行,好似是......灵山出来的。 容白回了一个佛礼,知道土地会有些许盘算,所以也并未将自己所有情形都暴露出去。 她现在妖力孱弱,哪吒即使可护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有些事让土地想到更加复杂一些,反而能让这个土皇帝更加忌惮。 “见过此方土地,我本是灵山大雄宝殿上修炼的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现因机缘巧合相中了贵宝地,所以想此地作为洞府,不知土地可否应允。” 土地哪有不应允的呢,毕竟这年头占山为王的大妖数不胜数,哪有还在占山之前和土地打个招呼的? 嗯,或许是因为三太子的缘故。 “自然可以,小道深感荣幸,不知大王名姓?” 哪吒顿了顿,也朝着容白看去,心中暗暗想着,这么久了他倒从没有称呼过她的名姓。 倒是大哥托付之时,一口一个“小白”的叫着。 “容白。” 从哪吒的角度,刚好能够看着容小巧的下巴和纤细的脖颈,嘴角上一直挂着从容的笑意,从灵山开始便一直如此。 她有恃无恐,好似什么都不怕。 只现在,便为有地方落脚而单纯开心。 - 见了土地便属于过了明路,多多少少也能够互帮互助一些。 毕竟占山为王的妖和镇守一方的土地在容白的了解之中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 若是借着三太子的名声她可以在陷空山直接称大王,但她没想着要在这里称王称霸,所求不过是在这里能够安稳下来,好好等着金蝉子的转世而来。 在低处时候瞧得起自己,在高处时候看得起别人,是容白这么久以来,见到诸天神佛对妖精的看法之后一直在心中的序章。 “我要在此处建一个洞府,便叫无底洞。” “我自己钻洞——” 这辈子身为一个鼠妖,她自然是会钻洞的,建造洞府这么大的事必定要自己来。 她觉得自己虽然妖力不行,但用原型试试也可以,况且本体是一朵花,对大地十分有感情。 哪吒随着她信步走了几下,走过了一处深黑松林之中,就已经瞧着那刚才貌若天仙有清正不阿之态的小妖化作了原型,一道小巧的白影便在眼前闪过,直接开始钻洞了。 此地鸟雀极多,树木藤蔓触在一起,他眉头皱了皱,施法传音说道:“ 你若是不行的话,本太子可不会帮你。” 里头并非见着回复,只见着土一点一点从穴口冒出来,直至堆砌起来。 容白在洞里抿了抿唇,停住了爪子,激动劲儿过去理智回笼她才方知自己干了什么。 她把哪吒三太子仍在外头自己挖洞......这得什么关系才能让哪吒就这么等她啊。 况且她能够看得出来哪吒与寻常高傲神佛不同,不以身份而自傲,但他的好脾气不管是因为君吒托付还是如何,都不是她这样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不过...这位莲花太子,这些时日对她确实颇为忍耐。 嘴上不饶人却处处忍让,就连她刻意想要攀亲的一声“哥哥”,那人也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未露出嫌弃。 ——一只妖精哪里能够和他攀亲。 容白觉得自己太过放肆,在哪吒这些时日的纵容之下将本不应该展露在他面前的性情展露太过,明明三分便可,她却出了五分。 哪吒见洞口之中无人答话,向前走了几步,皂靴踩在松软泥土上,这是他许久没有感受过的触感。 一道白影从洞口飞过来,白影在地化作了人形,哪吒定睛看着原先云淡风轻的小妖现在变得灰头土脸的小妖脚下顿了顿。 容白生的好看,便是现在也好看。 上挑的眼眸现在氤氲着柔软的水光,眼尾处多了一抹红,额角增了些许细汗与泥土,却并未觉得颓废脏污。 只觉得她像一朵花。 一朵正在盛开,在风中摇曳着妖异风姿的花。 本该开口的冷嘲堵在口中,他看着容白身上蹲在地上,朝他歪了歪头,伸出手来拱了拱手讨饶: “太子哥哥,我不行了。” “不该得陇望蜀,求您帮帮我吧。” 袖中的混天绫动了动只差要迎着眼前人给扑上去,哪吒呼吸一滞,面上不动声色的按住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6 17:56:03~2023-02-26 21:0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六章 容白真的想要哄人,还没有哄不好的。 如来大雄宝殿之中第一宠可不是白干这么多年的,她在其他神佛之中或许不入眼,只有几分冲着如来佛祖的面子情,但山下的同伴都是她相处而来。 便说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同胞兄长,她也知道该要怎么投其所好。 甘露太子君吒,最在意的只有“责任”二字,只要他把你当成自己人,你来示弱,那他便拒绝不了你。 至于眼前这位三太子,容白在他面前确实逐渐放松起来,不似灵山之时伪装懵懂,尤其还多了几分肆意。 若不在意之时什么都好,若让这位回过神来追究,那就不美了。 真真...得意忘形。 见哪吒并未说话,容白咬了咬唇,唇上泛着白,怕惹了哪吒的厌。 这么哄还不行......?这位太子殿下不是最吃这一套的吗? “太子殿下...?”容白有些迟疑的换了一个称呼,美人姿多有彷徨。 “哼。” 哪吒将不老实的混天绫往里头塞了塞,这才让它老实起来,低头看着容白却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弄得这么脏,一身好好的罗裙都沾染上了泥土,恐怕你原型皮毛上也弄脏了。” “若要本太子帮你,你要拿什么来换?” 裹挟着肆意的风吹在哪吒的发梢上,容白就这样仰着头看着他怔愣了一瞬。 无他。 若是旁人...便是在灵山有生灵说这种话,她都会觉得此人话语之中是在调情,想要借机那恩情来拿捏她。 可眼前说这个话的人是哪吒,是三界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桀骜,他也会有色.欲.吗? 可即使灵山最勤俭克己的金蝉子,他也会有欲;望,他也会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哪吒太子这位少年,好似幼时的名声贯耳让听到传说的人都会把他还停留在少年时代,对他更加信任,他这一句话...真的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吗? 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点点光斑撒在哪吒的脸上,麒麟子的气度便是真真天神下凡,容白仓促移开眼睛,第一次主动回避别人的眼神。 “小妖身无一物,不知该要如何谢太子殿下。” 哪吒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换了称呼?” 他问。 “可...那时候不是伪装身份,怕惊扰别地生灵,以兄妹相称做为便宜之计,现如今土地爷也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小妖这般称呼...会误会的吧。” “误会什么,难不成还会误会你跟太子有情不成?不过兄妹相称而已,本太子又不是没有妹妹,多你一个也不多。” 哪吒仓促说着。 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似乎是忽视了一些什么,混天绫发了疯的想要往外钻,他也不想在听她喊“太子殿下”了。 不过,她可以躲在兄长身后,他帮了她这么多,听她喊一声哥哥也是理所应当。 “遇事不要逞强,其实有更好的办法。”哪吒顿了顿,跺了跺脚下松软的泥土,召唤出其实一直候在这里的土地。 土地常年就在一处,少有能够碰到正神的时候,现如今碰上了只怕不够尽心惹了哪吒的不快。 “见过三太子,见过大王。” “这是小神见大王初来此地,无人伺候,特地带来孝敬给您的,也好帮衬帮衬。” 容白见哪吒真的没有生气,心下升起一个浅淡的想法却落不到实处,听着土地这么说,她抓住哪吒用金线绣着莲花纹路的衣摆想要借力起身。 刚刚蹭上,就被拉着手腕给拽了起来。 一旁的土地恭恭敬敬行礼,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将这种亲密放在眼里......他一个小老儿,老眼昏花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就是三太子对一妖王多加照拂几分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哪吒三太子思凡,要跟这位妖王私奔不会天上去了。 李天王都管不了三太子,哪里有他质疑的份儿。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容白问着。 跟在土地后头有两只小妖,因为妖力还不娴熟的缘故所以还保留了几分原型上的特征,一个有着长长的黑耳朵,一个头发是红彤彤的。 按照原型来说,一直是兔子,一只是锦鸡。 所以容白只问了名字,没有问是什么化形的。 “我叫黑软,她叫锦红,大王,你生的真好看,是我见过最美的妖了。” 哪吒顺着侧身看去,容白是端端正正的美人姿,便是现在衣着凌乱也不掩盖她的风华,朱唇殷红,无人能够无视这种光景。 “是啊是啊,就是大王穿的有些素了,若是像旁边郎君一样就好看了。” 锦红最得意的就是她溜光水滑的羽毛了,她身上鲜艳的羽毛在她化形之后依旧留下了痕迹,对她来说并非美中不足,而是十全十美。 她还觉得道体不如原型好看呢,一点毛都没有。 说着哪吒对容白扬了扬眉,嘴边上挑的弧度昭示着他觉得这句话十分中听——此小妖生的不错,长在灵山却也简朴了些。 兄长君吒最为恪守规矩,想来也想不到这些,呵。 容白沉默了一下,她现在也琢磨不清楚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想的,不过没生气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 “有些眼色,以后就好好伺候在...在她身边吧。” 哪吒对二妖,尤其是锦红的话十分满意,得意的看着容白对土地说道,暗赞这件事做得不赖,就是在称呼上停顿了一下。 像土地一般尊称容白为大王自然不行,但若亲近的叫一声小白...似乎又太过亲密。 毕竟不管兄长对此小妖如何,两人情深义重,他哪有叫这般亲密的。 “是,大王。” 容白回避哪吒的视线,听着这些人都叫她大王才发现哪里不对——又差一点乐不思蜀了。 似乎离了灵山之后,她总会下意识忘记自己还处于一个危机四伏之地,放松了自己。 不,也不仅仅是离开灵山。 若她自己孤身一人离开灵山,不会比现在顺利,即使有着君吒的照拂现在也应当小心谨慎怕被追踪发现。 之所以如此放松,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的态度让她放松警惕,他的法力,让她狐假虎威。 只差一点忘记了自己其实还朝不保夕。 容白想明白些许,接着开口说道:“莫要叫大王了,既是已经会留在此地,那我便号——” 她沉吟一声。 金蝉子的爱人,该用什么做号呢? ——“便号,地涌夫人是也。” 她选此地,早有筹谋。 她棋盘上下的第一子,活了。 - 几个小妖不敢有什么意见,接着就记下了。 土地捋了捋胡须觉得虽然怪了一些,但总比容白想着要叫吞天大圣要好的多,行了个礼就说道:“山间本就有天然洞穴,若夫人愿意的话,老朽便让小妖准备着了。” 容白点点头道了谢。 她知道这些都是依仗着哪吒来的,不然此方土地一个正经八百的神仙又怎么会理她一个小妖,待他们离开之后,仰起头来看着哪吒道: “哥哥...你这般助我,我身无长物也无法报答,不如便在洞穴安顿好之后,为哥哥供奉一牌位,也让哥哥吃上一吃我的香火。” “如何?” 不论哪吒心意到底如何,能够在哪吒离开之后依旧让土地或觊觎此地之妖投鼠忌器,才是她现在要做的。 她叹息一声。 “哥哥...如何可好?” 哪吒还沉浸在刚才容白所说那句“地涌夫人”之中,妖族起名简单直白,但他思考半晌却觉得此名和容白无关,同他兄长也无关。 便只能勉强意会成打洞的意思罢。 他在回神之时便是看着容白睁着湖水般清亮的眼眸仰头看着他,她说什么来着? 哦,要在这里给他立牌位。 但那个眼神充满着欲语还休,好似...他在她的眼中特别的重要,失了他便如同失了性命一般。 落水之后的浮木,悬崖峭壁处的救命稻草。 妖精,最擅长蛊惑人心,从前哪吒没有觉得这句话究竟哪里有道理。 但现在,他在容白再一次开口问之前,缓缓抬手将手掌覆盖在容白的脸上,将那双能说话的眼眸彻彻底底的遮住。 眼前突然变黑,哪吒掌心滚烫,容白忍不住的躲了一下,睫羽颤抖起来。 “哥...太子殿下?” 手下触感柔软,睫羽轻颤在他的掌心,但触感转瞬即逝,哪吒皱了皱眉看着容白觉得莫名有些渴意,想到是谁将眼前人托付给自己,这才开口说道。 “既是感谢本太子,那这牌位香火是单单给本太子的吗?” 容白疑惑。 “自然是只有太子殿下的。” 她是灵山的妖,自然不会供奉玉皇大帝和瑶池西王母,但若说到灵山她现在不论对外的名声还是对内的原由都不会主动供奉如来佛祖。 ——她又不傻。 哪吒嘴角带了些笑意,显然对容白的话十分满意。 紧绷许久的三太子这才有了些少年肆意尽欢之感,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容白的睫羽,视线越过秀挺鼻尖,直直那一处殷红。 “唤我什么?” 容白心如雷鼓,试探再唤了一声:“哥哥?” 为何她有种感觉,三太子的“哥哥”和她的“哥哥”并非一种哥哥? “算你识相。” 上扬的弧度昭示着满意,他在阳光之下,受尽世间一切美好。 “既然如此,作为兄长,本太子过些时日便带你出去瞧瞧。” “世间并非灵山,路也非只有脚下一条,待你都看明白,就知道了。” 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6 21:04:27~2023-03-02 18:0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蟹黄瓜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红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七章 自那一日说完之后,哪吒便往灵山而去了。 即使心里不痛快对容白升起了占有欲,但他也并非从中作梗的小人行径——莫说是小嫂子,现在分明是唤他一声哥哥的好妹子。 想必是云楼宫之中妹妹更亲近阿娘和那一位所至,如今受他恩惠得了一个妹子,牌位都只供他一人还有兄长什么事儿? 更何况,他也问过兄长了,兄长将她所有的事托付给他,他又岂能够回绝兄长的信任。 已经是他的了,那就谁都不能抢走。 小妖......啧,牌位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就只能是他一人的。 “兄长放心,我已安置妥当。” 君吒依旧如同从前一般温和,见着哪吒过来也将一颗心放下了:“多谢,此事事关灵山,我行事多有不便,但保下小白是因为小白当真无辜。” 一身朱袍沐浴在阳光下头的哪吒听了这话抿了抿嘴唇,直接道:“不必言谢。” 已经用不着你谢了。 “小白...还挺让人喜欢的。” 君吒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不然不会庇护起小白:“就是胆子有些大,又太过单纯了些。” 他也没有想到,光风霁月目下无尘的金蝉子竟是这种沽名钓誉之徒,还要哄骗小妖,将她也拖下水。 哪吒没有说话,他想着要怎么圆了灵山这个说法。 灵山也就说了让他们捉拿小妖,其中兄长必定周旋了一些,所以明面上便说让他来捉拿。 至于容白单纯,哪吒倒觉得也没有那么单纯,不像是个好骗的。 一见面便知道称呼他为“莲花太子”而不是“三太子”这个兄长不会注意到的事,就知道她很聪明。 而且这么久以来,她并非没有脾性全然都听他这个救命恩人的想法,她有自己的主意,偏偏还能哄得他不厌烦,事事都踩在他的底线之上,从来不越雷池一步。 “往后兄长便将小白的事交由我便是,我定会好好照顾他。” 听着弟弟这么说,君吒深感欣慰,伸手拍了拍与他一样高的幼弟的肩膀,满含热泪:“好,真不愧是我的弟弟。” 外头都传着他弟弟从前凶名,君吒因从前哪吒幼时他和二弟木叉一同在外修行了解不多,知道的与旁人所知的都差不多。 都是从风言风语之中了解了弟弟,而后事情平息之后维持着面子上的感情却一直对哪吒有着桀骜、残暴的误解。 如今看来,他的弟弟分明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孩子! 父王误他。 天下人都误他。 哪吒启唇欲言又止,瞥了一眼君吒放置在他肩上的手掌忍住拂开的感觉。 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误会了些什么... 那个人知道他的大儿子一直喜欢处处给人当爹的吗? 不过不管眼前这个人到底误会了什么,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容白从跟着他离开灵山开始,就和灵山在没有半分关系。 以后便是兄长又念叨起从前的“小嫂子”来,他也是有说法的,毕竟他的兄长是一个将天地君亲师、礼仪孝悌刻在骨子里的人。 父要让他死,他绝不会有疑问。 他认准了谁是好人,那谁就一定是好人。 这就是哪吒和君吒从根本的不同。 或许要到更早之前,从出生开始,哪吒就知道,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为什么百姓要过得那么苦,为什么父亲说的永远都是对的,为什么“自古有之”就是没有错呢? 他永远庇护生灵,对于父亲对于贵族对于“自古有之”不愿意认可。 只是如今他长大了。 不在风风火火认为自己一个人可以对抗整个世界整个仙佛两道,让那些本就困苦的人因为他的冲动付出代价。 他已经明白,该要如何庇护人。 如何的更好的保护。 - 容白喜欢这里。 她可以自由一些。 虽然依旧是局中一个棋子只能够苟延残喘,但谁又知道她在被当做一个棋子的时候,棋子也成为了下棋之人呢? 灵山,高高在上,永远看得到的只有有用处的,只有天生尊贵的。 她啊,从前是一朵没法开的花,如今是一个道行低微的小老鼠,她只自己争就够了。 但是...那位莲花太子他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她的预期。 ——佛祖需要她听话懂事,所以她是一个很好的宠物,不生事好玩闹。 ——金蝉子需要她来聆听和陪伴,倾听他的苦闷、陪伴在他的身侧。 ——君吒需要她来“需要”他,他需要感到自己被需要。 这些交往,容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有所求,对方也有求。 她在不影响别人的时候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明明一举两得之事。 可哪吒...她看不懂,她也不明白,哪吒需要她做什么?他其实内心富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完全并不需要她。 明明只是受人所托,明明只是她有所求,可偏偏那人却一直应了。 容白觉得有些恐慌,她并不能够很好的适应这个相处模式,她已经习惯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亏不欠的相处模式。 她回顾从前二人相处,只觉得难不成哪吒太子也喜欢有人哄着他,同他撒娇撒痴?不然无法解释这种纵容出现在他的身上。 她太弱小了,弱小到曾经连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没有办法保证。 她本应该利用这件事来让哪吒教她法术,让哪吒在金蝉子转世到来之前永远成为她的后台。 让所有觊觎陷空山的人都无话可说,让她能够真正的强大存在于世间。 可她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奇怪的是,她不怕哪吒不答应,因为她觉得她会有办法让哪吒“答应”。 她怕的是,哪吒会直接答应。 若哪吒太子真的直接答应了,那两人的相处要怎么样呢?就要继续下去,撒娇对他,用不触碰底线的小脾气触碰他,在惹了他生气之后又开始哄着他? 容白有些想不明白。 “夫人,夫人,您瞧这样行吗?” 无底洞的动工在土地的支持下完成的很快,洞府精致曲径通幽,内里更是暗藏乾坤。 锦红现在叫她是因为说好要给哪吒放置牌位的倒座儿布置好了。 沉香大案桌,上头布置着华美精巧的香炉。 “行,就这样吧。” 容白轻轻一挥袖,便将这些时日她一直在雕刻的牌位拿出来,锦红大着胆子越过黑软的耳朵探着看去,只见上头书写着几个大字。 【尊兄哪吒位】 见着这样写便赶紧移开眼睛,原先她不知道哪吒身份,只以为是哪里的大妖仗着她们夫人的面子还敢插科打诨。 但现在看着这上头的刻字才知道被她打趣穿的好看的郎君究竟是谁。 救救她救救她! 呜呜呜夫人胆子真的好大! 容白将牌位放置在案桌之上,粉白的指尖轻轻触在鲜明的刻痕之上,她本想写【莲花太子位】但却又觉得或许这样刻,哪吒会更加欢喜一些。 “自从郎君离开之后,夫人好像就没有特别开心。” 容白乌发倾泻,便是最精致的锦缎在她面前也要认输,眼眸如同好像有星子在里头,是陷空山春日万千景色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她这些时日眉宇之间的哀愁却怎么都挥不去,那双眼睫之下暗含着什么黑软无从得知,但她知道夫人兄长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黑软径直开口,锦红想拉她都没有拉住。 黑软性子直,只是简单的陈述,容白听了下意识想要解释——她是因为自己法力低微无法自己立足所以忧虑,不管借谁的势都不如自己强大来的安心。 可黑软这样说......她好似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地方,叹了口气做了默认。 是的,她真的需要哪吒。 不管怎么样,能让哪吒太子为自己庇护也是她的本事,她何必庸人自扰自讨苦吃想一些没有用的。 刚刚到了无底洞的哪吒轻笑一声,显身出现在众妖面前。 他依旧穿了一身赤色衣袍,只不过这次身上没有带着甲胄,窄腰被绣着麒麟纹路的腰带束着。 微挑的眼睫带着少年意气的张狂,好似山川河海在他面前都不能影响他的半分从容。 但此刻,他是满意的。 “想我了?” 看得出来是容白自己做的。 若是从人间买的这种手艺早就饿死了,至于土地...他不敢。 视线从牌位上移开,放在容白有些绯红的脸颊上哪吒顿了顿。 他知道凡间会将生的貌美的女子称之为姹女,却心思凡凡从来未曾觉得生的好看是一个什么不同的事。 但现在却觉得容白可以称得上姹女二字。 容颜姣好,风波流转。 若能让她一直脸色绯红,那就好了。 - 两个小妖朝着哪吒拱拱手之后,锦红就十分有眼色的带着黑软离开了,没有引起无底洞中两人的在意。 “哥哥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容白这次脸红没有任何作假,分明她自己都能控制,但偏偏失了分寸...她妖力低微,哪里想到哪吒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正好听见。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好似都会信这种自己探听出来的事实。 她一个胆子只有巴掌大,偷了灵山香花宝烛的小妖,想念一下自己的后台又怎么了? ——他就是离不开莲花太子啊,除非...除非她也有精怪修炼之法。 “回来便回来了。” 哪吒伸手又往里塞了塞想要迫切飞到容白身上的混天绫,扯了扯嘴角,像凡间在红尘中游走的公子哥儿,万般琐事都无法在他面前留下痕迹。 “走,带你出去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修改,下一章是明天六点,给大家磕一个 感谢各位赞助商们:感谢在2023-03-02 18:04:05~2023-03-05 21:0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福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敬亭女朋友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八章 容白以为的出去玩儿,要么便是带她去周围山川河海看看,要么或许便带她去南赡部洲瞧瞧。 据她所知,灵山在南赡部洲并无信众,所以才要筹谋西行取得真经一事;但莲花太子哪吒可出生便在南赡部洲,在南赡部洲的信众不知凡凡。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出府邸,他便朝她伸出了手,她刚刚握上去那人就用的风火轮一跃朝着苍穹而去,让容白只能紧紧抓住那一个充满着安全感的臂膀。 “太子...哥哥...慢一些,慢一些。” “不是胆子很大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她紧紧环住的手臂肌肉微微紧绷,容白见着他微微慢了些才稍稍放下心来。 微微仰起头看着哪吒,容白感叹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赤色衣袍。 宽肩窄腰,衣摆上用金线绣出来的莲花纹路昭显着贵气十足,漫天神佛一片死寂,但唯有他是最浓烈的一抹红。 - 天庭南天门由四大天王带兵镇守,今日当值的是四大天王之中的南方增长天王。 一见着哪吒的风火轮在远远云中而来的炙热火光,增长天王便先行笑着往前一步:“我当是谁,原来是三太子,怎么驾临南天门了。” 天庭位于三十三重天,其中天门分为四个方位,由不同的高人来镇守,来往最为顺遂的便是南天门。 不过其中离哪吒所居的云楼宫更近的是西天门,所以增长天王见着哪吒往南天门前来还有些许好奇,毕竟素日不常见。 带三太子到达,增长天王放才瞧见跟在三太子身后的娉婷美人,他的视线刚巧能够瞧见掩藏在三太子身后的美人白裙。 裙摆潋滟,如同镀了一层虹光,嫦娥仙子下凡尘,应当便为如今美景! 只是,这嫦娥仙子,怎么和三太子走到了一处? 等走近之后增长天王才发觉并非是嫦娥仙子,而是伴着灵气的小妖。 即使妖气清浅,昭示着她并未有过杀孽吃过人,但到底妖上不得台面,与他们这些神灵并不相同。 增长天王自认为自己并非对妖有意见,不过还是收回了一开始放置在容白身上的郑重。 回过神来朝着哪吒行礼。 哪吒轻轻点头,算作回礼,他看得清楚,能够将增长天王对容白的态度净收眼底,不过没有半分表露,对着增长天王说道:“这是我下界的一个妹子,原先在灵山如来佛祖座下,随我一同来天宫一同拜见母亲和父王。”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了。 容白是不是灵山来的?是。 容白是不是哪吒的妹妹?是。 是不是来拜见殷夫人、李天王的?是。 但是容白见过他们吗?没有。 不过语言艺术的体现就是在于增长天王听了这句话之后对着容白的态度有郑重起来,也点了点头,稍稍拱了拱手做足了礼数:“原是三太子的妹子。” 容白轻轻笑了笑,好似没有看懂之前他的轻慢一样眼中有着无辜媚色,朝着增长天王行了一个佛礼之后便躲在了哪吒身后。 十足的信任姿态。 哪吒也十分满意,替她挡了挡。 两人又寒暄几下,哪吒语焉不详的将容白的身份坐实,估计等他离开南天门之后整个镇守南天门的将领都知道云楼宫在下界认了一个小妖。 小妖的靠山就是云楼宫,一般不要招惹。 就这般为容白的身份在天界过了明路之后哪吒嘴角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领着容白离开,闲庭几步,走到云端之中,他问道:“天庭如何?好玩吗?” 容白启唇喑哑,全然忘记了什么恭敬、礼数眼前人是个煞星什么的,拽了拽袖子问:“这样骗人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她也乖巧顺着杆往上爬没有反驳就对了。 哪吒听了斜看她一眼,红衣衬的他气度不凡,华贵非常,在他微微抬眼看人不辩喜怒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惧怕,但偏偏现在容白不怕了。 她有恃无恐。 哪吒也看出来了。 她向来胆子就大,不然也不会干出来偷吃香花宝烛之事。 “哪里是骗了?哪一句不是实话?” 哪吒连问了两句,容白轻哼一声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但嘴角却还是带着笑,等和许多神仙都打完招呼之后,容白脸上笑的都累了。 两人乘着云,飞在云端之中,容白心意一动,直接问道:“哥哥可有修炼之法?我法力太过低微,恐怕便是有了哥哥的面子,遇到不识泰山的小妖恐怕难以自保。” 灵山无妖族修炼之法,她所悟出来的那些并非佛经之中带来的,离了灵山的灵气待在下界,最怕的便是自身实力不济之后成了别的妖精修炼路上的饱腹一餐。 本来这个请求该是出现在更加郑重的场合,不该是在天庭乘着风的时候开口。 这个态度也不该是这般轻易直接,而是该仔细措辞小心翼翼的试探,才方对得起二人天地一般的身份悬殊。 哪吒低下眉眼看她。 容白皮相生的极美,只一眼都能让人过目不忘。 便是如同哪吒这般对于美色并无什么特殊态度之人,也必须承认生的好就是生的好。 上挑的眉眼之中氤氲着无辜之态,不谙情爱,如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兽,对这个世间柔软单纯。 肌肤雪白,柔的像刚折下来的细柳,就她这个纤长的脖颈,若是哪吒的掌心放在上头,都不用出几分力气,都会将它折断。 弱小,若没有他的庇护或许转瞬就会死在豺狼虎豹口中。 哪吒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纤细的身躯被兄长硕大的披风包裹起来,微微红着眼睛,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犯了事的她,迎风一吹就会被风吹散。 但哪吒能看得到这双眼眸深处的热烈与果敢,害怕却又胆大,初生的无畏。 “行,早就找好了,等下去藏书阁你去挑挑。” 容白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听着他应下之后眉开眼笑,生动非常,更是伸出手大胆的用小指的指尖悄悄蹭了一下哪吒的掌心。 哪吒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是攥住了她的指尖轻捏了一下再放开。 不过瞥见他嘴角弧度,容白觉得他必定是开心的。 - 后来一路之上遇到许多神仙容白便看着他们互相行礼也未有多说什么话,只跟随着身边人的脚步到了云楼宫。 云楼宫位置西邻西天门,东邻披香殿,遥遥望了一眼之后容白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哪吒到底绕了多远的路从南天门进来。 云楼宫外金光闪烁,飞云绕顶,宫内殷夫人早早便收到哪吒消息,说是他会带一个人回来。 没有想到等收到通传的时候,便见到最让她担忧心疼的儿子哪吒带着一女子回来了。 殷素知与女儿李振英相视一眼,眼中具是不敢相信。 若是这件事是君吒...便也就罢了。 木叉在南海清修,跟随在观音菩萨身边,已经远了女色,但若是真的动了凡心她们也不会太过惊讶。 但! 带回人来的是哪吒啊! 哪吒面色如常,十分从容的屏退了仙娥,招呼着容白对着自家母亲说道:“阿娘,这是小白,大名叫容白,之前在灵山修行,勤奋刻苦、不伤人命,因为一时糊涂,贪吃了半根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 “因为和大兄相识,大兄便可怜让我来捉拿她,我见她可怜便在凡间认她为妹,也好照拂几分。” 原只是个妹子。 殷夫人有些失望,也不知道究竟失望些什么。 说来也是,跟在佛家那边修行不能娶妻,天庭也严禁思凡。 不过自古以来都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们这些本就是夫妻的到了天宫之中尚且不谈,便是现在思凡最忌讳的也不过是出现人神之子扰乱凡间修行根本,开哄骗仙子的先河。 若真有情,不留子嗣,悄悄地来,不耽误上值,便也无妨。 殷夫人最心疼的便是自小便为英雄的幼子哪吒,看着他历经苦难差一点彻底失去这个儿子,如今有希望见着他也有良心相许之生灵也甚为宽慰。 认她为妹啊。 殷夫人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刚才殷夫人早已经激动地想着吾儿终于长成,现如今却只领回来一个妹子,多少有些失望。 “小白,还不朝着母亲大人行礼。” 光有哪吒之妹的名声或许可以成为庇佑,却还不够,今日所有举动都是要将她的身份过一个明路的意思。 哪吒好像总是这样,看着无情实际上面面俱到,明明一开始只是君吒的托付,他不依或者点到即止都是正常的。 容白的手腕被环了一下又松开,她勾了勾他的掌心十分上道。 便是眼前之路崎岖难平,为了活下去她也会好好的为自己走出来一条路。 现在哪吒已经为她打造了一个笔直大道,她自然会好好的走上去。 明艳的美人提起裙摆重重行礼,头磕的十分诚恳,抬起头来眉眼清澈,在阅尽千帆的慈祥长辈眼中必然不会是个坏孩子。 “小妖容白,见过义母。” 殷夫人坐在上首,将两人的所有小动作净收眼底,忍不住的轻笑起来,脸上笑意更真诚了几分。 “快快起来,贞英,快扶你妹妹起来。” 李贞英玩味一笑:“阿娘,这可就错了。” “虽然都是大家的妹妹,但谁更亲近谁来扶才对。” 哪吒斜看她一眼,往日里李贞英总会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惹了兄长不快,如今却盘算着她那活在传说之中受人敬仰难以靠近的兄长,如今竟然多了几分人气。 不过...这等美人,她看了她也喜欢。 眼见李贞英瞧人瞧的痴了,哪吒将人扶起之后直接瞪了她一眼。 还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明天18点,叉腰等夸感谢在2023-03-05 21:06:29~2023-03-06 18:0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红枫 20瓶;憨憨的小可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九章 容白本就擅长哄人,亦或者说她本就足够讨喜,再加上真挚的感情就足以让人放下戒备。 至于殷夫人,她本身性格宽厚又不失锋芒,经历世事之后称得上是阅尽千帆,本就喜欢哪吒带来的人,两人交谈起来也没有任何不快,反倒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态。 未过多久,殷夫人就紧紧抓着容白的手,轻叹着说:“好孩子,你可受苦了。” 孩子有千万种长成办法,殷夫人生了三子一女,最心疼的莫过于清醒到不容于时间的哪吒。 她这个岁数,见过浩劫征战,但仍然会为容白所说的并无修炼之法只能懵懂试炼而悲哀。 即使容白是笑着说的,她也能够感受的到。 “你现在就很好,不过就是贪吃一些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灵山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哪吒哥哥来办,就是没有放在心里的事,你就在下界好好的。” 殷夫人的手掌并不柔顺,即使她已经成了神容颜不老,但她在没有成神之前也拿过长枪做过家务,掌心之中带着薄薄一层茧,是她那些年经历过风霜的徽章。 掌心温热,带着长辈独有的温度握住容白的手,眼中充满着慈爱,好似能够包揽住她的所有风霜。 “不要怕,以后你就不是自己一只小妖了,你有你的哪吒哥哥,还有你异父异母,只要你不主动作恶,家就永远可以是你的家。” 容白乖巧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小,不过就是一个下山的由头罢了。 她明面上是偷吃香花宝烛,还有一个被贬下凡间的高徒金蝉子吸引着目光,之后若有不懂事的小倒霉蛋偷了油、污了佛经之类的也差不多就是下凡成为金蝉子成佛路上的一难。 究竟是自己做主,还是引着上钩成为棋子,只有执棋之人能够说的明白。 李贞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看着母亲将人的手紧紧握住,狡黠的横看了一眼刚才瞪着自己的兄长。 本来以为能够看到兄长像瞪自己一样的如刀眼神,没有想到现在的兄长环臂笑看着母亲和小妹,眼中充满着欣慰。 连她正在瞪他也没有感觉的到,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哦,也有可能是感受到了,但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重要,所以直接无视了她。 李贞英感觉到了挫败,轻哼一声。 最讨厌三哥了! 尤其...尤其...不过三哥有了意中人也很好,比以前好太多了。 她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却觉得哥哥在冥冥之中有了一种区分于亲情家人的羁绊。 她想,这种感情应该会比亲情要好的多,至少不会再遇见父王,即使剔骨割肉也无法让他展颜。 - 殷夫人说的容白都乖巧应下,偶尔有无法回答上来的就求救般的看着一旁环臂的哪吒,眼波如水,等欣赏够了这种眼神之后哪吒才开始从容回答。 “好好好,就该这么办,日后阿娘若有时间也想去你那里瞧瞧。” 听着哪吒说完寻觅各处终于在西牛贺洲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安顿下来之后连连夸赞,殷夫人拉着的手说道:“既然安顿下来了,以后就好好修炼,你哪吒哥哥别的不多,就是修炼之法多的是。” 哪吒的师父就一个徒弟,那些传承之法都在他的库里,他用不上就都落灰了,如今说来倒成了绝妙的好事。 毕竟任是谁都无法有哪吒这般有适合妖族修炼的修炼之法,现如今妖族式微,天庭又忌惮各方大妖,灵气也更限制妖族修炼。 哪吒点点头,在母亲面前他没有在外人桀骜之态,反倒有种骄傲之感。 “当然如此,需的好好修炼,若是修炼不专心,我可不会客气。” 他冲着容白挑了挑眉,像是在告诉她,他可是一个严师。 殷夫人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小白定然不是那种修炼不专注之人,倒是你,莫要给小白开后门就对了。” 哪吒师门向来疼爱小辈,殷夫人也是要提点哪吒一句,免得她刚刚有些开窍的宝贝儿子又自己把窍给合上了——教徒弟和对“妹子”可不一样。 要是真成了二十四孝好徒弟,她看哪吒往哪里哭去。 说罢,殷夫人赶紧转移话题,对着哪吒刚才说的事有一处感兴趣:“你说你为哪吒寻了个倒座儿供了个牌位?” “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福气,能够让义女也问我供奉一番香火。” 话说完,殷夫人眨了眨眼睛看着容白,眼中充满着狡黠。 哪吒双眸深邃,闻言也低下头凝着眸子盯着容白,嘴唇轻抿,好整以暇的要看她怎么作答。 若旁人见了哪吒这种眼神,定然会忐忑究竟做了何事惹了三太子如此。 容白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锁定的猎物,被放置在了利爪之下,只等一个最好的机会,将她吞吃腹中。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意,轻轻咳了一下,抬起头来直直看了哪吒几眼。 能够将这位天之骄子眼眸深处对于此事的浓重在意净收眼底之后收回视线,回给殷夫人说道:“好啊,供奉义母本就应该,待我回到陷空山之后便为义母准备。” 哪吒轻哼一声看不出喜怒,待两人说完话之后被殷夫人招待着带容白去库中才见他开口说话。 - 三十三重天的阳光感受到的时候与凡间的并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容白也说不上来,但作为一个灵魂是一朵花的妖精,她喜欢阳光喜欢沐浴在阳光的底下是真的。 无须时时刻刻担忧下一瞬会不会死,无须顾及之后之后如何。 天庭、灵山,都是一株花很喜欢的地方,可惜却不适合妖的生存。 哪吒见容白走出云楼宫之后朝天上看,顺着视线过去望着远处的蟠桃林,想起某一位在天庭不可说的人物之后想起容白的胆子开口说道:“那蟠桃吃了确有好处,但你若是敢吃这个,后果可不是半根香花宝烛可以比的了。” 上一个吃了蟠桃现在一被提起,众多神仙便沉默不言,即使那一位罪魁祸首已经无法在上天宫。 自封齐天大圣,与几个结义兄弟姐妹商议共同称王,被招安之后偷吃蟠桃,扰乱西王母的蟠桃盛宴,被抓在八卦炉里也能够绝处逢生练就火眼金睛,之后闹到了王灵官那里才被制止。 如今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哪吒其实挺喜欢那个小猴子,他说聪明也很聪明,法术学的不差,说不聪明也不聪明,反抗了已经成为金规玉律的天庭存在。 哪吒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他之前也干过所有人都不理解的疯狂事。 不过这种事情,他做了,杨二哥做了,孙悟空做了,后来或许还会有人做,对“自古如此”的事表示并不理解的生灵或许从来不会断绝。 但哪吒希望这个胆子有些大的小老鼠不要做这些事,因为她和他们不同,她...真的会死。 没有一个生灵不会为此付出代价,因为这是和“自古如此”作对。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问一句自古如此就对吗? 这个没有答案,但哪吒从来不后悔昔日陈塘关之时杀龙,不后悔剔骨削肉让龙族只对上自己承担所有责任。 他从不后悔。 容白歪了歪头,瞬间明白哪吒话里的意思,眼瞧着他说完便要从面前离开越过自己,她上挑的眉眼之中充满着战意快步追上了那位神灵。 风姿俊秀的郎君沐浴在阳光下头,莲花纹路栩栩如生,走出正殿走到后院库房内,他正想快步往前走却被攥住了衣袖:“哪吒哥哥。” 今日一直在被用“你哪吒哥哥”称呼着,容白觉得这个称呼和之前的“哥哥”说不出哪一个更亲密,但现在要哄人只当要说一些好听的。 容白的手生的都是好看的,指尖透着粉,抓住了他的衣角,哪吒顺着力道往那边看去,心里盘算着用的力道不大,他再一拂手就能挣脱。 所以他待在原地,没有动。 那牌位...那牌位分明是只他一人的,来了一趟怎么就分给了阿娘了呢。 他好不容易解决了兄长那里,若阿娘也在同一处倒座儿,那那个牌位还设的有什么意思? 他又不缺这一处香火。 库房里头分门别类,无不精美,殿内放置着精致的赤金香炉,里面燃烧着袅袅轻烟,香气氤氲整个库房,清心明目之气充斥在鼻尖。 容白无暇将视线放在别处,只紧紧抓住了哪吒的衣摆没有松开。 云楼宫之中来往仙娥不少,他们一路便见过了许多,和来的路上一样,容白知道哪吒在生气,但还是维持着来天宫路上两人的距离。 等到了库房内只有二人才好解释。 她自下而上的仰望这哪吒,纤长的睫羽轻颤,唇瓣被咬的有些泛了白。 “用的到我的时候就是哪吒哥哥,用不到的时候便是随意分了人?” “你这小妖,好没良心。” 哪吒知道容白胆子大,知道容白聪明,知道她擅长花言巧语,只见一面就能把他娘和妹妹哄得心肝宝贝的唤她,他想瞧瞧她的那些心眼要怎么来哄他。 “太子殿下为我筹谋,容白清楚分明,义母既然已经开口,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答应了也无妨。” 容白轻笑,浓密卷翘的睫羽垂落,在眼下落下淡淡阴影,像一只黑色的蝶,看起来娴静无比,柔弱无害。 门未关,阳光渗透进来,眼眸之中好像也蒙上了一层水汽,蔫了一样委屈巴巴的。 她伸手拽了拽衣袍的边角,力道微不可闻,却一下痒在了哪吒心里。 “分明是哥哥主动提的,却偏偏来难为我,我只是一小妖,都听哥哥的,想问哥哥一句,若是论的起来,究竟是再起一房倒座儿单独供奉,还是...放在我房内?” 哪吒直直的看着她,容白倒也不躲,分明是在示弱,但却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候冲着他歪了歪眨了眨眼睛。 胆子确实大。 哪吒的指尖带着他独有的温度,身上带着淡淡莲香,指尖靠近她的眼睛旁,用薄茧蹭了蹭:“这些时日你可有想起兄长?若有需要带的话本太子可以替你带给他。” 容白愣了愣。 她对君吒有想说的话吗?没有了。 除了感谢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哪里还需要这位太子殿下专门去一趟灵山给她带话? 不过哪吒也没有等着她回答就收回手,收回视线,也没有执著于一个答案。 容白见着他的手好像往袖中拂了一下,就像...就像是在塞什么东西一样。 “功法我已经为你挑好了,等着回到陷空山你就要好好修炼,我会监督你的,至于武器,你且看看用什么更趁手。” 容白点点头,见他转移了话题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太子从前就对我颇为照顾,事情原由他十分清楚,就不必劳烦哥哥再往灵山因为我的事情再去一趟了,至于别的,除了感谢也无什么可以多说的。” 或许,他真的是很在意自己对君吒大太子的态度。 太过亲近了不行,时常挂念了不行,毕竟眼前这位才是 哪吒轻哼一声应下就当自己没有问过。 容白视线随着望向放置着刀枪棍剑.....各式武器的檀木架,悄悄看了一眼哪吒。 见她这位哥哥经常轻哼,总让她想起典籍之中记载的一种名叫“河豚”的东西。 她笑了笑,拿了一柄双股剑放在手中舞了几下,虽然并不娴熟,但能够看得出来力道定然是在别的武器上用了功的,并非对自己从未努力过。 容白面朝着哪吒,主动开口说道,眼波流转,笑着问起来之前说过的话:“就放在寝殿,哥哥以为如何?” 说的是牌位还是眼前神灵,都可以。 钩上,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6 18:02:40~2023-03-08 18:0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福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章 哪吒瞳孔一瞬间放大,但也只有一瞬。 只不过这一瞬情绪上的微微变化,对于已经经历世事变迁之后稳坐神位的莲花太子来说行于言表已经是巨大的心里波动。 以至于袖中的混天绫冲出袖口,阻拦的动作迟了一瞬,让容白将袖内隐藏的红绫收入眼中才收回袖中。 哪吒感受着袖中混天绫的激动,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白,直至他自己移开视线,轻道“双股剑又叫鸳鸯剑,这柄剑收入库中之时我并不清楚,比单剑多了一份轻巧灵敏,输了一丝锐利。” “但若要是先天不足,便可从中补给。” 哪吒声音平稳,好似并未因为刚才容白的话产生什么波澜。 容白听着点点头,她又摸了一下其他的兵器,处于神兵利器皆在眼前的地方很难不让人目不暇接,但她还是喜欢就在自己手中,第一眼就喜欢的双股剑。 她明白自己的短处,所以一眼便知道究竟要从何处去弥补。 比起其他其他的法器,双股剑并不算是最珍贵最厉害的,却是最适合她的。 两剑置于掌心之中,才能感受得到看似一模一样的剑实际上锻造的重量并不相同,劈砍的重量也并不一样。 一力破万法,同样,若无法得到那便以出其不意制胜。 只见到这个双股剑的一霎,容白便觉得这个法器就是为自己而生,其余种种或一寸长一寸强,或蕴藏法力不一,但都已经不再入眼。 “我就要这一个。” 她笑了笑,武器在手,纤细的手腕将两柄剑舞的虎虎生威,冲着哪吒扬了扬眉。 这是容白第一次袒露她的自信与野心。 炙热的阳光渗透着朦胧,眼尾微微勾起,眼中有浩瀚星辰。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像在金蝉子君吒面前一样伪装,收敛起所有的想法将自己当做柔弱蜉蝣一般。 哪吒与他人并不相同,这是一开始本身的差别。 在就是,容白清楚她不可能永远将生死主动放在别人的股掌之中,任凭他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荣辱。 她不怕死,但不想悄无声息的死,她想活,但不想永远卑躬屈膝的活。 容白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裙沐浴在阳光底下,周身遍布虹光,哪吒只觉得说这一句话的容白让他心头不由得一跳。 高高在上的神明垂怜野心勃勃的旅人,因为他在迷茫却脚步未停的旅人身上看到了未曾早就神格的自己。 所以,一切早早就已经注定。 当高贵的神明为低贱的小妖而好奇的时候,那颗心就已经落在了那个小妖的身上。 落了下风。 - 天宫一行算是彻底的让容白在哪吒的安排之下身份见了光,彻底的归入了云楼宫的势力庇护之中。 至于容白未曾见过的那位云楼宫男主人?在哪吒和殷夫人都已经确认的情形之下,他的肯定就不重要了。 因为即使觉得容白身份难登大雅之堂,不配与云楼宫攀亲,但是...先要维护家中和谐的表象,再是没有办法打得过幼子,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憋着不说。 容白最后带走了那两把双股剑,对于其他神兵利器心如止水。 还挑了一些适合她现在修行的基础功法,其余的更多是殷夫人和李贞英临走时候送的各色宝石还有织女做的衣衫。 云楼宫很好,天庭很好,容白觉得比灵山好很多。 但这只是都只是因为那个莲花太子主动为自己筑上基石释放出善意。 等送着容白到了陷空山之后,天色已经变得暗沉起来,落日熔金,泛着金灿灿的辉煌沉光。 却见容白刚刚落地,一路上擒着她手腕的哪吒逃也似的离开了,只脚步匆匆召唤出风火轮,留下一句“好好修炼”就走了。 远远便瞧着只瞧着好似一团烈火一跃到了天幕之上的锦红看着出现在洞外的容白,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郎君这是.......?” 容白懂她的神情,生怕惹了哪吒不悦。 她轻笑一声,眉眼低垂,她被阳光笼罩,落在锦红和和黑软眼中只觉得衬的更加白皙,这种白带着矜贵,带着如玉一般的温润。 又像是白纸一般皎洁,没有半分锋芒。 连锦红见了都觉得这一种白太过单调,就该在她身上落下鲜艳红色,才最为精妙。 “郎君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时时都待在陷空山。” 容白收回望着哪吒离开的视线,脸上笑意未曾掀起波澜,好似一切她都已经在掌握之中,又好似哪吒的离开与到来都都不能够撩动她的心绪让她产生任何其他异动。 她将目光放置在一旁一直都待在无底洞门前但不声不响的土地身上,屏退了锦红和黑软,找了个理由让她们继续收拾洞府,问道土地:“不知土地公公可有空,带着我在这陷空山之中四处走走呢?” “小神却之不恭,夫人有此雅兴是陷空山的福气。” 土地反应慢了一拍,抚着长长的胡须的手一下失力拽痛了他的皮肤,才让他继续仙风道骨起来。 他知道这位占据陷空山的地涌夫人是有后台的,毕竟来的时候身上浑身笼罩的都是灵山佛香,行礼也是行的佛礼,再由三界不能惹的煞神哪吒太子亲自护送。 这样一位有着后台,身份成谜,看起来并不吃人也并非多凶恶的大妖来到陷空山,比许多穷凶极恶不可控的要好太多,是以土地十分欢迎容白来到这里。 但他没有想到,他本来只是想要一方卖西天和三太子一个好,一方想要在必定会被妖王占据的封地之中寻一个不生事的,却在今日感受到了,这位地涌夫人身上竟然又多了天庭之上的仙气。 要么便是这位地涌夫人本身便后台深不可测,贯彻天庭和灵山,要么便是......耐人寻味了。 但不管如何结果,这一位谜一般的地涌夫人,对于陷空山来说,都是双赢的存在,所以面对着容白的邀请,土地公格外恭敬的回答。 容白脸上笑意从容,一举一动之间并未有任何的受宠若惊,有礼但不诚惶诚恐,这让土地公更加多想了几分。 “陷空山单面临海,依山傍水,山下人家不算兴旺鼎盛,但也往来有人丁,算是平静无波安居乐业之景。” 两人走到峭壁边上,土地留有心情脚步慢了半步,他见容白往山下张望,主动开口介绍。 不过他有些话也不能瞒着接下来要盘踞此地的容白,抚着花白胡须的手慢了些,小心的看着容白的脸色,身为土地也算是天庭正神,自然不会只掌管一处山野。 生怕她有些不满陷空山百姓少,成精的小妖也少,不够伺候摆威风的。 “这...原先因为齐天大圣打上天庭,所以各地妖王也就沸腾起来,别处山中被占领之后祸害百姓,最近陷空山下头多了许多流窜过来的人。” 来的人都是别处流窜过来的,人也是吃不完的,可千万不要吃人啊。 毕竟有齐天大圣的例子在前头顶着,从前有多少跟着他反的妖王,还有趁着那个机会浑水摸鱼占领地盘的大妖数不胜数,但都在齐天大圣都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行山下之后销声匿迹。 所以......别作死,别牵连他啊。 落日的最后余晖变成斑驳暗影撒在容白脸上,柔顺的墨发被微风吹起一缕,在缓缓生出的夜色之中与浓墨般的海水彻底融为了一体。 容白听了没有说话,只用眼眸看着远处山脚之下缓缓升起炊烟的人家,心脏剧烈的跳动。 过了许久,容白回眸望着此方土地,余晖影影绰绰的照耀出眼前之人侧脸上的轮廓。 土地听着那位昳丽无害的妖王轻声说道。 “无人供奉土地,土地公应该也很苦恼吧?” “——我要一法,可助你我二人一臂之力,不知福德正神意下如何?” 百姓的信仰之力,百姓的供奉与香火,都已经成为诸天神佛必须要争的养料,但最靠近百姓的福德正神却鲜少有百姓供奉,他们供奉其他更为显著的神明来祈求他们的平安。 此事,对福德正神来说,应该也很苦恼吧。 譬如,究竟有多少百姓,知道土地的神位便是福德正神呢? 陷空山,这个土地,可是她早早就圈中的地盘啊。 - 哪吒匆匆忙忙的离开,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驾驭着风火轮离开,袖中久久未曾见光的混天绫越发的活跃,若不知混天绫无法诞生灵智,哪吒恐怕会以为混天绫是要易主了。 他乘着风火轮在天幕之上,却感觉自己不知要到何处而去。 云楼宫若他回去便会被母亲问起容白,陷空山若是回去又要面对那小妖不知羞的问题。 哪吒犹豫了一瞬,望着云层之下斑斑点点的山野海岸,朝着一处而去。 他不能去找容白,他需要自己静一静。 哪吒声名传颂千百年,民间常常称呼他为太子爷,供奉的神庙要么叫做太子殿要么便叫儒道释三家并尊的降魔天神之神位或中坛元帅。 至于天庭因为平息齐天大圣一事所封的【三坛海会大神】名号,现在的百姓还都不知道呢。 这座寻常的庙宇里面人来人往,香火不断。 百姓们会祈求出海顺利,保佑自己安康等等。 哪吒隐身随着诸多行人一同迈步走近自己的神殿内,望着雕塑之上身高六丈的八臂手持诸多神器的威猛天神。 凡人早就的神,和真神原型,在凡人不知道的时候,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之感。 他缓缓闭上眼睛,就在此地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脚步有些匆忙,一个女声轻笑着喊道:“哥哥!” 他猛然回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赞助 感谢在2023-03-08 18:05:56~2023-03-13 23:3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敲棋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一章 下意识的反应超越了理智,在哪吒回头见到一小女孩娇俏的叫着自己哥哥等一下的时候。 “哥哥,你等我一下。” 小女孩十多岁,穿了一身水碧色的裙装,头上戴了一个鱼骨样式的发簪,肤色承健康的麦色。 眼见着追不上自己兄长了就佯怒的叫了一声,而那个跑在前头的少年露出得意洋洋的姿态,笑的肆意,却没有珍惜这个胜利,而是回过头牵着自己的妹妹低声哄了几句这才结伴进了庙宇之中。 哪吒慢慢回过头,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但身边来来往往听到的祈求心愿不绝于耳,他却对那一对兄妹多多驻足,留神他们。 他们对于神明十分尊敬,但小动作不少,眼见着妹妹还是不理自己,哥哥这才着急的又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小女孩破涕为笑,轻锤了他的肩膀一下,双手合十说道:“太子殿下在上,您可一定要记得他说的话。” “要是他再不等我,那他一辈子都娶不了新娘!” 旁边哥哥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下,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逗她了,两人这才牵着手离开。 哪吒心间一荡,这才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就给自己指了一条对的路。 原来,并非兄妹,而是...... 但是这个路只有他一人在走,只有他闭着眼睛摸着石头过河,无法询问任何前辈,甚至无法问询师父。 这条路究竟要怎么走,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做主,旁人都无法干涉其中。 而这种彷徨,与幼时意气加身杀了祸害陈塘关百姓的守海夜叉相比完全不一样。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他可以付出代价,但他就是没有错,但有些事,关于容白......是他唯一要犹豫后果的事。 但他现在最根本的反应让他没有办法在掩饰自己的心意,从他要庇护容白开始那种,从他看着佯装无措实际狡黠的小妖开始多管闲事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什么小嫂子,什么哥哥妹妹,他要当情哥哥。 ....... 陷空山在那一日之后迎来了崭新的面貌。 周围风声灵巧的生灵,都知道了陷空山有一处无底洞,无底洞中有一位名叫地涌夫人的女妖。 生的花容月貌,妖力又十分强大,惹得土地公也打心底尊敬。 听到风声的诸多妖王,不约而同的都在心底为容白打上了一个“不好惹”的标签,不敢来犯,甚至周边妖王还送来了花红表里聊表心意。 但也有许多成了精的小妖闻着风声直接到了陷空山来归于地涌夫人麾下。 此时诸多妖王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位地涌夫人也到了要招兵买马的时候,可惜没有摊上好时候,现在齐天大圣被镇压,妖族式微。 不管这位有多么厉害,都不是从前只要妖力强大就会有妖王慕着威风不远万里的过来结拜,登高一呼万妖随从的时候了。 现在诸多妖王想的都是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得爽就得了,莫要招惹天庭。 不过百姓却不知道这些内情,他们知道的是山脚之下,多了一间庙宇,里面的倒座儿分别有两位“神仙”,一位是他们都知道的土地神。 神像矮小,但长长的胡须还有慈眉善目的神色都很容易让人对这位神明产生好感,但因为太多和蔼,不会让人产生畏惧,反倒不像一个“神”。 另一位却完全与之相反。 容颜姣好好似月中嫦娥,双手放置于肚腹之间,规矩有礼,只看这些便觉得神像刻画的女子不该出现在庙堂之中,或该珠玉缠身遍身罗绮。 但这身后却有两臂手持双股剑,少见的兵器像盘旋的蛇神一般,而那一双神像之中刻画最为精妙的眼睛微微低垂半开,慈悲缅怀世人却又好似无情一般,让人生不出任何的不敬之感。 只觉得,这便该是神仙。 神仙来庇佑他们了! 据此方商贾大家建造此庙宇时候说道,倒座儿里头供奉的是陷空山的地涌夫人,因为姿容昳丽又称姹女,救了差点入了口中能言人语的虎口一家。 问起要供奉的尊号,那位神仙说道:“来自西方灵山,因憧憬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悲悯世人,若真的对她心怀感恩,便称一句【半截观音】就够了。” “还有此方土地庇护安宁,若建庙宇自当不忘土地之名。” 在天庭诸多神仙之中,福禄正神虽是神仙,却远离天庭中心,更大多是由凡人历劫修炼而成所以法力不高,在遇上作乱妖王时候大多时候土地都被压制着低头。 尤其是西牛贺洲,灵山在此地盘旋,便连灵山传播佛法百姓都一知半解,是以天庭势力覆盖并不彻底,土地被欺是常有之事。 但身为土地最显著的好处便是正神神位,再加上土地对于麾下领土是最了解的,容白一开始就选定了和土地合作便是因为如此。 在不伤害自己的利益情况之下,她愿意做到利益最大化。 甚至将【半截观音】这个名号声明出去,这件事便是观音菩萨知道了也无可指摘。 彼时商贾便听了这话,便按照这主意来修建庙宇。 百姓并未有什么贪心的念头,祈求大多数是不被不被妖怪所食,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活到年岁大些。 但就只是这种微妙的小小心愿,对于凶恶妖魔横行、借着儒释道三家招摇撞骗繁多的事情来说,依旧是一句空话。 灵山看得太远,看不到西牛贺洲小小百姓的苦难。 但容白看得小,她只要活下去,所以对许多弱小感同身受,她愿意做诸天神佛觉得丢脸、浪费时间的事情。 是以,【半截观音】【姹女】【地涌夫人】之名号就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了起来,引得许多百姓都往陷空山方向迁移 ,也吸引了更多的小妖。 其他妖王当然会有意见,人少了他们能够收的花红表里也少了,能打牙祭的也少了,但无奈一听着能够用【半截观音】做名号,便知道是灵山之人,不敢去打扰。 再有脑袋不聪明写的莽夫打上陷空山,垂涎地涌夫人容貌,据说还说了些不尊重的话,□□熏天,被地涌夫人那双股剑直接绞杀,做了陷空山的花肥。 不好惹。 这位地涌夫人不能惹。 敢用灵山做后台,法力不可估量,估摸又是一位大妖,在容白的宣传之下陷空山成了一处不可招惹的力量。 崇尚的百姓在拜祭容白的时候,也会想【半截观音】已然这么超凡脱俗,那么【观音菩萨】该有多么厉害? 就在珞珈山紫竹林筹备西行之事的观音菩萨感受到了这方愿力缓缓闭上了眼睛,只阖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眼眸之中尽是笑意。 ........ 哪吒回到陷空山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眼前这样的场景。 从前一身白裙,裙摆潋滟着七彩虹光,孱弱若岸边纤弱的柳枝一般喜欢用泪眼朦胧的姿态示弱的小妖,没有再做出任何楚楚可怜之态。 现在一身织金红袍,手中舞着两柄长剑,每一次劈砍刺杀之下,都是显露的杀意。 那双向上挑总喜欢用眼神说话的眼眸之中不再是柔弱无措还有狡黠,那双眼睛倒映着烈日,像繁星,像皓月,像裹挟万物之中肆意的风,燃烧所有的烈火意气风发。 只一年,只有一年时间她就已经用着道法彻底摒弃了从前的柔弱姿态,那双眼眸之中尽是自信。 而他离开之时整个洞府只有两个小妖伺候的地方已经有了上百名的小妖,哪吒看着她们修炼,看着容白意气风发歪了歪头,轻轻勾起唇瓣。 眼前夏日里风景如画,阳光灿烂,身边是煦热的风,带着树叶沙沙的声响,他那颗在庙宇之中繁杂的心,总算到了归处。 妹妹? 哥哥? 他要的从他还半知半解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的确认了自己要的究竟是一些什么。 所以他勾起唇瓣,召出自己的武器,迎着那个正在进宫的剑刃抵了上去。 被挥开的小妖震惊了,他们本来都做好了十几个人挡不住大王两招的打算,怎么现在还横空出来一个截胡的呢! “这...这...这是什么?” 他们看不清这切磋,只能看得到两人你来我往的虚影,因为都是穿的红,甚至在他们的视角之中连两个闪动的影子究竟是谁都分不清楚。 “我们要去帮大王!” 眼见着已经热血上头想要冲上去的众妖,反应过来的锦红赶紧说道:“不许动,这应当......是大王的兄长,便是不是,大王也能够应对,咱们上除了给大王添麻烦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众妖呆住,锦红也暗暗着急,哪吒三太子显身哪里是她能够看清楚的,她只能从那一道红艳艳之中分析应当是一年多未曾出现过得三太子,即使不是,也祈求着大王平安应对。 毕竟跟着大王真的有好日子过。 大王怕他们受欺负还教他们修炼,多么好的大王啊,提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 双股剑最大的妙处便在于其中的灵巧,剑随人翻转,衣摆随着飘荡,双手之间两个剑刃并不显著的稍长一寸,会成为两个剑刃之中最巧妙地杀招。 容白只一下就感受到了哪吒这位大神的厉害之处,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璀璨,她需要一个对手,一个压着她打给她前进动力分秒必争的一个对手。 而且和中坛元帅对战,岂不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容白每一次挥剑都是全力以赴,她没有因为对上杀名赫赫的三太子必败而感觉到沮丧,更没有因为注定了失败所以放弃。 她能够感受的到每一剑在对上这个对手的时候究竟该要如何改进,究竟该要如何破局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快速旋过身用剑格挡,织金的裙边潋滟出美丽的弧度,又是一个飞速的旋转,这一次她主动出手,出其不意到哪吒身后准备刺下。 但那柄压制着自己的剑刃一下挑开她的佩剑深陷土壤之中,这场比试才算完。 容白定了定神,额头上氤氲出些许细汗,她这还是第一次畅汗淋漓的比试。 当然,这是在哪吒没有用法术,还压制了几分后的结果,不过这样的时间她也已经十分满意。 才一年,这样,她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 12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二章 何止是不丢人。 哪吒师门虽然一直要求出身要求天赋,但他也见过刚刚入门之弟子除了生而知之之人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 容白这样的速度对他来说也算进步神速。 他没有看那个深陷入土地之中的那一柄微微晃动的剑,只看着这个人心里想着,除了天赋之外,她必定也是一刻也未曾松懈。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自信。 哪吒一时之间怔愣了一下,面对着眼前一身红裙的人熟悉了自己的心意之中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 关于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他在引领他的位置,关于容白这个说要依赖自己,结果在自己离开一年之后也活的很好甚至还能够带领其他小妖称呼自己为大王的好。 她胆子很大,从偷吃香花宝烛便能看得出来。 她很聪明,只需要一把力就能够乘着这股东风扶摇而上。 哪吒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容白。 哪吒也曾有过少年轻狂,认为所有不平都可以被自己所更改。 后来他学会了如何用更大的利益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如何在这个世间法则之下将利益做到最大化。 但他此刻卡看着容白,只觉得他的尘封已久的心,好似深深埋在土壤之中的种子。 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等待着将自己的生机耗尽直到最后一刻,但直到遇见容白,这一个茫茫灵山之中最不同的那一抹艳色才好似被照耀到了一抹阳光。 一抹柔和但不同于从前自己横冲直撞的阳光。 夏日里云蒸霞蔚,炙热的阳光落在哪吒的身上,阳光照耀着他头顶上的莲花金冠,仿佛他行走之间带着一圈光晕。 天神垂眸。 望向了艰难过路寻求庇护的小妖。 他从一开始心软产生好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在劫难逃。 容白却不知道他心里头的千回百转,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小妖没有事之后便让他们退下,紧接着迎着哪吒的目光笑的越发甜蜜。 甜的让人忍不住的眉眼松动,刚才杀气肆意的大王现在甜蜜的不成样子。 让后她快步跑了几步,一头砸进了哪吒带着清莲香气的怀中,紧紧的环住了哪吒的脖颈,让那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神,被动的朝着她低下头。 正在犹豫的哪吒:“......” 走在最后头的黑软有些担心的回头望了一样容白,心里想着怎么郎君走了许多天没有回来,回来就直接找大王打架,不会是听了外头其他妖怪的话吧? 她担心的回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容白朝着哪吒怀中飞扑而去相拥的姿态,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头顶上的软软耳朵也因为瞬间的紧张而竖了起来。 锦红眼看着黑软越走越慢,眼观鼻鼻观心专注了黑软的手就跑。 “锦红.....”黑软结结巴巴“大王和郎君......原来是这种关系吗?” 锦红赶紧捂住她的眼睛,真是不知者不罪,还敢往后看,要是打扰了大王和郎君的好事可怎么办! 黑软被捂住眼睛,但她还有嘴巴,觉得容白和哪吒的关系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等终于到了山下的庙宇,寻了一个僻静之处,黑软这才重新见了光明,张嘴便问道锦红:“可若是大王和郎君真的是一对,那郎君春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回来啊?” 她真的很不解哎,怎么会有郎君这么心狠的人啊,看着也不像。 都是妖,锦红当然明白黑软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于黑软来说有伴儿春天还不回来还不如没有。 但那一位是谁?黑软要是这么说可能小命真的就没了。 “你别管,大王和郎君天生一对,哪里有我等妖怪说话的余地,你要是不想要你这条兔子命了就直接说。” 黑软赶紧闭上嘴巴,眨巴了眨巴眼睛。 锦红看了微微叹了口气。 别的小妖都怕自家大王兵败孙山之后被清算,她们却因为大王的后台太大而害怕。 这真是...妖妖不同命。 还是赶紧修炼吧,大王说不管靠山再厉害都要自己厉害呢。 ....... 他握剑的手猛地收紧,低头就嗅到了来自于容白身上的香气。 不是香料的浓郁。 是一个自然地花香,多一分太靡丽,少一分太寡淡,嗅闻不出究竟是什么花的香气,但却格外的好闻。 握剑的手太过用力让剑身都开始嗡动起来,他想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他哪吒是谁,怕过什么? 眼前人该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任何人都不能抢,任何人都不能够动容白一下。 他这样想着,神兵利剑被手掌微微一松,剑刃落在松软的土地上,他低头环住了那纤细的腰肢,尽在他的怀中。 容白眼中精光闪闪,眯着眼睛狡黠的嘿嘿一笑,然后将一直在手中的双股剑之中的一柄化作匕首比在了哪吒颈侧:“哥哥,兵不厌诈呀。” 不算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但容白一直以来的信条便是,只要她还留有一口气,就一定要绝对的胜利。 不过......这个胜利和哪吒来说算不得什么,如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莲花太子在出现,想必是想明白了吧。 君吒要仰慕、要钦佩,金蝉子要倾听要崇敬,观音菩萨需要百姓的信仰。 而她终于知道这位莲花太子要的究竟是什么了,他要的.....就是她啊。 她知道这位莲花太子心有顾虑,这和给她做身份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不过若是将心比心,容白倒觉得给她在天庭做身份似乎更难一些,或者说牵连更大一些。 直接将她这个小小鼠妖跟云楼宫放在一起,堂而皇之的进行庇护,这不必要了她难? 可三太子竟然在她想都不敢想的时候直接带她去了天庭坐实了【兄妹】这个名分,然后还直接离开了再也不见人影。 如今再一次出现,容白可以确认,这一位威风凛凛的天神比起他的嘴巴,他的动作更加向她表明——天神也愿意朝她低下头。 哪吒扯了扯嘴角,只扣着容白的手手掌又紧了紧,心里盘算着这腰他早就知道十分纤细,却没有想到纤细成这个样子。 “行,你赢了,你哥哥我啊,甘拜下风。” “确实很厉害,只用一个道法便自己修炼成这个样子,你比我想象之中的更加厉害。” 若前一句只是哄人的话,带着诱哄的姿态,那后一句话才是哪吒眼中真实的夸赞,容白的成果给了他惊喜。 容白哪里感受不出哪吒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她五官精致,眼睛明媚,是向上挑的。 若脸上没有笑意,不故作柔弱姿态的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现在纤长的睫羽轻颤,一只黑色的蝶就映衬在她的眼侧,随着她欢欣而飞舞。 “真的啊,那就多谢哥哥了。” 哪吒没有把那柄剑当回事,容白也就玩了一下之后就将剑刃也朝着地上扔去,双手只紧紧的环住他的脖颈,两人的身高差让她只能仰着头看着哪吒,嘴角带着笑意。 她上挑的眉眼在没有了示弱的伪装之后尽显昳丽之感,充满着攻击性。 而容白因为刚才本身就在练武又和哪吒竭尽全力的比试了一番,额头上沾染着汗水,中和了那点攻击性,却依然有着侵略感。 这种侵略感来自于她的不服输,她的倔强。 哪吒从前就觉得朱红色应当是十分衬容白的颜色,这身劲装在她身上穿来刚好能够露出冷白色的细长脖颈,青色的血管就藏在脖颈之间。 哪吒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容白的锁骨上有一个淡黑的小痣,淡淡的并不起眼,若非这样的距离细看定然不会看到。 可就是这个小痣让她多了几分昳丽的姿态,让纯白无暇的纸张让出现了第一个墨点。 这纯白无瑕的纸张便应该有着艳丽的花朵点缀其中。 哪吒深邃的眼眸如同利剑一样扫视,缓缓说道:“你就不问问我,这些时日究竟去做什么了吗?” 容白扬眉,她显然没有想到哪吒还会问这些,若正如她所想,或许现在他们就应该在她那位黄风兄长送来的紫檀床榻之上在斗一次法。 也让哪吒瞧瞧她最近新看的修炼功法。 据黄风所说,那可是他的珍藏。 而且容白早早就有些盘算,据说......一位神明的元/阳或许能直接让她成为太乙真仙呢。 不知这种说法究竟是真是假也没有关系,正好容白永远对于修炼有热情和探索精神,相信她的兄长莲花太子也会这般支持她的。 不是吗? ....... “哥哥公事繁忙,虽然容白并不懂仙家的东西,但也知道哥哥在民间深受百姓的信任与爱戴,怎么能够常常的待在西牛贺洲陷空山这一处地方呢?” 热烈的风吹起容白的发丝,将她衬的更加明媚了几分,尖俏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倔傲。 再加上故意拿腔拿调的样子慵慵懒懒的,一点也没有惧怕、担忧哪吒补回来的意思。 ——亦或者说,走到了这一步,哪吒对她来说已经是锦上添花。 她若自己走这条路,会难一些,但不论如何,她都会坚定地走下去,只是有了哪吒会更顺利、更快一些。 “只要哥哥回来便知道,哥哥的牌位......也只有哥哥的牌位,一直都在我的寝殿之内。” 他们上一次没有确定的话,在这一刻容白亲自为这件事落上一个结局。 牌位在去了云楼宫之后就不能只供奉哪吒,但她会只让哪吒的神位在寝殿之中。 她这样说着,尾音上翘,还没有等到哪吒的回到,就见一道红影出现在眼前,不过转瞬便将自己的手腕给紧紧箍住。 “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5 21:06:18~2023-03-15 23: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槐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三章 莹白的皓腕纤细非常,仿佛只要将手环上去,轻轻用力就能将她折断。 比哪吒深邃目光更快一步执行这个想法的,是一直在他袖中蠢蠢欲动的混天绫。 混天绫是哪吒的伴生神器之一,只随他心意动。 那种混天绫想要穿透束缚紧紧缠在容白身上的冲动,是因为哪吒本身便是如此; 那种只在战场上开始躁动的动作出现在面对容白的时候,那时候哪吒就已经无从抵赖。 只不过这一次混天绫的动作,哪吒并未阻止,只是更快一步的将混天绫本该有的花纹遮挡住,变成一块普通的红绫才将那纤细的手腕紧紧束缚住。 “这是什么?” 容白瞪大了眼睛,纤长的睫羽轻颤,整个人看起来温软无害。 但哪吒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都是容白在面对未知事物之时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时候伪装成的无害样子。 她希望有人能够怜惜她柔弱,怜惜她的无害,而稍稍放松警惕。 容白只需要这一瞬的犹豫,只需要利用这一瞬间的心软,然后...局势就会彻底翻转。 没有任何人比哪吒更加清楚她究竟胆子有多大。 君吒会将偷食香花宝烛一事当成她一时难以自控,可哪吒却觉得这是容白分析完利弊之后做出来最大胆的决定,用兄长来保全她自己。 牵连到他入局是容白自己没有想到的事。 没有人比哪吒更加清楚容白只这一期,一个春秋的时间究竟进步有多么的快。 在这个天地都不利于妖族的时期之下,在这个大妖式微,妖族小心翼翼做人,瓶颈十分明显的时代,她握住了一个机会,然后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甚至,她不仅仅是自己努力。 哪吒只在这里停留了一瞬,便知道容白并非只顾自己,甚至还带着周围的小妖一同修炼。 那双看似柔软无害的眼眸之中,他最清楚是眼波潋滟,是野心勃勃,是不甘在别人制定的法则下苟活。 道存目击,从第一次她泪痕未干,却叫他“莲花太子”之时,佛经之中的八戒,他便已经破了色戒。 - “这是......”哪吒眸色暗沉,喉结微微滚动,沉吟一声口中含着他自己也并不明晰的野望,连容白的疑问都回答不了。 容白额间留有薄汗,还因为刚才全力奉陪而微微喘息。 衣料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松开,微风吹动她的发丝流转,辗转蹭在了她锁骨之间的小痣上。 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刹那身体和她一样反应的是想要挣脱混天绫的束缚,但偏偏束缚却越来越紧。 所露出来的肌肤如精美白瓷细腻温润,朱红色的衣料潋滟,不禁一握的手腕被他的红绫所束缚。 红的好似一抹烈火径直烧到了哪吒眼中。 是他在掌握着她。 她无法逃离。 “是......我。”哪吒沉吟一声,只觉得自己好似入魔了一般。 地上神兵利器早就无法牵动他的一份情绪,凝望着容白瞪大了的眼睛,他浑身的燥热不能推脱于凡间的夏日炎炎,只能深沉的凝视着那一抹白。 喉结滚动,渴意渐升。 沙漠迷途的旅人找到了属于他的绿洲,只属于他的绿洲,自然要好好享用。 还不够。 这还不够。 容白朱唇潋滟,如同饱满到夺目的浆果,口渴的神明难以抵挡对水源的心之所向,低头索取。 哪吒生而知之,天赋异禀,有些事情在触及到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该要如何运用。 炙热的呼吸喷洒,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逐渐渐入佳境,只有一个容白被迫仰起头的时间。 来自于战神的侵略感,足以让人无所遁形,只能够随着他的进攻点而开始回转。 容白的脖颈细长,仰着头被动的承受着他的进攻,折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如同濒死的天鹅一般。 她想要试图抓住那人的胸前衣袍来多一个着力点,可偏偏手上的红绫束缚了她的动作。 “进去...进去洞府内......” 她眼波湿润,上挑的目线有着独属于她的魅力。 即使得了微微喘息的空,说出来的话也并非求饶而是让【进去】。 别在外头。 容白知道她麾下小妖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她还没有大胆到这个地步,幕天席地...万一土地听闻哪吒归来直接来请安之后撞见...... 听了这话的哪吒勾了勾嘴角,也没有特意的玩笑告诉容白这个【进去】究竟有什么一语双关的意思。 - 哪吒打横将人抱起走进了自从建成之后他只来过一次的无底洞。 容白从天庭殷夫人那里还有李贞英那里带回来的天衣、宝石、各种奇珍都被摆放在洞府之中,这些只是精品。 这一年她也不是白干的,所收的其他妖王那里的花红表里也不尽其数。 哪吒缩地成寸,从进入洞府时候的层层卷映,窈窕百花争艳尽收入他眼底之中,其中曲折攀援无愧于无底洞之称。 但这种美景也未曾让他目光停留,等抱着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容白寝殿之后他才稍稍驻足。 寝殿内香气和容白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却因为她常日生活在这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这种香气在鼻尖仿佛与她同生。 哪吒的视线没有看那些天庭上的宝物她是如何安置,没有看这座寝殿的陈设,他的目光将所有一览无遗,最后停留在了那道供桌之上。 青烟袅袅,果香四溢,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平淡的像是容白将自己嘴中喜欢吃的零嘴分了他一半一样。 可哪吒看了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样子却软了心肠。 ——在他查明自己心意之时,眼前小妖也从未忘记与他说的承诺。 【“就放在寝殿,哥哥以为如何?”】 那一句话终究被她落实。 “哥哥...” 容白双手束缚在了身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哪吒闲庭信步一般错过了床榻,抱着她径直走向神位的桌案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太乙真仙呢? 是她想错了?可刚才吻得她喘不过气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容白眉宇皱起,眼中看似风平浪静之下却压抑着惊涛骇浪,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的话对她来说属于没有吃到的饼。 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的好。 究竟是哪里错了? 就在她满心盘算准备理清楚这一局棋究竟错在了哪里的时候,桌案走近,气息闷热,供奉的香刚刚熄灭还残留着些许青烟。 那双铁臂一般的手没有片刻松开她,反倒是将她放置在地之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手臂禁锢住她的腰身。 握住了她的腰肢将人放置在桌案上。 容白视线猛地与哪吒齐平,甚至借着坐在桌案上的这个高度还有一些居高临下之感。 “哥哥可不做这样的事。” “是哥哥...还是情哥哥?” 哪吒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掌抚上了容白细长的脖颈,脉搏就在他的掌心之中跳动。 他们之间是被神明捧上神龛的伪神。 是伪神只有一个信众,却能够掌握她的生死。 谁强谁弱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是我的太子哥哥...”容白不自觉的嘤咛一声,她觉得好像哪里出错了,却又好像并没有出错。 霎时间,被哪吒控制过得混天绫泄露出神奇的的真正面目,红绫之上与生俱来的玉兔、弯月、金乌、大日、祥云、巨浪无可遮掩。 那位莲花太子亦开始失控。 - 容白只觉得鼻尖好似全部被莲花香气所占据,至于旁的她早就已经天旋地转无法分清。 那一瞬间的居高临下成了她眷恋的未来。 朱红色的布料落地,红绫逐渐松懈,单薄的脊背紧紧绷起,仿佛再多点点风浪就会被压垮。 哪吒在混天绫松懈的那一瞬,紧紧禁锢住容白的手指,蛮横不讲理的将他的手指与她的紧紧依偎,让容白只能靠着他的力量聊以慰藉。 这种可以迷惑人的支撑力量,让容白忘记了给予自己力量的这个人,实际上所有的冲击都只是他给的。 来不及出口的呜咽被吞咽下去。 纤细的手指挣脱之后无力的朝后试探,想要借力一把,却只在无措之间将那供奉的牌位摁在了桌案之上。 哪吒眼光擦过,轻笑一声,绷起青筋的手臂握住容白的手含笑说道:“你知你这叫什么吗?” “这叫——渎神。” 南赡部洲曾有一地郡守之子供奉玉帝之时瓜果不先,从而被罚疾病缠身,日日只能跪在神座面前才能得几分清醒。 神永远不会给信徒懈怠自己的余地。 但现在,神明握住那娇嫩的手掌,柔软的掌心求救一般的握住那神位,神位上她亲手打磨出的刻痕深深印在她掌心之中。 “慢,慢一些。” 后颈被重重咬下,所有的一切呼啸而来,她随着海浪漂泊。 无暇分辨传闻之中得神明元阳可成太乙真仙究竟是不是真话了。 她好像要溺毙在这莲池之中。 无可自拔。 - 南赡部洲。 王莽篡汉之时天降一山,山上还压一石猴,石猴灵巧会说人言,百姓见了纷纷避开此地。 此方石猴,被罚饥时食铁丸,渴饮铜汁,日日受罚,此方光景距离昔日痛快闹得天宫已有岁余。 可今个,孙悟空正起头来,细细打量着四周,怒喝一声。 “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5 23:50:22~2023-03-18 21:0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菇凉吖 30瓶;温流祭火 20瓶;顺颂商祺 5瓶;槐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四章 容白早先便知道哪吒身为天庭战神之一,威名显赫,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哪吒的体力能有这么的恐怖。 恐怖到她早就已经无法判断外面究竟经历了几个昼夜轮换,无法分清眼前到底沉浸在那一瞬。 她只微微睁开眼睛,感受到的只有浓厚的喘息之声,带着莲香的炙热体温。 无所遁形。 她快要化了。 容白苦中作乐的想着,这下和哪吒的亲密关系不用自己往外散播了,她麾下那些小妖亲眼见着自家大王在洞府里不知年岁为何物,想抵赖都不成,莫说其他了。 感受着容白微微失神,哪吒有些不满的故意撩拨了几下,惹得容白呜咽出声,控诉的低声骂了几句才让他满意。 就要全心全意都是他才对。 什么灵山,什么君吒,什么天庭,什么旁的种种,她只要有他就够了。 寝殿之中神龛上的无上神位 ,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容白最后明白这是一场体力上的角逐,而她从开始就败了,偏偏这人坏到并不许她认输。 她从一开始焦急等待着的神明元阳到最后彻底放弃只有几次的距离,尤其两人之中连修为低的容白都已经可以辟谷之后更加放肆。 但在海浪之中只能随着哪吒的攻势如同一只小船迎着风浪四处跌宕四处找不到方向之时,容白却在骤然察觉到了来自于灵魂上的复苏之力。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沾染了泪水濡湿了的睫羽,眼眸中充满着惊喜之前的不可置信。 绝处逢生。 枯木逢春。 原来不只是她的奢望。 灵魂深处,她感受到了就在脊背之中蔓延的生命力,枯木逐渐焕发生机,她的一切努力都是有结果的。 只等这一次谋划落幕,只要顺利按照她的计划,她就再也不会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了。 一朵未曾开放便已经枯萎的话,终于等到了她的花期。 “怎么了?” 哪吒音色低沉,带着薄茧的指腹拂过容白太过激动之下眼眶之中流出的泪水。 视线一直注视在她身上的哪吒不可能错过她神情上的点滴细微,更何况容白所在之处从来都是光之所汇聚之地。 哪吒一点都移不开眼睛。 但他不懂,为何容白会这么伤心,难不成是因为太累了? 容白看着面前的哪吒三太子,那种一开始失而复得的激动逐渐平息。 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笑了起来,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但她却是前所未有的雀跃。 容白笑起来的时候,原本殷红的朱唇经过摩挲之后显得更加丰润了几分,颜色也更加鲜明,自温软之中生出来的靡靡艳色。 让哪吒充满了成就感。 “那是怎么了?” 唇瓣勾勒出迷人的弧度,只用眼光即使再过精确也无法衡量到微厘和其中温软。 更可况那里还有着甘甜的蜜汁,熟透的果浆,撩人欲醉。 容白被混天绫勒的出现淡青色淤痕的手腕主动环住了哪吒,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声音轻柔,尾音娇俏,却惹得满怀怜惜的哪吒气极反笑。 容白说——“据说天神元阳能使人成太乙真仙,不会莲花太子...不行吧?” 虽然次数多时间久,但是功效少。 还是没用。 身形纤细的容白在哪吒怒极了的压制之下眼底未曾停歇全是氤氲的雾气,上挑的眼尾殷红,她难耐的仰起头,但这一次她尝到了乐趣反倒不肯轻易认输了。 容白身子早就觉得发软,身上漫漫雪色早就随着哪吒的诸多征战遍布红梅艳色,她虚虚的仰起头忍不住的开始求饶认输,却被轻拍了一下。 力道不大,但实在难以启齿。 “太乙真仙?野心挺大,那就好好试试。” 哪吒低沉的嗓音带着玩味,实在不知容白的脑袋里究竟想了一些什么。 得神明元阳可成太乙真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但容白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是还能受着,那就好好受着吧——想要成为太乙真仙,怎么能不锻炼一下体力呢? - 容白心里一边想着不行了她快要被涝死了,一边想着不行万一试试修为真的能往上走呢,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两种想法交织在一起,最后便是思绪被哪吒弄得乱纷纷,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的将手臂搂在哪吒的脖颈之上。 如同藤蔓一般,紧紧依偎。 最后她好似沐浴在温泉活水之中,被水紧紧包裹,可这时候容白连眼睛都依然睁不开,睫羽轻颤了几下尽了努力,任由哪吒抱着她动作,缓缓沉睡。 比练剑累多了。 “郎君,已经为大王准备好了膳食,只等夫人来用了。” 哪吒点点头,视线往那边分神看了一眼之后就收回视线。 容白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做的很好,她也只是胆子大,不是傻,放着正经的修炼功法不练去走捷径吸食人肉,才是不值得的。 天地有因果,人族又备受眷顾。 任何不将【生灵】放在眼中的都会受到代价。 只不过这个因果来的有些晚,而非不来。 莫说是从前在陈塘关的时候,就说现在,哪吒见过天庭同僚不将人间放在眼中的神明,再说灵山,口口声声说着众生求渡,却哪里看到过北俱芦洲的苦难? 容白是他遇到的惊喜。 “放那吧。” 小妖怪眼观鼻鼻观心,时刻谨记着锦红姐姐的嘱咐不管发生什么都当做没有看见。 不过大王寝殿之中凭空多了硕大莲花池,池中莲花娇艳欲滴的景象,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头一振。 ——乖乖,这不管是变出来的还是移过来的都说明郎君道行是真厉害啊。 ——不过还是大王更厉害,还能找到这般压山夫君。 哪吒只一件下裳便起身下榻,五步之后色彩华丽的绒毯上平底升起一个一丈高的清晰水镜,将所有景象净收镜中。 容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适应了床帐上的花纹之后确认自己躺在床榻之上,这才随着哪吒暴露走动的声音微微回神,在被褥里稍稍挪动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哪吒往容白视野之中走去,示意她看自己背上。 轻笑一声从埋在被褥里的挖出她的指尖轻吻了一下:“人形道体倒是比原型的时候爪子钝了一些,不过还可以再短一些。” 挠的全是痕迹。 回应他的是容白朝着他丢过去的枕头还有混天绫,可见容白恼怒到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扔的地步。 “你恶人先告状!” 可惜软枕被哪吒随手抓住,混天绫被甩了一下又缠上了容白的胳膊,就没有离开过一下。 白瓷一般雪肤上遍布红痕,而混天绫的红与神圣花纹,成了最好的装潢。 容白又往被褥里面缩了缩,像一只小蜗牛蠕动着进壳一般,反正就是不想瞧这位太子殿下一眼。 闭上眼睛之前,她想。 派去五指山的妖将,可平安到否? - 南赡部洲乃至中原的的百姓并不知道这座山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们只知道这座山是从王莽篡汉那一年骤然从天上降下,因为形似五指,所以都给它取名叫做五指山。 住在周围的百姓都知道这里的五指山下压了一个石猴,石猴这么多年不吃东西也不见虚弱,还能口吐人言,百姓们纷纷口口相传,也就越来越害怕,不敢靠近此地。 生怕这里压着的猴子有一日发了狂将他们都吃了。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世道艰难,所以越发要小心。 孙悟空在这许久了,他浑浑噩噩眼瞧着山崖边上那一颗新长出来的桃树长出了一颗小桃子,可他也知道那颗桃子必定之后会经历风吹雨淋之后化成春泥浇灌在树下。 因为此地无人烟走动,无鸟雀靠近。 那两丈对他来说最轻巧不过的距离却成了在五行山下最跨不过去的存在。 可今日他却感受到了被窥探的眼神,即使没有任何恶意,也逃脱不了他的法眼。 “出来!” 孙悟空大喝一声,惹得一道黑影赶紧从草丛之中滚了出来,见到了孙悟空如今颓败荒凉样貌也没有敢新生轻蔑,行礼说道:“见过齐天大圣。” “小妖奉我家大王之命,从西牛贺洲前来探望大圣爷爷。” 孙悟空看着眼前这个修为对他来说不够看的小妖,即使她已经能够收敛妖气和藏起容易泄露的细节,对他来说依旧是孙子辈儿。 他有些不敢相信。 从前他在花果山水帘洞称王称霸,惹得许多妖王来与之结拜,他号齐天大圣,其中他那些哥哥姐姐们也称自己为“平天大圣”“混天大圣”“通风大圣”等等。 那时候花果山上络绎不绝,可现在他已经被压在五指山下,渴了饿了也就只能吃那些蠢物被如来那小儿折腾,怎么现在还有傻子敢来拜访他? 而且这个傻子还不是一个憨货,后头还有一个更大得憨货。 “你怎么从西牛贺洲来的?” 孙悟空这么问着,一个小妖怎么从西牛贺洲来的他是怎么都想不通。 小妖嘿嘿一笑,她也没有想到能到,但是听了大王和土地神仙的话她就听话来了,将在山下换的吃食摆在孙悟空面前,恭敬有礼但一问三不知的回复道: “回大圣爷爷,我家大王说你见了她自然就会知晓,她有求于您。” 孙悟空呲牙。 这说了跟没说不一样吗? 谁家教出来的小妖怪,就存心钩他这个猴呗? “你大圣爷爷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啊?” 凡人的果子就在鼻尖散发着味道,孙悟空闻了一下。 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8 21:06:20~2023-03-20 21: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苦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五章 孙悟空不论如何都没有想明白究竟什么人能够在这个关头还敢冒着得罪灵山的风险找上他来。 甚至既然已经可以承担这个风险,为什么还要找他。 昔年他确实打闹蟠桃盛会闹了个天翻地覆,可现在妖族谁人不知究竟是什么光景,还能够求到他的身上。 即使求到他身上,他又能做些什么? 吃个果子都费劲。 孙悟空心里惦记着这个事儿,但用果子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耽误。 这个小妖怪挺机灵的,还知道给他果子吃,要是给的是粟饼麦饭他倒是不感兴趣了。 果子嘛...他是个猴儿,天天看着果子眼馋,现在就在身边了还能忍着不动心? 孙悟空一边啃着嘴里的果子,一下想着究竟是谁,一下又盘算着这个小妖怪竟然真的离开了五指山,还头也不回。 也不知道这个“大王”究竟是怎么教的。 从前他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也都跟这个小妖怪一样聪慧,不,聪慧多了,日日在他面前“爷爷”“爷爷”的吵个不完。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这样,花果山又到底如何了呢? 口中的果子食不知味起来,酸甜还是苦对孙悟空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了,他最在意的莫过于就是他的师父还有花果山了。 若他的猴子猴孙,能像这个小妖怪一样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吵一点也没有关系,爷爷从来不嫌他们吵闹。 - 容白再一次的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究竟距离哪吒回来过了几日了。 身上倒是浑身舒爽,灵魂深处枯木焕发新芽,好似整个人如同新生了一般——从前对于这个世界的不适之感烟消云散。 好似她终于被这个世界接受了,又好似她这才算是完整意义上的重新活了一遍。 当然容白并没有忘记,她只有达成了这个身体的愿望才能够真正的得了这一条命。 她感受了一下身上的状态,虽然有很多斑驳加身,但哪吒照顾的她很好...虽然......虽然恶人先告状。 睫羽轻轻颤抖,睁开眼眸遇到强光有些不适又闭上眼眸歇息了一下,这才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床帐上轻纱祥云纹样,鼻尖充斥着莲花香气,十分霸道。 就像哪吒这位神明的性格一样。 正常,连清新淡雅的莲花生在了哪吒身上都能够成为一个霸道样子,那怎么样都是正常。 容白这样腹诽,但在转身看到那道一丈高的水镜还有广阔寝殿之中任谁都无法忽视的一池塘莲花还是感到了震惊。 她就睡了一段时间。 然后哪吒就能在这直接种了一潭盛开的莲花。 容白起身用法术给自己穿好新的衣裙勾着那道混天绫起身,伸出手指触碰在池塘的莲花的花瓣上,一下便觉得这处“造价不菲。” 必定耗费了许多法力。 也不知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如同哪吒一般用法术如流水,滔滔不绝。 混天绫被容白当成了一个披帛来佩戴,莹白色裙装直至裙袂渐变成朱红色,裙摆和混天绫成了包裹如玉肌肤的唯一艳色。 她迈步朝着洞外走去,与此同时混天绫上的辉煌纹路逐渐消弭,只如同一段普普通通的披帛。 裙摆随着她缓步向前在绿地草木之下,点缀成了一朵潋滟的花朵。 美人如花隔云端。 姹女之名名副其实。 哪吒听着身后的动静心有所感的回过身,朝着她招了招手。 他本就精力充沛也未曾觉得劳累,便显得更加神采奕奕,本想一直盯着容白看,但看不了几下又要出问题便出来无底洞自己找些可以挥洒精力的事务。 若是往常他或许会去天庭告职会去下方游走,但现在万种柔情尽在心头,他只想让容白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他。 陷空山一开始哪吒带容白来的时候便知这里是一个好去处,但他也没有想过容白会让这里变化这么大。 从无到有,和有到多是一个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更难的问题。 但容白做到了,还不同于其他妖王喜欢生吃生灵、镇压土地,容白走出了一条新的路。 甚至山下的百姓还多了些。 哪吒只来的时候往山下看了一眼便觉得山下炊烟袅袅比之从前兴盛许多,西牛贺洲地广人稀,更显得容白这个大王厉害了些。 至于旁的,他倒是无暇管辖,便看着这些小妖每日准时到无底洞门口开始练兵,一片生机勃勃之相。 仿佛望着这般光景也能瞧见一开始还用着双股剑并不顺手只能慢慢摸索的容白。 他有些遗憾错过了容白最青涩的时候,却又欣喜认清自己之后来的并不晚。 “怎么样?” “算是不错,你用心了。” 容白知道这话也就哪吒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这样讲,对他来说恐怕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一点进步都能够被看在眼里,也成为了她前进的动力。 她往哪吒怀里十分自然的蹭了蹭,从哪吒的角度甚至能够数清容白的睫毛,十分自然的依恋让哪吒心里都泛起了甜。 环臂的手一瞬间紧紧握成拳头,下一瞬又赶紧伸手环住她的腰肢。 太甜了。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小妖精。 哪吒低头轻吻一下容白的额头,这个如同羽毛落下一般的吻没有任何□□狎昵意外。 只有发自内心对心上人生出的怜爱与温柔,比他的理智更快。 又或许是他的理智也告诉他,要好好吻一下心上人。 “你若是有一个修的通天遁地之法的师父指点,会比自己摸索着典籍还要快一些。” “只是可惜......” 哪吒沉吟一声,说出他的顾忌:“现在妖族式微,各方大妖隐退,昔日跟着孙悟空一同起兵的那些妖王被诛灭的诛灭,被镇压的镇压,改名换姓的改名换姓,妖族各方都低调起来,寻一个名师并不容易。” “妖族大多都是湿生卵化之辈,杀孽早在懵懂时期就已经筑下,并不利于修行。” 他心知容白为了修炼尽下苦工,但他的修炼路子和容白的并不一样,只能在身手功夫上提点一二。 可要让容白在这这个时候寻一个名师......他倒是怕一是没有让容白失望,二是若引得容白误入歧途,舍了这么多年在灵山的佛性,之位眼前道行,那才是不值。 容白在他怀里懒洋洋的闭上眼睛,给自己寻了一个好生舒适的位置,没有发表她的看法,只轻嗯了一声。 因为她知道哪吒还有未尽之语。 在容白看不见的角度,哪吒目光深远,凝视着其中一个还没有修炼出道体但已经诞生灵智的小猴笨拙的模仿着其他小妖练兵的姿势。 “若是孙悟空还没有被压在五行山下的话......或许,他是最好的老师。” 那猴儿是混世四猴之中的石明灵猴,虽不知师从何处,但功法精进又道法自然,除了有些想法不容于世之外,也并非茹毛饮血大奸大恶之辈。 而容白胆子大却又把握着分寸,知道该要怎么干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 这不是最好的师徒是什么。 可惜了。 可惜了孙悟空意气风发现在只能在五行山下成为仙佛两道的棋子。 可惜容白本应有一个名师教导,而非自己琢磨。 “哥哥竟然这么觉得?” 容白被说中了正事,睁开眼睛仰着头看哪吒,话语之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毕竟不论在谁看来,一方是天庭战神一方是犯上作乱的妖王,不厌恶就好了竟然还能够互相欣赏。 容白早早便布置好了孙悟空这个后路,她有把握即使哪吒知道了也不会生很久的气,但没有想到哪吒也正有此意。 “是,可惜了。” 微风吹起容白的发丝,哪吒用手勾起她的发尾:“旁的也就罢了,法器我为你多寻一些,混天绫也留在你这,可以护着你。” “陷空山是一处好地方,但越好越有垂涎的,我有公职在身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但我希望你一直平平安安的。” 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灵山、天庭也逐步开始了动作。 陷空山这个地方正好在要塞上,躲都躲不掉,容白无心,但是哪吒想为她做好一切准备。 容白睫羽轻轻眨了眨,眼眸之中满是顾盼神飞,她在哪吒怀里动了动,借着视角的不便蹭在了小妖们看不见的角度踮起脚尖咬了一口哪吒的耳垂。 呼吸尽数喷洒带着阵阵痒意惹得哪吒耳尖通红,容白的尾音像一个钩子一样弯弯绕绕,带着她独特的韵味:“哥哥,这是不是就是出自南赡部洲那个国家在《战国策》里面写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容白说完便要跑,却被已经反应过来的哪吒捉住了手腕,整个人带在了怀里。 哪吒一身麒麟妆花袍服,目光灼灼本就有光明磊落的少年意气风发气概,现如今嘴角带笑,英姿勃发反倒增了几分邪气。 “跟你说正事,你偏要来撩拨一下,胆子这么大?” 因为容白也没有想到哪吒真的有将她记挂在心上,一直有为她打算。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但真的不用她算计不用她心心念念就已经被双手捧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此大恩无法回报,唯有以身相许。 大日漫漫,夏日陇长。 莲香四溢,通体康健。 这种时候岂能够白费? 哪吒一下当着众小妖的面将人打横抱起,渐变的裙摆如同绮丽的晚霞曼妙的打了一个旋儿,未曾将其他小妖惊诧的样子分出一份视线。 只脚下虎虎生风,对着容白传音说道:“既然小白这么说了,你叫我一声爹爹也应在情理之中。”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是所有爹娘都可以当爹娘,但既然品行已经足够做到“爹娘”,何不让容白叫他一声。 容白启唇嘴巴微微张开,但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哪吒...简直可怕。 但这种道理在哪吒嘴里说出来,又仿佛理所应当,一点也不奇怪 。 在后头的黑软往锦红那边蹭了蹭,小心说道:“原来大王的时间在夏天啊,和咱们都不一样。” 锦红嘴角抽搐,瞪她一眼。 真是...傻人有傻福,啥都不知道就傻都敢想。 - 进了无底洞,这下哪吒倒是有心情好好看一下这个洞府,见容白眼睛睁大还是缓不过神的样子嘴角笑意越发明显。 两人又聊了一下其余的布置,这若不是一个洞府只能在洞府的基础之上布置,哪吒觉得容白必定能给弄出一个南赡部洲的亭台楼阁出来。 两人一同给那间倒座儿行了个礼,哪吒看着她上香恭恭敬敬的,想起她在他不在的日子应当也是这般在他的神位之前虔诚上香。 清香弥漫,可神却只垂怜了这一个信徒。 “哥哥笑什么?” 无底洞的这间倒座儿应着殷夫人的话给她设了牌位,但给殷夫人设了不给李天王设未免有些微妙。 容白原先担心哪吒看着“尊父李天王之位”会恼,没有想到回过身便见着哪吒一直含笑。 哪吒揽过容白的细腰,当着殷夫人和李天王神位的面点了点容白的鼻尖。 容白的身形纤细,在哪吒看来即使容白并非无害但他却总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纤细的身姿像风中漂浮的柳絮,他必须要箍的紧紧的,才不至于让她被风吹走。 “笑你.....读南赡部洲中原国度的典籍,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 “嗯?是什么?” 容白来了兴趣,灵山典籍她在不能修炼时候都看了一个遍,现如今能够修炼她自当博览群书看了看被天地眷顾的人族究竟有什么好的,其中南赡部洲中原位置更是有许多人族的智慧。 哪吒学着容白咬她耳朵:“墨子说,解带围城,你不觉得很适合我们吗?” “解带围城?”楚要攻宋,墨子解带围城赢公输子,这和他们有什么相似? 容白抬起眸子,用那张出尘绝艳的容颜一眨不眨的盯着哪吒唇边从容笑意,沉静的眼眸如同星子般闪烁。 片刻之后,她微微一笑,伸手勾着哪吒的腰带。 “原是...解带为诚啊。” “哥哥给小妹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0 21:47:55~2023-03-22 18:0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酣酣 34瓶;被迫继承老婆后 26瓶;大大饿饿,求更文文、wh 5瓶;鲤枝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六章 “停......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无底洞正中最为鬼斧神工的寝殿里,想起了主人难以自抑的一声声响。 嗓音如同冰雪消融之时伴随着山谷之声的泠泠泉鸣,冻了一整个寒冬的人感受到春日来临之时第一个想法并非是寒冬太过凄苦。 而是痒。 从心尖充斥四肢百骸,震动到灵魂深处的痒意。 那双细若梅骨的手用力的攥着枕边的布料,鼻尖早就已经难以忽视的莲花香气萦绕,一如哪吒本身的存在一般。 听了这话的哪吒本就带着笑意的眼眸阳光更加幽暗了几分,握着笔的动作却一下未曾犹豫,落笔十分流畅。 “小白,这里兄长便要教你,胆子大没有关系,但输了之后就要认啊。” 粉白的花瓣随着笔尖挥洒萦绕于后背肌肤之上,大朵大朵的莲花本应有着高洁清丽之姿。 此刻却无端生出了许多妖异之兆,身边团成一团的是法器混天绫,在身上纵横的墨汁是遇水不化,浴火不朽的千年墨。 容白背脊之上只有堪堪束缚的一道红绳布料,其余的皆为活色生香的莲花之景,映衬着她的殷红眼尾和般般入画的昳丽,只觉满堂生辉。 纤长的睫羽随着哪吒的动作轻轻颤动,宛如墨色的蝶,容白嗓音喑哑轻哼一声并不服输。 却又觉得哪吒太坏了。 他就是故意的。 她灵魂已经逐渐补齐,在没有枯死之兆所以越发精力充沛,两人分毫不让。 容白只想将每一日的时间都规划好,偏偏哪吒觉得她小瞧他的体力。 便借着这个来磨她。 太坏了。 她定神不想要继续猜测脊背上的画究竟完成了多少,下一刻究竟会落笔在哪里,可偏偏笔锋上的绒毛却一直勾着她的心绪,片刻不得安宁。 眼波潋滟,秋水凝眸,容白很快便选择认输,要强不适合哪吒。 很明显这位莲花太子吃软不吃硬,尤其这个时候了他是怎么忍得住一直在画画的? “哥哥,我错了,饶了我吧。” 哪吒被她拉住手臂,低着头看着她,那上挑的眼尾故作了几分柔弱姿态,落在他掌中的单薄脊背却松柏一般。 聪明的妖,惯会用这一招。 “等等,很快便好。” 朦胧云雾之中的斑驳身姿,有时候哪吒觉得容白并不像一个鼠妖。 妖不如的人最大的原由便是妖会被原型的习性而束缚,即使脱离也并不能脱离太远,譬如兔妖总是后腿更有劲,比如鼠妖大多胆小亦或者趋利避害。 比如熊妖茹毛饮血。 这些都是生而带来的,而人族生来就有道体,即使贪欲倍增也有心出发并未有生来的习性做影响。 容白并不像是鼠妖,她连与生俱来的利爪都有些生疏,反倒会让第一眼见到她的人格外注视她那过分纤细,腕骨微微凸起的手腕。 她更像是花妖,尤其是她周生遍布不知是什么的香料,加了几分神秘。 但这些只是哪吒自己的想法,怀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再加上他要回天庭在即,哪吒顺从了自己的内心——要用千年墨,要用上他的印章在她背脊上留下挥不去的笔画。 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再也没有旁人可以窥伺。 最后一笔勾勒缓缓落下,容白睁开眼睛,环住了哪吒的脖颈。 柔弱无根的云被风吹得跌宕却又只能紧紧依靠着风。 昼夜不歇。 - 冬去春来,时间的流逝好似在快乐的时候总是飞快,在难熬的时候格外漫长。 又一年,大雪降临,飞雪弥漫了整个山头,让五指山上蒙上了一层银装。 山下的人家在大雪之后就不会往山上走了,人总是一种聪慧又弱小的物种,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冒险。 所以孙悟空知道又到了他连百姓远远的说话声都听不到的时候。 不过他也有了经验,等待春暖花开,等到冰雪消融,等到万物焕发生机,这座山才会迎来生机。 但孙悟空百无聊赖之际也未曾想到竟然这些时候还有人来不远万里的找他。 孙悟空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听到脚步声和见到人影时候过了许久,那小妖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袍显得她更白了几分,与雪地的洁白分毫不让,玄色在雪地之中也更加显眼。 漫天白纷纷之中唯一的其他颜色。 却未曾带来生机。 只那一双眼睛,孙悟空不知该要如何形容。 他好歹也算是和东海龙王为邻,在地上当过齐天大圣和结义兄弟一同反过天的,从没有想过竟然有一个小妖胆子这么大,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之后还能够从容的过了几年之后再来看他。 “小妖容白见过大圣。” 孙悟空看着容白逐渐出现在眼前,半蹲在他面前,嗤笑一声:“这里哪还有什么大圣,你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这里只有被压在五指山下不得动弹的一个石猴。” 身上有着火眼金睛他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眼前是一个鼠妖,虽是鼠妖身上却没有妖气萦绕,反倒有几分天庭清气。 怪哉怪哉。 又寻他作甚。 怎么都来寻他。 “先前让麾下小妖前来拜访大圣,容白晚至,还请大圣谅解一二。” 容白先将孙悟空头上结出的干枯野草清理干净,再用个手帕擦拭他的脸颊,冰雪消融,手帕的洁白沾染上了泥土。 下手温和、果断,对着孙悟空的冷脸也没有害怕之感,反倒十分从容。 与她看似柔弱的姿态并不相符。 “竟是你派小妖前来?”这孙悟空倒是没有想到,他本以为那般小妖恭维之下的大王该是一个凶猛之辈,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女妖。 是他着相了。 但这个结果也没有改变孙悟空的决定,不管是来找他做什么,他只有一个回答那就是——不行。 “小妖闻大圣之威名久已,愿拜大圣为师,修的立身之法。” 孙悟空没有拒绝温热的手帕,他抬起头来看着容白,皱了皱眉:“你难道不知究竟现在是何光景,小妖们躲都来不及,你寻求立身之法竟然还能够找到俺老孙身上?” “妖族修炼之法有限,容白即使已经用尽全力得了道家修炼之法,然无名师指点仍是一知半解。” “至于大圣所说的旁的都躲,为何容白不躲......那是因为若是因为法力孱弱被食被杀,还不如修的功法求一个轰轰烈烈。” 容白轻轻笑了起来,望着这位一直在传闻之中头一次得见的灵明石猴。 她来到这个世界在这个身体之中苏醒的时候,正是他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时候。 缘分既然早就已经注定,那她便要随波逐流好好利用了。 “大圣若问我不得长生之法都会尘归尘土归土,那我便要问一问大圣——大圣闹天宫,闹得轰轰烈烈,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大圣后悔吗?” 容白目光灼灼,孙悟空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太热了,竟然让他这个掀翻了八卦炉里出来的火眼金睛都觉得刺眼,下意识的回避了起来。 “俺老孙...俺老孙当时只想闹个痛快,有什么好后悔的。”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1) 偏要个轰轰烈烈才对。 眼前小妖对他口味的。 - 孙悟空初开始修行之时执念长生,那时候都告诉他天底下能够长生不老跳出轮回的只有三种:神、佛、仙。 不老不死,与天地日月同寿,不必担忧生离死别,年老体弱。 他想,凭什么呢? 见孙悟空面色凝重,容白俯身便拜:“此间并无第六耳,烦请大圣救我。” 是“救”而非“教”。 弱者需死,这是孙悟空知道的事实。 听着容白的话,孙悟空恍惚之中想起自己因为拒绝了师父的“术”“流”“静”“动”四道,师父大怒,用戒尺打了他的头三下,让他三更时分前去寻他。 那时候师父还佯装不知呢,他也是这般求师父,因为他知道师父会教他的。 师父...他的师父,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有这般下场,才不让他说出师父的名姓呢? “也罢,你肖我。” 那就让我瞧瞧,你能够混成什么样子。 “先说好,俺老孙只是想起来念一念修行口诀,才没有想要收你为徒,所以别用那些辈分礼节的扯上俺老孙。” “还有俺老孙只回想一遍,你要是记不住就记不住,别回头再来。” 容白乖巧点头,扬眉轻轻笑了起来:“尽人事听天命,我来五行山一遭,万万没有想到还有其中造化。” “需谢大圣指点迷津,但万万不敢称大圣为师。” 孙悟空觉得眼前这个小妖还挺上道,也就比他差了一点,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悟出时分的。 轻哼一声问道:“我有长生妙道修行之法,有地煞七十二般变化,有腾云之法,你要听哪一个?” “都要。” 容白果断,被孙悟空瞪了一眼也老老实实的跪坐好,只歪了歪头显露出狡黠。 孙悟空咬牙。 呔! 真跟他老孙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发现封面卡了,然后有读者说我从来没有过封面...什么!原来你们之前都看不到封面的...吗? (1)悟空传 17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七章 口诀功法说出来容易,想要福灵心至瞬间耳聪目明却是一个难事。 孙悟空天地生成,凝聚天地之灵气,千百年来只得这么一个,所以在听完菩提祖师的口诀之后立即福灵心至,用一夜参悟便已经明白。 用三年修炼便已经入了道门。 容白不如孙悟空,从天资之上就已经注定。 但她时时刻刻拥有着向死而生的勇气,珍惜每一个把握到眼前的机会,能够说服孙悟空这般对她破格放水已经实属不易,她不能够要求其他。 甚至这才是孙悟空对她的第一个考验。 她只有获得眼前这位齐天大圣的认可,才能够秉承着他的功法登堂入室。 即使他现在在其他人眼中被压在五指山下威风尽散,现如今已经是佛祖的掌中之物,但这位曾经竖旗造反跟与天地争一个高低的孙大圣,依旧拥有着他的傲气。 想要获得他的认可,光靠一点小聪明是远远不能够的。 细雪又下了起来,点点雪花如同飞扬的柳絮,留在了孙悟空的毛发之上。 他清了清嗓子,仿照着记忆之中师父讲课时候的样子开口:“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1) 口诀道法并不陇长,但若无高人指点只自己盲人摸象,恐漫长百年余生都摸不准究竟是何意味。 而容白一向是知道该要如何讨一个人的喜欢,也可以说是知道该要如何讨好一个人。 像云,像雾,像风平浪静的大海,像一切可以容纳百川却不会感受到威胁的存在。 但孙悟空,这位齐天大圣,出现的意味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她并不希望通过示弱亦或者讨好让这位齐天大圣对她网开一面,她已经并不需要示弱来存活,她想要通过自己的实力来获得属于自己的尊重。 所以,请看看吧,她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铺垫,想看自己究竟能够靠自己走到哪一步。 思绪在脑海之中如同万千蛛网一般错综复杂,但在孙悟空开口的那一刹那,容白便已经入定,沉浸到历经多方试炼依旧永垂不朽,让灵明石猴闻名天地的《显密圆通真妙诀》。 在孙悟空开口的那一刹那,跪坐在他面前的容白坐定在他身边,但见天边颜色逐渐暗沉,再至东方天色微微亮起鱼肚白,容白才缓缓睁开那双眼眸。 那双眼眸之中本就拥有着想要俯瞰天地的浩瀚意气,拥有着初生幼崽时候的懵懂无畏。 现如今这一双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沉静,比从容更胜几分。 “不登山高不知山之高也,唯登上山顶才知道。” 从前不论是在灵山即使无法修行也要多看典籍时候的勤奋,亦或是后来种种努力,唤醒枯木般的灵魂都是为了今天。 “拜谢大圣。” 孙悟空哼哼唧唧甩了甩头上堆积的雪,冰凉的雪花飞溅在了容白已经冻得冷白的脸颊之上。 身体机能复苏之后也觉得有些冷意,平白被甩在脸颊上的雪花融化之后化作一滴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她伸手拂了拂头顶发丝上的雪花,朝着孙悟空行礼,孙悟空斌并不在意,他只不过也是有些好奇究竟容白需要多长时间罢了,才不会关心她不会爆体而亡什么的。 那双炼就了火眼金睛的双瞳灵动非常,看了看容白之后便移开眼睛:“俺老孙回忆完了这个,还想回忆回忆72般变化。” 便这样,从前让孙悟空觉得非常无趣的寒冬也多了几分趣味,他想瞧瞧这个大胆的小妖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能不能有他齐天大圣的几分英姿。 凝结成冰的泉水叮咚作响,南飞的鸟儿逐渐子啊林中显露出踪影,深埋在地底之下的种子破土而出,长出新的绿芽。 在山下百姓上山之前,一直紧闭双眼坐定的容白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白气。 “赶紧走吧。” 孙悟空眼镜不由自主的往上山的那边道路看去,又轻哼一声:“你这小妖,咱们可素不相识,你若是以后被别的妖精打杀了,可千万别搬出你大圣爷爷来。” 孙悟空听过他的师父说这一句话,这么多年依旧想不明白。 现在他说这句话,也存了和菩提祖师讲道时候模仿的样子,因为在他心目中,他的师父菩提祖师是不会出错的。 但其他的,延眼前这个小妖都能找上他这个扰乱天地的祸害,若是真有要降服她的,恐怕也有万千求生法子,若是实在不行,搬出他老孙来,也不是不成。 容白缓缓活络着筋骨点头应下,之前忽悠孙悟空的妙语连珠好似从未出现,好似没有听懂孙悟空话中意思。 变化之道是她遇到的和灵山时候遇到的同样光景。 空守着一座宝藏,但偏偏没有打开的钥匙。 但是无妨,最关键的道法她已经学会,之前自己看着修炼法门觉得困惑之地现在已已经拨云见日。 她非常感谢这位不算“师父”的“师父”。 “自然自然,之后若被旁人打杀了,也断不会丢了大圣的脸。” 容白青丝如瀑,自肩头垂落,对于功法的精进也让她的修为不必受五指山的压制,可以屏蔽风霜雨雪。 那一双眼睛倒映着的是神采奕奕,是春水宁波,是最温柔的神祗回到御座上的自信果决。 她一身墨色,跪坐在寂寥的初春满枯黄之中,却成为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惊鸿。 容白,便是这世间百姓信仰神祗之下,构造出的神明工笔画。 “大圣,那我便离开了。” 容白看了看天边,替孙悟空摘去又出现在他头上的杂草还有泥污。 她之前便已经发觉,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能够做的很少,很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猴子。 这都是因为灵山和天庭要好好磨练这一位现在并不能够为他们所用的棋子。 柔软的帕子擦拭在猴毛之上,许多遍之后绽放出本该有的氤氲金毛,孙悟空轻哼一声:“你这擦了有什么用,俺老孙就是要被风吹,就是要被雨淋的。” 不过到底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味就是了。 待一切擦拭干净,容白看向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逆着光对着孙悟空说道:“大圣,我会时刻铭记——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1)这句话的。” “我等您从这山下出来,历尽千帆,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再会。” 这时候还没有知晓灵山计划的孙悟空并不知晓他早就已经是如来佛祖操控的这一盘棋局之上不可代替的棋子。 但容白相信,诸天神佛以天下为棋局,总会有走眼的时候。 她等灵山再相见的机会。 - 容白离开了五指山。 她没有学会专属于孙悟空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却突破了自己的速度,自己摸索出了一道法门。 容白离开的时候朝霞烂漫,天边逐渐被太阳晕染上血色,波浪随着风一点一点蔓延。 孙悟空看着那一处容白曾经在此存在过的痕迹逐渐因为时光变迁而消弭,嗤笑一声:“这如来还能放了俺老孙不成。” “再会?俺老孙都不记得你这小小鼠精究竟是何等样貌了,偷学俺老孙的道法要是真没用被别的妖可千万别丢俺老孙的脸。” 春日来了。 万物苏醒。 山下的人家开始了耕种往山上行走,但他们都沉默着十分有默契的避开了那边据说是压了一只会说话的猴子的山峰。 又开始了寂静,风一点一点吹过。 山崖边上的那颗果树开始焕发新芽,长出花瓣,结成果子。 直到化作腐朽,掩埋在土地之中成为养料,再也没有大胆的小妖不远万里用一个平平无奇的果子作为拜礼,也想要见见威名浩大的齐天大圣了。 - 陷空山这一处地界十分奇妙。 生灵都知道不论在东胜神洲还是西牛贺洲,百姓生活凄苦最大的缘由妖孽横行霸道,百姓苦不堪言,随时都或许会被妖孽给擒了当成盘中餐。 但多年以前,有一位地涌夫人显灵,而后建造地涌夫人庙之后便香火鼎盛,百姓不再苦于妖孽横行和大虫齿牙。 赢得了数不尽的香火。 便是一同的福禄正神也没有地涌夫人受人尊敬。 百姓们崇拜神灵又比较神灵。 这样的境遇之下,无底洞麾下的妖越来越多,因为这位地涌夫人会教授修炼法门,让妖族不至于遵循本能多生杀戮之后断了修炼境遇。 即使小妖天资有限,但地涌夫人给了他们不再处于浑浑噩噩的一条路。 陷空山附近地界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逐渐成了两种风平浪静互不干涉的局势,也让陷空山越发强大与富饶。 无底洞都知道那一位生得好但是凶巴巴的大王郎君今日回来,那一身赤色衣袍锋芒毕露如同一把未曾归鞘的神兵利器。 他勾了勾唇角,没有一丝笑意,眼神冰冷,那双曾经手握长枪的手指轻轻点在桌案上。 一下一下。 让锦红的心跟着节奏一起跳动。 停了。 哪吒的指尖停住了动作,锦红听着哪吒的问话感觉她的心也要停了。 “容白,多久没有回来了?” 锦红嘴唇嗡动,措了措辞正要开口,那双眼眸看了她一眼,锦红立刻闭嘴,哪吒对着一旁快要用道体缩成一团的黑软开口: “你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能够每日稳定更新啦,实在不能更会请假的,么么大家 (1)西游记,有兴趣可以看一看注释(2)悟空传 感谢赞助: 感谢在2023-03-22 18:19:54~2023-03-25 22: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梦咸鱼琴娘 95瓶;希夷、宇智波最好看、福乞 10瓶;呆萌 5瓶;wh 4瓶;槐腓 3瓶;秋秋、橙子菇凉吖、憨憨的小可爱、柚子酱、晴窗细乳戏分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八章 哪吒对于无底洞内的陈设十分了解,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些摆放与他上次离开的时候分毫不差。 原先他收到来自于陷空山的香火,原只因为是容白想他,每每这般想起的时候心底里像被蜜浸透一般翻涌着甜味,鼻尖馥郁着专属于容白的那一抹馨香。 可他踏入无底洞那一刹那,容白未曾出现的身影,最为机灵的锦红瞬间瞪大的双眼,还有胆小的黑软的闪躲都已经是不打自招。 “容白,多久没有回来了?” 哪吒视线轻扫寝殿的设施,中央清澈的湖泊内,莲花花瓣重重叠叠,娇艳的花一团团,大朵大朵的昭示着生机勃勃,好似这里的两个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转身矗立在现如今香火依旧旺盛的神位之前,面前香烟氤氲,逐渐朦胧了他的侧脸,使他的神色越发让人看不真切。 就连临走时候被容白又物归原主的混天绫这一路上在袖中翻来覆去的闹着要缠着容白,现在也老实的如同一个死物待在袖中。 真好。 容白御下有方,及时她离开洞府,小妖们也时时刻刻记得她的命令。 ——上香。 香火不断,就骗他一个。 “你来说。” 锦红最机灵,还不知道要怎么扯谎呢,反倒是黑软是一个兔子精,什么话都写在脸上了也不用怕她撒谎。 黑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锦红,想不明白她要怎么说,怎么气氛这么焦灼呢? 可是她回过头看过去的时候锦红回避起来视线,让她越发摸不到头脑。 想了想,犹豫开口:“......我听说,据说外头有一个新的大王,那位大王和大王有旧,大王就去拜访别的山头的大王了,一直没有回来。” 哪吒皱起眉头,回首利剑出鞘一般的眼神看向黑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过如此含糊不清的禀报,什么大王还有新来的大王绕来绕去也没有重心。 还有,其他人不知道,但容白自己不可能忘了,她从灵山上出来是因为偷吃了如来佛祖座下专用的香花宝烛。 现如今灵山关于她的处置还是未知之数,只说交由他来逮捕。 这个时候,风声刚刚稍作平息,容白哪里来的熟识?哪里来的旧人? 他刚从天庭知晓了一些传闻便迫不及待的赶来要和容白分说清楚其中的厉害,但没有想到竟然是容白先给他一个惊喜。 ——这位熟识,是否也是灵山派下的? 难道灵山现在就已经开始执行了吗? 黑软本就害怕哪吒,她只是有时候不知者无畏,有时候关注点奇特,但没有人能够不害怕哪吒冷冷的眼神。 比小时候叼着她后腿差点把她吃了的狼还要吓人。 “呜。” 一个眼神横扫之下,黑软吓得变回原形,缩在锦红脚边装死,不敢动弹。 哪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么这是容白故意教出来气他的,要么容白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他生什么气? 他只对容白生气。 “还是你来说。” 锦红刚才嘴唇嗡动是因为紧张,但现在嘴角抽搐便是因为想要抑制住笑意。 黑软,干的漂亮。 果然把事情告诉你也会记差。 她平息了一下嘴角,将缩在脚边装死的兔子抱在怀里,谨慎回答道:“说是往东边来了一位御风十分厉害的妖王,那妖王说是与大王先前有旧,便邀请大王去他那里坐一坐。” “不过按照时候,大王也应当快要回来了。” 锦红大胆的看了一眼哪吒凝重的神色,迟疑的补充着:“毕竟......大王与郎君心有灵犀,郎君都到了,大王必定会早早回来的。” 大王,危,速归! 若在黑软稀里糊涂回话之前,哪吒听到向来伶牙俐齿的锦红这般回答定然不会缓解心绪,但现在在经历了黑软之后,很显然锦红是懂得回话艺术的。 哪吒听了这话,眼眸如水,视线放在那一湖莲花之中看不出喜怒。 洞府之中十分安静,锦红感觉自己五感已经灵敏到可以听到香灰燃尽之后落在桌案上的细碎声响。 半晌。 她听着哪吒总算开口。 “你说的不错,我和容白心有灵犀,她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对吗?” 山下百姓们看来已经算是春日的日子里,锦红却感受到了比寒冬更要冷的气息,只一下她就像是要冻死在这里一般。 心脏顿了几拍,这才赶紧挤出来一个笑容回答道:“是,当然是。” “大王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哪吒好像也被逗笑一样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你们可要老老实实的,不要妄图传讯,破坏了我和容白的“心有灵犀”啊。” 锦红:笑不出来。 - 黄风一直后悔怎么就一时大胆步了容白的后尘,竟然也偷食起了大雄宝殿的灯油。 那四大金刚执法严苛一丝不苟,就算从前有些情分他也不敢赌一把,吓得他赶紧跑下山逃之夭夭了。 心里也不乏有些欣慰:便是四大金刚他还能求求灵吉菩萨,若是跟容白一样倒霉催的直接落在那个煞星三太子手里,那才叫玩完呢。 他备受长居幽州小须弥山的灵吉菩萨喜爱亲传下功法,又是灵山显有的有悟性的妖,到了下界自然也不能让山野妖精给欺负了。 没过多久他就在落脚的山下建了一处黄风洞,称黄风大王,收了数十个刚刚成精的小妖。 即使刚刚落脚,黄风也十分有良心的在洞口寻了一处风水宝地,给他的好妹子设了一处衣冠冢,纪念因为贪吃被打杀的妹子。 毕竟容白从前在灵山留下的好东西都被他搜刮了。 “要是能有下辈子,投个好胎,好歹也不能因为吃个蜡烛就没了小命啊。” 这话当时黄风在给“死去的容白”诵《地藏经》的时候轻声开口,没头没尾的。 说完便又继续诵经。 往常一直被容白骂混不吝的黄皮老鼠精难得有一个正形,也不知道究竟是给“已经死去的容白”说,还是给前路难辨的自己说。 然后没有过多久,他就听着西牛贺洲离灵山不远处一个地界有一个妖王十分猖狂,号称什么地涌夫人。 他的耳朵里全都是哪一处的妖王得罪了她,哪一处的妖王给她送礼......山野小妖,派头还挺大。 直到有一日,小妖着急忙慌的进来,连武器都扔在了半路上:“大...大王,大事不好了!外头有一位号称地涌夫人,说是您的旧识,要来见您。” 黄风一看这小妖这样,就知道外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是送来花红表里和他交好,小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旧识...什么狗屁旧识,大王我刚从...下来,她知道本大王的旧识都是哪些大能吗,她就敢说旧识。” 黄风说归说,不屑归不屑,但他还是说道:“快给大王把兵器拿来。” 让他来会会什么山野小妖,也敢在他黄风爷爷面前装相。 直到他气势汹汹走到洞外,正要大喝一声,就见背对着他的一身玄色衣裙的女妖应声回头。 “嘭。” 武器落地,在砸到脚的一刹那的凭借着原型的灵敏闪过朝着眼前女妖奔去。 “黄风,好久不见,惊喜吗?” 黄风想,确实是惊喜,就是又惊又喜。 原先以为早就死在哪吒三太子枪下的妹妹不仅没有死,还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面前。 不对,是真没有死,黄风看的出来容白法术更上一层楼,浑身都氤氲着一层灵气,显然便是有奇遇。 “大...大王,还打吗?” 黄风呲牙,回头怒喝:“大个头,这是我妹子!得叫本大王一声好哥哥的妹子。” 他转头看向容白,没问别的,要先把打架胜利之后好不容易得出来的名分先给确定下来。 显然,他对容白没有叫他大哥,而是叫他名字十分不满。 等到了黄风的洞内,容白看着他这充满了自然鬼斧神工的洞府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黄风憋了半天许多问题想问,最终还是忍不住挑挑拣拣的开口:“你...咋混的那么威风啊,我在这都知道你的威风了。” 见到容白以前,地涌夫人,哪里来的山野妖怪。 见到容白以后,呦,真厉害,我也想。 容白视线从她的“衣冠冢”上离开,缓缓勾起嘴角,唇若丹朱,眼波流转。 “想知道啊,那过些时日我带你去我的洞府瞧瞧。” “行,那你是怎么找到哥哥的啊,咱们是不是这叫...心有灵犀?” 容白扬眉没有开口,十足的吊人胃口。 ——可能真的有妖叫黄风,名号叫做黄风大王,洞府叫做黄风洞,还觉得自己藏得很小心。 - 容白这一次只在黄风洞待了半日,便离开了。 在回来的时期是来年的初春,小妖们还都有些怕冷精神萎靡的时候。 黄风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容白身上的不同。 若上次见面容白还是一个未经打磨的武器,那么现在,这一个武器显然已经开锋了。 那一双眼眸之中,蕴藏着浩瀚星辰。 她非昨日之她。 “走,大哥,我带你去我的无底洞瞧瞧。” 黄风觉得有点怪,但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怪。 心里头好像总有一丝怪异涌上心头。 但谁让邀请他的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对手容白呢?关键她这次还乖乖的唤了他一声大哥。 去就去。 容白还能吃了他不成。 - 一路御风飞行,等到了陷空山无底洞的地界,黄风四处张望与他那黄风洞不同的地方,完全忘了他本来想说的话。 但到了洞府里边,那一道头戴莲花金冠,身穿金银线缝制的玄色衣袍的郎君轻抬眉眼。 黄风浑身颤抖。 灵山......来人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送上门来了呢! 他噗通一声跪下。 “我们兄妹二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日日后悔。” “三太子饶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赞助: 感谢在2023-03-25 22:53:41~2023-03-26 23:3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蟹黄瓜子、萌即是朦、叶良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莉莉 10瓶;言涩 5瓶;橙子菇凉吖 3瓶;憨憨的小可爱、平平无奇追更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十九章 “三太子饶命啊!” 黄风认为自己并不是胆小,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即使是哪吒三太子,万一求饶真的有用? 又或者说,他只要稍稍心软把他们带回灵山复命,而不是直接就地将他们两个妖打杀,但他们就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哪吒三太子哎,那是黄风最怕遇到的神灵。 传闻之中的煞星便说不过孩童时期,就已经能杀龙抽筋儿后,剔骨削肉还给父母生恩,这种胆子和意气风发。 天地之间,也不过他一人而。 但是偏偏这种传闻之中凶神恶煞的人物和灵山交好,大兄为佛祖殿前护法神将,二兄为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弟子。 偏偏正好就撞上了容白偷吃佛祖跟前香花宝烛的事儿。 宁可是四大金刚,也不愿意是哪吒三太子啊! 可就算是这样,黄风也没有任何的放弃。 噗通一声跪下声嘶力竭的求饶之后,一边看着在身后无动于衷,好像吓呆了的容白暗骂一声,果然不如他争气,也就是他这么一个 做哥哥的才受得了她,便招手说道: “小白小白,快过来给三太子行礼啊,纵使三太子英姿迸发也断不可失了礼数。” 黄风一边说着,一边脑海之中苦中作乐的想着—— 他们兄妹二人若是死在此地竟也不枉称兄妹一场,一个偷吃蜡烛,一个偷吃灯油,竟然也算是兄妹当中独有的默契。 这该死的默契! 他怎么就偷吃了呢?这事儿分明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怎么偏偏就来陪容白了呢! 黄风劝完,赶紧扭过头,他不敢直视哪咤,视线之中只能看到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敲击在石桌之上,那轻轻敲击的 节奏好像下一秒就能捏碎他的头。 这样想了一下,赶紧的低下头,露出一个讪笑:“三太子,我们兄妹二人就是一时贪吃,请您网开一面,饶了我们两个小老鼠的命吧。” 哪吒的目光晦暗难辨,视线从地上的黄风移到了浅笑嫣然的容白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过来。” 哎。 哎? 不是要他的命吗? 黄风抬起头大喜过望,感觉自己浑身都冒了冷汗,就差一股暖流涌出身体之外了。 不过过去过去干啥?拧断他的头吗? 黄风大张着嘴,犹豫犹豫,就带他要堆出狗腿笑容的那一时间身后在他眼里被吓懵了的容白动了起来,径直朝着眼前高不可攀的神 祇走去。 “容白,你疯了,快回来!” 你得罪了的哪吒太子,别连累哥哥我呀! “三太子,三太子,我妹妹......她脑子不好,您就...您就......?” 黄风着急忙慌的找补着,生怕荣白这大逆不道毫无尊卑的行为会惹怒了本就是奉命来打杀他们的三太子。 但他还没有想起求饶的话语时就看着他那个倒霉妹妹容白刚刚走近哪咤太子的身侧,就被握住手腕抱在了怀里。 而他的妹妹也就乖乖坐在了三太子的腿上还十分顺手的环住了那位神祇的脖颈。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太子...无法无天的三太子原来还吃美人计吗? - 哪吒见容白乖巧过来,坐在他怀里,怒意稍歇。 他瞟了一眼现在看起来呆呆傻傻不明所以的黄风,下巴微抬,流露出只属于他的桀骜与纵横天地间的肆意。 “哥哥?容白,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哥哥,根本太子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黄风彻底傻眼,总觉得这事儿好像与他有关又与他无关。 但归根结底好像他不用死了? 正想着呢,又收到了哪吒一边说一边冷冷撇过来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好像又该死了。 虽然眼前三太子在生气,但显然这一步棋她走对了。 因为,她不可能有任何行为或者动作来昭显出她知晓灵山动作一事。 若旁人知道了她与孙悟空的纠葛恐怕只会说一句胆大竟然有恃无恐,从而发现她这几年在下界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有后台的的。 旁人会投鼠忌器。 但哪吒不行。 他太聪明了,也比任何其他人都要了解他,只要让他知道其中一点细节,可能就会让他抽丝剥茧知道所有真相。 ——她必须要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一切都是因为金蝉子才对。 若旁人见到哪吒这副质问的冷面样子,恐怕早吓得魂都飞了,偏偏容白笑意未改。 殷红色的唇瓣唇型十分漂亮,洋溢出美丽的弧度,手臂舒展搭在他的脖颈之上,她已非从前之她,蜗牛一般试探的大胆已经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举手投足之前自有一股潇洒从容,还有一种独属于哪吒面前的有恃无恐。 “哥哥这是醋了?可我这黄风哥哥从前是与我在灵山时候斗法输了才认为兄长的,原先也从未想过还能见到我哪吒哥哥。” 细若梅骨的手指一边说着一边滑动在哪吒的喉结处,亲昵婉转,未曾顾及在场第三人究竟是何等心情。 她只觉得哪吒下颌的线条凌厉决绝,恍然间想起上一次在这个角度的时候,一滴汗水顺着落下,滴在了她的锁骨上。 “再说了,哥哥也听到了,我这黄风哥哥也因为贪食了大雄宝殿的灯油,这才逃命一般的下了凡间,与我相认。” “奇妙的缘分,也就在黄风哥哥那边多待了时日。” 哪吒听起这一茬,本被哄好的脸色再一次冷若冰霜,薄唇微微抿着,眉眼之间全是烦躁。 审视的目光落在了黄风身上,出鞘利刃般的目光让本就心慌的黄风越发觉得无所遁形。 ——容白偷食香花宝烛,可以称一声大胆。 而后在灵山都说这件事由他决断,凭他的威名,这件事必定在灵山众妖眼中都会投鼠忌器,怎么还会发生偷食事件。 ——除非,黄风也是西行路上的一步棋。 并且,他还是凭借着这个借口下山而来知道真相所在,不然他凭什么从灵山下来。 ——难不成是听说容白吃了香花宝烛,嘴馋也想尝尝究竟是什么滋味? “出去。” 黄风听着不对劲,好像他妹子和哪吒三太子真是熟识,还直接“哥哥哥哥”的称呼,不过哪家哥哥妹妹抱成这样啊。 他从来没有这么抱过容白啊!难不成他这哥哥就不是哥哥了?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怪,还有什么叫做“也就在黄风哥哥那边多待了时日”? 去岁容白在他那将将待了半天,含笑看着他将她那些东西洗劫后变成他的摆在黄风洞里。 今年容白一句话就把他带回来陷空山无底洞,说要让他好好学学。 怪了。 黄风站起身来,犹犹豫豫又朝身后看了一眼,便看着那个明明在和哪吒三太子正在说话的妹子好像也心有所感的的朝他看过来,比了个唇形——出去。 黄风张张嘴,想说话看着一旁的哪吒赶紧闭上嘴用上了他御风的能力赶紧消失在这位眼前。 行行行,你们是好兄妹,就他一个是多余的。 - 容白用手指捏了捏哪吒的指尖,力道不大,只一下的触感,在自己思绪内的哪吒看她眨了眨眼睛,歪头问:“发生了何事?该不会真的吃醋这么厉害吧?” “哥哥——我的好哥哥。” 她拉长了尾音,嗓音故作绵软,像一个小刷子轻轻搔在了哪吒痒处。 “我有一名师,你见是不是修为精进了不少?” “哥哥等的时候久吗?我有礼物与太子赔罪呢。” 哪吒原先是很喜欢“哥哥”这个称呼的,情哥哥,多好的一个称谓,他已经带着容白正大光明的从南天门走了进去,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妖是他属于他的。 哪吒并不言语,容白便紧紧盯着他,视线从他皱起的眉宇到因为心烦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她借着肩膀的力量,蹭在他身上,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带有安抚之力的吻。 只一下,转瞬即逝,如同一瓣细雪落下。 哪吒便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般。 哪吒紧紧握住容白的腰,容白顺着这个力道腰肢微微塌陷下去,感受着唇间被不小的力道咬了一口,松开的时候唇瓣都被微微弹了一下。 紧接着就被打横抱了起来,他大步流星:“什么礼物?” - 李贞英送的诸多宝石和几件羽衣之中,有一块鲜艳夺目如同鲜血凝成的红宝石。 旁的宝石容白用来镶嵌在冠上,但这块硕大又鲜艳的宝石,容白觉得哪吒一定会喜欢。 所以,她悄悄隐秘身份,托能工巧匠,专门将这位宝石打磨,铸成了一条华美的项链。 金丝编就的项链戴在她的脖颈上,流苏上的金豆豆一晃一晃的,映衬着白皙、纤细的脖颈。 红艳艳的宝石往下坠着,隐入里衣之内。 玄色的衣裙随意的仍在了榻下,莹白的肌肤、辉煌的金子,红艳艳的宝石,尽入哪吒眼中。 “哥哥,礼物,还满意吗?” 上一次究竟是多少时日容白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今日一开始哪吒为了更好地欣赏项链便一直维持着姿势不变,等到后来又肯放她下来,让她少些辛苦 之前只在背上的大团大团莲花经过几次添作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之上。 千年不化的颜料已经在肌肤上干透,自然的如同半生时候便已经存在。 哪吒喜欢在这个画布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喜欢她这一次的礼物流露出更多晃荡的颜色,眼中深邃又带着亢奋。 容白抬起眼看他,眼眸湿润。 两人距离近到呼吸都交织都在一起,朦胧的视线之中看着哪吒那英俊而布满薄汗的脸庞,被容白之间抚过的凌厉下颌线上划下一滴汗珠,欲落未落。 她定定看着这位莲花太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深深的喘息着,着魔了一般将它吻下。 莲花味。 这位太子,早在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摒弃了血肉,浑身都是莲花做的呢。 只这一下,本来好不容易柔和起来的攻势又变为狂风暴雨差一点要了容白的命,只觉得她这只小船快要散架了。 “满意,很满意。” 哪吒想,便是麻烦又如何,便是已经在局中了又如何。 容白,他活该给她操一辈子的心。 “灵山有大动作,你那位兄长来者不善另有图谋,你莫要与他走的太近。” 过了许久,容白感受着哪吒咬在她耳垂上的力道忍不住的浑身颤了颤,紧接着听着他这么说。 黄风...另有图谋?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她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赞助: 感谢在2023-03-26 23:34:05~2023-03-28 22:1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更即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李子梨子 50瓶;此岸花落、七宝 20瓶;西柚冰茶、克鲁鲁赛璐璐 10瓶;彦书、假装蘑菇的我 5瓶;橙子菇凉吖 3瓶;鲤枝枝、叶矜霄、渔家唱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章 无底洞当不负【无底】这个名字,进去的时候时候有容白带路,黄风只觉得四通八达。 但出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丢了魂,在洞内来回绕了许久都走不出去,黄风甚至怀疑这个洞府建立的时候,容白将整个陷空山都挖空了才有的这么大的洞府。 黄风兴高采烈的进了无底洞,万念俱灰的跪在无底洞,呆呆傻傻的走出无底洞。 他好像也就比容白晚了一段时间下界,就比容白偷吃香花宝烛时候晚了一些,怎么这个世道就变得不是他知道的模样了? “见过黄风大王。” “大王时常惦记着舅老爷来一趟呢,眼下见着舅老爷来,整个陷空山上下都十分高兴。” 先称呼大王不忘礼数,在称呼舅老爷把亲近的关系落下,这边是锦红的交际待客之道了。 锦红并不知晓黄风的来历,只知道也是一个妖王,与她们大王早些时候就认识。 大王临走时候说要去拜师,拜谁为师她们整个陷空山也只有那一个为大王探路而后成为大王亲信的的小妖,她们所知晓的便是大王交代“对任何都说她去访旧友,实际上去拜师高人了”。 至于胆子小的黑软为什么没有说漏嘴? 当然是因为大王慧眼识珠,知道黑软撒不了谎,所以只告诉她该说的。 “我...本大王问问你,里头那位...究竟是什么人?” 神情恍惚,言语慌张,黄风感觉自己单单和哪吒那迎面的一个照面,就已经把他的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半。 要不是还怀揣着几分理智和好奇,黄风只想御风赶紧跑路,再找一个隐蔽的洞府把自己藏起来谁也不知道。 锦红闻弦歌而知雅意,看着黄风从客套也多了几分亲近。 ——又是一个知道了那位真实身份的聪明人。 ——可怜他们这些聪明人就要忍受着常人不知道的担忧。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郎君是我们的压寨王夫,我们大王可喜欢他了,就是脾气不好怪吓兔子的。” 黑软抢答,容白回来她的胆子也回来了。 确实脾气不好,但这一次他都春日之前回来了,对大王也算十分用心,她就不怪他了。 春天到了,见不到人着急上火,她们兔兔很懂的。 压寨王夫...? 黄风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又好像洞悉了什么真相。 但他不论如何也不能够将这四个字和能够止小妖夜啼的哪吒三太子联系在一起啊! 哪一个成精的小妖在懵懂的时候没有听过要是不努力化形就让三太子把你扒皮/抽筋/拧脑袋呢? 黄风嘴唇嗡动,惊疑的看着一旁看起来聪明不少的锦红。 看着她缓缓点头,把这个看起来光怪陆离虚无缥缈的猜想缓缓落实。 他猛地一拍手。 整个妖脸上充斥着狂喜,之前的担惊受怕现在完全化为了得意忘形。 完全重活了起来。 感觉一直悬着的脑袋总算是落在了他的脖颈上,不会在让人薅走了。 “走,孩儿们,带着本大王在你们山上瞧瞧,可千万别打扰了他们俩。” 同样是偷吃下了界,咋作妖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不过这也无妨,容白的后台就是他的后台,都这个关系了不可能扭掉他的头了,哈哈哈哈。 至于心底里之前升起的怀疑早就被黄风忘到了灵山之外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风吹着还未冒出新芽的树枝,寒风刺骨,他拢了拢身上的袍服。 哎,咋还有点冷呢。 该不会有人在惦记他吧。 - 容白觉得哪吒的猜测并不无道理,但这个猜测换成了黄风的时候容白便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灵山还能有什么大动作能够让哪吒都这般语焉不详? 莫非—— 容白没有开口,只下意识的往哪吒那边靠了靠。 生灵便是这么奇怪,明明哪吒最熟悉她对哪里最敏感,碰到哪里会发颤,弄到哪里会怕痒,但哪吒在动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往那边靠去。 他已经不会伤害她,这种安全感她已经得到了。 “西行取经。” 容白正在想着,便听着哪吒也在解答他的疑问,能够让哪吒这般慎重的大动作,便是惊动整个灵山百年布置的西行取经之法。 佛祖说北俱芦洲好杀生,不分是非,或者便是为了糊口,他不渡; 可偏偏南赡部洲吃喝不愁,只因为王朝变迁所以故生争斗,便要来渡。 容白在佛祖袖中,在盂兰盆会上听得清清楚楚,当日在场的诸天神佛也都知晓,这只是一个借口。 谁让南赡部洲早已经在富饶上超越了其他所有部州?这种旺盛香火,是灵山必须要争取的。 哪吒见容白瞪大了眼睛,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子充满着氤氲雾气,怀香软玉在怀,忍不住在她睫羽之上又亲了亲,这才话带凉意,充满讽刺的开口: “阿难身为如来佛祖大弟子却天资有限,灵山好不容易得了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位佛的金蝉子,怎么可能因为他在法会之上走神便认定轻慢佛法,将最有天赋的金蝉子罚下凡间历劫?” 哪吒怕容白不懂这些,便掰开了揉碎了要让容白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依照我看,黄风便是拍下来的先遣兵,奉了灵山的旨意在这南赡部洲通往西牛贺洲的必经之地等着,原金蝉子的转世九九八十一难的因果。” 哪吒说话本就带着锋芒,他不喜天庭,对灵山也喜欢不到哪里去。 若是没有容白这一茬,他恐怕会唯恐天下不乱的乐于看这个热闹——诸天神佛为了人间香火机关算尽,就差要打破头了。 这还不可笑吗? 可偏偏他带着容白机缘巧合之下选庇生之所,偏偏容白当时选了这么一处是非所在之处。 若没有此事当然一切都好,但偏偏西行一事灵山早就已经开始运作,这从南赡部洲都到西牛贺洲灵山所有地方都已经成了棋局之上的一盘棋。 除了容白这个机缘巧合之下自己撞上来的,恐怕这些年陆陆续续准备下界的妖王都是本就计划好的棋子。 - 容白许久没有听到金蝉子这个名字了。 这个名字存在于他的过去如影随形。 也会出现在哪吒所说的未来当中,成为棋盘之上最关键的那一枚棋子。 但偏偏不会出现在她的现在。 哪吒知道的这般早她也没有想到,所以比起她从前的反应有些迟缓,那双灵动的眼眸显得呆愣了几分。 “金蝉子...原是.....这般吗?”她反应有些怪异,哪吒并未多想,只记得君吒和她关系好,金蝉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哪吒只以为容白是无法接受真相。 便只抚了抚她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手有炙热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 心里喟叹,虽是胆大了些。 但本就是灵山通缉人员,现在又知晓将来局面 ,容白怕些也理所应当。 两人的独有的草木清香汇聚在一起,哪吒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化了。 他从来都觉得这些事烦心,这诸天神佛说的好听却偏偏自己也有私欲,可偏偏容白身在局中,既然如此那就多庇护几分。 从他接下她这个麻烦开始。 他便要一直护着她。 “陷空山地处要塞,你已经无可逃脱,但容白,我必须告诉你,你想要全身而退就好好的做你的妖王,管好你的手下的小妖就够了。” “剩下的若有牵扯,便让他们知晓你与我的关系,你与云楼宫的关系,谅谁也不可欺负了你,到时候便让我下来拿你便行了。” 容白乖巧点头,虽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但最终目的两人的期盼都是一样的。 至于哪吒出场?还是不要了,她的戏份可不能让哪吒知道。 她一直想做的其实比哪吒想象当中的大胆多了。 毕竟,她现在对知情者来说,便是身在泥潭的一个小石子,无足轻重。 可偏偏在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之下,她这个不起眼的石子竟然也出现在棋局之上,还将自己身上的淤泥洗了个干净。 可容白胆子大,她舍了干干净净作为如玉的棋子入局,偏要费劲这般心机,为的是——她也想要成为操纵棋盘之人啊。 南赡部洲之人多聪慧,有一言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要的是坐收渔翁之力啊。 一个普通的劫难有什么用呢,她没有忘记这条命,这个灵魂的主人,要的一直都是——得道。 所以,只要哪吒不知道,她就还是有点大胆但懵懂的容白啊。 她不能让她的情哥哥失望的。 所以她会瞒的好好的,绝对不让哪吒发现。 她侧过身,濡湿的双眸望着哪吒,眼中朦胧让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穿云扰雾,绵延着无边情意,百炼钢也只化作绕指柔。 “那应当不都是灵山派下来的妖吧?便是算是菩萨们的坐骑也并无许多厉害的。”这是容白有些好奇,她知观音菩萨会安排好这九九八十一难,但关键灵山也并无那么多啊。 哪里来的妖说要多少就有多少,还能听着指挥。 “天庭也有。”哪吒沉吟,天庭最近的动作便是要借着这事分一杯羹。 “还有...若是散播谣言,吃了金蝉子转世便能够不坠轮回长生不老呢,若是像你一样觉得得了金蝉子元阳便能成为太乙真仙的呢?” “不会少的。” 哪吒落下定论。 他竟然也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现在的平静无法估量灵山究竟在做什么样的努力,也不知这件事落幕之后对于各方格局究竟有什么样的变化。 “所以,离黄风远一些。” 灵山的人还是真的傻,哪吒都不会放任这个妖接近容白。 最后,哪吒神色浓重的补上了这么一句。 容白眨了眨眼睛,看着哪吒凝重的样子忍不住的噗呲一笑。 被弄得微微肿起的殷红带着甘甜的角度,泛着甜意,又好似带着酒香。 “我的好哥哥,黄风是赢了我非要我称兄。” “可情哥哥,小妖此生仅您一人而。” “再无其他。” 世间也再无第二个哪吒。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8 22:14:10~2023-03-29 20: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焦糖布丁三分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生萧羊羊 60瓶;酣酣 58瓶;西柚冰茶 10瓶;25041275 6瓶;渔家唱晚、憨憨的小可爱、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一章 黄风在陷空山无底洞待了半旬,才总算见着容白和哪吒再一次露面。 期间他将陷空山上下全部逛了个一干二净,还和这方土地打了个火热十分亲近——虽然他和他那边的数位土地都相看两厌,但碰上不歧视、惧怕妖精的土地正神也不多,便多说了几句。 待再一次见到哪吒和容白之时,黄风赶紧行礼,看着哪吒不似刚照面时候杀气四溢便安心了下来,满怀憧憬的看着他的新后台。 即使这个后台对他没有几分好脸色。 这也无所谓,只要不拧断他的头,哪吒三太子干啥都行。 容白沐浴在阳光下头,浑身舒展,法力进步的最直接表述便是她总算不用多来几次便要开始求饶了。 她并不适合那位孙大圣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在这方道法驰骋驾云的基础上融汇上属于自己擅长之物。 容白现在的飞行速度即使不能跟孙大圣相较,但对比最擅长御风的黄风来说,容白能够一开始有来有往到后来能将黄风甩在后头,便是她的进步。 刚出洞府的地涌夫人满头锦缎般的乌发挽成一个发髻,身着一身赤色衣裙,裙摆层层叠叠用金线做刺绣,大团大团的莲花扑满整个裙边,随着她的走动,阳光之下会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黄风瞪大了眼睛,他不懂锦红跟他说得什么紫檀的雕花床榻,不懂什么刺绣绫罗,白玉宝石的珍贵,但他能够看见容白身上浑身氤氲着仙气——裙子是织女手中做出的。 脖颈间带着的项链有着法力,宝石晃得他眼疼。 这些也就罢了,但黄风觉得自己不能忽视容白身上的披帛,这当中蕴藏的澎湃仙气,还有神明的威压,还有他一打眼见到的那些图腾...这是...... 容白见着黄风瞳孔放大长大了嘴巴想说话说不出来,手指直指她身上的混天绫, 她眼波流转,起了捉弄的心思,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混天绫呢。 就是那位传闻之中的煞星伴生法器只一的混天绫。 黄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乖乖,混天绫在容白身上,不就相当于在他身上了? 黄风正想着精神层面共享混天绫,就被哪吒轻飘飘一个扫过来的眼神赶紧的止住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然后看着哪吒揽过了容白的细腰。 两人耳语几句,刚才就差把他脑袋拧了的三太子缓缓勾起宠溺的笑意,还亲了亲容白的脸颊。 两人的和谐的站在一处,此刻山川河海都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 黄风想:真配啊,三太子看起来脾气就很好。 - 容白使得双股剑,她先天力量上便不足,没有非要用自己不足之处强迫对上别人擅长之处。 双股剑的奥义便是两柄并不同样长度的剑刃,敌对者无法分清下一瞬究竟是那一股剑来劈、挑、砍、刺,容白不说自己究竟拜了谁为师,但还是央着哪吒与她对阵。 本正在一起对练的妖兵们赶紧让出足够大的空地,小心的躲闪起来,黄风脑袋这才回神——容白胆子向来大,刚刚化形便要与他对阵,现今厉害了便要挑战哪吒三太子。 他想,即使他知道哪吒三太子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他有胆子和那位神明对招吗?不会。 容白胆大到,为了修为可以用命来博。 所以,这才短短多少时日,御风驾云就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这个生来就能御风的妖甩在脑后了。 那双多情分外温柔的眼眸随着一下挑眉,眼眸之中多了骄肆的跋扈,她召出剑刃,主动朝着哪吒挥剑而去。 气场全开。 她不要哪吒留手,她想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大的距离,还差多少。 齐天大圣能大闹天宫,她想要得道又要多久努力呢? 容白的出手带着粉身碎骨全不怕的决绝,非是寻常试炼喂招,哪吒的剑在格挡住她挥过来的剑刃时候便察觉了出来。 此后,两人快速的对决让远远围观的众小妖完全看不清楚踪影,分不清楚两人究竟是谁。 黄风怔愣着,看着容白的裙摆随着身形舞动着,如同在身前开出的开到旺盛的鲜花。 容白身形灵巧,手中的双剑连环击出,让人摸不到规律究竟下一刻落下的究竟是哪一剑,在加上她刚刚修炼的术法和本就肆意的心境,手上的力道也越发的大开大合。 身姿翻转越发精进。 有一种非要逼得人节节败退的刚烈之势。 两相融合便越发娴熟。 若说在五指山上,她学完了,如今她能够汇聚上自己独有的功法来研习更适合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功法,这才真真正正是学会了。 但与她对阵的是哪吒。 本就有一力破万法的功力还有比起容白的稚嫩来说登峰造极的对敌经验。 他只需要找到容白的一处漏洞,就可以击破容白所有的攻势。 但这一下来的并不快,甚至他用着剑却发现若按照从前再留有余力恐怕这一场的胜利会由容白怀揣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程度来争取。 两相对阵越发激烈,本想在远处远远观战的小妖作鸟兽散,赶紧躲闪起来。 黄风觉得有心想要留下但那个哪吒下一瞬威压降临,对于哪吒从灵魂上上的惧怕战胜了好奇心,一起跑了。 容白对阵不讲道理,哪吒便唤长枪来克制双剑,一刹那化作三头九眼八臂法相之态,换了一种武器。 远处小妖都能够感受到这股威压,何尝离得最近的容白,感受到这个威压的容白脸上勾出一个兴奋的笑意,迎了上去继续用着灵巧的剑法与刚烈的进攻姿态。 哪吒并未召唤出法相天地,甚至法身状态也只显露了一瞬,将武器换成他最擅长的长枪,少了对容白要喂招时候的余力。 一力破万法的强劲和娴熟的对敌经验,最后的结果便是不需要法宝和法器,只下一瞬容白那柄长枪就对上容白的剑刃。 霎时。 容白身影如同折翼蝴蝶般重重落在地上,双手失力,剑刃落在土地当中。 口中喷涌出鲜血,血液撒在裙摆上无法分辨,只觉得那般红更艳了一些。 哪吒收回长枪,快步将容白抱在怀里,用着法力为她疗伤,朱袍衬得他华贵非常,眉宇之中也满是不赞同,可低下的眼眸全部都是关切:“容白,你疯了不成?” 他可以控制究竟对容白要用多少法力,但在容白一步一步紧逼之下若他再用从前的控制余力只会落败,若在不结束对战他怕容白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一个明面上的胜利。 容白一下一下要将他逼迫——逼迫他承认她已经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斥责话是这般说,但掌心之中运渡的法力一刻也未曾停止。 容白好像不知道疼一般,勾着唇角轻轻笑着,唇边流出的血液蜿蜒在了雪白的肌肤上,深入内里。 她眼波流转,感受着灵力在自己身上游走,歪了歪头看着将她抱在怀中的哪吒,仰头吻上他的唇。 这并不是一个接吻的好时机。 她唇上还有着鲜血,亲吻中带着鲜血独有的铁锈味。 但容白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开心过,因为她算计良多,总算能够成为中坛元帅、降魔将军,大名鼎鼎的哪吒三太子的对手。 即使败了,又如何? 败给哪吒,她一点也不丢人。 而且,她现在败了,几百年、几千年之后她不会一直落败,她要做对手,要赢啊。 “你真好。” 吻很轻,一触即散。 在风沙还未消散的战场上,他们接了一个带有血腥味的吻。 分开之后容白的笑意更放肆了些,有着山川河海尽她享用的意气风发,她这样在哪吒耳边呢喃着,手指借力紧攥着哪吒的衣襟,揉成一团。 哪吒明白她的意思,轻哼一声。 带着薄茧的指尖擦拭她唇边血迹,他轻骂一声:“小疯子”话语中却充满着欣赏。 一个妖,一个小妖,她真的一直在进步。 她胆大,疯,没有关系,他就喜欢这样的。 他哪吒,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只认尊卑的生灵,他喜欢的永远是他的同类。 而容白便是一步步走来,一点点靠近的同类。 只等西天取经之路开启了。 - 将近五百年后。 世俗变迁,朝代更替,时间流逝从来不会停留。 王莽篡汉之时从天而降形似五指的五指山,在大唐时期,因为唐王征伐西定国,此山成了两国之间的一处分割,一处屏障,两国的百姓都十分有默契的称之为两界山。 山下百姓口口相传,据说他们祖先的祖先便一直都在传言,山上有一只猴子,会说人话,这么多年也依旧活灵活现的,是一个猴妖! 有些不信邪的去了,都说见到了妖精吓得大病一场,百姓们听了这个便心生忌讳不愿往那边去,还专门用山野的猴妖威胁家中幼童啼哭——再不听话,便让那猴妖将你捉去吃了! 小孩一听立刻不哭了。 孙悟空看了几百年的日升西移,看着山角那颗果树从小到大最后旱死在地里消失不见。 树干未过多久便被樵夫砍了带走,那处地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颗果树一般。 孙悟空掰着手指,心里盘算着他上一次吃桃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那个大胆的小妖精来的时候,还给他这留了一个不知道绣了什么花的帕子。 哪个小妖长得什么样子来着?他有些忘了,反正没怎么记清。 但那个果子挺甜的,帕子也软。 忽的,他眉间一动,见一个总角小儿手上抱着一个桃儿,呆呆地朝着他看,竟然也不害怕。 “小孩儿,你不害怕吗?” 孙悟空奇道。 “你有什么好怕的?” 孙悟空呲牙一笑:“小孩儿,你能否把你的桃儿给俺老孙吃?” 小孩儿犹豫了一下还真把桃儿放下了,孙悟空还想在说些什么,可那小孩儿转眼就没影了,想来是家中长辈就在附近。 孙悟空尝了一口。 比那个小妖送来的甜,不知道比花果山的如何。 那小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种风光,是不是被打杀了,有没有拿着丢他齐天大圣的脸。 山间祥云降临,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带着弟子惠岸使者木叉来临。 良久之后,菩萨问孙悟空:“我有你赎罪之法,可护送大唐大唐和尚西天取经,归我佛门,放你出去,你可愿意?” 孙悟空轻笑,看了眼地上的桃核,缓缓说道:“愿去,愿去。” - 几年之后,法师玄奘与唐王拜为兄弟,身骑白马,面容清隽,衣摆却带着些许泥污。 他带的护卫入了虎口,几经保全之下他被护卫打马离开,西行之路当真困难。 “敢问老丈,此处是什么地方?” 那老丈见玄奘眉清目秀,不像什么匪徒便笑着说:“此地名叫——两界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明天十二点万字更新奉上! 预收《海上明珠》依旧万人迷修罗场文学,求个收藏 在英吉利留学悄悄换专业的明珠,突然收到了一封远渡重洋发来的电报,让她即刻休学回家联姻。 她辞别了国外的新兴科技和金发碧眼的前男友,回到了那个十里洋场、尚无硝烟的战场中。 父亲病重,母亲不问世事,姨娘利欲熏心。 身为家督的大哥重伤,幼子才三岁,三哥趁机争权夺势,小妹五弟懵懵懂懂。 当年随手捡回来的两只狼崽子已站稳脚跟,立场难辨。 千年世家家中人心各异,时局动荡不堪。 父亲说:“嫁人吧,给你大哥的孩子多一个依仗。” 未婚夫鳏居多年,手握权柄,对她却极尽温柔; 未来继子差了五岁,偏爱叫姐姐不叫妈; 初恋一直未娶,重逢就穿着白大褂在医院咬了她一口; 害她出国的元凶虎视眈眈,带着大兵围人; 戏楼里的玉老板只爱给一人唱戏; 紧随其后跟着回国的律师前男友; ..... 明珠纵情享乐,无一人会将明家的争斗放在她身上,只觉她的出嫁会为明家下一位当家人获取利益。 谁也没有料到,这位小姐开启独属于她的传说。 【许多人想要独占明珠,但都成为了她的掌中之物。】 感谢赞助: 感谢在2023-03-29 20:53:50~2023-03-30 16: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槐腓、547882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2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二章 江流儿是一个和尚。 旁的和尚都是长大了才做和尚, 整个寺庙只有他一人是从出生开始就做了和尚。 据说,他是被放置在一处木盆上,顺着江水飘过来的, 被方丈捡到之后这才捡了一条命, 便也取了“江流儿”这个名儿。 方丈说,是因为江流儿和佛祖有缘,所以这生下来便要投奔佛祖而来。 江流儿生的乖巧又白嫩,自小就展露了在佛学上的天赋, 方丈很喜欢他,将他当做亲传弟子来培养,对他如师如父。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 江流儿便遭到了寺庙许多酒肉和尚的刁难, 拿他的身世出来说笑。 江流儿面上混不在意,惹得几个和尚骂着没意思, 是个呆瓜,偏偏被方丈看在眼里。 实际上江流儿四两拨千斤, 借机将这几人平日里对他的辱骂揭露在方丈面前, 这才将这事给了了。 师父说的对,或许他就是属于佛祖的,所以一出生便要投奔佛祖而去。 他总是虔诚的看着佛祖, 方丈说他专心。 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庙堂前叩拜佛祖是一种刻入灵魂上的本能。 但他在望着佛祖的时候, 却有许多疑问想要开口, 却不知究竟要怎么开口。 他生来属于佛祖, 但他一直想知道想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师父,你说佛祖的衣袖当中会有什么呢?” 他转过身,太阳西沉, 殿内已无香客在。 殿堂之中,成年后的他一身素衣袈裟遗世独立,如同一朵洁白的云一尘不染。 仿佛多看几眼,都是亵渎。 “又说玩笑话,岂能够妄议佛祖呢?” 师父不答,他不知道,也不能妄议佛祖,但他体谅江流儿难得的童稚之语,所以并未责备。 江流儿转回身,又仰起头看着佛祖硕大的金身,阳光在他身上落下一层金光,清隽的容颜半明半暗,不似此间众人。 宽松的僧袍却勾勒出独有的纤长身姿,他长身玉立,就好似养在朱玉之地一颗挺拔的树,仰着头看佛,与殿内硕大的佛像—— 有一种微妙的对峙之感。 江流儿视线缓缓落在了佛祖金相衣袖处的位置上。 他总觉得,这里该是有生灵存在的,那生灵会从佛祖衣袖之中瞧瞧探出头来。 该是谁呢? 谁会这么大胆呢? 还有,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 他没有答案。 直到江流儿解开自己的身世谜团,在长安胜过了全部僧侣成为了玄奘法师,成为了唐王的座上宾也未曾解开这个谜团。 直到那一日水陆法会之前,当朝丞相萧瑀带着两个疥赖僧人到了唐王面前,将那不似凡尘之物的袈裟、锡杖奉于殿前之事,玄奘这才心有所动。 与那个疥赖僧人之中的师父遥遥相对,这才觉得尘埃落定。 来了。 他在心里这么说着。 温润俊俏的容貌缓缓勾出一抹笑意,让佯装成僧人的菩萨也觉得心中欢喜。 ——凡人变故良多并不可控,然金蝉子传世十世,依旧虔诚礼佛,果真是西行取经一事的不二之选。 原先的要价数千两全部作废,菩萨化身的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刹那间便腾云驾雾出了宫殿到了苍穹之上。 弟子惠岸使者木叉手持棍棒候在菩萨身后。 唐王惊讶,但玄奘却十分平静,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叹。 菩萨现世,高兴地唐王虔诚礼拜,众人纷纷下跪拜倒,听着菩萨说道:“只可惜,你们这些法师只能够讲小乘佛法,若能够讲解大乘佛法,便能够度亡者归天了。” 观音菩萨说的正是唐王李世民经历了地府那事之后最担忧的痒处,连忙朝着菩萨大喊: “菩萨请怜我众生指点迷津,这能够度亡者归天的大乘佛法要如何才能够习得?” “大乘佛法为我佛如来所编撰出的佛法,便要解众生苦厄。”观音菩萨手中持着玉瓶,瓶中杨柳生机勃勃。 “而我佛如来在西牛贺洲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之处,若想要取得真经,要有有识之士,有胆之士才能够取回真经,否则都是妄谈。” 玄奘的直觉并没有错,菩萨在苍穹之上,对着地上的唐王与芸芸百姓,却偏偏在说道“有识之士”之时朝着自己看来。 仿佛这个传闻之中能够取得真经之人除了他并未有第二人之选。 说罢,观音菩萨带着弟子驾云离开,刹那间长安祥云笼罩,烈日熔金,百姓们激动地纷纷叩拜。 唐王有些为难,但还是召集长安所有僧侣,问道:“眼下可有有识之士,有胆之士愿为我大唐去往西天取经之人?” 台下纷纷静谧,做和尚是一回事,崇尚佛法又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往西天未知之地还能够回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人都怕死,都想保留着眼前的富贵。 所以西天再好,大乘佛法再好,可没有人愿意舍了眼前的富贵安稳去往那西天未知之地。 金蝉子在心中缓缓叹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行一后起身对着唐王说道:“启禀陛下,贫僧愿往。” “当真?!”唐王大喜过望。 对他来说,陈玄奘是最符合观音菩萨所说的人选,否则他也不会从天下诸多僧侣之中单单对陈玄奘青睐有加。 “当真。” 玄奘如玉的面容勾勒着温和的笑意,唐王只听他说:“愿带大乘佛法归我东土,造福我东土大唐百姓。” 他心中沉甸甸的,好像有一块一直压制在他头顶上的石头总算落下。 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事,他逃不过,便亲自来铸成。 “我愿发下宏愿——一路必定到西天灵山,若到西天灵山不取回大乘佛法,我愿永不回长安,死后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度。” 一字一句,他发下宏愿,说的越来越狠,好似对自己有仇一般。 但玄奘却越发觉得自己身形轻巧起来,从前覆盖在他身上的阴霾随着他的宏愿一同消失不见。 “好好好,真不愧为朕玄奘法师,真不愧为天下出家人之表率。”唐王大喜过望,地府一行之后一直惦记的事总算有人能够来完成了。 “朕愿意与法师结为异姓兄弟,封法师为御弟。” 玄奘轻笑着应了,这般荣辱不惊之势让唐王更加欣赏。 带着银纹的袈裟随着微风掀起微澜,他如同一朵纯净的云降临在大唐长安。 苍穹之上,隐身的观音菩萨与木叉看着下方的热闹,木叉十分赞叹的说道:“金蝉子真厉害,这般荣辱不惊,果真对佛法十分虔诚,便连转世了都不能够忘怀。” 观音眼眸平静,唇边一直带着笑意望着玄奘,却开口说道: “这不是金蝉子,已经是陈玄奘了,所以......咱们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已经为他送到,剩下的便看那四位护送了。” 木叉顽皮一笑:“便连从前最为桀骜不逊能够反上天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现在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就知道此次传播佛法一事必定成功。” 听了这话的观音菩萨没有回答,看着地面上的玄奘有些失神,待看着唐王已经开始为玄奘准备宴会之时这才轻道一声:“走吧。” 棋盘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早就已经在筐中的棋子陆续登场了。 玄奘心有所感的朝苍穹之上看去,一朵轻柔的云消失在苍穹之上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却让他的睫羽轻颤了两下,直到身边人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 护卫葬身虎口,唐僧这些时日只能一遍遍的颂着《往生经》,他知道他不能够停下,也知道所有人都是为了他能够取经成功。 只是每每想起都觉得担惊受怕。 说来也怪,他有些忘记小时候的日子究竟是怎么样了,记忆没有问题,却总在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如同蒙了一层薄纱一般,回忆不真切。 玄奘有些害怕和后悔当日站出来和唐王许下了那不取真经不回长安的宏愿,这才刚开始护卫都已经没有了。 他总有一种感觉,他像是回不去长安了。 不过幸好,一路之上险象环生,幸而观音菩萨也不希望他彻底折损在路上,出师未足身先死,便再一次现身指点迷津: “你路上会有三个徒弟伴你一同西行,他们都是从前神通广大之辈,定能够护你上西天。” 玄奘连连拜谢,虔诚无比:“多谢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心系贫僧。” 可算是有救了。 日头渐出,白云渐离,霞光漫天。 盛夏的清晨就已经透露着一股炎热,但比起正午时候的浓烈,许多出行之人还是选择早上来赶路。 吹过的风带着一抹夏日独有的热浪,翠绿翠绿的枝叶在枝头上繁衍,树林的茂密一直延伸到湛蓝的天际,一望无垠。 此时玄奘在问过山下老丈之后终于确认了这就是菩萨所说的两界山地界,马匹有些乏累,他便没有坐在马上,牵着缰绳背着自己的行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去。 菩萨说,此地会有能够护送他西行的妖,可收为弟子。 “可是东土来的和尚?穿着僧袍的俊俏小光头,你可是东土来的和尚?” 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出现在蝉鸣嘈杂的山上,玄奘左右快速的看了看,一边握紧了自己的法杖,想要找寻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究竟是什么人。 “你没看到俺老孙吗?俺老孙在这。” 见玄奘还是不看过来,孙悟空急眼:“在这呢,你快低头,俺老孙被压在这里呢!” 玄奘这才看见,孙悟空暗暗道这个和尚眼神和脑子都太不好的样子,果然也就只有这样才会被西天哄骗来取什么真经吧。 “你怎么被压在山下了?” 玄奘听着声音定睛看去,啥也瞧不真切,只看到了一颗毛茸茸又满是泥污杂草的头颅,好似与整个山都融为了一体。 他有些害怕,人对于未知的生物总是有些害怕的。 即使菩萨说最为神通广大的弟子就在这两界山内被关押着,非是大奸大恶之辈,但也年少轻狂过,这才被镇压,需要将他护送到西天才算功德圆满。 可话是这么说,这神通广大的妖怪被压在了山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即使菩萨有了吩咐,但万一这妖突然发狂了又怎么办? 他可除了念经旁的什么都不会。 孙悟空觉得这人是一个呆子,是一个蠢和尚,不过他鲜少见人,又总算是等来了传说之中能够取经的和尚,便耐着性子说道: “俺老孙是五百年前大脑天宫的齐天大圣,现在被压在五行山下,若你能放俺老孙出去,俺老孙愿意护送你去西天取经。” 即使听了这话玄奘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安心,依旧躲得远远地,不肯靠近。 被压了五百年啊,那他一定很难受。 心里这样想着,玄奘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灵台清明,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直接朝着孙悟空走去,用一个汗巾替孙悟空擦拭脸上泥污,又伸手替他摘去头上的杂草。 动作温柔细致,连对玄奘有些排斥的孙悟空见玄奘这般也温和了不少,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玄奘再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大胆的在摸这妖怪的脑袋,不过这妖怪安静下来好似也不是很坏,不像是一张口就能将他吃了。 玄奘小心翼翼的继续着动作,一边小心试探着孙悟空的反应见他并非发狂心下也安心了不少,动作也更稳妥专心了些。 “你姓孙吗?贫僧要怎么才能够将你放出来?” “俺老孙姓孙名悟空,观音菩萨说了,只要将山巅处贴的这个符咒给撕了下来,俺老孙就能够出来了。” 自从观音菩萨说完,孙悟空就等着这一日呢。 只可惜了,以前他不知道,要不早就哄骗个小孩给他撕撕试试,实在不行找那个胆大的小妖...不,不行,那个小妖不好骗,一看就光会骗人。 师父让他在外不要说出他来的时候孙悟空可伤心了,可容白走的时候十分平静。 若不是孙悟空那时自己都不知道取经一事,恐怕会以为容白这个小妖早就知道他会接下会送和尚这个任务,走出五指山。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他也是这些时日才知晓,原来外头光阴变换朝野更替,现在西天已经瞄上了南赡部洲了,而这个和尚就是虔诚的信徒。 那小妖又怎么会知道? 玄奘看了一眼清理干净之后总算有个样子的孙悟空,说道:“我在给你取个名字吧?” 孙悟空应了,能把他放出去就行。 就是不知道西天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观音菩萨见他一面要给他取个名,他说他有了好说歹说才将菩萨拦下,现在这个和尚又再来一遍。 不过,他开心了赶紧将他放出去就行。 “都听师父的。” 玄奘见孙悟空眼睛亮亮的,擦拭出一些痕迹的猴毛洋溢着金色,想来若是洗干净了定是一个俊俏的猴子,大着胆子揉了一把孙悟空的猴头。 对他的怜惜超过了对于凶神恶煞的猜测: “好徒儿,你在这里等着,为师去去就来。” - 夏日的蝉鸣吱吱作响,一阵风吹过整片林中树叶都开始争先恐后的摇晃。 孙悟空在这里过了五百多年,往常就知道日子难熬了,可从来未曾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他仰起头看着逐渐到了正中散发炙热的太阳,他有些担心那个和尚会不会走到一半摔死了,会不会掉在山间猎人的坑里饿死了。 会不会爬到了山巅拽符咒的时候力气不够拽不下来,却被风给吹下山崖了? 孙悟空想着,觉得时间过得越发缓慢,蝉鸣声在他耳朵之中都成了深远悠长的声音,他激动着期待着,期待着能够出去。 终于,从天上降下来形似五指的那座两界山不知道因何缘故骤然倒塌,只听天边一声轰隆巨响,瞬时间天崩地裂。 百姓们只看见一道灵巧的声影好似从地下蹦出,一下又窜到了天边。 兴奋的影子充满着欢快,未过多久就跑到了海边,在沙滩上尽情奔跑。 “俺老孙总算是出来了!”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又回来了!” 他这样尽情的喊着,一切都跟五百年前一样,只是不一样的是少了他那些活泼的猴子猴孙。 孙悟空没有惆怅多久,飞速的窜进了海里给自己洗了一个澡,等出来的时候金灿灿的毛发湿漉漉的,他本能的甩了甩毛上的水,看着将他困住了五百年的五行山炸成了碎片。 那个小老鼠精问他闹天宫可后悔。 那时候他说,不悔。 当时他只想着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世间尊卑为何早早便有定数,他为何便要听从天命。 他没有想太多,只觉得痛快。 招安招安,一开始他是听了太白金星那个老倌的忽悠,没有想着一定要如何如何,但天宫太过高傲,容不下一个出身下界的猴子。 如今,回想起从前,他依旧是从前的答案,闹天宫斗神官,他不后悔。 只是....... “悟空,悟空,你慢些跑,等等为师。” 那有些呆笨、啰嗦但还挺有善心的和尚追了上来,一边牵着看起来并不听话执意要往另外一头白马,一边还带了一个带了环的拐杖。 孙悟空眯着眼睛一瞧,那本能得惧怕靠近的马便瑟缩了一下,乖巧的不敢乱动,被牵着就过来了。 等玄奘到了之后,孙悟空耐着性子施了一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眼下这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救了他:“师父放心,俺老孙会护你平安前往西天取经的。” - 这般和谐的氛围,直到暮色迟迟,两人到一处人家借宿。 晚上遇到劫舍强盗,孙悟空召唤出五百年未曾用过的金箍棒,不需吹灰之力便将刚才凶神恶煞要杀人的强盗给打死了。 他正得意之时,却见刚开始只是惧怕强盗的玄奘也开始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玄奘为这些强盗念了许多遍《地藏经》,孙悟空抱臂站在一处并不说话。 再后来,师徒二人陷入了冷战当中,孙悟空认为自己并没有错,玄奘惊恐孙悟空不将认命放在眼中,生怕孙悟空发狂。 ——先能够杀死强盗,若有一日他也让孙悟空不顺意,岂不是他也会被这猴头给打死? 是以,玄奘担忧、害怕。 夜不能寐。 白日里精神也不好。 直到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再一次来临,这一次她并非手持杨柳净瓶,而是高座莲台,面带笑意,好似将众生一切苦厄都看在眼中,给予分解:“唐玄奘,你可有难办之事?” “菩萨,菩萨,那猴头......贫僧实在不知该要如何才能不害怕他,而且他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生,并未将人命生死,律法放在眼中,这要如何是好啊!” 如果一开始玄奘还有着气度风姿,到最后便是实打实的惧怕了。 他害怕那个朝外挥去出的铁棒,有朝一日会朝他挥来。 那一日喷涌的鲜血落在他的脸颊上,还有那强盗震惊的眼神都让玄奘害怕——不能目无法度,岂能直接杀人呢? “莫急,我有一法,可解你燃眉之急。” 菩萨耐心的听完了玄奘的诉求,脸上温和的笑意和慈祥和蔼的眼神未有任何变化,只微笑着向迷路的信徒指点迷津。 她好似没有看出来,长安初见时候的玄奘和现在的玄奘性情上有些变化。 “我有一紧箍,只需让他戴上,便可以让他听你的号令,若他不听,你便可用紧箍咒拿他,不再继续枉造杀孽。” 若容白此时此刻在此处,定然能够发觉这一次观音菩萨拿出来的紧箍,便是盂兰盆会之上,如来佛祖交由观音菩萨“紧金禁”三箍之中的一个。 不知缘由只知用处的玄奘在菩萨开口之时便收到了化成一顶小花帽,掌心之中触碰着只觉得布料柔软,但一想到用处,玄奘便知该要如何才能用了,当即对着菩萨连连拜谢。 未过多久,孙悟空化斋回来,他还是不说话,只将钵盂放在玄奘面前,然后靠在树上。 玄奘这些时日也发现,这般粗糙的猴子被压在五指山连衣服都没有蔽体的,竟然还有一个丝帕。 丝帕是莹白的绫罗,看着不似大唐的风格,其余的玄奘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上头那朵花开的确实好看,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 被孙悟空当一个宝似的护在怀里,但有时候又会拿出来骂上几句。 “悟空......你要不要带上试试?” 花果山的小猴若是惹了长辈们生气,长辈们一句吃果子不吃就是服软的意思。 孙悟空看了一眼掌心之中的帕子,还有身上的虎皮小短裙,再看看玄奘玄奘手里精致的小花帽轻哼一声。 出家人不打诳语,八戒之中便有一戒,玄奘没有说怎么来的,但孙悟空想起来之前玄奘之前给他缝制的小短裙,这是他收到的第二个专属与他的礼物,还不是讨要来的。 想来这个小花帽也是这般,送给他的赔罪礼物。 哼。 说什么出手不出手的,他打死老虎的时候玄奘也不骂他,还给他缝制衣物,怎么就打死那几个该死的强盗的时候开始叽叽歪歪了。 不都一样吗? 不打死老虎玄奘会死,不打死强盗那几个人也要杀人了。 玄奘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虽然呆笨了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歹知错能改。 这样想着,孙悟空将手帕放进衣襟内,努力抿着嘴角想让自己显得难哄一些,但着急的脚步还有亮晶晶的眼眸,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都暴露了他的开心。 变故就在帽子刚刚戴上头的那一刹那,玄奘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想起那在眼前被打杀的生命,心下一刻便硬了下来。 佛珠被手指缓缓勾动着,蝉鸣绵绵的树林之中响起了玄奘的诵经之声。 声音小,但在孙悟空听来却如有雷震。 头上的小花帽变成了一个头箍,紧紧的束在他的额前和脑后,力道牵扯着他的头颅,让孙悟空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不可置信。 却依旧将这个一看便不是巧合的事连接在一起。 “是你......是你害俺老孙?” 昔日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便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被烈火焚烧也未曾流露出脆弱之态,却在带上这个头箍之时感受到了来自于身体本能上的疼痛。 他想用金箍棒将禁锢翘起来,却只让禁锢越来越紧。 “师父...师父...别念了。” “悟空,你可知错?”玄奘闭上眼睛,不看在地上头痛欲裂以头抢地来缓解疼痛的悟空。 “那些人的性命该由官家做主,岂能够动用私刑!” 孙悟空看着从衣襟滑出来的丝帕,莹白的布料落在碧绿的草地上,上头花开的正艳,花瓣如玉,尽情舒展着。 ——原来,只有那个小妖最为说话动听。 他忍着疼,从地上的视角看着紧闭双眼的玄奘,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将他这么多年压在五指山下的罪魁祸首。 目光之中闪着平静而悠长的怒火,眼睛亮的让人心颤,直入刚刚睁开眼眸的玄奘眼中,轻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是,师父,徒儿知错了。” 西天,都是一样的玩意。 骗了他一次还不够,竟然还合伙骗他第二次。 日后再对这个扶不上墙的玩意动真心,他孙悟空就改名叫空悟孙! - 黄风在陷空山并没有在住几日就回了他自己的洞府。 他也想要找机会好好和容白聊一聊,毕竟容白也太疯了。 不止容白在短时间内的进步神速,单单容白敢在山下联合土地一同为自己构建庙宇,这就是个滔天的罪名。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可比偷吃香花宝烛,喝点灯油大多了。 而且容白这条路一点也不能够复刻,半截观音虽然他们都知晓是戏言,但也算师出有名。 容白,即使走在边缘地带,但已经正经的吃上了人间的香火,还有了三太子做靠山。 这些他羡慕不来,但他也不甘心一直就这么被容白远远甩在后头。 肯定是他着急从灵山跑下来逃命,都忘了要好好修炼了。 现在三太子虽然老瞪他,不让他凑近容白学一下管理小妖的策略,但他还是很感激这个共享后台让他总算不用担忧脑袋被人拧了去的后果。 “妹子,我走了哈,你和三太子好好的。” 容白轻笑,黄风的头发是黄色的,跟他皮毛上的颜色一样,这般说话露出一个整整齐齐的白牙,笑容灿烂,但在对上哪吒的时候就像原型未成精时候见到了猫。 吓到要吓死了。 “你放心,你我已经相安无事,至于旁的事,我只劝你一句小心为上,还是吃素、清心寡欲的好。” 哪吒猜测的黄风工于心计,容白觉得黄风没有这个脑子,所以忍不住的提点了一句。 吃了取经之人亦或者入药,要么便是得了取经之人的元阳。 容白觉得灵山辟谷,应当不会吃肉,但......她总觉得若是不对黄风叮嘱一下,以他非要胜他当哥哥的脑袋恐怕会弄出更多的风波。 “行行,我回去就好好修炼,看看能不能和土地也搞好关系。” 虽然他那边土地有点多,有十几个。 “三太子......苦了你了。”见三太子一直往这边看过来,黄风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口。 唉,真可怜。 他的妹子为了他俩的后台,竟然这么辛苦。 虽然现在看着三太子脾气挺好,但将来呢?还不是苦了他的妹子。 他们两个又是灵山要犯,生死还不是就在三太子的一念之间。 唉。 黄风下定决心好好修炼,之后便是五百年。 -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来的快,走的也快,但那一下却扰的无法入睡,需要做些别的来。 尤其是哪吒知晓长安那边已经有南海观世音菩萨彰显神通显露于百姓面前宣扬西天大乘佛法之时,哪吒便知道西行取经之事在经过了五百多年的筹备,如今终究算是正式开启了。 诸天神佛,都是这场棋局之中的棋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哪吒这些时日在陷空山越发的神情严肃,身形紧绷,内心总有一种惶恐让他不愿意容白牵扯局中。 恨不得掀翻这个棋盘。 永远桀骜不逊,眉宇之间有着纵横天地傲气的莲花太子,也有了心烦的事。 可偏偏难以纾解。 因为容白太过于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应劫,而是如同黄风一般西天灵山里的旧友要到她这里做客一般。 “哥哥,你看这个带给阿娘,这个带给贞英姐姐好不好?” 天庭有天庭的好处,赠与的宝石全部蕴藏着灵气,衣裙全部都由织女编织云彩制成,华贵无比。 但下界也有下界的好处。 甚至殷夫人和李贞英原先便是人,而后才到的天庭,对于凡间总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感觉,这些年容白陪着哪吒往云楼宫去过许多回,都是送一些凡间的好物。 人生匆匆数十载,但人在世事变迁之中却会迸发出更多的智慧。 衣料、绣花纹样都有变化,对于一成不变的天庭来说都是稀罕物。 “你倒是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怕。” 两人一坐一站,哪吒坐在黄花梨椅子上,南赡部洲现如今是唐朝,喜欢用高大的圈椅,哪吒也喜欢这个,便换掉了之前的石椅石桌全部涌上了木料。 哪吒神色凝重打量着容白忙前忙后,故意冷哼一声让人知道他的态度,也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妖知道知道厉害。 “有哥哥在,还有云楼宫在,谁还能将我打杀呢。” “我知你是担忧我安危,但我在陷空山,你留我一命还认我为义妹这件事天庭人尽皆知,灵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选了此地,便早就已经是计划之中的一环,你若贸然插手,恐又生事端。” 容白倒是急,急的恨不得送给那金蝉子的转世一个东风,让他赶紧到她这陷空山无底洞两人好好好的再续前缘,重温旧梦,然后她大彻大悟忍痛放手,成全金蝉子成佛因果。 可惜啊,急也没有用。 连孙大圣的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都不能直接护送金蝉子转世,如今都要一步一步的走,何况是她?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她已经等了这么久,又何惧眼前几期呢? 不过跟哪吒说起来这个,容白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春水浸眼波。 想起哪吒从前跟他说,他幼时做了好事便说自己是太乙真人弟子,做了坏事便说自己是托塔李天王的儿子。 他被父子君臣给困住了,也同样知晓了解决之法,反正丢脸丢的都不是他的脸,丢的是李天王和他儿子的脸。 哪吒有心想要投机取巧换一个妖带着陷空山,但容白平和,显然这个态度是不愿意离开的。 她要强,哪吒比谁都清楚。 分明长了一张清冷除尘的容貌,纤细的手腕腕骨微微凸起,他每一回攥的时候都会担心时候再多几分力气就会将她的腕骨弄断。 偏偏胆大妄为,那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 会示弱,但不会永远弱小。 两人四目相对,一坐一站,形成了一种对峙之感。 最后,还是哪吒不在执拗,轻叹一声拉着人的手腕将人猛地扣在怀里,手腕上还有红绸勒出的淤痕,显得格外活色生香,此刻他无暇关注这些靡丽,只看着那双灵动非常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 “既然你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就去做吧。” “接下来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我也不方便常常在下界走动,恐怕还会为你增加许多枝节,你多注意一些。” “——莫要真的被打杀了。” “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凶恶的紧,是个毛脸雷公嘴的,长得还十分丑陋,那天蓬元帅投胎成了猪,修成道体之后也无法换脸,卷帘那人杀生太过,沾染许多孽气。” “你定要多小心些,莫要把这一场试炼当真,若一有什么不对,便透露我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哪吒伸手揪了揪容白的脸颊,用看似威胁的话语实际上说出的全部都是劝慰的话,只字不提关心,但细节全部都是关心。 容白笑着眯起眼睛,朱红掺金线一层一层堆叠的裙子在她身下展开,如同一个开到盛时的花朵。 娇艳欲滴。 任何人见到容白这样的眼神都不会耐得住的,她的眼眸之中有着果敢的无惧无畏,如同山间肆意的风穿堂而过,又有着连绵情意,总让人被这双满怀星子的眼眸深深迷住。 明艳又骄肆。 这是他从灵山救下来的花。 像极了他。 却又不是他。 容白仰着头看着哪吒,含情的上目线还有那张清冷绝艳的容貌被馥郁了冲击力,花开到艳时,是最美的。 “知道了。” 她都懂的,但还是喜欢哪吒这个最怕麻烦的人不厌其烦的在她面前细细说教。 嘴角甜的好似沁的出蜜来。 “在水镜前再试一次?” 容白扬眉,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哪吒会借机说这个。 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在水镜面前...她有些受不了,但哪吒偏爱这个调调,总想哄着她再试一次。 眼下哪吒又要走了处理他麾下事务,还有西行取经一事堆在一起,容白想起来她瞒着哪吒想要行的事,攥紧了哪吒的衣襟,缓缓的点下头。 他袍服的领口微微有些敞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容白先一步吻上那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觉得有些渴。 水镜一开始的作用并不是这样,容白可以作证。 但现在只要她稍稍一睁眼就能够清楚的看着每一处细节究竟是怎么被哪吒如同面团一般的作怪。 还有她身上画着的一团一团的莲花花瓣,鼻尖是馥郁的莲花清香,身上是莲花图腾,身边是满湖盛开的莲花。 她无路可退,便是瑟缩一下还会下意识的往哪吒怀里躲去。 容白想要闭上眼睛,哪吒偏不让她躲。 最后最后,容白只想赶紧将这个水镜收起来,再也不见光,就听着哪吒吻在她的小痣上,红梅如同点缀晕开的胭脂,哪吒好似寻常一问:“小白。” “你与我兄长有旧,与那黄鼠精有旧。” “那金蝉子呢?” 容白僵住,心跟着一起颤栗起来,被握紧的腰肢哪吒攻势还未停止,让她没防备的发出一声惊呼之声。 她忽然明白,这就叫做贼心虚。 金蝉子。 竟然两次在下界提起金蝉子,都是在哪吒口中。 这真是......奇妙的一种缘分。 “金蝉子身为如来佛祖二弟子,你可曾与他也有过旧?” 23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三章 容白颤了颤。 炙热的吻顺着脖颈一下一下落在脊背处。 外头暴雨过后, 落在洞穴低处的雨水顺着缝隙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显得本就硕大而空旷的寝殿彰显的更加寂静。 容白听到这话感觉自己心都漏了一拍,只那一刹那怔愣,但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 下意识抬起头看着跪在水镜前的自己, 失神了一瞬。 有旧? 有多么旧? 是金蝉子被贬下凡的罪魁祸首够不够旧? 但是只要她不承认,只要她这边没有被哪吒明晃晃抓一个正着, 哪吒就不可能知晓。 这只是哪吒随口一问。 而应答的话要如何说, 该在什么时候说,几分真几分假都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本就这件事不能从头到尾一直隐瞒着哪吒让他一无所知,只是因为哪吒突然提起而显得她慌了神。 容白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叙说的话术, 让这件事情在尘埃落定就此揭过。 “慢一些。” 容白声音喑哑,带着些许哭腔。 哪吒剧烈的攻势让她身形也开始轻轻晃动。 就像被风吹在风中的柳絮, 随波逐流, 难以自足。 在她说完之后身后的人好似不满她回答的迟疑,所以落下的吻还有攻势如同那道狂风暴雨一般更加激烈了三分。 他捉弄的握住容白的手, 将手覆于肚腹之上,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处。 容白听着他玩味的低沉嗓音轻声说道:“感受到了吗?” 水镜内,唇瓣红润, 一张一合。 容白的唇瓣早就被一次一次吻得烫而软,颜色像是开到盛时的靡丽花瓣。 她被哪吒弄的有些失神的感受着, 眨了眨眼睛氤氲出朦胧眼波。 顿时只觉得可怕。 连什么都没有的吃醋都能这般凶猛。 若是一切尘埃落定, 她能得道成仙,他知道她骗了他, 该不会要在榻上直接弄死她吧? “要什么才算熟识?” 容白从猛烈地攻势之中努力回神重重的喘息一口气, 借着这句话回答。 “若要是大太子殿下和黄风兄长这般熟识,倒是没有。” 因为就是听听经,亲了亲,有些风花雪月的将金蝉子被贬下凡的实际罪名变成了——破了色戒罢了。 毕竟她和君吒、黄风清清白白手都没有挨过。 “若要是同咱们现在一般亲近......” 容白沉吟一声, 身后之人本就是借着机会发作现在见容白还要拿乔即使是个玩笑他也不能接受,于是又不轻不重的研磨起来。 忍着燥着,也要让容白说清楚之后主动来求他。 “那自然——也是没有的。” 视线模糊,她抬起头竟然也瞧不见水镜之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能够看到模糊身影。 恍惚中容白听着自己央着哪吒,之前的羞耻抛在了脑后。 心里想着南赡部洲那个不是唐时候的朝代,说的那句“掩耳盗铃”真是旷古名言。 哪吒轻笑一声,肆意风流之姿,抬眸顺着容白的视线朝着水镜之中看去。 容白觉得朦胧,可他却觉得清晰明透。 绝艳昳丽的美人眼波含泪,眼尾微红,身上肌肤铺就着千年不朽墨颜料化成的莲花还有人工雕琢上的雪景红梅。 锦缎一般的长发凌乱,如同藤蔓蜿蜒落在肌肤上。 春意茫然。 哪吒含着容白的唇,知道她这时候好欺负,也十分满意她的回答。 君吒和黄风他都不愿意在容白面前提起,恨不得他们永远连人带名字都不要出现。 什么兄长,想起从前他还玩味想过容白是小嫂子便气恼,从前容白在灵山必定十分尊崇兄长,所以兄长才肯相护。 至于黄风,哪吒对他不过是迁怒时机出现的不对,他在陷空山等着,容白在外头玩闹,那妖还先他一头占了一声“哥哥”的名号。 有旧归有旧,都不足以成为威胁。 至于刚才话提到的金蝉子,那就更无所谓了。 不过心念一动,想起容白以前在灵山,能够突破灵山大雄宝殿外的护卫定然也不是只能在山下的小妖,也是有几分薄面。 想必也和佛前最受器重的金蝉子有过几面之缘。 说不定容白也用过景仰的眼神看过那位传闻之中光风霁月的金蝉子。 不像他,传闻之中尽是恶名。 不过恶名也有恶名的好处,譬如知道是他的人就没有不睁眼的敢来招惹了。 “我与金蝉子有旧,可与金蝉子的转世无旧,也不知道是何性情,竟然真的要用人身从南赡部洲那里的中原国家到西牛贺洲西天来。” “这路途......太过遥远。” 即使有着明里暗里的庇护,但当中可以出的意外太多了,对于一个寿命只有几十年的人来说也太冒险了。 该说不愧是金蝉子吗? 即使转世也对西天灵山永远着超越灵魂的虔诚。 过了许久,云雨渐歇,外头又来了一场暴雨,分不清究竟是白昼还是黑夜,容白慵懒蹭在哪吒的胸膛上这般说着。 她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衫,衣领微松,调皮的几率青丝顺着衣襟朝里滑去,无端令人遐想。 肌肤清透如玉,朱唇却红的分明。 色泽如血,哪吒见了又忍不住的用指腹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娇嫩的唇瓣被他弄的更加艳丽。 他轻笑一声回应着容白的话:“金蝉子是不是心甘情愿下凡历劫这事谁也说不准。” “这件事灵山能够操作的事情很多,金蝉子愿意最好,不愿意也会被动的愿意。” “至于转世后的唐朝和尚?连金蝉子这位灵山最具天赋的二弟子都不能保证他是“心甘情愿”那唐朝和尚又怎么保证他是真的呢?” 哪吒话语之中带着讥讽,显然他对诸天神佛没有几个喜欢的。 “至于取经......你不知道的是,金蝉子的转世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世了,前几世也一直在取经路上,却都中道崩殂。” “九为极数,第十次就算是不成,西天也会让他必须成。” 这是容白并不知晓的,她原以为灵山一直都在筹备着,毕竟孙悟空一直被压在五指山下。 连护卫的妖都没有,谈什么取经,可哪吒却说金蝉子的前几世竟然也在取经路上死亡。 那金蝉子的那几世死的时候,都成为了可以参习的经验了吗? 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必成之势。 “调戏嫦娥仙子投成猪胎却偏偏带有神仙记忆的天蓬,打碎琉璃盏贬下流沙河,每隔七日就要受一次穿心剑惩罚的卷帘侍卫。” “还有......五百年前意气风发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你瞧这些,是不是都是穷途末路体会到苦处了才被灵山放出来的,才被委托保护好这一世的唐朝和尚?” 容白心头一颤。 她原先并未关注什么旁的,也不知道天庭内情,只孙大圣一件事便知道灵山这一次筹谋的厉害,现在知道了更觉得可怕。 “不,不对,不是说,取经路上还有一个吗?” 说是...也是什么三太子,和之前被哪吒抽筋扒皮的那位太子排行一样。 “纵火烧了玉帝明珠而被被他父王大义灭亲报上天庭,被罚用天鞭鞭打三百鞭后再诛杀——结果被观音菩萨所救。” “为了和西天攀上关系,不过是牺牲一个儿子而已。” 为了这次传经,灵山严阵以待,天庭、龙族各方势力都牵扯其中,可见现在南赡部洲的香火究竟有多让人觊觎。 哪吒和龙族早就有渊源,对现在四海龙王纵容手下作乱自己不沾染世事的行为十分不屑。 “你要记得,莫要招惹他们这些取经人,尤其是孙猴子,不是个好招惹的。” “应付几下便好,若有万一便直接烧香唤我。” 容白点头,看着哪吒话里最嫌弃孙大圣,实际上只有在说孙大圣的时候带有几分笑意。 心里想着:若是眼前人知道她和金蝉子渊源,再知道她背着他去寻了孙大圣。 恐怕...... 嘶。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还被哪吒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脊背,以为她是怕眼前要来的取经之人。 温热的手掌抚在背脊上,带着哪吒独有的细致温柔。 容白想, 哪吒不会知道的。 最可怕的事情,一定不会出现。 - 玄奘见着孙悟空带上紧箍之后只要听着他念紧箍咒便会头疼欲裂,他也总算放下心来。 路上他又收了两个神通广大的徒弟,只可惜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 一个直接生了一张猪脸,一个生的青面獠牙满头红发,玄奘一开始又惧又怕。 听闻两人还都是从前天上的神仙犯错才被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点化,便想着能否再给他两个“紧箍”也好让他更安心些。 但看着两人一个油嘴滑舌,一个沉默寡言的,却都打不过大弟子孙悟空,他这才放心下来。 至于一行人之中的白龙马——敖烈太子,他被夺了横骨摘了颈下明珠不常说话。 师徒取经四人一路磕磕绊绊,玄奘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了传言——只要吃一块他的肉,就能够长生不老,若能够得了他的元阳,便能够立即成为太乙真仙。 这等传言让一路上的妖魔都如同疯了一般,诡计神通遍地出,玄奘也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香饽饽。 孙悟空疲于应对,但最怕的还是玄奘的不信任。 ——玄奘一个脑子呆笨,说话啰嗦的蠢和尚,偏偏会信那些惯会变化的小妖,而八戒和玄奘一个毛病,见到美人便说什么都信。 沙僧和白龙马不爱说话。 孙悟空简直抓狂! 这硕大的取经路上,除了俺老孙竟然再无一个明白人! 也只能说这件事给玄奘增加几分教训,在将孙悟空请回来之后,孙悟空听着他以后一定不再随意听信旁人的话做保证,心下才稍稍安心了些。 “哼,俺老孙以前遇到一个小妖,生的比嫦娥仙子还要好看,师父若是故态复萌的话,见了他恐怕会骗的连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也不剩。” 孙悟空忘记了容白的样貌,但记得她原型上的白毛十分柔顺。 还有手帕上的花也好看,就是他走了这么远的路见了许多国家都不知道这是朵什么花,因为寻花还被八戒那呆子打趣过。 那人胆子大,让人忍不住的听她忽悠,按照她的心意来办。 孙悟空觉得,若是耳根子软的玄奘见到她—— 就莫说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了。 就连紫金钵盂想要留下那也得容白那小妖觉得骗一蠢物太丢人,留着让玄奘化缘去。 “原来大师兄也见过这般妙人,花果山以前是真厉害。” 八戒以为是原先花果山万妖来朝的时候,没有想过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还有妖精能够去找他。 “不过还是不要遇见的好,万一想要吃了师父呢。” 这路上他们遇见的都是想要吃了玄奘的。 哪种吃都有。 玄奘被两个徒弟连连说道,面上有些挂不住,脸颊微红,在马上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拢了拢头上的帷帽,听着脚步踩在干枯枝叶的咯吱声音,环顾四周茂密树林。 开口:“此地不知是何处,天色将晚,树林难行,不如我们找一处人家借宿一晚,或者寻一处庙宇吧。” 他不如几位弟子身强体壮,之前想着减轻白龙马负担,多走行路十分困难,但还是硬挺着,如今累了这才上马歇歇。 孙悟空听了点点头,寻了一处干爽处给几人画好一个圈之后便凌空飞起,往前头探路。 没过多久,猪八戒有些狐疑的说道:“你们可听到了有女菩萨凄婉的哭声?” “哭的让俺老猪心疼。” 24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四章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西天万里遥在脚下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多远了。 彼时容白收到了来自小妖们探听的消息,取经的师徒四人已经过了黄风所在之地,整装前行继续出发了。 而西天也没有追究黄风的罪过, 或者是说在明面上最克制黄风的灵吉菩萨给降服带走。 实际上,黄风可能便是其中一环。 哪吒听到的时候轻哼一声,在阳光下显得颜色浅淡如同琥珀一般的眸子显得格外冷情了些。 “我就说黄风是西天刻意安排之下的, 不然便不会是只被灵吉菩萨带走,而是直接打杀了。” 他们早有风声,容白这么些年一直与周围的各大妖王交好,便是为了探听消息。 至于哪吒,哪吒身在高处, 不在局中, 在天庭内探听的消息也更清楚一些。 但不论是哪一方的消息,都能够明显的看出一个结果——灵山、天庭派下来的妖会被直接带回去。 有能耐好教化的妖便被观音菩萨直接带回了南海珞珈山。 ——但听了吃一块玄奘的肉能够长生不老、得了元阳能够直接太乙真仙传闻的妖, 都被直接打死了。 没有任何例外。 而容白还注意到一个哪吒并不知晓内情之处,昔日盂兰盆会之上, 如来佛祖为了让观音菩萨促成西行取经之事,赐下紧金禁个箍。 有这个箍, 只要带上,便只能够老实听话。 可容白听说,那师徒四人身上只有孙大圣一人带了紧箍,那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头上都没有带上。 本该出现的“金禁”二箍并未出现在取经之人身上, 也不知所踪。 好像箍本该就只有一箍一般。 亦或者说,天蓬和卷帘二人已经足够乖顺, 并不需要外力来鞭策。 容白脑海之中飞速旋转,应和的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拽了拽哪吒的衣袖,忽然想起来如果自己单纯的只是一个【偷吃香花宝烛】的小妖, 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大概......也是会被轻易打死的一员。 容白早先便涌起的物伤其类之感涌上心头,她这么久一直在做的便是想要成为【不会轻易死】的存在,但偏偏这个世界比原先世界好,却也没有好到哪里。 物伤其类,是因为妖,但不仅仅是因为妖。 谁的命运又由自己做主了呢。 她有些想要知道,金蝉子那一日的不平静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轮回的时候会怨他的佛和灵山吗,或者说,怨她这个将计就计的小妖从他身上汲取生机吗? “哥哥去忙吧,若有事我会寻你的。” “断断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 取经之人逐渐逼近,她也要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做下去了。 只要在事成之前瞒住哪吒就足够了。 她会从泥潭里洗干净的棋子,变成真真正正的执棋之人。 哪吒低头看她,容白唇瓣抿的颜色更加鲜明了些,自温软之中生成的澎湃朱色显得格外娇艳。 她是这世间万物之中,独属于他的盎然春色。 这般想着,哪吒顺从自己的心意,抬手搂住眼前人不盈一握的腰肢,长臂收紧,以一个充满占有欲又富有安全感的姿态将容白彻底的拢入自己怀中。 天庭公务并不繁重,但也需要点卯。 这几百年他两地奔波,在陷空山和天庭之间,踩着不会引起注意的线,又会抽出些时日料理香火信徒。 正逢西行之人快要前来,陷空山地处要塞,哪吒的身份还有职责都不允许他继续待在陷空山。 引起道佛两家的特别注意。 他这些时日有些焦躁,却又不知是何缘故,只好把这份惶恐变成容白要独自面对属于她的危机的慌张。 他也在担忧着容白的安危。 即使她已经不在孱弱,即使她现如今道法高深,但他依旧会担心在他鞭长莫及之处出现任何的意外。 “好。” 哪吒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玄黑色的袍服,织银的光芒在阳光之下折射。 意气风发的气质配上低调沉稳的颜色倒格外冷峻了几分,紧实有力的线条被劲装束缚着,不再像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刃。 这位神祇的威名遍布四大部洲,连在南赡部洲十分有名,是尊崇的海上英雄,庙宇遍地。 那双用混天绫搅得海水不宁,用长枪奠定无上微风的哪吒太子如同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抚着容白的脸颊,掌心将她的脸颊全部包裹住,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叮嘱着。 “乖一些。” “我才能够安心。” 容白握住他的手掌,乖顺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充满眷恋之态,眼眸柔情似水,秋水盈波。 最后,哪吒为她整理了一番伪装成普通红绫的混天绫,乖巧的覆在她的衣裙之上,像一个普通的披帛。 这才御着风火轮离开。 容白在视野之中,很快从一个小黑点再也搜寻不到。 哪吒抚了抚心脏的位置,紧紧皱起眉头。 微风拂过,哪吒在云上静谧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 取经路上,气候难辨行路艰难。 刚下了一场暴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让他们这些取经之人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 玄奘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一个拥有让别人长生不老之力的普通人。 他怕冷。 但前路漫漫,他怕又在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妖怪,也不敢主动说停下来歇歇。 想起白龙马艰辛,玄奘一路之上十分善解人意的不愿意再坐在马上,劳驾白龙马。 只在累了之后这才上马歇歇,也算不耽误路程。 他害怕一路之上的妖魔鬼怪,这是来自于未知的恐惧,但他怜惜弱小,是他本能存在的事。 但显然,暴雨下的很大,他又不比徒弟们人高马大,脚一下迈进去便如何都拔不起来,脚下泥泞还沾湿了鞋袜。 大徒弟孙悟空前去前方探路,玄奘寻了一处背阴之地,坐在石块上,看着四周树林说着:“此地可以算是一处风水宝地,必定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 “不知悟空可否探得一处人家,让我们借宿一宿。: 这也算是一处经验了。 他们在山野会遇到妖怪的地方必定十分僻静,风声鹤唳,鲜少有百姓活动。 可如今玄奘看着此地,山花野树烂漫,数不尽的芳菲就在眼前,花朵开到盛时。 雨水滋润过后鼻尖轻嗅着泥土的气息,只觉得生机勃勃。 鸟雀飞跃在林间,偶尔啼叫几声来应和。 耳边还有泉水潺潺流淌过山谷之声显得格外平静深远,还有波涛冲刷山崖峻岭之声层层叠叠。 此处生机勃勃,一看便有百姓生活过的痕迹,定然不会有妖再次为非作歹。 这般细细观察之后,玄奘说道。 “师父也有了经验了。”八戒听了嘿嘿一笑,想起等下孙悟空便能够化缘回来,只觉得腹中空荡荡的十分饥饿。 玄奘摇头轻笑,倒能够应对这般打趣,就地颂起了《心经》。 猪八戒百无聊赖的上下看着,眼神提溜提溜的转,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沙僧暗道一声没意思,转念皱起眉头,惊疑说道:“你们可听到了有女菩萨凄婉的哭声?” “哭的让俺老猪心疼。” 玄奘睁开眼眸,倾耳听着。 沙僧先说:“此地在林中,刚刚下过暴雨,若非我们着急赶路,还有谁会在此地?” “估计不是什么女菩萨,还是妖精要勾引师父,引得咱们出去呢!” 孙悟空划下的这个圈是一个天然的屏障,若非孙悟空认可之人,其余妖怪在圈外即使如何觊觎都不得近身。 “我的耳大,顺风听的见,但真的是一位女菩萨的哭声。” 玄奘皱起眉头,他也听见了,不知为何胸膛内噗通直跳,里面好像多了一只小鹿一般在横冲直撞。 这次的心跳加速并非害怕妖孽,而是好似......他只听了一声哭声,就已经怜惜了起来。 玄奘摩挲了一下掌心的佛珠,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听见了这哭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1),若真有什么冤屈之处,咱们身为僧人如何能够见死不救呢?” “对对对,该去救该去救!”猪八戒应和着。 “二师兄!”沙僧反对。 “即使要救,不若也等大师兄回来也不迟,免得上了妖怪的当!” “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妖怪,你没有听到师父说吗?” “此处都是百姓常在之处,不远处就是乡镇,这里的百姓自给自足,哪个妖怪会让山下的百姓过这样的舒适日子?” 沙僧也觉得不像,若妖王在这里百姓都能够如此安居乐业,那妖王是来乐善好施的吗? 可这也太巧了。 大师兄刚一走,就听到了哭声。 若是真是妖怪的奸计,又要再次磋磨多日才能够度过这里,取经之路实在漫长。 他虽然说得话不多,但也实打实的着急。 玄奘摇摇头,他已经坚定了他的想法,迈步走出孙悟空划得圈,朝声音来源走去:“为师心意已决。” “若只是担忧会遇到危险便不救,岂能是我出家人的作风?” “我不远万里愿从东土到西天取得大乘佛法,为的便是能够度化众生。” “可若是连眼前的苦难都不能救,又怎么能够救得众生?” 猪八戒牵着马两步追上,嘿嘿一笑:“师父等等俺老猪。” 沙僧无奈,只能驮着行囊一同过去看看。 - 玄奘猛地停住了脚步。 眼前野花遍地,草木生机勃勃的景象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再来观看。 只见一棵成人环抱不起的百年松柏之上,有一个纤细的声影被红绫束缚在树干上。 那位女菩萨身形孱弱,低着头无法看清楚样子,口中被一白色缎子塞着不能说话。 她哭的十分克制,半低着头,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啜泣几声,泄露出几分压抑的哭泣。 引得被绑在树干上的身形晃动几下,又勒的她肌肤出现淤痕,脆弱的像是一块精美的瓷器,稍稍碰撞就会烟消云散。 “师父,怎么突然停住了?” 猪八戒脚步没有轻重,见玄奘停下脚步有些疑问的大喊着。 玄奘还没有来的及说话,便见那位被捆绑在树上的女菩萨恍然间被吓到,刹那间抬起头来,满脸惊慌。 玄奘再一次怔住。 该怎么形容眼前这张面容呢? 眼眸如星,唇若丹朱,般般入画。 若不是现在情形特殊,这位女菩萨也一直都被紧紧捆绑在树上,玄奘恐怕会以为此处并非山野。 那睫羽上还挂着泪珠将落未落,眼眸之中看到玄奘他们充满着惊恐。 “沙师弟......这位女菩萨,生的比嫦娥仙子还要好看。” 猪八戒怔愣的说道。 了解猪八戒究竟是什么罪名下凡的沙悟净顿了顿,觉得猪八戒这话说的应当是真心诚意,所以心下越发谨慎——此地怎么会出现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必定事有蹊跷。 玄奘理解那女子究竟为何惊慌,实在他的徒弟长得都不甚好看。 便连他也是看了这么多年才将将看习惯了。 路上化缘之时这两个徒弟可是吓坏了不少人家。 玄奘示意两个徒弟稍安勿躁,先等候在原地,主动上前来到这女菩萨面前。 明明他是知道害怕的,明明一路走来他也遇到过这般计划的妖怪,可在听到她模糊哭声的那一刹那他好像什么都顾不得了。 胆小、害怕,都已经与他无关。 这样惊恐的神情和单薄的身形,只想让人将好好抱起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阿弥陀佛。 他......他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够有这般想法。 我佛慈悲,他一个出家人之时怜悯荒山野岭的弱小之人罢了。 “阿弥陀佛,这位女菩萨,贫僧与弟子们路遇此地,弟子们虽然面相凶恶但都是神通广大之辈,还请女菩萨莫要惊慌。” 玄奘行了一佛礼之后朝着眼前之人说着,那双映着秋水的眸子眨了眨,惊慌少了几分。 “得罪了。” 玄奘再一次行礼,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朝着眼前人伸去,那女子也十分配合,并未有任何躲避。 触手温润,玄奘匆忙之际好像指腹还触到了柔软的唇瓣,让他下意识低下头,耳尖带了几分红晕。 猪八戒远远瞧着,问身边的沙僧:“师父这次好大胆,是不是也觉得这位女菩萨生的十分好看?” 树下那女子,荆钗布裙,并未穿着什么富贵衣料,但看起来家中也并不是贫苦人家。 一身碧色的裙子在着草木茂盛的景象之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只可惜,裙摆和绣鞋上弄了些许泥污。 明媚的阳光落在长而卷翘的眼睫上,让她眼眸之中多了一层薄雾。 柔弱的像河边柳树,美的不似此间之人。 她只站在此处,乡野草地都变成了仙境瑶池。 猪八戒觉得,眼前这位村妇,荆钗布裙难掩国色,雪作肌肤玉作容,真是奇了。 若是旁人说因为一女子父子兄弟反目,猪八戒或许不信,但眼前之人说出来只觉这等美色谁见了不新生觊觎呢? “二师兄胡说些什么?师父才不会像你一样!” 猪八戒没有想到只这一句玩笑话就让沙和尚暴怒,冷哼一声。 心里暗暗想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师父要是想成亲了,咱们拦也拦不住。 ——大不了各回各家就是了,只不过你沙悟净不愿意再回流沙河了而已。 “阿弥陀佛,女菩萨可否与贫僧说一下,究竟是何缘故才会在此地,还被绑附在树干上?” 触手的温润一瞬即逝,玄奘收回为眼前人摘取布料的手,低声问道。 并没有着急将眼前人解绑松下来。 毕竟一路之上西行已经多年,路上都有坎坷,妖魔鬼怪尽显神通,他也多有了几分防备。 但是不知道为何,明明他该多有防备,但对着眼前之人总是觉得她不会伤害自己,甚至还有一种宁静安宁之感。 “见过长老,多谢长老相救。” 眼前之人欲说还休还未,等说完这句话便已经又留下了两行清泪,眼中满是凄婉、悲哀之色。 “只是......我,我的事恐怕会给长老添许多烦心事。” “我懂出家人济世为怀,可长老们若是只需要过路,那还是快些早,总比好的要因为我而赔上了性命,沾染了麻烦。” 泪珠如同断了弦的珍珠一般落下,玄奘觉得好似又是一场大雨倾盆的暴雨,在他心头将所有的土地砸了一个泥泞。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替她拂去眼前人脸颊上的泪珠。 但他这一种冲动接下来就化为了替他伸手解开绑缚的束缚。 虽然有些疑问,为什么捆人还要用红绸披帛来捆,但看着眼前之人,手腕上因为捆绑而出现的淤青,便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女菩萨尽管说,贫僧虽然并无能耐此身,但贫僧的几个徒弟都是个顶个的厉害,女菩萨莫怕。” 玄奘一边解开束缚,一边这样说着。 “是啊是啊,女施主你就大胆的说,若遇到什么事,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猪八戒和沙悟净见玄奘要主动替人解开束缚,这才快步上前走了几步,听着玄奘这般说,也赶紧拍着胸脯承诺道。 “我家中原来也是不愁吃穿,然而无奈父母亡故,临走之前将我许配给了这边的富裕人家。” 说到这里还是一路正常的,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会发生眼前这种状况,众人便听着她继续说起。 “只是,我随相公回家那一日,公爹想要强行将我霸占,我不肯,逃了出来,跟相公说起,相公怨我勾引公爹,才会引起这么多的事端。” “相公家中多年不回家的叔父回来,与我原先竟有几分......熟识,这也让相公更加怒火中烧。” “他们几人商议好了,将我放在这里,任凭被野狼叼走分食,也不会因为我闹得家宅不宁,可怜也无人做主。” “家中真的有几分势力,所以几位长老听了我的故事速速离去吧,不要在此地逗留,凭白沾染麻烦,惹祸上身。” “这......会有如此荒唐之事,这一家人罔顾人伦,竟然平白欺负你一个弱小女子!” “是啊是啊,女菩萨不用担心我们师兄弟几个人,虽然长相不好,但是心地十分善良,俺老猪绝对不会让人这么欺负你的。” 猪八戒也随后这样说着。 见到这般场景还有话中意思,便连最为挑剔清醒的沙悟净也觉得没有什么疑点。 “女菩萨莫怕,我的这几个徒弟都有移山倒海的能耐,必定会为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的。” 玄奘略略避开眼睛,赶紧承诺,不敢注视那倒映着连绵星子,好似会说话的眼眸。 “这......” 说话的女子犹豫一瞬,仓惶的眼神落在师徒一行人眼中,好似在担忧他们的能耐一般,许久她贝齿咬住朱唇,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 “那就多谢几位长老了。” 她连连欠身,行了一个不太熟练地佛礼,显然是刚才看玄奘才学来的。 “只不过,也不需要多劳烦几位长老。” “只需要将我送到地涌夫人庙里就好,地涌夫人慈爱救济贫苦,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温软的嗓音带着些许喑哑,说话的人可能是被绑缚的太久,哭的太久,眼尾也带着一抹绯红。 她好似没有察觉到玄奘对她下意识的躲避,只把当成一株救命稻草,却又不愿意让人冒险。 多么善良的一位女菩萨。 即使身处这般境遇也依旧能够说道口中“地涌夫人”的时候话语之中充满着信任。 “这地涌夫人是谁?兴建了庙宇也应当不是一个无名之辈啊,俺老猪在天庭从未听说过此人。” 说着猪八戒看向沙悟净,沙悟净也点头。 确实天庭之中没有这等人。 他们下界一趟,可将这天庭灵山各方势力都牢牢记在脑子里,生怕惹了些不能惹的,今日这么一听竟然还有野神呢。 “师父,既然如此,要不咱们就带女菩萨过去,顺便瞧瞧这位“地涌夫人”?” 猪八戒嬉皮笑脸,面上满是不以为意。 “你们可能未曾听说过,但地涌夫人已经庇佑我们数百年了,所以我才说只要带我去那里,就没有人不敢给地涌夫人的面子。” 美人柳眉轻蹙,见猪八戒对信仰的生灵并不尊敬,面露委屈和责怪,但这般神情让人见了只会怜惜并不觉得张狂。 “好好好,不若我们就去看看吧。” 看看究竟是什么野神仙在他天蓬元帅面前还敢装神仙,放着他们几个真神仙不用去拜假神仙。 “也好,我们给大师兄留下记号,免得他找不到我们。”沙悟净也并不反对,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个假神仙究竟做了什么让百姓这么信任。 那女子正要带路,玄奘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手腕纤细,腕骨微微凸起,上面有着淤痕。 玄奘道一声:“得罪了”,然后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披在眼前女子身上,高大的斗篷衣摆坠在地面上。 “女菩萨,雨后潮湿,不如多穿一些。” “地上难行,我有一马,女菩萨若不嫌弃不若坐在马上。” 那女子听着仰着头看玄奘,那双会说话的眼眸好似蕴含万千想说的话,明明笑了起来却带有几分泪意:“那法师您呢?” “贫僧步行即可。”玄奘答道。 “法师......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纤长的睫羽轻颤,在莹白的肌肤之上落下一层阴影,如同一只墨色的蝶,在问出口之时随后又摇摇头,乖顺的上了马不在追问。 玄奘见女子并不开心,犹豫一瞬还是诚实答道:“贫僧乃是出家人,救苦救难乃是贫僧职责。” 身后的猪八戒和沙悟净落后几步,看着眼前两人说话的有来有往,戳了戳沙悟净说道:“你瞧瞧师父,师父不是最爱洁吗?” 现在竟直接为一村姑牵马! 鞋履沾染了泥污也无所谓。 胆子也大了,往常碰见女色恨不得躲到天边。 “若两人不是第一次见,便是现在女菩萨欲说还休的样子,还是师父的热切,俺老猪都怀疑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旧情。”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猪八戒没用沙悟净说话,便朝前头高喊着:“敢问女菩萨如何称呼?” 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猪八戒的猪脸,瑟缩了一下又觉得有些不太礼貌,勉强挤出来一个笑意:“法师称呼我小白就好。” 玄奘皱起眉头。 握住缰绳的那只手掌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粗糙的麻绳深入到掌心,不知不觉之间磨出一道血痕。 小白。 小白? 无人发觉,那被仍在地上的红绫又悄悄的回到了衣袖之中。 - 容白回过头,收回视线,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看着远处轻轻笑了起来。 让取经的几人为自己护法,让金蝉子转世来牵马,是谁都想不到的事吧? 至于讲的故事...黑软一开始想的并不是这般罔顾人伦的故事,而是想讲路遇强盗被压进了山寨。 ——所有山大王都想要强娶,争执不过之下就将她绑在此地。 黑软当时振振有词:大王如此美貌,七十个人抢有什么过分的,七百人抢都行! 容白听了赶紧换了一个故事——一处山林,有七百多个强盗,此地该凶恶成什么样子? 至于为什么选这个【父子相争】的故事,是因为容白记得中原乃是礼仪之邦,不会让这般事情发生。 要一个超出他们想象的故事,才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至于【地涌夫人】一事,猪八戒和沙悟净虽说现在不是神仙,却还依旧有着神明的高傲。 必定会放下所有疑窦随她一同前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敢称霸王。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太好骗了。 九九八十一难真的不会超了吗? 容白想。 一路风平浪静,路遇几户人家,走了半柱香时间便到了一处庙宇。 从外头向里看去,只觉得香火鼎盛人来人往,此处竟然这么多的百姓信仰这位【地涌夫人】 容白被扶下马,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这位金蝉子转世——他给人的感觉很怪,有时候不像金蝉子,有时候又很像金蝉子,好似完全分裂成两个人一般。 转世,没有了记忆,还会是那个人吗? “这里便是了,只要我进去,地涌夫人就会庇佑我的。” 猪八戒朝里看去,只见一道用料十足的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像栩栩如生,那人仙带飘逸,双手持双股剑。 昳丽,威严,出现在同一座雕像上。 猪八戒与沙悟净对视一眼,他们都非常清楚这种程度的香火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这样的香火若是出现在大神身上也就罢了,竟然出现在这一个伪神身上? “这玉像......” 好生眼熟。 玄奘还未来的开口,便见猪八戒和沙悟净挥起法器想要朝前头进攻而去。 容白垂落的睫羽遮掩住了眼眸之中的嘲讽,紧接着那威风凛凛的便被一条红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他惊疑的眼神朝着身边浅笑之人看去,那慵慵懒懒百无聊赖的样子哪里还有泫然欲泣的脆弱。 玄奘瞪大了眼睛轻颤了一下,只觉得害怕。 妖。 又是妖。 原先女子的慵懒神采瞬间换了一身装扮,光芒环顾,荆钗布裙便为绛色红裙在身,恰如绯红的夕霭暮霞潋滟非常。 华锦衣带和层层玉佩坠饰缀在腰间,两种极致的反差铸就了这种美感。 她眉眼之间似乎有化不开的风霜,眼中既是可以说是有大爱,也开始说是无情。 平静无波,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玄奘朝后看去,竟然与那庙里的那位玉像一模一样! “悟空,悟空,快来救为师!” 若此时还辨别不出是妖怪的计谋就太蠢了,玄奘着急求救,却下一刻轻纱拂过脸颊,他便沉睡了起来。 最后只记得他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带着陌生的花香。 “呔!何方妖孽,竟敢当着你大圣爷爷的面为非作歹!” 容白见孙悟空在这时候赶来,也未有任何惧色,就在孙悟空朝着她的头颅劈下重重一棒的时候也未有躲闪,甚至脸上笑容越发璀璨了起来。 下一瞬,眼前之人消失带着玄奘消失在眼前。 无影无踪。 连身后本来人来人往的庙宇也随之消失。 水中月影一般。 而束缚着猪八戒和沙悟净的红绫也一块消失不见。 “这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这么戏耍咱们!大师兄,你是不知道,那个妖精究竟有多么会骗人,把我们就这么骗了出来。” “呆子,闭嘴!” “你们若是老老实实的,哪里会被骗。” 孙悟空收回金箍棒,有些失神,他确实没有认出容白来,只记得容白是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但他记得容白身上的花香,不同于他在花果山闻到的所有香气,记忆弥新。 可......为何是容白? 孙悟空不解,烦躁的挠了挠腮。 师父的用处也就是长生不老和太乙真仙。 可容白是跟他学的功法,早就已经可以长生不老。 太乙真仙有什么用,只要学好了不都是手下败将。 他不信容白的聪明不知道一路以来的妖精究竟是什么下场,可她还是劫了玄奘。 她胆子大,不然也不会直接在五指山下就要来学他的功法。 可她这一次胆大,图什么? 而且他这一次下手并未留手,容白是怎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奇哉怪哉! 他就说这些人见了容白会被骗的啥都不剩! “大师兄,怎么办,师父被妖怪抓起来了。” 孙悟空皱起眉头,不,不对,他现在火眼金睛竟然看不出她的原型,若不是认出来她独有的气息定然不会将她认出是从前的老鼠精。 ——“你们快将刚才遇到她的所有种种全部说出来。” 孙悟空沉声说道。 - 玄奘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舒适的梦。 梦里没有西天万里遥,没有妖魔鬼怪,没有他发下的宏愿,只有西方乐土极乐世界。 但他缓缓醒来,只见自己在一座寝殿之中,睁眼看着床帐上精致的刺绣,恍惚之中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大唐长安,留宿在了唐王寝殿的偏殿内。 但他十分清楚,莫说是偏殿,便是唐王寝宫也断不会这般硕大。 也断断不会在寝殿之中开凿通湖,种上满池的莲花。 不对,妖。 他是被妖给带走了。 可妖不是都会住在山洞之中吗?可妖真的有那般柔弱的女子吗? “你醒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玄奘感受到刚才并未在此的人忽然出现,细若梅骨的手抚在他的面上。 玄奘正要推开容白,便听着容白说道: “我等你许久了。” “金蝉子。” 思念的哭泣声久久回荡在耳中,寻找着并不存在的落脚点。 一滴泪落在他的唇缝内,玄奘想要推开的手瞬间失了力道。 是妖,但不是要吃了他的妖。 对。 所有人都说他是金蝉子。 可金蝉子又到底是谁呢? 他又是谁呢。 他该取经的啊。 容色极盛的美人垂泪,含笑凝视着玄奘,火红的衣裙衬的她华贵非常,再也无法将她和刚才孱弱的女子相合在一起。 玄奘久久无言,眉峰紧锁。 花香浓郁,思绪混乱。 玄奘只觉得自己从前所有劫难都白过了。 他以为已经能够摸出妖怪诡计的规律。 而那个称自己为“小白”的女子好似察觉到了玄奘的犹豫,顺势贴了上来,将他的掌心覆盖住她柔弱的脸颊。 寝殿内,只留下一声叹息,他到底没有躲开。 “女菩萨,男女授受不亲。” - 与此同时,伪装成普通披帛的混天绫隐藏的花纹不经意间闪了闪。 25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五章 ——“你们快将刚才遇到她的所有种种全部说出来。” 猪八戒听着孙悟空这般沉着, 也定了定心思,赶紧分辩道:“大师兄,你是不知道这个妖怪究竟有多么的狡猾。” “比......那一次还要狡猾、气人呢!”猪八戒怒气冲天, 这个妖怪本就为了玄奘而骗人,然后又在这里整出来了伪神之事,更惹得他厌恶。 不过他也不敢当着孙悟空的面提在白骨岭遇到白骨精的事,只好模糊一下。 “呆子,我让你说遇到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想不想救师父了。” 孙悟空叱咄一声,回首看着现在空荡荡一片的野外,刚才的繁荣景象便是连猪八戒和沙悟净两人都没有看破,这才中了容白的计。 而容白带着师父离开, 面对着他的金箍棒,不闪不躲,结果竟然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毫无疑问, 容白肯定是计划好的, 但到底是什么功法才能让两个大活人能够从眼前直接消失呢? 便是连缩地成寸都做不到的事,更何况容白还带着一个什么功法都不会, 正在昏迷的玄奘。 “大师兄, 还是我来说吧。” 沙悟净也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之中回过神来,青脸的大汉张望着荒凉的四周, 听到偶尔飞鸟经过,竟然觉得有几分冷意。 “原先大师兄你刚刚出去化缘, 我们和师傅就一起待在你画的圈里面。” “可不曾想二师兄先听到了一阵哭声,然后师傅也紧接着听见了,师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才走出了圈子, 要一同营救那个妖怪。” 说着孙悟空瞪了猪八戒一眼,猪八戒轻哼一声:“俺老猪这不是耳朵大听的也多吗?是师傅非要去救那个妖怪的。” 孙悟空腹诽自己料的果然没错,容白那个说话骗人的样子,只要一出场,就会骗的人什么都不剩,果不其然,他就走了一会儿,这些人就上当了。 “沙师弟,你接着说。” “我们过去的时候就看着那妖怪被绑在树上,还编了一个罔顾人伦的故事,惹的师父十分怜惜,还给她披上了斗篷,亲自扶她上了白龙马。” 猪八戒听到这抢先说道:“大师兄你可不知道师父跟那妖怪亲近的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似的,我们拦都拦不住。” 孙悟空神色凛然,因为他知道玄奘只是善良,但没有傻到主动要把自己送到妖怪嘴边,让她尝尝咸淡。 尤其是这一路而来,玄奘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怎么会主动亲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呢。 太蹊跷了。 “那妖怪号地涌夫人装神弄鬼,让这里的百姓祭拜,我们正要拆穿这个骗局,却没想到这个妖怪到了老巢暴露了真面目,劫走了师父,想来种种都是骗人的,不过是一个山野妖精。” 沙悟净口中满是不屑:“待大师兄找到那妖精的老巢定然要和那个妖怪好好算账。” “哎呀,那妖精生的国色天香又和师父这般亲近,师父竟然是吃不了什么亏的,恐怕咱们还会多个师娘呢。” 猪八戒这般说着玩笑话,但眼中满是凶光,显然他也明白自己完全被戏耍了一番。 “不。” 孙悟空摇头。 刚才他出去化缘,也在探访此处地形,发现此地虽然不属于任何国家境内,但百姓人口很多,生活的还都安居乐业。 依山傍水,鸟语花香,一片和乐之景。 一点都看不出来此地有妖怪作乱。 也是,若是容白这么多年从他那里学了功法结果依旧同那些妖王一样靠吃人耍威风,孙悟空会第一个不饶她。 “她确实名号地涌夫人,但庙宇祭拜并不作为,俺老孙刚去探查了一番,发现此地的百姓十分尊敬观音菩萨、还有“地涌夫人””。 “一个天庭没有的野神一直受祭拜,俺老孙察觉到不对赶紧回来,没有想到你们正好中了计。” 正说着,师兄弟几人十分有默契的跟上了孙悟空,朝着他说的地方而去,独留白龙马随地找了个背阴的树下歇着。 “这妖精竟然真有香火祭拜!”猪八戒本就气恼现在看着庙宇之中升起来的香烟越发生气——都做过神仙,自然懂凡间的香火代表着什么。 他原先在天庭时候都无这等香火,何况现在? 沙悟净也是如此,但他按捺住了想要直接朝着庙宇召唤出九齿钉耙的猪八戒,说道:“二师兄,你看看这里的百姓,咱们若是将这个庙宇拆了,百姓恐怕也不能让咱们走。” 和百姓争斗与和妖精争斗,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他们都懂。 孙悟空望着里面的玉像,双股剑示威般的萦绕于身边,清冷、威严。 没有一丝妖气。 这么多年他相信容白若是想要吃人会有比吃人更好的修炼办法,所以他相信容白定然不会为了长生不老去抓师父。 那是为了什么? 师父元阳? 他就是为了那个脑子不怎么好的师父才弄了这么一出戏,还专门等到了他不在的时候? 总不会是因为他没有收她为徒,真的像是八戒那个呆说的子一样,听了风声想要当他的师娘。 这般想着,孙悟空又看了一眼庙宇之内隔着一缕缕青烟的玉像,玉像昳丽又充满威严,刻画的容白的细节淋漓尽致。 孙悟空有一种错觉,他好似隔着人间的重重香火与容白形成了对峙之态。 那个小妖精的玉相好像也在朝着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但奇怪的是,别的妖他都清楚有坏心,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可一语成谶遇上了容白,他只想弄清楚容白这只小老鼠究竟在整什么幺蛾子。 并没有恼怒,也并没有想要告诉老猪和沙师弟。 “大师兄......”两人跟上,见孙悟空又回到了玄奘失踪的荒野处踌躇。 孙悟空挥了挥手也没有跟他们说自己和容白乃是旧相识的事,便在这里琢磨起来。 良久,落日熔金,飞鸟高鸣一声,隐入林中不见,孙悟空皱了皱眉头,朝着容白刚才消失得不见踪影的地方闲庭般的走了走,金箍棒在地上轻轻画圈。 对了。 他一直在琢磨究竟是什么功法才能在众目睽睽之前消失不见,因为他容白相识便是因为功法。 但他忽略了,容白的原型是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老鼠精。 最善的就是打洞。 “俺老孙知道了,你们在此地等着,俺老孙前去探路,一小小鼠精也敢在大圣爷爷面前玩花样。”也让他瞧瞧这么多年这小妖究竟在做些什么。 见孙悟空一溜烟直接消失在原地,猪八戒和沙悟净看着地面有些呆愣,他们没有想到妖怪竟是这样的办法。 猪八戒良久之后开口:“沙师弟,这妖看起来并不是野妖精。” 这是他们的暗话,也就是说不是没有后台的妖精。 ——不能随意打杀。 沙悟净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气上头的时候什么都不顾。 但现在也有了理智——敢在西牛贺洲为自己建庙宇,定然不是野妖精。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放出来的。” 猪八戒哼哧一声,将孙悟空带回来的斋饭给囫囵吃进肚腹之中,开口说着:“不管是哪里来的,反正又不会真吃了师父,等着大师兄去探探路是哪里的妖精,咱们该去哪里告去哪里告。” “再不济,师父要是真和妖精情投意合要在这里成婚,咱们也各回各家。” “你胡说什么,二师兄!” 猪八戒冷哼一声,他还有高老庄可以回,但沙和尚要是不取经就要回流沙河日日受穿心箭了,这才这么着急。 “咱们等着就行。” - 玄奘害怕妖精。 人对于未知永远都是害怕的。 他这一路上,要么遇上的都是要吃了他的,要么便是要让他出家还俗的。 他惧怕,惧怕这些妖。 可遇上了眼前这位用尽了奸计来骗了他的信任又将他带回洞府的妖,他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却未有惧怕之感。 或许.......是这个小妖精纤细的手腕好似稍稍用力就会折断,或许是那小妖见他苏醒时候情难自己流下来的眼泪。 “女菩萨,男女授受不亲。” 玄奘这样说着。 他终究没有硬下心来推开这位貌若天仙却满口谎话的女妖,可他浑身都在抗拒着女妖的靠近。 ——因为玄奘无法确认眼前这个孱弱的额小妖究竟是什么妖,会不会一下就扭头吃掉他。 “你这时候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容白从玄奘身上起身,面上破涕而笑,笑容如外头芳菲盛开,只留给了玄奘一个嗔怪的娇俏眼神:“你还没有我的记忆,你还不认识我,我不怪你。” “只要你好好留在这,就够了。” 她眼神之中蕴含着脉脉情意,眼波流转。 玄奘觉得自己好像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逃也似的避开了眼睛:“女菩萨,莫要胡言。” “虽说观音大士也说贫僧是金蝉子的转世,可金蝉子身为得道高僧又怎么会亲近女色?” “我那几个徒弟都是神通广大之辈,你若是再满口谎言,贫僧也不能救你。” 玄奘忍着惧怕义正言辞,却见眼前人直摇头流泪,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分明穿着明艳,举手投足充满肆意,一下就能将他吃了,但玄奘看见容白这个样子,恍惚中还是只以为是那个需要的拯救的女子。 迟疑了一瞬。 容白忍着笑意,轻笑着玄奘好骗,不如金蝉子。 见玄奘盘膝义正言辞的念起了《心经》,她也如同从前一般将头枕在玄奘膝上,听着他拨弄佛珠的声响。 视线朝着寝殿外看去,她那师父......应该也快找到洞府了吧。 只是一切都太过顺利,怎么顺利到她有些心慌呢? 26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六章 玄奘知道眼前这个美人是一个妖精。 能够将他在大徒弟孙悟空的面前摄去定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妖精。 但他在看着她眼眸垂泪的时候总会心软而一步步的后退自己的底线。 红粉骷髅。 但也幸好, 这位地涌夫人没有像从前他遇到的那些妖精一样,匆匆忙忙便要直接与他一个出家人成婚。 这位地涌夫人只是用梨花带雨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念《心经》的他心中并不平静,玄奘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良久之后感受到了一个力道, 那妖枕在他膝上, 温驯而柔和。 玄奘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可......金蝉子,他的前世,那位在灵山谁都要说一句天赋异禀的佛子,真的会跟一个妖有私情吗? 不,不。 我佛慈悲。 他怎么能够轻而易举顺着这个妖精的谎话而怀疑自己的佛心呢? 毕竟这个小妖太会骗人, 连那故事都被她编的荒诞当中带着真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金蝉子乃是最灵透的佛子, 想必......想必只是哪里救了这位地涌夫人这才惹得她误会了。 若她分明自己不是金蝉子, 定然会把他给放了的。 这样一想, 玄奘如释重负, 打坐的身姿也不再紧绷,心经念得越发流畅起来。 过了一会, 膝上力道消失,那妖好似用柔软的布料轻轻抚过他的额头,接着便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离开了。 玄奘睁开眼睛, 光洁的额头之上满是细汗。 他也许,并不平静。 “圣僧可要再走走?”玄奘腹中饥饿,未曾忍耐多久就有一个穿着普通的女子出现,好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奉上了斋饭、素菜还有瓜果。 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上奉着一串珠圆玉润、紫气盎然的葡萄。 他左右看了两眼,一般这个时候摄他而来的妖精不是应该出来表功吗? 这般细致的斋饭,他只有在长安时候才能够食用的到。 那女子无声无息引起不了任何注意, 但玄奘知道她也是妖。 “贫僧并非金蝉子,你们夫人什么时候放贫僧离开?我那几个徒弟道法高深,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们苦果自旦。” 那妖也不说话只笑了笑。 玄奘茶余饭饱,没有听到回答也没有见到容白心下微沉,站起身来观看着这个将他关进来的地方。 这是一处洞府。 四周无光,只用灯火来照明便能够显露出来在洞穴之内。 但它和玄奘所有被关押的洞府都不一样,它不简陋不粗糙不狭小不吵闹。 它甚至可以说的上奢华。 他不懂那些宝石绫罗,但光那一池塘的莲花生长的肆意便能够看出用心。 还有黄花梨的桌椅陈设,靠外的灯火忽明忽暗映衬着在浮雕窗棂上投下了百蝠的菱形光斑,殿内烛火盎然。 原先玄奘在寺庙之时只记得窗棂上用的是规整的方形图案,朝廷内廷内多有精细,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用栩栩如生的百蝠做成的窗棂图案。 太过怪异。 西牛贺洲的妖精住所竟然能和南赡部洲大唐的风格一致。 太过割裂。 本应该茹毛饮血的妖住所竟然这般精致。 如同这里的主人一样,像是一个谜团,他解不开,却又躲不掉。 烛火一声响动,结了一个灯花,玄奘心想:灯花在大唐是有好事的预兆。 他随着响动不经意的抬头看去,微微皱起眉头,随着心意朝着那边走去:“这里,从前是不是供奉过什么?” 跟在身后的小妖在未发现时候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在发问时候便赶紧底下头,不说话。 这里......这里原是供奉的...郎君的神位,因为眼前之人的到来,才被师父她临时放去了李天王和殷夫人那间门倒座儿里。 若是孙悟空在这便会发现,这不就是那个在五指山下给容白先行探路的小妖吗? 可往常妙语连珠惯会伪装自己的妖精,也在碰上三太子的事上,觉得自家大王太过大胆。 ——她们几位亲信都知晓,几百年前大王归来晚了,惹得三太子殿下苦等时候三太子的威压。 真的不想在经历一回。 可大王心意果决,只能盼望三太子殿下公务缠身,事事忙碌,等着大王将这个和尚送走了再回来。 ——大王,应该不会真的想将这个和尚留下来过日子吧? 玄奘见身后小妖不说话,便觉得是默认,指腹触摸桌案上的漆料,上面中央处有经年未曾见光的颜色差别。 再往前一面好似被香灼的痕迹。 心房一瞬间门剧烈跳动。 玄奘想——难不成,许多年之间门,这个妖精真的一直都在祭拜金蝉子? 究竟什么情谊才能够让一个妖精多年一直祭拜香火,又是什么情谊才能让她哭的那般伤心。 记起吗? 玄奘捂着心口,为什么他也觉得有些难过呢?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床榻对过那一丈高的奇怪物什:“那是什么,怎么用布帛遮住了?” - 外头下了一场暴雨,地面的湿泞泞的。 容白不喜欢雨季,总会让她觉得心烦,还会有一种沾湿了绒毛的错觉,浑身都像背负了许多氤氲水气。 可她这些奇怪在最关键的时候总会让她觉得心有余悸。 只怕,哪里做的不对,而后前功尽弃。 哪里不对呢?玄奘已经在无底洞之中,以孙大圣的聪明必然能够顺着前来,在没有记忆的金蝉子转世面前道好情意,孙大圣就是她和金蝉子渊源最大的见证人。 彼时,所有人都会知晓,她与金蝉子情投意合。 她会引导孙悟空再去灵山,这样灵山必定只会劝她——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何必执著。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听了来自于灵山的劝告,放下执念,放下情爱,帮助金蝉子转世度过情劫,成为他成佛路上最大的因果帮助。 灵山会善待她这个存在的,会认下她的功劳,得成真果。 其余的明明都已经掩饰好了,为什么还会心慌呢? 三太子...太子哥哥,只要这件事了了他便是再生气也不能和同僚生气。 她努力了这么久,可不仅仅只为了成为一个受人庇护便知足的小妖。 细雨纷纷,苍穹之上却烈日熔金,太阳与微雨相撞,倒别有一份趣味。 容白撑着伞站在无底洞外,细雨隔绝,艳丽的衣裙和披帛不会怕水火,容白低下头看着混天绫伪装成的披帛勾唇一笑。 混天绫一直喜欢勾在她的身上,便连哪吒唤它也不听,若不是哪吒也说这东西可以护她一次不然不放心,否则也不会将它真的留了下来。 尤其是这最关键的时候。 也幸好,混天绫被伪装成普通披帛,便是有能之人见了也只会以为是一件普通法器,断断不会将和莲花太子的伴生法宝联系在一处。 莲花太子,她的哥哥,她的情哥哥。 “你这小妖,究竟所做何为?” 孙悟空顺着那绵延无穷的甬道来到无底洞前,从耳朵里掏出棒子良久也没有朝着那个没有半分防备的背影劈了上去。 反而察觉到她的孤独。 真怪,几百年前她大着胆子不远万里来到五指山要朝他拜师学艺,孙悟空觉得她但凡还有别的出路都不会在那个时候找上他。 可即便如此,当时的容白也是意气风发,那眼中的孤勇和热烈让孙悟空只觉得好似看到了从前大闹天宫的自己。 看现在,她明明一身红裙,如同烈火弥漫,深受此地百姓爱戴,便连西天灵山都未曾阻止,可她竟然只看背影便觉得十分孤寂。 所以,他提着金箍棒便朝着容白走去,叱咄一声让那个好似飘飘欲仙不属于此界之人留下了。 “见过大圣。” 容白看了一眼天色,回过头聘聘婷婷朝着孙悟空施了一个佛礼。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眼便能够看到洞口有小妖正在看热闹,一个眼神过去,便让他们怕的缩了起来。 “你别跟俺老孙装傻,你到底为什么要抓俺老孙的师父?” “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像你这种小妖,俺老孙究竟打杀了多少?” 孙悟空自己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师徒关系,但容白却觉得他话里话外全都是恨铁不成钢。 容白噗呲一笑,上前走了几步,将伞分给了孙悟空一半,见孙悟空正要呲牙,掏出一个帕子替孙悟空擦拭猴毛,金光闪闪的,还挺顺。 比以前在五指山的手感好多了。 孙悟空等她擦拭完,继续朝容白呲牙:“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要是不想活了,俺老孙第一个先打死你,省的你在外头丢俺老孙的人。” “大圣真会冤枉小妖,小妖不过是几百年前路径五指山的时候远远见过您一面,小妖怎么就丢您的人了?” “这要从何说起?” 孙悟空冷哼一声,见容白都擦拭完了将帕子夺了过来:“跟你说正事!我那师父是唐王派来取经的,这一路上多少妖魔鬼怪都把他当成香饽饽,实际上都消失在世间门了。” 容白含笑看他训斥,心里不免想起了哪吒也喜欢这般说教。 明明是苦口婆心,却偏偏喜欢嘴硬。 但是孙悟空说的可怕,路上却有许多没有后路的小妖死在路上,但那些无辜的小妖无一个是孙悟空斩杀的。 他还是那个妖王,只是也在成长的局势之下屈从了眼前。 她想起关在洞府之中的玄奘,收回手,孙悟空凝视着那双过分纤细莹白的手腕,不由的眉头紧蹙。 他实在很难将从前在五指山上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小妖和现在庙宇之内高高在上睥睨世人的玉像放在一起。 容白,她太超乎预料了。 第一次出现他没有想到,再一次相遇他也没有想到。 视线随着她腕骨的上的微微凸起,流落在她臂膀上绑缚的披帛,孙悟空拧眉,这才想起了哪里怪异。 ——这个小妖,浑身竟然都蕴藏着天地之间门的灵气,而最澎湃的便是这处披帛。 红绫之态,永远这般澎湃法力的究竟是谁,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一时之间门想不起来了呢? 容白看了一眼被孙悟空握在掌心之中的金箍棒,传说中的定海神针,召唤出她双股剑其中的一柄双手执剑,放置孙悟空面前: “大圣,我想做些什么自然有我的原由。” “你今日愿意听我解释,也对这份没有没有名分的师徒情谊仁至义尽了,接下来我想请你进入洞府之中,听听我究竟是为了什么骗那法师来到此处。” “若那时,您依旧觉得我将他带来是一个错误,那不如,您就亲自用这把剑与我相对,看看咱们这对传承人究竟现在相差多少?” 孙悟空低头看着这柄双股剑之中的鸳剑,是一把削金断玉的好剑,剑身轻薄如蝉翼。 这种武器的重量对于孙悟空来说不够尽兴,只在灵巧上胜出,但孙悟空一看便知道这把剑十分适合容白。 庙宇里冷漠无情,睥睨世人的昳丽玉像手中执剑; 眼前之人呈上剑刃,眼波深处是深深寂寥; 孙悟空静默一瞬,紧接着便收回了金箍棒,接过了剑柄,轻飘飘的重量放在手中他还有些不自在。 但他仰起头,大声朗笑,便是头上戴着紧箍紧箍着他的所有肆意,他依然是阳光底下最熠熠生辉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行。” “你若是不能给俺老孙一个解释,俺老孙就不用别人的手,亲自处理了你。” 微雨簌簌,容白轻轻笑了起来。 手中的伞被孙悟空接过,十分有默契的朝着洞口而去。 孙悟空想:他就不信,容白的嘴再厉害,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 玄奘心中如有雷震,万千猜想在脑海之中却不知道该要问些什么。 难不成......这妖精当真与金蝉子有旧? 这种想法从开始设想开始就如同已经钻出土壤的幼苗一般茁壮生长,向上蔓延。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根系盘踞,早已经对这个猜想紧紧扎根。 因为玄奘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哪怕他知道小白是妖精,他害怕【妖】存在的本身,却也没有恐惧她是妖,甚至还依旧会对她产生一种保护感。 这种感觉,刚刚冒出了新芽,便连《心经》玄奘都已经念不完了。 他开始质疑,开始无措,开始怀疑金蝉子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个妖等他这么多年? 那个在寝殿之中的小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退下,应当是看他没有还手之力不足为惧,亦或者说悄悄隐藏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玄奘起身,硕大的寝殿之中只有他伴着明晃晃的灯火,烛光摇曳,他信步几步,屈膝半跪湖边圆润的碎石上,看着一湖之中盛景。 开的这般高洁的莲花,必定不是俗物,也必定......十分用心。 玄奘这样想着,将手放置在水中,轻轻扬起水花,看着莲叶上一点点分离的水珠缓缓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做,就如同莲叶上附着的水珠一般,聚还是散都继续由着旁人做主吧。 发下宏愿非他所愿,走上取经之路也非他所愿。 这一路,他迷茫的信仰着佛,旁的什么也不敢信。 容白裙摆潋滟,如同一大朵被簇拥着盛开的花朵,她到了寝殿留着孙悟空在外头,一进门便看到了玄奘正在湖边观赏着哪吒变换出来的莲花。 几息之间门的时间门好似过得分外漫长,容白看着这个虽是金蝉子转世但处处不如金蝉子的玄奘法师,握紧的手指甲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到血肉之中。 她有一瞬间门的心惊。 恍然间门反应过来是因为这是哪吒用法术培育、变换出来的满池莲花,并不会被惊动。 那她的别扭是因为什么。 最终,容白神色淡淡,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垂下了睫羽。 在玄奘伸手服了莲叶水珠之中开口制止他继续待在这里: “金蝉子。” 轻柔的嗓音如同初冬细雪之中缓缓生出的一抹暖阳。 小心谨慎,却又带着无法隐藏的欢喜。 玄奘回头。 他从未听过容白叫他的名字。 但他却已经知道 ,容白口中的“金蝉子”就是唤的他。 看着从外面归来,一身红裙潋滟,墨色发尾沾染了湿气的容白。 她还在,他的土地也还没有找上门来。 “女菩萨,贫僧唐玄奘,非是灵山金蝉子。” 他行了一个佛礼,恍惚之中好似嗅到了霸道馥郁的莲花香气之外的另一种香气。 让他的眼底出现波澜,更为幽暗了几分。 “不。” 容白感受着身后孙悟空的存在,一步一步走近寝殿,看着烛光之下映衬着的玄奘,寻找他和金蝉子究竟哪里有些相似。 逼的玄奘朝后退去,离莲池也越来越远。 “你就是金蝉子。” “金蝉子轮回之前,亲口与我说过让我离开灵山,让我在取经路上等着他。” 烛火闪烁,玄奘只觉得头脑越发昏沉。 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再一次流下泪珠,玄奘如同着了魔一般,不再朝后退去。 反而伸出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朝着容白下颚拭去。 容白,还有外头的孙悟空都听着那位从前胆小啰嗦的玄奘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意。 对挟持他的妖精满怀珍视的轻声说道: “小白,不哭。” - 天庭。 祥云缭绕,云蒸霞蔚。 不论下界发生何事,天庭神明永远高高在上,目无下尘,不染尘埃。 云楼宫内。 殷夫人脸上永远有着慈爱的笑容,更别说是对着她最疼惜的幼子了:“你瞧瞧,日日不着家,连公务都要挤在一处做,现在同为娘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阿娘。” 哪吒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殷夫人也知道不能够逗弄的再厉害,现在已经够了。 没看到她儿子耳朵都已经红了吗? 殷夫人也是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成神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西方。 一个是如来佛祖的殿前护法,一个是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的弟子,不论如何都是戒情戒爱的。 哪吒...至于哪吒,放在千年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哪吒竟然也能够铁树开花找到意中人,甚至百炼钢都成了绕指柔。 对着小白,那是面面俱到。 就是她儿子她也知晓,脾气桀骜,又认死理,小小年纪就吃过了不少的亏。 现在虽然懂得把握,但那种锋芒刻在了骨子里。 一定要顺毛捋。 幸好,小白性子好,两个人也合得来。 “这些等你忙完再去下界的时候带给小白吧,这些珠玉宝石我愿也不爱,贞英要么不用,若是用了没几下就丢没了。” “带给小白,小白生的漂亮,就要用这般贵重之物好好堆砌才好呢。” 哪吒点点头,收拾着盒子里的宝石。 他公务堆积,又被母亲留了下来说些小白的话,他不愿意跟旁人说容白。 便连母亲面前都不太愿意说。 母亲......太会夸了。 他只说一件事,母亲便能夸上数百字,滔滔不绝,显得他在容白面前越发的笨嘴拙舌光会拈酸吃醋让她哄了。 但是,他的母亲就是她的母亲,他喜欢容白希望所有人都喜欢容白。 让所有人都知道,容白是他的。 殷夫人含笑看着自己儿子抚摸着各色宝石,心中微微叹息神仙不能生子,但哪有两边都占全的道理呢。 既然享受了长生不老,就要享受该有的代价。 就是可惜了,小白生的那么好看。 “你说,要是造一个金屋子给小白住怎么样?” 哪吒正要回话,神色却陡然一凛。 掌心之中蕴藏着法力的宝石在不经意间门一下变成了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靠近了莲池。 “金蝉子。” 他屏息凝神闭上眼睛将神识放回在无底洞的分身之中,听着容白这样开口唤着。 下一瞬,深邃的眼眸睁开。 混天绫...... 27 西游27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七章 “哪吒?” 殷夫人见哪吒神色凝结, 深邃的眼眸瞬间遍布冷凝,泛着无边的暗色。 恍惚之中让她想起了那一年陈塘关那一场伴随着漫天血色和人间哀嚎的的风暴,殷夫人眼眸睁大, 赶紧问道。 “哪吒,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手中璀璨的宝石随着重力的挤压早已化成了齑粉, 消散在空中。 哪吒的手掌成拳,覆于桌案之上,但他回眸之中看着刚才平静和蔼的母亲眼中充满着恐慌和担忧,好似于当年的那一场风暴之中重叠在了一起。 他目光幽深,神色忽明忽暗,母亲很喜欢小白,母亲真的很喜欢小白。 而他除了陈塘关之外,并不想让母亲再见证第二次了。 这件事情该由他自己解决, 他自己付代价, 不论何时都不应该再牵扯到母亲面前。 所以一身赤红色朱袍的麒麟子面对着母亲的关怀, 他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勉强笑着安抚道: “阿娘, 孩儿这边有事, 等之后我再给你说清楚可以吗?” 殷夫人定了定神色, 好像要穿透他面上的笑意, 看出他掩藏在心底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可哪吒已经不是当年凭借着一腔孤勇就要还天下一个宿世清白, 还百姓一个安泰。 不再是一定要除掉为祸陈塘关的守海夜叉, 就算是一气之下牵扯进龙王太子,也无所畏惧,将所有事情都写在明面上的哪吒了。 他已经是佛道两家都认可的降魔元帅,是中坛元帅,是坛海会大神。 他已经有了自己判断的能力。 所以殷夫人眼眸深深的凝望着他充满着怜惜, 却在猜不透他到底隐瞒什么事的时候,站起身来,抚摸了一下他头顶上的金玉莲花冠: “好,交给你来思考,交给你来处置,阿娘等事情结束之后再等你的回答。” 殷夫人退了出去,带走了侍奉在宫殿外头的仙娥。 开门的那一刹那,阳光落在哪咤的头顶上,一点点的细小光斑与他浑身的烈焰交织在一起,他是天地之间独有的钟灵毓秀,是连阳光都偏爱的神明。 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好像带走了他所有的光,衣袍上用金线织成的图案黯然失色。 他一人坐在暗影之中,缓缓闭上眼睛。 只有用力握紧的拳头,和嗡嗡作响的桌子,才能证明他压抑的怒火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 容白瞪大了双眸。 那一双刚才那个从容引诱着孙悟空主动跟上她的步伐,进入她的计划的那双眼睛彻底的布满了震惊。 ——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竟然是...金蝉子?! 不可能,她亲眼的看着金蝉子被带走,她亲眼看着那个人离开。 这一世这个传闻之中的大唐高僧有多么厉害,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个人害怕妖,这个人从骨子里就害怕她排斥她,不可能是那个在他眼中众生皆平等的金蝉子。 而且......有些话跟玄奘说,还是跟金蝉子说是不一样的。 容白震惊,所以忘了动作。 孙悟空变化成飞蛾在寝殿之中,瞪大了眼睛,亲眼看着他那个本来对妖精害怕到颤抖的师父现在抬起手来,要替那个一口一个他的妖精擦拭眼泪。 满目怜惜。 脑海之中关于猪八戒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那妖精生的国色天香又和师父那么亲近,师父定然是吃不了什么亏的,甚至还会给咱们带回来一个师娘呢。” 师娘? 师娘! 何止只有孙悟空震惊,就是连容白也震惊的忘了动作和想要说的话,只怔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直到那一双如玉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温凉的触感,放置在自己眼下替自己拂去泪水的时候,容白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制止了眼前人的动作。 “金蝉子!” “是你吗?金蝉子?” 容白无暇顾及计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制止金蝉子的动作,但还是就着这样的手势,握紧了金蝉子的手,眼含热泪,充满着惊喜问道。 这样的神情便是孙悟空再不相信也无法对着面前郎有情妾有意的场景说出来一句,他们两个人清清白白,没有旧情。 他也不免思索了起来——要是这样的话,取经还要怎么取? 灵山不可能让取经这个已经走完了一半路程的难题因为玄奘一个人的私情,因为容白一个人的存在,放弃这件事情再不追究。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或许,若是取经之人一旦流露出想要放弃取经的办法,灵山会立即处死容白这个罪魁祸首。 孙悟空一向是以最坏的角度看待灵山,但他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所以他悄悄的变化成的那一个不起眼的飞蛾,在烛光之中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那对相配的有情人,然后隐藏进黑暗,悄悄飞出洞穴。 小飞蛾停留了一瞬,然后又掉过头来扑扇着翅膀看着眼前。被一个新锁锁住的倒坐儿。 倒坐儿之所以是倒坐儿,就是因为它这种房子南北通透,常用来作为供奉之所在。 可孙悟空想,怎么容白这么聪明的一个妖精能够利用百姓的香火为自己创造出凡人心中的神明,怎么不知道将此地给用上呢? 小飞蛾停留在原地下一秒彻底消失,变成了常见的爬虫,从缝隙之中悄悄爬了进去。 里面还有未曾燃烧殆尽的香,孙悟空变换出了原形,看着这一间布置得极其精致,香火十足,瓜果菜肴丰盛的屋子内心涌起一抹奇怪。 直到他逐渐靠近,看见这桌案之上供奉的个神位上篆刻的字迹,又一次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挠了挠自己的猴毛。 — 漂亮的眼眸之中流淌下泪水。 殷红的嘴唇却满是惊喜的笑意,玄奘看着眼前美艳的妖精,恍惚中想起了被雨打湿后,毛茸茸的小动物。 无害。 可爱。 只想将毛茸茸的小动物带回去。 应该是一个白色的,一只手就能掌握住。 最好能够放置在袖中,日日带在身侧。 可他下一秒回去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眼前的妖精握在掌心之中,吓得赶紧抽回来。 他自己刚才竟然......竟然被妖精所迷惑,做出这种有违清规戒律的事。 实在是...实在是...妖精计谋多端。 “女菩萨,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得亲近女子,烦请女菩萨之后不要再戏弄贫僧了。” 玄奘深深地行了一礼。 “戏弄?”容白重复一句。 低头看着现在反复无常正在行礼的玄奘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心慌。 她实在是无法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金蝉子转世十世之后的除了善良,只剩下懦弱的玄奘,还是拥有着金蝉子的记忆,唤自己一声小白的金蝉子本人。 好像有一些地方她错过了一些细节。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所有的一切她都布置好了,那她究竟错过了些什么?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也没有时间来细细的回想了。 孙悟空已经在后面,她必须要为自己这一场情深意重的戏找到最佳的见证人。 不过为了考量金蝉子的存在,她必须减少过去的添油加醋,将自己这些年的等待一五一十的全部分说清楚。 漂亮的眼眸之中充满着委屈,容白扬起头脸上神情是孤注一掷的是情深义重。 一朵半开的莲花绽出了花瓣,此刻本就在湖中盛开的莲花已经全部绽放。 中央之中,点点红光逼近,却在容白的视线之外,此刻无人在意。 四目相对,容白继续逼近着玄奘的距离,逐渐让玄奘无路可退。 硕大的宫殿之中,玄奘唯一不能面对的便是眼前,这一双眼眸。 他强装着镇定,已经无路可退,可一字一句的说的:“是还请女菩萨不要再戏弄贫僧了。” “金蝉子乃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一路之上虽然有许多人对贫僧说贫僧是金蝉子的转世,但贫僧却远远不能高攀。” 他停留了一下,似乎想要对眼前这一位貌美的妖精留有一些颜面。 但他还是开口说道:“金蝉子乃是得道高僧,岂能沉迷于女色?更何况女菩萨还是一个.......” 玄奘咬牙,想要分说明白,却又怕眼前的妖精暴动,彻底的撕碎美丽的容貌。 “一个妖是吗?” 容白替玄奘补全他没有说完的未尽之语。 此刻在他面前与她对话的已经不是金蝉子的转世了,而是一个因为她妖精的身份所以否定了所有的......人。 一个出生就拥有着佛性,但是却永远都瞧不起妖的人。 这张容貌长得和金蝉子一模一样,却与金蝉子天差地别。 她讨厌眼前这个人。 她甚至觉得眼前之人根本不配拥有金蝉子的脸。 转世......真的能变化这么大吗? 容白扬眉,那一双从见面开始便满是悲戚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独属于她的肆意和飞扬。 她的白像是长安城里最上等的白瓷釉,白的金贵,而身上的衣裙却红得炫目,艳丽的宝石光芒也丝毫不及她。 她是此刻无冕的王者,偏偏要碾碎眼前人愚蠢的骄傲。 “可你知道吗?金蝉子被贬下凡,并非是因为他亵渎佛法,并非是因为他轻慢佛法。” 容白对着玄奘想到了什么之后惊疑到不敢相信的眼眸一字一句的笑着说道:“是啊,你都已经猜到了。” “金蝉子被贬下凡间,历经世事苦难,是因为他——与我有情!” 玄奘只听见第一句话,便已经分辨不出容白口中是何意思。 但他看着容白的嘴唇句句真切,吐字如雷鼓,让他的心脏一通狂跳,又让他视之为真理的的大山,陡然崩塌。 可眼前的妖精实在是太坏,觉得这样还不够。 对着眼前的玄奘,她生不起任何亲近之感,但作势靠近,动作那么的轻,又那么的慢,好似隔着一层薄纱在缅怀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双眼眸之中充满着赤诚和连绵不断的情谊与委屈,满眼悲哀的怪罪眼前这个负心人。 “是因为他与我互送衷肠!” “他因为此事沾染了轻慢佛法的名义被贬下凡,而我听了他的话,主动背下了偷吃大雄宝殿香花宝烛的罪名,走下灵山就在此地等他。” 容白顿了顿,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 这一笑便让人置身于春日之中,感受在他口中,她和金蝉子那一份情。 既悲哀又疯狂。 “他说一句离开灵山。” ——“地涌夫人,至今已等五百余年。” 泪,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泪如雨下。 28 西游28 金鼻白毛老鼠精 玄奘与面前的容白四目相对, 嘴唇嗡动,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怔愣了半晌,恍惚间回时用手指擦拭一下自己脸颊上的水珠, 才发现他原来只听了这些话就已经泪如雨下。 云升雾绕, 紫气东来,仙鹤啼鸣。 西天灵山, 大雄宝殿。 那个悠长乏味的法会之中,每每总会从佛祖的袖中探出头来与他两两相对的那双眼睛—— 还有那些在记忆之中一直铭记的话语。 “金蝉子, 金蝉子,我翻阅了整个灵山, 都没有找到几个适合妖精修炼的功法, 灵山是不是不喜欢妖精呀?” “金蝉子, 今天讲这个经文好吗?我想听这个。” “金蝉子, 我今日好好的戏耍了黄风一番, 谁让黄风欺负别的小妖精, 他惯会以大欺小,不将比他弱的放在眼中。” “君吒太子脾性真的好好呀,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朝我回礼呢。” “金蝉子.......” “金蝉子.......” 小...小白...... 隔着朦胧的视线, 记忆之中佛祖衣袖当中活灵活现的那只金鼻白毛小老鼠, 和现在满脸哀怨一字一句质问的旖丽双眸重叠在了一起。 而这些曼妙绝伦, 张扬着无比生机的稚嫩话语,每每说完之后总有人给予回答, 从来没有让一句话落空。 ——“佛说众生平等, 小白不该妄自菲薄, 既然修炼时期多有磨难,那就是上苍对你的考验,妖族一旦诞生了灵智就与寻常俗物不同, 对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是那一位长身玉立的佛子轻声安抚他的话语之中,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脸上却带着笑意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他这一份温柔坚定当中,相信他说的话。 ——“好,小白想听,那就给小白念这一轮经文。” 白衣僧人关上房门,将飘扬的白雪隔绝在外,他含笑着回应早早候在禅房内的身着白衣裙摆却流光溢彩的女子。 僧人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一直含笑等候的女子将头枕在他的膝间。 梵音低声入耳,木鱼被敲动的声响,两人相依的背影。 在这一处僻静的禅房中,他们就是隔绝一方的整个世界。 ——“小白真厉害。” 佛子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伸手抚摸着眼前人小妖精的发,懂得她想要的认可,没有半分吝啬。 ——“那小白是说,金蝉子就不够好了吗?” 高高在上规矩森严,让所见之人半点都不敢生出亵渎之意的庄严佛子含笑反问。 只这一问,佛子沾染尘世烟火之气,不再明台高悬于莲台宝座之上。 - 不! 怎么可能! 西天灵山佛法森严,金蝉子身为如来佛祖的弟子,又怎么能够贪恋女色,甚至还和一个妖物搅在一起。 她.....是妖啊。 妖何等凶恶! 不,这不是金蝉子,这是眼前这个最会用谎话骗人的妖精在继续骗他。 可玄奘凝视着眼前人的双眸,叱咄但话就在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容白眼波盈盈,本就生的旖丽眼中有泪更显得情真意切,一个语带哽咽,脸上看着痛苦却带着快意的生灵,玄奘也不敢否认其中真心。 想做的事,想说的话,好像分成了两个极端。 恍惚之中,玄奘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日观音菩萨带着灰暗使者驾临于长安城中送上锦澜袈裟和九环锡杖的模糊的记忆。 ——“我愿发下宏愿——一路必定到西天灵山,若到西天灵山不取回大乘佛法,我愿永不回长安,死后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度。” 不! 玄奘突破理智的想要厉声呵止眼前幻境,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发下这个宏愿,如今自己亲身经历,只想赶紧阻止。 他不想的。 可却一下天旋地转如同泰山将倾倒在地上,泄了浑身的气力。 容白眼神凝重,看着眼前僧人就在自己面前倒下,心脏一下一下的噗通直跳,好像要突破她的胸膛。 她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被灵山寄予厚望,被佛道两界都密切关注的高僧倒下,看着那半昏半醒之间,唇形做出的——小...白... 如同蝶翼的睫羽轻颤,容白回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玄奘,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几百年来一直从未空置过的那张桌案,接着便脚步流畅的朝外走去。 金蝉子也好,玄奘也好,早在一开始知晓西天取经传播佛道之计划之时,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大圣?现在还有何种疑问?” 容白脸上泪痕还未曾完全消散,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成竹在胸,快意凛然。 一个胆大妄为到挟持虚西天取经高僧的妖精眼眸之中,竟然充满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红衣灼绝,嚣张狂傲,好似天下一二事无人能进她眼眸之中,万般皆不入眼。 在暗影之中扑簌的飞蛾,陡然一下恢复成了孙悟空的模样,他看着眼前的容白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要如何说出口。 难得在他身上也有这种神情。 “你......” 容白控制住自己胸膛内翻江倒海的情绪,她对于孙悟空传授的七十二般变化学习的并非精通,所以不能一下子辨别出孙悟空的位置,只等他显形这才回过身。 她仰起头来看了一眼深沉不可见光的洞府,对着孙悟空一字一句说道:“大圣。” “你都听到了我和金蝉子两心相悦,情投意合。” “他被发现之际,让我离开灵山下界等他,我在此已经等了数百年。” 容白呼吸急促起来,脸上笑容张扬,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压抑着自己的兴奋,语速一句比一句更快—— “大圣若要我放手,我该如何放手?” “明明是他要我等他,明明是两情相悦,为何转世之后一样的模样他却对我这个曾经呵护在掌心当中的小妖如此排斥呢?” ——“所以大圣,你的师父不可能再去西天取经了。” 所以面对与西天如来佛祖的弟子有旧情的她,你该做些什么呢?你该快去灵山搬救兵,去西天找如来佛祖。 让如来佛祖劝我放下执念,成全玄奘这一世的取经业果,让玄奘真真正正的度过情劫,全我一个得道业果。 这分明是一场双赢的买卖。 但这样的结果,却是她谨小慎微,筹谋了接近千年才得到的一线生机。 - 云楼宫中,哪吒手掌下的石桌与桌上琳琅满目的宝石,彻底的化为齑粉,消散于空气云霭之中。 头戴莲花金冠身穿朱红色锦澜衣袍嚣张狂傲的哪吒三太子,三坛海会大神,神识归位。 在听到容白那一句:“地涌夫人,至今已等五百余年”时候怒极反笑。 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生灵更知道容白这个地涌夫人的尊号是在什么时候取下的。 那时候他想妖族起名简单直白,容白不会起法号,也是理所当然堪堪选了一个会打洞的意思。 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妖能够在他面前卧薪尝胆,一面说着要给他立排位巧言令色的哄着他,一面却将尊号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伪装成现在这个样子。 ——地涌夫人? ——金蝉子夫人! 如此明晃又直白的问号,竟然是丝毫不给他留下任何的缓冲,就让他在这个小妖面前被骗了数百年。 他以为的两心相许,竟然那个妖精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在骗他,都只不过是为了为自己在等待金蝉子转世的时候寻一个靠山。 一个靠山。 可笑自己竟然还问容白与金蝉子有没有旧? 罡气肆意,威压降临,哪吒所处的宫室所有器物消散在空气当中,连天庭正在飘浮的祥云都瞬间停滞在原地,不敢妄动。 走在路上,正准备踏入云楼宫,回到宫殿的托塔李天王感受到哪吒暴露的这般威压,瞬间心脏一跳,从前刻意遗忘的阴影,重回心间。 他下意识紧紧的握住了手上的宝塔,驾着云赶紧的朝着凌霄宝殿而去,逃之夭夭。 哪吒平静了数百年的火山出现了裂痕里面压抑了多年的岩浆瞬间迸发,带着滚烫和炙热,滚烫的岩浆烫的周围寸草不生。 气宇轩昂的麒麟子身形缓慢,走出云楼宫中,那些带着控诉的绵绵情话,在他耳中无尽的循环,他被迎面炙热的阳光好似刺伤了眼睛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等待良久,这才松开了紧握成拳的双手,靴下踩着风火轮,眼睛微微眯起,朝着一方向飞驰而去,带着延绵火光。 - 孙悟空不信邪的跟着容白进了无底洞,没有想到走出无底洞的时候就跟中了邪一样的失魂落魄。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灵山的佛子竟然还有未了情缘。 而现在这个等待多年的债主找上门来,孙悟空若是早就愿意直接将容白打杀,何必听她的缘由呢。 现如今更是不行。 思绪像一张巨网将他紧紧的网住,找不到半分头绪,孙悟空飞起朝着猪八戒和沙悟净安置的地方而去。 “大师兄,那妖怪究竟是什么妖怪?你可探查清楚没有?师父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被煮了还是进洞房了呀?” “大师兄,你说句话呀。” 孙悟空刚一落地,猪八戒就赶紧围上七嘴八舌的这样问道。 沙悟净也上前一步,虽然未曾开口,但显然猪八戒问的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孙悟空心情不佳,一路上骂了玄奘和金蝉子八百句,刚一落地就被猪八戒围住,心里想起了猪八戒,一直在说的“师娘师娘”,心里更加烦闷。 暗叹一声,这取经路上竟然真的只有他一个聪明人。 “闭嘴,呆子。” 孙悟空挠了挠脸颊上的猴毛,在原地急的打转:“让俺老孙想想,让俺老孙想想,这究竟该要如何是好。” 猪八戒沙悟净。对视一眼也不敢打扰孙悟空。 只在心里暗暗记下,连大师兄都急成这样,恐怕这妖怪来路不小啊。 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佛祖菩萨的坐骑,还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娥,竟然这般难以招惹。 就连对直来直去的大师兄,现在都急成这样了。 许久,孙悟空的视线落在还显得有几分泥泞的土地上召唤出硕大的金箍棒往地上敲了一敲,大喊一声:“土地何在?” “此方土地快些出来。” 下一瞬,地上一缕青烟冒出,带着道家清正的法力,一位长须及地,面相和蔼慈祥的老者恭敬的朝着三人一马行了一礼:“见过各位,见过大圣,不知大圣宣召小老儿在此有何指教。” 土地脸上笑容全是苦涩,显然他早就被容白知会过,在这方土地之中也知道容白究竟做了些什么。 孙悟空神色一凛,脸上全是凝重之色,问道眼前的土地公。 “俺老孙问你,这地涌夫人究竟是何身份。” 土地公苦笑,他这个正神被容白拴在同一条船上已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 这几百年,他享受着和容白一样的供奉和香火,占尽了便宜,现如今果然就是他该付出代价的时候。 只希望这位胆大包天的地涌夫人,真的能够如同几百年前她承诺的香火一般,再一次做到。 孙悟空与猪八戒,沙悟净三人神色凝重,显然都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微风吹动着林间树叶,树叶走出美妙的乐章。 只听眼前这位福禄正神摇摇头轻叹一声,对着三人说道:“大圣有所不知,这位地涌夫人后台......不可说。” ——后台不可说啊。 孙悟空想起他在那间倒坐儿看见的三个神位,轻哼一声。 见猪八戒听了这话要吱吱歪歪,伸手拽住了他的猪耳朵。 29 西游29 金鼻白毛老鼠精 西天灵山, 大雄宝殿。 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也并非完全意想不到,毕竟哪咤太子乃是君吒护法的亲生兄弟。 但大雄宝殿前的将士也是第1次见这位传说之中的坛海会大神气势是如此的骇人。 连他的威压都不需外泄,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只淡淡的在凝视着他们的时候, 精致无匹的面轮廓与那双带有着高山之巅, 火山之口睥睨,只一眼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惧怕之意,不敢再看。 将士们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心里想着幸好大太子和太子一点也不像, 不然只要一想到若是要和太子日日共事,岂不吓的胆都要破了。 “兄长, 可否借一步说话?” 君吒有些怔愣, 他在外修行之时,哪吒刚刚出生。 又因为哪吒小时候那时候闹出来的那些事,即使知道并不是哪吒的错,但因为后来哪吒与父亲闹得不可开交, 父子成仇,身为长子的君吒心里仍然有几分别扭与怪罪。 兄弟之间, 只能说的上比旁人亲近几分, 但要是说,让他这匆匆忙忙的赶来见他, 这倒是头一次。 但看着现在弟弟凝重的神色,想起前些时日他隐瞒小白罪过, 将小白托付给哪吒之时, 他也直接应下了,心中不免有所愧疚,直接点头。 “好。” 就在君吒应下之时, 哪吒薄唇轻抿,御着风火轮边超远处飞去,只给留下了一个逐渐变成黑点的背影与风火轮那一团熊熊的火光。 衣袍与金光折射成一团烈火,消失在眼前,灼的人眼睛疼。 君吒温润的脸上轻轻皱起眉头,然后这才御风飞行跟随身后。 西天灵山脚下,在越过山门,便来到了接引渡。 接引渡潺潺流水,围绕整个灵山脚下,山下郁郁葱葱,遍地都是灵物。 只看着山脚之下,便知这里便是西方极乐世界。 君吒虽然脾性温和,但仍有好胜之力,见哪咤这般,也用尽全力,但还是落后哪吒几步。 待他平稳落下,还未曾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着前方背对着他的幼弟慢慢回首,年幼时期锋芒毕露的顽皮孩童早已变成了顶天立地威慑四方的元帅战神,君吒只听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兄长,我只问你,昔日你向我托付容白,说她是因为偷吃如来佛祖大雄宝殿内的香花宝烛犯下了忌讳,让我救下一救。” 哪吒亲眼见着君吒神色微变,一直压抑的理智竭尽全力的问出最后一句话。 ——“他因为此事沾染了轻慢佛法的名义被贬下凡,而我听了他的话,主动背下了偷吃大雄宝殿香花宝烛的罪名,走下灵山就在此地等他。” 容白与玄奘的对话在耳中不断响起,哪吒听着自己问道。 ——“容白是否是因为与金蝉子有情,这才让金蝉子被贬轮回,容白也只能用这种借口逃之夭夭?” 君吒轻叹一一口气,以为哪吒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自己也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再为这件事情继续隐瞒:“哪吒,为兄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灵山上下知情的人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至于小白......”君吒这才轻哼一声,泄露出他的情绪。 “小白一直被养在佛祖身边,性情稚嫩淳朴单纯无害,哪里懂得这个,定然是那金蝉子知法犯法,这才引诱了小白。” “小白那一日见金蝉子事发,急着跑来求救,我无奈之下正好见你来.......” 剩下的话哪吒已经不愿意再听,转身便离开。 兄长说容白性情稚嫩,淳朴无害,这几个字眼从未和容白有过关联。 他第一眼就知晓,可笑竟被骗了这么久。 数千年岁月,他早已经不是幼时翻江倒海也要报一时之仇,凭一己意气要还陈塘关百姓一个公理的哪吒了。 但在此时此刻,在他知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数千年的理智,全部烟消云散。 还怀揣着一丝侥幸,要到灵山来验证容白那些话是真是假,连累着他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500多年的记忆到脑海中不停的翻转。 到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容白,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拿我的情意,来当做你和金蝉子相遇的跳板? 你怎么敢...一直都在骗我? -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连连几声叫喊,黄风眼看着太子殿下到了灵山,他们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想问询一下他那妹子和太子现在究竟如何也解开误会。 他现在可是清白之身,跟着灵吉菩萨修行了。 没想到从飘渺州刚到灵山就见着了太子。 可他越叫喊,就见太子殿下这刚开始还是龙行虎步,紧接着随着他的叫喊便驾驭风火轮飞入苍穹之中,还顺手劈散了眼前一朵好看的云彩。 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黄风想了想,觉得哪吒太子应当是太过思念小白,这才脚步匆忙了些。 这个靠山寻的,小白有眼光的嘞。 就是不知道金蝉子的转世现在到底在哪儿了,小白什么时候能够同他一样回到灵山。 黄风回头就见接引渡前长身玉立的君吒大太子面色凝重,不知所谓何事,他行一礼之后心里暗暗想着这兄弟俩怎么怪到一起来了。 “见过大太子殿下。” 君吒回神,挤了一个仓促的笑意:“黄风,你回来了。” “这些时日跟着灵吉菩萨在飘渺中过得还好吗?” “好好好,一切都好。”黄风脸上满是开心。 本来都以为只能在下界稀里糊涂的做一个妖王,没有想到还能成为帮助金蝉子转世回到灵山的功臣,收获大功一件,正式拜在灵吉菩萨麾下,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野妖精。 这还不好,那什么才叫好? 君吒反应慢了几下,还停留在刚才哪咤的反常之中,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些许真相。 “对了,黄风你认识哪咤?” 若非熟识,他还真没见过有几人能够着急忙慌的主动要凑在他这位弟弟的身边。 黄风想起什么,遮遮掩掩的回答道:“启禀大太子,在下界见小白的时候见过太子的几面,我认识太子,太子不认识我。” 黄风嘿嘿一笑,留了个心眼儿。 没直接说出容白和哪吒有情一事,心理暗暗感叹万一大太子知道了,要拆散他们怎么办? 他也已经成长了,就这回话的文化水平不得让小白谢死他? 那双股剑打他怪疼的。 以后就凭这次回话,都必须得让小白收着点力气。 君吒如同魂失了七魄,连黄风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忘记了。 心里一直盘算着。 小白、哪吒、金蝉子、黄风......就是哪里错漏了呢? 一阵微风吹过,君吒灵光乍现。 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该不会小白...对正在取经的金蝉子转世起了邪念,想要将他一直留在取经途中? 想起他将小白托付给哪吒时候的隐瞒,君吒暗叹一声这下他彻底的欠了哪吒这样一个天大的人情。 小白...你糊涂啊。 偷吃香花宝烛遮掩了与灵山佛子的私情。 可阻拦取经之人到达灵山,对于灵山来说是天大的罪过。 想起之前他窥探的几分真相,君吒越发摇头叹息。 小白,这下咱俩的隐瞒惹怒了哪吒,可关键是...金蝉子...他不会回来了呀。 小白,何必如此。 - 容白正在无底洞中等待着她所布置的最后一步棋。 土地。 这方土地,一个天庭正神。 从他因为香火而和她成为共谋的时候,这张船就由不得他下了,所以土地是最期盼她能够按照计划成功之人。 不然她若有几分罪,土地身上也会有几分。 “大王,您真的要留下那个和尚吗?可郎君......”锦红并不知晓内情,他所看到的只是容白为了一个和尚而失去了理智,甚至诓骗哪吒。 容白步履不停,打开钥匙,走进那间倒坐儿,看着个神位之中那个唯一她亲手雕刻的神牌。 指尖拂过上头斑驳痕迹,经历了无数次的触摸之后,木料上的痕迹也变得圆润起来。 “无妨。” “只要时间够快...” 她这样说着,像是说给锦红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敞开的门折射进外面的烛光,灯下美人犹如冬日之中最稚嫩的一抹新雪。 带着无边的哀愁,却也象征着延绵不断的生机。 只要时间够快,那在哪吒忙完公务之时,早就已经尘埃落定,那时候她在向他好好解释,好好赔罪。 不论如何他都得给同僚已个颜面,不是吗? 陷空山内。 土地看着眼前位神通广大的师兄弟人说道:“大圣啊,你有所不知,这位地涌夫人后台......不可说呀。” 土地努力平息住他的心慌,按照容白给的交代,一五一十的将这出戏给演完。 “据说这位地涌夫人,原先一直在灵山修行,不知因为何事突然下界到了陷空山此地。” “外头都说这位夫人是因为偷吃了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这才偷跑下凡,可小老儿却知道,这位夫人完全不像带罪之身,也并未有过任何追兵。” “小老儿劝大圣一句,若是想要降伏这位夫人恐怕还要解铃还须系铃人,去西天去请如来佛祖啊。” 孙悟空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土地,金光闪闪的猴毛在暗沉的黄昏之中显得有几分暗淡。 他神色和晦涩难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旁边听了这话的猪八戒早已经惊讶万分,赶紧说道:“大师兄,既然是如来佛祖之人,那我们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吧。” 土地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随着猪八戒这句话,这才缓缓落下。 但还没等到彻底落下,他就听着孙悟空问道:“不,土地老儿,你说的不对。” “俺老孙知晓灵山处理起犯了事儿的妖究竟是和作派,但是你还忘了说——这地涌夫人究竟和云楼宫托塔李天王处是什么关系。” 土地震惊,捋着胡须的手稍一用力将长及地的胡须薅掉了几根儿。 这......大圣是如何知道的? 怎么回答,地涌夫人也没有说呀。 土地公知晓孙悟空有着火眼金睛,被这双眼睛盯着难免心惊胆颤,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这才维持 着面上的平和,努力说道: “这这具体内情,小老儿也并不知晓,但知晓哪吒 太子倒是经常来看顾这位这位夫人。” 孙悟空想起他在那间被锁住的倒坐儿之中看到的个神牌。 ——尊父李天王之神位。 ——尊母殷夫人之神位。 还有那个不比这两个神位精致,但看得出雕琢的每一笔都十分用心的——尊兄哪吒位。 无官职,无封号,只单单一个兄字。 这天底下,能称哪吒为哪吒的有几个? 身边的猪八戒听了这话炸了起来:“俺老猪是怎么也想不通,什么小妖竟然能够既是灵山的人,还和云楼宫扯上关系。竟然还能够让哪吒太子常常来探望。” 并未见过哪咤之人,恐怕只能够听说他的威名知道惧怕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可怕。 而猪八戒沙悟净二人实打实的乃是昔日曾经天庭的同僚却知晓这位太子究竟有多么可怕,才能够让托塔李天王宝塔不离身,生怕下一刻就丢掉了性命。 孙悟空听了这话大笑起来:“俺老孙知道该怎么救师父了。” “你们且在此好好等着,俺老孙稍后这就把师父救回来。” 猪八戒不忘叮嘱,大声喊道:“大师兄去灵山的时候切莫忘记,替俺老猪向如来佛祖问好。” 这话说完孙悟空早已到了云间。 看着地上已经成了几个小黑点儿的师弟们,挠了挠猴毛得意笑着。 “谁说要去西天灵山了,俺老孙才不去西天灵山呢。” 他也不是心软,毕竟那小老鼠也不能算是他的徒弟。 但...小老鼠分明和自家师父前世有缘,现在师父转世之后没了记忆,还嫌弃人家身份,这多不好啊。 若是去西天灵山,还不知要如何处置这只小老鼠呢。 既然正好那只小老鼠与云楼宫有旧,那他刚好就去天庭找人。 ——凭借着他以前做的事儿,还能在天庭有几分薄面的,饶了这小老鼠一命,也劝一劝这小老鼠,切莫在追究前世情缘了。 若是这样之后能放下,他也能愿意就是收下这个徒弟。 反正做师娘? 没门儿。 天庭,俺老孙来也。 30 西游30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30章 孙悟空还是最熟悉南天门。 今儿个值守的是四大天王之中的大哥增长天王魔礼青, 远远的就瞧着孙悟空过来,堆起了笑意:“孙大圣怎么这时候来了?是来天庭搬什么救兵?需不需要我们兄弟几人助你一臂之力?” 昔日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没少和他们兄弟四人缠斗, 现在领了护送唐朝和尚去西天取经的差事,倒和天庭灵山的来往近了些, 成了一路人,也算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孙悟空身为灵明石猴, 心里灵透着呢。 “见过天王。” 孙悟空毛茸茸的爪子略微拱了拱手, 还了一礼。 “天王所料不错,俺老孙正是来搬救兵的,不过这搬什么救兵......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孙悟空抬手扒拉着增长天王,朝着南天门里头看去,像是要透过广袤无际的云层, 翻越多少琼楼玉宇直接看到他的救兵。 “那大圣你倒是说一说, 搬什么救兵让你这般难以抉择,说出来我也给你出个主意。” 天王十分好奇,还俯下身子略微凑近了孙悟空,就想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内情,能够让孙大圣到了天宫了都不去直接找玉皇大帝,反而在门前踌躇。 奇哉,怪哉。 孙悟空犹豫归犹豫, 但就是不说, 差一点把增长天王给憋坏了。 心里暗暗盘算着。 那三个神位就彻底的把托塔李天王一家和那只小老鼠拴在了一起。 若是不想惊动灵山,必定要去请托塔李天王。 他和李天王没什么交情, 以前抓他,李天王还是主帅,还不如那三太子哪吒呢。 好歹他们不打不相识, 在天庭也有几分志趣相投的交情。 按照常理来说应当是请辈分越大的越好,他应该直接上凌霄宝殿状告那托塔李天王教女不严,然后带着人直接去下界,将师父给带出来。 ——那些从前拦路的妖精,被后台带回去了之后究竟如何,他可是一清二楚,自然也不用担心容白会受委屈。 可孙悟空犹豫的一点就在于若是那只小老鼠只认了托塔李天王为父,殷夫人为母的话,那何必再加一个哪咤的位置。 便是要加上一个兄长,不加君吒,不加木叉,怎么偏偏就加了脾气最差的哪咤三太子呢。 除非这样一来,再加上陷空山土地所说的,和容白有交情的定然便是哪吒。 孙悟空挠挠手,心里算盘打着着,没想到三太子看起来脾气差,原来还在人间认好妹妹,还时不时的去探望。 ——那就去寻三太子。 不然就算寻了托塔李天王,就看哪吒剔骨削肉之后与李靖断绝关系,李靖时时刻刻都托着那座宝塔,便知李靖究竟有多怕这个儿子了。 这样想明白之后,孙悟空拜别了增长天王驾着云就往天空中去,丝毫不顾及身后的层层挽留。 云楼宫前,祥云雾霭。 孙悟空深深吸了一口从后头蟠桃林里传出来的桃子香气,告诉自己要心静如水,毕竟玄奘那和尚还在容白手里呢,这时候不要想着吃桃儿了。 “敢问哪咤三太子在否,俺老孙有要事要见三太子。” 孙悟空本就礼数周全。 有事相求的时候,格外的礼数周全了些,先礼后兵,先兵后礼,不管怎么样都是要目的达成的。 云楼宫的仙娥头一次见着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有些害怕,但稳了稳身形之后,强装着镇定说道:“启禀大圣,三太子殿下刚刚外出,不知去往何处去了。” “天王还在凌霄宝殿处,未曾回来。” “现下宫中只有夫人在,不知是否要为大圣禀报夫人?” 孙悟空面色凝重哼唧一声,暗骂没有一个中用的,怎么一向靠谱的三太子这时候也不够靠谱呢。 他盘算了盘算,觉得还是不能找李天王,不然上表了玉帝差遣李天王去找容白,和他直接去灵山找如来佛祖,成了一样的结果了。 “那麻烦仙子等三太子回来了告诉哪吒,就说俺老孙有事儿寻他,让他知晓消息,赶紧到下界的陷空山走一遭。” 仙娥点点头,赶紧应下。 看着孙悟空着急离开的背影,又想到了什么,但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就是觉得......陷空山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 容白坐在榻前脸色沉如水,眼眸之中极具冰冷,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一言不发的看着昏迷的玄奘。 玄奘长的与金蝉子一模一样。 若是只论皮相的话,两人在睡着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玉一般的人紧闭双眸,长长的睫羽轻垂,在眼帘处投下阴影。 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唇形。 钟灵毓秀,是被天地所偏爱的长相。 佛子当如是。 但容白知晓,即使一样的长相,玄奘这个金蝉子。的转世也是和金蝉子不同的。 金蝉子佛法精妙堪称最为灵透之人,食指指腹。至少有经年累月拨弄佛珠而摩挲出来的茧。 在触到她脸颊的时候,有独特的触感。 而玄奘身为人生至今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便是心无旁骛,手上也只是淡淡的一层薄茧。 金蝉子的眼中有天地,有众生,有万物,世间万物皆属平等,在他眼中并无两样。 他尊崇的并非西天灵山高高在上的现世佛,而是他心中的佛。 而玄奘他的佛是佛经中的佛,是不知道为什么尊崇而尊崇的佛。 他害怕妖,害怕一切未知事物,害怕凶猛的野兽,害怕长相丑陋之人,以美丑来辨别。 胆小,怯弱。 相信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玄奘除了对佛十分忠诚之外,并无任何亮眼之处。 半晌,容白她才缓缓地闭上眼睛,纤细的手指如同往常获取安全感一样,拂了一下臂弯上的混天绫,掩盖住眼中的烦躁。 玄奘...还是金蝉子,她明明可以确认玄奘并没有金蝉子的记忆,对妖也是如一个噗通人一般闻风丧胆,下意识的便十分忌惮。 可为什么会做出替她擦泪的举措。 更何况那一句:小白,不哭。 只可能只能是金蝉子一人说的话。 分明现在她的法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早就不害怕气候的转变,但一阵微风吹来,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要被冻僵。 四肢百骸的血液斗朝一个方向流动,心脏内的剧烈跳动便是怎么也平息不了。 就好像无数的虫蚁爬上她的身体,朝她的心脏啃咬着。 金蝉子的记忆觉醒,成为她这一盘计划之中没有料到的一个变动。 因为心慌的缘故,原本整齐的发丝也在不经意间散落了些许。 伴随着夜色逐渐吹进来的微风,缓缓吹起他的发丝,相较于刚才她面对着孙悟空,引诱孙悟空去西天找如来佛祖时候的疯狂,现在的她多了些许颓败与烦闷。 她讨厌所有不按照计划出现的事情。 这会让容白再一次回到从前她扎根在地里,有了灵识却无任何希望化形,只能堪堪等死的时候。 生死不由人,只能被动着等待着死亡。 甚至她的死亡不会有任何的变动,不会影响任何人任何事。 不行,她拼尽所有要的不是这个局面。 金蝉子有没有记忆都并无不会影响她,甚至还会为她和旧情之事加上几分真相。 ——她就是和金蝉子有情。 ——若她不能修成正果,金蝉子一辈子都到不了西天灵山。 双赢之事,佛祖何乐而不为? “大王大王,土地公说有要事来找您禀明。” 锦红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场绵长的寂静。 容白长吁一声,知道这个时间土地公来找她,必定是来跟她说孙悟空之事。 起身看着在榻上正在沉睡的玄奘,心里的所有种种,此刻全部抛掷在脑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孙悟空已经上了灵山,是成是败,就在这一次了。 金蝉子,多谢你的成全。 - 榻上沉睡的人随着她的起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和煦的眼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那身穿朱红色衣裙逐渐离开的身影。 他启唇想要开口叫住眼前的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那道身影刚刚走到殿门前,金蝉子便率先听到了一声噗通在地之声。 一道陌生的声音不可置信的高喊着:“郎君!” 容白浑身僵硬,只觉自己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一步一步的朝后退着。 从前她对玄奘做的事,如今翻了个个。 哪吒一步一步缓慢得走进殿内,没有看地上普通跪下已经腿软了的锦红一眼。 视线在影影绰绰之中,直直地盯着容白眼眸之中的不可置信和浑身轻颤的身影,一步步的朝她逼近。 见容白知道害怕,又流露出了那种泫然欲泣的眼神,就连身形都在轻颤。 哪吒歪了歪头不愿意再看。 昔日他从灵山将他带出来,也未曾见着他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偷吃香花宝烛,实则与佛子有情。 她真大胆,一直都在骗她。 秋水盈眸,青山远黛。 没有谁比他知道容白有多会骗人。 视线飞速的划过到后面被遮挡住的水镜,一干二净的桌案,和在榻上正在躺着的臭和尚。 将这一切尽收在眼底之中,哪吒缓缓露出一个笑意。 “小白,你躲什么?” 容白所做的所有计划之中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一个可能。 一日! 指谢短短的一日之内,只要孙大圣去西天请来如来佛祖,这一切一切只会在收尾的时候才会让哪咤发现。 可现在怎么会...... 容白仓皇的下意识率先移开的眼睛不敢看哪吒,下一瞬强装镇定挤出一个笑容开口。 “哥...哥哥...” 她该怎么解释该怎么解释她抓了这个和尚,该怎么解释她把神牌移到了别处? 哪吒又到底知晓了多少,可混天绫分明没有监视的功能。 有此功效的水镜早就被她用锦缎给遮掩起来。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身着红衣的两人形成了对峙之感。 哪吒唇上带笑,眼眸之中却充满冰冷,暴唳的像马上就要进行扑咬的野兽。 下一瞬,容白手臂上环绕的混天绫将她紧紧束缚住。 那双曾经温柔抚遍每一寸肌肤的手箍住了她的下颚,让她只能抬起头来面对着他的眼神。 哪吒这一次没有回避她的眼神,一动不动十分专注的低头看着容白。 眼眸之中含泪,想必现在是知道怕了。 视线往下翻转。 鼻子,嘴巴。 容白长了一双,很好看的唇。 唇色不浓不淡,让他很喜欢将这双唇的颜色弄得更鲜艳些,渲染上诱人的色彩。 漂亮的唇珠之下有一道细微的小缝,总会在最后的时候泄露出求饶之意。 这一次,她要怎么骗他? - “三太子你来了呀。” “俺老孙刚去天庭找你,没找到你,没想到你风声这么快。” 孙悟空进殿,见容白被缚,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出来为什么他会觉得容白的披帛十分眼熟。 ——哪吒把混天绫给妹妹当披帛?! ——这么宠妹妹的吗? 哪吒未答话,孙悟空继续说着:“唉,这小老鼠和师父有旧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小老鼠能看开就行,毕竟俺老孙的师父还要去西天取经呢。” 容白见哪吒听完孙悟空的话神情未曾有过变化,缓缓闭上眼睛。 都错了。 燃眉之急是必须要与她最不想面对的一种结果解释清楚。 纤长的脖颈如同濒临死亡的天鹅,容白死穴就在哪吒手中,却越发镇定下来,脸上笑容越发灿烂,颇具迷惑之意:“哥哥,你听我解释啊。” 若是她的双手没有被束缚住,恐怕此刻已经环着哪吒的脖颈了 只下一瞬,孙悟空觉得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见着哪吒脸上笑意全无,充满强势意味的将容白腰肢环住,拥着她跳进殿中央那硕大莲池之中。 孙悟空并不担心原型本来就是莲藕的哪吒落水,但哪吒回首看玄奘的那一眼也让他洞悉到了杀意。 ——是一种不论走到天涯海角,我必杀你的疯狂。 若这是其他人,孙悟空会不以为意,但哪咤是谁? 小时候就能将龙王太子抽筋扒皮的人。 他疯起来... 不行不行,这和尚不能死。 赶紧扶起已经醒来的玄奘,孙悟空说道:“师父,俺老孙这就带你和他们汇合,待师父安全了俺老孙再回来照看那只小老鼠,别让三太子真的牵连到她。” “玄奘”摇了摇头,凝视着现在平静无波的莲池,好似从未有两人跃进去一般安宁。 “我不走。” 孙悟空呲牙。 一句“和尚你找死”就在嘴边欲言又止,伸手摸了摸紧箍之后,觅着莲池而去。 31 西游31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三十一章 孙悟空想, 他真是作孽,这辈子才碰上了玄奘这么一个冥顽不化的和尚师父。 哪吒那眼神如同刀剑一般充满杀意的朝着玄奘袭来,结果这平常最为胆小的和尚, 现在竟然不走了。 孙悟空沉思一下, 有他在倒不至于让哪咤直接把玄奘这个欠收拾的给打死了。 现在最让他担忧的就是容白的处境究竟是如何。 分明据土地所说, 两人关系亲近, 哪吒还时不时的来看望这个妹妹。 ——最为凶恶的神仙能够关照一个小妖精,这还不叫亲近,这叫什么? 也就是因为这般, 他才直接去天庭请哪咤。 可没想到他没请来哪咤却首先得了风声, 还直接将人给绑了。 乖乖,该不会哪吒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不一样,根本不知道容白和玄奘的前世有旧情, 要大义灭亲吧? 孙悟空这样想完赶紧跟玄奘说道:“师傅,俺老孙去看看...究竟是怎么样了。” 说着有些纠结, 所以在称呼上格外模糊了一些。 叫什么都感觉不大对。 回应孙悟空的, 是一直凝望着平静无波莲池的眼神奇怪的“玄奘”缓缓放置在他身上的眼神, 轻笑着说: “好, 辛苦悟空了。” 温润的手掌抚过他的猴毛, 孙悟空有些呆愣。 他感觉从未见过这样的“玄奘”。 玄奘与他并不亲近, 上一次主动摸他的猴毛, 是骗他戴上紧箍咒的时候。 再上一次......再上一次, 是他被压在五指山下出见的时候。 那时候这个呆笨的是和尚还不怕他。 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 孙悟空总觉得眼前的笨和尚和之前的跟和尚不一样。 就好像...他在他眼里不是随手一挥就能取他性命的凶神恶煞的妖精, 而是真真正正成了他的徒弟,成了他眼眸之中可以放心亲近的人。 火眼金睛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别的,孙悟空忍着心中的不自在, 感觉心像是一团纸张别人紧紧的握在手中挤压一样,充满着酸涩,逃也似的跑进了莲池内。 没入水中,被莲花香气所淹没的那一刻,孙悟空想到了该要如何形容这时候的“玄奘”。 ——他被抓在此处巢穴,身为囚徒,却好似天地之间所处何处对他来说并无半分区别。 ——自在随心。 - 容白被拖着坠入水中。 汹涌的水朝着身体当中涌来。 莲池之下并非是浅浅的池塘或淤泥,他们往下沉去,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洋流之中。 每一个生灵都是有自己下意识的求生欲。 避水诀哪吒知道容白并未曾修炼过。 容白练功对自己狠厉,常事上娇里娇气。 不喜欢太多的水,不喜欢太多的阳光......凡事都要适中。 哪吒之前问的时候,容白解释说的他不喜欢皮毛湿漉漉黏在一起的感觉。 她的手臂被混天绫缠绕着,可若是想要逃离眼前的水波,也并非没有办法。 毕竟她这500余年的修炼,并非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可哪吒低下头看着容白,被压制的容白没有半分挣扎。 乖巧的不像话。 眸色极亮,直勾勾的看着他。 仿佛不知道厉害的幼兽,下意识的对所有的生灵拥有着信任。 白皙如玉的脸颊泛着桃花色,原先氤氲过泪水的眸子在水下显得越发湿漉漉,格外潋滟。 她有恃无恐。 一点也不惧怕他真的要了她的命。 即使在他知晓她全部都是谎言的时候,她依旧这般确信。 哪吒恨自己被容白拿捏,掐着她下颚的手越发用力了些,直到她开始呛水。 哪吒十分确信,只要他再稍稍用力,这一个纤细的脖颈会在他的掌心之下被扭断。 这个生的花容月貌,实际满口谎言的骗子,也会彻底没了声息。 可偏偏那人依旧不害怕,好似她真的十分无辜。 ——好似她真的一点也不怕死。 容白已经开始呛水,主动张开嘴,一串串气泡从她唇边涌出。 或许不用他再用力,只要他再狠心一些她这几百年来的努力修炼的妖精会以一种十分不光彩的死法死去。 但哪咤的本能越过了他的理智,又或许他的理智也在操控着他。 原本掐着她脖颈的手绕到了后头箍着她的头颅,吻上那一个说出无数谎言的嘴唇。 在吻上的那一刹那,哪吒想:她主动张开的唇瓣,是不是就是故意在引诱他来亲她。 下一瞬。 无边无际的清澈水源从身边离开,容白终于落在实处。 若不是依旧有着溺水之感,容白恐怕会因为刚才的种种都是幻境。 这是一处密闭的空间,她无暇观看更多信息。 “咳...咳...”容白呛出几口水,眼尾再这般折腾之下,带着一抹绯红,她略微缓过来后朝着哪咤靠近,凑过去吻他。 混天绫不再紧紧的缠着她的手,而是束缚住她的手腕。 只要哪咤想,或许她就会被吊在此地。 哪吒别开脸。 如果不是混天绫依旧充满占有欲的裹挟着她,那双大掌依旧箍着颈后肌肤不放,容白还真要担心。 她攀附着哪吒胸前的衣料,跪坐在他身前,讨好的亲了亲哪吒的唇瓣,承认错误似的用舌尖轻舔了他一下。 柔软的发丝蹭在他的脸颊上,带来几分痒意。 “哥哥...太子哥哥...别不理我呀,我害怕。” 眼中泫然欲泣,充满委屈。 哪吒轻扯了唇角,被容白气笑。 “行,这又都成我的错了。” 像是被容白不知悔改的表现刺激,哪吒箍着她后颈的手再一次到了她的脖颈之前,紧紧的扣着她的下颌,让容白不能再说话气人。 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扣在她的命脉之处。 距离近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莲花的花香和熔白身上的香气紧紧纠缠。 可同时却又危机四伏,下一刻容白的命或许就会夭折在哪吒的掌心之中。 “容白,你会骗人,我清清楚楚。” 哪吒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说道,视线看着容白脖颈上的肌肤,因为他的粗暴而流露出红痕,眼神之中充满着冷酷的亢奋。 “但从未想过,我竟然是被你骗的最狠的一个。” ——““地涌夫人,至今已等500余年”,好一个地涌夫人!” “好一个痴情不改。” “原是我从中作梗,坏了你们这一对有情人。” 容白下颚被禁锢,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的吸气来平复自己。 她仰着头,脸上神情依旧是温软的笑意,即使生死被掌握在哪吒手中。 - 处境越来越危险,可她却越来越冷静。 从哪吒到这儿出现的时候,她确实慌了神,因为她做的所有计划之中都逃避了这一个最可怕的选项。 ——那就是哪吒在世前并未尘埃落定之前就知道这个真相。 可能够传递信息的水镜被他遮掩,神位被她藏匿,唯一留下的混天绫只能保护她的安全,却不能做更多的事。 孙悟空紧接着回归来时候说的话,让她知道她一切都算错。 而哪吒气急之下,将她带入莲池之中,容白。才知道自己究竟错了一些什么。 莲花太子。 莲花太子用神力供养出来的满池莲花。 因为这么多年只有观赏作用,她竟全盘忽视了这一点。 灯下黑。 掩耳盗铃。 蠢不自知。 可笑自己竟然以为十拿九稳。 可她没有办法,这是她唯一能够握住的一线生机。 容白想,若是她早就知道哪咤会发现此事,她还会这么做吗? 她想,她还会。 她只有这一线生机,所以就要用尽全力的抓住。 若她抓不到这一线生机,她会永远是这无名无姓的妖王,天地大能随手一挥之间,就能让他当成棋子在棋盘之中。 只不过若是早就知道的话,她会早早就盘算好该要如何解释,让她的太子哥哥不至于这么生气。 哪吒察觉到容白竟然这时候还失神,张嘴咬在了她的脸颊上,弄出一道咬痕。 疼痛让容白陡然回神,轻嘶一声。 哪吒低下头来吻她,咬她,啄她,没有任何技巧,只有本能的占有。 容白微微眯起眼睛,冷静下来之后,她也不强求,也不再急躁。 毕竟眼前最重要的是就是如何让哪吒息怒,这才是最重要的。 玄奘...玄奘他跑不了。 便是跑,又能够跑到哪里去呢? 倒下的香,香灰都落了出来。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要将香炉里的香给扶正,而后清扫桌案上的香灰,继续她虔诚的供奉。 ——求佛成全她。 而哪吒刚才一句一句的诘问,容白恍惚之中察觉到了她这些时日心中为何一直不安。 不全是因为这么多年的计划,不全是因为焦急的等待,而是因为哪吒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对她来说就是英雄。 不过她也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哪吒不会杀了她的。 若是哪吒真的心狠,她反而会内疚。 可哪吒这般,她理直气壮。 他爱她,所以亲耳听到了她与金蝉子的对话,而怒火中烧。 这是背叛,这是欺骗,这更是对他这么多年存在的否认。 她的太子哥哥啊。 - 手腕被混天绫束缚着,红与白最极致、靡丽的颜色。 容白的手臂从上绞住了哪吒的脖颈,不然按照他现在的凶猛,她只怕无力招架。 这一种即使所有风浪都是哪咤给的,但她依旧愿意相信依靠着他的信任,取悦了哪吒,让他束缚容白腰肢的时候略微松了松。 但下一刻他又暗骂自己心软,箍的更用力些。 两人不论上下都紧紧贴在一起,湿漉漉的衣袍沾染着几乎将所有的线条都显露在眼前。 哪吒将她的衣裙□□,裙摆自下而上的仙气。 汹涌的火山终究爆发,暗沉坚硬的土壤之下是多年经久压抑的汹涌澎湃。 容白随着他的动作跌宕,唇瓣被啃咬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泄露出细微声响。 眼波濡湿。 最温柔的软玉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衣襟松散,容白身上大朵大朵清丽的莲花也都覆盖上了红痕。 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充满了别的意味。 终于,她终于可以得以喘息。 还没等容白轻缓过来开口解释,在她听到哪吒接下来开口的话时候彻底让她大惊失色,失去了所有的从容。 带着薄茧的炙热手掌放在她因为外力而略微鼓起的腰腹之上,语句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白,听说鼠族最善繁衍。” 他身形彻底将容白覆盖,容白彻彻底底的被圈养在了怀抱之中。 另一只空闲的手,便出了几个圆润的莲子。 他低下头,看着容白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这才流露出今日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 “神仙按照天条不能留下后嗣。” “但小白胆子这么大,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想必不怕这个。” 哪吒饶有兴趣的看着容白,手上圆润的莲子随着他的指尖动作。 一点点通过仙气消失在掌心之中。 他的视线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在容白放松警惕之时彻底的网住她。 只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莲花气息太浓,容白眼尾早就被晕染成绯红靡丽之色,相同的红衣交织。 可她衣着凌乱,哪吒身上依旧赏心悦目。 若不是哪吒身体衣袍也是湿漉漉的,他这一身直接赴宴也不无不妥。 衣冠禽兽。 他这个从见面开始便格外有耐心的煞星,终于流露出他的可怕。 他的底线,就是容白只能够属于他。 眼眸深邃,他含笑格外宠溺的低头看她。 “不如咱们试试,鼠族一窝究竟能生几个?” 32 西游32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32章。 孙悟空水性不好, 也正因为如此,水下很多战斗都不能发挥出他的实力。 场面焦灼,他分不清楚为什么哪咤三太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在进入水中的那一刹那他还在暗骂这事儿操心有脑子的只剩他一个。 那蠢和尚死活不走, 该不会真喜欢上那个小老鼠了吧? 这都什么破事儿。 也正因为如此, 他打下了更多的精神全神贯注的在水中搜寻着哪吒和容白的存在。 ——分明是都能够将伴生法器混天绫都交托的存在,怎么现在就因为知道了小老鼠精因为旧情的事阻拦他师父取经。就这么勃然大怒呢。 ——三太子这事儿做的不好, 这不显得其他的神佛太过偏私了吗? 一句带回去好好管教就得了, 谁不知道带回去之后依旧养尊处优的啊。 怎么三太子这么认真,何况这小老鼠精也是事出有因呀。 连他知道了这其中内情之后都不好强行要人,只能搬救兵。 此处水中果然暗含玄机, 应当是那哪吒三太子设立的结界之处所在。 孙悟空放任自己在水下, 眼环四周,观察着周围情形,生怕自己下一刻找到的就是小老鼠精的遗骸,哪吒三太子真的大公无私。 红。 清澈无比的水中,一抹耀眼的红。 如同水中一抹绚丽的鱼尾。 孙悟空眸光一闪, 赶紧朝着那一抹红游去,准备从哪吒三太子手中救下他那说不清是徒弟还是师娘的朋友。 但还未曾等他游近,孙悟空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 火眼金睛,恨不得自此就近失明。 他亲了她! 他,哪吒亲了,容白! 他, 哪吒太子亲了, 他师父前世的情缘容白! ...... 孙悟空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下一瞬眼前的那一抹红彻底消失在眼前,没有任何的痕迹。 也怪不得。 这里是哪吒三太子的领域结界,察觉了他进来之后又将容白带到了另外一处也实属正常。 正常吗? 正常吧。 反正这小老鼠精死不了了, 对吧? 还是死的更惨? — 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他指尖动作还是因为他的话就让怀中之人轻颤了起来。 哪吒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折磨容白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炙热的手拂过她脸颊上的咬痕,哪吒告诉自己是恨她的背叛于欺骗,但仍然会在看到她惊恐的时候而心软。 容白的眉眼天生就适合笑意盈盈,若是不笑的话,会多几分清冷。 仿佛如同高高在上的太阴星一般不染尘埃,纵使抬头望月,却依然触碰不到只能水中望月。 而在她的时候上挑的上目线映衬着一双美人目,眼中星子荡漾,自有花团锦簇,自有她一方裹挟天地的意气在里头。 哪咤亲眼见过,也亲眼见识到她眼中的笑容越发自在。 哪吒喜欢容白对外拥有自然的笑意,在他怀中的时候,即使受了他的欺负,也依然身形抖了抖后,缩在他怀里的本能信任。 若按她的话所说自己亲手养好的花竟然如今也是要自己将它从泥土之中连根拔出摧残所有生机。 多可笑。 多悲惨啊。 “容白,这么多年,你对我说的究竟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 “就这么喜欢金蝉子?” 哪吒在耳尖喷洒的气息让容白耳朵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小巧精致,圆滚滚的莲子,一颗颗的在哪咤指尖消失。 而后横空多出来的手指让她腰肢紧绷,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唇瓣。 容白终于得了能够说话的空,但随着一声轻颤,耸动了肩膀之后,她平稳气息,主动放任那带来一阵阵海啸的进攻。 便是暴风雨中随波逐流的破烂船只,也自有她的一方意气。 “不。” 容白笑了起来。 抬手箍住哪吒脖颈,整了一番气力。 刚才因为剧烈振动而滑落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衣着规整,莲花金冠高戴,依旧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麒麟子的模样。 而另一人,衣衫半松半解,身上遍布雪花红梅旖丽之靡靡景色,纤细的脖颈上还留有因为用力而留下的掐痕。 掌中之物。 在这一片属于的哪吒领域之中,容白毫无疑问是他的掌中之物,是他锁在笼子里的雀鸟。 生死或如何,都由他全部做主。 容白确实被这密闭的空间所感染,所以在哪咤开口之后想到的真的已经开始恐惧自己肚子里有孩子。 且不论生下孩子,会伤了她多年的修行,她若是想要用渡金蝉子转世成佛的功果修成正果,那必然不可能生下别人的孩子。 还有......神明禁止留下子嗣,否则便是扰乱天规天条。 因为神明不能有私。 便是神也有自己的私心,而神明的一点私心都会对天下苍生造成更大的后果。 神明不能留下后嗣,那么生下神明孩子的人究竟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已经不用多说。 但在她静下来之后,她又开始笑了起来。 她的太子哥哥呀。 手都已经放在她的脖颈上了。 在水中下一刻便要窒息的感觉也体验过了。 可他就是舍不得杀她。 他就是舍不得。 即使说出超越他底线的事,也要让她怕也要让她难受。 容白又何尝不知,哪吒对于神明私心的唾弃呢? 容白笑着抬起头来看他,脸上的泪痕水痕亦或者汗珠,早就分不清楚,发丝凌乱如同荆棘藤蔓一样爬上那一张美丽无暇的脸颊。 就像......精美的瓷器从一侧开裂破,只下一秒或许就会在手中完全破碎。 “太子哥哥,你杀了我吧,你让我修行尽毁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的痛快呢。” 她哭。 眼眶含泪,双眸里泪珠清泄而下。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你明明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她在灵山苏醒过来之后,以原型存活了几百年,才堪堪修炼成人形。 她汲汲营营多年,没有了如今安身立命的法力。 他怎么能够一上来就扎她的死穴呢? ......这不是主动让她恶人先告状吗? 哪吒再一次被气笑。 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想要看着容白害怕,但看容白惊恐的那一刹那,他开始不争气的心软。 若不是容白紧接着就笑出来倒打一耙,恐怕他还会不争气的擦拭掉眼眸滑落的那颗珍珠,如同往常一般,低声哄她。 “哥哥——” 哪吒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发现他早已奈何不了容白。 言语刺痛她几分他都能够感知几分。 更不要说亲手杀了她。 让这个能气人能哄人能娇娇的喊哥哥的小妖精死在自己的怀里,再没有任何的声息。 他做不到。 他驰骋千年人间,儒家礼法从未放在眼中,一生所求不过自己问心无愧,不过自己舒适。 倒在容白身上是他无法想象却又甘愿沉沦的一个事。 “哥哥——” 容白拉长了尾音,凄婉非常,仿佛就是在控诉他这个负心人一般。 哪吒抽回了自己的手,幽深的眼眸。早视着她的双有恃无恐眼睛。 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心底里已经给那取经的和尚下了斩立决的诏书。 下一刻含着气恼吻上了那一个控诉着他绝情的唇瓣。 这绝不是他们平日里温柔浅浅亟待着占有欲的吻。 更像是一方对一方的侵略,而一方对着另外一方的城门大开,承受着他所怒气的所有。 哪吒感受到容白态度的时候更气了三分,竟然越发显得容白通情达理。 粗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技巧,尖锐的牙齿咬破了唇瓣,血液滑落。 哪吒抱紧了她,容白感受着被肆意掠夺的空气,而后种种惊呼一声,却被隐藏于唇齿之间。 莲子...那些小东西挤压的她苦不堪言。 刚才做戏的泪珠被新溢出的泪珠所替代,说不出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极致的疯狂。 在容白近乎窒息的那一瞬,她才堪堪被放开。 而其他动作全然没有停止。 下一刻。 哪吒扣着容白的后颈,额头碰触着他的额头。 攻势尚未停止,她依旧难言的喘息。 容白失神看着他的眼睛。 听到他一字一句说。 “不管从前,只要现在。” “容白,我会杀了唐玄奘,金蝉子彻底没了来世。” “让灵山换一人来西天取经。” “咱们从头开始。”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你乖一点。” 第无数次他这样说。 — “悟空?” 孙悟空气势汹汹的到了莲池里,失魂落魄的回来。 即便是从前他在天庭被压在八卦炉之下,也没有这般受的刺激大。 对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是产生了巨大的波动。 他听着声音抬起头来看。十分镇定依旧含笑问他和尚,轻叹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和尚的光头在隐隐发光。 “师父,小白应该不会有事,不如咱们先走吧,老猪和老沙还有白龙马,一直都在外头等着咱们。” 再不走哪咤真得杀你了。 ——而且还真是他们这边理亏。 “玄奘”含笑摇头,面上风平浪静,如同无风的海面一样,沉稳寂静,容纳万千种可能。 他找出来了一张帕子,替孙悟空擦拭着已经湿透了的猴毛。 孙悟空下意识的躲了躲,甩了甩身上的水,有些坏笑的故意将水溅在了“玄奘”的脸上。 “玄奘”这也不恼,连一句顽皮也没有训斥,依旧含笑着看着他。 就像......就像他真正的师父一样,包容着他再纵容一个顽皮的小辈。 孙悟空别过头不愿意再看,下意识回避了那温柔的眼神,只不过也没有在阻挠“玄奘”替他擦拭身上的水。 “法师,这是我们大王为你们准备的斋饭。” 锦红带了容白弟子一同进来,她刚才可是被三太子捉奸时候的气势,胸胸给吓得腿软。 莫说她了,就连要来通风报信的土地公,听说了这事之后,都吓得赶紧躲了。 但她还是得来探听风声呀......不然不然大王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该要如何是好? “多谢施主。” “玄奘”行了一个佛礼,从容应下。 孙悟空顺着锦红上下打量“玄奘”的眼神 暗暗奇怪。 想起容白和哪吒还有“玄奘”的关窍之后,总算明白了这个小妖想的到底是什么。 ——这不就是在打量迷惑的君王色令智昏的眼神吗? 噗,乱的呀。 没有想到他那又啰嗦又笨的师傅,还能够享受到这样的眼神。 也太高估他了。 外头喧嚣起来。 孙悟空有些担忧,是不是就怕在他们来了,担忧的赶出去。 竟听到外头那小将彬彬有礼的说道。 “在下君吒,乃是小白旧友。” 孙悟空诡异的想。 这个旧到底是什么旧。 离谱,但是放在容白身上却又好像诡异的合适。 33 西游33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三十三章 君吒并不知晓孙悟空脑海中的奇思妙想到了何种地步。 他一身白色银袍, 上头还穿着银色的甲胄,气宇轩昂之姿也不免多了一些风尘仆仆。 若是哪吒在此见到君吒如此焦急的赶来,定然会发现几乎是从他离开灵山之后, 君吒没有耽误多久, 交代好其他事物便已经匆忙赶来了。 “在下君吒,乃是小白旧友。” “有急事要见小白,只要跟她说,她自然会明白。” 君吒从骨子里带着的涵养,让他即使对着与他身份天差地别的小妖也十分彬彬有礼。 那为首拿主意的小妖在孙悟空看来十分镇定, 打量了一下君吒之后便说道:“现下我们大王正在跟三太子会面, 估计需要君吒将军稍等片刻。” 说完之后那小妖又皱了皱眉找补了几句:“估计要稍等一些时日。” 众多小妖并不知晓君吒身份,毕竟比起从小就声名远扬的哪吒三太子来说,君吒并未有什么威名。 但身为容白弟子她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 君吒并非在着紧要关头趁火打劫之辈,也就将人放了进来。 她们现在不在局中,也拿不准任何主意, 这当中不管是取经的和尚,那些徒弟还是现在的三太子, 亦或是这个不知道因何而来的将军都是她们不能招惹的存在。 现在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安置好后方, 相信大王, 等待着大王回来处置。 君吒忧心忡忡, 回首朝西方, 看了一眼天上的寥寥星子,轻叹一口气。 他来时未见如来佛祖,只想悄悄处置。 但君吒心里也是清楚,哪有任何事能瞒得了佛呢? 事到如此,依旧也只是想让哪吒莫要误会容白, 也让容白回头是岸,早早放了那金蝉子转世,快些去取经。 莫要执迷不悟,继续眷恋金蝉子。 金蝉子......不堪托付。 这样想着,君吒朝前迈步的步伐停顿了些,问道:“那西天取经的和尚现在在何处?” “我要见见他。” 容白不在,哪吒也不在,若是此时能够将金蝉子的转世放走,也正好了却了这一桩事情。 孙悟空看着这种发展只觉得摸不到头脑......这李家兄弟好像都和他那蠢和尚师父有点儿恶意。 可这不对啊,小白和金蝉子前世有情,小白又和哪咤现在有情,哪吒三太子先安内再攘外,恨不得杀了他师父,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君吒...分明和金蝉子是同僚,这一人若看不过眼,除非...小白并非有一个——哥哥。 孙悟空觉得眼前的迷雾和他五百年前被压在五指山下恼火是一样的。 小白那个不远万里也要来向他学习修炼功法的小妖精究竟想做什么,究竟要下什么样的一盘棋? 才能搅入了这一方平静的池水,因为她这一颗小小的石子,而掀起久久不能平静的涟漪。 君吒眸色凝重,在踏入无底洞洞府之时脸上流露出一个怪异的神情。 “这些都是你们大王布置的?”没有乡野小妖的粗犷,这间洞府那里的布置巧夺天工,利用了地形的特殊,又加以能工巧匠雕琢,君吒并非不识货之人,此地堪比凡间宫殿。 “自然是我们大王布置的。” “山里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大王才更好起来的。” 小妖精很疑惑他为何如此疑问,但在解答的时候还是不吝啬赞美之词来夸赞容白。 君吒听着百感交集,原来那个需要向他求救,奇思妙想单纯如同稚子想要撕下一片云来尝一尝的小白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大王。 他踏入寝殿,率先植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池开的正艳的莲花。 还未等君吒询问,盘膝坐在榻上的“玄奘”便在君吒踏入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带着淡淡琥珀色的眼眸,从容平和,见他进来缓缓绽出一抹笑意,行了一个佛礼。 他对着君吒漏出来的震惊眼神,轻柔如水的说道。 “甘露太子,别来无恙。” 世间最让人震惊的事是什么? 是一个在心中早就已经转世500余年的人,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说一声——别来无恙。 刀光火石之间,甘露太子君吒凝视着眼前的“玄奘”,不,是金蝉子,厉声诘问。 “金蝉子,念在从前咱们同僚一场的份上。” “原先几百年前你不满意佛祖做下的决定,偏要以无辜的小白入局。” “如今几百年后,你又要利用小白做些什么?” “你应当知道小白已经无法回到灵山了。” “你留下了后手,你还活灵活现的存在于世间,若你还有半分良知,半分身为佛祖高徒的骄傲,你该回头是岸,快些离开,莫要再纠缠小白。” 孙悟空在君吒开口的那一刹那不可置信的看着金蝉子,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的蠢和尚师父吗?怎么变成了几百年前就被贬下凡间的金蝉子了呢? 孙悟空觉得他从这寥寥几句话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影子,却又把握不到究竟是哪里显露出来的影子。 他挠了挠脑袋,被压在五指山下几百年他早就憋疯了,甘愿出来当这个马前卒陪西天灵山唱这一出戏也就是为了自己的自由。 只觉得他所以为的西天取经好似只是铁索连舟之中,暴露在眼前其中的一环。 其中内情...十分复杂。 并非他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 风从外头灌了进来,吹动着金蝉子宽大的衣袖随着风来回摆动。 他含笑看着站在他面前气势汹汹的君吒好似并未察觉出他的怒火一般。 从容不迫的捻了一下手中的佛珠,金蝉子摇摇头,纤长的睫羽在风中颤动。 “不。” 他说。 “我想再见见小白。” 他早该不存在于世间,如今身份也亦是个阶下囚。 可他对上君吒,却未有任何的胆怯。 好似这天地之间自在随心,只他一个主人。 连烛光都偏爱他几分。 落在金蝉子的身上,像是给素白色的僧衣,蒙上了一层金色的佛光。 君吒嗤笑,撩起袍子在一旁坐下,远远的对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孙悟空,忍着脾气行了一礼。 而后对着金蝉子说道:“你还想见小白?若小白知晓你这个不忠不义之徒,算计了她五百年之久,她还会见你吗?” ——“金蝉子,你愧当佛子。” “若我早先提防与你,断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白因你而离开灵山。” 数百年之前,金蝉子心生杂念,佛祖不忍心其修道之路中道崩猝,所以便以传经之路相托,命金蝉子下凡转世,求取真经,修成正果。 可金蝉子,那个光风霁月的佛子心生怨怼,并不情愿,甚至义破色戒作为反抗。 让单纯无知的小白一直深感愧疚,让她以为是她引诱了金蝉子,才牵连了佛子。 小白何其无辜。 这才是君吒宁愿欺上瞒下也要保全住小白,这个对于身为如来佛祖殿前护法知晓所有真相的他来说最无辜的生灵。 金蝉子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答,寂静的寝殿之中,只能听到手中佛珠碰撞之声。 君吒手指垂在身侧,下意识的朝金蝉子那一侧伸屈了一下,神色挣扎,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孙悟空之后,也闭上眼睛。 若不是有孙悟空。 他恐怕会直接将金蝉子扔出去。 也不知金蝉子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能逃脱轮回,一直保存着记忆。 鼻尖浓郁的莲花香气让君吒想到些什么,却又不敢深想。 而一旁的孙悟空,收回所有神思,看了一眼分庭抗礼的两人,拽了一串葡萄吃着。 葡萄挺甜。 — 这是一场博弈。 而哪咤已经交付了他的底线。 杀了金蝉子,让金蝉子再也没有轮回转世的可能。 他当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是金蝉子的错。 与当时在西天灵山娇娇弱弱,什么都不懂的无辜小老鼠没有任何关系。 可容白笑起来,没等哪吒松懈,就听着她说:“不行。” 容白柔软的唇上是鲜艳的一抹红经历了□□摩挲,还沾染了几分血迹。 洋溢着甘甜柔软的弧度,内里却藏着饮酒止渴的毒药。 “不行。” 她再一次说着。 若是容白之前的试探像是土壤之中小心翼翼长出来的绿芽。 那她现在的拒绝就是斩钉截铁的有恃无恐。 因为没有底气,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才会小心翼翼,才会一步算一步。 但她现在面对着哪咤退让,感受到了那个被捧起来,愿意继续呵护着她的底气。 金蝉子不能死。 她必须顺着这个机会扶摇直上。 这已经不是模棱两可的时候,她必须把握住眼前人的这一方心软,还继续达成自己的目的。 殊途同归。 她的太子哥哥啊。 哪吒在听到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怒火中烧,最具有侵略性的煞星刚才的服软都好似是虚假的幻象。 凌厉凶猛的眼眸之中,充斥着铺天盖地的寒意将她彻底笼罩。 他实在不知道拿容白如何是好。 容白也气他。 太坏了。 太凶了。 差一点都把她吓坏了。 但好像......还是她气的。 哪吒感受到了容白脖颈肩脉搏的跳动,气恼自己不争气,看不得立刻出去杀了金蝉子。 下一刻,松开力道的容白眸子沾染了水光,即使唇瓣上带着血迹,却依旧让人以为她是无害的。 系带要挂不挂的系在脖子上,身前大朵大朵的莲花花瓣蔓延,都是他留有的笔墨痕迹。 下一刻眼眸微微上挑的妖精满怀委屈的亲了亲他。 哪吒觉得此刻容白眼中带着某些尖锐而复杂的东西,迎面朝着他袭来。 分明是她一直欺骗作假。 却仿佛,她一切都是无辜的。 “哥哥,你听我解释呀。” 她有意的压低声音,尾音上扬,如同。经年酝酿的醇酒飘香,有意无意的引诱着。 水盈盈的眼眸之中,盛满了泪水,欲落不落。 诉说她的无辜。 哪吒正要冷笑,她还能说出一个什么花来,无论说出什么金蝉子,都必死无疑。 但下一刻,他再也无法分出心神给那个和尚了。 鼻尖是连绵不断的花香。 他迟疑了一瞬,紧接着就全身心的沉浸到容白为他敞开的世界之中。 刚才冷面似笑非笑之神明,终于被哄得心满意足。 容白那双眼眸分外忧愁,却又带着对他的信任。 骗子。 他却上当千千万万次。 这一次也无法拒绝。 因为容白朝他开拓的是。 ——神/交。 - 容白想,这世间最真挚的谎言莫过于九真一假。 她的太子哥哥需要一个台阶,需要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台阶,那她就将这些年来的种种一并全部交托给他。 做了坏事还一定要让人怜惜,这就是她。 太子哥哥也知道。 可容白偏偏有恃无恐,因为她知道太子哥哥会心软的。 太子哥哥会心软的,而且还会成为她的共谋。 成为在底下托着她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不是吗? 从南天门当中堂而皇之的带着他一个小妖精进去天庭,让所有人都知晓,她是被哪吒太子庇护的存在。 让所有人都知晓云楼宫与她关系甚好。 让他的母亲妹妹也成为她的家人。 哪吒,就是这样啊。 幼时看见守海夜叉兴风作浪,危害百姓便意气风发地想要阻拦所有,即便面对着龙王太子也不落下风。 一人做事一人当,便可剔骨削肉断绝关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就是如此的好。 也只有他这么的好。 毕竟,他不喜欢蠢货。 34 西游34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三十四章 神/交。 当哪吒意识到容白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才终于明白, 容白在他面前一直以来的有恃无恐。 都是他给惯出来的。 可他能拒绝这种超越了身躯,超越身份仅有的一种灵魂上的碰撞吗? 不可能。 “哥哥......” 炙热的吻匆匆的落在唇瓣上,哪吒分不清楚自己开口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他知道的是在容白的神识领域朝他敞开畅通无阻的那一刻开始, 他的心已经柔软的不成样子。 溺水之人会匆忙地抓住水中浮萍,悬崖上的人会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容白的存在是他自从出生之后数千年来头一个, 不知该要如何是好的事情。 情非泛泛, 不可放手 神识交织,两种不一样的花香交织在一处, 馥郁,并不突兀。 哪吒喉头微动,幽深的眸光总算多了些暖意。 神识之中, 滚动的岩浆下氤氲出一颗明亮的珠子。 生长在灰色岩石旁的小小嫩芽被小珠子彻底覆盖。 这个温度早已不可收拾,连同理智一起。 烧的寸草不生。 容白并不喜欢怜悯, 那一种居高临下的情绪让她并不愿意承受。 ——那些出身极高的人, 天资聪颖的人, 或许在她的面前会想:幸好我不像她一样弱小。 但容白不得不说, 她能走到今日这种地步——“对弱者的怜悯和不在意”是有不能忽视的作用。 但这一种怜悯,她不想出现在让见证她成长的哪吒身上。 莲花太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没有试图的来伪装自己这个人。 所以事到临头她也能够从容应对。 神/交, 超越躯体, 甘愿踏入过去所有种种的信任。 密闭的蚌壳被撬开了一条缝。 怜悯, 她不要哪吒怜悯, 她要感同身受。 两抹神识互相交织, 哪吒的神识进入到了过往记忆之中。 这一刻那一股奇异的花香,就好似来自于容白灵魂深处一般。 无边漫长的黑暗,竟然说不出来到底持续了多少年岁。 他听到了。 巨石崩裂之声。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那一个女娲娘娘补天之时留下来的那一个石头蹦出石猴的那一刹那,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才骤然拥有了色彩。 容白总算是醒了,哪吒还没有替容白高兴太久。 下一瞬便是那数百年中只得以原形维持生机,吸纳着西方灵气缓慢修炼的小妖。 ——在这些年岁当中,容白甚至连人行道体都无法维持。 哪吒与她一同感受着这三百四十二年之中对于修炼的无望,以容白弱小的视角看待着周围世间万物。 直到......听到了至尊如来佛对于西行取经之事的筹备。 而后,修炼出道体。 而后,和金蝉子的亲昵。 哪吒想,金蝉子应该庆幸这只是一个回忆,不然金蝉子就别指望什么时事,轮回修成正果了。 他会直接杀了金蝉子,若非直接将金蝉子千刀万剐,才能够解心头之恨。 可神识当中的回忆并不会因为他的气恼而停止。 比起前些时日容白亲口朝那取经的和尚吐露心意时候的天崩地裂,现在他竟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面对接下来的这份冲击。 端坐在蒲团之上,梵音阵阵入耳,佛子专心致志,崇尚佛道的小妖紧紧依偎在他膝上。 两抹相同的白色衣裙交织在一起,越发显得二人......默契十足。 金蝉子的破戒,两人说不完的情话。 ——地涌夫人已等五百年。 那肝肠寸断的哭泣声还阵阵入耳,地涌夫人,这神/交是让他亲眼见证过去他们是如何恩爱吗? 直到,那事发之后金蝉子被带走,容白怔愣着看着门在,未过多久之后她随意的擦拭了一下泪水,眼中再无任何伤感之色。 哪吒一直被蒙在迷雾之中,无法窥探到的真相,这才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 去东土传播佛法。 佛祖弟子金蝉子。 容白的修炼困苦。 三个看起来好似毫不相干的事情,牵扯到蛛丝马迹,会发现这其中最不引人注目的小妖容白,竟然把这些事情串在了一起。 容白是一个骗子。 他怎么忘了呢? 这才是一个骗子,能做出来的事。 哪吒暗道自己被亲耳听见的那些事淹没了理智,忘记了容白这一路上修行究竟有多不易,才有如今的道行。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容白,对于修行事上安身立命的执着。 这才是容白。想要给他看到的事情真相。 多少黑暗之中挣扎出来灵识的小妖,拼尽全力修炼成人形的小妖。 对金蝉子都是利用。 不过是借机想着利用转世之事,来渡她自己修成正果。 这才是她想做的。 到了下一幕,哪吒看到了焦急跑出去求助兄长的那一幕。 自己陡然出现。 墨发用一莲花冠高高束起,穿着一双登云履,从上到下看着容白的样子将他年轻桀骜的姿态一览无遗,唇上还勾着一抹笑意。 原来那时候的他就是带着笑意的。 很早很早的时候,他见容白竟然已经带着笑意了。 其他的都已经不用再看。 他了解她。 他毕生愿望,其实也不过找到一个同盟。 他做尽了天下人、诸天神佛都看不过眼的事。 譬如竟然敢和亲生父亲断绝关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所有人的拥护,唯独他一个异类,愿意问上一句:凭什么。 唯一有二三者,杨戬优柔不够狠厉,经历诸多事实,竟然还眷顾不配为亲人的感情。 孙悟空天资聪颖,但野性难驯,凡事只管一时舒爽,还不如他呢。 唯有容白,让他又找到了从前那种感觉。 ——那一种天地万物又如何?天命真的就是天命吗?她是棋子,也可以当执棋之人。 哪吒想,这就是他的同盟。 真是,他喜欢她这个骗子。 _ 容白缓缓睁开眼睛。 神/交的形成来自于两人之间灵魂深处本能的融合。 她自然也看到了哪吒的过往记忆。 “醒了?” 目光所至,哪吒歪着头看她。 容白还未曾来得及回话,这被哪吒。操控的领域与束缚在她手腕上的混天绫。将她的单只手臂高高吊起。 不至于让她难受,连力道都送了三分。 浓郁莲花香气之下,距离相近的两个身形之中。 响起了一声从唇边泄露,难以自控的“唔”。 那个被哪吒一颗一颗亲手放置进去的东西,又十分有存在感的被他一颗一颗取出。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伤口处。 腰上多出来得手掌让容白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她朝一旁躲了躲,却正好落入了一个怀抱。 无处可逃。 她抬起头来看着哪吒。 恍惚之中想起,佛道两门都认可的中坛元帅,莲花太子的法身有三个。 三头,九眼,八臂。(1) 容白从前想过,何等场面她会见传说中的哪吒法身,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场面。 矜贵的神明为她疯狂。 凶猛的野兽因为她而出闸。 这个最具有侵略性的战神,即使刻意的收敛,也彻彻底底的将容白全部覆盖。 打开柔软的内里,覆盖每一处。 将那个臭和尚彻底的从容白身边消失。 他可以理解容白。 但那唇齿相贴,依旧让他嫉妒。 待到最后的最后,花香荼靡,哪吒低头轻吻了一下容白的额头。 满怀珍视。 “小白,此刻开始,我与你成为共谋。” 骗子骗了他的一颗心。 他知道是骗子,依旧让他沉迷。 那他就来助她,他到底和金蝉子不同。 金蝉子又可能够与他相较。 _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那座莲池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孙悟空一开始还焦急的等待着,后来见着这洞中的小妖都有条不紊的,而他“师父”还有这位甘露太子也丝毫不急不躁的,也逐渐不着急了。 只匆匆地告诉了猪八戒和沙悟净一声,回来就开始一边儿躺在躺椅上吃桃儿,一边看着君吒和金蝉子分明同处一室却互不搭理。 他分不清楚玄奘和金蝉子,更不知晓究竟这一路上和他相处的什么时候是玄奘,什么时候是金蝉子。 只好等着容白这个风波之中最重要的人出现。 晨光微熹,点点渗透进来的微光连同烛光从常开的百蝠窗这种渗透进来几率温和的光线。 在寝殿中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睁开眼睛望着骤然泄露出浓郁莲香的莲池之中。 金蝉子起身朝那边走去。 先出现在视线之中的人穿着一身绛色的劲装,衣摆边上用金线细细勾勒,充满独占欲的护着身后之人。 但每一个人的眼神依旧落到了身后那人身上。 视线内的手腕纤细,肌肤洁白无瑕,像是天边一吹就会散的云朵。 她肌肤如雪,偏偏朱唇殷红如血,三千青丝如同最上好精致的绸缎发尾散落在地。 红裙潋滟,冰雪明月之上生出来的艳色。 还有不多忽视的是她脸颊上的齿痕,充满着占有欲。 … 金蝉子手中执的佛珠像是敲击在了容白心上,记忆之中的一声声梵音从她心上掠过,如钟似鼓久久不能够停歇。 她带着直觉回过身看着眼前沉静超脱的面容,清楚的看到眼前之人已非玄奘,而是在她心中早就回不来的金蝉子。 她见金蝉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跨越了时间的距离。 超越了轮回命理。 出现在她面前。 一如从前,他还是记忆当中那个佛子。 一声轻叹,如玉的手掌朝着在她的脸颊处靠近。 _ 她听金蝉子说道: “小白从前从不穿艳色的。” 35 西游35 金鼻白毛老鼠精 随着这一句话落地。 众人看到的是同时金蝉子想要触碰齿痕却又点到为止的收回手, 是哪吒充满占有欲的将容白挡在身后,试图彻底的避开金蝉子。 “玄奘法师,今时不同往日, 你还是要好好珍惜你这一条命。” “免得......再早死一次。” 九为极数,十世轮回若依旧不能修成正果, “玄奘”就再也不会是金蝉子了。 他眼眸深邃幽冷,看向金蝉子的眼神更是如同刀剑一般,紧跟在玄奘身后的孙悟空视线紧跟着哪咤的动作,生怕哪吒下一次你就直接要了“玄奘”的命。 ——若是其他神孙悟空还不会有这种担忧, 但是哪咤孙悟空丝毫不怀疑他能够干出来这种事情。 杀意凛然,认识谁都无法说这是一个玩笑。 但下一瞬,容白微乎其微的一声“唔”, 就让刚才满是杀意的煞星,化作绕指柔,捧起纤细的手腕轻轻揉了揉。 拉扯之中, 落后几步的君吒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容白纤细的手腕之上又是一个齿痕。 充满着标记性, 仿佛要将容白处处都打上他的烙印,才省得旁人惦念一样。 但君吒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放置在那对比起纤细的手腕来说有些宽大的镯子。 镯子上闪耀着氤氲金光,外泄的法力从他这样的距离都已经感受到了凶猛的威压,带着狰狞的炙热之感。 这哪里是什么寻常的手镯。 这分明是哪吒伴生法器之一的乾坤圈缩小了! 君吒竟然还有些清醒哪咤好歹还知道将乾坤圈缩小成手镯的样式,再将花纹遮掩一番。 他也不需多说自然懂了哪吒为何会如此暴怒, 孽缘孽缘,都是孽缘。 一切都是金蝉子的错, 但接到了十分法令之后, 依然还要将丝毫不知情的小白一起拉入局中,成为局中的牺牲品,同他一起陪葬。 孙悟空看着已经不用任何遮掩将上头的金乌, 玉兔,海浪,祥云等图腾显露出来的混天绫,只希望他这个不知道该要怎么称呼的师父小心一些。 人都有句话叫只有常年做贼的,哪里有常日里防贼的,哪吒更是防不胜防。 “没事。”容白摇摇头,视线从哪吒身上移开,耳垂自觉着十分滚烫。 沐浴又施下净身咒之后他的法力也在周身运行着,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力道就开始疼起来。 左不过是因为不能让金蝉子死在哪咤手中,况且也要让哪吒意识一下,这三个月的时间,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法身......用来做如此事情,实在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也不想再回忆密闭的空间之中处处都围绕着哪吒存在时候究竟是何等的场面了。 哪吒低头轻看了一眼容白绯红的脸色,明白了她心中在想什么,顺手就将细若梅骨的手尽情包裹起来,控制着力道更收紧了一些,使两人的手掌紧紧的贴着。 哪吒现在容白身侧,歪着头含笑撇了金蝉子一眼,目光之中尽是挑衅。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金蝉子收回手,指尖在袖中磨梭一下,脸上笑容未曾有过半分变化,好似未曾察觉到哪吒的恶意一般。 “贫僧不过......许久未见小白,一时之间晃了神,只以为还是几百年前灵山禅房之中。” “小白从前并不喜欢艳色,所以才有此一问。”金蝉子平平淡淡几句话就让哪吒咬紧了牙关,差一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长枪在识海之中跃跃欲试,最后哪吒想起金蝉子对于容白的重要性这才放下,压抑住杀气。 “那是因为小白如今肆意,想穿写什么便能够穿着什么,不用在意他人眼光。” 哪吒这样说着,但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来,确实从出现开始容白便一直穿着白色衣裙,裙摆潋滟出各色的光泽。 应当是原形,便是金鼻白毛的小老鼠,所以才喜欢白色。 总归不管如何都是和金蝉子没有半分关系。 至于现在穿艳色.....他倒是觉得是因为他所以容白才对朱红色更多了几分偏爱呢? 这样一想,哪吒便觉得自己心中泛起了一抹甜,如同吃了蜜一般。 金蝉子......都不用和他争斗,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有什么能和他争的呢? 视线好似这才来到身后君吒身上,哪吒神色餍足扬了扬眉朝他喊道:“兄长,你也看到如今这般场景了,既然如此,哪咤就托你快些回灵山去请师尊如来佛祖。” 哪吒视线放在金蝉子身上,含笑说着: “以好快些送东土大唐来的高僧去往西天拜佛求经,切莫再耽误了。” “这责任,小白一个小小鼠妖,又怎么能够担待得起呢?” 他这样反问正好落在了君吒最为担心的一件事情上。 君吒看向容白,不明白现在容白心里究竟是惦记从前的金蝉子,还是现在的哪咤,但是不管如何为了长远考虑容白都不能成为耽误西天取经的因果。 这个责任她负不起。 “金蝉子,你早就应该投胎转世,虽然不知你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但世尊旨意,任何生灵都不能够违背。” “今日,那我便送你一程,成全你对佛祖的忠孝。” 金蝉子在君吒开口的那一刹那,手中拨弄佛珠的动作骤然停止,在听他说完之后,这才缓缓回过身,笑意未曾有过变化,话语之中却多了几分诘问:“甘露太子,你当真觉得世尊如来佛永远都不会有错吗?” 他看了一眼容白,视线移在哪吒身上之后,再回头看着这个与他弟弟完全不同的兄长。 “是否你这么多年依旧觉得托塔李天王当日摧毁哪吒太子的庙宇,差一点让他再无复生的可能也一点错都没有?” 容白心头一颤。 视线落在过了几百年后,重新见到的佛子身上忽然意识到了那一日,他们道别之时金蝉子到底哪里不对劲。 君吒嘴唇嗡动,下意识逃避哪吒或许会投过来的眼神,灵山之中最为温温儒雅的将领头一次不知道该要如何应答。 过了许久,他才对着金蝉子一字一句说道:“自古以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死则为不忠。” 金蝉子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不愿再说。 视线放在现在得容白身上,好像历尽千帆将前尘往事都放下了开始好好爱护自己,也拥有了全身心都在爱他,也反抗成功过天命的哪吒。 恍惚之中,他又记起从前容白懵懵懂懂的依靠在他的膝上,不谙世事。 那时候她虽然已经出生不知多少年,岁但依旧如同一个懵懂稚子一般,满怀热忱地看着这个世界永远有无数的疑问。 而他,喜欢这种天马行空的疑问。 而不是,佛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意识到:难道佛说的都一定是对的吗?这个一问开始他就已经注定成不了佛,所以才会蹉跎数百年。 灵山最具天赋,最有成佛希望的佛子却不再尊敬佛,对佛的信仰产生了动摇,这说来何其讽刺? 所以才有了西行取经,十世修成正果之事。 不论经过多少次转世,灵魂深处的最根本的东西永远会刻在灵魂当中。 可他灵魂深处最重要的东西却是他的佛容不下的东西。 十世淬炼,最后成佛的究竟是谁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他金蝉子。 “甘露太子,快些去西天请吾师吧,不然我愿意永远留在此处,日日看着心上人。” “——永不成佛。” 他掷地有声。 容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到头颅之中,一阵头痛欲裂,黄若有人用利器劈开它的脑袋一般疼痛。 “唔。” 所有人紧张得看着她,容白被哪吒环崽怀中,启唇张了张口怎么都说不出来,握紧哪吒的手,眼中充满着怪异之色,恨意泵进,连带几分冷嘲之意——“猪八戒、沙悟净毁我庙宇。” 孙悟空暗道,坏了。 他来来回回得跟猪八戒和老沙。交代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在这里呆了太久的时间,二人难保会觉得他有不再取经之嫌疑。 看容白这个样子,毁人庙宇,天打雷劈啊。 — “二师兄,我们真的要这么干吗?”沙悟净一边问道,拿着武器厉声喝退想要过来祭拜的百姓。 “都这时候了,你还问俺老猪要不要这么干,你来都来了。”猪八戒拿着九齿钉耙怕冷哼一声。 “大师兄那猴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三个月没有动静,你要是还想回流沙河你就回去。” 两人一人人身猪耳,一人青面獠牙,气势汹汹的赶走所有百姓,走进了这座庙宇。 ——有后台又如何耽误我们这么长的时间,恐怕你的后台还得给我们再三赔礼吧。 二人这样想着,十分有默契的一人去干掉供桌上所有的贡品,一个人拿着钉耙正正当当的自上而下劈砍。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地涌夫人的庙宇啊。” 门在百姓嚎啕,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他们愿意维护这个,自从他们出生以来,就一直庇佑着他们的神仙。 “俺老猪掀翻的还就是这地涌夫人的庙宇。” “什么野妖精敢享受人间香火?快先将俺老猪的师父还回来!俺老猪或许还能够饶你一条小命。” 玉像倾颓,在此数百年的被供奉着得威严并存的神仙,在此刻化为乌有。 猪八戒暗骂这妖精真能够沉得住气,下一刻便有铺天盖地的罡气朝他而来。 36 西游36 金鼻白毛老鼠精 猪八戒和沙悟净在天庭混了这么多年, 虽然是无比清晰,这一路之上他们遇到的妖魔鬼怪都是一些什么人。 原先想着这位地涌夫人应是有硕大的后台,这才能够干出即使在下界等着他们,也一同享受香火。 但......这个顾忌的前提是地涌夫人这一难非常规整的走流程的情形之下。 猪八戒等的这三个月早已经将自己的耐性消耗的烟消云散。 尤其是玄奘不见踪影, 而一路之上, 护送玄奘将玄奘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孙悟空竟然也十分平静, 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孙猴子该不会是真的想跑吧? 那可不成。 他们两个人都是戴罪之身,如果不能从取经之路上修成正果,又要回去过从前那种日子,光是一想就已经觉得可怕。 他们怎么会放着将来令人尊敬的前程不过,再去之前做从前担惊受怕的妖魔之流呢。 三月的时间早已让他们耐心全失。 即使孙悟空有时会来安抚他们,还为他们寻了一处住处那又如何? 保不齐就是孙悟空, 这只死猴子放聪明之后。坐下来的迷魂阵,让他们放松警惕。 其实猴子现在早早就已经回到花果山,当他的山大王去了。 一个妖精,不管有多大的后台, 岂能够胆大妄为到扣着西天取经的唐朝和尚三个月之久? 这一路之上, 不管他们遇到了多么厉害的妖精, 也没见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既然妖精见不到, 师父不知去哪儿了, 大师兄也不知所踪, 那就别怪他们做个绝的。 九齿钉耙迎面朝着玉像劈去,美艳绝伦,风姿卓越享受了500年玉像,在下一刻便成为残骸,洁白的玉瞬间四分五裂。 即便没有劈到的下方也出现了层层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 结满了整个玉璧。 掀翻整个供桌果品的沙悟净和猪八戒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外头有来上香的百姓哭的凄惨,小老儿还跪了下来,猪八戒这才说道:“不过是一个妖精,哪里可以吃你们的香火,这种胆大妄为之举,俺老猪就算是打杀了也丝毫不未过。” “老善信,你们可快些离开吧,俺老猪不用你们感谢,降魔除妖本就是俺老猪该做的。” 人族气运,早就不同以往。 妖怪直接打杀了便是,可人却不能随意对待,不然若是牵扯上因果,可对他们的修行有巨大的风险。 是以,他们还得用心安抚着。 老人家抬起头,嘴唇嗡动,刚才经过了剧烈动作的头发,有些四散,他抬起头来看着手上拿着凶器,依然挤出笑意来的两个和尚。 ......这两个说是和尚的人,长得青面獠牙,肥头大耳,凶恶万分。 ——而从他爷爷的爷爷就已经开始庇护他们的地涌夫人是妖精,所以连他们建的庙都不能够留下。 这是什么道理。 可老人家看了眼他们挤出来的笑和身后零零碎碎的满地残骸,抓住儿孙的手,不再说话,起身离开。 真怪。 一直保护着他们的,是妖魔鬼怪。 而掀翻了他们亲手建造出来的庙宇的妖魔,却说他们是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猪八戒沙悟净见这些人走了,这才相视一眼,得意洋洋的看着面前的一滩废墟。 ——庙宇被毁,这下这妖精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有后台?除非这妖精的后台是西天如来佛祖,不然就凭他耽误着取经之人三个月的时间,庙宇被毁又如何,她还得给他们赔罪呢呢。 让这要竟敢胆大妄为,吃人间的供奉香火。 他们两个既是在天庭最显赫之时也没有吃上人家的香火,凭什么竟然让一个妖精享用上了。 两人还没有得意多久,一种凛然的杀气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猪八戒和沙悟净。不知为何明明是早已十拿九稳的事,现在却觉得心里怦怦跳好似感觉到了些许危险。 这般杀气...... 手中武器难以自拔的朝周围挥劈而去,猪八戒嘴上厉声喝道,将自己所做行为全部堆积于挂念玄奘的安全:“妖精快快放了俺老猪的师父还有大师兄,不然老猪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越是张牙舞爪越显得有几分装腔作势。 猪八戒这时候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还不知道那个妖精的深浅就已经行动。 可他细细想来自己身为天蓬元帅,哪里能够惧怕一只妖精就越发的气势汹汹起来。 待到两人,有些疲累,武器在不经意间劈砍到了一处。 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即使是知道那一日他们救的小白是一只妖精,但这还是猪八戒和沙悟净,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反差。 比从前见过的那些有伪装的妖精更甚。 原先眼眸含泪,纤若无骨,柔弱到像是河边因风吹起的细柳。 可现在骤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脚尖站在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之上。 红衣灼绝,身形高挑。 眉眼旖丽,嘴角含着三分笑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一人,似讥似讽。 那鲜红的裙摆被微风吹开,宛如开的极艳的莲花,骤然在眼前绽放。 猪八戒和沙悟净心有戚戚,不知这妖精究竟高超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够让他们真的没有一丝防备的出现在面前。 容白一出现天底下的光就只凝聚在她身上,她是最耀眼的存在。 猪八戒仰头看着容白,沙悟净的武器在他的九齿钉耙之下,恐怕还不会有多大的感触。 但他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眼前生的好看的妖精,看似轻飘飘的站在他的武器之上,但实际上却彻彻底底的压制住了他,让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也可以说是他做不了任何动作。 站在高处看他们,身后是自己这500年努力的残骸遗址。 恍惚之中,惊艳绝伦,充满生机的容貌和庙堂之中被供奉的雕像好像融为了一体。 猪八戒竟然不可思议的想着,这妖精就跟天生就要被供奉一样自然。 “毁我庙宇,欺我百姓。” “你们一人当真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吗?” 容白懂他们两人究竟在高傲到什么。 高傲两人从前不管如何好歹是天兵天将,结果现在过得竟然还不如她一个妖精享受的供奉多。 高傲她不管是什么身份,敢扣押此次西方的关键人物,玄奘和尚三个月就已经问足了死罪。 但这些都不是他们可以开脱的理由。 - 足尖轻点,她从九齿钉耙中落下。 下一刻细若梅骨的双手之中便出现一短一长双股剑,带着毁天灭地的灵力,杀气在足尖还未落地之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两人劈砍过去。 马战之中,武器之中有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 但若比起近身来,长克短,抑或是威猛比灵巧,谁又敢说有全胜的把握? 容白修炼功法,本就是以灵巧诸圣,从不以自己的短处对别人的长处,是以猪八戒沙悟净一人想要直接强力镇压,却发现根本挖掘不住她下一刻会在哪? 但身上被剑刃划破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视线之中依旧只能看到细碎的红色身影。 招数极尽狠辣,出手极快,灵巧的双股剑在手中变化莫测。 风带着裹挟的招数,刀刀见血。 容白早就已经是这废墟之中的王者,屠戮着不服气的佞臣。 猪八戒有心使出他的天罡三十六变化,却连脱身都无法做到。 一片残存废墟之中,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实力的碾压。 被他们从来都瞧不起的小妖,却能够轻而易举的碾压他们。 这种被欺辱之后又无力挣脱的反应,让他们挥舞兵器的力道越来越重,所受的伤也越来越多。 “小老鼠!” 孙悟空哪吒随后赶来,孙悟空迎面召唤出金箍棒,加入了战局。 “孙大圣,那就让咱们来试试,如今我和你的差距还有多大!” 两个被容白追着一刀一刀劈砍的两人,这才得以喘息的倒在地上。 容白高昂起头,英姿勃发,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因为刚才的肆意杀伐沾染了些许血迹。 灵巧的常见率先划破空气,以锐不可挡之势,朝着孙悟空劈砍而去。 而在被即将格挡的下一秒,另一只短剑便攻其下盘。 变化多端,诡秘莫测。 - “金蝉子,要不要你也劝一劝?毕竟这两个可是你的好徒弟。”哪吒拎着金蝉子来到此地,刚刚落下眼神,没有分给金蝉子一丝,盯着那红色的身影对一旁的金蝉子挑衅的问着。 “不必。” “佛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小白做得很好,心里有数。” 哪吒听着金蝉子的话,意思就是这不是还没死吗?轻哼一声。 “那你呢?你不怕小白真的杀了他们吗?亦或者三太子你难道不想替小白报仇吗?” 远处在废墟之中,惊鸿之中就已过数十招,容白和孙悟空点到即止却又全力以赴,迎战的风风火火。 力与巧,两种不同的应对功法在这两人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金蝉子现在身为凡人之身被哪吒用手粗暴的拎了过来,衣衫有些凌乱,但心绪却未有波澜,掌心中的佛珠一直平稳拨动着。 他的视线也注意在战斗中的红色身影,开口问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呵,容白只是胆子大,又不傻。” 哪吒冷嘲金蝉子一点也不了解容白。 至于别的,哪吒沉吟一声之后开口回答金蝉子:“我会想要保护他,想替她出手,但我知道容白不需要事无巨细的保护。” 哪吒永远记得,几百年前他们比试的时候,容白口吐鲜血,笑得却比从前所有的笑意都来得真挚。 因为她喜欢淋漓尽致不受束缚的感觉。 金蝉子睫羽垂下,骨节分明的指尖按住佛珠不再动作,也没有开口。 哪吒并不管他只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战局。 一场战争的胜利在不会出现碾压的情况下,变化莫测,法宝,功法,属性的克制,甚至于地形都是致胜的关键。 他能够看得出来,容白和孙悟空并不是要你死我活,但依然会担心容白受伤。 战役越发焦灼,哪吒却目光一凛,再一次被容白气笑了。 ——容白和孙悟空,即使所用的武器不一样,修炼的根本技巧不一样,但修炼功法的内核竟然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容白数百年前一直藏着掖着不愿意说的师父就是孙悟空! 容白......真是处处都是惊喜。 全是秘密。 是他太过大意,只看了容白与他见面之后。 哪吒能够看得出来是因为他了解容白。 在地上离战场最近的沙悟净能够看得出来全然是因为他离的最近又了解孙悟空。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才发现这妖精的功法竟然随了孙悟空。 心中刀光火石盘算着难不成一直以来这妖精的后台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大师兄? 大师兄确实一直不想取经,还被师父气走了数多次,难不成...... 但这妖精属实得罪不起,他和一师兄都轻敌了。 错了呀。 不是一般的小妖精。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刚才那妖精没有留情不是戏耍凌虐,他们反而想要要了他们的命也未尝不可。 心里这样想着才发现,原来在他旁边一直叫喊着疼的猪八戒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去往了何处。 - 外边的人究竟怎么想?两人无暇顾及。 在场中的两人却只觉得酣畅淋漓。 容白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尽情的架,而孙悟空是许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架。 不禁高喊着:“好好好,小老鼠,俺老孙在此说了你确实没有丢俺老孙的脸!” 下一刻手中的金箍棒,飘散在空中形成了数千个金箍棒。 而容白抛下手中剑刃,也一同将两柄剑,召唤成千万个剑刃。 随着两人一声令下,剑与棍棒相撞,气势汹汹。 容白只觉得自己手中被震的发麻疼痛,在这一招结束之后,接住了自己的双剑。 定海神针金箍棒,果真名不虚传,并非一般的神兵利器可以相比。 孙悟空也悄悄抓住自己手上的血痕。 两人正要继续缠斗,天边却传来一阵悠远平和的声音,让一切的斗争消失。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们还不住手?” 众人一同抬头朝苍穹看去,原是如来佛祖亲驾,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亲自开口。 早早便离去的君吒太子跟随其后,晦暗使者,侍奉于观音菩萨身边。 而另外一朵云上正是刚才不见踪影的猪八戒。 身上众多细小的伤口,还一直流淌着鲜血。 - 容白眉眼微微挑起,从高处往下看,只能看着她美丽的容貌和肆意的身姿。 她迎着霞光看着苍穹之上出现的诸位神佛,心情平静悠扬。 不管发生何事,她永远会拼尽全力,往她想要得到的位置而去。 “拜见世尊,拜见观音菩萨。” 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佛礼,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一般平和。 她还是日日生活在灵山,只是寻常见了之时行了一个礼。 众人也是恭恭敬敬行礼,哪吒和孙悟空混在其中。 金蝉子遥遥的看着如来佛祖,并未有任何动作。 目光清明无畏。 “佛祖,菩萨,你可要为俺老猪和沙师弟做主啊。” “我们兢兢业业的护送着师傅去西天取经,你说这容易吗?结果这小妖就把我们师父给抓了,你们看俺老猪身上的伤呀,都是这小妖给弄出来的。” “实在是太过可恶!” “师父,你快说几句话呀!” “大师兄你也不说话,难道你对取经一事有意见不成?” 猪八戒连连诘问。 37 西游37 金鼻白毛老鼠精 猪八戒自然气急败坏。 对他来说没理还要闹三分, 更何况是有理呢? 一个妖精.....区区一个小妖,竟然敢这般戏耍于他,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这一辈子除了被贬下凡间, 带着记忆成了一个猪胎之外,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眼神一眨不眨看着在地上一片废墟之中盈盈而立的翩然身影,充满着愤恨。 - 佛祖降世, 即使只是法身来临,却也是巨大的威压。 天边紫气东来,雾气清明, 一阵阵潋滟开来。 山林中的鸟雀禽兽瞬间归于宁静,此地不知不觉间已经隔绝了人间。 梵音远扬, 声声入耳, 福地洞天。 带着子女孙儿蹒跚独行回到家中的老人远远朝远处看去, 布满了皱纹如同皲裂的龟壳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远方。 “孩子们,你们快看这天边是不是泛着金光?” 子女为老人端上一口糖水, 那人头猪耳的青面,獠牙的两个实在可怖又蛮不讲理,他们担心老人受收刺激。 见老人执着的指着远方并不接碗, 子女往远处看去,皱了皱眉, 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心下一凉, 记得老人临去之前都会看到不属于此界的东西便沉着一口气忍着泪意, 安抚说道:“看到了,看到了。” 老人这才满意的接过糖水,笑着说:“我就知道是地涌夫人显灵了,那两个畜牲一定会有报应的。” 子女有些踌躇:“可那二人虽说相貌丑陋,但实属法力高深, 地涌夫人......他们都说是妖精。” “妖精和神仙又有什么不同呢?今天咱们见到的那两个,他们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神仙,结果掀翻庙宇对咱们凶神恶煞,你们也见到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地涌夫人是妖,可地涌夫人却实实在在的庇佑了咱们多年。” 老人浑浊的眼眸之中充满着清明,地涌夫人从来不只是一个传说。 外头妖孽横行霸道,多少人尸骨无存。 他幼时跟着父母一同出去,临近傍晚贪玩追着一只蝴蝶跑进了山林之中,那本来美丽脆弱的蝴蝶,转眼变得凶神恶煞。 他怕的喊着地涌夫人,那妖一听便开始害怕,放弃要吃了他。 这几十年地涌夫人越发厉害,连这种零零散散的小妖都遇不到,导致他的儿孙们竟然不相信地涌夫人的威名。 “若是妖精有好心,何必在意她是不是妖。” “若是神明有坏心,难道还要听从不成?咱们如今能够平安顺遂的活在此处有粮食吃,不被妖怪捕杀,都是因为地涌夫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听信这种话。” 醇厚的嗓音。有看破世事的沉稳,一点一滴将自己的行事看法,交托给他的子孙辈,老人最后摸着自己孙儿的胎发:“只可惜不能让夫人见到小毛头了。” 他点了点放置在竹篮,因为被坍塌的庙宇所吓落在地上毁坏摔得四分五裂的香,又叮嘱说道:“再去你婶子家借几炷香来,就说是要奉给地涌夫人的,不会不借的。” 妖还是神,在他们的眼里,都不如地涌夫人。 - 场中只有猪八戒的一声声叫嚣。 孙悟空无言以对,并不知该要怎么回他。 沙悟净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些许真相,后悔之前和猪八戒闹得太过庞大,让现在不好收场,只在一旁,用手掌捂住身上的伤口,不再说话。 没有想到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观音菩萨身后的惠岸使者木叉早先便见过容白几面,知晓“半截观音”的声名,本还有些疑惑偷吃香花宝烛的妖如何能够惊动世尊还有观音菩萨,便见着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哪吒。 还有容白身上的混天绫。 顿时脑海之中乱了起来,求助的望向远处的大哥,想要获得什么答案,结果大哥也像是三魂失了七魄一般呆愣。 容白下意识看了一眼哪吒,而后这才收回视线,仰着头望着天边苍穹之上的世尊如来,恍惚之中自己从前还是从他衣袖钻出来的小老鼠。 她来到此届......也是真真正正的用原形过了300余年,才得以修成人形。 常人道体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及,更何况神佛。 如今500年过去,她用尽全力,总算是能够请得如来佛祖亲临来解决她这个麻烦。 她早已能够和诸天神佛并肩。 “阿弥陀佛。”佛祖面对着叫嚣只道了一声佛禅。 身为七佛之师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手中持着甘露瓶圣洁凛然,高高站在莲花台之上,却笑道:“小白,又顽皮了些。” 所说之话的熟悉,亦如从前在大雄宝殿之中对着在如来佛祖掌心之中的金鼻白毛老鼠精。 猪八戒瞬间嘘声不敢再言,捂住身上的伤口,想起刚才的求饶也未曾被疗伤。 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他真的得罪了不能得的? 心里凄凄然,涌起了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让他猪脸一下子溃败起来。 ——该不会,这妖精该死的后台真是如来佛祖或是观音菩萨? “小小鼠妖,何必执着于从前,不如早悟兰因,苦海回身,回头是岸。” 如来佛祖妙声轻道,半开的眼眸之中平静无波的看待着世间众人。 容白仰起头来看佛,看着佛祖身后的法相天光,这时候才敢叹一声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地。 不枉她这些年费差一点跌跌撞撞将自己碰的头破血流。 但,朝闻道夕死可矣,她绝不做别人手中蜉蝣,将命运交托给旁人。 所以此时此景,是她盼了数百年的。 “世尊,我......” “见过师尊。”没有等容白开口,再一次开口回答的是布衣袈裟,依旧飘逸如仙的和尚。 猪八戒和沙悟净,不敢置信自己,那个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叫起来如来佛祖师父了。 ......毕竟,金蝉子才是如来佛祖弟子。 可玄奘身为金蝉子转世,哪里有胆子敢这么叫? 名不正也言不顺。 “金蝉子。” 佛眼低垂,不舍六道众生,不见众生苦难。 他唤了一声金蝉子的名姓,却未对于金蝉子能够出现在这有着从前的记忆,有任何评价。 佛知晓所有,世间万物,六道轮回。 佛眼最为明晰。 “世尊既然被请来当救兵来逮捕我,又何必牵连金蝉子呢。” 容白看了一眼金蝉子,只觉得平和的像是一阵风吹来都能够将他吹走。 与她奉献敬仰的佛子并不相同。 同样这件事情本就是她自己引来的,又何必让金蝉子来挡在面前。 她早就已经不是要靠故意示弱来获得片刻喘息的容白了。 她非昨日之她。 “我与从前金蝉子有情,金蝉子被罚懈怠礼佛,历经十世轮回之苦。” “如今总算能够得以相见,我佛何不成全我?” 何不成全我,渡我修成正果? 猪八戒震惊,总算是明了了,这究竟是什么局面——得罪人得罪大发了。 还真是如来佛祖麾下的。 ——从前他就觉得,金蝉子懈怠佛法被贬下凡间一世来的蹊跷,但一直觉得不过是西天灵山。为了西天取经,所以特地找的借口。 万万没有想到其中还有一个内情。 .......和佛子有私情,这小妖还能活这么久,哪里是他能够招惹的? 可她说些什么,成全她跟金蝉子? 那西天取经怎么办? 他的辛苦不能白费,况且他还就等着西天取经终成大业。 可一句这可万万不行,猪八戒在口中怎么也没胆子说出来。 “金蝉子,你觉得如何?”佛祖垂眸问道。 一旁的哪吒总觉得刚才佛祖看着金蝉子的时候也看了自己一眼。 手掌捏紧成拳,醋意翻涌,但这是计划,为了容白得道,金蝉子不过是一个过客。 被问的金蝉子,苍茫天地之中,他是最钟灵毓秀之辈。 金蝉子看向容白,容白肌肤白皙,红裙潋滟像一朵朵盛开到极致的花,矜贵非常。 脸颊上的血液都是她的勋章。 四下无声连鸟声都没有,也无人敢在此时候打扰。 这还是他隔了这数百年之后,第一次能够好好的看她。 她想做些什么,几百年前他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但现在他却能够看得透彻、清晰。 金蝉子的存在,已经不是可以让她依靠的存在,而是她这修行路上最大补的补药。 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佛什么都知晓,却愿意将这件事情利益最大化。 只要金蝉子他想,揭开容白和哪吒三太子的私情,容白借机开悟得道一事再也不能够算数。 ——早就已经放下,何谈如今执着? 只需他一句话,小白所有努力都会如同坍塌的庙宇一般。 金蝉子凝视着那双眼眸,如星的眼眸之中泛滥着水光。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那一日吻她。 让他们唯一一次彼此知晓的吻,存在他此生最大的一次算计当中。 他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意,看着容白从容,并未惧怕他神来一笔。 她信他。 够了。 他的小白,永远赤子之心,永远坚定不移。 他不如他。 “弟子觉得...过去已经成了过去,便不能够再贪看从前繁华景象。” 容白不可置信的听金蝉子说最后一句。 “小白......贫僧已非金蝉子,而是大唐玄奘。” 宁静之中,他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眸中万千柔情,他在废墟之前身着素衣,却已有成佛之像。 他轮回十世,所求,不过是想和她好好道别一场。 “愿小白,早日放下。” 38 西游38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三十八章 此时场中早就无人说话。 听着金蝉子沉稳、平和却掷地有声的声音落下, 就连一直洞悉真相对金蝉子心生误会的君吒都觉得不可思议。 ——金蝉子这是要保全小白,难不成是对几百年前的补偿? 想不通。 场面上听到这些话的人心思各异,唯有容白歪了歪头, 明亮的眼睛之中, 有着淡淡的疑惑, 她贝齿咬住朱唇,隔着远远的距离,问道:“为什么?” ——如果金蝉子承认自己已经是玄奘和尚, 那他保留神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金蝉子...... 她相信金蝉子从来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作出损害她的事情, 但她不愿意相信金蝉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是转世之后的玄奘。 若光看她一人之见, 容白会觉得玄奘一点儿也配不上金蝉子转世这个名声。 可所有事实的真相都是金蝉子的第十世转世就是玄奘。 一样的对佛法热切, 年纪轻轻便对佛法登堂入室,一样的容貌, 一样的嗓音...... 唯一不一样的只是那一种众生平等的感悟。 金蝉子眼中所有族类都一样, 并未有什么高低之分, 血脉之见。 而玄奘只是一个生的俊俏,对佛法有些许灵性的普通胆小人类。 用最直白的说法,金蝉子在她眼中一直都是站在高处发光发亮的存在。 而玄奘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生灵,除了对于佛法的灵气和金蝉子如出一辙的容貌之外, 在她眼中黯然失色。 玄奘对于她的恐惧, 证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一句话早已经深深刻入在她的身体之中。 这样微小却又不容忽视的差距,让容白怀疑怀疑转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呢? 连灵魂上本应该牢牢记住的东西也会随着转世一点一点的被忘掉吗? 可这一种赤诚的大公无私不应该是佛祖乐见其成的吗? ——为什么会被磨灭呢。 容白问为什么, 在场之中的人都有此一问,不明白金蝉到底所欲何为。 哪吒侧脸看了一眼金蝉子,眸色深沉如海, 心下有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升了起来,越扩越大,越扩越大。 恍然之中明白这西行取经之路是一个各方博弈的结果,西天灵山要的是利益最大。 而能够看得出来从前的灵山佛子金蝉子,这个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佛的人,并非全神贯注的相信西天灵山的教意。 向来越聪慧的人越有自己的主意不愿意做他人的提线木偶。 哪吒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柔和到对他这个“后来居上”都没有脾气的金蝉子,也有他的反骨。 - 金蝉子隔着遥远的距离从容的对容白摇了摇头,麻布做的僧衣并不金贵,甚至还沾染了灰尘,迎在风中也并不轻巧。 容白乘着微风好似闻到了金蝉子从前僧袍上的白旃檀香,宁静平和,即使穿着最朴素的僧袍他依旧勘破红尘拥有着不染尘埃的高洁。 即使恰逢危机来临,即使环境恶劣,那双眼眸他依旧明亮,清晰,从容不迫,永远清楚的知道他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容白嘴唇嗡动,摸了摸手腕上挂着的镯子,汲取着紧要关头时候的安全感。 她只是在局中妄图成为执棋人之后,也在为自己的处境而一叶障目,但她不傻。 金蝉子并不需要他开口来配合,她主动唱完这场戏。 那她何乐而不为。 不,她可以自己算计谋得,但不愿意接受旁人牺牲自己换来的嗟来之食。 “金蝉子,你说你是玄奘究竟是什么意思?” “玄奘是你的转世,难道他就不是你了吗?” 金蝉子扬起头,不再看着容白主动回避她的视线,藏在僧袍之中擒着佛珠的指尖有些细微的颤抖。 落在旁人眼中也只觉得是微风拂过,这才牵连佛珠上的穗子。 真是......小白,一点儿也未曾变过。 金蝉子想。 心情却越加放松。 若是她能够安安静静的坐享其成,那就不是容白了。 只可惜这个回答他现在回答不了她,需要等他修成正果,看透灵山之后她自然就能够拥有答案。 他抬起头看着天边佛光满身的世尊如来佛祖,从高处视线落下细小的身姿对上高高在上的硕大佛光,却未有任何恐惧,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之感。 金蝉子仰头望着他的师尊,还是他主动开口道:“师尊。” 他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说给自己听,说给容白听,说给佛祖听。 “500年前弟子犯下戒律,被贬下凡间,步入轮回,深受轮回之苦。” 但却只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得师尊宽厚,领下西天取经之责,历经十个轮回,而今终于能以唐玄奘出现在师尊面前。” “面对从前种种,皆属实陌生。” 他的视线从佛祖半睁半闭的佛目之中移开,再一次看向容白,眼眸如水,好似要将她的容貌彻彻底底的刻入到灵魂之中。 但话语之中却说:“玄奘一生早就全部尽数归于我佛,私情无暇顾忌。” “还望施主——苦海回身,早悟兰因,一切莫执着于小情小爱,忘了世间正在受苦的弥弥众生。” “愿施主快些放下,切莫执着于从前。” 他口中带着穿透历史的厚重,有种执笔难以书写的晦涩。 “快些放贫僧继续西行,西天取经,也好早日取得大乘佛法,回南赡部洲度化百姓。” 观音菩萨自高处低眉看金蝉子,无言一声叹息。 她和木叉昔日听金蝉子说过一遍发下的宏愿,如今亲耳再听一遍,有说不出来的唏嘘。 ——“玄奘昔日辩发下宏愿.......” 容白眸色极深,漆黑的眼珠,向来十分好看,但在阳光底下光被连入其中形成了淡淡的琥珀色。 抬眼之时,眼眸之中,似有流光波动,又似乎有水雾在其中流淌。 她听着金蝉子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发下宏愿,俯身下拜,意识到了什么,连法术都忘记了如何使用,下意识的朝着金蝉子跑去。 ——“我愿发下宏愿——一路必定到西天灵山,若到西天灵山不取回大乘佛法,我愿永不回长安,死后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度。” 随着她的脚步,金蝉子宏愿彻底说完。 他深深拜下,来不及在看容白一眼。 在容白走到他面前之时,身形一下颤抖,陡然站起身来,诧异又带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看着容白连连后退:“女菩萨,男女授受不亲。” 玄奘左右环视,视线随着众人眼神,看着苍穹之上的神佛,一下子心脏骤停,只觉得喘不上气,激动万分,忽然有了安全感。 佛......何其有幸,他还能亲眼见到如来佛祖得见西天灵山之圣人。 在场之中激动欣喜若狂的,只有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晓的玄奘,虽然有些好奇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但还是被能够亲眼见到如来佛祖的喜色忽视了所有。 不论在场中的人知道的,或多或少,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下都明白了一件事。 玄奘,已非昨日金蝉子。 金蝉子心悦容白,宁可破戒; 而“玄奘”,只能,也只能够勘破情劫,心向西天灵山,泽备大唐百姓。 再不能心系容白。 再也不能。 - 哪吒身形随着容白轻移,视线也一直跟着他的行动而紧锁着。 不再是金蝉子的玄奘,玄奘一句“女菩萨”,在情理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回想起来亦只能唏嘘一番。 “金蝉子以非金蝉子现,如今也勘破情劫。” 佛音入耳, “容白,你可有悟?” 猪八戒沙悟净闭息凝神忍住激动,看着沉默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玄奘看的容白,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疼。 就怕容白也能说出来一句她勘破了。 ——就要执迷不悟才好。 ——就要放不下才好。 这样也好,让他们好好报仇,不,不对.....是继续护送玄奘西天取经清除路上所有执迷不悟的妖怪。 他们有什么寻思害怕的,这一切都是他们该做的。 因为他们两个深谙权术的人十分清楚,容白若是放下,那便是大功一件。 这样度取经之人过情劫,坚定道心的行为,比寻常有后台被带走的妖精还要高上几分,他们就再也不能报这个仇,甚至还要担惊受怕的怕容白来报复。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容白还是一个小妖就能将他们这般折磨,若是真看着她得势岂不是真的......完了呀。 梵音声声入耳,容白闭上眼睛,静心思考,将在场所有神佛都抛之脑后,恍若坐定一般。 “容白,你可有悟?” 佛又问了一遍。 容白:“悟到了。” - 容白睁开眼睛,越过了神色晦暗的玄奘,看着。眼神一眨不眨,一直凝视着她的英俊面容,心下一定。 雷鼓阵阵。 棋子如何,执棋之人又如何? 她从河滩上一块儿不被在意的石子,用尽了筹谋,到了棋盘之上偏又生出灵智,妄图沾染棋局。 这一路之上横生许多变动。 未曾向她计划的一般顺利,有序。 还有金蝉子,她又亲眼见证了一遍金蝉子彻底离开时候的场景。 - 但不论如何殊途同归,既然已经走到此步,他哪有回头的道理。 她该在这时候得道。 这是她应该的。 闭上眼睛时候的一片漆黑,但早已不再是让他恐惧的冰冷无措的黑暗。 而是她清楚外头是她这接近千年以来,点点努力化成的星火,如今总算火光可以燎原,淹没所有。 是她自诞生灵识开始就已经古老的梦,是她一直在执着钻研的永恒。 “回世尊,我悟了。” 她的情绪翻江倒海,却总能够在最激动的时候冷静下来越战越勇。 踏着火焰行走她早已经习惯,又何必执着于究竟过程是如何? 容白扬眉,脊背挺得笔直,眼眸之中有沉静的刀霜剑痕。 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像烈日,像璀璨的星子像清冷的明月。 又像是裹挟着少年意气的风霜刀剑,又像是隐藏在宿命之中的梵音钟声。 最美的人,最肆意锐利的刀剑。 极致的美与极致的锐,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容白声音刚刚落下,在天上的猪八戒和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沙悟净,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种场景,他们之后该要如何应对,便见着穿着旖丽裙装的容白。再一次召唤出她的武器。 刀光火石之间他们未来的及反应,两道锐利的银色含光伴随着凛冽杀气,一上一下分形而立。 短的那一把剑迎着苍穹而去,直直的削掉了猪八戒的一只耳朵,在猪八戒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感受到刺骨的疼痛和脸颊上的如湿触感。 “啊——俺老猪的耳朵!” 哀嚎之下,剧烈的疼痛使他不能够驾云飞行,直直的跌在地上,废墟之中的尘埃,因他扑通一声落地而沸腾。 而另一手值得常见漫不经心的朝后而去,便让在地上一直装死,掩盖自己存在的沙悟净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但他早就已经逃不掉了。 那长剑虽说回来的时候漫不经心,但到他身前的时候,却带着凌厉的风和逼人寒气。 早就被这般威压禁箍住的沙悟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柄长剑一点一点的逼近,直直的在他的肩上捅出来了一个洞。 “啊——” 一上一下两种凄厉哀嚎交织在一起,若不是此地早有结界,恐怕连山林之中的鸟雀都会被惊走。 玄奘还未来得及惊讶,为何他的二徒弟和三徒弟满身都是伤口,浑身都是血液,就明晃晃的看中了这般局面,只觉得头晕目眩,要往地上栽去。 幸好孙悟空耳聪目明,一直看着这个柔弱的和尚伸手拉了一把。 刚把人拉起就有些嫌弃的松开手。 玄奘却紧紧的拉着他的手:“悟空悟空,你还不快一些保护八戒和沙僧?” “怎能在佛祖面前如此行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呀。” 孙悟空顿了顿,还是觉得原先那个会摸他猴毛的师父更可爱几分。 但这个也是师父,他不能扔下不管,还是忍着耐心说道:“这话你可以跟那小老鼠精说。” 又撇了一眼在地上嚎叫的沙悟净和猪八戒,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开口对着玄奘说道:“这个惩罚是他们两个该得的。” “反正小老鼠精已经悟道了,心中有数,不至于和他俩牵扯上因果。” “也好,让他们长长教训,不要事事都分一个三六九等,而不看看妖精究竟做了一些什么。” 毁人庙宇,这可是欺世之仇。 不见托塔李天王李靖原先干过这事儿,被那复活之后的哪吒追杀,若不是得了一个托塔的活计,恐怕早就死在他这原先亲儿子手下了。 这两个人,该。 疼一疼,流流血,长长记性也好。 - 血液喷涌而出,让他们两人哀嚎的武器回到容白手中的时候却依旧明亮,丝毫未沾染上血液。 容白收回武器,浅笑晏晏,日光照在她旖丽容颜之下,而浓密如同蝴蝶一般轻颤。 人杰地灵,此时此地,她是最耀眼的存在,与云端上的大日同行。 恍惚之中如同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 “世尊,我悟了。” 她第三遍这样说。 走了几步,容白偏头看着因为惊恐失措而吓得有些颤抖的玄奘,细若梅骨的手指捡起玄奘因为害怕而掉在地上的佛珠,递在玄奘眼前。 声音如同初春山泉轻灵,玄奘沉默,是紧紧的抓住孙悟空,不敢动弹。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尚。” 容白看他。 “我确实仰慕金蝉子。” 仰望着那个光洁,不染尘埃的佛子,那是她一直想要活成的样子。 哪吒听了这话轻哼一声,却没再说话。 “可和尚,佛说,世人求爱,刀口??蜜,初尝滋味以静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 玄奘不言。 不知该要说些什么。 他自出生以来只有研读佛经这一条路,从未想过其他也从未想过会踏上这条艰难险阻的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不可思议,不知道该要如何应对。 容白声音轻而柔,带着笑意却又带着从容,没有那种锐利如同刀剑的杀伐决断。 她学经文也是很厉害的。 她翻阅过灵山所有的书籍能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过。 举办过的法会,她在如来佛祖的衣袖之中听讲,而后佛子金蝉子还会同她再讲一遍。 若论讲经,玄奘比不过她。 “所以我悟了。” 早就准备好的话语说出来十分顺利。 “和尚,众生渡尽,方正菩提,我助金蝉子看破情劫,得证大道,从此再不会困于小情小爱只会一往无前地朝着他的宏愿进取。” 只树叶缝隙落下的阳光如同层层叠叠的网。 玄奘怔愣,不明白容白究竟在说些什么?说的好像都是一些与他无关的事,却又好像与他息息相关。 容白说到最后酣畅淋漓,尤其是猪八戒和沙悟净这两个威风凛凛,把她庙宇摧毁的两人的哀嚎声成了她最美的伴奏曲。 ——“和尚,我渡你成佛,你也渡我感悟。” 她看着玄奘,如同隔着悠远的岁月看向那个平和宁静的佛子,又好像看到了弱小的自己,一句一字的说着。 —— “自此之后,你我再无干系。” - “苦海无涯,早日回身,那便不算晚。” 观音菩萨笑着说道,十分欣慰,这才挥一挥手,给在地上哀嚎的两人止血。 容白把握着分寸,要不了他俩的命,但一直是疼的。 观音菩萨所做的也只是止血,而不是免除他们的疼痛,重塑他们的肉身。 ——若是想要重塑肉身,那就要西天灵山修成正果了。 她乐于给取经之人在增加几分。 “是,观音菩萨明鉴,弟子所错良多,多谢我佛慈悲。” 容白行了一个佛礼,如来佛祖也道:“既已得悟,还不早日归位。” 悬着的心,这才沉重的放下。 让灵山再得一果位,是双赢之事。 容白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飞在了半空之中,视线模糊只能看得到佛祖氤蕴的佛光。 而在如来佛祖话音落地之时,此地的结界骤然打开不再屏蔽世人眼光。 千万道金光滚着霓虹,紫气自东方而来,檀香缭绕,雾霭纷纷而至,地涌金莲。 远处传来铮鸣一声鸟啼,如山间玉石相撞,如奇珍争相斯磨,声音雄浑如同雷声阵阵,响彻天地。 一道火光从苍穹之中陡然出现,犹如天幕熔金。 仙鹤唳鸣,声震九霄浩瀚深远,百鸟争鸣,姿态栢逞,引领万道光霞。 远处的村庄当中,老人借来邻居家的香,恭恭敬敬地点在香炉之中叩拜地涌夫人大恩大德。 “爹!你看,地涌夫人庙宇那里在发光!” 孩子们惊讶地声惊扰了老人,老人颤颤巍巍地自己站了起来,不用搀扶,远远的看过去只觉得热泪盈眶。 “是地涌夫人,是地涌夫人,一定是地涌夫人显灵了。” 而沐浴在法阵之中的容白,一点一点的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容白原来在身上的混天绫和乾坤圈,也随之回到了哪吒身上。 也能够感受得到地上哪咤担忧的恨不得以身相替的眼神。 五百年所受的虔诚香火自庙宇之中而来为她加持上最璀璨的金光。 而就在此时远处,一个细小的香火一朝她身上而来,容白心有所感,内心一片柔软。 一寸寸从前衣衫发生变化,月白色的锦缎留仙裙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洁白的云朵加身。 在她站在莲台之上,法身率先分成三位化身,形成三头六臂之态。 莲台左侧之化身眉眼温和,得见世间悲苦,手中经幡飘扬。 莲台右侧之化身气势汹汹,手持双剑,斩尽天下不平之事。 而最中央的本身面容平和,手持拈花手势,腰间绣带轻轻飘扬,瑞气遮迎,裙摆随风潋滟,在身下如同绽开的云。 锦缎一样漆黑的发丝未像天庭女仙一般高高盘起彰显着身份地位,她的发丝如同最上乘功法幻化出来的锦缎一样随意挽在脑后,和衣裙上一般布料发带轻轻簪在两侧。 佛法无边,普度众生。 在下一瞬,便三座化身又融为一体。 华锦衣带和层层玉佩坠饰缀在腰间,她眉眼之间似乎有化不开的风霜,眼中既是可以说是有大爱,也开始说是无情。 两种极致的反差铸就了这种美感。 容白感受到自己在融合的那一刹那,识海之中,那个小花苞总算是得以绽开。 她,开花了。 在内而外的见证了自己身上涅槃后的变化,和从前不能同日而语。 信心就像璀璨烈日一样,逐渐将她包围。 “弟子见过世尊。” - 佛祖看着对面的容白,他眼眸半垂,佛目温雅,如同从前一般偏爱,伸手道:赐法号,迦罗。” 哪吒在地上心有所感,皱起眉头,想起现世佛如来佛祖的出生地便叫迦罗。 这与容白有何干系? 猪八戒沙悟净从刚才容白果位加身之时就不敢再嚎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该怎么才能让这位饶自己一命。 担惊受怕,他要日日生活在这种恐惧当中,害怕这位灵山的菩萨给自己略施小计,自己全部的全部的耳朵都没了! 若是从前还敢想报复,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了。 - 在如来佛祖身边的南海观世音菩萨,看着容白的身影也多了几分柔和。 她道。 “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迦罗菩萨。” 39 西游39 金鼻白毛老鼠精 这一日, 容白得道这场景惊动的何止是陷空山的百姓。 四大部洲各处仙山隐秘的仙人皆听到如来佛祖的一声神谕——西牛贺州陷空山迦罗菩萨,得正果位。 能够从如今这般局势,灵气低微之时, 悄无声息的得证果位, 更让人好奇究竟是何种人物。 这一日离得近的见证诸多异象的陷空山周围四处百姓,小妖, 妖王纷纷齐声跪地喊道:“地涌夫人, 是地涌夫人,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而后又听闻如来佛祖响彻天地的一生敕封旨意,百姓们觉得甚是安心,一直庇护着他们的地涌夫人得证大道,今后他们的生活一定会更好。 而诸多小妖们包括着周围和容白这些年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诸位妖王在听到此话之后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容白以妖身成正果,这种意义不仅对她自己是开拓性的胜利, 更为所有浑浑噩噩只知道活下去的小妖, 最大的动力。 象征着,妖并非要与灵物分出一个三六九等,善良的便是精灵灵物, 贪婪嗜杀的便是妖精妖怪。 妖,也并未彻彻底底的被天道厌弃。 巫族都能在地府之中拥有一线生机,为何妖族就不可? 一个正正经经在下界修行的妖王得正大道, 这放在从前是许多小妖想都不敢想的事。 在山下窥探荣光的锦红激动的嘴唇嗡动:“大王她真的做到了。” 她们几个是容白亲信, 从庙宇到修行自然能够窥探出来自家大王究竟所图何事, 但这些日子哪吒三太子的存在和怒火,让她们害怕,更不敢想其他。 但没有想到真的能成。 “自然可以,大王想做的, 即使朝闻道夕死也足矣,这就是她胜利的原因。” 容白弟子这样开口话语之中的坚定和凝望着的目光,都将要把苍穹之上的那一抹白,深深的记在眼中,刻在灵魂当中。 这条路有人敢为天下先,为她们证明了除了浑浑噩噩,她们还有另外一条路,纵使艰难,但不认天命。 - 哪吒再将混天绫和乾坤圈交拖出去之后还是第一次含笑的将它们收回。 他在地上看着苍穹之上的容白被群光缭绕,自从此刻开始,她便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此刻也幸亏无人有暇注意哪吒神情,不然看到了定会惊讶,这种眼眸之中泛出柔情的神明真的是有煞星称号的哪吒三太子吗? 心中的激动早居如同火山那一瞬间的喷发,连绵不断的岩浆铺满了整个心间,烫的他心间柔软。 哪吒知晓容白这一路上究竟有多不容易,所以更加欣慰她究竟做出了多么令人激动的举动。 混天绫感受到了容白离开不远,偏要在衣袖当中挣扎,想要再紧紧的环绕着容白,待在她的身边。 哪吒低声斥责一声,抚摸了一下袖口,脸上却带着笑意,仰头的姿势显出几分慵懒,但目光却尽数都是在意:“你乖,等之后再带你去找她,让她好好补偿你。” 这种低语自然无人听见,只有微风知道。 但却并不知晓这话究竟是在跟袖中的混天绫所说,还是在跟他自己所说。 苍穹之中那抹流光溢彩的白是他最极致温柔的所在。 虽然心下有些疑问为何如来佛祖敕封的封号会用他出生地的名字,但哪吒估摸了一下时间,天庭也必将议论纷纷,他该回去了,不然定然又会引人注目。 时间还很长,他有充足的时间和容白慢慢算账。 化成手镯的乾坤圈,在他修长的指尖被指腹轻轻揉搓。 而后哪吒三太子在悄无声息之中悄悄退下。 未曾引起任何注意,自然也没有听到那一句。 “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迦罗菩萨。” - 就连天庭都在感叹,西天灵山在添一助力。 纷纷好奇起了这位迦罗菩萨,究竟是何许人也。 ——毕竟,这位迦罗菩萨明眼人便能看得出来并非一个摆设,象征着德高望重的地位。 ——也并非是早早就已经筹备好了,只待得正果位的西天取经之人。 横空杀出来的一个变动,让早就习惯按部就班的天庭尤为看重究竟是什么底细,又是何等缘故才能修成正果。 更关乎到这位新的菩萨,将来在西天灵山究竟是何种地位。 天庭之中许多后来由人修成的神仙对于西天灵山的位置了解的并不多。 又因为镇守地府的地藏菩萨发下宏愿,毕生所愿地府地府恶魂,若有一恶魂,存在便永不成佛,让不明白内情之人,认为灵山当中菩萨一定要比佛稍低。 “佛”才是“菩萨”向前一步的修炼进程。 但实际上,西天灵山现世佛如来佛祖身边最得力的南海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乃是七佛之师。 在她的手下,教导出来了七位“佛”。 一举改变了昔日如来佛祖刚至灵山成佛之后无人可用险些被燃灯古佛架空的危机。 “佛”与“菩萨”的不同,不过是因为修的道不同而已。 “依照老朽看,迦罗菩萨刚刚得正果位需要去西天灵山,不若我们也派一人前去恭贺道喜,正好试试灵山究竟是什么态度,也好试一试这位菩萨深浅。” 天庭外表看起来最为和善的老人家,太白金星在凌霄宝殿这样说着。 玉帝沉吟一声,觉得太白金星的话正好对在他的心间,眼神同其他神仙一样不约看到了大殿之上一直沉默寡言,从去而复返之后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的托塔李天王。 托塔李天王竟然是这一件事最好的人选,长子君吒是如来佛祖殿前护法将军。 次子木叉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徒弟惠岸使者。 虽说他一直和西方来往过密让玉帝不喜,但是这种情形之下不得不说托塔李天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还不显得天庭太过被动,对西方太过于殷勤。 ——怎么啦?人家李天王去看看儿子顺道恭贺新晋菩萨,这怎么能是献殷勤呢。 可向来闻弦歌而知雅意,懂得玉帝心思的托塔李天王此刻却没能毅然决然的站出来,而是紧紧的攥住他手中宝塔,在意识到诸多同僚都看向他的时候才诧异的看回去。 这么些时日,他是一下都不敢回云楼宫,连凌霄宝殿的门儿都不敢出。 同僚进来商议之时见他来的这么快,虽然不显,露于形色,但其实十分惊讶,却不知李靖来了数月其实一直没走。 “陛下,臣......” 臣不敢出去啊。 哪吒平和起来的时候,他还能借着这个宝塔耍一耍当爹的威风。 哪吒那般凶态,他不出现在他面前都担心哪咤会不会疯了一样来追杀他,何况还出去呢。 玉帝未等托塔李天王说完,便觉得此事可行,直接下令:“那此事,便交由李天王前往西天灵山一探究竟了,还望李天王不辜负天庭信任。” 玉座高台上的玉帝法身高深莫测,一句话都说的人一语双关,让李靖浑身一凛,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赶紧表着忠心。 朝中众人连声恭贺李靖深受器重,李靖在天空之中多年的天王威风,让他只能笑出来,手上攥的宝塔紧紧的。 眼神时不时的看向殿门之外,生怕下一秒哪吒就能突破外头王灵官的镇守,直接要杀了他。 他心有凄凄,这种事情若是旁人坐起来恐怕会担忧忤逆犯上,但是若放在哪吒身上是正常一件。 他连这个生他的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玉帝呢。 在大殿上玉帝先兆的几十位神明当中,一众恭喜道贺之声内,李靖疲于应对。 所以并未注意到身处高位常常指负其职而不遵玉帝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这位也到了。 - 容白跟着如来佛祖,还有观音菩萨一同前往灵山。 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身份也不可同日而语,自然要先去灵山落下名头,商量之后的其他事物。 哪吒已经离开在她意料之中。 容白离开之前,低下头看了一眼已经思考不过来的唐玄奘心中百味杂陈。 真奇怪,转世分明不会将灵魂之中雕刻的执念放下,但玄奘和金蝉子看似一样,实则却丝毫不一样。 她收回视线,今日经历的太多,让她充满在欣喜之中暂且无暇思考其他。 视线扫过猪八戒和沙悟净,两人,尤其是猪八戒挤出来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笑容,容白眨了眨眼睛,在连台之上在苍穹之上,朝他们又比了一个用箭挥过去的手势让猪八戒和沙悟净一下子胆寒起来。 实在恐惧这位菩萨会不会在他们取经路上给他们找麻烦。 猪八戒想...怪不得她法身还带武器,竟然是执掌杀戮,灵山的菩萨擅长武力镇压这像话吗? 可不管怎么想从前让他们有恃无恐的局面已经不再存在,现在他们要做的那就是夹着尾巴行动。 余生都会生活在恐惧和后悔之中。 容白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小妖还有山下虔诚的诸多百姓,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餍足,温和。 如一场普渡众生的春雨,润物无声,却带着连绵不断的生机。 木叉和君吒十分有规矩的未紧紧跟上,他们两兄弟也有许多话要说。 今日的刺激不管是容白一个小小老鼠精,成为了菩萨还是哪吒和容白的感情都让他们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 回灵山的路上排场很大,仙鹤嘶鸣,百鸟开路,紫气霞光烈日融金,阵阵音韵其中,梵音不灭。 容白早就知晓他能够得到是如来佛祖乐见其成之事,但见到这般场景还是更安心了一些。 清风拂过。 观音菩萨轻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容白后说道:“世尊,恐怕小白正道之事会让未来佛亲临珍楼户阁。” 珍楼古阁,过去佛燃灯古佛所居的宫殿。 未来佛,常年脸带笑意,开怀大笑的弥勒佛。 而世尊如来佛祖,正是现世佛。 过去现在未来是永恒的论道。 观音菩萨这句话。如来佛祖并未应答,容白也并未好奇询问。 她只细细的感受着自己灵魂深处终于开出的一朵花,硕大的花苞象征着勃勃的生机,而自己总算是不再是一只枯木。 她要学的还有很多要经历的还有很多。 菩萨果位,她在未曾得到的时候将这件事成为她身为金鼻白毛老鼠精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 但当她终于得到的时候,才明白,这样的先驱其实对她来说也仅仅是一个开始。 焕发生机怎么够?一枝独秀又怎么够? 她身为一朵花,自然要独占春光,满园春色。 这些仅仅是一个开始,永远不会是结束。 - 呀。 还没有到灵山,她就已经开始思念她的三太子哥哥了。 40 西游40 金鼻白毛老鼠精 灵山脚下的接引渡旁, 脚下灵物小妖热气沸腾,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等到了所属苍穹之上, 赶紧热切地跪下叩拜,仰望着越过接引渡的一行神佛。 在越过三山门之后, 这才总算是回到了西天灵山。 他们一路之上飞得极慢, 将这个盛大隆重的仪式。进行的恰到好处。 一路之上,皆是跪拜行礼。 大雄宝殿内,金身佛祖再次下诏, 于九日之后举行法会, 恭贺迦罗菩萨得证大道。 “弟子拜谢世尊。” 容白虔诚行了一佛礼, 拈花的手势, 在她细若梅骨的手上做出来格外漂亮。 容白这礼的十分真挚。 即使她用尽全部力气算尽了所有, 凑好了时机, 连同气运香火一同算上, 这才能够铸就果位。 但, 她心里也知晓, 若如来佛祖想要同她计较的话这件事并不会如此顺利。 即使灵山不将“真相”公开。 论迹不论心, 即使明白她得道对于如来佛祖还有西天灵山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但她也要呈这份情。 她这一条艰难险阻,从未有开拓过的路,经不起任何的变故扰乱。 金身的如来佛祖沐浴在佛光之中,轻笑了一声, 看透了容白想说什么没有妄加置评,微微张开的佛目,平和的看待着世间众生没有一丝偏爱。 他挥了挥手:“去吧,灵山已经为你备好了住处, 法会不可缺席。” 容白知晓这言下之意是佛祖想要和观音菩萨。说一些只有着亲信之人才能够听的话,她从衣袖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悄悄窃听的资格。 ——毕竟谁会忌惮袖中一只小小的老鼠精呢? “是,世尊。” 容白应下,但未曾立刻离开。 她望着佛,轻扯了一下嘴角,在佛面前都直接以杀止杀的新晋菩萨眼眸深邃,像藏着无尽危险的大海,有着琢磨不透的艳丽,但在她开口的这一瞬间,竟然有些迟疑。 “世尊......金蝉子和玄奘......” 太奇怪了。 有一种被强行割裂成两个人的感觉,而金蝉子。最后的回答有一种向死而生之感。 若不是灵山早有筹谋,六道轮回之处,有地藏菩萨镇守,后土娘娘化六道沉睡,便连巫族、十殿阎罗都不能一手遮天,谁敢直接对灵山的佛子轮回之时下手呢? “既然已经开悟,那何必执着。” 高座之上的如来佛祖并未有任何变化,梵音声声平稳。 在低头看着容白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西天取经,修成正果是他命中该有的事,不容许有任何失败,既然迦罗菩萨有如此一问,不如等到他回到灵山之后亲自询问?” 容白指尖如玉,在大雄宝殿阵阵金光霞光弥漫的光晕之下,倒映出了她莹润的指尖,漂亮的如同玉石打磨后一般。 可这漂亮的玉石却在此话之后轻颤了一下。 她知道取经之事,灵山不容许失败。 但今日的场景也让她心中疑虑——回来的究竟是金蝉子还是玄奘和尚呢? 只是这个疑问她现在问不出来,那就等到那时之后再好好询问吧。 金蝉子...... - 珍楼古阁内。 燃灯古佛紧闭双眼,未曾用法身显型。 他一身苍劲墨色袈裟,面容和蔼,手上摩梭着一串佛珠,并不像是灵山高高在上的过去佛祖。 反而平和的像是人间普普通通的老僧尼。 坐在他对过之人没有像其他佛一般盘坐,反而靠在蒲团之上,身形慵懒,僧袍肆意的披着,坦露着胸膛和圆润的肚皮。 手上也没有佛珠,而是带着一把蒲扇,随意的扇着风。 “真是没有料到,我算了所有,没有想到还能让一只妖杀出重围,得正果位。” 说话的佛脸上带着笑意,极尽风流尽情之姿,歪倒在蒲团之上。 但眼中暗芒只有坐于他对面的燃灯古佛可以看到。 而能够说出预料未来佛偈的,也就是灵山的未来佛祖弥勒佛了。 他常年带着笑意,在他眼中不管究竟是什么出身都无所谓,都值得他带着笑意来看,所以常年也就是带着开怀大笑的模样。 灵山三位佛祖。 燃灯古佛,代表着过去。 如来佛祖,代表着现在。 而弥勒佛,代表着未来。 如果只用这三个不同的道来描述他们的分位并不清晰的话,借用人世间当中的位置或许会更加清晰。 太上皇。 皇帝。 太子。 太上皇需要皇帝来执政,希望皇帝能够做出更多的政绩,让国家更加富强。 但同时也希望皇帝能够永远听他的尊敬他这个太上皇。 太子希望皇帝的领土越来越大,这样他也好继承的越来越多。 但同时却不希望遍布都是皇帝的亲信,让他的视力没有办法落足。 ——而这两种情况,更在于皇帝是过继来的。 太上皇眼瞅着人家的儿子品行出众,德才兼备,眼瞧自己这边无人继承,所以这才将人家的儿子带了回来继承皇位。 矛盾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埋下种子,至于究竟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还犹未可知。 “天命。” 燃灯古佛睁开显现着有些苍老浑浊的眼眸,看下对面的未来佛。 “连你没有料到,说明天命本就不想给妖族复兴的打算。” “昔日巫妖大战业力,还有妖族东皇太一自曝造成了多少业果,妖族本来已经式微。” “你都没有料到,何况如来。” 西天取经一事纵使会壮大如来佛祖的麾下势力,但对他们来说能够让灵山更加繁荣亦是他们的目的,即使他们想要内斗,但绝不允许损伤现今来之不易的灵山地位。 但这位迦罗菩萨......整个棋局之上都不该有这个妖精的出现。 偏偏这个未曾引起过任何注意的妖精,不仅走上了棋盘,还成了执棋之人,让他们两个本来想要做收渔翁之利的人,骤然被戏耍,横空出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势力。 对于身居高位多年的生灵来说,只有在低处的人才会想着争斗才会想着谋筹算计,而对今时今日他们的地位来说,不出现意外,稳定他们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而容白,就是整个一眼可以望尽的西行之路上最大的意外。” “连我也要感叹,天道或许真的眷顾如来,在他的手下灵山如此繁荣。” “他也狠得下心,用金蝉子的聪慧换一个虔诚的佛。” “可惜......他并非一直在西方修行,始终让咱们放心不下。” 弥勒佛手中的蒲扇也不在摇晃,晃了晃脑袋之后,拖着腮说道:“那我们就要瞧瞧这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从天道手中夺得一线生机。” 清静之地,利欲常新。 燃灯古佛轻哼一声,闭上眼睛。 - 哪吒回了天庭。 有容白这件事在前头挡着,多少神仙沸腾起来,他这种从地上回到天庭的神引不起任何注意。 不过他也混在其中,发出了几个疑问和感叹。 好像那位菩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托塔李天王好似已经前往灵山了,若三太子这般好奇......不弱也跟上一同去灵山瞧瞧去?” 红鸾星龙吉公主本在和天庭同僚议论这位妖族出身的菩萨,没想到哪吒这个煞星还加了上来,同他们一同聊了几句。 龙吉公主眯着眼睛小心看哪吒,这位哪咤三太子现在可是正好红鸾星在命。 意味着......有情啊。 眼见着三太子,用他一板一眼的桀骜之声说出来——“要是能见一见这位菩萨就好了。” 红鸾星与其他同僚对视一眼赶紧的说着。 死到有不死贫道这种能和哪吒三太子和睦相处的事情,还是交给托塔李天王来享受吧。 他们几个享受不起。 哪吒三太子哼笑了一声,看了看他们几个,这才转身驾着云离开,看方向就是往西天灵山而去了。 红鸾星看向天喜星,十分有默契的挑了挑眉。 天喜星点了点头。 红鸾星、天喜星,同处一个命宫之中,主意:夫妻情深。 而且以他们二人的修为不足以看出哪吒之事,像今日这般他们看得出来定然是哪吒有意而为之。 真难以想象.....哪吒三太子和一女子,夫妻情深是何等样子? 就他那个样子,真的不会一下把人吓哭吗? 不过红鸾星也就是这么想了一下,哪吒三太子终于走了,他们还要聊刚才的事情呢。 - 容白乘着莲台离开大雄宝殿,只看一眼便知道灵山上现在哪一座宫殿是为她而起。 哪怕她并不久居这里。 而从前哪怕她一直生活在灵山,灵山也只有如来佛祖的衣袖之中,才是她的栖息之所。 她收起了莲台,驾着云,沐浴在微风之中,同遇到的各位同僚点头示意。 积云弥漫,总算到了属于她的宫殿之前。 容白还没有来得及踌躇,感受到了宫殿之中的莲花香气之后,嘴角下意识的鲜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他打开宫殿之前,一双手臂握住她的手腕,紧紧的紧箍住,将他拉入怀中抵在了门内。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侧,长长的珠链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晃动起来。 压在她身上的人并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一寸一寸的将她看得清楚明白。 容白感觉自己今日的强硬,在现在完全柔软了起来。 而压在他身上的人等将她身上的一切打量了一个干净之后,低下头,咬住她的锁骨。 像最凶猛的野兽咬住了他的猎物。 又像是最凶猛的野兽不甘的朝着魅惑他的猎人,献上他的忠诚。 41 西游41 金鼻白毛老鼠精 “胡闹。” 容白含着笑意斥责一声, 却完全没有躲开。 哪吒用牙齿磨了磨她的血肉肌肤,这才松开些许距离,但依然是一个用身躯完全笼罩的姿态。 “亵渎菩萨, 可是大罪。” 不赢一握的手腕抬起,纤细的手指点在哪吒的额头上, 眼眸之中清澈明亮,话语十分凝重。 “那菩萨......想要怎么惩罚我这个亵渎神佛的人呢?” 刚才轻点额头直接被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哪吒眼神紧锁, 片刻都未曾离开, 直勾勾地盯着在他怀中的容白。 容白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视线烫化了。 哪吒,莲花太子,太勾人了些。 得道之后最大的好处便是肌肤之上难以留下痕迹,纵使容白肌肤白皙又十分敏感,但哪吒刚才咬下的痕迹依旧是在这几瞬息当中逐渐消弭。 这样的认知,让没有错过的哪吒眼神更加幽暗起来。 带着薄茧的指腹,十分不甘心的想要继续在上面留下痕迹, 一点一点地摩挲着。 容白挣脱他的手,轻哼一声:“先砍掉你的手, 再让你尝尝不能言语的滋味儿——” “看你还敢不敢对菩萨不敬。” 容白原先在灵山的时候,便一直都是穿着白衣,而后她得道之时淬炼的法衣亦是流光溢彩的一抹白。 只不过身上配饰庄严凝重, 仙风道骨。 她在苍穹之上,沐浴着满天霞光, 身边与她同行的是如来佛祖与观音菩萨。 他只能在远处远远的看着他,看着她功成名就得证大道,三座法身一座慈悲为怀,一座杀戮狠辣。 而不论是如何都是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那一刻他看了一眼那个玄奘和尚, 忽然理解了神佛在寻常之人之中代表的绝对地位。 ——让人生不出任何的亵渎之感,更无半点窥探之心,唯有满心满意的敬畏和仰慕。 但他不是。 他是与容白同行,与她分担心悦。 心中那么的热切,她终于能够实现自己的所思所想,不必恐惧一个小小的老鼠精会一直由别人执掌着她的生死。 她走出来了一条荆棘血路。 陷空山上生灵如此繁多,而后天地都知晓这一位菩萨得正果位,谁都会觉得她是忽然出现。 但唯哪吒有知晓她是多么艰难的才走到世人眼中。 唯有哪吒。 唯有他。 所以他看着苍穹之上,因风浮动裙袂飞扬成一大朵伤害的白花的菩萨,心里想的并非与他人一般震惊。 而是亵渎。 从前桀骜不驯的神,在众生之音之中得见他的私心,而后走下神坛。 彻彻底底的成为她的共谋。 然后站在莲台上清静不染的菩萨,便该接受他的亵渎。 他从来不需要容白走下莲台,她可以高高在上的做她的菩萨。 但他当时就想。 一定要在这莲台之上......狠狠亵渎他的菩萨。 容白看不清新生的宫殿究竟是什么样子,身量高大的哪吒将她覆盖住,仰起头看到的只有哪吒俊秀的面容。和那一双恨不得将她吞噬入腹的眼眸。 她被锁的严丝合缝。 “这怎么够呢。” 哪吒的手臂环住容白的腰肢,那双含情的眼眸嚣张狂妄,肆意凛然。 “只要我哪吒一息尚存,那就万万不可......松开我的小菩萨。” “我的好妹妹。” 一声尾音落下,容白被环者腰肢直接抱了起来,下意识的勾住哪吒的脖颈作为支撑。 裙摆在空中飘起了一个旋儿,宛若一朵张扬肆意的白色花朵。 衣摆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玉佩因为这般动作发出玉石碰撞的清脆之声。 极致肆意张扬的朱红与清冷绝艳的白交织为了一体。 燎原的岩浆覆盖了天空的云。 “小白,把莲台召出来。” 容白不知哪吒究竟是何等意思,但她潜意识里边觉得不行,贝齿咬着朱唇,始终不肯松口。 但哪吒一直在袖中的混天绫,就如同他一般恶劣。 携带着金乌玉兔海浪祥云多少种图腾法器顺着她宽大的衣袖而进击。 逐渐渗透,而后一点一点的在她身上制造着痒处。 “唔.....” 容白低泣一声。 身上是混天绫各处图腾在他身上身上蜿蜒时候留下的感受。 金乌图腾是烫的。 玉兔图腾是凉的。 海浪图腾带着水的流动之感。 ...... 要命。 一下,一下摩挲,毫无顺序。 似乎就是在寻访它的领地一般。 物似主人,当真一模一样。 哪吒偏偏还顽劣的开口,然后有兴趣的看着容白隐忍:“好妹妹,好菩萨,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西天灵山。” “嘘。” “小声一些,切莫让人给发现了。” 也正是这时,混天绫已经在她的衣衫之内,马上就要钻入到...... “停下,停下,你快让混天绫停下。” 只在肌肤之上就已经是如此,更何况其他呢。 至于求救,纵使知道哪吒是故意吓得,但还是更多了几缕...羞耻。 她活的时间短,比不上莲花太子...花样百出。 电光火石之间她赶紧叫停,两人之下便出现了莲台,容白也总算是能够落到了实处。 莲,在西天灵山代表清静之意,庄严的化身。 可偏偏他们二人在这代表着清静庄严的化身之上,做尽了一切并未明令禁止但却隐晦厌恶之事。 混天绫轻轻拂过,惹的容白眼眸含泪,而后又游荡在身上各处。 让她分不清究竟是隔着衣衫的哪吒的手,还是混天绫。 上身衣衫规整严明,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佛模样。 交织在一处的红白衣衫,却显得极旖旎风流。 痕迹会很快消失,所以哪吒不厌其烦的一次一次的标记上痕迹。 纤细的手指被一寸一寸的分开按上骨节分明的手掌。 十指交握。 高高在上的神明走下了神坛,他捧着低微的小妖登上莲台。 他成全了菩萨。 也正在亵渎菩萨。 一寸一寸,一丝一毫。 “小白,咱们是永远一起的共犯。” 指尖摩挲触碰着容白殷红的唇瓣,哪吒目光幽深。 他爱死她的每一寸,恨不得永远相融。 而他闹海杀龙,不认李靖; 容白机关算尽,截取生机。 他们是这样的相似,连灵魂都在沸腾。 骤然出现的一丈高水镜是哪吒迟来的算旧账。 容白为了瞒他金蝉子一事,将神位挪了个房间,将水镜遮掩住。 如果不是哪吒早早便在寝殿之中埋下他的化身伏笔,恐怕真的会像容白最开始希望的那样悄无声息的变成了。 那时候他不认也得认。 不然还能干些什么?在杀一次佛吗? 可他只见她因为怒气冲冲之时戳痛脚用产子来挣一时意气。 见她目光含泪,便连真假都分不出,就已经开始心疼。 水镜倒映着两人密不可分的距离。 红和白都是那么极致的颜色,偏偏在他玩而已,严重却恰到好处。 容白绮丽绝艳的容貌上一片绯红,清冷高洁的菩萨,终究是为了她的信徒神明而走下高台。 她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哪吒想要见的是什么样子? 她也明白能够被哪咤拿捏不就是因为她要脸吗? 那就比比好了。 西天灵山,极乐之地。 既然已经破了戒,那又何苦,自我带上枷锁,在乎他破了多少次呢。 “哥哥......那就试试咱俩...的体力,佛道两家公认的三坛海会大神,还是我这个新晋的菩萨谁上....谁下吧。” 挑衅。 没等挑衅完,容白已经开始微晃。 手上的指甲,因为无措没有注意力的而划在了哪吒脸颊上,增加了一丝血痕。 哪吒一笑。 “行,那就是试试,不过妹妹你可千万别认输啊。” - 托塔李天王李靖来西天灵山先见了一下他的大儿子,没有想到大儿子一直魂不守舍,像三魂丢了七魄一般,问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只说了凶名在外。 知道他想打听迦罗菩萨之后面色怪异,只给他指了指迦罗菩萨现如今在西天岭山的住处。 他有些踌躇。 按理来说他地位崇高,又在道佛两家都吃得开,怎么着也得是这个老鼠精出身的菩萨先来拜见他才对。 可这位迦罗菩萨身上的传奇太多,现如今妖族是什么局势,他们这些神明清清楚楚。 就是一个变数。 必须要了解清楚。 暗叹自己为天庭付出良多,托大力天王驾着云在迦罗菩萨殿前停留。 正要附着法术大声拜访的声音卡在喉咙之中,不上不下。 鼻尖细嗅。 莲花? 怎么这么浓的莲花香气? 即使知道西天灵山崇尚莲花,但也从未在此地闻到过如此浓郁的花香,这让李天王不禁想起了一个他不愿意想起的人。 哪吒。 那个逆子。 那个要杀了他逆子。 只这样一想,便浑身不寒而栗,下意识的放进了手中的宝塔,攥得稳稳的。 不过也按照自己多心,哪吒谁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这一个新晋刚刚出现在灵山的迦罗菩萨。 这般想来便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不过气场全开的大喊还是谨小慎微了起来,措辞也低调了些。 “吾乃托塔李天王李靖是也,前来拜访迦罗菩萨,还请菩萨速速打开殿门。” 李靖感觉已经很给迦罗菩萨面子。 才不是担忧哪吒横空杀出来。 - 容白听到外头托塔里天王李靖的声音下意识的僵住。 偏偏哪吒......哪吒还更激动了些。 “李...李...”容白慌不择舌,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能更大一些?! “托着你爹的那个塔座子来了,怎么办。” 佛道两界人尽皆知,哪吒三太子尊的父亲并不是托塔李天王李靖,而是托塔天王李靖手中的那个塔。 容白昔日供奉殷夫人,转而也一同供奉了李靖,但万万没有想到她才刚刚得道,这个野爹偏偏就出现在这时候。 混天绫四处游荡,环在容白身上。 哪吒含着恶劣的笑意: “妹妹不是最擅长骗人了吗?那就应付应付他吧。” 话说完,又重重一下。 外头李靖已经开始恼了,越发烦闷,毕竟他身处高位多年又仰仗资历,话语之中也不再客气。 “吾乃托塔李天王李靖是也,速速打开殿门请吾进去。” 容白眼见哪吒要看热闹。 甚至她怀疑哪吒这就是故意的,早就料到了李靖会来此。 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好了主意,撤销了覆盖在殿外的遮蔽法术。 “李....李天王好。” 外头的李靖觉得鼻尖的霸道香气又浓郁了一些。 不知道怎么的这位迦罗菩萨。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想必是刚刚成佛,还不适应摆脱妖身吧。 他正在门外气势汹汹的等着容白请他进去,毕竟他的身份在神佛两道可都吃得开,连佛祖都得给他几个面子。 “李天王...莲花太子就在吾处,李...李天王可要进来一见?” “吾与莲花太子斗法十分....”容白顿了顿,喘息一声。 “十...十分酣畅淋漓。” 哪吒咬她的耳垂,侧头看向水镜之中二人的模样,用传音说道:“你就不怕他真的进来?” 动作越发酣畅,定然不让迦罗菩萨失望。 容白勾了勾唇瓣,指尖划过的喉结,没有用传声,而是比了一个口型。 ——他不敢。 不敢见哪吒。 不敢真的试探她。 不敢确信她和哪吒是敌是友,会不会联合起来将他杀害。 身居高位的人趋利避害太久了,最怕的就是不按常理动手的疯子。 他怕。 一个以杀戮扬名的菩萨再是一个哪吒这样的煞星。 他不敢。 果真,在门外头的李靖理智回笼,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 迦罗菩萨与其他神佛不同,度化的方式也与常人不同。 这不就是和哪吒一个模刻出来的吗? 李靖一身冷汗,光记得和天庭时候一样,以出生取人,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局面了。 而且哪吒.....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哪吒爱死了容白神采奕奕的样子,也琢磨到了些许乐趣,横眉冷指虽然爽却没有现在爽。 他高喊着:“父亲,要不进来坐坐?儿子也孝敬孝敬你?” 李靖一抖,差一点将手中的宝塔给摔出去。 哪吒,无事献殷勤必定是要他的命。 快跑! 再也不来了! “不,我有要事,不打扰你们了。” 容白噗呲一笑,哪吒再一次施下法术,与容白继续“论道”。 他们可要好好的分一分睡上谁下呢。 轻吻抚上额头,李靖一来哪吒好像更气势汹汹了些。 她听他说。 “小白,共谋余生。” — 身若蜉蝣,心向须弥。 绝色容貌,神明垂怜,后台庞大...... 都不重要。 容白想要的是响彻天地,震耳欲聋的自由。 呼啸的风不能阻止她的脚步,干枯的土壤不能打扰她求生的本能。 如果一个生灵的灵魂之中篆刻的某一样事物是不论经过多少轮回,不论世事如何变迁,都一直存在的痕迹。 那容白想,她灵魂之处篆刻的便是打破出身,打破记忆,也要也要挥挟天地的肆意自由。 “西牛贺州无上法度迦罗屠戮菩萨。” 高台上的如来佛祖用梵音说着容白的名号。 “灵山欢迎你的到来。” 容白轻笑,笑容之中有裹挟着天地的意气风发,恍惚之中,从前恍若隔世。 她曾不知多少次从佛祖的衣袖之中钻出,窥探这大雄宝殿之中的诸天神佛是何种的样貌。 而无有任何生灵在意她的存在。 隔了经年,她站在莲台之上,早已非昔日从前。 “弟子多谢世尊。” 她笑。 看向下方诸多神佛菩萨护法金刚..... “与各位相见,不胜荣幸。” 紫气袭来,祥云弥漫,霞乐笼罩,梵音声声入耳,在耳间响起的是:“见过无上法度迦罗屠戮菩萨。” - 那一日之后,庙宇就不再是陷空山一处庙宇。 更不是只有仰仗着容白生活的人族才会祭拜。 先是人们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她这几百年来的所作所为治下清明。 再是妖族本就忌惮着容白威名,如今心甘情愿臣服效仿的各处妖族势力。 纷纷建立庙宇祭拜。 容白擅长察言观色,而一个生灵的喜好,大多数都是藏不了的,这也让她在发展她的信众之时尤为顺利,尤其是她从前教出来的亲信。 西牛贺州本就王权旁落,几个小国之间纷争,但大多都礼敬神佛。 西天灵山诸多佛与菩萨都有自己的信众,但无奈已经身居高位,无法作出强有力的宣传。 所以才有了到南赡部洲宣扬佛法,历经险阻,西天取经之事。 但容白得道,十万万生灵看在眼中亲眼目睹的事,何愁少了信众。 后来有迦罗菩萨庙的得道僧人道:“待得光华遍天下,始教春色满人间。”(1) “便是迦罗菩萨。” 而有守旧一派因为信仰掺杂利益,不服道:“度化度化,诸天神佛慈悲为怀,何曾见过执着双剑眼见鲜血的菩萨,分明就是野蛮化身。” 老僧道:“既然都是度化,又何必讲用什么办法,让恶人从此间消失,难道不是一种度化吗?伽罗菩萨崇尚法度,必然不会冤枉一个善心。” 彼时,妖族逐渐脱胎换骨,再无茹毛饮血,懵懂中死亡的旧事。 人族在所管辖区内逐渐安定,再无妖族,假神假佛来犯。 - 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终得圆满。 经历了无字真经一事和被阿难迦叶二人为难之后,玄奘即使带灵山十分激动,也有了些忐忑,所以显得更为小心谨慎些。 毕竟身负着唐王的期待,十几年的艰难险阻都已经熬过来了,万万不可在灵山之时再出现变动。 “师父,你在想些什么?” 在大雄宝殿之前,玄奘看着面前巍峨的宫殿,想起了里面等待着自己的诸天神佛而驻足,孙悟空有些好奇地问。 “不知为何,为师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心里无事发生,现在知晓里面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却觉得有些难过。 孙悟空嘿嘿一笑,浑身轻松,看了一眼,只有一只耳朵和捂着肩膀的猪八戒和沙悟净,先一步蹦着,进了大雄宝殿。 不同于上一次的时候的轻慢,这一次诸天神佛真的全部在此。 而孙悟空一瞧,如来佛祖身边的正是在他面前得道的关系虽然乱七八糟,但说的是一声朋友的容白。 容白朝他歪了歪头。 孙悟空嘿嘿一笑。 “弟子唐玄奘拜见我佛。” 容白视线移开,看着跪在下方身穿锦斓袈的玄奘,好似越过了重重年岁见到了从袖中而出懵懂眼神见到的那一位如玉一般的佛子。 “十世历劫,终究圆满。” “册封金蝉子为旃檀功德佛。” 行礼之后再一次起身的“玄奘”额满金光,从容有度,笑意盎然。 已是从前金蝉子的模样。 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总算能够离开,也被分为斗战胜佛。 猪八戒被封为净坛使者,那被削容白掉的一只耳朵,总算是复原了。 沙悟净被封为金身罗汉,在下达法旨的那一刹那,他身上这么多年的病痛还得以痊愈。 小白龙恢复龙身,册封为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孙悟空暗道这一场骗天地骗众生的戏码,如今总算是能够圆满落幕。 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的自由,金蝉子的得证大道,猪八戒和沙悟净的目的,小白龙重回龙身。 可真的都得到了想要的吗? 他看向被称为“金蝉子”的人,想了想自己大闹天宫之时的意气风发,还有五百年在五指山下的日子,便觉自己笑不出来。 神佛退散,他们师徒四人还要再去一趟大唐长安衣锦还乡,才算是功成名就,而小白龙已去洗龙水之中。 容白踌躇,佛祖却说:“想问清楚,那就去问吧。” 迦罗菩萨驾着云追赶,待到“金蝉子”面前,她让他停下,眼神似笑似悲,孙悟空说不上来。 风轻柔温和,吹动她头上的发丝,容白口中有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期待。 “金蝉子,你还记得,你在大乘佛法之中出的不同想法吗?” “金蝉子”摇头,行了一佛礼,笑意温和从容,举手投足之中带着矜贵。 “小白,你迷障了。” “我佛,岂会有错。” 猪八戒沙悟净欲言又止,但又惹不起容白,既然成这一片云往东方离开。 而容白在原地,漫天霞光映衬着她如玉的脸庞。 她其实早有预料,但只是不愿承认。 “金蝉子”回来了。 金蝉子,也再也不能回来了。 这十世轮回之中,从金蝉子的灵魂之中割舍下来的...是他的爱和他的求知。 自此,对佛的虔诚成了他灵魂之中唯一经历轮回也割舍不掉的东西。 金蝉子啊。 42 西游 金蝉子番外 金蝉子本不是他的名字。 他原本是还未成佛的如来佛祖殿前树上的一只金蝉。 自如来佛祖来到西天灵山之时诞生了灵智。 那时候, 那位道人还并非是诸天称呼的【如来佛祖】,还并非成日以金身相对,并为半睁着佛目看清世间所有苦难。 而是传闻之中截教的大师兄。 那位, 脾性最好,亦父亦母的大师兄。 西方教的两位教主都称呼他为【多宝道人】,多宝道人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眼底却隐瞒着深深的悲痛。 而后, 他剃下了所有青丝。 未用任何术法。 【多宝道人】在西天发下宏愿, 终得金身, 称【如来佛祖】。 当他佛目低垂, 他再也不是【多宝道人】了。 而金蝉听着他发现了一声声宏愿, 就此入道。 他被称为金蝉子, 是佛祖最聪慧的弟子。 除了与佛祖一同来到西天灵山的那些旧识, 西天灵山所有生灵都认为他是下一个成佛得道的不二人选。 佛子。 西天灵山最聪慧的佛子。 但只有金蝉子明白, 金身巍峨的如来佛祖明白——他成不了佛了。 聪慧之人面对一个问题, 他想到的首先并不是相信而是质疑。 金蝉子以如来佛祖成佛时候的宏愿入道, 而后他却质疑起了西天灵山的种种。 佛法停滞, 他始终告诉自己莫要想太多,却欺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他要迎接着所有生灵的期待与仰慕, 却只能将自己困在原地画地为牢。 他前进不了,却又咬紧牙关不肯后退。 - 佛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一只金鼻白毛老鼠苏醒了。 往日里金蝉子见过, 本以为只是一个躯壳。 她醒了。 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喜欢爬出佛祖的衣袖之中,小心翼翼。却又神采飞扬的看着听着不肯错漏一丝信息。 她修行缓慢,又不算是被额外点拨过的“灵物”,妖族修行本就缓慢,西天灵山也没有妖精修炼的功法,所以她身上的那些法力就如同一滴水经历千难万险之后, 才落到了干枯的地面上。 金蝉子很佩服她。 她翻阅了灵山各处典籍,在灵山交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即使不能化形,也未曾让自己受欺负。 金蝉子看着她就想起了从前饥渴求道时候的自己,只是她更纯粹无瑕一些,仿佛要用尽所有来求自己的道。 她化形了。 有了道体。 声音叽叽喳喳的,有许多数不清的问题。 金蝉子喜欢这些问题,让他觉得他不是孤身一人。 唯一变的是从前,躺在他肩膀上的金鼻白毛老鼠,换成了可爱小姑娘依偎在他膝上。 听着她天真烂漫的话语,听着她无穷无尽的疑问,金蝉子在西天灵山这清静之地才方觉自己心静了下来。 直到——大乘佛法。 人族兴盛,气运已经成了诸天神佛纷纷想要争夺的宝物。 西天灵山自然不会袖手,而佛祖要趁机与燃灯古佛和弥勒佛彻底拉开距离。 南赡部洲者,世人贪淫乐祸,各地多杀多争,纷争不断,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1) 可这却使诸天神佛想要争夺的宝地。 传播佛法不能轻易的给轻易给出去,使人不会珍惜,一定要历经苦难,方知来之不易。 他,离成佛只有一步之遥的西天灵山佛子金蝉子。是这取经的不二人选。 旁人都觉得能够轻而易举的借此机缘成佛,是他的幸事。 但金蝉子抬起头来,问他的佛——“若我转世轮回,回到西天,灵山之人是否还是我?” 白马非马,金蝉子还是不是金蝉子? 不知真相的人,或许只会以为他问的是转世轮回。 但她和如来佛祖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他的灵魂,在回到西天灵山之时,还会不会始终如一。 佛回答的什么他已经不记得。 他只记得那一日他在大雄宝殿内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还答应了,给小白讲经。” “且容我最后一回为——灵山虔诚的信徒讲一回经吧。” - 佛经、木鱼。 他却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身后欢快的脚步一点一点靠近,依偎在他膝上。 他继续念着佛经。 旁边禅房的木鱼声,一下一下好像敲在了他的心里,如有雷震。 他睁开眼睛,伸手抚摸着容白的发丝,看着她信任无害的眼神。 仿佛他做些什么,她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喜欢她。 她信任他,崇拜他。 佛经之中清规戒律,最要紧的便是色戒。 但他这一次并未压制自己,而是电光火石之间,青子破了他一直在坚守的清规戒律。 他活不成了,回来的人再也不会是金蝉子了。 他的灵魂因为质疑而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若想走出去必须割肉去血。 他并不愿意,所以才无进展。 可如今,佛祖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由不得他来选了。 既然如此,他自私一次。 他并不想做高台之上的佛。 交织的气息如同藤蔓一般。 “小白,这是亲近。” 他这样说道,一如从前,他替他解谜。 “小白,离开灵山吧。” 从容的佛子眼中也会有化不开的悲哀,他或许早就应该作出选择,或进或退。 便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但他看着眼前的意中人,万般柔情,又夹杂着歉疚。 他始终玷污了他这些年,为了保护她想要伸出却又缩回的手。 小白依偎在他怀中,金蝉子听到了阿难的声音落下,将手中的佛珠放在她的掌心之中。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轮回之前他想起小白那一声“金蝉子”,恍然间觉得这真是一场糟糕的告别。 让无辜的她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牵连了进来。 如果可以。 他希望能好好与她道别一场。 - 容白同旃檀功德佛聊了几句,心中早有的疑问,如今才有了答案。 她轻笑了起来,不知为何走到了金蝉子的禅房。 门外缔结着法阵,却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十分欢迎她的到来。 容白伸手摸了摸在手腕上已经成了手钏的佛珠,走进了这间尘封已久的禅房。 有法术在这里维持,禅房之中,不至于凌乱。 她盘坐在从前金蝉子用的蒲团上,翻越起来从前她看过的所有佛经。 这里字字句句都有着金蝉子的批注,还有许多是她的疑问。 直到容白在佛经之中见到一句话。 佛经之中写着:暂时姻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1) 原意本来是教导僧人,莫要贪恋□□,痴恋红粉骷髅,都是过眼尘埃。 是编撰之人字字斟酌告诫的文字。 但容白翻阅过去时,却见背面是红色的批注,正是金蝉子所写。 ——“日月长相望,婉转不离心,见君行座处,一似火烧身”(1) 拿着所有神兵利器都无所畏惧的手,却在翻越这一张薄薄的纸张的时候,轻轻地颤抖起来。 这一张纸,一面是金蝉子信奉的清规戒律。 背面则是属于金蝉子不能放下的红尘如许。 她忽然想起从前。 金蝉子高挑的身影在灿烂的阳光下照射出一道很深很长的影子,覆盖在身后跪坐在地的她身上。 容白伸出手,想要留下那一道影子。 可容白也清楚的明白,她不会开口,就如同那道影子终究也不会为他而停留一样。 她亲眼看着那道身影从缓慢到越来越坚定的离开,直到那道身影完全的离开她身边。 那时,她就已经知晓了金蝉子不会回来。 只是这一场道别持续的太久,让她最后只剩下感激金蝉子的成全。 灵魂深处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她永远会争会质疑,会求一线生机。 她不后悔。 而金蝉子亦是会做出他的选择。 他们二人之间从前都是棋子,何苦要论棋盘之上,谁更自由一些。 她不会后悔。 正如同金蝉子也是。 - 容白终于能够沐浴在阳光之下。 再无阴霾。 - 金蝉子成了玄奘,已经知晓小白非单纯稚嫩的小白。 她有主意,有筹谋,有爱人,也比他更狠的下心。 他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既然500年前未能够好好告别,如今那他就度她最后一节,成全她对他始终如一的信任。 他躬下身,再发一次取经路上的宏愿。 心里想的却是他,用尽全力同她好好道别一场。 而小白还是将那一日忘了吧。 夹杂着利用,已不再纯粹。 那个只有他一人只晓得蝴蝶吻,就让他留在灵魂深处,反复品尝周围的甜吧。 独他一人记得,睫羽上的一吻就够了。 - 这样一次,他甘愿应劫。 无憾。 43 四条眉毛 血染白花天下先 金秋时节, 枫红如血。 江南本应有的如烟如画在这九月流火逐渐萧瑟的世界之中如同裹了一件鲜红的外衣,鲜血弥漫。 枫叶被鲜血染的通红,无数残垣尸体倒在地上,死去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有官府的, 有锦缎衣袍、有穿着夜行衣的...各式各样, 参与的势力不下十余数。 分不清敌我的互相残杀酿造了这样的魍魉烈狱, 就连见多识广自认为自己已经尝遍了人间百味的陆小凤见到了这个场景, 都不由自主的瞳孔扩张。 “这到底...是人间吗?” 说出来的话声音低沉,不复从前带着吟吟笑意。 一旁的花满楼看不到眼前的血海和横陈的尸首,但鼻尖血腥之气早已让他攥紧了手中缰绳,抿紧了薄唇。 江湖之中人尽皆知, 当今陛下爱花成痴。 皇亲国戚要扶持自家女儿,花费百万贯银两从西域买了一株号称世外奇珍的花要进献给当今陛下, 跟朝廷关系千丝万缕的几个势力率先出动。 紧接着江湖之上各项势力也纷纷意动, 青衣楼、神侯府、天禽派... 不管是想要阻止这位皇亲国戚媚上,亦或者是想卖人情给未来国舅的各种目的, 都让各个势力介入到其中, 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一朵娇嫩的花朵, 世人还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花,就已经承担上百余条人命。 这场景, 一路之上,并非个例。 - 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是回江南的必经之地。 花满楼是个瞎子,但他却不同于其他盲人。 他武功高强,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执意想要搬出花家,住在属于他自己的小楼之上。 与好友一同回到江南,路上却纷争不断, 让他心中满恻隐之情。 陆小凤早就听闻这一株天下奇珍一事,但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就连全江湖都称赞大胆的他也要要趋利避害的事,告诉自己不能沾染朝廷之事。 但现在这样直接扑在面前的事实,就连见多识广的陆小凤也为之惊叹。 ——这就是皇权的可怕之处。 两人正这般想着,花满楼耳朵动了动,肃声道:“在前面。”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朝着声音的来处而去。 花满楼听声辨位,直接驾马到声音来源之前。 眼下这件事并非涉及朝廷, 而是因为贪婪。 寻常人的贪婪。 天色已经逐渐暗沉,在他们来的路上也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正所谓是江南路上多泥泞。 故事的起因他们二人听着正在争吵的“两拨人”都能够分析出事情的真相。 不知为何一个身怀巨宝出手阔绰的美人独自落单,求在了名扬天下的镖局身上。 财帛动人心,美人当如是。 两项取其一就已经足够让天下一半的人为之疯狂,更何况这并非一定要选。 只要这一单成了......何须在继续刀口舔血? 美人在怀,银钱如山,这不是快活至极! 荒野之中,最适合做这样的买卖。 本来,镖局的护卫路遇劫匪他们不敌而后。既不损伤镖局的信用又能够一举两得借机退出镖局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个身怀巨宝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无异于小儿闹市抱金。 但,之所以是“本来”,是因为对于镖局护卫来说,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变动。 镖局请来的劫匪临时倒戈,想要趁机独吞所有。 双方本有着同样目的的人,却成了他们之间的一场争斗。 不分敌我。 除了自己之外全是敌人。 微雨冲刷了地上的血液,却让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更加凝重。 鼻尖馥郁着这个味道,让花满楼紧紧攥紧了马上的缰绳。 “陆小凤。” 陆小凤听着花满楼这样一说,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扬了扬眉,轻笑一声,踩着马身惊鸿而起。 两人的衣着在视野之中,一黑一白如同两个大鸟一样踏雪飞鸿出现,在本来势均力敌难分高下的战场当中。 “你们是谁?识相的不要坏了我们的好事,不然爷爷连你们一起杀。” 凶猛健壮的汉子穿着陆小凤。觉得有些眼熟的镖局服饰,心中感叹财帛动人心,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能够让一个小有名气的镖局,抛下了名声也要大捞一笔。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 花满楼没有说话,但凌然的气质已经决定了他的态度。 他率先出招,在微雨之中如同一只白鸟,灵活张扬。 众人本想先一同对阵这二人,却没想到紧接着这灵动的让他们找不到人本身在哪儿意识到的时候,轻薄衣袖带来的力道已经将人重重击晕在地上。 凶名不在。 陆小凤出去一遭,手中随手拈来的果子也消失不见。 刚才凶神恶煞的两支队伍全部倒在地上。 只在一瞬之间,两人便回到了马上,安然自座。 驾着马匹前行,陆小凤。看了一眼这风雨之中依旧安之若素的奢华马车,有些头痛自己和花满楼到底捡了一个什么样的麻烦。 麻烦怎么这么光爱找他呢。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但陆小凤也知道自己的好奇心就是如此。 想完,陆小凤对花满楼说道:“镖局和强盗私通这件事,江湖会人尽皆知的。” 他们饶了这些人的命,却无法看着他们在用镖局的名声来害人。 花满楼不置可否,回身看着那驾马车,若不是他眼眸之中一片,沉静如海,陆小凤会觉得这样专注的眼神用来看心中最爱也不为过。 “花满楼!” 车帘被从内掀开。 陆小凤的警惕性下意识的提醒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细若梅骨的手。 一只美丽的手。 养尊处优,白的矜贵,白的无暇。 如同最精美的瓷器白釉。 这苍荒原野一瞬间变得华贵了起来,如同宫殿庙宇一般。 江南地界的雨就像陆小凤一样,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不声不响。 风吹动她头上帷帽上的白纱,陆小凤瞬间失魂。 走出马车的人,仿佛连细雨都偏爱她几分,不让风雨侵蚀她的容颜,只些许余晖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她身后是茂密树林与烈日熔金簇拥着,发丝有些调皮的飞了出来被微雨落上几颗水珠,也依旧没有折损她的半分美感,反倒更加凸显她的昳丽。 “多谢。” 清灵的声音响起,陆小凤这才回神。 强迫自己不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分析其他的视线给旁的事物。 事有反常必有蹊跷,可能他又落入了一些阴谋之中。 心下感叹,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两拨人能够自相残杀,抛出性命也要得一个可能。 或许,若有这种美貌,钱财都已经成为了锦上添花。 她身后是鲜血浑浊着雨水,尸体与被打昏的人横躺在地上。 此等杀戮惨案,会吓坏每一个闺阁小姐。 她却如同流云一般站在此处,钟灵毓秀,独自凛然于世间。 她非世间少有的美貌倾城。 而是只看一眼便觉得亵渎的神佛。 当那双眼睛抬头看向你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找到毕生信仰。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了一下跳动,暗暗推测着有没有什么隔空种蛊的法子。 她穿一件广袖莹白裙装,周身不染尘埃,即便在荒郊野外,也像是站在属于她的宫殿一般。 怀中抱着两个细长的布包,上头绣着陆小凤认不出来的图案。 看着样式,应当是抱了两柄双剑。 纤细的手腕托着两柄双剑,总让人忍不住的担心,会不会将她压垮。 而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裙袂处、衣袖处,领口处,都密密麻麻缝制着相同大小的珍珠。 珍珠并不难找,难的是一样大小的。 这也罢了,还随意的当成衣角袖口上不经意的装饰。 而那条腰带上用金线刺绣出来的花朵,想必就是为了遮掩里面的凸起。 金叶子。 这腰带当中一定藏着金叶子,数量不算少。 给她做应急之用的。 给她做出这身衣裳的人,一定特别的疼爱她。 他所知晓的江湖人物当中,没有这般自从出现就像是一个谜团一样的人。 分明处处矜贵,受尽家人宠爱,却偏偏独自一人在路上将自身安全托付给了难辨忠奸的镖局。 花满楼不能够辩物,听着走出马车的脚步声,眸光深远,紧紧的盯着她的身影。 他并不知晓现在陆小凤心中的感叹,只知马车中的人是他们救出来的人。 而能够让镖局两拨人自相残杀,也拥有着谜团,所以未曾放下警惕。 “姑娘是?” 陆小凤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问道。 站在车辕上的人眸光流转,眼眸远比是光照耀下的珍珠更加明亮。 陆小凤的探知欲让他心里痒痒的,这让陆小凤越发想要解开这个谜题。。 本来只是寻常想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一番,没有想到却牵连进了一个谜团。 他想解开。 并不全是因为眼前人的貌美。 美人如刀,刀刀割人心魄。 靡丽到极致的花朵繁衍出最惊艳的美貌,此等美貌哪怕是最好的丹青画手,也不能够描绘出她的些许神韵。 软若无骨馥香四溢,都只是冰山一角。 只单纯这样的美貌就会在江湖上掀起波涛,他们会为了美人趋之若鹜,将美人成为他们扬名的勋章。 极致的美貌是世间最强大的武器。 这种横空出世的美人引起的波澜,恐怕要比那朵要献给皇上的花,带来的血腥更甚。 - 她抬起一只自己的手腕试图整理头上的帷帽。 她站在此处,被微风吹着单薄的脊背,单手抱着的两只剑有摇摇欲坠之势。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脚尖好像未曾站稳,便要从把车上坠了下来。 “小心!” 比陆小凤这句话更快一步的,一直沉默不言,却紧紧盯着容白的花满楼。 马向前走了几步,正好抬手之间就将站在马车上的人扶住。 纤细的手腕落入他的掌心之中,好似稍稍用力就会被折断。 花满楼这才轻垂下眼睫,道:“得罪了。” 收回的手掌继续拉着缰绳,却未曾御马后退。 一个十足的笼罩姿态,不管是保护亦或是出手,都是一个绝佳的距离。 花满楼面色如常,心下却有些怪异。 刚才,他握住手腕,不知为何在宽大的袖管处,好似碰到了别的东西。 如同,很快抽离的藤蔓。 说不出名姓香气在那一瞬达到了最甚。 那好似并非特别相信他们的姑娘定定的看了他们几眼之后,陆小凤忍着好奇询问关于今日花满楼的怪异,听着她说。 - “容白。” 那姑娘答道。 声音如同高山清鸣。 44 四条眉毛 血染白花天下先(营养液3k…… 容白是一只妖。 一只花妖。 她的记忆告诉他, 她本应该贪婪的汲取着周围每一丝水分,从而使自己活下去。 可她另一个记忆告诉她,她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 一直被供奉在最高处, 受尽珍视。 有人在用血和泪, 期待着她的成长。 两种记忆, 她分辨不出真伪。 只记得四个字,这四个字牢记于灵魂之中。 好似她只有做到,才可以窥探她从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天下第一。” 就是她连灵魂都在铭记的字眼。 每每独处时候想起这四个字他都会如有雷震,仿佛连灵魂都与这四个字在共鸣。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十七岁时候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一定有很长的岁数了, 可大夫说她的骨龄就是十七岁。 天下第一, 救她的人是一个爱穿白衣, 飘飘欲仙的剑客。 他十分富有,剑术又十分高超。 身边的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 即使现在不是, 但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是。 容白那时候想——哦,她的灵魂告诉她, 她要嫁给天下第一。 三年,经历了许多曲折,两人快要大婚的时候, 安居一隅的地方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容白不懂为什么“天下第一”会同意那么荒唐的想法。 ——谋反。 ——甚至还不是起兵造反,而是用一个长得和皇帝一样的人来狸猫换太子。 这一次, 她觉得天下第一, 不再是天下第一了。 他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了。 仇恨,恩情,都让他被裹挟着做出最愚蠢的做法。 所以容白想,或许是她这个妖精道行太低, 坐井观天,她该往外头走走的。 寻找别的天下第一。 - “容白。” 她这样说着,微微一笑。 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二人,一人面对着她的样子丝毫不掩饰欣赏之意,但眼底却有着深深的忌惮。 而另外一人面色娴静,温润如玉,面对着她眼神。之中未曾渗透出一丝情绪,却能够十分精确的把握着自己的动作。 待容白仔细看来,才发现了其中的妙处。 眼前光风霁月,御马武功样样都行的翩翩佳公子是一个瞎子。 却能够比常人更细致。 “在下陆小凤,这位是我的好友花满楼,敢问姑娘要去往何处。” 陆小凤率先打破了寂静,拱了拱手。 “二位好。” 见容白丝毫未有变化,陆小凤心下想着这人并不知道自己。 非是他骄傲自大。 但,中原武林中人还有不知道他? 除非这位姑娘要么并非武林中人,要么就是故意引他上钩。 有意思。 陆小凤:“姑娘往何处去?” “江南。” 陆小凤眸色一亮:“江南哪里?” “江南,江南哪里都可以。” 容白这样说着,眼见着陆小凤的笑容越来越大,笑着说:“那可是巧了,我们也正要回江南。” “我们这位花满楼花公子,可是江南花家的人。” 容白点点头,掀开惟帽后的容貌尽数曝于陆小凤眼前,陆小凤带着胡须的脸庞在心底摇了摇头,难为自己圣人。 真是奇怪,对他没有意思,对江南花家也没有什么意思。 那她到底图什么? 如果说有什么。害死陆小凤的话,那一定就是好奇心。 陆小凤曾经千万次的这样唾弃过自己,但依旧是明知前方是陷阱也要走一走。 死不悔改。 不过改了也就不是他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了。 “不如这样,我们二人送佛送到西,正好都去江南,不如一路同行?” 他说罢,横了一眼地上四散的尸体和身体,勾了勾唇角说道:“至少和我们二人一路,比镖局安全多了。” 陆小凤说完,这才询问了一下花满楼: “花满楼,你觉得如何?” 容白也看着这个离她最近,说话很少,却不能够无视存在的公子......或者说侠士。 他太过于儒雅和平静,总让她觉得他该是养尊处优的公子。 不过依照着陆小凤的介绍,江南花家。 ——敢这么说,想必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之派。 ——有家族传承,养出这般气运的人也在理所应当之中。 “甚好。” 出乎陆小凤意料的,花满楼并未如同往常一样点头,而是说出来了...十分情绪高涨的两个字。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花满楼一眼,发现花满楼竟还在“盯着”容白姑娘。 有些奇怪。 他从未见过花满楼对一人这么感兴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好奇。 容白眯了眯眼睛,笑意之中远比她不笑时候多了几分传奇和靡丽。 般般入画。 若那位花费百万的国舅爷知晓了天下有这般美人,恐怕也会觉得赞美的花在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吧。 “劳烦二位公子了。” 容白轻笑一声,眼波灵动的看了一眼陆小凤:“不过陆公子去镖局通报的时候别忘了跟他们说一声,准备好赔付的银票。” 陆小凤瞪大眼睛。 连花满楼都轻侧了一下耳朵。 “——花了五万两白银护送我去江南,切结书上写明路上若有不测需十倍奉还,我等他们江南衙门见。” 狡黠的声音如同空山玉碎,夹杂着烟雨微露,多了几分人间门烟火气。 陆小凤皱眉:“你早就打算好了?” “不,我只是想花钱买时间门罢了,可既然没有买到时间门,那就要让他们好好赔偿。” “——毕竟,当他们心动五万两白银,认为还有更多钱财,想要杀了我以绝后患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不是任何便宜都是他们能占尽的。” 陆小凤心下微顿,最后也只留一句:“你敢这样做,是因为你有保护自己的法子。” “当然。” 纤细的手臂好像不堪支撑,抱着布带的时候往下滑了滑,正好能够露出里面的玄机。 ——一柄剑。 ——另一个是两把双股鸳鸯剑。 分别安置在两个布带之内。 陆小凤神色怪异看着容白,越发觉得他像是河里的一条鱼,人家钩还没有往下滑,鱼饵也没有用上,他就已经急不可耐了。 长剑和双股剑分别属于不同的派系,他想不出来其中的关联之处,又有哪方哪派能够又能适应长剑的一剑破万法,又能适应双股剑的灵动巧妙。 容白不慌不忙的遮掩了一下。 “那就多谢陆公子。” “还有......花公子了。” 尾音向上挑,视线落在离她最近的花满楼身上,而后弯腰进了马车内。 宽大的衣袖拂过花满楼的指腹,木料柔软却又带着痒意,鼻尖又若隐若现的闻到了那股奇妙的香气。 这一次他可以确定的是,是花香。 任何调制的香料,都不会有这般清新自然的感觉。 陆小凤未察觉出花满楼的异样,面上带着苦笑的摇摇头,实际很快的包揽了驾马车这个行当,一个飞身过去就已经代替了从前的马夫。 “容白姑娘,能让我陆小凤心甘情愿驾马的,你还是第一人。” 他太好奇了。 好奇这么一个谜团一样的人究竟带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容白撩开车帘,云蒸霞蔚的黄昏阳光。但随着雨后的晴朗,极其绚烂,照耀在她的脸上,使她染了几分金光。 她慵懒回答:“那第一个不收钱财就愿意保护我的人,你也是第一个。” 陆小凤道:“那你就不怕,我们二人和倒在地上的人是一样的目的?” 容白睫羽轻颤,倒映在眼睑处如一只翩跹的蝶,含着笑意看着花满楼。 “无所谓,反正你好奇我,多过好奇钱财。” 白来的壮丁她很喜欢。 车帘内的人妖冶又神圣。 只可惜,在车帘旁御马前行的花满楼看不见这种旖丽。 而坐在前头听到这话的陆小凤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凝滞了一瞬,攥着缰绳的手稍稍用力,而后这才大笑出声。 “姑娘可真了解我。” 容白不置可否。 “姑娘,莫要在看在下了。”花满楼侧眸,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容白的视线,与她四目相对。 容白不解,花满楼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焦距,更没有光芒神色,可他却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她的眼神还有她的位置。 太奇妙了。 刚才便是。 她本以为花满楼会扶住她的剑,可花满楼却扶住了她的手腕,就差一点袖中的藤蔓就被他摸个正着。 总有一种......虽然他比之常人失去了视力,却能够透过表面迷障看清楚本质的明晰。 “你怎知我在看你?” 花满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像看到了容白的些许置气。 “靠心。” 风声萧瑟,日月交融。 容白听着在马上微微侧身弯腰的公子轻笑着说。 “我的心告诉我,你在看我。” - 花满楼的小楼多了一个人。 并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陆小凤。 而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花家本就因为花满楼急于搬出花家而十分担忧,现下好像理解了一些,却又暗骂花满楼胡闹。 若是真有喜欢的女子,怎可如此对待。 可不能学陆小凤,飘来飘去的定不下来。 花家老夫人心里这样想着,却又不敢多加干预,只好更派人关照起小楼来。 也让人多留意容白,切莫让人觉得哪里不舒服。 至于陆小凤? 一正式到江南地界,陆小凤就走了,没有留下音讯。 花满楼早就已经习惯陆小凤的行径。 而容白只将手中和镖局签订的那份契书交给了花家的人,就再也没有过问。 她相信花满楼和陆小凤。 更相信两个怀疑她“居心”的人不是坏人。 是给她送上门“冤大头”。 “小姐您放心,这事儿肯定办得妥妥的。” “现在四大名捕可有好几位都待在江南,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 容白暗暗记下,道了一声谢。 花家的人面红耳赤的离开,容白看了看小楼的环境,本想着随遇而安,看着这番情景也多了几分自在。 花。 花满楼喜欢花。 并非是那种充门面的喜欢。 而是那种用心照料的喜欢。 “多谢花公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无妨。” 花满楼准确无误地倒出茶水,明前龙井的香气。恰到好处的铺满鼻尖。 不多不少,只保留七分满。 然后放置在容白面前的桌案上,容白盯着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头一次觉得天下第一这事儿的寻觅,可以再放一放。 这一日是个艳阳天,太阳逐渐升起驱逐晨雾。 刚好能够沐浴在阳光底下皎皎白玉一般的人目不转睛,她的眼底满是性味。 “花公子,用心.....如何看?” “可以教教我吗。” 如同山谷之中冬日破冰后潺潺流淌的清泉,她细若梅骨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刻意娇俏伪装成无害的上挑音线带着雀跃。 “好。” 他依旧没有拒绝。 - 容白在花满楼的小楼住了下来。 案件涉及金额过大,又牵连不止江南的地界,所要耗费的时间门很长。 容白心里有预期。 她对和岛上不一样的环境显得有几分好奇和热忱。 直到她住的久了,习惯了江南的雨,她才觉得江南很好,可惜太过潮湿。 花妖也受不住。 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花满楼真的事无巨细的在教她听声辨位。 毫不藏私。 从入门到登堂入室,花满楼都没有任何不耐之色。 所幸,容白学的也用心。 ——她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有十足的敬畏之心,并且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 想要做到什么便不成功便成仁的容白,给自己眼睛上覆上一层白绫,将所有阳光与实现隔绝在外。 她在小楼之中摩挲,也会摔到,但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到两次。 “视线的昏暗却能够让人更加细致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从来不是一段空话。” “不应该是用身体的疼痛来记住。” 花满楼这样说着,容白嗅闻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气,摸索着他的手掌,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那烦请花公子教教我。” 她没有被粗鲁不留情的甩开,容白暗叹花满楼和她的“前天下第一”除了有钱之外,别的都不大像。 漆黑的天地总让人感觉到危险。 她忍不住的有些焦躁,身上的藤蔓想要出来将环境当中看个虚实,确保自己处于安全之地。 但容白这些时日和花满楼的相处,觉得她想要学会在黑暗中行走。 ——不以表象所偏倚,是一种任何人发现之后都拒绝不了的特质。 她被白绫缚面,无法察觉花满楼的样子是什么什么,但这次花满楼,十分主动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已经被牢牢的束缚住,只能一步一步紧跟着花满楼的步伐,听着他和煦嗓音在耳边响起:“这里,自你左边起有十七块木板,其中有四块木板给桌案占据。” “右手边有十三块地板,走到最里面在往前后看去,其中每隔一块都会有一盆花,直到踏入第十二块的时候,那里是下去的楼梯。” “而楼梯在左侧拥有着扶手,不用担心你会在一次被撞倒。” “这一些你都可以用触摸,嗅闻发觉。” “看不见确实有很大的影响,但我做的是将这个影响降到最低。”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先生。 在被牵引着的时候,容白就已经无心想着其他,而是脑海之中随着他的讲述将小楼的记忆完完整整的在脑海之中清晰的刻画出来。 而且容白总算发现了其中益处。 她是一个妖,是一个花妖。 她对香气、草木的熟悉本就一直在本能当中,从前不知该如何运用这个本能,经过了花满楼的叙说之后,她开始感知周围的一切。 每一株草木,茶香,木料,都是她辨别方位的办法。 花满楼也缓缓笑了起来,笑容欣慰。 任何人都不会讨厌聪慧的弟子。 手掌中的温润触感还停留在掌心之中。 刚才他摸过她的指尖,她的手指并无任何练武的痕迹,既没有内家功夫,也没有外家淬炼,甚至从听到的脚步声都沉重又轻巧,一看便没有练过轻功。 可她却敢身怀巨宝,独自一人行走在外,还敢将计就计。 身上带着剑,却又分辨不出,究竟练的是哪一家的武功。 还有那一日.....他从衣袖当中摸到的藤蔓似的感觉。 陆小凤一到江南就去追查容白的来历,现在还未曾回来,要么就是来历不明,追查不到任何信息,要么就是对面人的目的已经达到。 可......容白还在。 她的一切外面看起来单纯的像是一个已经张开的花蕾,但内里如何无法看清。 花满楼幼时学习辨位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江南花家最善暗器,耳朵的训练从出生开始就被训练着。 所以他在瞎了之后依旧能够运用耳朵的敏锐来辨析所有,来发现美好之处。 从前他一直自信没有人能够瞒得住他的耳朵,但现在或许出现了偏差。 他不愿意怀疑她。 即使他看不到,也这样想。 - 你知道江南的气候吗? 江南多雨季。 泛黄的枝叶被雨滴打湿,焕发出新鲜的色彩,雨丝缠绵着烟雨,让江南更多了几分温柔。 青石板的老街上,灯盏一点点熄灭,明月被乌云卷走,天地暗沉下来。 有人感受着这样的寂静,鼻尖花香被冲淡模糊着泥土的芬芳,骨节分明的手指的轻轻敲在桌上,与雨一同奏响一段本该如同往常一般的乐曲。 但烟雨之中混淆着的窸窣声响让那一双灵敏的耳朵动了动。 天地之中好像这有这一道身影鲜活,月白色锦衣,白绫覆面,风光霁月的人在黑暗之中如同一只轻巧的白鸟转眼就驾驭轻功到了小楼硕大的窗台前。 而另一人随后到达,沏了一杯茶。 “他”手中没有刀剑,只有一把折扇。 “小楼欢迎所有人,但并不欢迎偷偷摸摸之人。” 如山谷空幽,“他”一开口便让人忍不住的倾听“他”讲话。 小楼的楼梯上就响起了一阵慌张的脚步声,还带着雨水触及木板的声音,上来的人粗重的喘着气然后朝着他们的位置一步步走来。 “姑娘,发生了何事?” 上官飞燕焦急的喘息,来到了两人面前做出来惊慌的样子,躲在了那位“花公子”身后。 她此次的目的,便是要让最近江湖上声名大起的陆小凤心甘情愿的进入他们做的这一个局当中,光明正大的获得那些财宝。 而让陆小凤最好的朋友花满楼进入这一个局中自愿跟她们离开,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上官飞燕自信她的容貌,也自信没有人能够逃脱她的谎言,而在情报当中,善良拥有财富还是一个瞎子的花满楼她早就打下了十分好骗的标签。 所以这一次的英雄救美戏码,她势在必得。 但她情报有误,看到小楼之中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也不禁怔愣了些许,脚步慢了一些。 但上官飞燕是谁,只在两个容貌都很俊秀的两人之中怔愣了一下,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江南花家,地产最多。 而身为花家最疼爱的幼子,自己选的这一位头上戴着的是珍珠做的冠。 这么大的珍珠,只有一年前白云城出现的那一个名字叫明月之心的珍珠才能略胜一筹。 可那明月之心被奉为至宝,而这一颗略小的珍珠却一分两半成了发冠上的一点装饰。、 身上的布料是寸金寸锦的云锦制成,花纹精细闪烁着金钱的光辉。 最主要的,花满楼是一个瞎子。 而她选的这一个,就连遮挡在眼睛上的白绫也是价值连城的蜀锦。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纷繁百花之前,一身白衣却比百花还要璀璨。 这是人世间门的不可多得的宝藏,甚至他就站在这里,他的身世背景似乎都会变得稀疏普通起来。 她想,即使她是个骗子,也会为这样的容貌而心动。 而她现在的脸红心跳,是在霍休面前装不出来的。 “公子,我不是坏人。” “公子,有人追我,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容白明白些什么,嘴角带了笑意,仰头“望着”身边沉默的花满楼开口配合问道:“可以吗,兄长?” 还没有等到结果,小楼再一次有人踩着楼梯上来。 只是这一次的人脚步轻快,气势汹汹:“这下你还敢往哪里跑?偷到你崔爷爷的头上来了。” 视线看着花满楼和容白两人的修长身形,冷笑一声说道:“劝你们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老子“花刀太岁”崔一洞的刀可不是好好惹的。” 在崔一洞上来的时候,上官飞燕就已经往着容白身边躲去,“花满楼的哥哥”怎么可能比得过“花满楼”呢。 一边还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解释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来不偷好人的东西的。” 崔一洞本就脾气暴躁,追来的一路之上也被上官飞燕激怒的现在怒火中烧,已经认准了容白他们就是包庇上官飞燕,所以劈下来的刀一下一下的并不相让。 刀刀都是江湖人直接要命的架势。 花满楼想要出手挡住这劈下的刀锋,却被容白从容的一声“兄长”给制止了动作。 分明他无法看清,分明他们才认识不过几日,分明这是她第二次唤他兄长。 花满楼却觉得他们已经有了默契。 在容白开头的意思,是不需他来动手,她可以应付。 所以花满楼放手让容白来。 没有任何的迟疑。 也没有怀疑这是不是容白“计划”当中的一环。 容白脸上白绫缚面,却清晰的能够把握到崔一洞的位置。 以手做爪,刺入那人的胸膛之中。 崔一洞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低下头。 这细若梅骨莹白如玉的手指之下,仿佛有着拥有智慧一样的藤蔓,在吸取他的血液。 微风吹过让她遮掩着眼睛的白绫而随着动作落下,她眼眸因为突然迎接烛光所以凝出水波。 鲜血未曾有半分泄出,崔一洞的脸色却瞬间门变得苍白。 而成为鲜明对比的则是容白的脸色娇艳,唇瓣像是涂了娇艳的唇脂一样诱人。 遗世独立的谪仙公子下一刻变为吸□□血的妖一般昳丽,无人不能够为这样一个充满着矛盾的人被蛊惑。 上官飞燕就在这里看着,即使她流连花丛,即使她觉得钱比男人有用多了。 但在这一刻也不由的放慢了呼吸声,生怕惊扰了这一份靡丽。 玉山将倾,美人如画,若是有这样一张脸,做什么做不成? 上官飞燕还没有来得及抑制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就连那“花满楼”眼波流转的“看”向她,一手握住了她的脖子。 她认错人了! 这个人根本不是花满楼! 上官飞燕还未来得及思考其他,那纤细的手就以一种她挣脱不了的力道拉着她和崔一洞往窗台走去。 烛火幽微,微雨轻轻。 上官飞燕挣脱当中握住那纤细的手腕迟疑了一瞬,竟还觉得有些心疼。 下一瞬,却无事发生。 她想求救那个善良的花满楼,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好暗骂都是骗子! 上官飞燕和崔一洞被控制到了窗台处,鼻尖崔一洞的血腥味连同这潮湿的泥土气息铺满了上官飞燕的鼻尖。 她却越发兴奋,看着压着她得那人眸光闪亮,比她发冠上的珍珠还要好看。 容白缓缓笑了起来,她很喜欢血的味道。 只是不能吸干一个人, 不然...不然就怎么样来着?不记得了。 不过,有事就该相信官府。 上官飞燕听着她说:“一人偷窃,一人行凶。” “两位大人,不用客气。” 急坠而下,她想要逃离却被在下头的人给接住了。 崔一洞也是,三魂丢了七魄。 上官飞燕头一次落在官差手中却没有逃跑,而是淋着雨看着窗边那人背对着烛光,周身笼罩了一层金光。 手上沾染鲜血,笑意缱绻依旧像一个神仙的人。 - 她记住她了。 45 四条眉毛 血染白花天下先 微雨, 路上行人稀少。 冷血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但对他们来说,恶劣的天气早已成为习惯中的一部分。 这一次来到江南之后, 还能抽出时间闲庭散步, 也有许多不适应。 还有...六扇门新晋的捕头金九龄,话太多。 无一下安静之时。 “冷血捕头, 神侯府......”金九龄又起了一个话题。 手指上的扳指成色极好, 配上他腰间挂着的玉佩, 头上的发冠, 相比起一身墨色劲装的冷血, 更像一个出身富裕的公候子弟, 而非刀口上舔血的捕头。 他为名又为财, 所以多么想要了解一直压在他头上早就成名的四大名捕,又是多么想要超越。 “别说话。” 冷血直接开口。 金九龄微怒,但也没有错过冷血的细节, 停下脚步,与他一同望着此地。 一个小楼。 金九龄知道这里。 是花家那个瞎子公子现在住的地方。 他知道花家。 江南花家, 地产出名, 产业遍布整个江南。 那个花满楼从出生开始就有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里可有什么异常?” 他依旧维持着良好的笑容, 谦卑的问道。 冷血没有回答, 窗边几缕身影却已经出现在眼前。 紧接着, 气势汹汹的话语变成了窗边被仍下来的两个人影。 冷血和金九龄恰到好处的一人抓住了一个,正好听到了容白那一声—— “一人偷窃, 一人行凶。” “两位大人, 不用客气。 窗边白衣“公子”说人影绰绰,眼波明亮到苍穹之消弭的星子好像全部氤氲在她眼眸之中。 “花公子怎么会知晓咱们就在此处,还正好有犯人送上。”金九龄手中是老老实实的上官飞燕。 即使话语之中已经十分抑制, 但话语之中的酸涩感依旧流露了出来。 此刻,他在唾弃着“花满楼”对外的好名声。 “不,她不是花满楼。” 冷血嗓音喑哑。 手中的伞因为刚才抓住崔一洞而扔下,眼前沾染了雨丝所以有些濡湿。 怔愣追寻着那单薄的身形,即使已经被另一道身影挡住了也无所谓。 “她......花开了。” 外人无法知晓,这些年神侯府四人遍布天下的办案究竟意欲何为。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可若是他们寻的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呢? - 上官飞燕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容白。 也十分清晰的能够看清楚现在她落在了谁的手中。 四大名捕之中武功最为高强的冷血,她不禁对金鹏王朝的事有了几分踌躇。 出师不利,这下无法让陆小凤直接上钩。 反倒惹了冷血一身腥。 也不知江南最近有什么案子牵连到了京城,该让冷血快些离开江南才对。 金九龄知晓容白并非花满楼之后,便对容白的身份想入非非起来。 也少了那几分尊重。 窗台上纤细的人影被另一个人影覆盖,烛光深深,烟雨朦胧。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对容白来说,却别有一番趣味。 - “兄长这是要教训我,不应该动手伤人吗?” 容白依旧玩味的称呼着“兄长”,看着花满楼拧着眉。 他少有的情绪外泄。 外头容白没有再怎么注意,毕竟对她说这件事只是一个想要蹭花满楼威名保全自己的小毛贼和凶巴巴的物主,交给官差之后自然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回答她的嘴是花满楼握住了她的手腕。 柔软的布帛擦拭在指尖,一寸一寸,十分细致。 “你这是......” 容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很少会出现这种措手不及的状况。 上一次便是花满楼握住了她的手腕。 如今亦是。 都是因为一个人。 她有些怔愣的看着花满楼低头给自己擦拭手指上的血液,被花满楼一直揣在怀中的锦帕沾染了殷红的血迹。 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在那时候容白只觉得就连花满楼好像也被自己弄脏了一样。 就像那一块白皙的帕子多了血迹。 花满楼鼻尖在浓郁花香之中嗅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他不知下方究竟是何人,但他听觉如神,又又有一种直觉,让他下意识的挡在了容白身前,避开下方人的目光。 在他回神听到容白的话时已经回身站在容白身前,用白皙的帕子替容白擦拭着手指。 他看不见。 烛光倒映着他漆黑却无神的眼眸,如同一潭幽深的大海。 捧着她的手微微皱眉,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专注。 “花公子?” “花七哥?” “你该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嗓音依旧是上挑的声线,但不知道为何现在就像一片羽毛轻轻扫在心间一样,激起一点涟漪,痒在了心底。 慵懒而又矜贵。 容白接下来就看到躬身为自己擦拭手上血迹的人喉结稍稍滚动了一下,低垂的睫羽轻颤了一下,然后说道:“那等下记得净手。” 他看不见。 在这个烟雨天气格外的认清了这个自己早就已经习惯的事实。 “不会。” “不会赶你走。” 他一五一十的回答着容白的问题。 专注的让容白都不敢那他取笑。 只是被刚才跑上小楼人的紧张的情绪渲染。 如果容白接近他真的是因为阴谋,那他希望这个阴谋的目的只他自己一个。 花满楼指腹之中好似还有刚才的触感,鼻尖香气又浓烈一些。 他的小楼早已处处是容白的痕迹,早已被她渗透。 “外面的是谁?” 花满楼仓促说起别的。 容白借着细微的烛光看着挡在她面前将视她线遮挡得一干二净的花满楼。 一边回答一边凝视着他。 “不知是什么人,但一个穿的跟个孔雀似的,叮铃当啷挂了个满身,另外一个倒是武功高强,少年意气。” 容白总觉得......花满楼...他的耳朵......好红啊。 花满楼别扭的别过头。 分明容白也知道。 他只是瞎了,不是死了。 这么看他作甚。 花满楼脾性温和,还维持着一板一眼的姿态,转移注意力真真切切的思考起来:“最近一直传言说四大名捕来到了江南,虽不知来的究竟是谁,但按照你说的那就应该是四大神捕之中最为年少的冷血了。” “另外一个...” 他思索了一下:“应当是六扇门近年有些名声的金九龄。” 容白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沾染了血液的手指。 在草木之中,有一种现象,经历过腐败之后吸食养分的花会比寻常的花朵开的更艳、更加好看。 鲜血染就枫叶会更红,从来不只是宫廷之中一个可怕的刑罚。 而是一个事实。 就连普通的作物都喜欢用腐烂的树叶作为本身自己的养料,那又何况是娇贵靡丽的鲜花? 不知道为什么,容白将五爪刺入那人的胸膛,而那时候她感受到了一种飘飘然头重脚轻的感觉。 就好像...本应该是冰天雪地的气候,但她偏偏在烧着炭火的内室一样的舒服。 下一瞬,在花满楼无法看到的时候,上面血液全消,手指白皙如玉。 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瓷白的肌肤有一层淡淡的粉,嘴角带着餍足的弧度,殷红的唇瓣比花瓣还要娇艳。 “四大神捕?那算天下第一吗?” 容白问。 花满楼确信容白对这些一无所知,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哪里养出来的,隔绝世外的样子。 “四大神捕不分先后,若争论地起天下第一捕头来倒成了一件麻烦事。” 容白贝齿咬住下唇。 “四个啊.......这可有些难办了。” - 南海,飞仙岛。 这天下武功高强之人非六人莫属。 但是论得起剑法卓绝非白云城主叶孤城和落梅山庄西门吹雪二人。 叶孤城离岛一期,如今总算回来,飞仙岛的码头上叶家的军士罗列整齐,十分有威严。 一个岛的霸主能够不成为其他国家的势力,定然有他自己的防御系统。 而飞仙岛,身处要塞,岛上安居乐业,自给自足。 岛上的各色奇珍对外供给也是让无数人眼红的一笔财富。 珍珠绫罗,这种奇珍在飞仙岛上不过随处可见。 拥有这般财富还依旧能够独霸一方,可见飞仙导致底蕴强大。 今日叶孤城回来,雪白的衣衫夹杂着微凉的海风,波涛汹涌冲刷着礁石。 他带了一个沉香木的珠冠,袖口与他冷冽气质十分不相符的绣了一朵白花,手中是他不离身的剑刃。 如同白衣仙人,一苇渡江。 “恭迎岛主” 他视线扫了扫,未曾看到想要见到的人。 “小白呢?” “是不是又躲在哪里了?” “她啊,就是喜欢调皮。” 总喜欢日日督促他练剑,又总是和他的剑争宠。 家里娇气的又有很多奇怪的主意。 他心思紊乱,出去一趟又见了不少蠢人,唯有想到意中人才有几分柔情。 飞仙岛的大总管看了看叶孤城,浑浊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恨铁不成钢,有些事不能被外人知晓,他还要维护着自家城主的面子。 小声凑近说。 “岛主啊。” “你同南王一同离开之后,夫人紧接着就走了。” “夫人她觉得你.......不行......走了啊。”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城主不喜欢夫人,怪不得城主心如止水。 苦了我们夫人啊。 管家没有想到叶孤城竟然如此讳疾忌医。 若不是夫人无法忍受,又有中原朝廷那边的事,恐怕这就要瞒一辈子了。 他就说,哪里有浓情蜜意的小两口在一起耳鬓厮磨,深更半夜还要切磋练剑的? 46 四条眉毛 血染白花天下先 风有些大, 叶孤城很难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些什么。 冷若凝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疑惑,却还并未当真。 因为这说的太像是一个容白的玩笑。 来捉弄他出岛一事。 但摒弃随从与护卫,回到了属于叶孤城的城中。 书房之内, 除了大管家之外四下无人。 叶孤城看着如同自己离开时候如出一辙, 并未有任何变化的书房这情绪才有一些变动。 书房之内,各色书籍典籍与他离开之时一般无二。 全无任何容白的气息。 “小白当真离开了?” “当日之事究竟如何, 一五一十的全部说清楚,不可有半点遗漏。” — 容白说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听到了叶孤城和南王的协商,南王需要叶孤城来给他做一个局。 做一个狸猫换太子局面。 因为南王世子长的和当今皇上一模一样。 容白只觉得这个主意太蠢。 她不懂中原的内政,但是也清楚自古以来只有谋反叛乱,哪里有直接换一个皇上的? 而且就犯最后计划能够成功,南王世子成了皇上, 可这对南王有什么好处呢。 宗室不会让皇上徇私。 一徇私就会暴露。 而叶孤城, 她不明白, 为什么他放着首屈一指的天下第一不要,而凑这个热闹。 分明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明明已经.......不再寂寞了。 他明明答应她, 第一爱她, 第二爱剑的。 南王这个老头子究竟有什么好处? 能够让叶孤城这个自由的岛主都能够主动陷入到中原权力挣扎的漩涡当中。 这分明对于飞仙岛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她想和叶孤城好好说清楚,但是叶孤城习惯了她排在他练剑之后了, 所以也自然的让她排在了谋反之后。 容白觉得不行。 她得走, 立刻走。 天下第一是谁无所谓, 但她只要天下第一。 但叶孤城他愿意主动牵入到这些事情之中的时候他已经成不了天下第一了。 败了,短命。 赢了, 无功。 容白十分伤心, 伤心她浪费的青春年华和栽培了这么久的好苗子。 管家问她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容白想起自己没有记忆流落飞仙岛被叶孤城救下,那时候的满怀希望悲从中来,泪珠一大颗, 一大颗的往下掉。 “他...他不行了,既然如此,我就该迷途知返。” “伯伯莫要劝我。” 但这话听在大管家的耳朵里那就成了叶孤城不行。 容白错付定要改嫁离开。 二人之间一直有矛盾。 最后得出结论,都是叶孤城得错! 夫人那么好,怎么会有错呢? 飞仙岛只认一个岛主夫人,那就是容白。 - 叶孤城脸色暗沉,窗外岛上和煦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侧脸英俊的轮廓。 使他本就如同一把开封利剑的气势更加锐利了些。 他是天之骄子,不论是身家富贵,还是天赋异禀。 想要的唾手可得,早就已经习惯。 捡到容白是一个意外。 但他习惯了这个意外的存在。 他没有想到会骤然失去,尤其是连一句话都不曾给他留下,这更像是能弄到要跟他闹脾气。 一如从前她一定要让他保证对剑的爱要低于她。 但事实上,容白练剑亦专注到忘乎所以。 “我去寻她。” 叶孤城说道。 硕大而显得空寂的房间响起他的话语。 他想到了那个眼中蕴藏着浩瀚星空的瞳孔,娇里娇气却偏偏爱武成痴的人。 “什么?” “我去寻她回来。” 叶孤城抬起头又重复一遍,缓缓说道。 “她只是生气,我自作主张应下了南王京城之事,我这就带她回来。” 大管家欲言又止,半晌看着叶孤城凝重的神色说道:“岛主,不如先喝药...调剂调剂再说?” “哪怕是把夫人哄回来,这也治标不治本。” 叶孤城冷笑一声,那一双幽深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陪他长大的大管家,眸光如炬:“她说的不行,可不是指这个不行。” “那......岛主知道夫人去了哪里吗?天下茫茫,夫人又聪慧,若是她存心不让你找到恐怕......” 视线落在不离手的剑鞘上,阳光之下镀了一层金光。 只听叶孤城一字一句说道。 “中原。” “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 觉得我“不行”了,便去找西门吹雪? - 冷血询问完被扔下来的两个犯人之后,当夜回到了衙门就开始翻看卷宗,彻查花家。 金九龄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不是他也亲身一同经历了,恐怕会以为江南花家马上就要被抄家了。 至于这两个被扔下来的犯人,他可没当回事儿。 一个虽然武大三粗长的身强力壮,但是面色苍白,一看就被吓得不轻。 而另外一个是一个小毛贼,长得还算不错,但是武功很弱,也没有什么造化。 他心里暗自生气,冷血去彻查花家偏留他在这审理两个小贼。 “好好看守吧,兄弟几个辛苦了。” 金九龄说道。 “金捕头,放心就这两个货色,绝对万无一失。” 崔一洞脸色苍白,头脑眩晕,早就已经说不出来的话,已经是极度缺血的状态。 而上官飞燕在暗处狡黠的看着,一边示弱,脑子里飞速盘转自己究竟错了,哪一点又要该从哪一处开始弥补。 - 上官飞燕打晕护卫,急匆匆的逃离开大牢。 就在她看到了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眨都不眨的将崔一洞的身体给刺穿的时候敏感的下意识想要落荒而逃。 她已经可以确信,想要从花满楼这里有突破口让陆小凤自己入局已经是一个空谈。 从一开始她选错了人,再到花满楼身边这样惊才绝艳之人,上官飞燕已经确信这一条路走不通了。 诚然她可以像是攻略其他人一样徐徐图之,让这个花满楼也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但耗费的功夫和可能会失败的猜测都已经让她等不及了。 所以,离开,是最快速和减少损失的办法。 至于陆小凤那边?她绝对不允许在出现任何的意外了。 想起刚才那一刹那,就连她都会被那一瞬间的美感给冲击到。 清冷仙子懵懂无措,但招招下手便要人性命,是神或是妖,只在一念之间。 她穿着世家公子一样的男装,一开始的白绫将她大半张脸给遮掩住,只留下挺翘的鼻尖弧度还有娇嫩的唇瓣。 不怪乎流连花丛阅男无数的上官飞燕自己会认错,这样的气度让人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而那一种懵懂而矛盾的存在感,更为这一种美丽多了几分壮丽,让人无端的想要占有却又自惭形秽。 这是世间最瑰丽的传说,昳丽姿容之盛,连她一个女子升起了嫉妒厌恶之心,却依然不能够说她一句“不够美”。 这样的自惭形秽。 甚至连她都会升起怜惜之情。 让上官飞燕觉得难堪。 而容白本身的存在让上官飞燕觉得有一种宿命的可怕,好似这个人的出现,就一定会破坏她的计划。 计划之中出现了一个预料不及的变动,但她绝对不会容忍有人让她的财宝落空,所以,及时止损是她必须要做的。 这样想着,她趁着风御马前行,故作柔弱可爱打扮的人脸上有着不符合她面容的冷漠。 空气之中有些许微弱的花香纠缠在她的身边。 是容白的香气。 独一无二,馥香却又不呛鼻子,裹挟着清冷的气息作为花香的尾调。 只可惜,夜色之中她行旅匆匆,也并未注意到这不属于香料的花香,一路随风纠缠。 即便淋了雨,也未曾消弭。 如影随形。 - 陆小凤喜欢美人,但绝对不喜欢有麻烦的美人。 本就因为容白的事调查的并不顺利,而好友朱停的事扰了他大半的心情,然后一个美艳无比的美人用着绝大的排场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摸了摸唇角的胡子,还没有等他开口问美人来意,结果就看到美人一见面就朝着自己跪下,他赶紧马不停蹄的翻窗走人。 麻烦。 一看就是一个麻烦。 美人和麻烦的事情绝对不能够凑在一起,这会让他郁闷起来的。 尤其这么好看的美人,和这么大的排场,能够用到他的一定又是什么大事。 这样想着陆小凤也也不禁皱了皱眉,一模一样的四条眉毛随着他皱起眉来有一种非常可爱的感觉。 他喜欢凑热闹是不假,抑制不住到自己的好奇心也是不假。 但他朋友那么多,一查出事来事就发现是自己朋友的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 就连陆小凤看了看现在暗沉沉的天,也不禁想要呐喊一声江湖人并不认同的理念:有困难找神侯府和六扇门啊,找他干嘛! 但说归说,就连陆小凤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样子。 所以在丹凤公主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向他说出金鹏王朝的秘密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的牵扯进来。 就像捡到容白这个谜团一样。 而上官木、平独鹤、阎立本。 三个在江湖之中完全陌生的名字,但现在有人说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霍修、独孤鹤、阎铁珊,就是大金鹏王朝的叛臣。 这一切的匪夷所思之中还伴随着阴谋的弥漫,陆小凤闭上眼睛之后微微一笑:“你想要我帮你复仇。” 三个在江湖之中财富、剑法、威名,三中最少有二人,怪不得这一对父女会求到自己头上。 因为之有自己会答应他们这种事。 上官飞燕看着陆小凤的反应,这才满意的垂头轻轻笑了起来。 陆小凤,才是这一个棋盘之上最重要的一个棋子,只要有他在这一盘棋才能够算是真真正正的活了起来。 ——也是她这个计划之中,最好的见证人。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又是温柔的丹凤公主,同大金鹏王一同劝告着陆小凤,等到陆小凤应下要调查此事,而不是要“替他们报仇。” 上官飞燕注意到了其中的语言问题,但她却没有放在眼里。 毕竟八分真两分假,陆小凤要是真能够查的出来她就跟陆小凤姓。 但...想起在江南小楼那里的打草惊蛇,还有容白...她不想让那人和陆小凤扯上关系。 上官飞燕有着皱了皱眉,不想让那个变动再一次出现。 难保不会让在棋局之中已经开始身先士卒的陆小凤像是花满楼一样在出现变动。 上官飞燕微微一笑,然后做出担忧的样子:“只是...平独鹤的剑法甚好,在江湖之中难逢敌手...”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看着上官飞燕精致的容貌在悠悠的灯火之下。 “西门吹雪。” 或许是这位丹凤公主早早听说过西门吹雪的威名,所以一听着这个名字便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陆小凤喝了一口站着看着像是葡萄酒实际是糖水的酒,听着大金鹏王又说了几句兹事体大,劳烦少侠的客气话还有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叮嘱起身告辞。 - 上官飞燕觉得看着陆小凤的背影充满着运筹帷幄,能够不让已经打草惊蛇的花满楼牵扯进来而将剑神拉入局中,就更增加了他们的可信度。 但,她没有料到。 或者说是情报上只说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关系好,但没有想到前脚叮嘱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下一秒陆小凤就披上他的招牌红斗篷策马往江南小楼而去了。 而不知道悄无声息就拆了上官飞燕一局的陆小凤心事重重的翻墙进了小楼之内。 下一刻看到的场景让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路的刺激,哪怕丹凤公主深夜出现在他的房内。 都不如这一眼来的冲击要大。 江湖上号称有三只手,四条眉毛,还有两双眼睛两双耳朵的陆小凤,头一次恨自己生了眼睛。 47 四条眉毛5 血染白花天下仙 衙门郑重查过, 崔一洞身上伤口只有胸膛处的五个小洞,对外并无血液溢出,指衣衫周围一点点的扩散。 大夫查验过, 却说崔一洞使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晕眩昏厥。 崔一洞本身只是犯的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个现象却成为了一个让府衙众人都开始重视的现象。 冷血本想借此机会询问一番容白, 但在之前,却先接到了府衙的信息——那个女贼逃跑了。 一个在审问的时候十分配合,诉说自己无辜,武功也不高的小贼也逃过了府衙的重重包围。 即便江南的衙役没有六扇门和神侯府的武功高强,但也不至于区区一个小贼就能同守卫森严的,牢中逃出去。 除非这个小贼武功并非使他们看到的那么浅显。 不过, 因为这事牵连着冷血被绊住了脚。 到小楼的阵容格外的庞大。 - “容姑娘, 请说一下崔一洞身上的伤与你有何干系。” 开口的,是四大神捕当中的无情。 因为容白对于传闻之中的四大神捕——四位并列天下第一的捕头十分好奇, 央着花满楼为她讲解一番。 是以她也了解了一下。 神侯府之中的四大神捕, 四人擅长的并不相同, 也极少,四人同样办一起案件。 江湖人向往,自由向来不喜欢朝廷的束缚, 更将效忠朝廷的江湖人视为朝廷的鹰犬爪牙。 但即便如此四大名捕的各项赞誉也奠定了他们的强大之处容不下任何质疑之声。 这些年, 小皇帝逐渐亲政更善用神侯府的势力, 四大神捕每每出现都会掀起巨浪, 意味着朝廷已经盯上你了。 其中排名第一的无情, 虽然双脚残疾, 不良于行,但心智第一,暗器最盛。 江南集结了冷血和无情, 让花满楼这般喜好和平的人都已经确信,江南现在必将会有大事发生。 而他们或许也是其中的一个棋子,牵扯其中了。 “是我动的手。” 容白点点头,没有任何的犹豫。 仿佛在她面前的并非名扬天下的神捕,而是花家的老夫人问她这个珠钗好看吗一样自在。 她坐在花满楼的小楼里,纤细的手指折成美丽的弧度撑着脸颊。 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裙子,裙摆淡淡的蓝和江南初见晴日碧空如洗的天空,格外相称。 发上簪了细小珍珠做的流苏花簪,背后背对着盛开的各色花朵,钟灵毓秀的人格外的矜贵。 她轻描淡写的应了,跟在无情身边的剑童瞪大眼睛,十分不敢相信,这样像是养在闺阁之中娇养处来的小姐怎么会用这般阴狠的手法? “你们不是常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吗?” 容白视线掠过身边与她坐在一处,显然在这个时间并未要和他摆脱关系,而是从站位上就决定和她站在一处的花满楼,看到无情身上。 如果说四大神捕是并列天下第一捕头。 那么无情,就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当中的首领。 天下第一啊,真没想到得来全部费工夫的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是被冒犯的那一个,主动配合了朝廷,难不成这也要治我的罪?” “难道说几位不敢惹非得不敢惹强盗,偏要来治我这小女子的罪?” 容白嗓音泫然欲泣,尾音轻颤,让人听来无不觉得她一片冰心向玉壶。 但无情和他身后站立的剑童却看看的清清楚楚,她哪里有泪意,分明......分明十分恶劣的在笑。 只这一下,清冷的神好像变成了恶劣得妖,定要捉弄他们。 “你!” 身后剑童沉不住气,一边一直安静的花满楼却开口对上无情。 他听力超绝,漆黑的瞳孔正正的对上无情的眼睛,与容白如出一辙的衣料显得格外相称。 “大捕头,当日事发究竟何种情形我亦在身边,若有疑问,我愿付全责。” “至于崔一洞和飞贼一事,我们二人身为苦主不敢当,如此盘问。” 无情的视线扫过二人,落在容白身上的时候唇角掀起一个弧度点点头:“也就是说,花公子可以为身旁之人做担保了。” “是。” 没有任何犹豫。 无情操纵着轮椅侧过身,贪恋的看了一眼容白的样貌,在被警觉的时候仓促避开,然后开口:“你向镖局索赔的钱财已经在路上,朝廷会为你做主。” 他道。 “只要你有理,朝廷一定会为你做主。” 容白歪了歪头,站起身来,乖乖的被花满楼挡着送无情离开。 这位天下第一有点怪。 所以她还是想先看看西门吹雪再说。 剑客嘛,估计都差不多。 无情的轮椅暗藏许多玄机,容白看着剑童侍候着无情离开,忽然觉得无情走的也是一条抗争的路。 不良于行,不能修习武功,对于有些人来说已经前程尽毁,可却成为了天下第一捕头。 而身边的花满楼亦是。 “看我做什么?”花满楼察觉了容白的视线,耳垂又红了一下。 “看......” 一道凌厉的剑锋朝着容白而来,容白身形下意识躲避起来。 她身上无剑无武器,只能靠着身形躲避,在看时机。 可越发交手,那凌厉带着肃杀的身形却并未带着杀意。 甚至点到即止。 容白眯了眯眼睛,忍住衣袖之中攀爬而出十分激动的藤蔓,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主要是真想杀她,只剩一个破绽就可以伤她的肩膀。 利剑的贯穿伤会爬满整个臂膀,一旦未能及时,蜘蛛伤口就会失血果断而亡。 可这剑刃仓促之下紧急避开,就怕生怕伤了她一样。 如果不是此人剑法更擅长追杀,容白恐怕会觉得叶孤城追来了。 ——估计叶孤城回岛之后,就会又想杀她又处处收手。 ——不过也无妨,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她会和西门吹雪发展一番,到时候,若是二人决斗谁赢了她跟谁走也行。 容白一边躲避一边这样想着,她见花满楼一如从前认为她自己可控制便未出手,但现在花满楼也有些急了。 她再一次朝后仰去,卖了一个破绽速战速决:“啊。” 她痛呼一声,眼眶微红,就地坐在了地上。 亦然是伤到了脚踝。 刚才那看似招招都透露着杀伐之气的人,却也瞬间停下,无措的看着容白。 “冷血,回去。” 刚才离开的无情再一次出现在了小楼门口,显然他清楚的看到了刚才这一场闹剧。 冷血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容白:“可她...” “回去。” 无情不容置疑,没有对容白顽劣的破绽做出任何评价,只道歉说道:“容姑娘,刚才是冷血太过唐突,跟您致歉。” 容白还未来得及回答,开口的却是如玉一般的花满楼。 他薄唇轻抿,将容白打横抱起,对着无情冷血的方向,既是依旧充满着涵养,但能够看得出来他压抑的怒气。 “两位捕头,在下之前已经说过,若有何事,先冲花某来。” “不送了。” 一直维持着礼仪涵养的人这般说话,可见他的怒意。 无情看了一眼被花满楼轻轻抱在怀里狡黠的眼神未曾有过掩饰的容白,再一次抱了拳道别。 冷血迟疑:“可她受伤了,上药......” 无情轻扯唇角:“自然有花公子,轮不到咱们......” 花满楼同时说道:“有花某,不劳二位费心。” - 花满楼应下的时候是气势汹汹难得的生气。 他只感觉到了朝廷的高傲和欺负容白一个“弱女子”,无情冷血两个名震天下的捕头,即使牵连到什么答案之中也不应该不风捉影的怀疑一个人。 至少要有证据再进行试探。 可等到抱在怀里,将人放下之后,他的手足这才无措,心跳都漏了一拍。 落在容白眼中,觉得他的耳朵快要红的燃烧起来了。 刚才他的话,话中意思分明是他要替容白上药。 实在是......太过唐突了。 “小白...你先稍等一下,我这就让家中找大夫过来。” 容白忍着笑意,无措的抽泣了一声:“疼。” “可能是伤到脚踝了...好疼呀。” “花公子,花公子,好哥哥,你救救我吧。” “我疼的快要死掉了。” 她伸手抓住花满楼的衣袖布料,不让花满楼离开。 这话任是哪一个江湖之人这样说花满楼都不信。 江湖中人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呀?曲曲扭到脚踝又算什么大的病痛。 可这呼救放在容白身上,他直觉胸腔一颤。 唯一的反应是...他不想让她疼。 漂浮在空中的念头总算是落到了实地。 他好奇,他不忍,他有独占欲,他...只想她一直开开心心。 “那小白姑娘...得罪了。” 他坐下身子,宁静的眼中没有情绪却总会被他的眼眸吸引。 容白听他说:“小白,花某会承担责任的。” - 容白嘴唇微张,轻呼着痛。 药酒的刺鼻气息覆盖着花香,花满楼感受着指腹之下有些肿胀的肌肤,轻轻揉搓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着,手掌之下莹白的肌肤透露这淡青的血管,微微肿胀的肌肤,因为揉搓带了几分红,脚踝不盈一握。 或许因为疼痛,花满楼感觉容白的嗓音有几分变调。 “花满楼,你弄得我好疼啊。” 少女十分委屈。 求救是她, 控诉也是她,像一个钩子。 花满楼指尖轻颤。 但本该哭泣的容白,再花满楼看不到的地方,因为流泪后微红的眼眸却充满着捉弄。 少女笑意盈盈,如同神祇一般的面容充满着妖的恶劣。 48 四条眉毛6 血染白花天下先 陆小凤来的时候英姿飒爽, 准备和花满楼分享他新知道的大事儿。 但没有想到见到的是这个场面。 江南难得的晴天,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他身后大红色的斗篷格外的艳丽。 陆小凤是谁,从来不走寻常路。 他从二楼的窗台上一下翻了上去,环视左右,想起来容白身份成迷,这么久了, 他也没查出来。 不知道花满楼这边情形如何,有没有套出什么事情来。 他心里这样想的, 脚步松快, 驾轻就熟的走在小楼里头。 但没有想到花满楼和容白二人都能不在。 心下正疑惑,他从外头推开正厅的窗户, 往内里走去。 卧室门未关,隔着朦胧的屏风, 他听着尾音轻颤,如泣如诉。 “花满楼, 你弄得我好疼啊。” 娇滴滴的声音婉转动听, 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下子浮在了他的心上, 勾得他心尖儿都开始痒了起来。 陆小凤呼吸一滞,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屏风是苏绣的两面绣,绣布薄如蝉翼,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的朦胧影子。 两个身影交织在一起, 亲近难分。 显然,身为江湖上顶顶有名浪子的他,下意识的对面前的场景有了些许猜测。 他喉结不自主的滚动了一下。 青天白日。 这可...... 他的眼眸有些涩意, 他暗道一双真奇怪。 这一路上他不缺女色,丹凤公主,有求于她,深夜脱光了,来他的房间。 他也十分平静的拒绝了。 只想快点回到江南。 看看这个让他产生了好奇心的人,究竟这些时日有没有做出别人的事情。 但没想到....... 他脚步后腿,眼睛一眨不眨,却后悔自己生了双眼睛。 缓缓离开。 陆小凤是一个很讨厌后悔情绪的人,但在此刻,他有些后悔离开江南了。 至少这一次,他有些后悔。 - 府衙。 冷血紧绷着一张脸,少年面容上,充满着严肃,不可置信的问道:“无情,你明明知道那个容白就是......怎么能够留下,让她跟花满楼同处?” 无情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睫羽轻垂,落下一片阴影显得有些温柔。 “她没有记忆。” 容白对于他们的不了解和对于花满楼的信任不是装出来的。 “对于她来说咱们只是一个陌生人。” “甚至还有以权压人之势。” 冷血低头,知道自己贸然出手,伤了容白做的不对:“可是得试一试她现在什么样了才能放下心不是吗?” “陛下一直在找她......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无情久久没有开口,寂静的府衙房间之内,无情偏头看向了花架上的一朵兰花。 普天之下只有他们几个陛下亲信才知道。 陛下爱的花,从来不是什么西域奇珍,牡丹国色。 爱的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花”。 老国舅爷想要嫁女再一次操控陛下成为国舅,却不知晓他想通过送花,来哄陛下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或许。” 无情低声开口,声音低沉,仿佛只有说给自己听。 “或许,她不适合皇宫。” “她很喜欢那位花公子。” 冷血听到无情的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表情是从未出现在外人面前的生动。 “无情,你疯了。” “你要违抗陛下的旨意。” 神侯府上下只尊陛下一人,是他们入府第1天就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当今陛下虽然才亲政三年,纵横俾阖的手段却已经让朝中上下信服。 他们二人这一次来到江南,明面上是为了老国舅的花,实际上他们却知道此处有宝藏大事。 ——他们都不知晓的事,在宫廷深处的陛下却能先一步的知晓,甚至做出相应派遣,实在让人心惊。 一箭双雕,在小皇帝执政之后,从来不只是虚谈,也不是头一桩。 “而且...”冷血看着无情平淡的神色,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就算不告诉陛下,那凭什么就是花满楼?” “花满楼可以,咱们就不可以吗?” 冷血说完,逆光的无情转过头来看他,神色平和,却让冷血忍不住的咬了咬牙,却始终没有收回这一句话。 少年的执拗,是最霸道的时期。 或许是怒气,但他说出来的都是心里话。 - 容白听到了动静,但没有抬起头,依旧是蛮有兴趣的看着被她逗的面红耳赤得花满楼。 她真的很喜欢花满楼,总是忍不住。 大概是花满楼这个人总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眼盲,但心明。 总想逗一逗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一直这样善良,没有脾气。 她真坏啊。 不过妖精大概就都是这么坏的。 精怪画本里都是这样写的。 不过可惜了,这个世界好像只有她一只妖。 不过想也知道,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小楼,还驾轻就熟的找到这个方向,只有陆小凤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陆小凤可这一次查明了她的身份没有。 ——是不是对她更好奇了呢? 花满楼和容白身上衣服的衣料如出一辙,月白色的布料是花家夫人亲自选的。 花满楼十分适合淡色。 “花公子,你要承担什么责任呀?” 容白声音无辜,好似全然不懂一般,伸手勾了勾花满楼的衣袖,让他握着药酒瓶的那只手不自觉的颤了颤。 他没有听到陆小凤的脚步声。 这对一个听力十分优越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确实未曾听到,也未曾发觉刚才有一人来过。 心思原本被容白全部占据,而在容白开口的那一刹那,又被容白明知故问的问题分去一半的注意力。 指腹下的肌肤温润,如玉一般,可他越发觉得烫手。 眼前之人,身世成谜背景成谜,目的成谜。 但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他十分坦荡,不然不会做出有碍他一直秉承的教条而做的事。 “如此冒犯,虽然是从权宜,但花某真心愿意娶姑娘为妻。” 一直握着药酒瓶的手松开,瓷瓶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浓烈的药酒味道,一下子充满了整个鼻腔。 容白拉着花满楼衣袖的手被顺势握在了掌心之中。 那双眼眸无神,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容白却觉得这双眼睛格外的专注,甚至眼底深处还蕴藏着期盼的样子。 容白觉得自己有点疯了,她竟然观察人观察到了盲人的眼睛上,还赋予了他特殊的含义。 但她也能够听得出来,花满楼的承诺和叶孤城的承诺一样,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这是他们生来带有的骄傲。 容白神色有些黯然,她没有过去的记忆。 究竟是怎么成精的两种相悖的技艺,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她也无法确定? 她的过去究竟是怎样?她究竟多少岁?她始终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她的过去,从叶孤城捡到她开始一样苍白。 她想了想,不在故作捉弄,毕竟她这一次的目的更偏向于无情或者西门吹雪。 “如果我已经有婚约了呢?” 她问。 她好奇,但她并不想负责。 她和陆小凤一样坏。 虽然她离了飞仙岛,但叶孤城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 陆小凤并没有等很久,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他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容白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但她不会轻易满足他的好奇心,故作惊奇:“呀,陆公子回来了。” 陆小凤有很多想问的,譬如他知道花满楼不是这种人,但是他亲眼见到了无从改口。 譬如时间有点...... “陆小凤。” 花满楼神色平淡,但陆小凤却看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陆小凤想,难道是怪他打扰了? 可他真的没有想到呀。 他也不想的。 49 四条眉毛7 血染白花天下先 当然依照着陆小凤这么多年的经验, 他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二人之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啧,情深义重。 他显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看二人的样子,尤其是花满楼的异常, 他确信自己确实是错过了很多东西。 尤其...他不该离开的。 留下一个本就迷人的谜团交给花满楼, 多么危机四伏的一件事情。 可惜他那时光想着逃离, 逃离这个让自己觉得危险的事物。 忘记了这个谜团带来的危险,首先是伴随着无与伦比的旖丽。 花满楼与她, 他即使知道是误会一场, 但不论如何也无法漠视两人的关系。 花满楼可从未全身心的注意过一个人。 并且还以全部身心的感觉笼罩着她。 他心下泛着些苦涩,却也没觉得如何, 只觉得是有一点遗憾而已。 毕竟,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让他产生好奇的女人。 但对花满楼来说, 意义非凡。 这样想着,他把藏酒找了出来放在桌上,给几人都到了几杯,讲起了自己外出然后遇到了丹凤公主一事。 “所以你是说,那个丹凤公主求到了你的身上,而你答应了下来要帮他们将这件事情探查清楚。” 在听着陆小凤将丹凤公主的事情说完之后,花满楼清晰的做出了总结, 然后摇摇头笑着说:“果不其然, 陆小凤不找麻烦, 麻烦也会惹上你。” 花满楼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 他早就知晓容白是一个带着诱惑的毒药。 如果用花来比喻, 那就是西域的曼陀罗,可以沾染几分风姿。 美丽,有毒。 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经知道这个事实。 但花满楼清楚自己, 他在爱慕的这个浪潮之中,无法自拔。 而他是个瞎子,看不到容白究竟有多少秘密。 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是多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容白一出现,他的心已经遗落。 所以他并未有多么伤心容白的借口,人还在自己面前,所以其他的都无所谓。 只需在身边就好了。 他其实从未有很大的野心。 连喝了两大杯盏酒之后陆小凤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也觉得调整好了自己。 虽然.....他在说丹凤公主的时候刻意留意了容白的神情,试图捕捉她的情绪。 当然,这个迷一般的女子一如初见的时候平静,好整以暇得看着他。 陆小凤心道,花满楼真的不会因为容白二伤心吗? 他歪头看着一旁的容白,问道花满楼:“可我觉得,你这次也有麻烦,倒让我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找你。” 容白听着陆小凤说的云里雾里的,扬了扬眉,发间的珍珠步摇微微摇晃:“他们真奇怪。” “有问题都不找官府吗?” “按照你所说他们父女两个在中原生活多年,而按照律法只要在中原境内缴付税法,若是财宝问题,只要查证真的属实,就可以让六扇门来办。” “报案就可以。” 容白喜欢读书,自然读了律法,才敢处处找事,她灵动的眼目如同春水一般,不用自主的让所有人注意到她,好似从未将刚才的情形放在眼中。 花满楼触摸着酒杯的指腹只觉有些难受,清洗过后的时间没有了药酒的刺鼻味道更没有了花香的柔软。 刚才的种种好像只有他一个记得,而另一人早就用一个十分不算理由的理由拒绝了他。 更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半分涟漪。 容白没有想那么多,她觉得自己更善良一点,不要招惹好人。 花满楼是一个无私的好人。 她就善良这一次。 眼下所有心绪都被这奇奇怪怪的丹凤公主所吸引,尤其她皱了皱鼻尖,勾出一个狡黠的笑意,问道:“他们...是不是不愿意花钱啊。” “陆小凤,你是不是让人...”她欲言又止。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 “白、嫖了呀。” 她说完,赶紧正色。 下意识的朝着身边回头,而一回头就看见了往她的身边侧头的花满楼。 看到他那双如同大海深邃一般的眼眸。 好似他一直注视着她,未曾离开。 陆小凤摇头笑起来,缕着自己的胡子看着容白单纯无害的样子,好似刚才那一句“白、嫖”不是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刚才纠结的情绪,全部烟消云散。 “可你忘记了,咱们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办事,哪里有劳动朝廷的。” 神侯府和六扇门是朝廷专属对准江湖人的势力,许多江湖人都直接在背后骂他们是朝廷鹰犬,怎么可能到朝廷那里求助呢。 况且陆小凤其实可以理解大金鹏王的做法——即使落魄了,也不愿意求助朝廷。 容白瞪大了眼睛,睫羽如同墨蝶:“江湖人?他们不是亡国了吗?怎么就成了江湖人。” 她真的有一些可怜陆小凤了,这是让人给忽悠忽悠傻了吧。 容白看了一眼一边的花满楼,看着他唇角未曾变过的笑意。 心想幸好花满楼碰到的是自己,自己从来不撒谎骗人。 顶多...就是不说罢了。 “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白、嫖的问题呢?你说他们不算是白、嫖,那他们给了你多少支持还有事后允诺呢?” “你还说你会找其他的朋友一起帮忙,他们不会是白、嫖了你,还要你来卖人情吧?” 陆小凤嘴巴张了张,难得有人说的他不知道该要如何应答。 不是因为真的理亏或者被她说服,而是因为她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不受其他人影响,直白的可怕。 “花满楼啊花满楼,你是如何和容白相处的,她真让人害怕。” 她真奇妙。 他说着花满楼,但看的视线已经停留在容白身上。 花满楼的手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展臂搭在了容白的椅背上。 从陆小凤的角度来看,花满楼就像是将人圈在了怀里一样。 赤裸裸的保护姿态。 这对花满楼来说可是闻所未闻。 “这些可不是我教的,是小白自己的看的书。”花满楼轻笑,想起容白得好奇和刻苦。 再加上难得一见陆小凤也有说不过别人的时候。 容白嘴角翘起,发上簪的流苏也随着她的得意轻轻地晃了起来,眼波醉人。 陆小凤刚觉得这个珍珠实在晃人,晃得他手上痒痒的,这才开口对着容白反驳道:“确实没有谈论报酬,但许多事情也不需要谈论报酬。” 金鹏王朝的人现在连酒都喝不起,他要是说出来就真成了被白、嫖了。 “如果他们所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让许多被三个叛臣所欺骗的人明白事情的真相。” “而对我来说,事情的真相比金银财宝重要的多。”这也是陆小凤闻名江湖的原因。 花满楼侧目,倾听等待着容白的反应。 这是一个思想之中的碰撞,对容白的身份更有参照性,无法伪装。 律法之外的侠还有热血,是亘古永恒的江湖人所传承的。 无他,不成侠。 热血难凉。 他不知道容白的身份,但希望容白能够一直好好成长,不希望她漠视生命,不希望她撒谎; 希望容白拥护律法,但也希望容白能够看到那些不被律法所保护的人。 这世上许多人的苦痛需要设身处地。 他希望容白能够在好好的长大的同时,可以多爱一些其他的人。 纵使他有私心,许多时候也会常常感叹“则为之计深远”这一句话,重不得,轻不得,只能够让她慢慢来领悟。 如果一切都来得及。 如果一切他都有立场。 只要容白听进去一句,他就不算白费。 - 日光将容白一半覆盖在阴影之中,一半在阳光底下。 月白色的衣裙在光影的交错交错下,有一半融入黑夜如同漆黑的墨色。 而另一半却少了淡蓝,如同纯净的白。 正如她本身所存在的气质,一边如同妖邪狡黠狠辣。 一边又像庙宇里的观音神佛,清冷的看待这世界的一切,在她眼里皆为刍狗。 容白下意识看了看花满楼,然后看着陆小凤现在即使唇角带着笑意也有些凝重的话思索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按照你的做法来说,你已经说服了自己,这就是值得的。” ——毕竟,陆小凤这件事情上想要求助西门吹雪。 和陆小凤一起去找西门吹雪,可比她自己送上门要来的顺畅的多。 她当年,即使有些叶孤城救命在先,也是用尽了办法。 听了这话陆小凤这才长舒一口气,满饮了一大口酒。 真是怪了。 花满楼这样也就罢了。 什么时候他陆小凤在乎过别人的眼光,结果这一次竟然还大张旗鼓的屏息凝神等一个人的反应。 而且这个人,身份不明,立场不明。 直到现在也不知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但容白故作凶狠瞪了一眼陆小凤:“虽然你的决定你自己可以承担,但我还是要说,你是中原人,不应该称呼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为丹凤公主。” “更不要提他们早就已经灭国了。” “在中原境内称呼“我国”平民为公主、国王——意图谋反。” 陆小凤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容白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虽然陆小凤没有她一开始期待的那样三只手好多耳朵和眼睛,但他有时候很笨有时候又很聪明,她也有好胜心想要赢过他。 当然,容白觉得花满楼只有自己能骗,但她自己都没有骗花满楼。 怎么可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花满楼因为陆小凤被骗然后一起被骗呢? 尤其,她其实很喜欢这两个“侠”。 他们不一样,却都可以这样称为“侠”。 容白凑近陆小凤,陆小凤浑身僵硬,握着手背的手都有些颤,却没有躲避。 一旁手臂放在椅背上的花满楼听到了这个动静,脸上笑意消失。 然后二人听到了容白的话: “—— 你身上有我的香气。” 陆小凤正要反驳的话凝固在嘴中,当场脸色大变。 他一瞬间想到的不可能,是说容白在胡说,毕竟他刚到江南,但依然脑袋忍不住的想...香气是如何沾染的呢? 他身上沾染过许多姑娘的脂粉香气,这是一个十分暧昧的事情。 但容白为什么这么说? 他身上真的有她的香气吗? 还当着花满楼得面这么说。 - 一旁的花满楼脸色凝重些许,但他没有陆小凤想的多,却又能够明白容白话中含义。 ——容白故意的。 微微皱起眉头之后响起那一日的不同:“你说,是那一日那个奇怪的姑娘还有崔一洞。” 容白点点头,嘴角上扬,找到了让陆小凤心服口服的地方。 “只有两种可能,就是崔一洞或者那个姑娘在沾染了我的香气之后又传到了你的身上。” “但是,你身上的香气特别浓郁,必定近距离接触过。” “毕竟,冷血身上也有,但没有你的浓郁。” “据我所知,那位越狱的上官飞燕姑娘,现在还没有找到了。” 陆小凤眼睛睁大,皱起眉看着花满楼,他一向最相信花满楼的鼻子:“花满楼,你有闻到么?” 花满楼摇头,他并没有闻道陆小凤身上的花香,心下却难免想起。 就连和容白只有过一瞬间接触的上官飞燕都能够让陆小凤身上沾染到容白的香气。 ——那他呢? 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对着陆小凤的方向开口说道:“在香气上,你可以相信容白的判断。” 容白轻哼一声,扬眉得意的看着陆小凤,一身月白的裙装却明艳到艳丽逼人,旖丽不可方物。 活色生香。 “是呀,你要是我不信我,那你就真的很傻了。” “既搭上了一连串的朋友不要钱给人白、嫖,而且还一开始就上了人家的套。” 花满楼将那一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包括容白刺入到崔一洞身上的五爪。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时候自己在局中的时候看不真切,但一下子点破之后就能够看到到底是什么一叶障目。 那个女子,上官飞燕.......还有上官丹凤,一切都来的太过于凑巧。 而且陆小凤的脸色白了白,想起他这些时日按照时间上来说唯一近身的就是上官家两个堂姐妹。 不管事情真相到底怎样,但这件事情上官家也并不像是她们说的那样简单就对了。 陆小凤沉吟一声,苦笑说道:“这种感觉真差劲。” 被明晃晃的利用着他的热心来串成的阴谋,还利用他将其他人卷入其中...... 即使陆小凤已经度过了之前朋友满天下,结果调查出来凶手就是朋友的阶段,现在也依然不是很开心。 “还有,你们说现在四大名捕已经来了,两位在江南?” 两人面色都十分凝重,陆小凤思考究竟,是何事牵连其中。 而花满楼却想起了无情和冷血对容白的奇特之处。 容白眨了眨眼睛,直视着陆小凤没有任何掩饰的问到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既然你有了怀疑,那么你会放弃这个事情吗?”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陆小凤看着那一双凝望着自己的漂亮眼睛,那双眼睛十分清澈,如同清泉一般。 即使倒映着他的存在,似乎也难以让她掀起波澜。 她眼里什么都有。 “当然——不放弃。” 花满楼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陆小凤迎着容白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今日你陆哥哥就教你什么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过——透露些消息给冷血和无情也是可以的。” 陆小凤想:他倒是想要瞧瞧,一定要他加入到底是一个什么阴谋。 而他找一下冷血无情,又没说自己不参与了。 不损失江湖道义的。 而且......陆小凤想着,抬头看了眼容白。 江湖道义要讲给讲江湖道义的人听。 不能对牛弹琴。 - “对了,有一个消息,据说,剑仙叶孤城到了中原来。” 容白脸上笑容一瞬间僵硬,转瞬即逝。 叶孤城.....回来了呀。 那他肯定是知道了。 但他不是除了剑和谋反,别的都不在乎吗? 原来她说他不行,他也是在乎的啊。 容白满饮一口酒,花满楼轻抿了一下唇,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容白对这些十分好奇。 她从前好奇四大神捕,好奇江湖上的种种,现在却对“剑仙”的名声不闻不问,十分平静。 “为何会来中原?”花满楼问道。 “不知因为何事,但风声已经响起了。” - 容白指尖轻敲在桌子上,看着陆小凤郑重说道:“我们也算熟识了,我身上没有什么秘密,只有很多钱。” “想要见一见传闻中的剑神西门吹雪,这一次彻查丹凤公主的事,不知道能不能一同为我引荐一番?” 西门吹雪。 江湖上六大高手之中,唯一年龄年轻和叶孤城能够比肩的。 年轻,就代表着有无限的可能性。 而且,她想嫁给天下第一,不是想直接继承遗产。 叶孤城来了,虽然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依旧为了南王,还是为了在她里找回场子,但她必须快起来。 让西门吹雪的好友引荐,是最快能够让人放下心防的一种方式。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他相信容白没有那么简单,但聪感觉上来说他相信容白。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有些人只需要见一面就会成为绝世的知己,但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难以交心。 容白,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她在他心里的存在。 但他相信,她没有恶意。 虽然.....他很多时候判断错误,但他依旧愿意相信。 一句“当然——” 那句可以还没有说出口。 他便警惕的环顾左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有杀气! 50 四条眉毛8 血染白花天下先(6k营养…… 一道杀气。 陆小凤极其敏锐地站起身来, 刚才那一瞬间的寒气,并非他臆想之中。 而是真的确有其事。 可他现在再看, 竟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而花满楼面上不悦, 却不会外露杀气。 此地已经并不安全。 “陆小凤,怎么了?” 陆小凤想了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坐下:“无事, 就是有些好奇容白为什么会这么好奇西门吹雪罢了。” “毕竟西门吹雪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满饮一杯,大笑着说道:“不过, 当然可以。” 他心下微顿。 能够逃过花满楼耳朵的人并不多, 尤其还是出现在了花满楼极其熟悉的小楼当中。 杀手,专业杀手。 亦或者...... 不知潜伏了多久,不知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刚才泄露的几分杀气,恐怕他到现在还会茫然不知。 但他这样试探,那份寒芒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容白十分满意。 - 到达万梅山庄的时候已经从初秋到了深秋。 他们三个人骑了走走停停,路上见到了江南到太原路上的所有风景。 一路之上听着各种名胜古迹的故事和各种习俗和江湖趣闻,容白觉得和陆小凤一同出游简直是一件乐事。 而且,中原真的很大。 唯一不舍的容白离开的就是花家老夫人, 临走时候特意嘱咐了花满楼又叮咛了陆小凤,还给容白做了许多身劲装衣裙。 衣衫精心, 花纹精致, 最主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和花满楼身上的如出一辙。 容白谢了花家老夫人,自从出来之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小玩意都会让人给送回去,也让人逐渐放心下来。 三人就这样不慌不忙地到达了万梅山庄, 让一路上在查探他们足迹的上官飞燕气地捏碎了一个茶盏。 “这万梅山庄, 花满楼你可要上去?” 陆小凤知道花满楼从来不会对于别人的朋友多加评价,但花满楼不喜欢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从前也便不愿意面对他, 到了山庄之下这样开口询问。 “既然已经来到了万梅山庄,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况且,小白一直想要见一见剑神的威名,我又怎么能够败坏她的兴致。” 容白十分期待见到西门吹雪,尤其一路上都在听了各项江湖传闻之后,越发明白各项天下第一之中,落论剑法,新一代这种只有西门吹雪能够和叶孤城相较。 叶孤城出现在中原的传闻,好像只是昙花一现。 但容白却也越发明白,叶孤城就是追寻自己而来。 毕竟......说真的是为了南王一事去而复返,叶孤城绝对不会让人知晓他的踪迹。 叶孤城敢对外放出风声,就是为了让她知道。 她了解他,同样的,他也了解她。 容白听了侧抬起头看着一身浅黄色衣的花满楼,嫩白的指尖下意识握着他的袖子,伸手晃了晃。 即使知道花满楼的态度,但她依旧想要挣得花满楼肯定的陪伴。 在她学听声辨位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他的嗓音,为她拨开黑暗,带来生机。 花满楼低下头,衣袖边的力道已经消失,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记得她希望他在。 唇边笑容清浅,秋日阳光灿烂。 他跟上脚步,只提高了警惕性。 对于......西门吹雪。 这个容白一直想要见的人。 - 见到西门吹雪的第一眼,容白直视着那位白衣的剑客,觉得他和叶孤城并不一样。 听见他冷冽的嗓音开口说:“你会剑?” 话中无情,好似一切都是为了剑一样,亦或者说,他就如同一柄锋刃的利剑一般逼人。 而叶孤城为一岛之主,他孤独,却又爱着他的子民。 白衣长身玉立,花满楼也穿过白衣,但两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像是两面。 相同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都是不同的感觉。 这世间每一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容白面对着锐利的眼神,勇敢无畏地迎了上去:“是,我用剑。” “偏门左道,三心二意。” “而且,女人不该用剑。” 万梅山庄种了很多梅花,虽然现在还没有开但其他的草木长得十分旺盛,所以容白对西门吹雪的第一印象很好。 叶孤城不喜欢花,不喜欢酒,财富唾手可得,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可惜的。 现如今的飞仙岛的百花,不过是因为她喜欢。 “那比试一次?” “你说女人不该用剑,那我还说男人不该用剑。” “西门吹雪,不是你厉害,就可以胡说八道的。” 西门吹雪顿了顿,第一次碰上这样听了没有任何负面影响,也不怕与他对决的人,他这才抬起眸子郑重地看着容白。 刚才只是看到了她的剑,如今他的眼中才出现了容白这个人。 容白明艳扬眉,自从离开小楼之后她就没有穿广袖的裙装,今日穿了一件绛色的窄袖劲装,领口用金银线勾勒绣出了暗纹,配上她明艳的容貌显得格外有气势。 她站在这,就是无畏的王者。 陆小凤正想要开口,就先被西门吹雪阻拦,然后他就看着往日里除了剑之外没有其他感兴趣剑神现在十分有兴致地恐吓一个小姑娘。 而花满楼侧身护在容白身前,留出来的空间让容白视线并不遮挡,又第一时间可以护住他。 “你知道和我对招必定只能活下一个吗?” “剑刃会划过肌肤,血液会渗透出来,像炸开了一朵烟火一样绚丽,然后生命开始终结。” 西门吹雪饶有兴趣注视着容白,想要看着她漆黑像是葡萄一般的眼眸之中出现不赞同或者恐惧同其他人一样的反应。 但等到的是容白抿了抿唇,那双殷红的唇瓣的如同凝露的花朵,然后吞咽了一下:“我也觉得这个场景应该十分壮丽。” 她不喜欢那一日鲜血凝聚在手指上脏兮兮的感觉,花满楼擦得十分细致。 但是吸收血液之后那种满足的感觉她却还一直记得。 用鲜血浇灌出来的花朵,才更加艳丽。 骨血血肉,最能助花草生长。 若不是,她告诉自己因果有定数,她也生之弱小所以同担苦难,但凡有人和她同样的感受,一定会大开杀戒。 “不过你说的对,用剑才能不脏手,我该像你看齐。” 美人眼波流转,清澈的眼眸之中并未有一丝想要见到的恐惧,还有着绵绵斗志,一点都不怕他。 “双股剑又如何,长剑又如何?” 她带了自己的两个布带,里面是自己的三柄佩剑。 她懂叶孤城爱剑,所以便用这种办法想要同西门吹雪比试一场。 ——但,这个前提,是西门吹雪不能侮辱她。 ——而且容白更生气的是,在西门吹雪心里这还不算是侮辱,因为他一直觉得这是说了一句实话。 陆小凤左看看容白煞有其事认真的样子,右看看西门吹雪,右看看挡在容白身前的花满楼。 心里不由地摇起头起来:花满楼啊花满楼,你知道你呵护这一朵娇花,可能是一朵食人花吗? 一场比试。 容白一定要比。 她还一定要用双股剑。 容白和西门吹雪对视,寒芒一闪,随着动作,陆小凤这才看清这一路之上,包在布袋当中的剑刃。 落单的那把剑落在了花满楼手中,花满楼抿唇不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双股剑使两柄长短不一样的鸳鸯剑,以灵巧著称。 真正的高手若是生死比试,不必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需要对面人的性命,那么胜利,就已经默认。 但西门吹雪再怎么不留情面,也知道陆小凤是他的朋友,而陆小凤的朋友他不能当面杀人。 而容白要的就是要让西门吹雪彻底颠覆他从前的所有观念。 绛红和雪白的衣衫交织在一处,分不出究竟是谁的衣衫,一寸一寸剑刃的格挡,争鸣,天花乱坠。 容白快得让人分不清她究竟在何处。 陆小凤神色凝重,他显然已经确信自己当时是多管闲事。 容白当时......是不是也是设局引诱他们上钩了? 而容白不愿意袒露底细,却有这般高深的剑法,实在是让人更加好奇。 最后,容白发丝被西门吹雪的剑锋削下来一缕。 若西门吹雪再低一些就可削断她的脖颈。 而陆小凤瞪大了眼睛,觉得容白处处给他惊喜。 容白......容白用剑刃破开了西门吹雪的腰带! 初入江湖之时,他也用这种招数想要引起喜欢的姑娘注意。 可......这个被挑断腰带的人,算得上被轻薄的人是西门吹雪呀。 西门吹雪一瞬间的呆愣,但转念他看向对面他剑刃所指之处的人缓缓笑了起来。 “只需一年,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对手。” 他找到了一个比用满仓的火油燃烧出最绚烂的火光,更有意思的东西。 陆小凤,给他送来了一个绝妙的礼物。 “未见生死,生死难料。” 容白没有错过西门吹雪的兴味,她知道她已经成为西门吹雪认可的对手。 而且......她没觉得她输给了西门吹雪。 她其实忽然觉得,她比西门吹雪还要厉害。 或许是她太过骄傲所以才有这种想法。 但这一次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不过......追逐的人要换西门吹雪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一样,叶孤城会对她心软,而西门吹雪只看得见,他想看见的人。 西门吹雪捡起地上的腰带,中衣显露出几分他的苍劲身形,陆小凤扬了扬眉十分有兴致西门吹雪有了一个对手。 - 在陆小凤被迫剃了“两条眉毛”的情况下,没有怎么劝说,西门吹雪就愿意与他们同行,牵扯进金鹏王朝这个局中局当中来了。 还让人惊喜莫过于万梅山庄的管家对着容白一见如故,硬拉着容白让她有空再来万梅山庄玩儿。 让容白想起了花家老夫人。 花满楼和对西门吹雪并没有什么波澜,就如同点头之交一样点点头,然后问道面前的容白:“开心吗?” 容白忍俊不禁,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花满楼低头,悄悄在他耳边但用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嗓音说道:“亲眼见到了陆小凤剃眉毛,确实很开心。” 狡黠得意的样子,正是因为她也出了一份力。 西门吹雪让陆小凤剃一个,容白出主意说要凑个整。 然后发丝就被人轻轻抚了一下,容白现在已经习惯花满楼的亲近甚至觉得是理所应当。 “出发吧。” 花满楼将人带上惟帽之后率先上马,然后俯身将手递给下边的人,这一次他并未让容白独自一骑。 他对西门吹雪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容白仰起头来看着他的手,没有多少迟疑就握住了那双如玉的手。 绛色和月白的衣袖交织在一起,那人被抱在身前,十足的保护姿态。 坐稳之后容白挥手驾马前行,先走一步不等他们。 待二人走远,容白嗅着花满楼身上她的香味儿,轻轻说道:“花公子......应当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她不想让花满楼伤心,她想要维护花满楼。 但,她始终还是执着于天下第一的。 她有些后悔刻意逗弄花满楼了。 飞出的几缕发丝轻蹭在花满楼的下颚处,带来几分痒意。 握着缰绳的手攥紧了几分。 容白以为不会听到的回答,伴随着秋日的风声,花满楼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记得。” “但你......”不需寻找借口。 容白袖中的藤蔓有些活跃,她不知为什么花满楼欲言又止,捂着袖子被转移了注意力。 -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亲密的样子,有些奇怪地问着陆小凤:“容姑娘是不会骑马吗?” 看了逐渐远去身影的陆小凤翻身上马,想过什么之后眼中意味深长,故作暧昧说着:“当然不是。” “情人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西门吹雪,花满楼喜欢容白。” 西门吹雪换了一个崭新的腰带,手上是他。那一瓶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剑。 他比陆小凤几人出来得晚了几步。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捡起了在地上的那一缕发丝,还放置在了胸前的夹层中。 一直带着他们从小楼出来,陆小凤将一切都尽收在眼底之中。 他对容白的感情十分微妙,现下更是觉得容白不是他可以喜欢的人。 容白让他产生了一种惧怕。 他害怕再沉迷下去,他会放弃自己是个浪子,选择不再流浪,而是在一个地方安稳地生活。 他害怕这些从未想过的事,也害怕容白本身对他的诱惑。 他提醒着西门吹雪。 为了花满楼,也更是为了西门吹雪。 为了所有人都好。 他可不想最好的几个朋友全部爱上了一个人。 西门吹雪点点头,好似这句话他从未开口问过也从未产生过好奇一样,眸中如同未化开的浓墨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白衣随风而起翻身上马,手中执剑,往前方而。 迎着日光,西门吹雪想起刚才朝他劈来的那一个寒芒,呢喃自语道:“陆小凤说花满楼喜欢容白,却未说容白是不是喜欢花满楼。” 拥有如此潜力之人,岂能沉醉于儿女情长。 不过这种想法消散在空中,两人打马前行不一会就追到了他们。 - 夜晚,星辉月朗,玄月像一把弯刀,驱散了夜晚的乌云密布。 四人找到一家客栈便停下不再赶路,客栈名字普通,挂着的灯笼忽明忽暗,但伙计很热情地迎上来:“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咱们这儿的客房十里八乡可是数得着的。” 陆小凤最先翻身下马,他们四个人一个剑神、一个从小不缺钱的少爷,一个又厉害又会抬杠的,交际这事儿只能够他来。 “要四间上房,再弄些好酒好菜来。” 伙计点头应下,但转眼有些怔愣地看着从被搀扶下来的容白,即使有着面纱也难以阻挡她的绝世荣华。 客栈内只有楼上有两个客人,所以大堂内只略略点了两个蜡烛,光线昏暗。 伙计本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在见到容白的那一刹那便已经觉得自惭形秽,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足以被最珍贵的所有娇养。 容白在跟着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帷帽还有面纱,所有恶心的眼神已经被花满楼尽数挡下,不让她受到片刻觊觎。 “累吗?” “不累。”容白摇摇头。 这个伙计没有说错,这里的环境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伙计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带着他们上楼开始张罗。 正当他们走过有些陈旧的二楼木板的时候,有个亮灯的客房从里面打开,一个做小厮打扮的人对着伙计直接开口: “小二,我们公子要一桶热水,快些给送过来。” 容白的视线本就有些好奇地在打量着有些陌生的环境,这里没有长什么花草,她直觉上就有些别扭,但说不出什么只能勾着花满楼的掌心。 随着那个小厮的一声叫喊,伙计躬身应着话儿,容白也随着声源往屋内看去。 屋内一人玄黑色衣袍坐在桌前,整个人像是融在了黑暗之中一样,容白正打算收回视线,却听着里面那人开口说道:“请留步。” “容姑娘。” 容白也这才发现,原来里头那人并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轮椅上。 无情。 随着他一开口,木轮与地板发出声响,在这个空寂的客栈之中来得格外刺耳。 陆小凤很显然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心下凝重但还是勾出一个笑问道:“不知道四大神捕之首在这,倒是我们无礼了,敢问无情大人到底所为何事?” 神侯府在京中赫赫有名,四大神捕非大案不出,在这里遇到无情并非一个好事。 陆小凤虽然同无情没有交情,但和六扇门的金九龄是好友,这样开口应答也不算突兀。 四大名捕当时有两位出现在江南,他透露了几分消息给金九龄这个好友,是为何路上,现在遇到的竟然是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 无情来到门口看着他们,陆小凤一脸郑重,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对他并无兴趣所以一直敛着眸子。 而应当是江南花家的花满楼只他开口之时就已经下意识的挡在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身前,似乎已经将这个动作刻入骨髓之中。 亦如上一次,直接在他面前带走了人。 屋内点燃着烛光,随着微风轻轻摇晃,月光清冷,照耀在一身绛红色的人影身上。 无情摇了摇头,先回答了陆小凤的问题:“目的一样。” 说罢,也一双锐利的眼眸越过花满楼看着身后的容白,目光化作实质,好似要把她的面纱刺穿一样。 “只是觉得容姑娘......该要注意一些男女之间的距离。” “毕竟......” 容白看他。 “容姑娘并非江湖中人。” 容白心下一顿,看来,无情和冷血一开始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宝藏,还有会引起江湖所有人注意的三个人。 而他们...又是知道她来自飞仙岛呢? 难不成,神侯府自己和南王意图谋反,这才获取了叶孤城的消息,知道了她的存在? 不然没有办法解释无情的另类对待。 - 陆小凤听着这话不舒服,感觉像是将他们和容白划清了界限。 伙计好像在其中已经隐形了一样,无人在意他的存在。 花满楼听了这话难得有些恼怒出现在他的身上,话音之中带着冷冽如同寒冰一般直接开口:“不牢无情大人费心。” “小白非提线木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南花家以暗器传家,无情也精通暗器,属于王不见王但各有千秋。 无情看着那道被掩藏的身影皱起眉,暗叹自己听了冷血的话太过着急,收回放置在容白身上的眼神,耳朵微动。 正欲开口却被花满楼先行打断。 “听,有动静。” 全天下最值得让人相信的就是花满楼的耳朵,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错漏。 所以众人瞬间屏息凝神一起探索起来,果不其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弥漫在耳边。这一种声音极其的微弱,如果身边不是有着花满楼在身边一定会被无视。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用起轻功往二楼窗台位置飞去,轻功高深从未落脚。 无情紧锁住容白的存在。 容白专门训练过耳力,所以自然也能够听到,格外的有一些心慌,从踏入客栈时候的忐忑化成真真切切的焦躁出现在人前。 但看着这一个拉着自己的手,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的身影,她心下微顿。 “花满楼,你是菩萨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抿了抿唇轻轻开口,可能话语会被微风吹散,也许被外面的热火朝天给覆盖,但她说出了口。 51 四条眉毛9 血染白花天下先 等一同到了窗台之上, 容白才看清那个在树上的人。 那人倒挂在树上,长得不高,但面容奇特, 发现了他们的身影也更加兴奋地桀桀大笑起来。 “西门吹雪, 你杀我师弟, 今日我就要为他报仇。” “你们今日,谁都不要想走出这个客栈。” 容白瞪大眼睛朝着西门吹雪望去, 不是说西门吹雪一年只出门四次, 从来只杀该杀之人吗? 玄月清冷,繁星烁烁。 外头是长相怪异之人的嘶吼,里面西门吹雪的衣摆被微风轻轻吹起,也没有掀起他的半分波澜。 清冽的嗓音平铺直叙, 含了内力让外头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得到,但这样的平淡的声音却更让人恼怒。 “你的师弟,根本不配用剑。” 他不屑解释其他, 更因为所有理由都不如这一个理由更让西门吹雪有杀意。 容白歪头看着他, 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是看着他, 却猝不及防地让西门吹雪的眼神与她相对之后赶紧躲避开来。 ——西门吹雪真高傲啊。 ——在他心里,他有权审判所有人。 树上那人听了这话啧笑一声, 将倒挂的身体站在树上,手上做着稀奇古怪的动作, 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容白只觉得那人脸上的奇怪纹路好像活了一样, 在脸颊之上游走。 他很奇怪。 就连陆小凤看着这样的情形都倒抽一口气,往下一看只觉得浑身胆寒,浑身鸡皮疙瘩蔓延,但即使是这样他还能笑着开口。 “西门吹雪, 这下咱们可要倒在这里了。” 外头之人朗声的大笑,树下也走出来了两个与他长得差不多的人,抱着剑邪魅笑着。 “西门吹雪,你也没有想到你今日会倒在这里吧,还带着你的好友。” “从今日起,江湖上人人皆知我百毒王要了你的命,你的这个朋友要是怪,就要怪他们教了你这个好友。” 入目是各式各样的虫子,亦或者说老鼠、蛇、蝎子、蜈蚣,方圆几里之内所有的毒物全部被召唤了出来。 原来一开始他们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这些东西徘徊在客栈的声音。 花满楼握住她手腕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侧耳听着声音,容白只往下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血液好像已经凝固。 “虫子...虫子...” 容白听着声音直往下掠过一眼便开始声音变调,瞳孔睁大。 她皱起眉,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不敢看这些东西,一看见这些东西攀爬,就已经联想到这些东西爬到了她的身体上,让她疼,让她难受。 她到现在也不过开了一朵花。 一个馥郁着她花香味道的温暖怀抱这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她,眼眸被温热的手掌盖住,气息喷洒在她的耳侧:“别看这个。” “还记得我教你的听声辨位吗?你现在不要用眼睛,不要去想。” 温雅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容白感受着这样的黑暗,尽力忘却刚才那种感觉,放缓呼吸在他的怀中。 一直同他们站在一起的无情冷静地看着,并未因为这样的场面有任何的反应。 只在看着容白被揽入怀中之时放下了要前行的路上轮椅操控。 那个自称百毒王的人话音刚落,一直隐藏在暗影之中躬身弯腰的小二站直了身子,同陆小凤站到一处:“哎,陆小鸡,你永远都有麻烦找上门啊。” 这样吊儿郎当还要这种有标志性的称呼,一看便是司空摘星。 只不过这个时候陆小凤却没有时间在和司空摘星玩闹,看了一下现在依旧没有出手打算,将存在感放到极低的无情之后对着司空摘星开口说道:“我们速战速决。” “瘦猴,你记得带容白离开。” 容白害怕,害怕的面色毫无血色。 陆小凤即使知晓容白武功高强,也不愿意强迫她面对。 只回头看了一眼,陆小凤就知道了容白现在的状态和昔日的初见有什么不同。 他......还是希望这个人平平安安的。 司空摘星身为偷王之王,轻功卓绝,普天之下难寻敌手,带一个人离开这些东西的追踪范围是轻而易举。 ——有司空摘星在,陆小凤觉得总比要交给无情让人放心得多。 说完之后,容白点点头。 她不是该要逞强的时候。 而且......太不对劲了。 怎么西门吹雪跟着他们到了这里,紧接着就被收到了消息? 他心思很乱,必须好好想明白。 之后,刹那之间三道身影从窗台之声飞下,如同奔腾在天幕之中的鹰隼一般狠辣,那道身影带着无穷的威压,让本来还在哈哈大笑的人瞬间惊讶。 而在下一瞬,一道黑影带着纤细的身影往远处跑去,身影在暗夜之中如同影子一样让人捕捉不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暗夜之中。 等提起气到了树丛之中,两人落在树干上,司空摘星想起怀中的触感,有些别扭地问道:“哎,没事吧,我的轻功可是一绝,绝对不会勒疼你的。” 但他入目的便是刚才动作之下已经遗失了惟帽的容白,月光皎洁,她出尘绝世的容貌更显得生动。 那一双本来应该清澈平和的眼眸现在凝聚了月光星河。 司空摘星脸色唰地变红,此时他格外庆幸自己一直带着易容:“你...你你...没事吧,可不要...赖上我。” 容白垂下了纤长的睫羽摇了摇头,望着远处,头一次忘记了关注传说之中的“天下第一”轻功。 “多谢。” -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一片肃杀之声。 “我早就说了,你们根本不配用剑。” 西门吹雪出手便直接要人性命,冲着咽喉而去。 如果不是这个招数太过阴险和狠辣,他连拔剑杀了这个人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剑刃。 而被百毒王带领的其他两人也非等闲之辈,紧接着开始搏斗起来。 而因为地上已经覆盖着爬虫窸窸窣窣,也限制了众人根本不能够落脚,只能够用着轻功在空中搏斗,尽量找着可以一击即中之地。 同花满楼交手的人发现自己每一个剑招都能够被他拆解,如果不是位置特殊,或许十几招之内就已经输了。 “灵犀一指?流云飞袖?” “你是江南花家花满楼,你我素无瓜葛,你何苦要为西门吹雪这个杀星招招要我性命?” 花满楼耳朵微动,不再追击的守势站立,耳边还有着容白的急促呼吸之声,伴随着月光的清冷他俊秀的容颜越发不像凡人。 “伤我珍宝,不可饶恕。” 他唯一有的理智就是即使招招要人性命,但最后依旧会留人一命。 他生气,但这些人的罪恶也不该有他们来宣判。 却没有想到,下一秒便是百毒王的鲜血溅了过来,扑洒在树叶之上,而那人的躲避趋势正好与鲜血相撞。 花满楼感叹西门吹雪出手狠辣迅速,但手上动作也不再犹豫,容白刚才的害怕和不知道究竟意欲何为的无情都让他不能够放下悬着的人。 所以下一瞬,花满楼便和陆小凤二人一前一后地将人打伤在地,鲜血吐在地上。 无情的轮椅越过虫子如入无人之境,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却虫子一直在避让着他。 “我身上有驱虫之药,但不多,不足以让他们完全别驱散。”无情开口。 陆小凤抬头看了一眼花满楼凝重的神色,想起那个被司空摘星带走的人,抚了抚光洁的上颚皮肤之后故作轻松地说道:“唉,这时候要是瘦猴在,恐怕我们还能比比谁杀的虫子多。” - 夜风轻轻吹着,这样的距离说不上近,但司空摘星却能够清楚地闻到来自容白身上的香气。 只要他一抬头就可以见到让他惊慌失措的容颜,实在让人烦躁。 但紧接着,司空摘星听到了容白对他说的第一个长句,嗓音轻柔的司空摘星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冬日的雪花轻轻搔了一下一样。 但紧接着他皱起眉头,对容白的话慎重思考。 “我想,我可以解决这些虫子。” “所以,请将我带回去。” 容白脸色回归常色,终于冷静了下来。 明白了自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如果......如果有人了解这几年的自己,那么只有一个人,一定就是叶孤城。 叶孤城,只有来到了中原,目的是她的叶孤城才会这么做。 西门吹雪的传言,一年出门四次杀四个人,唯有这一次,是陆小凤求上门。 容白这一次手脚不再软,自己飞在空中,沐浴在风中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 叶孤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是怎么做出信了南王的鬼话,成为南王手中的一把利刃? “小白?” 容白落下,绛色的裙装在夜色之中如同漆黑的墨色。 无情身边无人无虫,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看着容白,面上带笑。 包含着容白看不懂的情绪,容白如同被烫了一下收回视线放在满地的虫子上。 遍地都是毒物。 容白深吸一口气,依照着本能伸出细若梅骨的手在身前缓缓比了一个拈花手势。 一瞬间静谧。 陆小凤怔愣地看着中央的容白,西门吹雪面上也出现了不平静之色。 只见在万种毒虫中央的容白,如同神龛之中的神佛,拥有着神性的普光。 可天下,真的有一种神佛是嗜血残暴的吗? 容白睁开眼睛,时间在她面前停滞,众人听到一声微弱但有力的声音如有雷震。 “破。” 刹那间,遍地的毒虫尽数撤退。 轰轰烈烈上场的杀器悄悄离开。 这种诡异靡乱的现象久久不能平静。 中央的人如神如妖,勾魂摄魄。 “她真的很美。”西门吹雪呢喃,脸上拥有着陶醉的笑意。 上一次他这么笑,是何时已经记不清了。 陆小凤沉默,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觉得......容白,不似此间之人。 无人说话。 只有容白攥住了花满楼的衣袖。 - “叮——” 马车的铃铛声,还有马蹄声响在了寂静的夜里。 在场的众人耳力都不差,自然无法忽视。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无情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其余人脸上十分凝重。 他们都是江湖人,显然知晓一切并非巧合。 而如同凶手一定会回到案发现场一样,阴谋的幕后黑手也一定会忍不住露面。 陆小凤抱胸,很有兴趣究竟是谁要算计他们,又和丹凤公主什么关系。 马车走得慢。 两名绝色的侍者手中捧着香炉,另外两名手中捧着灯。 陆小凤琢磨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派头。 西门吹雪从前杀人也不过是去青楼找人为他沐浴更衣。 但是听说,前几年叶孤城出现外中原的时候鲜花铺路过。 这熏香开路,还是头一次听闻。 - 马车在隔着不远的距离停下,容白心间一荡。 陆小凤目光灼灼,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叶孤城?!” 52 四条眉毛10 血染白花天下先 “叶孤城?!” 陆小凤惊呼出声。 花满楼侧目。 怎么可能来的人是白云城主叶孤城呢? 陆小凤简直不敢相信, 竟然是叶孤城做的?! 陆小凤提起一口气,不敢相信这简直是什么局面。 如果,如果无情是因为他泄露给金九龄有几句话而来, 那叶孤城又是因为什么? 尤其.....按照时间来说, 叶孤城来到中原的消息与他遇到丹凤公主的时间分不出先后。 而且,不是陆小凤瞧不起人, 区区一笔西域亡国小国宝藏, 恐怕还惊动不了坐拥飞仙岛,拥有海上无边财富的叶孤城。 海上,遍地黄金, 不只是说说而已。 叶孤城走出马车, 长身玉立, 一身白衣在暗夜之中格外醒目。 寒冷, 朦胧。 他的手上是寸步不离的剑, 他在荒野树林之中,旁边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客栈。 可自从他出现那一刹那, 他就好像已经成为了这一座土地的王者,在巡视着他的领土。 “参见夫人。” 随着叶孤城的出现, 在马车前的几位侍者也缓缓朝着他们这边行礼。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随即看向了他们这一行人当中唯一的女子, 瞳孔瞬间放大。 他想过拥有着那么多的财富, 剑法又十分高深的容白究竟是哪里的人,可连隐秘门派都想过却如何地想象不出来......容白竟然是叶孤城的妻子?! 闻所未闻。 不敢置信。 这件事情的离谱程度就像是西门吹雪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之后发现她是有妇之夫也,一人热烈追求。 容白没有错过西门吹雪眼中越加浓烈的兴趣, 还有花满楼与其他时候不同的沉默。 还有,那位无情捕头对着叶孤城的敌意。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却不能忽视。 容白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叶孤城, 轻拽了一下花满楼的衣袖。 而后张扬出她独特的笑意,配上又细又弯得柳叶长眉,眸中洋溢的笑意正是见到了失散依旧的情人的欣喜。 “过去隐瞒身份是我的不是。” “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未婚夫,白云城主叶孤城。” 说话之间,叶孤城已经用轻功飞到了容白身边,未曾握剑的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臂搂住容白的腰肢。 陆小凤已经察觉出了现在气氛的不对劲,只仓促一笑说道:“这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小白你深藏不露啊。” “婚期早就已经定下在腊月,整个飞仙岛都知道我在等小白。” 叶孤城直勾勾看着西门吹雪,这位传说之中剑道上王不见王的二人十分有敌意。 “各位身为小白的好友,到时候可以一同到飞仙岛来参加婚宴。” “小白一定很高兴。” 容白想说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她抬起头看着叶孤城,叶孤城朝她挑了挑眉——除非容白把叶孤城要谋反一事说清楚,不然无法解释他们现在关系的复杂。 “客栈里虽然没有说好酒,但也有几年的陈酿女儿红,还有小白喜欢的明前龙井。”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不如我们都到客栈里说话吧。”陆小凤说道。 这气氛实在是太过诡异。 连他这个纵横江湖的浪子也对现在的场景甘拜下风。 容白,厉害。 不愧是连他这样喜欢烈酒,想要唱遍天下不同的酒的人也想要试一试这个鸩毒。 饮鸩止渴,或许从来不是一个传说。 那花满楼...... 容白笑了笑,说道:“这个茶确实适合叶城主,毕竟叶孤城最喜欢绿茶了。” _ 可惜陆小凤一片想要调和了解情况的好意被水火不入,软硬不吃的叶孤城给拒绝了。 只一进房间,容白未曾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箍住手腕,抓进了房间抵在了门口。 “手中的剑竟然有落地的时候?” 容白这手依旧不慌不忙,看着落地的剑刃。 这是叶孤城的武器。 是他的骄傲,是他的一生。 “因为心爱之人更加重要。” 他这一辈子有很多东西由不得自己选择。 但,容白,是他竭尽全力也想要拥有的。 寂静的夜里。 昏暗的烛光之下。 密闭的空间内,紧紧相贴的身躯,响起了一声沙哑难以自控的“唔”。 唇舌勾在一处,叶孤城难得的粗暴。 叶孤城很少有情绪外泄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是高坐明堂不染尘埃,低眉看着所有庸庸碌碌的人却依旧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容白才会这么在乎他的剑。 还有让他破格对待的南王。 一个注定了会失败,亦或者说即使成功也不会拥有胜利奖章的谋反策略,让一个拥有金山银山的人抛弃所有也要加入。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很快,容白就已经无暇用其他想法。 看起来她那留下的一句暗示“不行”,即使是叶孤城也不能再平静下去。 像花草索求雨露一样,他箍着她的腰,用力地吸引着她的舌尖。 诡异的,容白有一种被吞吃入腹的可怕感觉。 ——如果此时她使用原型出现,怕早就被人含在口中。 叶孤城的不娴熟让他窒息而腰间的疼痛让人不自觉地露出泪水,发出抵抗。 “松......松开。” 可这一种反抗的声音,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本就怒火中烧,一直在压抑的叶孤城宛如火山骤然迸发。 松开了被弄到泛着疼痛的舌尖,叶孤城缓缓露出一个笑意,亲吻了容白的指尖。 “夫人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正好让这间客栈的所有人都听得见。” 而指尖之上,正是容白冒出的一点点藤蔓嫩芽,被惊扰得下意识缩开,这一种诡异的景象,叶孤城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 在他眼中稀松平常。 “毕竟武功高深之人,耳力也差不到哪里去。” “你说是吗?” 容白唇上一痛,接着听着叶孤城说:“毕竟此地可汇聚了很多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叶孤城有多了解容白,就知道她有多么的执着天下第一这四个字。 而他一来到中原并没有费力不讨好地寻找江湖之上,有没有多了一个绝色美人,而是派人便直勾勾地盯上了西门吹雪,果不其然——容白自己送上了门。 容白咬牙,叶孤城真的太了解他了。 可他不要命,她却不想叶孤城直接死。 叶孤城身为一个武功高强的剑客,他可以在对敌的时候死,可以在追逐高深剑法的时候是。 甚至他还可以在海难当中死亡。 但不能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模范,而让无情带走他。 “你明明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那你已经放弃了,我包括飞仙岛,绝对不会为你的这个错误而买单。” 一旦谋反失败,本就是在中原皇帝手中想要拥有飞仙岛这般财富的人绝对不会放过。 那时候飞仙岛的万千子民都是岸上鱼肉能留下一命都算好的,恐怕都会成为奴隶。 而即便是最好的结果,一场偷龙转凤的计划成功,可叶孤城这个工程也不可能坦然走在世间。 而飞仙岛也会因为叶孤城的这个决策,彻底地走进了那位南王世子的眼中。 不管是赢是输,对于已经拥有了无上财富,安居乐业多年的飞仙岛岛民都是一场灾祸。 叶孤城长叹一声,他何尝想不到。 他低头看着执拗的容白,目光之中不再是凶狠,而是带着一丝无措。 他凑近容白,容白下意识地偏过头逃避。 现在舌尖还疼呢。 叶孤城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又一下,承认错误时的示好。 “我还不了解你想做什么吗?只是西门吹雪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隔壁房间的西门吹雪扬了扬眉。 陆小凤低头不语,司空摘星左看看花满楼右看看陆小凤,再看看沉默不语,但是跟着他们进房间的无情,但还是想说叶孤城和容白根本不配。 “或许将来会是。”容白说。 “但现在还不是。”叶孤城道。 容白眨了眨眼睛,她明白叶孤城的意思,剑道至少只需稍稍领先一步,可能就会杀死的一个人。 而她看似和西门吹雪打成了平手,这也不过是基于比试再加上她的奇特罢了。 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现在差距的是几年的年岁,还有阅历。 叶孤城可以说西门吹雪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 但若是论对手,唯有西门吹雪。 可是.....她心里却有一种想法,抬起头来有些怔愣地看着叶孤城,这种诡异的想法却生根发芽。 ——不管因为什么,她都已经和西门吹雪成了平手,为什么这个天下第一不能是她自己? ——可这种想法,却在她的脑海中,转眼就被挥散。 ——大逆不道。 ——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呢? 容白脑海之中思绪千丝万缕,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主动张开的唇瓣,勾着叶孤城来吻她。 “我错了。” 她道。 “但如果你想坚持你的做法,即便是成婚,那我也有改嫁的权利。” 叶孤城暗骂一声,脾气再好的人也被逼得气笑了。 隔壁的人十分有默契的不说话,刚才也是十分有默契地围绕在容白身边。 同样是男人,他可太懂了。 被容白的话语所激怒,叶孤城咬了她的唇一口。 她放出了一个野兽。 那就给他承担后果。 - 隔壁房内,烛火通明。 一直未曾开口的众人耳听着隔壁房间里的动静。 花满楼脸色十分平静。 而后捏碎了手中茶杯。 他轻轻一笑,恍然这才意识到什么,说出了他们几人到了这个房间之后的第一句话。 “抱歉。” “ 杯盏太过轻薄。” 53 四条眉毛11 血染白花天下先 习武之人, 自然耳聪目明。 等他们这一群在外头说起来都是声名赫赫的人当中若论起来耳力,花满楼当之无愧。 而下一位的就是也是精通暗器的神侯府首座无情了。 一个听声辨位,暗器世家。 一个暗器高手, 出手变化莫测。 — 上官飞燕觉得事件的发展已经不由她地控制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直跳。 恨不得先杀了有钱的阎老板。 “你这是怎么了?一点也沉不住气。” “这可不像你。” 说话的人平凡得如同一个普通的老者, 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 竟然不会认出这就是现如今江湖几大高手当中数一数二的霍休。 因为他太平凡了, 平凡得如所有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亮眼之处。 上官飞燕喑哑, 欲言又止。 她是因为容白,从那一日。说明他已经计划了所有,结果却被容白打乱, 再到内,惊鸿一瞥,遮脸的绸缎落下,她这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 不得安眠。 可她却不愿意把这件事彻头彻尾地和霍休说清楚。 霍休......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在他眼里只有两种女人,能被利用的女人和能让他享受的女人。 那个人,她说出来跟霍休,都觉得是一种侮辱。 只要计划一成,她一定会报仇雪恨, 挑断那个人的腕骨。 划破脸? 不行。 这一张脸对她还有用。 她要让容白一辈子只能对她叩首乞怜, 她才能够解那一日的大恨。 至于霍休? 他除了有些武功有些岁数之外,又算得了什么?不也是她的一环吗? “无事, 就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出现变动。” 上官飞燕说道。 “放心,我了解陆小凤。” “只要勾足了他的好奇心, 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 花满楼捏碎了一个水杯,陆小凤抬头朝他看去,烛光之下,花满楼如玉一般温润的脸庞看不出什么外露的情绪,却又好似镀了一层釉光。 陆小凤叹息一声,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紧接着赶紧接着笑道:“花满楼说得不错,这杯子品质确实不佳,放在手中稍稍大力一些都会被捏碎。” “太不适合咱们这些习武之人了。” 陆小凤下个定义。 司空摘星左顾右盼地瞧,无人知晓他这精通轻功和易容术的盗王之王现在暴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不是也是□□,但他白皙的面容显得格外的年幼无害,让人一看就能放下防备。 当然在,在场几人之中,无人不知他的底细,自然不会对他有所小瞧。 “薄吗?这不是平常客栈用的茶盏吗?” “花满楼,你这么说我这个兼职小二可不饶你。”司空摘星嘿嘿一笑的拆台,白皙的面容上充满着惊讶,仿佛他不是故意的。 实际上唯恐天下不乱。 陆小凤冷眼一瞧,他就知道司空摘星一定打了什么坏主意。 司空摘星也有恃无恐。 他们这几个人都不知道刚才他经历了什么。 司空摘星想。 他在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怀中拥有过各色宝物,但觉得今日他怀中拥的那件宝物,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尤其是她那在万虫之中,衣裙翩飞的镇定样子,实在是让他神往。 心痒痒。 尤其是叶孤城说什么天下第一?司空摘星可没有忽视这个话语当中的重点。 他们这些人当中哪一个不算是佼佼者,称不起一个天下第一? 不过徐徐图之才是最要紧的,他偷了无数宝物,自然知道觊觎宝物的人众多,但坚持到最后悄无声息能够将宝物带走的才是最终的赢家。 而这个人,必定是他司空摘星。 而就在他们几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隔壁的嘤咛声和轻声诱哄的声音贯穿他们的耳朵。 “嘭”一下。 隔壁的杯盏因为碰触而不慎摔碎在地。 “嘭”又一下。 西门吹雪手中的酒杯随即也化成了碎片,酒水濡湿了他的手掌。 西门吹雪眼见着司空摘星和陆小凤都瞧着自己,唯有花满楼和无情不动如山轻笑着开口: “我倒觉得花公子所言甚是,这杯盏的品质不佳。” “不过轻轻一碰......就碎了。”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看着西门吹雪,这群人当中他是最了解西门吹雪的,可他也分不清西门吹雪究竟对容白有几分真情,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暴露出来。 更分不清,西门吹雪的一句“不过轻轻一碰......就碎了”,究竟说的是他手中的酒杯还是说得隔壁房内被碰碎的酒杯。 西门吹雪正好坐在蜡烛身侧,随着他的动作烛光到要在他的眼目,始终像是倒映了漫天绚烂的火光。 他的眼中神情,若是容白此刻看到了定然不会如同陆小凤一般迷茫。 ——这是如同在万梅山庄,她挑断他的腰带一样露出的兴味。 — 江湖中人,亦或者说世间所有人,都不会因为这个宝藏已经有了守护在旁的凶兽而退步。 他们只会遗憾,价值连城宝藏不属于自己, 他们只会愤恨,绝世的功法修习的人并不是自己, 但这并不是属于珍宝的错误。 而是属于所有想要掠夺的人实力的碰撞。 ——凭什么那个人就可以? ——而我不行? 容白在中原这么些时日,虽然身处于小楼之中,虽然只留在了江南,但听了花满楼讲过的种种,明白了属于江湖人,又或者说所有武功高强之人的劣根性。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烈火焚烧,将一切化为乌有的绚烂景象,她的存在是最关键的火油。 而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叶孤城,从他目的不是南王而是她的时候。 叶孤城就已经是她这一次谋划当中,最干燥的一把柴。 ——除非,他放弃和南王的计划,她愿意再跟他回飞仙岛。 可叶孤城吻得再狠再凶,也没说过一句事关南王的计划。 少女明媚的眼睛上附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是一抹胭脂般的绯红,像一枚熟透了的浆果。 忍不住地让人想要吸吮一口。 她被放置在桌案上,双腿之间被叶孤城隔开。 纤细的如同濒死天鹅一般往后仰倒的脖颈,衬得锁骨更加纤细。 容白挣扎,手臂拂过杯盏,碎片落了一地,隔壁的话语声没有任何遮挡地进入她的耳朵。 “叶孤城......叶孤城.....”沉闷地哭泣声。 她体力不如从小一直习武的叶孤城,眼角沁出了泪。 “你究竟...清不清楚...你在做多少...” 她说的话语断断续续,手掌想要找地方支撑,无措地扶住了叶孤城的发冠。 指尖氤氲出来的藤蔓肆意生长,未过一会儿就已经长出了两片小小的叶子。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清楚我要做什么.....” “叶孤城......你别后悔。” 只一下,手指脱力,最凶猛的海浪来临,他忍不住地流下了泪水。 她分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叶孤城,却又像是高台之上没有喜怒的神佛玉像。 又像是献祭上的祭品。 她听着叶孤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没有任何遮掩抵挡地朗声说道:“放心,即便是我死了,你也是我的寡妇。” 容白还没有缓过神来,还在愣愣着看着面前的叶孤城。 下一瞬,桌边的椅子被弄倒在地,她被环着腰肢直接抱了起来。 一步一步往床榻上走去, 容白陷在了里头,被褥连带的床榻都被更换,是在飞仙岛她用惯了的香料味道。 很难想象叶孤城究竟带了多少人来到了中原。 亦或者说中原究竟有多少他的势力。 这还是在太原。 西门吹雪的地盘。 叶孤城没有给容白头脑清明的时间,便握住了她的脚踝。 然后瞥了一眼墙壁,用隔壁足够听得到的声音朗声说道。 “诸位,非礼勿听。” 他就是故意的。 他还没起呢。 - 众人面面相觑,陆小凤听到了隔壁传来叶孤城的话,心里想着他就算是大半夜被窝里翻出来一个绝色没人,也没有现在的尴尬。 这都啥事。 因为绝色美人而争斗,这绝对不是第1起,可关键这些都是他的好友啊。 “额......”他沉吟一声,只觉得他已经是这些人里唯一抵抗住了诱惑,也是唯一早早就丧失了资格的。 “既然叶城主也这么说了,咱们酒也喝了,杯子......杯子的品质也不佳,不如咱们就各回各的房间吧。”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好。” 最先答话的是这一场十分尴尬的酒局之中,唯一没有说话的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 陆小凤差一点眼含了热泪,他怎么忘了这里头还有无情呢。 无情......无情是听了他对金九龄的暗示来追寻丹凤公主宝藏一事,他也就和容白说了几句话还都不是什么好话。 无情有铁面无私,必定不会如同其他人一样喜欢容白。 “剑童。” 无情一声令下,在门口候着的剑童就已经进来。 无情神情紧绷了一晚上到最后了他回头看着陆小凤满怀激动充满感激的样子,也有了几分趣味——打的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都不痛快,你陆小凤也别想痛快。 无情缓缓说着自己召唤剑童的目的,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他这个口中说着“公干”实际上却一直在他们身边的人,声音的大小也足够让隔壁的叶孤城听到: “等下容姑娘应该会饿。” — “我去为她做碗面。” 他平静说道。 54 四条眉毛12 血染白花天下先 隔壁房间内, 布料摩挲的声音还有无情的轮椅划过地板的声音都在耳中交织在一起。 陆小凤简直不敢想象他刚才听到了些什么,无情......这确认是无情不是被司空摘星易容来捉弄他的吧? 喜欢一个人真的能到这种地步吗。 这又不是亲娘! 怪了怪了,这也太怪了。 无情身为四大名捕手作以脑力贯穿全局, 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一个区区被灭国了的西方小国, 真的有魅力,让他亲自带着人出来追捕吗? 还有容白,不过见了几面而已, 情根深重也来得太过突然。 ——据说南疆蛊毒可以让一个人倾心,连命都可以割据。 那能够召唤千万毒虫的百毒童子不如容白一个命令就能驱散毒虫。 如果不是他更相信容白,也无法言说容白的魅力, 怀疑容白下蛊也未尝不可。 可现如今他却觉得, 代表着朝廷势力的无情才是最可疑的一个。 “哈哈哈.....既然叶城主都这么说了,咱们也都各自离开吧。” 陆小凤紧随着站起身, 这一日太乱乱的他,只想现在问清楚花满楼是怎么想的。 至于西门吹雪......他并不担心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只要没有到生死搏斗的地步, 都轮不着他操心。 而花满楼, 他们一同长大,他自然十分清楚, 这是花满楼第一次动心。 唯一一次心动就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即便还没有举行婚礼,但花满楼, 哪里是能够做出强取豪夺的事呢。 “走吧。” 花满楼睫羽低垂,银纹靴子径直踩过地上的碎片,他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独他知晓藏在衣袖之中的那双手掌究竟握得有多紧。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容白没有说谎。 连理由都是真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输在了相遇的太晚。 而容白,是喜欢叶孤城的。 - 江南花家地产最多。 据说跑马有多远, 都是江南花家的地盘。 但若论起来珠宝,非关中的珠光宝气阁莫属。 珠光宝气阁的老板是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陆小凤对他的印象是十分粗糙,比他们这些混江湖的人更不拘小节一些。 很难相信这位大汉就是丹凤公主口中的内廷总管。 来之前无情悄无声息地带着他身边的剑童离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却不知道朝廷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而他们又需要做一些什么。 但是论起好奇心来,没有一个人后退。 那个丹凤公主来了。 刺向阎老板的剑被一下格挡,陆小凤看着丹凤公主面露惊讶,这才露出了一路之上最真诚的笑意。 想不到吧。 一身黑衣易容得如同普通侍卫一样的人会是大名鼎鼎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容白挑了挑眉,带着惟帽把自己弄成隐形的,丝毫没有出风头的意思。 他们几人在不经意之间交换了眼神,一步一步地跟着丹凤公主走去。 如同她设想的一般顺利。 霍休。 陆小凤念了一下他的名字,觉得也是理所当然。 青衣楼的楼主。 软骨散燃烧在空气之中,伴随着香料的味道。 这是霍休给他的好友,奉上的最好的礼物。 只是在最后牢笼将他们锁住那一刹那,揭开了身份的上官飞燕一下重重地敲击在了容白的脖颈之上,抱住容白软绵绵的身形。 纤细的手指揭开了挡住面容的轻纱,霍休也难免面露惊叹,抽出来防备这些高手的心绪,神情古怪地看着上官飞燕问道:“这种容貌你竟然不嫉妒?” 女人不都应该是看到漂亮的女人就会嫉妒的发狂吗? 上官飞燕环住容白的身体,让她只能依靠着自己,她挑衅地看着中了软骨散的众人,指尖拂过容白的唇瓣再到她的睫羽。 忍着对霍休假休得不耐说道:“不是嫉妒,而是想要拥有。” 这双漂亮的眼睛,就该只看自己。 江南微雨,孤灯夜来,掉落的白绫,似妖非神。 这些男人,没有一个配得上她。 瞧瞧,这些男人在外头有多么厉害,现在还不是被关在了牢笼里看着她亲近容白。 上官飞燕爱钱,爱很多很多财富,但她遇到了最想拥有的宝物。 霍休冷笑一声,掩藏住了对于上官飞燕的不屑,看着牢笼里的几人大笑道:“陆小凤啊陆小凤,我本来想你和西门吹雪上钩就已经不错了。” “没有想到你还给我带来了花满楼和叶孤城,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早先上官飞燕说在花满楼这儿遇到了变动,他还想着不能通过花满楼来完成对陆小凤的请君入瓮计划,没有想到呀,这些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陆小凤身上疲软,失去了内力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这种情形他依旧能够有闲心道一次红颜祸水。 连上官飞燕都愿意留下容白一条命。 “霍休,丹凤公主,不,上官飞燕。” 陆小凤轻轻笑了起来,身在牢笼之中面临着死亡,但他笑得依旧十分从容。 “上官飞燕,你知道吗?即使你每一次和我和花满楼,他们见面的时候用香料做遮掩,但是实际上你一直沾染着容白的香气。” “从一开始,你们的这一个阴谋其实就被暴露在阳光底下。” 霍休脸色变了一变,但在看着被困在牢笼之中的叶孤城西门吹雪花满楼后冷笑一声: “那又如何,即便如此,你们依旧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个铁牢是我特意为你们打造的,任你多么高强也不会打破,这是我早就为你们选好的死法。” 容白听着,感觉装不下去了,上官飞燕越发的过分,难不成是想用她的脸来做□□? 好歹毒的心肠。 “闭嘴,霍休。” “我还没死呢。” 容白睁开眼睛,上官飞燕十分警惕地躲闪开来,朝她射出飞燕针。 容白一边躲闪一边朝着铁笼那边靠近,容□□神抖擞,霍休这才看出奇怪之处:“你没有中药?!” “都已经说了,我们早就洞悉了你的计划,怎么可能按照你的计划?” 容白轻笑一声,眼中英姿勃发,她穿的洁白色的裙装沾染了些许灰尘,却依旧飘飘如仙,高傲非常。 实际上只有她不会被软筋散所控制,而其他人因为太过讲江湖道义和相信敌方的人品都中了药。 真是......身边有这么多天下第一,结果对上敌手的竟然是她。 “叶孤城,把剑给我。” 她的长剑剑法来源于叶孤城,这时候用剑自然使用叶孤城的剑更顺手。 但却有人比叶孤城的反应更快一步,直接将剑柄递在了她的掌心之前。 “用这个。” 容白回头一看,是西门吹雪。 霍休和上官飞燕的攻势已经朝着她袭来,容白无瑕想太多,拔出剑刃格挡上去。 霍休是当时之中最为不可分辨的,单从外貌上来看,他已经拥有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但容白清楚自己不能慌,离开的无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如果她撑不住的话,在铁牢中的这些人更加撑不住了。 她是仅剩的希望。 - 霍休和上官飞燕不愧是早有准备。 空气之中伴随着香气的软筋散,早已让牢笼中的人无法维持住仪态,但二人合力起来却越发的凌厉。 容白唯一能赢的便是灵动的身形和出其不意的锋芒,但霍休上官飞燕二人合力。 一个拥有高深的剑法强健的内力,而另外一个所用的暗器让人防不胜防,只能留心躲避,大大拖延了她的身心耐力。 陆小凤看得目不暇接。 花满楼掩耳盗铃般的闭上眼睛,听着自己胸膛内的心跳和剑刃交错时候的声音。 西门吹雪看得目不转睛,提醒容白霍休招数的破绽。 但即便如此,本身容白对上霍休便有所差距,再加上有一人上官飞燕来扰乱他的心神,让她更加绷紧了心绪,因为她知道一旦出现错误,那就满盘皆输。 “小白。” 叶孤城的嗓音在此地响起。 虚弱。 但平稳镇定。 “先杀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未曾将叶孤城的话放在眼里。 很明显,胜负已定。 霍休这是在逗容白玩呢。 但她不高兴,这一次她不仅要让容白经脉寸断一直留在她身边,还要挖出她的眼睛。 容白听了叶孤城的话,眸光一凛,接着躲避霍休的身形,用剑引入上官飞燕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左手五指成爪,扑哧一下便入了上官飞燕的胸膛。 箭光火石之间,上官飞燕忽然明白了崔一洞为什么会在大牢之中失血过多。 只在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朝着那纤细的手掌而去。 这不盈一握的手腕,竟成了黑白无常的勾魂锁。 “你......”上官飞燕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气音,便已经倒下,浑身再无半点血液。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容貌。 “小白,小白这是......”陆小凤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叶孤城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平静得轻嗯一声。 仿佛稳坐钓鱼台的姜子牙。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 那厢吸食了血液的容白还没有来得及消化浑身的热度,就被霍休磅礴的内力所击倒在地。 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晕染了她的白裙。 霍休勾起唇角看了一眼在地上的上官飞燕,充满惊喜地说道:“有意思。”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玩意儿,没想到还有另外的惊喜。” 一个竟然会吸食血液的妖女,这是什么新鲜的修炼功法。 西门吹雪的巨阙,容白已然脱手在远处。 随着霍休满怀惊喜的一步一步靠近。 在他看来,失去了兵器的容白,早就是他的案上鱼肉,掌中之物,逃不出他的手心。 叶孤城的话和容白的剑一起动了起来。 这是最深刻的默契,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一起。 “小白,天外飞仙!” “嚓——” 就在叶孤城话音响的那一刹那,霍休十分果断的朝容白踹去。 只是距离远而不是接触不到,叶孤城随时有可能爆发给她送剑。 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容白口中的血液不止,铁锈味弥漫,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已经被击碎。 但同时在叶孤城说话的那一刹那,她一宿之中飞出的藤蔓,越过了距离,掌握了剑柄。 那削铁如泥的剑刃,就在霍休朝她击来的时候削断了他拿剑的手。 霍休青筋暴起,看着容白的眼神恨不得生生的吞吃了她。 但容白挺着力气站起身来,收回藤蔓,握住剑柄,轻笑一声: “他们几位天下第一都被你关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开口的那一刹那就已然刺去,而在说完之时,霍休脖颈上的心脉已被切断。 一剑击下,光芒寸断。 剑的锋利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但这是生死关头的决斗。 血溅在了容白脸上。 她的白衣,早就沾上了泥土和血液混杂在一起。 如玉的美人,如同从万千血液当中绽放的花朵。 靡丽,鬼魅。 倒在地上的霍休心脉被切断,喉咙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容白丝毫不怀疑,如果他能说话的话,一定会是咒骂。 但她听着,听着这一位重视钱财筹谋许多的老人从嗓音之中断断续续地憋出来的声音。 “嗬......天下...第一...嗬,你才...是天下第一。” 恍惚之中,容白心脏剧烈的跳动。 灵魂在颤动,头很疼。 忽然,外面来了一群穿着官服的捕头,容白无瑕想其他,似有所感地朝着那边牢笼之中的几人看去。 红尘之中,她又吐出一口血。 倒下的那一刹那,容白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分明目的只是天下第一,是谁跟她说要嫁天下第一人? - 她没有摔在地上,许久不见踪影的冷血绷着一张脸,少年英姿也充满杀气,却十分有耐心地抱住了她。 无情的轮椅碾过地面,陆小凤看着这场景讽刺一笑:“几位爷,怎么人都死了,你们才来了呢?” 他找官府就是为了不牵扯进阴谋,结果找了官府也是他在冲锋陷阵。 回答他的,是身穿官服的捕快将他们在霍休号称无法打开的牢笼之中放出来。 无情看了一眼地上的容白,接着回答陆小凤。 像是纯粹的回答,又蕴藏着深意。 “珠光宝气阁的阎老板将所有家产上缴国库,坦承所有罪过。” “青衣楼自此以后由朝廷接管。” 除了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两个对权谋并不上心的人还未曾想明白,花满楼和叶孤城眉心一跳,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朝廷的计谋。 ——小皇帝刚刚亲政不久,所做的局竟然将他们几人全部网罗集中。 朋友遍天下的陆小凤,江南花家的花满楼,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而容白和叶孤城大概是唯一两个不受控制的棋子,却锦上添花地帮了大忙。 还有大鹏王朝的那些人,都是江湖上声名赫赫那些人,结果小皇帝一个计谋一网打尽。 “你就不怕小白会死吗?” 花满楼问道。 他是除了容白之外和无情冷血接触最多的人。 无情没有答话,是急轰轰的少年冷血在给容白喂了药后开口:“姐姐不会有事.....说了,姐姐需要成长,现在还远远不到......姐姐的极限。” 冷血隐去了一个人名。 花满楼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冷血是四大神捕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但容白,才十七岁。 冷血不论如何都叫不了容白一声姐姐。 他感觉围绕着朝廷的阴谋,他们才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叶孤城还没有恢复内力,如果不是步伐缓慢,必定看不出,他现在身体比常人还弱。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容白,迎着冷血充满杀意的目光抚了一下她的发丝,充满着怜惜。 而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巨阙,抬头看着西门吹雪低低笑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你我决一胜负。” “如何?” 若成,他会光明正大地杀死觊觎他宝藏的西门吹雪。 他能够获得自由,好好地弥补小白,再也不会让她担忧。 若败,若败......南王事败,那就是他输了。 西门吹雪会赢。 小白会花他剩下的财产,用他的佩剑,不论会不会和西门吹雪在一起,他都永远在小白身边。 如影随形。 正如同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他懂小白一样。 只有他名正言顺。 55 四条眉毛13 血染白花天下先 京城。 大内。 皇宫, 乾书房内。 此宫殿乃是当今圣上批阅奏章,召见群臣之处,宫阙十分有威严, 又十分开阔。 已经行了及冠礼亲政的小皇帝坐在书房内的龙椅之上。 满宫殿的灯火通明照耀着璀璨金光下的少年天子,更加的英姿勃发。 已经是深夜,他并没有穿彰显着身份的龙袍。 只穿了一个做工精良织金麒麟补服,还有些少年意气的脸及威严于一体。 长眉向上挑, 只轻轻一看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诸葛正我看着龙椅之上的小皇帝满怀欣慰。 此刻他们收到了来自无情和冷血传回来的捷报。 一路飞鸽传输, 又加快马加鞭,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京城。 铲除青衣楼,自此之后, 江湖上再无此杀手联盟, 而原先的人会成为小皇帝手中最锋利的暗刀。 天下第一富霍休,财产全部归于朝廷。 关中第一财主珠光宝气阁,上交全部家产,只为留下一命,当然明面上是报效朝廷。 峨眉派掌门人自此闭门不出, 江湖上又少了一方势力。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1)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而江湖之事, 毕竟个个武艺高强,都不受控,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 而诸葛正我欣慰的是,他们只得到了一份关于被覆灭的金鹏王朝后裔准备活跃的消息,在小皇帝的操作之下却能收获如此良多。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小皇帝的心性,实在是朝廷之幸。 但诸葛正我在禀报了无情所有传回来的消息之后,大殿内却一片安静。 无半分喜色。 隐藏在万千明亮烛光下的小皇帝神情看不见喜怒。 良久。 御座之上的小皇帝才开口道:“原先青衣楼的杀手如何安排, 还望神侯多多费心。” “是,臣责无旁贷,请陛下放心。” 诸葛正我看待小皇帝,即便是君臣有别,但也难免包容了几分长辈的慈爱,欲言又止说道:“无情传来的消息,娘娘确实已经复生了。” “只是......” 只是娘娘身边多了许多人。 还都是江湖人。 外头冬日的第一次初雪被隔绝在宫殿之外,殿内明亮的灯火,温暖的温度使人如沐春风。 小皇帝好似并未看出诸葛正我的欲言又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在桌案上。 不远处便是象征着皇权的传国玉玺,但他睫羽轻垂,在他眼里却好似都如同尘埃一般平常。 “南王那里如何?那个长得同朕一模一样的堂弟值得他隐忍这20年,现如今,这才暴露真实面目。” 先帝在位之时,诸葛正我虽然已经封侯,早已经声名在外,但更多的权限却是当今这位小皇帝给的。 小皇帝不吝啬信任。 小皇帝上位之后的第1件事,那便是命诸葛正我派亲信监察宗室和太后那边的外戚。 宗室之中需要隐瞒的事,无非就是密谋造反。 但诸葛正我监察南王之后却发现了从未在宫廷宴会露面过的南王世子,与当今的皇帝长得一模一样。 自此,南王所有的计划都在小皇帝的掌握之中。 包括,叶孤城。 “叶孤城不是已经定下和西门吹雪比试,朕愿意格外给他一个机会,就在紫禁城内,就在紫禁之巅。” 小皇帝不徐不疾。 “陛下!皇宫大内岂能让江湖人自由出入!” “无妨,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才好一网打尽。” “不由江湖人自有出入,但那些盗贼飞贼来来往往也不止头一次了。” 江湖中人好似不往朝廷走一遭就无法出名一样。 他们的劣根性,小皇帝十分清楚。 所以他才会将计就计。 “飞仙岛.....”小皇帝沉吟一声,嘴唇微微勾起却全是冷色。 “朕本来还想如何将这座身处要塞又是一座源源不断的宝库一网打尽,叶孤城自作聪明为朕送上门来。” 诸葛正我听了唏嘘:“南王对白云城主有恩,白云城主有恩必报,却束缚了他自己。” 小皇帝不置可否,不愿意附和夸赞叶孤城的话。 转头叮嘱道:“这件事还是用陆小凤开办,闹得越大越好,来的人越多越好。” 诸葛正我抬起头看着小皇帝冰冷的目光,只听他说道: “月圆之夜,朕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南王,跟随的宗室。 身处要塞的飞仙岛。 不将朝廷放在眼中身怀巨款的江湖之人。 还有......与贵妃娘娘有私情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诸葛正我想,陛下不会生好不容易转生的贵妃娘娘的气。 只好生引诱了贵妃娘娘的叶城主的气。 毕竟贵妃娘娘怎么会有错。 而且叶孤城即便是无错,没有参与到谋反一事中来,陛下也会翻旧账的。 毕竟收到了无情的消息之后,现如今的大内高手魏子云已经带着人去查江南花家的账目了。 还有西门吹雪,危。 _ 诸葛正我离开了。 大殿之中又恢复了寂静。 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希望拥有庞大的派头来证明自己的地位不凡。 但小皇帝原先并不受宠,也只习惯有一人在他身旁如影随形。 后来那人死后,他还是不喜欢让旁人伺候。 小皇帝突然起身,一步一步朝宫殿后走去。 暗室在机关旋转之后打开。 里面依旧一片明亮。 映入眼帘的是里面硕大的用黄金做的如来佛祖神像。 佛目低垂,不染尘埃。 而佛目目光所及之处,供桌之下的下一层,是一盆精致的花盆。 而奇怪的是,花盆之中并无任何活物。 明亮的烛光照耀在小皇帝眼中,他眉眼温柔,凝视着精致的花盆,眸光如水。 “小白,我总算是等到了你的消息。” _ 事情总算是了结。 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江南。 花满楼的小楼之中,前所未有的来了许多的客人。 他们几人的后遗症是吸食了过量的软筋散,在一定时日内不能动用内力。 但容白,是伤的最重的。 五脏六腑都深受重创,霍休下手招招致死。 容白越发觉得自己被护的像是个瓷器做的人一样。 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破了。 “不不不,小白你可不是瓷器,你可比瓷器金贵多了。” 陆小凤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对容白的心情。 他不愿意从一个浪子变成一个安定下来的普通男子。 但,只要见过容白就不会被被她吸引。 尤其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盛大的宝藏,不论如何都挖掘不尽 奇特的功法能够一息之间门除掉所有的毒虫,能一刹那吸食掉全身的血液。 还能掌心之中一瞬间门长出藤蔓,勾住剑柄,斩断敌人的手。 太匪夷所思了。 神迹。 似乎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你好得很快,似乎全身的经脉都在帮助你愈合。” 西门吹雪收回搁在纤细手腕上诊脉的手,眼中带着笑意说道。 他并未对容白那一日的奇特之处有任何的询问。 容白却能够感受的到,在那一日之后西门吹雪看她就像是看待另一个他自己一样。 “我也觉得身体状态好了起来。” 容色及其艳丽的美人转过身,她穿了一个厚厚的大氅,脖颈间门的绒毛使人显得格外柔软。 窗外是冬日里江南独有的雨,带着凄冷和潮湿席卷而来。 容白的容颜旖丽更胜从前,像是吸满了世间门所有胭脂色的丹青,全然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亦或者是,一枝花,吸食了血液之后的娇艳。 她只微微一动,就已经觉得活色生香。 叶孤城横看了一眼西门吹雪收回去的那个手掌,两人属于剑客的独特气质和相同的白色衣衫显得更加分明。 ——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容白将一切看在眼中,沉默不语。 “哎呀,无情捕头,好像是要找你们问话,我给忘了,要不你们下去看看?” 陆小凤的借口找的十分顽劣,错漏百出,但显然陆小凤是想支开他们两个。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应了一声,这两个接下来就要生死对决的人,正好也有想说的话。 待冲着两人的脚步声离开之后,陆小凤这才对着容白说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将会下月的月圆之夜在紫禁之巅比试。”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毕竟一个是你的未婚夫,一个是你的...” 陆小凤想不出来形容词,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好友。”陆小凤找补。 容白抬起自己的手掌放在眼前,即便自己亲手杀了霍休,江湖中人很难相信自己一个毫无名望的女子是真的杀了一个高手。 各种的怀疑,她不用猜就知道说的到底是什么。 无非就是不配,亦或者说各种绯色传闻。 她看着陆小凤焦急的样子轻叹一声:“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我们无权干涉。” “可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愿意亲眼见到一个朋友杀另外一个朋友。” 容白看着陆小凤已经长出来的小胡子,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气色绝佳的自己。 “可陆小凤,你没有办法阻止我就有办法阻止吗?” 如果她能阻止叶孤城,那么她根本不会来到中原。 按照婚期,或许他们已经成婚了。 “可......”陆小凤不死心。 “他们的比的是剑法,压上的是一条性命,但得到的是天下第一的名望。” 容白扬眉:“但是你说奇不奇怪,他们两个的比试,将我作为了心照不宣的战利品。” 陆小凤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要怎么说。 容白垂眸,眼神清冷。 霍休一句话点醒了她。 为什么要嫁给天下第一呢? 为什么她就不能做天下第一呢? _ 陆小凤悻悻走了。 容白缓缓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一个沉稳的脚步推开了房门,容白。没有睁开眼睛,耳朵动了动。 “你总算来了。” “花公子。” 花满楼沉默不语,却准确无误地坐在了容白的榻前。 花满楼不说话,容白也没有惊讶。 她睁开眼睛看着如玉一般温润的人,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自从踏上了回江南的路,花满楼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花满楼睫羽轻颤一下。 容白抿了抿唇,尾音泫然欲泣,如歌如诉,又道:“我知道,你嫌弃我是个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这般善良的人,一定不想看见我这样的妖精存在于世,对吗?” 平静坐在榻前,如同一座玉像的花满楼刹那间门气势汹汹的站起身反驳。 “不是。” 善良的神明拥有了他的软肋和逆鳞,爱意比他的理智更快一步。 “......没有嫌弃你。” 56 四条眉毛14 血染白花天下先 在站起身, 理智回笼,刚才一切超出理智的话都成了他不愿面对的事实。 是。 他没有办法看得见。 但花满楼,从来都是一个见微知著,用微小的细节就能拼凑出整个真相的人。 他知道容白究竟哪一处与众不同。 比杀霍休早一些, 比驱散万千毒虫更早一些。 早在带着万千诡计的上官飞燕来到小楼的那一日, 崔一洞的其他反应, 他已经意识到了容白的与常人不同。 但他那时候做的, 只是掏出了帕子, 用干净的布料替她擦拭掌心之中的血迹。 不让任何污渍沾染她的肌肤。 早在第一次见面,他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那纤细手腕之中的藤蔓游走, 他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劲之处。 容白问他是不是嫌弃她是个妖, 非我族类。 并不是。 他只是心疼容白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能习得如此武功。 ——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即便是叶孤城本身的存在揭开, 他难过的最后也只剩下一句宽慰自己的话——原来容白从来没有骗过人。 他不来看容白,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他担心她, 想念她。 即便是个普通的救命恩人,因为他而身受重伤他也会常常挂念。 更何况这还是他的......意中人。 他有多么地想要见容白。 有多么的想要见一见她是否安康。 他......想念容白。 可他不能直接说“想”,说“挂念”。 这种“嫌不嫌弃”玩笑话, 容白可以说得出口, 她向来和陆小凤一样,性格外向,她又喜欢故意戏弄他。 有些话都是随口撩拨, 做不得准的。 但他的“不嫌弃”, 并非朋友般的光明正大,没有任何的另类眼光。 他的一句“不嫌弃”,是在冬日白雪裹下银装素裹当中从土壤内探出的嫩芽。 充满着不合时宜。 冬日里怎么能够长出嫩芽来呢? 可这并非他能够控制的。 使他已经在黑暗之中徘徊十数年, 却因一个人忽然想要重返光明。 他与他的“不嫌弃”一样见不得光,他压抑不住的想念和占有欲早就无法置身事外,继续冷眼做一个旁观者一样,平等地看待着所有人。 而今日他来见容白是鬼使神差之下本能超越了理智。 容白仰起头来看着花满楼,他头上只戴了一个洁白的玉冠,冬日里小楼生着暖炉,他穿的也并不算十分的厚实,身形长身玉立。 容白心里自己都暗道一声:真的太坏了,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呢。 但是她忍不住呀。 “不嫌弃,那你为什么才来看我。”她问,反客为主,一步一步攻城略地,不容许有任何花满楼掌握节点的时间。 花满楼轻叹一声,闭上双眼。 他是一个瞎子,闭眼对他来说并没有用处。 此刻他做出这样的反应只是愿意抛开自己的内心,却又不愿意面对他想象当中的真实。 漂亮的眼睛再一次睁开如同一潭平静的井水,没有任何波澜。 可容白却从他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几分悲悯。 “小白,你非要让我来看你。” “来看你,我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继续成为你......和叶城主关系当中的调剂吗?” 花满楼侧目,即便看不见,但依然能够准确地把握到容白的位置。 一字一句,十分清楚,但在提起叶孤城的时候,依然没有用“未婚夫婿”来代称而是,迟疑了一下换做“叶城主”。 “你很优秀,很多人爱你,小白。” 花满楼抿唇。 “我心悦你,你心里十分清楚。” “你不是非我不可,又或者说,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又或者说你现在觉得无聊了.......小白,我是心悦你,但我亦有自己的底线。” 占有欲在火山喷发的那一瞬间,格外的汹涌。 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也要招式百出,来争得一席之地,强取豪夺地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但小白喜欢叶孤城。 他已经没有办法争了。 他做不出明知容白有心上人,有婚约,即将完婚之时,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容白听着忍不住唇角的笑意,鲜艳的朱唇娇艳欲滴。 杀了霍休,让她明白从前的天,她究竟想得有多么的渺小。 而如今她气色绝佳,眼神之中闪烁的净是十拿九稳。 她没有再故意做出哭泣示弱的样子,而是笑着出声,伸手勾住花满楼的腰带让他只能被动地靠近自己。 “花满楼,花公子,从前我跟你说过,我已有婚约。” 她沉吟一声。 “如今我要跟你说,我和叶孤城再没有半分关系。” “在他和西门吹雪约定月圆之夜决战之时,我们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他心知肚明。” 一场胜利的战利品是她。 叶孤城想要一箭双雕,胜败都有他的说法,赢了光明正大的杀死情敌西门吹雪,帮助南王世子获得皇位。 输了也能让她身上永远背负着叶孤城的名字。 但容白并不愿意。 一场赌局之中的战利品不只要站在赌桌之上,而是站在下赌注的地方成为一个玩家。 在花满楼看不到的视角,脖颈之间裹着柔软皮毛的容白显得格外柔软,眉眼弯弯,眼眸之中在望向他的时候,亦有几分温柔。 眼眸之中含着情态,只轻轻一看都是勾魂摄魄。 “花公子,现在我想问你,你的回答是依旧只是“不嫌弃”还是......” 另一个选择被止于唇齿之间。 容白的唇十分漂亮,吸食了血液之后,又格外的透露出几分艳丽。 花满楼看不见她的唇究竟有多好看。 但是此刻,他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唇究竟有多么的柔软与饱满。 勾着他腰带的那只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滑落。 但此刻早就已经不需要。 他自己送上门。 只需容白一个理由。 就不需要别的思考。 - 一朵花的养分她要骨和血肉。 但她也需要充足的阳光,肥沃的土壤,还有......爱。 - 国舅爷的那盆花还没有到京城就已经不翼而飞。 江湖之上各个势力还没有来得及惊叹,就接着收到了青衣楼被朝廷查处,霍休已死两件大事。 比起后来的两件事事关江湖众人,国舅爷那件事造成了一个陪衬,偶尔能谈几句却和江湖之人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朝廷想要整治江湖,而六扇门的那些朝廷鹰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动作。 还没有等江湖再沸腾起来,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件头等大事。 堪称世间前二的两位剑客西门吹雪,叶孤城二人,约定在月圆之夜比试。 因为二人的地位崇高,朝廷估计也想要和这两位武功高强之人处好关系,莫得罪死了江湖中人也好缓和一番,这一次比试地点竟然是在——紫禁之巅。 本来就是两个剑客的巅峰对决,再加上朝廷保驾护航,多少人嗅到了这个商机。 ——即便是朝廷明令禁止下注。 但是他们是什么人?是江湖人。 江湖人有江湖人自己的规矩。 只要不被朝廷发现,那不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于是江湖至上,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往京城赶,一定要目睹这,千百难逢的巅峰对决。 尤其是此次对决,关乎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有人或许一飞冲天,有人或许一败涂地。 “西门吹雪,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叶孤城的。” 在月圆之夜,即将来临之前,陆小凤他们几人已经赶到了京城。 看着京城之中的喧嚣和不同以往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地背着武器,就知道此次的隆重。 他以为西门吹雪会拒绝叶孤城的。 可又觉得西门吹雪答应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西门吹雪确实喜欢上了容白。 而这场比试是一个既能证明自己又能够杀死情敌的绝妙机会。 “陆小凤,我之前一直觉得火势漫天,空气之中弥漫着火油的时候是最绚烂的时候。”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唇角带着笑意,此刻他像是想起了他的意中人。 “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的出现,每日都是惊喜,而且远超昨日。” 不。 陆小凤否认了自己。 西门吹雪不是像是想起了他的意中人,而是就是想起了他的意中人。 “人生在世有一对手是何等的幸运,而只要战胜了这个对手,喜欢的人就此属于我一人,这不好吗?” “可你有可能会死!” 陆小凤着急说的,手掌拍在桌案上,溅起了酒杯之中的几滴酒液。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俩人都有可能会死,而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朋友。” 西门吹雪摇摇头,伸出手来摸了自己的心脏位置,感受着里面的跳动。 “是赢是输并不重要,朝闻道夕死而已,能够死在绝顶剑客的剑刃之下是我们都认同的幸运。” 更何况,他也不愿意错过让容白摆脱白云城主夫人这个头衔的机会。 他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也只有两个想要的。 而现在这两个想要的,唯一的答案是战胜叶孤城。 - 京城乱了起来。 明面上暗流涌动。 背地里暗通款曲。 几百个江湖上名声或大或小的人都赶来了京城,押上了全部家当,金额超过百万,朝廷屡禁不止。 即便这一场比试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依旧想要通过各种路子亲眼得见这一场空前绝后的比试。 他们都认为自己会是最大的赢家,会赚得盆满钵满。 叶孤城西门吹雪是如此。 南王也是如此。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月圆之夜,终于来了。 57 四条眉毛15 血染白花天下先 叶孤城出现在了京城众人的眼中。 他的排场很大。 赤金香炉开路, 那条街上即使没有见到他白衣出尘的风姿,也能够嗅闻到他所留下来的香气。 白云城主叶孤城,飞仙岛的主人,他的气质与他的剑一样, 让人惧怕, 他的到来如同君王巡视着他的宫殿。 而万梅山庄,人称剑神的西门吹雪, 他浑身散发得冷冽如同没有剑鞘的剑刃, 锋芒毕露。 同样的天之骄子,同样的天赋异禀, 又是同样的白衣,而就在今日他们之中,就会决出一个天下第一来。 赢家天下第一, 名利皆收。 败家或死或消亡,但都与围观的群众无关。 他们想要的是胜利, 是他们所支持的人的胜利。 天逐渐地暗了起来。 京城冬日与江南不同, 江南的冷像是躲在暗处的刺客,无所遁形,又冷不丁地给人一刀。 湿冷潮湿,没有冬日的象征,却处处充满着埋伏。 京城的冷, 是光明正大,引人上钩的冷。 花满楼很喜欢京城的雪, 来到京城的第一日, 是漫天飘飞的鹅毛大雪来欢迎他的到来。 而不知多少人期待着月圆之夜,自从天色开始暗沉下来,也逐渐飘起了雪花。 雪下得不大, 一直断断续续的。 “容白,你真的不要再劝劝吗?” 他们在京城最有名的一家客栈里,温好的酒散发着浓重的酒香飘荡在鼻尖,但是此刻却无人欣赏。 陆小凤刚刚问完这一句话,紧接着又自嘲一声:“是我太不愿意承认了,现在别说你再劝一劝,即便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二人想要反悔,恐怕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因为有不知道多少人冒着违反朝廷律法的风险来赌一场鲤鱼跳龙门。 而这一场赌局的关键人物,自然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放弃。 容白被笼罩在一件大红的斗篷里,显得她格外的娇小,像是刚从土壤当中冒出来的嫩芽。 她只是一朵花而已,当然受不了京城这么冷的天气。 缩在温暖的室内才是她的常态。 但是没有办法,为了天下第一她须要出来活动活动。 这可能就是如果不能最强,那就永远不能得到自由的真谛。 她听了陆小凤的自问自答,没有说话,含笑看着站在窗边的花满楼。 陆小凤随着她的视线往花满楼身上看过去,花满楼系了一件玄色的斗篷,上边绣着一朵硕大的白色花朵,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花样。 他极少穿深色的衣衫,但即便穿了深色在他身上也如一块沉甸甸的墨玉。 这时候的花满楼正在伸手接着天边飘过来的细碎白雪,脸上挂着的笑容平和而柔软。 昏暗的天如同柔了许多墨汁的纸絮,即将面对的是贪婪的金钱,还有刀光剑影,但花满楼。依旧会为了不常见的雪而感到欣喜。 即便他看不到,但是他能够感受得到。 “小白,你看,雪。” 雪在他的指尖融化成为水珠,陆小凤就看着容白缓步上前将他指尖上的那一颗水珠触碰在唇瓣上。 花满楼的耳朵红了。 却没有任何的反抗,脸上的笑容还更大了一些。 陆小凤敢说他和花满楼,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朗的笑容。 “我还在这儿呢,你们注意一下。” 陆小凤十分艰难地将视线从容白身上移开,匆匆忙忙的满饮尽一大杯酒,感受着自己胸膛内的剧烈跳动。 忍不住地闭上眼睛,暗叹道:“别跳了,别跳了,到底跳个什么劲儿。” ——还是跳一跳,但是不能跳得这么快。 原先只是不想抛弃自由,现如今即便是想回头也没办法回头了,毕竟——朋友妻不可欺。 即便他不清楚容白和叶孤城发生了些什么,但他尊重容白。 就当是一个至交好友,就已经足够了。 “咦,这里有人吗?我怎么没看到。”容白轻笑,脸上笑意艳艳,红色的衣衫显得格外的活色生香,十分生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从客栈下头的街道响起,在包厢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外头。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起来,满满的圆月,缓缓上升。 “咱们走吧。” 容白说道。 不论如何事情总归在这一个日子当中了结。 ——天下第一。 ——她想要成为天下第一。 - “这叶孤城怎么还不来?” “西门吹雪早就到了,叶孤城该不是害怕了,所以不来了吧,我可全部压的是叶孤城!” “不会吧,再怎么说白云城主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他就是没来,大冬天地把咱们放在寒风当中吹吹。” “我看啊,叶孤城就是害怕了,这次赢的一定是西门吹雪。” “.......” 这些言论还只是混进皇宫里的几十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陆小凤和花满楼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不论如何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是他们的朋友,而这些来凑热闹的人无非都是为了利益,他们牵挂的不是两个人的生死和胜利,他们牵挂的是他们压在这里的赌注。 财帛动人心,何况只是发泄几句脏话。 “陆小凤,你看人数是不是多了起来。”花满楼侧耳听着,觉得声音异常的嘈杂,根本不是朝廷限制的20人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陆小凤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朝廷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特地批准了叶孤城西门吹雪二人能够在此进行之间比试,给足了两人排场。 但是同样皇宫大内多么的威严,六扇门这一次负责整个比试的防护,只批出了20个能够进宫的名额。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正好是叶孤城西门吹雪共同的好友恐怕也进不来。 毕竟神侯府和六扇门多少高手。 可现在皇宫之内这江湖人竟然一眼望去,就有50人数。 “陆公子,花公子是吗?” 陆小凤花满楼正在思索着就被一穿着并不引人注目的人悄声来到了身边。 那人轻轻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们主人正在等二位,请二位跟我来吧。” 陆小凤低头看去才发现这人武功高强,却白面无须...... 身在皇宫之中,这人的身份不用多言。 那要见他的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陆小凤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却不敢接着往下想。 二人跟着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却熙熙攘攘起来。 花满楼顺着他们的话,朝后看去,他看不到什么,却听得到,来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而是他早有预料,却不愿意相信的那个人 容白。 叶孤城并未出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从进攻开始就与他们分别的容白。 - “怎么是你?”西门吹雪微微皱眉。 “这一次,你们的对手,是我。” 容白轻轻笑着,此时元月已经升到半空,柔和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格外的空灵。 脱去了斗篷之后,她一身洁白的单衣劲装,飘飘欲仙。 可手中拿着的剑,寒芒毕露,倒映着月光。 直指西门吹雪。 战意凛然。 而西门吹雪并没有错过容白就那一句“你们的对手。” 西门吹雪拔出剑刃,肃声说道:“我手中的剑三尺九寸,西域玄铁铸成。” “请赐教。” 这是一个剑客对于对手最大的尊敬。 他愿意以这种礼仪对待容白,对待他的对手。 - 乾书房内。 灯火通明,炙热的火舌烧得极旺。 穿着六扇门衣物的捕快脚步匆忙地走进殿内,对大内第一高手魏子云身边耳语。 魏子云脸色一变,转身便踏上台阶,和坐在预案龙椅之上的小皇帝轻声说着。 小皇帝冷哼一声,杀意尽显。 “朕一定要杀了他!” 他捧在掌心之中用尽了心血才盼来的人,竟然成了他的替身,他的筹码,去代替他和西门吹雪进行生死搏斗。 脚步声。 在习武之人二中十分沉重的脚步声从外头响起。 在大殿之中的几人朝外看去。 这些时日他们熟悉的那个名字叶孤城缓缓来到他们面前。 他头上戴着一顶珠冠,雪白的衣和外头浓重的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殿内,哪怕看到了殿内的布置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此刻,叶孤城并不像是一个等待着谋朝篡位的刺客,而是像一个巡视着他领土的帝王。 “见过陛下。” 叶孤城略微点了点头,已经是给小皇帝的尊重。 他在来到大殿之内,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无情冷血,还有另外两名神捕,再加上诸葛神侯的时候已经知道南王的计划成功不了了。 小皇帝早有计划。 朝廷这一次是有救的,而小皇帝会给这个国度带来新的火种。 他十分平静。 他并非要完成南王的想法,而是只是为了完成他自己的回报。 “朕没有想到,你会真的来到这里。” 毕竟,放弃一切,只为了报答一个恩情,太傻了。 “一个恩人,需要我来,我就来了。” 不是为了南王,而是为了他自己,他只求问心无愧。 小皇帝听明白了叶孤城的未尽之语,想起刚才魏子云的禀报,到底还是少年抑制不住怒气。 “所以,你为了你自己的问心无愧,要那么爱你的人去代替你面对西门吹雪!” 诸葛神侯别过眼睛,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心里的子侄辈话中全是酸气。 但现在去抓南王部曲的人已经开始行动,小皇帝这几年也着实委屈。 心爱之人好不容易活了,有了新的爱人。 叶孤城本以为小皇帝会说出多么严厉地叱咄,却没想到,听着他咬牙切齿,说: “卿本侠士,奈何做贼!” 窃我爱人! 窃我皇位。 欺骗我的爱人来窃我的皇位。 58 四条眉毛16 血染白花天下先 诸葛神侯叹息一声, 面露不忍之色。 看着叶孤城露出吃惊的样子轻声说:“听无情说,你们应该都知道殿下的特别之处了吧。” 而陆小凤被诸葛正我瞧了个正着:“而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常年在各处, 应当也听过传闻, 从前皇上爱如珍宝的贵妃娘娘。” 叶孤城何其聪明,自然能够明白话中说的是容白。 被引进了大殿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还未曾来得及恭恭敬敬地行礼, 也没有来得及问为何叶孤城没有在外头和西门吹雪比试,而是带着剑刚刚来到了大内,就听到了这话。 陆小凤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坐在轮椅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无情,又倒头看了一下面容一般在黑暗当中的花满楼。 ——诸葛正我不会拿着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就说明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无情大人,试图......臣夺君妻。 怪不得见了叶孤城还能沉着冷静地做出一碗阳春面。 虽然并没有缓解当时的震惊, 但是终归是有了理由。 神侯府来之麾下的六扇门都是坚定的保皇党。 是小皇帝的人。 小皇帝保护容白,没有比神侯府更放心的势力。 嘶。 陆小凤觉得牙疼。 那花满楼,岂不.....岂不...... 叶孤城山高皇帝远, 远在飞仙岛,常年不在中原, 可花家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花满楼他二哥还在朝廷为官呢。 陆小凤连连叹息, 这时候他宁愿他的朋友都是坏人,也不想他的朋友, 因为抢皇帝陛下的心爱之人而死。 还有并不在这里, 但是事事都围绕着的容白, 陆小凤心下叹道——容白还说自己并不认识中原之人,这分明......江湖遍地都是她的“旧相识”。 - 诸葛正我的话,不禁地让在一旁安静聆听着的无情回忆起来。 一切都是孽。 小皇帝生母早逝, 那时候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独掌大权,从前在宫中并不受宠,身边只有一个小宫女一直陪伴着他。 多少个年岁,多少个春秋。 夏日蝉鸣,冬日飘雪。 两个人相依为伴,小皇帝一直都说,如果不是身边有那个人的存在,恐怕自己都熬不过那些年被忽视的岁月。 皇后没有孩子,养在膝下的养子突发急病而亡,有人跟他说,与其临时抚养其他宠妃的儿子,倒不如扶持一个只能依靠他的人。 小皇帝成了新的皇帝。 他年纪尚小,无法亲政,朝廷暂时由太后把持。 他十分清楚,太后不可能同意他立那位小宫女为皇后,所以他极力促成皇后之位,然后又自退三分为心爱之人争取到了贵妃之位。 那时候他说,他已经开始动作,只要给他时间,只要他能够亲政,他就光明正大地迎娶他心爱之人,昭告天下。 皇帝和皇后本该就是天生一对。 谁也拆散不了的。 小皇帝在暗中积攒着自己的势力,联合世叔这个坚定的保皇党,万事俱备,只差一个机会。 他将心爱之人保护得很好,衣食住行皆在一起,两人的性命拴在一处。 而无情和冷血两人跟在那人身边,知晓贵妃娘娘其实也是陛下身边的智囊与军师。 知晓她所有的美好。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无情不会有机会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那大逆不道的心思,他会成为皇后娘娘身边最忠诚的护卫。 只有一日,老国舅妄图延续昔日太后还是皇后的威风,继续做着他的国舅,要将家中儿女嫁给小皇帝为后。 小皇帝拒绝,用年少未曾及冠的理由拒绝。 谁都清楚,小皇帝虽然年纪尚小,但并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只要他及冠,那么朝廷的势力必将重新开始清洗。 所以,老国舅和太后心狠之下做了一个决定。 ——毒死贵妃。 一来为他们家的女儿清除障碍,二来想要借机吓坏小皇帝立威。 无情到现在都记得,那用银器试验不出来,试毒未曾试出来的剧毒。 那种毒,单下一种是慢性。 两相结合在一起,却成了剧毒。 江湖上从未出现过的剧毒,却出现在了远离江湖身在朝堂之上的世家当中。 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一旁倒下,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喷涌,染红了她那一件洁白的宫装。 小皇帝紧紧地抱着她,伸手试图将她口中喷涌的血擦拭干净,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无情从未有此刻怨恨自己只懂识毒,不懂医术。 太医还没有来,那人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无情亲眼见到了白花染血,亲眼见到了她失去所有的呼吸。 安安静静倒在陛下怀中。 再也不会醒来。 - “什么贵妃娘娘,我叶孤城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叶孤城眼含明星,一字一句说道。 “今日我站在此地,就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但容白是我的未婚妻子,无法更改。” 陆小凤刹那间灵光乍现:“叶孤城,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此地,你不应该是在和西门吹雪比试吗?怎么换成了小白。” 叶孤城凝重却从容的神色这才流露出不可置信:“什么,在外面比试的是容白?” 在高处的小皇帝冷笑一声,在他看来叶孤城是一个赤裸裸的伪君子。 “陆小凤,还是朕来回答你吧。” “叶城主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因为他串通南王意图谋反。” “在紫禁之巅比试,是最好的时机。” 陆小凤觉得今晚太折寿了,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么多?他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叶孤城一声惊讶之后,扯动了嘴角,抬头越过了重重的侍卫看着高处的小皇帝,气质上分毫不让。 一个是人间的帝王,一个是剑道的仙人,在此刻形成了对持之态。 “你既然知道发生在她身边的奇遇,应该也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容白想要成为天下第一。” 小皇帝冷笑一声,字字戳心:“是啊,朕知道她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天下第一这个名头。” 眼见叶孤城冷凝的面容开始龟裂,小皇帝这才觉得大仇得报。 “她会成为天下第一的。” “朕以皇帝的名义相信她。” 没有人比小皇帝自己更清楚,容白是怎么从一个死人变成一朵花的。 也没有人比小皇帝更相信容白本身。 - 外头飘里的细雪一直没有停。 昏暗的苍穹繁星都被隐藏在月光的清冷之下。 “我的剑很普通。” 容白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西门吹雪,眼眸之中充满着浓烈的战意。 她并不喜欢冬天,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一朵花怎么可能会喜欢冬天呢。 但她如果能在此时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成为天下第一,那么她相信她也会喜欢冬天的。 “但是我相信过了今夜之后,我的剑,还有我,都不会再普通。” 不会是借着西门吹雪叶孤城陆小凤花满楼其人而幸运杀死霍休的美人。 不会是什么什么美人。 她生得好看,是她的优点。 但这个优点是他所拥有的其他当中的锦上添花,而不是在内心江湖人口中足以遮挡其他所有亮光的黑夜。 那些人究竟有多怕一个柔弱的女子,杀了天下名律前茅的霍休。 所以才找各种的理由。 但不论任何理由,在今夜之后都会改变。 朝闻到夕死而已,即便是一场失败的局面,她也不后悔她为自己灵魂都在振奋的终点而付出的代价。 两人之后没有再说话。 一道寒芒乍现,容白率先出手。 她始终胜在灵巧,就会将这个优势发挥到最大。 西门吹雪很快,但她更快。 西门吹雪有一次机会可以杀了她,但她只要找到一处破绽,那她就会是这个的赢家。 不成疯,不成活,她们都是一类人。 绝顶的剑客在和对手对招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明白对手的深浅。 但是容白愿意用生命作为赌注,来赌一个赢的可能。 对她来说从来没有必胜之局。 雄浑的剑气朝着自己袭来,容白更加清楚那一日他们都未曾动用全力。 但这一次比试,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尽自己的全力,因为这是尊重对手。 一个对手,不需要他们留情。 - “你们说这得谁赢呀?” “不是说好了是叶孤城西门吹雪的比试吗,怎么换了一个人?还是个女的。” “这还用问,赢的肯定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怕了西门吹雪,所以这才让一个女子来选择认输。” “不对呀,可我看两人现在有来有往的,分不清楚招式,但是若是真的柔弱,恐怕连新闻追求的一剑都挨不下。” “西门吹雪是谁?剑神!那女子是谁?籍籍无名,谁能说得上来?” “这还有疑问?” “买了叶孤城赢的,这下可算是赔大了。” 一道低低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可是......西门吹雪的一招咱们能够熬得过吗?” “既然咱们很多人熬不过,那为什么能和西门吹雪对招的人......咱们要这样的贬低呢。” _ 月亮逐渐地升到了苍穹正中。 清冷的月光洒在了容白脸上,兵器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容白朱唇红艳,用最艳丽的丹青画笔涂抹出来的明媚痕迹。 这种痕迹是血液。 她的肩上无可避免地被刺了一剑,而她躲避不了这个攻势,却将计就计刺在了西门吹雪的背上。 眼前是雪的白还有血的红。 在暗夜之中,无人注意到漆黑的眼眸之中氤氲红光。 容白格挡的招式逐渐成了本能。 恍惚之中,她总算是明白了自己那一段失去的记忆。 关于她自己。 59 四条眉毛17 血染白花天下 在一下又一下的刀光剑影之中, 白衣玉容忽明忽暗,容白却将自己的记忆刹那间门将这个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她此时才将彻底融合,与这个世界, 与这个位面。 双股鸳鸯剑是她刻在灵魂当中的熟悉, 和西门吹雪对招更让她有一些激动。 对手自然是要不分上下,胜负险中求才来得痛快。 还没有彻底的和这个世界灵魂融合在一起, 身形上难免笨拙,但这个世界上源源不断的不愿意服输的精神,让她一直坚持着见招拆招, 用灵敏的反应化解,每一次危险的攻击。 裙摆如同美丽的云朵,彰显出不一样的风姿, 昳丽非常。 西门吹雪接下了容白的一个剑刃, 手中寒芒让下面人快地摸不住头脑, 根本分不清他的攻击到底到了哪一步。 一个好的对手能够促进自己的大道。 西门吹雪从前懂得这个道理, 直到如今才终于尝到了其中的妙处。 “再来。” 鸳鸯剑灵巧,不易琢磨其中的变化程度,看起来轻巧的剑刃,实际上却裹挟着微妙的杀机。 而西门吹雪的剑招大开大合,蕴藏着极其高深的内力。 若说,连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都没有把握能够控得住西门吹雪的剑招, 因为西门吹雪的剑招从来不是用来比试的, 而是用来杀人的。 那今天,一力破万法对上了, 用速度抢夺先机的剑招,西门吹雪从每一次受的伤和每一次地刺中当中,也超脱了自己本身拥有的认知。 而这一种“悟”, 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开朗的笑意。 仿佛他们二人之间门并不是在生死决斗,而是在这满月飞雪的夜色之中,谈情说爱一般。 与雪夜相拥。 “来了。” 简短的两个字,在容白神采奕奕地应下之后,莫名得多了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和难以言说的默契。 纤细的手臂,好像拥有着无穷的力气。 就在西门吹雪正在调整自己所领悟到关于剑法的新鲜领域的时候,容白明艳的唇角微微勾起。 长剑先行一步,而后短剑紧接着以自己飞快地脚步而出现在西门吹雪的腰腹部位。 西门吹雪在通过对招而进步。 那她何尝不是。 容白的记忆融合起来,随着双股鸳鸯剑得越发熟悉,也找回到了自己从前别扭的根源所在。 ——为什么失忆之后她所拥有的想法,是嫁给天下第一。 是因为这个世界她死了一次,失去了本身灵魂上的烙印,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占了大多数,只记得在皇宫时候那些深入人心的教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即便自己的灵魂一直提醒着不对,即便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些荒唐,但是这种念头就像是在耳边唱了数百遍的歌谣一样影响着她。 所以失忆之后,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等待着小皇帝亲政就死了的。 但她应该是死了。 又不是知道怎么活了。 连带着整个灵魂都是模模糊糊的,即使身在飞仙岛这个远离中原的地方,即便到了中原之后身在江湖之中依旧会被这些理念而困住。 这个世界好危险。 若说上一个世界在神佛眼中万事万物都为刍狗,公平,却又掀不起高高在上的神明半分波澜。 她要为自己争一线生机,不要让依附着她的妖族随意被打杀。 从棋子到局外的操控者,她或许会失败,或许会死。 但这个世界,一个全部都是凡人的普通世界,却只差一步,她就差一步连她灵魂最根本的东西都忘了。 如果忘记了那份欲与上天挣个高下,如果她乖巧地听从这个世界的秩序。 那她,还是她吗? 幸好,她杀了霍休。 幸好,霍休并不服她。 记在骨髓当中的好强才点醒了自己。 容白的声音像是初春山谷之中解冻的第一滴潺潺溪流,清清泠泠,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月光这一片清冷的薄纱。 剑刃划破身躯,血液喷溅而出。 雪花红梅之景,格外的鲜艳夺目。 - “到底谁会赢?赢了咱们又该怎么算?” 一开始的叫嚣和不服气在看了这阵阵带着杀意的剑法之后也归于平静,逐渐地回到了他们这些即使冒着大逆不道也要潜进宫来最关注的结果。 ——究竟谁会赢? 京城的地下赌坊,关于这个比试光赌金就有数百万。 多少巨富将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一场赌局之中。 “棋逢对手.....谁知道呢?” “这位剑客使的是鸳鸯剑,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个人物。” 眼下只要是生了一双眼睛的人,都没有办法睁着眼睛继续贬低容白。 即便他们并不清楚容白的身份。 不过,目睹之下的剑法值得他们收回之前的所有贬低。 当然,这种成熟稳定需要维持在他们没有输钱的时候,否则即使是有名的大侠,恐怕也难免会怪罪让他们输得身无分文的罪魁祸首。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赌局实际上与正在比试的人毫无关系。 突然。 人群之中的人眼睛猛地睁大,飞雪进了眼中也无暇怒骂,看着楼阁屋顶上的身影大惊失色: “这......西门吹雪这是....” 天纵英才,就是这么的让人忍不住地嫉妒。 暗夜之下,西门吹雪如同一只惊鸿飞过的白鸟,踏着屋檐上的雪泥,在围观的众人眼中烙下了最记忆深刻的一笔。 “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他悟出了新的剑招!” 忽的,鼻尖馥郁了一抹浓重的香气。 是一股伴随着血腥味的幽冷味道。 浓郁却又不过量,让人忍不住地轻蹙起鼻尖想要更加细致地嗅闻清楚究竟是什么香气。 而视野之中,迎接西门吹雪剑神的新剑招的,是舞得如同两只银蛇的双股剑。 “更...更快了!” - “启禀陛下,南王同南王党羽,已经被抓捕归案。” 四大名捕之中不知何时离开的铁手和追命带着六扇门的捕头将三人五花大绑压进殿内。 几人衣着华丽,看起来就十分养尊处优。 陆小凤一瞧就觉得养得白白胖胖的,但视线落在后头那单薄身形的人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花满楼,我觉得咱们今天离不开这儿了。” 陆小凤声音飘忽,如同暴雪风中的落叶一般找不到归处。 “这......这人长得跟当今陛下一模一样。” 跪在下边被五花大绑着的青年男子,面容和高高在上的皇帝,生得一模一样。 若说是仔细辨认起来,只有跪在地上的人生得更加白皙一些的差距。 依照陆小凤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来看,此人一定没有用□□。 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和当今陛下长得一样。 而叶孤城......造反? 狸猫换太子? 想用一个和小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换掉皇帝。 花满楼听了陆小凤这极其细小的声音才微微侧了侧身,平静的面容,这才出现了几分波澜。 “真是幸会啊。” “朕的皇叔,还有朕的......舅舅。” 小皇帝神情说不上来要怎么形容,声音绵长,只做一句话,就让跪在地下的南王打了一个寒战。 “陛下...你听臣解释。” 而那南王世子虽说与小皇帝长得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吓得已经流出了眼泪,缩成了一团。 小皇帝年幼登基,显然南王在发现自己儿子和小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筹谋。 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棋子,并不是一个英明的皇帝。 很显然,他把他的儿子亲手摧毁了。 “皇叔,你是如何将朕的堂弟藏起来,不参与任何宴会,朕清清楚楚你打的什么算盘。” “毕竟——” 小皇帝视线扫到了这般情景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的叶孤城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叶城主还在这呢,他可什么都跟朕说了。” “叶孤城,是你,是你,背叛了本王!” 功败垂成,南王眼球已然开始充血,看叶孤城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尊敬,只恨不能把他生吃了。 “叶孤城,是本王救了你父亲母亲一命,要是没有本王哪里来的今日的你。” “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吗?” 小皇帝好整以暇,看着他最讨厌的人被骂,有几分开心。 叶孤城却并没有因为南王的怒骂有任何波澜,他如同在蚌中打磨已久的珍珠失去了从前的锋芒。 “我已经答应了帮你,所以必然不会出卖自己。” 为了这一份恩情回报,他放弃了心爱之人。 因为叶孤城知道,如果他连父辈的救命之恩都能够遗忘,那他就再也无脸存活于世间门。 他再也不是他。 “陛下要杀要剐,还请给个痛快,切莫再折磨人了。” 说话的是场中唯一一个还老神在在的人。 老国舅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稚嫩的小皇帝,分明成王败,寇已经注定,但嘴角的笑容却依旧充满着讽刺:“你啊,主意太大了。” “南王世子好歹乖巧,你有什么?” 正是因为毒死了那个贵妃之后,本来还能装出几分乖巧的小皇帝彻底失控,老国舅这才扶持南王世子。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想听这些皇室秘闻。 他觉得自己要么死,要么阉了入宫,否则他知道得实在太多了!!! 可惜,老国舅没有听到陆小凤的祈祷。 “那个低贱的宫女,登上了贵妃之位就敢爬到我们世家头上?” “偏偏一个死了的贱人,还要色令智昏扶持江湖骗子来让她复活?” “什么西域奇珍的花种可使人复活,都是骗你这个昏君的!” “就算有,这个低贱的下人,她配吗?” 60 四条眉毛18 血染白花天下先 诸葛正我震惊老国舅真是不想活了, 这种话也敢说得出口。 毕竟......贵妃的死,从来是小皇帝不愿意提的蚀骨之痛。 当然,能够做出串通南王妄图狸猫换太子, 换一个听话皇帝上位的人也没有什么理智不理智的。 ——他早就将整个天下归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回答他的并不是小皇帝气急败坏的怒骂之声, 而是在这场中平静得如同一只白色幽灵的叶孤城微微侧头,挥剑几下斩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啊——” 紧接着是两道不同的暗器从不同的地方一起击中了老国舅的痛穴。 一瞬之间,连哀嚎之声都发散不出,只剩下彻骨的疼痛,瞳孔剧烈收缩,眼中充满着血丝,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后诸葛正我瞥见了那已经横在老国舅脖颈之上的剑刃,大声喝止:“冷血, 留他一命!” 冷血咬着牙,少年的表情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 但他看了一眼诸葛正我的神情,还是咬着牙收回了武器, 骨节捏得砰砰响,忍不住想要解决了这个人。 小皇帝超乎寻常的平静, 只在看着发出的两个暗器的时候,越过了,在他阶梯之下, 坐在轮椅之上的无情。 看了一眼隐藏在陆小凤身边, 看起来光风霁月清风无双的花满楼, 眼神之中充满着探究。 而刀光火石之间满殿乱成一团, 哀嚎声不绝于耳,双目如同枯井一般平静的花满楼却抬起头来,双眸正好对向了小皇帝的眼神。 无波无澜。 “派人来给他止血, 可千万别死了。” 小白的仇小白自己来报。 小皇帝缓步走下阶梯看着从前压在他头上的两座大山,其中的一座,现在不仅陡然倒塌,甚至满地翻滚痛哭流涕心中只觉得十分讽刺。 “舅舅,你就放心好了。” 他笑得十分乖巧。 “朕不是一位昏君,那个法师说的办法当真有用——贵妃已经死而复生,马上就能来亲自了结你。” “舅舅你想不到吧,从前你最瞧不起的两个人,现在都是能够要了你命的人。” 一手扶持的傀儡反噬,瞧不起的小宫女亲手杀了勋贵。 这才是一出好戏。 - 陆小凤已经浑身冷汗,他根本无暇思考这当中蕴含的皇室秘闻。 只求他现在能不能就地昏死,什么也听不见。 老国舅的耳朵能不能听见小皇帝的话,这个没有人知道答案。 因为他一直在痛苦地嚎叫,根本无暇说话。 伴随着这场话语落幕的,是叶孤城开口看着皇帝,只说了五个字,却蕴含情绪当中不知多少跌宕,道尽了半生风雨。 “你...皇帝......很好。” 这个皇帝很好,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如果他并非前朝皇室中人,并未身负血海深仇,父母并未被南王所救。 或许,他根本不用站在这里,听他的爱人与别人相爱的日常。 听别的男人对她的爱人有多么的深爱。 他们早就成婚了。 他的......叶夫人。 真可惜,从一开始他们或许就只能这样。 叶孤城心里酸涩,那种感觉好像是他第一次喝酒时候的样子,辛辣的汁液流淌到喉咙,进入到身躯当中。 心脏和脑袋,一瞬之间失去了控制。 那些想要寻找回她的设想,还有美好的期待,都如同绵绵的江水将他淹没。 前朝遗孤,报恩,飞仙岛的子民,是他身上的座大山,如今功败垂成,倒也落了个干净利索。 他之后就没有人再继续背负这么深远的仇恨了。 到他这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也好。 小皇帝听了这话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却没有任何的表达,只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满是嘲弄。 没有说话。 叶孤城手中的剑还有着划破老国舅经脉后的血液,但此时诸多护卫却十分有默契的,并未制止这个拿着武器直面圣上的人。 - 两个人,剑刃的厮杀越发的分不清无数影子,远远地就在眼前。 最后刺啦一声。 两抹影子,这才好像分出了胜负。 无数人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这个局面。 和这个世界彻底融合的容白战胜了,在这场比试当中更上一层楼的西门吹雪。 容白口中透着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西门吹雪半跪在屋顶之上,刚才容白朝他挥过来的两柄剑只差一下割破了他的喉管,最后是他被一掌推开。 而容白被他伤穿透了胸口,并不致死。 胜负已分。 “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我不杀朋友。”容白淡淡,为自己赶紧点血疗伤,止住喷涌而出的血液。 容白微微扬起了下巴,说不出的轻松和自在,周身如同洗髓一般,总算是与这个世界联系在了一起,彻底地得到了这个世界的认可,不再被排斥。 她身上的衣衫破损,遍体都是伤痕,裙子早已被鲜血染湿。 但她中执着剑刃,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里大朵大朵绽开的花瓣,绮丽灿烂。 身后的圆月硕大,将她整个身影包揽在其中。 圆月的宠儿。 还是......神明的化身。 围观的众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张大了嘴巴那一声,不知道该要如何作响的神态。 “你醒了。”西门吹雪道。 “你也没有输。”容白说道。 两人之间一站一半跪,刚才的生死对手,现在却分外和谐。 容白侧身想要朝着西门吹雪更进一步,西门吹雪却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你赢了,但我也没有输。” 一场对决比试的就是那微乎其微的一点。 容白赢了,但西门吹雪没有死,她就永远不算是真正的赢,而西门吹雪也不算是真正的输。 因为只要西门吹雪活着,他就会追求胜利。 “你去往前路走吧。” 西门吹雪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若非容白亲眼得见,必然不会相信,传闻之中的剑神会露出这般如同富贵闲人一样,没有任何心事的笑意。 “不用管我。” “既然已经是对手,那就不要回头看我。” 始终没有问为什么这一场和叶孤城,本来是要么死,要么赢了对手得到所爱的局面,会变成他和容白的对局。 西门吹雪是喜欢容白的,但这一种喜欢比不得对剑的执着。 让一个剑客放下到手的胜利,这无异于失去信仰。 他和容白已经是注定的一个对手,只要他们之间还活着,那他的毕生所求就是打败容白。 一个追求胜利的剑客......不可能爱上他的对手。 回应他的,是容白一声叮嘱,记得点穴止血,而后是裙摆和微风交织的声音。 宫殿之下,那些人喧哗地吵闹,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在宫阙之上,遥遥地看着那乘风飞行逐渐在视野远去的身影。 雪逐渐地下得绵密了起来,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空闲的那只手,手上还有着干涸的血液,他却操纵着直直的从衣襟当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缕发丝。 周身还有着那一抹无法形容的馨香,如影随形,好像那个人永远没有离开一样。 西门吹雪知道。 他曾经那些包含着不能言说心事的热烈,接下来只能说给自己听了。 他是西门吹雪,如果忘记了自己的信仰,那他还是谁呢。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淹没在大雪之中,他却听得分外清楚。 “幸好还有你一直陪着我。” 不负信仰。 - 这一场战争究竟,掀起了多少的波澜,还尤未可知。 但恢复了自己的记忆,风风火火的容白驾驭着轻功奔赴在这雪夜当中,可是十足的气势汹汹。 她容白,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记仇。 因为她有仇,当场就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复活的,并且还在这个世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变成了一个花妖。 但她却知道当时毒药入喉时候的痛苦。 那个毒药没有办法救治,却偏偏让他在服药之后的每一瞬喘息都疼的,灵魂都在颤抖。 她出主意让小皇帝联合保皇党的诸葛正我,很显然惹怒了老国舅。 而她的位置又挡了老国舅一家更上一层楼的荣耀。 国舅。 太后。 都是要害死她的始作俑者。 而只要太后一日不死,老国舅这个东西永远还会怀揣着希望。 所以她这么急匆匆地,又是去杀人的。 至于老国舅? 现在叶孤城和南王估计已经被伏击,老国舅要么庆幸他没有参与到这个必定会输的谋反,他会再下一个。 要么都省了她动手了。 反正现在皇宫这么乱,据她小皇帝的了解,估计是想对这一群江湖人一网打尽。 所以.......太后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雪越下越绵密。 细雪落在容白浓密的睫羽之上,苍穹浩瀚,容白轻功飞得极快,偶尔有路遇到她的人,只看到了那一双漆黑如星的眼睛。 - “暴君暴君!” 老国舅因为小皇帝的命令之下及时的救治,根本没有死,但敷上了伤药上去也不过是止血而已。 被两次击中的痛穴没有丝毫的缓解。 他崩溃地大骂着。 却让小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得平和温柔,十分愉悦。 “你杀了我又怎么样?你敢说我是因为什么被杀的吗?” “只要你还想坐稳这个皇位,只要太后还在,我永远是你的舅舅,永远是这朝廷的功臣。” 南王欲哭无泪。 喉咙中发出的嗬嗬声如同破败的风箱,发出最后的挣扎。 老国舅眼看着小皇帝神色大变,正在得意。 忽地,听到了身后一阵轻柔的声音响起。 “尊敬的国舅大人,您说的——是这个吗?” 他垂死用力地回过头,却见在他心目当中,本该早就尸骨化成灰的卑贱之人,站在他的面前。 然后......手中拿着的是他的倚仗是太后从不离身的玉佩。 “你把太后娘娘怎么了?!” “你个宫女出身的,你大胆!” 玉佩被抛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碎片。 老东西还想再骂几声,却被容白手中拥有着干涸血液的剑刃削断了整个头颅。 头颅在大殿的地毯上翻滚几下,眼眸睁大,似乎最后依旧是不相信他死在了他瞧也瞧不上的卑贱之人身上。 容白沐浴着外头飞扬的洁白而来,脸色苍白,发丝凌乱。 在做完了这件事之后,这才伸手将刚才比武时候脸颊上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感谢各位愿意将这个逆贼留给我。” - 大殿之中安静了一瞬,好像这才回过神来。 侍卫全部叩拜,激动地说道:“拜见娘娘。” “小白!” 一声激烈地喊声,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几个人同时说出口的。 小皇帝现下也被这狂喜所失去了理智,无暇计较。 小皇帝快步来到她的身边,无视了一旁那颗正在流淌着血液的头颅。 多年不见小皇帝身形已经十分高挑,能够肩负起一国重任,也可以能够好好地保护她。 不会再让他受半点委屈。 他激动地将人抱在了怀里,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柔弱的身形。 充满着强势意味的圈禁。 像是拥住了他的无价之宝。 而诸葛正我一边欣喜皇帝总算是能够得偿所愿行礼之时,也没有忽视在场几人的特殊眼神。 浪子陆小凤满怀激动,目盲的花满楼却第一个发现,平静的叶孤城眼中拥有了希冀......这些都是觊觎娘娘的。 还好还好,娘娘身边还有无情这个省心的人护卫着。 将来皇上和他也能够放心一些。 61 四条眉毛 血染白花天下先 容白有些准备, 但没有想过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充满着温度的拥抱。 让她差一点没有拿稳手中的武器。 脸上刚才被溅上的血液落在她眼下暗影位置,她反应了一下这才缓缓笑了起来。 记忆是一个会影响生灵判断的根本因素。 她失去记忆太久,蓦然将洪水一般的记忆倾泻进她的脑袋, 属实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良久,她这才缓了缓现在冷凝的气氛, 轻笑着说:“陛下,还是先松开我吧。” “好疼啊。” 好似倦鸟归林, 容白的示弱这才让早就知道人还活在这个世间的小皇帝心定了下来。 “太医!” “太医还不快些过来为娘娘诊治。” 小皇帝万分庆幸因为自己并不想让南王老国舅一系死得太痛苦而让医术高深的太医留置在此。 叶孤城能够做出推诿让容白作为替身的事情,当真不配为人! 小皇帝有多么相信容白一定会赢,就有多么地担心容白受伤。 焦急的小皇帝没有注意到容白在听到那一句“娘娘”时候脸上微妙的神情,焦急安排容白坐下,什么都忘了。 “还没有让人起身呢。” 容白拽了拽小皇帝的衣袖小声提醒, 并没有自己说出那句“平身”的话。 小皇帝视线从太医的手抚上纤细的手腕这才抽出一分注意力来说道:“快起来, 快起来。” 此刻小皇帝也无暇注意究竟谁跪了谁没有跪了。 在御座上的那份君临天下算无遗漏的凛然气质, 现在却满是守候着失而复得珍宝的野兽。 从远处看去, 容白纤细的手腕微微凸起, 瘦的仿佛稍稍用力都会将它折断, 根本不堪重负。 她像一颗被暴雨冲刷后的花瓣支离破碎的娇花,而她身边的小皇帝即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却依旧能够看出刚才运筹帷幄处决了叛乱之局的小皇帝用外露的凶悍守候着他的那一颗无价之宝。 容白, 就是那一枚无价之宝。 是一国之君桌案上的王权玉玺; 是剑客奉为信仰的手中剑; 是花匠园中最珍贵的一朵奇珍; 即便现在被剑鞘锁住随手放在御案上的剑刃, 上面还沾染着几分干涸凝固的血液。 她并不柔弱,却依旧被小心呵护着。 - “咳咳......小白,那个......你回来了...那...” 陆小凤的欲言又止打破了寂静, 容白觅着声音抬起头看见了一脸纠结的陆小凤。 还有在他身后一半身体被隐藏在暗影之中分不清楚情绪的花满楼。 容白并不是一个会让朋友着急的人。 借用朋友满天下的陆小凤的一句话:你要时刻懂自己的朋友需要什么,不能他需要救命的干粮,而你却给人价值千金的美酒。 所以, 没有等陆小凤纠结好该怎么称呼自己,又怎么问出他最关心的时候,容白已经贴心地给了解答: “你放心就是。” “虽然赢的是我,但西门吹雪也没有输——” 她展眉一笑,从容一如初见时候的样子。 听着这话的陆小凤总算放心了下来,不论谁和谁比试,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就是两个朋友之间必定有一个会死。 他看了一眼身侧平静得看不出任何心情的花满楼,也没有错过花满搂紧攥着的拳头在听到容白说话之时才松开。 ——即使他一直冷静自持,面对皇亲国戚的造反也十分平静。 ——也会因为心上人的安全未曾确认而紧绷着。 ——虽然花满楼或许现在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事实如此无法否认。 太医头上沁出了冷汗,他一把年纪了,被小皇帝这么紧盯着依旧受不了,战战兢兢细致观察着许多年不见后容貌看起来更胜一筹的娘娘,为其诊治。 容白向来深谙语言艺术,她懂的该要说什么。 越过重重人影看向一身白衣与这个华丽而诡异的宫廷完全气质不相符合的叶孤城,两人眼神对在一起。 跨越了山海。 “你选的替身很好,很像你。” “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叶孤城这才愉悦地笑了起来,浑身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畅快。 这话中意思,分明就是寻常人无法分辨,而容白因为太过于了解他所以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那个替身并不是他。 “还好吗?” 叶孤城抿了抿唇,难得的在他身上出现了犹豫,局促之色。 他发冠上的珍珠温润朴实,折射出柔软的光芒。 一如他这个人,现在只剩下温柔和遗憾。 容白摇了摇头,扯动着她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疼痛,忍不住的轻“嘶”一声,发出些许气音。 在场的几人当中无不露出了下意识想要前进一步的动作。 “你了解我的,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是我刻入灵魂当中的信仰。” 说这句话的时候,容白眼睛微微向上挑,眼角之下溅上的血液凝固成一颗红痣。 侵略感十足。 宫殿外头是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裹杂着冬日的严寒,被尽数挡在外头。 宫灯璀璨,她坐在这儿,身上满是血液,伤口。 笑容桀骜,语气狂放:“我会成为天下第一。” “我已经成为天下第一。” 她会是“容白”,只会是她自己。 不是许多江湖人口中绝美的美人,不是飞仙岛的夫人,不是什么娘娘。 这些曾经束缚着她选择的东西,都在今夜彻底了断,无法再束缚着她。 叶孤城了解容白,他在海边救了濒死的容白,那时候容白昏迷不醒,口中却依旧念念不忘地念叨着这四个字。 她有多执着,叶孤城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十分清楚,所以叶孤城。才明白自己加入南王谋逆一事无疑是放弃了容白。 容白会追寻其他人。 就像他从飞仙岛赶来太原时候一样见到的场面。 群狼环伺。 他亲手将他一直守候的宝藏暴露于人前。 幸好......容白现在要自己成了天下第一。 _ “娘娘身上的伤,需要上好的药膏来进行救治。” “虽然已经被点穴止血做过处理,但还是要小心包扎,不可进水。” 太医没有错过在他视野之中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他忍住胸膛内剧烈的跳动,赶紧将容白暴露在外的伤口掩盖起来。 医者仁心。 不管......不管娘娘发生什么,娘娘现如今都是他的病人。 宫殿之内大多都是小皇帝的亲信,可娘娘的特别之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小皇帝连连点头,放在容白脸上的视线这才稍稍移开。 他看了容白明媚红润的脸色,姿容之艳丽,哪怕他从前召进天下极具盛名的丹青圣手,也无法描绘出其中一二分神韵。 可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眼眸明亮含着星子。 鼻尖有呼吸。 还有鲜艳的唇瓣,并没有染上剧毒的鲜血。 没有喷涌出乌黑的血液,夺走她的生机。 “好...好,好好诊治,好好养伤。” 小皇帝声音轻柔,像是在触及一个稍稍用力就会苏醒的梦。 也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世事的幼童。 他不敢眨眼,生怕只要稍稍错开眼神,眼前之人就会如同从前一样,无声无息地闭上眼睛。 “以后这些刀啊剑的......” 容白抬起头来看他,四目相对,小皇帝终究是还没能够说出那一句“还是别碰了”。 _ 容白忍不住地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烛光是热烈的,可她的目光却是十分清醒的。 没有因为战胜了西门吹雪而狂喜,也没有因为眼前错综复杂的景象而落寞。 她如同从前一样安抚地抓住了小皇帝的衣袖,那些在宫里普普通通的岁月,要是他们互相搀扶着这才熬了出来。 “太后身体抱恙,因为得知南王和对陛下不敬,所以一月之后亡故。” “至于尊贵的国舅大人......”容白沉吟一声,视线越过地上的头颅,看向陆小凤:“需要麻烦你找一下司空摘星了。” 国舅这个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他觉得他最尊贵,小皇帝是他扶持,太后是他亲姐,自幼宠溺。 一刀杀了个干净,但收尾昭告天下却不能这么操作。 “南王谋反一事,还有——在外头那些江湖中人,接下来收尾的事,就麻烦诸葛大人了。” 南王抖如筛糠,这是欺上瞒下,要把所有事都推在她一人身上啊! 南王世子早就晕厥了过去。 诸葛正我恭敬地行礼,没有理在他心中早就已经是死人的两人:“遵从娘娘旨意,臣万死不辞。” 几句话,就安抚了宫殿内的几方势力。 诸葛正我说着又皱起了眉,说道:“娘娘,无情护驾失利,恳请娘娘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继续保护在娘娘身边。” 容白并没有来得及做出回答,因为小皇帝脸上已经充满了狂喜。 “你恢复记忆了。” 能够这么有条不紊为他扫尾的,能够窥一斑而知全豹的,只有他的小白。 容白点点头,觉得今夜是一个不眠之夜,有很多话她想了解清楚,却也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相问。 “我先去后殿上药,接下来的事,陛下自己处理可以吗?” 小皇帝激动地点点头。 他恨不得将这些江湖人全部杀了干净,让小白彻底遗忘这些打打杀杀的岁月。 但他必须做到最好,最优解。 _ 容白和在场很多人说了话,却只错过了花满楼。 直到前往后殿的时候,才路经因为无法看到而没有让路的花满楼。 只一瞬接触,鼻尖残余许多花香。 还有浓密的血腥味。 容白屏退了太医,畅通无阻地朝着最后走去。 她心中有着指引,密室之中,她脚步轻松。 抬头看着硕大的金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行了一个佛礼。 与此同时,在大雄宝殿法会上原型为金鼻白毛老鼠精早就已经神识分出的迦罗菩萨睁开眼睛。 眼中满是惊诧。 _ “多谢世尊。” 这世上没有什么复活成妖的办法。 有的,是佛祖要救她一念。 有的,是出现在京城的法师留下的起死回生之法。 有的,是一个需要紫微星之血来浇灌复苏的一线生机。 _ 一线生机。 每一个世界都充满恶意地想让她死。 但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会开出最绚烂的花。 此劫已渡,容白回忆起来却只觉得胆战心惊。 太过凶险。 可怕的是,她差一点不是她了。 - 西天......佛祖...... 容白看着佛目半睁,面露悲悯,公平看待世间所有的金像轻叹一口气。 西天之中从来没有白白得来的东西,佛祖这般帮她究竟图的是什么。 她只是一个不愿意服输的花妖罢了。 哪里值得佛祖这般...可以称得上用心良苦的在这个世界显灵留下几分庇护。 62 四条眉毛20 血染白花天下先 江湖、朝野之中, 近日最大的事便是紫禁之巅的那一场比试,而牵连出来的弥天之事。 白云城主叶孤城在赴约之时发现了南王借此机会意图谋反,殊死搏斗之下被暗算重伤。 江湖之上早有些许名声的那位杀了霍休的女侠迎难而上, 紫禁之巅成了她和西门吹雪的比试。 琉璃宫阙之上,两个巅峰的剑客殊死搏斗,一场夹杂着细雪不可复制的绝世荣光, 剑影翩飞,照耀在每一个有幸见过这一场比试的人心中。 ——同时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是两个武学之上的疯子,遍体鳞伤之际, 还能琢磨出更高深的功法剑招。 不能惹。 一旦遇见,快些跑。 那些往日里只针对西门吹雪的可怖之处,又因为容白的神秘之处更上一层楼。 当世剑法, 天下第一。 在那一月圆之夜之后, 江湖之上的人饶有心悸,“容白”再也不能试,许多人口中容貌美丽, 当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等人的面侥幸杀了霍休的人。 是天下第一剑。 是大侠,是巨侠。 当然, 这仅仅是江湖上的事,也仅仅是一个开始。 南王谋反,对很多江湖人来说,这只是无关痛痒的一件事, 毕竟朝廷如何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切莫忘记了那一日紫禁之巅的比试,当今陛下批准了几人可以入皇宫, 又有多少人冒着大不韪,只为一睹这光景? 南王谋反一案,牵扯到的人并不多, 朝廷彻查得十分迅速。 但是......那一日没有任何明面上的缘由出现在皇宫里的人却遭了大难,被扔进了六扇门的大牢。 这样还没完呢。 太后因为此事伤心不已,重病不起,当今陛下乃是孝子,众怒之下,彻查当日之事。 所以查不得了。 神侯府四大神捕全部出动,六扇门精英格外活跃。 此时江湖之上再也没有人敢骂这些人为朝廷鹰犬。 都祈祷这场大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但天不遂人愿,四大神捕清查地下赌场的账目,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发一大笔横财的人被查了个一干二净。 上千万两赌资被查处。 涉案人员之浩大,拢进了大半个江湖。 朝廷是怎么处理这个结果还犹未可知。 在各种营救计划破灭之后,高傲惯了的江湖人,这才收敛起了锋芒,直面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朝廷。 明面上的变化却使整个江湖都夹起尾巴来做人。 再也不会出现侠以武犯禁,一些仗着有一些武功,便以杀人为乐的组织,比赛削掉平民百姓的耳朵鼻子。 此举也让天下之人人尽皆知,当今皇帝,不容小觑。 _ 而后几年,江湖上依旧血里有风,并没有朝廷的那么规矩体统。 但在双方的互相把持之下,长亭少了些迂腐江湖之中的人,也将平民百姓的命放在了眼里。 还发生了几件大事。 白云城主叶孤城在京城疗养好伤势之后,飞仙岛正式纳入中原领土。 共开海上贸易。 剑神叶孤城也悄悄地为飞仙岛添了一位女主人。 据说这一位岛主夫人生得极其美丽,剑法高超,和白云城主十分相配。 至于为什么是据说呢?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只能通过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当中推断出这些东西来。 还有......西门吹雪万梅山庄的所有产业都换上了一种花的图腾。 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样子,但这图腾美轮美奂。 还有......江南花家多了一位七少夫人,据说花家老夫人视若掌珠,疼爱得不得了。 还有......就连偷王之王司空摘星都说他见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却无法拥有。 让听到了这些风声的江湖中人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便是这些风云人物好似在比赛似的,一个赛一个地宣布自己心有所属。 直至当今陛下先贵妃为后,这场没有见任何血腥的斗争才终于落下帷幕。 毕竟.......兵不血刃地将不把皇权放在眼中的江湖人削掉一层皮还要感谢皇恩,一般的皇帝根本做不出来。 不敢说,不敢说。 _ 是初春。 潮湿的雨刚刚停下,风一吹过,便带着刺骨的寒冷。 街边的坊市挂着精致小巧的灯笼,偶尔有穿着厚厚棉服的行人路过,留下断断续续的话语声。 花满楼的小楼来了几位客人。 第二个到的是一身大红斗篷,不走寻常路偏要翻窗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刚一进来,脸上带着的笑意瞬间凝重了起来。 手中托着的酒坛也被规规矩矩抱在了怀里,恭恭敬敬弯腰行了个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实际上已经十分用心的礼。 “参见陛下。” “怎么陛下...还不远千里来一趟江南,让在下...让我...让陆某...”陆小凤忍不住地呲牙咧嘴,觉得和小皇帝说话真难。 但也不能不注意。 虽说小皇帝看起来现在心情不错,但是多年之前南王造反的那一夜,小皇帝也是这么笑着听着老国舅骂他,然后——老国舅受尽折磨之下还被保全了一条命。 陆小凤这么多年也算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 可这种谋反,叛乱,皇室秘闻......他可真是头一次见。 根本不想再回忆。 苦笑。 小皇帝侧头看了一眼陆小凤,唇边笑意扯了扯,见他为难成这样才放过陆小凤一码。 ——自从他看了六扇门送上来的情报,发现陆小凤是这个很...有意思的人。 很多时候,他一交一个朋友,这个朋友要么马上犯事,要么已经犯事。 六扇门以陆小凤为重心,发现了很多人模狗样隐藏得极好的人。 陆小凤,朝廷手中一大利器。 六扇门编外成员。 虽然陆小凤自己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但这件事本身也不用陆小凤本人同意。 “免礼吧,在外不用讲究这些。” 陆小凤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心中腹诽:不讲究你倒是早点说,礼都行完了说不讲究,怎么看都不是不讲究的样子。 陆小凤刚刚走近,鼻头忍不住地一蹙——花香。 好浓郁的花香。 这么浓的程度简直就是腌入味了啊。 不敢细想。 “小白呢,怎么还不来?” 小皇帝没有来得及说话,去取糕点的花满楼含着笑意说道:“小白传消息来,会晚一些,无情说需要小白的帮助。” 陆小凤没有错过花满楼身上的花香。 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失去嗅觉。 就能当一个呆鼻子的傻瓜,不用承受这些他根本不想知道的秘密。 当然,这花香可能只是染上的。 别人闻他现在可能也是这个味道。 花满楼...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真的不能把握住花满楼对小白的情感。 “呵。” 一声冷嘲,陆小凤顺着声音看到小皇帝,忽然想起了记忆当中不愿意面对的一幕。 对了......无情是小皇帝亲信,那小皇帝知道那啥...吗? 一定只是因为无情这个捕头竟然大逆不道敢使唤皇后娘娘! 该呵。 陆小凤安慰好自己,摸了摸自己噗通噗通直跳的心脏。 “西门吹雪呢?”花满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有条不紊地将陆小凤放在酒壶当中的酒准确无误地倒入酒杯之中。 他笑得分外平和温柔,任是谁看了都忍不住称赞他如玉一般。 “别提了,又闭关了。” 陆小凤顿了顿,没用花满楼主动问。 “叶孤城也闭关了,不过按照时间来说,也该出来了。” “小白好胜,这俩人也是丝毫不让这剑客巅峰是越来越刷新了。” 小皇帝冷哼一声:“小白学什么都快,这天下第一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定局了。” 嘶...这话,好像真的不能反驳。 容白一开始略有生涩,和叶孤城剑法如出一辙,用的希望的招式在她身上却展现了不同的样子。 和西门吹雪不分伯仲。 但一场濒死时候的决斗,西门吹雪悟出了新的巅峰,容白也越发融会贯通。 叶孤城被小皇帝放了一马之后达成了新的协议,束缚她多年的枷锁消失,心境上顿悟。 剑法上紧随其后。 往常天下第一人遍地生花,到现在都成了剑道上独占鳌头了。 陆小凤看着小皇帝说起容白开的激动样子,忍不住腹诽——怪不得容白要管小皇帝叫小甜饼,确实挺甜的。 想着陆小凤就被含笑望了一眼,他心头一晃,觉得黑白无常快要跟他招手了。 咦,这种福分还是小白自己受吧。 _ 马车的铃铛声在小楼下方停止。 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油锅之中倒入了清水,哄得炸开。 “这是...这是谁啊,好美啊!是嫦娥吗?” 一个幼童的声音响起。 “傻孩子,这是容巨侠——保护百姓义薄云天的容巨侠。” “巨侠?不是大侠吗?”孩子问道。 “叫她巨侠,是因为她比大侠还厉害啊。” “我也想成为容巨侠这样的人。”说话的幼童衣着朴素行事稚嫩,但她在望着容白身影的时候格外的神采奕奕。 让人相信,她的未来,真的不可限量。 江湖,从来不在以武欺人。 而在薪火相传,热血难凉的义薄云天。 有时候,只需要一面,就可以托付生死。 容白抬起头,望着熟悉的友人,清冷的人也多了几分温度,她的笑容与她本身的存在氤氲了一种诱惑人将她拉下神坛的的妖冶。 花妖,神女。 有何分别。 “别来无恙。” 远处画着飞仙岛图案的马车赶来。 隔壁楼顶上白衣剑客抱剑矗立。 _ 容白指尖上开了一朵小花,洁白而生机勃勃。 63 清穿红楼 夺娇娇 康熙帝少年即位, 雄心壮志。 然这一番顺遂,太皇太后甘愿放权历练之下逐渐亲政,可大权在握的皇帝却也有心中的伤心之事。 康熙六年马佳氏所生的长子承瑞, 不过岁就已夭亡。 而万分期待的嫡子承祜,子承庆,四子赛音察浑,也不过几岁,便早早离开人间。 子嗣单薄,膝下无子是一个帝王的罪过。 没有后嗣也,就代表着储君之位犹未可知。 本来只是想要借着嫡子的诞生来让遵循礼义廉耻立嫡立长的汉臣有发挥的空间。 可......若般境遇之下, 让康熙不得不要面对一个事实。 皇太极未曾活到入关,康熙的皇阿玛年纪轻轻便因为天花而亡故,自己留不住孩子。 诅咒, 他只能够想到这些。 可那么多的喇嘛却没有任何应对之法, 只能让他眼睁睁地清醒地看着自己期待的儿子离开。 直到一位年轻的法师不卑不亢地说道:“时也, 命也,有福之人自然有, 有福之人来庇佑,皇上不必太过执着。” “或许下一瞬,这个有福之人,就会出现了。” 康熙脸色凝重, 分辨不出喜怒,定定的, 看着这一位年轻的法师。 按照帝王心术来讲,他自然能够明白眼前这位法师不过是怕他怒极之下,牵连到众人,而施展的拖延之计。 但作为一个穷途末路的父亲, 他只能祈求长生天,眼前这个法师所说的是对的。 胤禔出生,康熙不敢暴露喜色,生怕又是一场空,便将孩子交给亲信大臣来抚养。 发妻孝诚皇后在生育孩子的时候死亡,康熙的忍耐值如同在青色的岩石之下,压抑了多年的火山。 一朝喷发,便已经不可收拾。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发妻用尽生命而保下来的孩子,如同其他孩子一样夭亡,所以他下了隐秘的最后的通牒——如果不能保全胤礽,他要让全部的喇嘛给他心爱的儿子陪葬。 自从胤礽诞生,康熙便亲自抚养,倾注了所有的父爱。 而京城之中所有的喇嘛都出现在了法华殿当中。 名为祈福,实为圈禁。 直到次年二月十二,那位年轻的法师这才激动地说道:“来了,来了——” 花朝节当日,还属于初春。 可那一日康熙亲眼见着满京城的花在这一日盛开。 不论如何都做不得伪。 他信了龙脉诅咒,就只能继续相信这庇护之人,所以他问道:“这有福之人究竟在何处。” “荣国府今日有一女诞生,就是她。” 康熙听到这名字倒是冷嘲地勾起了唇角,本有的六分期许也缩减成了分。 贾家能够成为钟鸣鼎食之家,自然也是立下了许多功劳,才有如今这个地位,屹立在京城之中,多年不倒。 可不论是从前贾家的家主在先帝琢磨皇位继承人的时候先向董鄂皇贵妃的儿子示好。 抑或者在押注裕亲王福全,都注定了贾家这一派系,在康熙眼中虽然不是眼中钉肉中刺,但依旧让帝王心存芥蒂。 而且贾家前两年还闹出来了家中嫡子衔玉而生,命格妙不可言的传言。 在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个男子,命格妙不可言,多贵才是贵? 是不是也要当上个皇帝,才算是真的尊贵? 也正是因为如此,康熙听到又是贾家的事,轻嗤一下:“那就按你所说,将人抱进宫里来。” “托付太皇太后抚养,一同为太子祈福。” “朕要的——是保成能够平安无虞地长大。” 随着康熙的一声令下,天使带着仪仗去荣国公府接人。 根在帝王身侧,眼观鼻鼻观心的大太监梁九功听到康熙这话,瞬间明白——陛下这是下定主意,要立皇储了。 而这位花朝节生的贾姑娘,只要太子殿下平安顺遂,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少不了了。 只是......年幼便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常伴青灯古佛,为另外一个人祈福,时也,命也,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好是坏。 - 太子胤礽是当今皇上亲自抚养捧在掌心当中的爱子。 但胤禔自小在能够让他作威作福的大臣家中长大,也养成了无法无天,天老大他老二的心态。 是以回到宫中,续齿之后的胤禔看那个明明是自己弟弟却不管自己叫大哥的胤礽十分讨厌。 只见一面就觉得同性相斥。 但今日,难得的,胤禔从阿哥所里一路溜着身后的哈哈珠子太监们跑到了乾清宫直奔太子殿下的住处。 “你们都下去吧。” 胤礽轻哼一声,示意身边的宫女下去。 他这个大哥从来不知道分寸,在哪里都能把它当成属于自己的地盘。 等人走了,不过是七岁幼龄但已经可以见得出身体强壮的胤禔这才说道:“太子二弟,乌库妈妈从行宫当中回来了。” 胤禔故作高深,脸上充满着得意之色,朝着弟弟挤眉弄眼:“那个传闻当中,能给你带来福气的格格估计也跟着回来了。” “二弟,真没想到你的福气还是要让别人给你的。” 胤礽不说话,胤禔早就习惯了。 他自顾自地说道:“你猜这个小丫头得长成什么样子?” “他们家就没什么人,也谈不上什么显赫,估计就是为了将人送进宫里来才编出的这种谎话。” 宁荣二府,在其他人眼中称得上是显贵。 可在这两个皇子皇孙眼中,却只能说一句“一般”,家中子嗣,连给他们做哈哈珠子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也是因为贾家并非旗人的缘故。 “依照兄长所想,这小丫头估计就会投乌库妈妈的所好,满脑子佛经,满脑子家族,长得就像...” 胤禔功课算不上好,这时候想不起来恰到的比喻,犹犹豫豫地。 “大哥是想说,明明才几岁,却像将行就木的老人一般?” 胤礽这才从手中一直在把玩的紫檀木马移开视线,随意应了一句胤禔。 “......才不是。” 胤禔嘴硬,即便胤礽说在了他心坎里,他偏要唱反调。 “反正我倒要瞧瞧,这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胤禔眼中有着不佳掩饰的恶意,在他心里,他捕捉到了一个可以教训胤礽这个的新玩具。 至于玩坏了,还是玩具本身就是个假的,这都无所谓。 只要让他玩开心了就行。 “都说这小丫头能够保佑太子二弟你,为兄倒是想知道,她这福气能不能保佑自己——要是她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怎么保佑你呢。” 胤禔歪了歪头,随手把玩着胤礽空置的鲁班锁,然后又扔下。 “弟弟应该不会怪罪,为兄为你验明事实真相吧。” 胤礽抬起头来,这才目光灼灼地看着胤禔。 直接看到胤禔心虚,下意识移开视线。 他年纪还小,又惯常直来直往,估计这些话在他得到消息之后早就计划了无数遍,这才在他面前发挥。 胤禔不敢久看胤礽的眼睛,他不知道该要如何形容,只觉得自己的弟弟眼中闪烁着的冷酷比冬日还要冷。 阴沉沉的。 也不知皇阿玛究竟是怎么违背着良心说出——保成最可爱不过的话来。 “大哥你随意。” “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胤礽眯起眼睛,即便身形一大一小,一强一弱,他的气度已经超越了本身,凛然到让人惧怕,根本不像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听了这话本想让胤礽求他,想看胤礽生气的胤禔大怒,喝道:“那你可别后悔。” 等到胤禔风风火火气势汹汹地走了,胤礽这才一把甩开手上的东西。 抽出放在腰带里的马鞭,一下桌案上将所有的玩具都拂在地上。 听到了动静的宫人赶紧跪倒在地,听着胤礽不耐烦地开口:“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脏死了。” 老大这个蠢东西。 胤礽冷眼看着宫人们,因为他的一个命令忙忙碌碌,眼神之中冷漠压抑着极致的疯狂,手中那个御赐的马鞭,让人望而生畏。 等到面前清静了他才稍稍稳住心绪。 胤礽闭上眼睛,缓解着心头的烦恼,他又想起上一辈子。 和老大不死不休的一辈子。 他重生了,在他死后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他又回到了儿时,皇阿玛将他当作心头至宝的时候。 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多了一个传闻之中,可以庇护他平平安安的女子,牵连着一系列的变化,让乌库妈妈也信了,出宫为他祈福。 胤禔说得很对,那贾家的女子估计就是贾家传出来的风声。 也是一个棋盘当中的棋子。 毕竟贾家该他记忆之中,可是被抄家了。 如果说,平常人在这种境遇之下,或许会同情那个命不如自己的人。 可胤礽他啊,最讨厌被利用。 所以,他扬了扬马鞭,所以就要勾出邪性的笑容:“摆驾,孤去给乌库妈妈平安。” 也顺道送那个棋子一程。 毕竟早死早好,还是不要穷途末路之后才知道事情真相的好。 - 容白对从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她记得自己应当不是经历第一个小世界了。 因为她从濒死状态,现在已经开出了花来。 即便自己这辈子只是一个寻常人,也必须要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容白发现......这个世界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她活下去。 有尊严地活下去。 是一个最大最难的事。 小鸟飞越一座山峰和游鱼漫游过江海,从来没有高低之分,只有山和海的区别。 她的起点很低。 可她最擅长的,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为自己争夺。最强大的利益。 她陪着现在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身边,对于现在的皇权分布有最清楚的认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还是祸不到最后,结果犹未可知。 “哎,说你呢,快给本阿哥停下。” 容白走在廊下,身边并无侍女,远远地就听着后头焦急的奔跑声还有叫嚣声音。 她回头看去,是一位穿着玄色衣衫的少年,腰间点缀着许多的玉佩香囊,随着他逐渐地跑过来,衣袍尚秀的团龙的花样清晰可见。 按照他的称呼,还有这般年岁,应当就是原先养在大臣家中,而后才回到宫里的大阿哥——胤禔。 脾气不好。 是容白落下的第一印象。 “见过大阿哥。” 胤禔走到跟前停下脚步,这才有时间来打量他叫住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身赤红色的科尔沁裙装,头发没有梳成两把头,也没有盘起头发,而是普通科尔沁人一般分成了各种各样的辫子,夹杂着五彩的线。 额石的主石是一枚青松宝石,其他的宝石胤禔没有什么研究,只觉得花花绿绿的佩戴在她身上格外得好看。 本来准备好的气势汹汹的问话,突然哑火。 胤禔看着这个小妹妹,慌里慌张地踢了踢脚下的鹅卵石路,问道:“你是跟着乌库妈妈一同回京的科尔沁格格吗?不然为什么本阿哥之前没有见过你。” 身后跟着胤禔脚步来的太监气喘吁吁,虽然不知道容白身份但还是行了礼,劝着胤禔说:“大阿哥,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惹太皇太后生气。” 容白没有错过胤禔身后跟着的这几个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慌张,还有胤禔霸王一样的性子,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反问道:“那阿哥呢?阿哥是来你太皇太后请安的吗?” “可是现在太皇太后已经睡下了,恐怕大阿哥需要再等一下了。” 胤禔一听别提多高兴了,挥了挥手:“就是乌库妈妈睡着了才好。” “本阿哥问你,跟你一同在行宫里来的,有没有年纪和你差不多大,但是说话啰唆,穿得难看,整日都是规规矩矩的人?” 容白扬了扬眉,因为身高的差距只能微微抬头看着胤禔,细长的眉宇之下去思索眼眸。 胤禔注意到了这个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说话啰嗦。 ——穿得难看。 ——整日里都是规矩规矩。 这种描述的话无疑就是宫中得力的嬷嬷。 可偏偏胤禔说了,还得是个跟她年岁一样大小的人。 在这个前提之下,又因为她科尔沁的打扮,所以大阿哥把她认成了科尔沁的格格。 那大阿哥找的......岂不就是她? 虽然这些描述并无一点相符,但若是按照想象出来的话,也算不上是特别离谱。 “大阿哥若是知道了是谁又如何呢?” “能不能告诉我呀。” 胤禔很少见人穿红色衣裳,更何况很少见有人穿纯正的红色衣裳,大多宫里的人喜欢各色的花样绣花进行填补。 像容白这样纯正的朱红色的裙子,艳丽的颜色,像血一般浓艳的,即便是绣花,也只是用金线勾了几笔,最大程度上放大了这种醒目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是以他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个从没有见过的“表妹”或者“表姑姑”更或者是“表侄女”,全然没有意识到明明是他在问话,结果谈话的节奏早就被容白把握。 “沽名钓誉之徒,本阿哥要替太子弟弟替天行道。” 容白瞬间明白,感情这位大爷是来找她的事的。 ——当然按照这个世界的身份地位,她根本不入眼,能够让眼前这位大阿哥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也要找她算账,想必也是为了传言当中的太子殿下吧。 容白心下明了,在行宫之中,她就有所了解,嫡子非长子,若是要掀起皇储的风波,想要拥有一份从龙之功,支持皇长子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还没有想到,眼下皇长子和皇太子,年纪还这么小,就已经如此针锋相对。 倒惹得城门失火,殃及她这个池鱼。 既然送上门来,容白觉得,这样一个竞争皇位的优先选择,她必然不能放过。 而且......据说这位大阿哥,尤善骑射。 刚巧,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不会射箭。 - “你到底知不知道呀?” “你要是不知道或者想袒护那个人,本阿哥可就直接进去,去找人了。” 他当然是不敢硬闯,但心里比记一笔还是肯定的。 容白轻轻笑了起来,身上不知哪里佩戴的饰品,随着她的行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悦耳,让人不觉得烦闷,只觉得生不出气来。 “大阿哥别急,我也只是仔细地想了想。” “想到了吗?”胤禔没有一点疑问,口中一开始想说的质疑在开口那一刹那就扯了面白旗,词不达意的顺着话说。 “早就听闻大阿哥骑射功夫了得,我慕名已久,不知今日能否有荣幸见识一下阿哥得厉害?” “只要阿哥原谅我这一胡闹的心思,莫说是嘿大阿哥指认了,就是把人送到您面前我也一定能做到。” 胤禔骄肆惯了,除了胤礽从未有人让他吃过亏。 现如今容白提出来交换,下意识觉得不对,可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 容白见他犹豫,也不强求,只一刹那漂亮的眼睛当中就好像氤氲出来了水珠:“我知道是我没有福气,我是什么身份——” “好好好,就让你见识见识。” 胤禔赶紧制止。 心里想着,她说得也对,有细作帮忙,自然要比惊动了乌库妈妈来得好。 他可不想因为这事挨了训斥。 - 一听说大阿哥下了学还来演武场,骑射师傅们都有一些疑惑,但还是诚惶诚恐地赶紧来行礼。 “见过大阿哥......这位格格是?” 容白摇了摇头,没有做自我介绍的意思,只用像懵懂小鹿一样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胤禔。 “瞧爷给你露一手。” 胤禔被这样的眼神取悦,没有阿谀奉承和拍马屁,他格外地喜欢这个妹妹。 一旁的骑射师父实在惊讶,胤禔擅长骑射,十分有天赋,但这么大的孩子,猫狗都嫌。 干什么能专注起来? 现在竟然心甘情愿地开始了射箭,而且随着一声声地喝彩声一点脾气也没有。 ——这还是小霸王一样的大阿哥吗? “瞧见没有,这就是我得厉害。” 胤禔现在用的已经是常人用的大弓,他一下将弓弦拉满,瞄准了就信手松开,箭有破云之势直入箭靶中心,无一遗漏。 “太厉害了,大阿哥是巴图鲁。” “最厉害的巴图鲁!” 胤禔被夸着,手上弓箭被侍从接了过去,倔傲地抬起下颚十分自满,显然已经忘了要找人这件事。 他看了一眼远处科尔沁的马,想到什么,瞥了一眼容白。 用他并不精通的功课来形容只觉得她的眼中像是有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月亮,直接说道:“你过来,本阿哥心情好,只记得教你骑马射箭。” 多夸夸。 就得这么夸。 两匹马被牵了过来,胤禔瞪了一眼小太监,见小太监不明所以,直接用着马镫翻身上马,从马上给容白递下手来:“上来。” 逆着光,容白仰头看他,马比人高的太多,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却觉得胤禔有不可忽视的高兴。 简单的快乐。 她明白了,传闻之中脾气最大的大阿哥,喜欢听真心的夸。 要顺毛来。 “来了。” 她直接把手递了上去,是明晃晃没有任何迟疑的信任。 但周围服侍的人哪里敢,叫不能阻止胤禔,就只能搀扶着容白上马,提起十二分精神盯着。 - “孤来给乌库妈妈请安,请嬷嬷通传一声。” 太皇太后宫外的嬷嬷满是规矩,给胤礽行礼,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来,太皇太后高兴还来不及,正好太皇太后午睡刚刚醒来。” 昨日进京,大大小小的宴会即便是不想去也多多少少要去几个,现在太皇太后还累着呢。 在外的胤礽是由储君风度的翩翩少年,在康熙、太皇太后面前的是孝顺德孩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胤礽显得尤为正常,在阳光底下,眸色深沉,他好似不经意地问:“大哥来过没有?” “刚才来过,但太皇太后还没醒,容春姑娘就带着大阿哥一同去骑射场了。” 嬷嬷说完,见胤礽好似不太明白,便说着:“容春姑娘......就是荣国公府那位。” 胤礽有些慌乱,皱着眉说:“嬷嬷,大哥今日来好似说了一声要替孤教训教训那个在乌库妈妈身边的骗子,说的该不会就是......” 胤礽点到即止,见嬷嬷大惊失色先告罪要去禀报太皇太后,这才在后面露出恶劣的笑意。 ——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值得,但盼望大哥倒霉这件事,他死了一次也不敢忘。 - 林黛玉六岁那年,便已丧母。 外祖家在和林如海商讨之后,林如海一没有续娶的打算,二他的公事接下来十分危险,不方便掌上明珠待在身边。 林如海只能将今年刚刚七岁的女儿托付给京城的贾家。 林黛玉时刻记得从前父亲母亲的教诲,等到了京城,悄悄掀开轿帘,小心地打量着这与家里不同的风景。 外祖家显贵非常,十分讲究,小轿进了角门又走了许久,林黛玉随后才下轿。 等在回廊上许多步,才到了内厅,见到了满是慈爱的外祖母还有大舅母二舅母几人。 “快,莫要伤心了,以后玉儿在这里定然不会受委屈。” 老太君拍着林黛玉的手,眼中满是爱意,恍惚之中想到了那个远嫁苦命的女儿。 “黛玉,家中你共有五个姐妹。” 王夫人见老太君不再哭泣,便放心介绍起来:“你元春大姐姐在宫中,剩下的分别是迎春,探春,惜春,她们都去学堂了,晚些时候用晚膳就能瞧见她们。” “还有一个姐妹叫做容春的,她不居在家中,不过过些时日也能见到。” 王夫人不多说,尤其说是容春来有几分不自在。 林黛玉有些疑惑,暗暗将“容春”这个名字记下,不敢多问。 老太君想到什么,抚了抚黛玉的手轻声说道: “原来是想让你住在我房中的碧纱橱内,和宝玉一同离我近近的,我也安心乐呵些。” “可你二舅母说得对,咱们有现成的院子,容春离我的院子近,一应俱全,但常年不在家中,你住进去刚刚好。” 点到了王夫人名字,王夫人朝着林黛玉慈祥地点点头。 老太君说着大笑了起来:“还免得让你见到咱们家的小煞星被吓到。” 林黛玉乖巧应下,不多说不多问,但心底里却越发对这位——贾容春,好奇起来。 她在母亲那里听闻过宝玉的名字,据说是外祖家中的宝贝,被宠溺得不成样子,在内闱畅通无阻。 可贾宝玉也就罢了,林黛玉却始终对这个名叫贾容春的表姐妹,拥有谜团却丝毫不知底细,让人说来竟然有种......莫名语焉不详的好奇。 想要一看究竟。 这种好奇的心理,成了她这一路之上,除了忐忑之外,唯二的心情了。 64 清穿红楼 夺娇娇 九月流火, 天气便已经开始逐渐转凉。 到了十月底, 枝繁叶茂,都已经到了最盛的时期,接下来就是该由盛转衰。 胤礽记得这位一直很慈爱的乌库妈妈,她是一个没有私心的太皇太后。 更别说因为这辈子的一个变动, 让这位老人家远离京城, 在行宫为他的安危祈福。 当然,乌库妈妈为的并不是“胤礽”, 为的是“大清太子”,这有着本质的区别。 但胤礽再见到这位慈祥和蔼, 洗尽了铅华,如同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一般的人依旧怔愣了一番。 和最后与皇阿玛的彻底将幼时所有击碎得面目全非比起来, 康熙二十六年逝世的乌库妈妈, 是记载着他荣耀的前半生。 “保成, 快过来?” 太皇太后朝着胤礽招手, 笑着问道:“莫不是太久没见,都忘记了乌库妈妈。” 她穿着靛青色的宽袖旗装, 照在她身上肥肥大大的,越发显得孱弱。 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想必是已经听到了嬷嬷回禀的话。 “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 胤礽挤出来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扑在太皇太后的怀里。 他知道该要怎么做才会被夸奖, 也知道该要怎么做才会被责骂。 但是, 只要时机未到, 不管他做出如何荒唐的事, 他都是大清无可替代的皇太子。 只要时机到了,他没有错,也是个错。 “保成真乖, 比你皇阿玛懂事多了。”太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宝贝曾孙十分喜爱,康熙一直都在跟她说,胤礽有多么的聪慧。 “你说大阿哥一事是真的吗?” 太皇太后语气平淡,好似只是寻常一问。 胤礽摇了摇头:“早些时候大哥到乾清宫来,说要替保成和乌库妈妈抓骗子。” “保成来的时候听说大哥和乌库妈妈身边的格格一同离开了,这才有些担忧。” ——胤礽十分无辜。 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大哥要伤害他的“庇护之人”,他只是想到了而已。 乾清宫所有的侍卫宫女都能够作证。 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一个当事人想要除掉“庇护之人”的。 太皇太后脸色凝重,胤礽之事关乎国体,不可有一点闪失,立即站起身说道:“摆驾。” 胤礽懵懵懂懂,十分依恋地跟随在太皇太后身边。 可那双眼眸沐浴在阳光底下,深邃如墨,像是蕴藏着无尽危险的海上漩涡,诡异莫测。 转瞬之间他眨了眨眼睛,又变成了那位进退有度的太子殿下。 - 通体黝黑到发亮的宝马十分英俊,容白被搀扶着上了马,坐在胤禔身前。 胤禔的身躯刚好能够将她笼罩,视线一览无余。 还没有等骑射师傅们叮嘱,容白刚刚上马,一声“驾”声从身后响起,马蹄声肆意飞扬,尘土洒在身后。 容白来不及防备,下意识惊呼一声,口中喊道:“大阿哥.......” 胤禔朗笑,感受着容白的害怕,十分满足他的心态,夹紧了马腹,问道:“爷厉不厉害?” 容白一边想着自己哄得太过,一边慢慢的调整自己,也握上了缰绳,逐渐熟悉起来在马上驰骋的感觉。 ——她可没有忘记刚才骑射师傅讲了,这马可不是几位阿哥寻常练习时候的马。 ——也就是说,这马很有可能大阿哥驾驭不了。 二身后骑射师父和侍从根本不敢阻拦大阿哥的兴趣所在,只能小心地跟在身后喊着。 容白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死交托在别人手中,更不愿意成为那个次要的选择。 毕竟一个皇家阿哥和一个国公府的庶女,若是事发突然先救谁肯定没有第二选择。 “厉害厉害,大阿哥果真厉害。” 胤禔哈哈大笑,听着容白首饰上因为这样剧烈的动作,而发出的碰撞声,一点也不觉得吵嚷,反而觉得这是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事。 “你放心,有爷在,定然不会摔了你的。” 已经初见强壮身形的手臂环过纤细的腰,胤禔见容白都害怕到握紧缰绳,便承诺道。 “......慢一点。” “大阿哥教我骑马好不好?” 容白侧过头,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飞驰的草场和胤禔的耳垂。 “我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还没有机会骑过马呢。” “今日实在是长生天保佑,才有幸坐在大阿哥的马上,也乘风一回。” 太皇太后也该醒了,等到太皇太后知晓了这件事,必然会来问询细节。 这话,其实也就是暗示胤禔自己并非他所想象的科尔沁格格。 至于胤禔有没有意识倒无所谓,只要她有话说就行。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胤禔骄傲地抬起头:“你确实很幸运。” “那爷就意思意思教教你。” “但你要是太笨了可不行,毕竟本阿哥天资聪颖,又岂是常人能比。” 胤禔到底还算得上是一个孩子,“本阿哥”和“爷”的自称还未统一,来来回回地变。 不过也不会有人敢纠正这个。 胤禔话都说完了,实在是不放心,他不喜欢笨蛋,但也不知道该要怎么教。 等他跑完一圈马,总算是获得了一路之上,有来有往的夸赞,这才慢慢地减了速度,松开了缰绳:“你试试,会了吗。” 容白手指纤细,握着马缰从胤禔的角度看去越发觉得漂亮的像是最精美的甜白釉。 软软的。 “好,我来试试。” 容白找到了骑马的感觉,丝毫不慌,慢慢地也就加起了速度,飞快地驰骋。 远处一直望着这边的骑射师傅们这才发现并为骑过这种大马的大阿哥松手了。 现在握着缰绳的是那位格格?! “大阿哥,大阿哥,您快停下!”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容白却越来越快,胤禔还是第一次被带在马上,还是和自己的徒弟。 他心底里想着,果不其然自己厉害教出来的徒弟也厉害。 见容白不听越发满意,大声说道:“走!不理他们!” “有什么事儿爷给你顶着。” 容白扑哧一笑,御马未停,但是速度还是下降了几分。 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所以不做有危险的事。 这时候伤了胤禔,得不偿失。 - 太皇太后带着太子的仪驾到的时候,就听见这草场上热闹纷呈的声音。 即便是没有用仪仗,轻装简行地来到,骑射师傅们还有诸多侍卫们还是赶紧行礼。 “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子殿下。” 太皇太后年纪有些大了,看不太清楚,先入为主的看着远处的影子和着急地喊着的人群,皱着眉说道:“这是闹些什么?快些让他们停下过来。” 胤礽远远瞧着马背上胤禔的身影,心里想着要是把大哥也一同摔死就好了。 “乌库妈妈,大哥应该不是故意的,是怕你我受骗罢了。” 他说得点到即止,看着太皇太后脸上皱着的眉越发的深邃。 却没想到那边马场之上黑得发亮的那匹黑马逐渐跑了过来,马背上两人的声音也越发清楚。 ——竟然是笑声?! 胤礽眸色一凛。 驾马到了前头的两人被侍从搀扶着从马上下来,太皇太后虽然没有错过他们两个人的欢声笑语,但还是拧着眉问道行礼的二人:“小白,刚回宫中,你怎能就带大阿哥做出这种事,若是伤了保清,你.......” 胤禔赶紧说道:“乌库妈妈,是我要教小白骑马的。” “她学得特别好,就差一点儿就比上我了。” 有了胤禔替容白开脱,太皇太后也就放心了,不再叱咄容白,便对胤禔说道:“见你们二人如此要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胤礽脸色阴沉,对着那个朱红色的小小身影没有开口,容白感受到了这样阴鸷的眼神,饶有所思地看了回去。 没有丝毫畏惧。 太子殿下。 和大阿哥一点都不像。 胤禔嘿嘿一笑,也没想着胤礽为什么会来这里,陡然想起了和容白的约定。 “对了,怎么没有见荣国公府那个骗子小姐?” 他直接问道。 太皇太后顿时明白,胤禔和容白并不是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胤禔懂事了,而是胤禔根本不知道“容白”是“容白”。 容白迎着太皇太后了然一切的眼神朝着胤禔行了礼,眨了一下明亮的眼睛:“参见大阿哥,奴才荣国公府贾氏容春。” 不好意思,你要找的就是我。 找到本人了。 因为你说的三样没有一个是对的。 胤礽看了一眼她艳丽的裙装,暗骂一声胤禔傻人有傻福,认错了人。 “乌库妈妈,是我想错了误会了大哥。” 胤礽反应得极快,赶紧先认错。 明明一个能把突如其来的棋子销毁,一个能让胤禔永远背上谋害太子的双赢局面,结果因为容白并非胤禔设想之中的人,彻底破坏。 倒显得他这个太子地没安好心。 “无妨。”太皇太后看得明白,胤禔是真的有心,只不过容白聪慧而已。 胤礽是有心又聪慧。 胤禔不可置信,眼前这个穿着科尔沁衣裙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骗子? 不是说好会投太皇太后所好一般简朴吗? 怎么穿得能比他这个皇子都快好?! “你......” 容白迈前一步,目光含泪,故作欲言又止:“大阿哥生气了对不对?是不是不会理我了?” “本阿哥没有这么说!” 胤禔气不过隐瞒,冷哼一声,但还是看不住容白要哭。 - 胤礽重生以来没有真切感,只觉得一生荒唐他却无办法只是一个棋子。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没有谁能够逃脱上位者的意思。 但这个叫“贾容春”的,还是让他头一次感觉到挫败.....还有兴奋。 她该死的。 按照自己大哥不清楚自己破坏性的性子,在乌库妈妈没醒之前,“贾容春”这个人就该死的。 可她没死。 容白一边跟在太皇太后身侧,一边察觉到了胤礽的眼神,她发现了,太子殿下像雷雨交加前的那片乌云。 这件事太巧了,恐怕也有太子殿下的主意。 她这样想着,朝着胤礽歪了歪头,笑了一下。 胤礽也反映了很久,才发现这是一个有着挑衅意味的笑,迟迟地也发笑起来。 他找到了一个新的玩具。 会很有意思。 希望她不要被玩坏。 “你也许久没有回家了,晚上哀家派人送你出宫看看。” 容白十分清楚这是太皇太后对于自己化解了一场兄弟恩怨的奖赏,说不出来高不高兴,反正她没有办法拒绝,便行礼谢恩。 朱红的裙摆潋滟,她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 - 林黛玉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 外祖母很好,对自己很照顾。 可这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人多,规矩也多,宝玉也吓人,突然就发狂。 今日她左右顾盼,生怕哪里寻差踏错。 如今站在这个院子里,才总算觉得有几分清静,可以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这里......容春喜欢看这些书吗?为什么她不常回来住?” 她看了一眼这个书房,觉得十分欣喜,连桌上摆的书都是自己看过的。 “林姑娘有所不知,容春姑娘同你一般大小,出生在一个日子里。” “姑娘有大造化,被天家接走了,一年虽说也就只能回来几次,却比咱们家进宫的大姑娘爽利多了。” 林黛玉听了这个解释这才点点头,有些遗憾见不到这个让她掀起了无限好奇的人。 纤细的手指眷恋地拂过书页,心中几分筹措。 “姑娘,咱们也早些睡吧。” 林黛玉点点头,雪雁年纪小,站在跟在她身边的是外祖母给的人,举止都很有规矩,她也就顺遂地应了。 只是躺在这个月影纱笼罩的床榻内,嗅闻着淡淡的香气,有些好奇容春住在家中的几日,是什么感觉。 .......会跟她一样觉得陌生和忐忑吗? - “开门开门。”角门被拍打着。 “你们可知道这是谁的门,也敢这么大声!我们荣国公府可不是没规律的地方,小心爷一个大嘴巴——。” 天色已经迟了,宫门落钥之前太皇太后总算想起了赐给容白的这个恩典,派人将她送出来。 “是我。” “你要扇我吗?” 里面的门房见外头的容白,吓得一哆嗦,赶紧行礼。 姑娘这才七岁,就已经有这般气势。 “姑娘,小人......” 容白摇摇头,不愿意听这个。 宰相门前七品官,荣国公府的门房目中无人,她管不了,也不能管。 进了府之后对身边的侍女说道:“天色已晚,我先去给祖母,父亲母亲院外磕个头。” “姑娘真有孝心。” 容白无言,她倒是想不孝。 毕竟她只回来几次,置身事外,对贾府的印象六越差。 - “姑娘回来了?” 鹦哥睡在外头的榻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连忙披上外衫,小心翼翼地叫醒林黛玉。 林黛玉觉浅,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来,还未来得及反应是谁回来了,就看见一身朱红色裙子,身上全是各色宝石的一样靡丽鲜花一样的人物走进内室,在不远处停下。 容白在老太君处听到了她院子里住了一位表姑娘的事,心有准备,还想来瞧瞧。 却没想到.... 两人两两相对,烛火暗沉,鹦哥又点燃了几个蜡烛。 林黛玉抿唇,有着忐忑看着容白,觉得她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她会不会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她是不是占了她的地方? 容白轻笑着看着林黛玉,觉得一天的烦躁总算有了一处让她心情好的地方。 脸上笑容肆意,她笑着看着这个躺在她榻上的小女孩,小小的,软软的。 “这位妹妹,我应当见过的。” 林黛玉没有想起容白和贾宝玉说了一样的话,只被眼前的人夺去了注意,下意识反驳道:“哼。” “咱们二人一样大,缘何我就是妹妹了。” 65 清穿红楼 夺娇娇 容白的睫羽浓密, 五官精致,如同工笔画细细描绘。 隔着烛火微光,一眼看来, 只觉得她整个人与一身的打扮一样给人一种极致到明媚入火的感觉。 这种热烈便是世间最难得的丹青画手也难以描绘其中神韵。 此时她眉眼间带着放松的笑意舒展着, 双眸氤氲着雾霭, 像是打盹的狮子亦或者在夜晚收敛花瓣的花朵。 “你也可以叫我妹妹。” 容白倒是没有想到她们两个年岁完全一致,林黛玉能够从贾府之人口中听闻, 容白不常回家, 自然无从知晓姨母家的表妹与她一般大小。 林黛玉有些睡眼惺忪的看着容白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在侍女们的张罗下开始梳洗打扮。 手指揉搓着锦缎面料的背面, 有些犹豫的说道:“不如我去别处住?......在此处太过打扰了。” 王夫人给林黛玉安排在容白的院子内属实是好心, 不然爱护女儿的贾家老太君也不会应下。 只不过谁也没有料到,一年只回几次家中,次次都是带着天使临门大张旗鼓彰显皇恩的人, 会在今夜就带着恩典, 悄悄从宫里回来了呢。 “不打扰。” 容白卸了发上大的额饰, 编成辫子的发丝松开之后蓬松带着微卷的状态。 她喜欢这样, 所以十分慵懒自然的看着林黛玉:“不打扰, 我也不过就在家中住上一日,明日请安之后便会进宫。”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出宫的机会。 只不过目前来说她出不出宫也没有任何影响,左不过就是回一趟贾府。 可惜她对贾府并没有归属感。 也正因为如此她看着林黛玉住在了这里也并没有觉得领地被侵占,反倒接受良好, 愿意露出平和的姿态。 “你...” 林黛玉犹犹豫豫, 也不怨容白认成了妹妹, 看起来比她孱弱几分,又更加瘦弱显得弱不禁风。 容白想起来自己对这个妹妹的一点印象——据说,有胎里不足之症。 她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对林黛玉多逗弄几句, 跟着侍女洗漱,一边带着点挑逗意味的开口: “你应当见过宝玉了不吧,家里的宝贝疙瘩 。” 林黛玉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如果你今日不住在我这,按照祖母对你和宝玉的疼爱程度,大约你们会一同住在她的院子里。” 听了这话,林黛玉脸色白了白。 不禁想起白日里那个听闻她没有玉之后便摘下随身宝玉掷出去的癫狂样子。 他那么一闹,全家上上下下都在哄着他。 若是自己与他长年累月的住在一处...... 想到这里,林黛玉不再言语,看着容白洗漱完换好寝衣如同一朵无害的花一般朝她走来。 带着微微的疲倦之气和松懈,让她也能随之放松起来。 而且林黛玉莫名觉得......这种话,只有面前人才会对她说出口。 也只有面前这个不常在家的人,才能够驾驭这些随侍的侍女们。 “那就打扰妹妹了。” 容白好整以暇的看着林黛玉思考也不打扰,看着她神色变换觉得十分有趣味。 ——见惯了宫里头的人披着一张画皮一样的容貌,这般单纯稚嫩的倒不多见了。 便是阿哥们年纪不大却都别有心思。 只跟随太皇太后回宫一日,便领教了大阿哥不将人命放在眼中,已经视太子殿下往为眼中钉肉中刺,只可惜有勇无谋。 太子表面光风霁月,实际上小小年纪却能够引君入瓮将计就计。 而且在事情超出计划之后他也丝毫未曾慌乱,直接拉下脸来说自己多想。 都不是省油的灯。 又有谁是省油的灯呢。 枕边躺下,两个人各自占据着,烛火被侍女熄灭,只留下一盏昏暗的烛光做起夜之用。 容白睡得很快,睡前想的是如何给大阿哥赔礼道歉,还有太子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按理来说,周岁被封为太子,被皇上亲自抚养长大,该是一个被宠坏的皇子。 霸道比胤褆更甚,骄肆比贾宝玉更厉害。 可她今日见到的却是一个身有城府,能进能退。 控制自己的脾气,娴熟的如同朝堂上的大臣。 这种反差——太不应该了。 这种纠结成网的想法随着睡意逐渐消散,她呼吸缓缓平稳睡下。 林黛玉侧头打量着容白的侧脸,闻到了一种馥郁的花香气息,从容白身上传来。 并不向寻常俗物一般熏人。 看着看着用微弱的烛光逐渐数起了容白的睫羽,林黛玉逐渐睡着。 竟然是她自从母亲离世之后第一个安稳觉。 - 翌日,林黛玉起身之时身边已经空了,余温也已经消散。 已然是已经起身多时了。 “容春呢?”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 鹦哥回道:“姑娘还要去宫里侍候,已经给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请安之后便随着宫里的天使离开了。” 她以为林黛玉是因为不适宜身边有人居住,所以小心解释:“林姑娘放心,可能姑娘下一次归来要到年节了。” “若您觉得不好,那就回了老太太,再择一处吧。” 林黛玉看了看被褥,有些失神。 “不用了。” 本来就是客,何苦要求多,又何必多说话。 更何况,她只是想要更了解一下这个人。 “你能给我讲一下......容春吗?” 半晌,她这样问道。 - 容白早早就辞了贾家众人,听了万变不离其宗的好好伺候太皇太后,在宫中可以和大姐姐守望相助。 ——也最好将大姐姐在太皇太后面前多提几下。 这些话容白都乖顺的应下,因为贾宝玉这时候还没有起,所以少说了很多话。 回到宫里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佛前诵经,面容平和,没有带任何的首饰,连指护都没有带。 容白在她身边的蒲团下拜下,开始继续捡佛豆。 将供奉在佛前的五谷分拣出来,做成粥食用,只要虔诚,可获得佛祖赐下福分。 这件事小时候还是太皇太后亲自做,这一年太皇太后眼神越发不好了容白就接过了这个任务。 她听着声音知道容白到了,没有睁开眼睛,淡淡开口:“回来了?家中可好?” 手上动作不停,容白回道:“多谢太皇太后恩典,家中一切如旧。” 太皇太后轻嗯一声,拨弄着掌心之中的佛珠:“你昨日做的很好。” “保清未必有坏心,保成醇厚,你的特殊虽不为外人所道,但有心人也知晓。” “未免加以利用,想要他们兄弟两个年纪小小便反目。” 容白心里腹诽,但面上不敢表露一丝情绪。 她的些许记忆告诉她,这不是她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她是一只花妖。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皇权压榨,是阶级伦理,她没有办法逃,只能一步算一步的为自己找出能够沾染些许自由的路。 她有时候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你聪慧,哀家很放心。” 太皇太后下了定论,容白这才开口说道:“小白不敢居功,两位阿哥仁善,这才给了小白机会。” 不管多么厉害的老人,总会觉得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乖孩子。 太皇太后这才睁开眼睛轻笑着看着容白,容白常日穿着科尔沁的衣衫,也是她借景思亲。 “小白”这个称呼也是太皇太后在容白刚出生就被送到身边的时候,发现容白肌肤雪白,像牛乳一般,这才起来小名。 又按照贾府的排序为容白起了名字,在旁人看来是一个硕大的恩典。 “小白,你放心。” “只要保成平安大婚。” “哀家定会给你一个大好的前程。” 若是旁人这么听了恐怕十分欣喜,因为谁都知道眼前这位手段有多厉害。 她只是放权了,不是眼瞎了。 而皇上究竟有多么尊敬这个祖母,天下谁人不知。 可容白想起太子那个连萨满占卜的命格庇佑一事都能用来算计胤褆,显然不是一个相信这个的人。 这一次回宫,变数极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容白并没有欣喜,也没有多问,越是清醒她越发担忧自己的前路。 她怕,自己一个小卒,成为皇权争斗的棋子。 - 四阿哥生辰,太皇太后带着太后也去看了看她这个未曾见过的曾孙。 容白没有出门,继续挑着佛米。 她一日要做的事有很多,看书诵经,太皇太后不在,就随她做主。 容白想起胤褆,按照这位的脾气估计要等她去赔礼道歉。 但她偏偏不能这个时候去。 她跟科尔沁派过来的训鹰师父学过,要到情绪最高涨的时候,然后才能够找到最大的破绽。 大阿哥派系之中显然明珠大人已经投靠,不会放任太子的外家索额图一家独大。 大皇子,可用,但她不能白白做一个可代替的人。 她要慢慢来。 房间点燃着的沉水香香烟弥漫,逐渐模糊了容白的脸颊。 高台上的佛祖面容慈悲,却又不染尘埃,明镜无台。 - 次日晌午,容白穿了一件湖绿色的科尔沁旗装,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像是一朵娉婷的花苞。 “怎么太皇太后还未曾回来?” 粥快要凉了。 去探望皇上,怎么样应该也会有消息传来的。 宫女焦急的跑了进来,半跪下身在容白身边耳语。 容白瞬间脸色苍白,手中的杯盏摔在地毯上四分五裂,汤汁溅在她的鞋尖上。 耳边一阵嘶鸣,她听不清身边侍女们的话,身形摇摇欲坠。 太皇太后没有回来的原因是—— 太子出痘了。 ——也就是说,她完了。 66 清穿红楼 夺娇娇 连她们都得到了消息, 说明这件事,现在满皇宫已经人尽皆知。 再接下来太子得了天花一事,整个朝廷都会知晓。 “容春姑娘, 皇上派奴才来, 请您走一趟。” 御前总管梁九功面白无须,带着人走进来, 见到了容白鞋边的破碎瓷器神色也未曾有过任何变化,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有礼的对待着容白。 容白轻扯了一下嘴角,挤出来一个笑, 他生的白,阳光倾洒在她身上和绿色的衫裙上, 分明阳光明媚, 她却感到了寒冷。 但即便是如此, 容白依旧保持着理智, 挺着胸膛内的心跳,砰通砰通地直跳,对身边的侍女们说道:“刚才手滑了一下,劳烦各位姐姐将这里整理一下。” 梁九功听着,欣赏的眼神落在了容白身上。 这就是他早有预料的第一个劫难,按照这位姑娘的心性,若是熬过了这一关, 真的陪着太子长大,以后的境遇必定妙不可言。 可若是......实在是可惜了。 迎着宫殿内的担忧眼神,容白交代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对梁九功欠了欠身:“劳烦公公久等,咱们走吧。” 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能说她是输家。 - 容白刚刚离开, 等待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负荆请罪的胤禔先耐不住了,主动登门来兴师问罪。 “乌库妈妈呢?” “启禀大阿哥,太皇太后不在。”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不肯透露别的。 太皇太后不在,正中胤禔。 他心心念念着让人好好给他道歉,昨夜一夜累死了。 梦了一晚上骑马。 才不是在马上颠了一晚上。 嘿,那个谁,骑马骑得真好。 他这个师父教得真好。 就是她是太子的人,还耍他。 昂了昂头,胤禔问道:“那个谁......贾......小白呢。” 回话的大宫女想起了什么,脸色白了一瞬,她不知道大阿哥究竟知不知道太子的事。 但这件事肯定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 “启禀大阿哥,姑娘不在殿内,已经外出了。” 胤禔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 气急之下,转身快步就要离开,还没走到大门,又气势汹汹地走回来:“你告诉她,本阿哥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胤禔撂下狠话就走。 本来想去骑马的,现在全然没了心情,又怕做梦。继续梦到在马背上颠簸。 他痛苦地说出了若是惠妃知道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的一句话。 “走,回去看书。” - 太子所居住的乾清宫偏殿,现如今已经封闭了起来。 帝王太皇太后,还有太后,都不知所踪。 想必是在商讨就太子出天花一事该要怎么处理,太子又是怎么患上的天花。 凭借容白在行宫时候听到的关于太子的美誉,又凭昨日的一面之缘,容白不认为太子是会轻易中计的人。 更何况天花何其危险,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患上天花和除掉她这个“人”,对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来说,实在是得不偿失。 宫殿巍峨,大厅之中,一片空旷,没有任何人声。 明黄色是整个宫殿之中最耀眼的颜色。 皇权的象征无处不在。 苍穹之上绚烂的阳光透过屏风,尽数照射在宫殿之中。 容白提起裙摆,跪在正中间,背脊挺得笔直。 绿色的裙子压在猩红的地毯上,在阳光的极度照射之下,形成了极致的白与黑。 康熙压抑着怒火,走进殿中的时候,这个景色在光与暗的折射之中进入他的眼睛。 “贾容春。” 他叫着容白的名。 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威压,康熙只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关乎皇权的倾轧,就已经展露得淋漓尽致。 或是生或是死,只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间。 “是,参见皇上。” 容白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行礼。 康熙刚刚看过胤礽,他有多么地想要亲自照料这个孩子,太皇太后就有多么地坚决反对。 他一手看顾长大,培养出来的继位者,现在前途不明地躺在病床之上,只能在别处休养。 他有多少怒火,就多么的迁怒容白这个从诞生开始就被保证的“庇佑之人。” “太子出痘,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容白抬头看着康熙,他正值盛年,疼爱自己的儿子,也担心未来的接班人。 容白在等待他的时候,西洋钟一下一下地敲响着,与她的心跳一样的节奏。 她跪在冰冷的殿中,却越发的清醒。 即便是现在这样的局面,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那她也必定不会将决定自己的主动权交给别人之手。 ——是生抑或者死,一线生机,她自己来争取。 很少有人敢直面康熙了,康熙也是第一次见,那个被他下意识就讨厌的女孩长到了这么大。 被太皇太后养得很好。 可这一种惊讶随着容白说的话,让他逐渐开始思考容白话中的意思。 “皇上,既然法师说,奴才的福气足以庇佑太子殿下平安顺遂,那您何故迁怒奴才?” 容白十分镇定与平和。 “太子出痘,高烧未退!” “足可以见你这个福气庇佑太子的名声,沽名钓誉!” “贾家罪该万死。” 容白即便不喜欢贾家的风气,也想就着这个话说一句,贾家实在冤枉。 ——毕竟贾家只传出来了贾宝玉有通灵宝玉在身,她这个“有福之人”是康熙宝华殿里的法师说的。 与贾家没有任何关系。 但上位者的迁怒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可迎面是康熙的叱咄,心里思绪乱成一团麻。 她在这大殿中央,显然就是这空旷的房间内最醒目,最生机勃勃的一道风景。 “皇上,您比我一个小女子要懂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 “太子殿下出痘,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危在旦夕,这是祸事,证明我这个有福之人全是假的。” 容白迎着康熙如猛兽看待爪下猎物的眼神,说完最不吉祥的一句话。 转而便是最大的转折——“可是皇上,如果太子殿下能够度过这个祸事,这就成了一件好事。” 康熙皱起眉头,毅然开始思考容白话中深意。 容白没有说在明面上,但是昔日康熙能够夺得帝位,就是因为他早早度过了天花,避免先帝因为天花而不寿的局面。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太子还没有死呢,谁又难报这事不会从坏事变成好事。 只要太子熬过这一个天花,那他的太子之位就会更加稳固。 康熙显然明白容白话中意思,不由得开始了思考,容白继续加码:“奴才愿意亲身侍奉太子殿下,若太子殿下有任何闪失。” “——奴才以死赔罪。” 即便她的命在眼前这位帝王面前轻如鸿毛,但康熙爱着他的儿子,他都必须在胤礽没有断气之前,相信她的存在是对胤礽有好处的。 - 整个皇宫上下一片肃穆。 皇上在彻查究竟是什么才让太子成为公众第一个感染天花的人。 而容白到的时候,心情格外的平静。 再尊贵的人也难逃一死,竟然也有几分苦中作乐的趣味。 “见过姑娘。” 容白点点头,嘱咐道:“接下来有我亲自照料太子殿下,若有事你们听差遣就好。” 侍从们无有不应,等看着容白的身形彻底地进入宫殿之内,这才小心翼翼地跟身边这人说道:“依我看,太子殿下分明就是被四阿哥给冲撞了。” ——“四阿哥昨日刚过生辰,今日就发现太子殿下出了痘,四阿哥......不详啊。” 后面的议论声容白也无暇顾及,门关了,她和身后的人逐渐分成了两个世界。 她自己前路未卜,还无暇思考太多。 - 容白想过高烧不退的太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 却从来没有想过,传闻之中感染了天花高烧不退的人,会坐得十分端正地出现在书案之前。 手中执笔,如果不是她一步步地走近看见红润的脸上,想必会以为太子种天花一事,是太医误诊。 她走近一看,朱笔写得满纸上都是“命”字。 “太子殿下也信命吗?” 容白开口问道。 因为出痘而降低了警惕性的胤礽这才发觉容白走了进来,眼看她将自己所有的无助看在眼里,恼羞成怒地将砚台打翻。 猩红的墨点溅在了容白身上,恍若鲜血。 他看着容白到来,自然明白了究竟是什么局势,靠坐在椅子上,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凛然姿态,即便是生着病,也难以降低他的权威。 胤礽嗤笑一声:“孤本来是不相信命的。” “但是孤发现命运这个东西,避免不了。” 他快疯了。 “你知道吗?” “孤这个太子不管做得多么差,皇阿玛都不会废了孤。” “可等到孤40岁的时候,不管做得有多么好,皇阿玛都不需要孤这个太子了。” 容白心神一撞,面上不露声色,笑着说:“太子殿下这是病糊涂了吧,皇上有多疼爱你,天下皆知。” 太子不理容白的话轻哼了一声,到底他年纪还小,和天花做抗争十分艰难。 “孤忘了,你也是个变数,虽然无用。” 他垂下眼睫,硕大的座椅笼罩着他的身躯,显得格外的脆弱。 不再用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自称 “我清除了所有细作,十分注意,可是这天花不早也不迟的依旧重复上演,我无路可逃。” “老四,孤的好兄弟,最后的赢家。” “命啊,好似就是这样了。” “没有人爱我,他只是在乎太子是不是稳固。” 他重来一辈子,不想当太子。 不想当有用时候种种捧起无用时候,高高落下的态度。 容白静静地听着,面上不露声色,好似只是听了几句话本当中的话,但袖中并不尖锐的指尖却已经陷入血肉之中。 她想要么是太子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 可她没疯。 - 太子颓靡半晌,抬起头来看着容白:“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道歉。” “我是讨厌你,因为你的存在是已知的变数,但你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变化。” “我自己都不想活了,又怎么会管你的死活。” 这间宫殿什么都不缺,却密不透风。 胤礽扯了扯嘴角,他显然不会说软话,刚才的几句话已经是他最柔软的话语。 他也从来不需要哄人。 胤礽眼睛微微眯起,扭头别开眼睛:“所以你可以走了。” “孤会和皇阿玛说,让你离开。” “而孤也不会有事。” 容白这才露出今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对着这个卸去了盔甲的太子。 “太子殿下,您承认吧。” 她说着敬称却无一点尊敬,口中还有些傲慢。 “你很需要我的陪伴。” “正如同我需要你一样。” 67 清穿红楼4 夺娇娇 “额娘......宫里人说, 我不适合额娘的儿子......” 胤禛犹犹豫豫的开口,只说这第一句话,就让平日里素来温柔的佟佳贵妃大惊失色, 十分慌张,骤然知道真相的胤禛。 宫里的人都早熟,孩子也未尽单纯。 胤禛在并不会掩饰自己心情的贵妃, 露出吃惊的那一刹那, 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妹妹出生,额娘身边的人那么的小心翼翼。 原来事怕他跟妹妹争夺额娘的宠爱吗? “孩子!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你怎么会不是额娘的孩子呢?” 胤禛他摇了摇头,想说的话顿了顿,往日里脸上洋溢的几分天真烂漫, 如今却被沉静所包裹,他犹豫着还是问道:“那太子哥哥,也是因为我不长,所以才中了天花吗?” 即便再如何早熟,他也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遇到了事情,他想要先求证自己的额娘。 即便是, 自己的额娘并非自己的额娘。 贵妃听到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借着太子的事, 想要彻底的毁掉胤禛。 是谁这么恨这个孩子。 亦或者说谁这么恨他们佟佳氏一族? 只要这种流言流动起来,无论是表哥信或者不信,他都要为了太子而冷淡胤禛。 而她的胤禛,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却要平白受这种委屈。 贵妃体弱多病,柔弱的并不像是满军旗贵女,却在听了这一席话之后, 打足了精神,冷静的说道:“孩子,额娘知道你担心太子,可这些事并非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一个小孩子好好读书就够了,等你太子哥哥好了才会开心。” 这样一件大事,几句话之间,就构成了年幼的孩童担忧兄长生病的事。 胤禛还想要再问什么,贵妃却摇了摇头,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重大,宫中风声鹤唳。 太子是第一起天花,如何得的,说明乾清宫之中不干净。 而胤禛能够听到这两句话,说明她的宫中也不干净。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谁都想拥有一份从龙之功,为了这个目的,有些人心甘情愿的赌上身家性命也要进行一场豪赌。 贵妃深吸一口气,让人带着胤禛离开。 等看着在自己眼前逐渐长大的小小身影离开视线,还有几分病弱的贵妃清咳几声,厉声说道:“备轿撵,本宫要即刻去面见皇上。” 她只希望,这两件事是同一派系的人传出来的,而不是乌雅氏浑水摸鱼。 被贵妃贴身侍女带出去的胤禛,抿了抿唇,所有想要镇静下来的理智都化成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姑姑,额娘额娘真的不是我的额娘吗?” “那我的额娘是谁呢。” - “太子殿下,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容白说完这句话之后,硕大的宫殿之中久久没有回应。 她也不着急。 毕竟太子说的事,事关未来,不管未来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譬如被当今圣上爱护如同眼珠一般亲自抚养长大的太子会被废弃。 ——譬如最后的赢家是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四阿哥。 但这一些,来自于遥远未来的事情,对于她眼下的困境,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即便是她能够趁着太子现在心慌意乱,拉近距离,但等一切结束之后,未来还说不准呢。 唯一让容白欣慰的就是,太子口口声声的说,他已经十分注意身边或许会造成他天花的人,但即便如此,他还如同命定的一样感染了天花。 ——容白也没有忽略,按照这个结论的话,无论如何太子都会痊愈。 只要太子痊愈,她这个“功臣”必定也会苦尽甘来。 未来的事,等未来再考虑。 那些太子殿下魔疯的事,与她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太阳的人,太过遥远。 容白感觉自己应该再加上几句话,大好的机会不应该错过。 可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毕竟.....她只是一个寄养在太皇太后跟前,日日虔诚跪在佛前,唯一的用处就是保护眼前这个人的平安。 - 胤礽脸上有着病态的红润。 本应该清明的眼神也早已经开始逐渐涣散,反应开始慢了几拍。 天花就是这个样,但换上那就只能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熬过去。 而容白这个唯一和他这样近距离接触的人,会是下一个得天花的人。 “你说的对。” 胤礽点点头,一直用力握着的朱笔随着卸去的力道而落在桌面上,好像他整个人也如释重负一般。 “你知道孤所有的事,要么你死,要么你就永远的待在孤的身边。” 从无助的胤礽,到目光所至皆为蝼蚁的太子殿下只有一个自称的距离。 他很兴奋。 这一种兴奋不是来源于被夸奖被赏赐,被需要的兴奋。 而是兴奋于自己不需伪装,不需要虚假,可以袒露所有的真相和性情在一个人面前。 她会知道他所有的恶劣。 可她却只能属于他。 为他保留所有的秘密。 眼前这个人说的不错,他是多么的需要她这个存在。 尤其是他的生死只能由自己做主的时候。 “贾.....容春?” 有一些沙哑的嗓音念出这个早早出现在他生命当中的名字。 可胤礽觉得这个名字和眼前这个人莫名的不相配。 缓缓的想起什么事情他问道:“乌库妈妈为什么唤你小白?” 容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一片朦胧,她的视野在张弛着,好似随地就要倾倒下去。 她后知后觉的想到,刚才那一次说不出话,竟然不全是被太子给气到了。 容白鼻腔之中发出一个气音。 也没空在管太子,摇摇晃晃着就往外出走去,规规矩矩的脱掉了鞋子,一次使不上力气,就用了好几次。 远处的胤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中十分新奇。 还是第一次有人不仅不奉承他,还不理他。 可容白这样还不算够,她脑子里只剩下最基本的求生欲本能。 ——太子说天命不可为,所以他肯定不会死。 ——但是太子不会死,说明她不会因为太子逝世而被迁怒。 ——可并不代表着与太子近距离接触的她,不会感染天花,不治而亡。 毕竟救太子和救她,完全是两种天差地别的对待。 好好睡觉,养足精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样想着,她小小一个身子缩在了床榻上,裹着锦被,这样自己裹成了一个有安全感的球。 “你是不是......被孤传了痘?” 胤礽后知后觉,这才起身,站在榻前。 眼前他站着,容白躺着。 他问着,在被褥里面的容白却只轻哼一声,如同微小的蚊蚁声一般,又缩了一缩,并不愿意理他。 胤礽却不气反笑,看了一眼裸露在外的肌肤,说了一句:“确实挺白。” 他叽叽喳喳的,容白抬起头来,察觉到了她一直不舒服的地方,这才从病了之后第1次直视着胤礽:“太子殿下,能不能让他们把窗户打开。” “我闷得难受。” 命悬一线,她都忘了,从一开始踏入这个宫殿的时候,察觉到的第1件事就是被封上的窗户。 胤礽视线忽明忽暗,他其实也难受,只不过从小到大,灵魂上刻铸的是他的礼仪体统,不愿意泄露。 他定定的看着面色红润到不正常的容白,想起早先侍卫们对自己的禀报。 ——太皇太后生活艰苦朴素,身边的人自然也无法奢华。 容白唯一越倨之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想要寄托思乡之情,所给她穿上的科尔沁衣裙。 她身子其实很弱,自然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而红到不正常的脸颊并没有白白的好看。 小白,竟然生的很白,那就一直白嫩吧。 胤礽忽然想到了自己皇阿玛脸上因为天花而有的痘痕,不论是现在还是几十年后,依旧存在着。 视线落在容白手腕莹白的肌肤上,胤礽想,小白......还是一直白着的好。 他大笑着,拍打着里面的门,门没有锁,却没有人敢靠近,只敢守在宫殿外头。 连他这个尊贵的太子平日里一呼百应的人,现在拍打的门却也拍了十几下。 “太.....太子殿下,有和吩咐?”着急赶来的人气喘吁吁,生怕胤礽闹着要出去。 “给本太子把窗户外的封条打开。” “这.....” 每一处窗户都贴着象征着祥瑞的图案,可若是论起来作用,和封条却差不多。 太监们为难,可胤礽不管这些:“你们要是不把封条打开,孤就直接出去。” - 恩威并施之下,封条从外头被揭开。 硕大的宫殿之中,胤礽维持着他的意识,亲自将窗棂支起来。 “小白,你开心吗?” 没等容白回答,胤礽大笑着说道:“反正我很开心。” 穿堂风清晰而来,容白感觉这下呼吸总算能够好了一瞬。 也逐渐有了理智,她好像让太子做了很多事。 可没等她多高兴几会儿,想想怎么和太子说,就感觉身边被挤进来一个人。 温度快要烫死了的人。 - “我很开心。” 胤礽没了礼仪,抢起了床榻,但他却一直这么说着。 容白咬牙。 “从你进来开始,其实已经不一样了。” 一个小小的变动,却让他这辈子度过天花的这段时间不再那么难熬。 “只要你之后离胤禔远一些,只要孤还是太子,就能保你所有的荣华富贵。” 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触。 尤其是胤禔。 68 清穿红楼5 夺娇娇 贵妃身为皇上的表妹, 事出紧急要求求见,皇上自然要给她几分颜面。 虽然因为太子之事百忙之中抽出来的时间,但皇上心知肚明, 表妹进退有度,轻易不会做这种让人诟病之事。 大殿之中,太皇太后老神在在,看不出心意, 只拨弄着手上的珠串。 太后非皇上亲母,早先能够登上皇后之位, 只因为是科尔沁的贵女, 她深知自己的地位, 所以一向不爱掺和政事。 只因为这一次牵扯到了太子, 一生没有子嗣, 但却极其喜欢孩子的她, 也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参见太皇太后, 参见太后。” 贵妃急匆匆的行完一礼,来不及见皇上扶她起来,就着急哭诉说道:“请皇上, 太皇太后,太后, 给太子和胤禛做主啊!” 太皇太后拧眉:“胤禛那里又出了什么事?莫不是......” 贵妃赶紧说道:“胤禛并非感染天花,而且胤禛身边有人告诉他, 太子殿下之所以会感染天花,是因为胤禛克的。” “能够想出这样传言的人, 心肠究竟有多么的歹毒?!才能伤害一个只有几岁的孩童!” 她脸色苍白,即便是乘坐着轿撵,然而一路走在乾清宫当中进入大殿也是气喘吁吁。 这般惊慌失措之下, 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她必须要在其他人面前稳住,必须要在自己的孩子面前稳住,但是面对着她的表哥,她这才流露出脆弱。 “胤禛......胤禛身边的人分明是臣妾选的亲信,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这种捕风捉影的以讹传讹。” “臣妾是怕.......” 太后早已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而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康熙现在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脸色,先示意身边的宫女将贵妃扶起,一边说道:“此次意图,往近了说是想要干预储君之位”。 她沉吟一声,和她一手带大的孙儿相视一眼:“往远了说,那就是意在动摇皇上的皇位。” 宫中孩子早些年间连续夭折,这也是因为什么而让容白进宫庇佑太子的原因,即便皇上内心之中十分怀疑,但为了太子的安全依旧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帝国无皇子,说明皇位不稳,随时随地都可能旁落。 如今一个事,竟然牵连到他的两个儿子身上,并且一个是太子之尊。 一个是皇上表妹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 两个尊贵的孩童,牵扯到同一件事情当中,所图甚大。 “现在保成情形如何?” 太皇太后突然问到,皇上忙召人来询问,此刻他万般希望容白的存在,是真的有用的。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命所有的人将窗户打开,还一直在和姑娘聊天,精神上好似好了许多,未曾一个人继续闷闷不乐了。” 皇上听完大喜,屏退了人之后说道:“若贾家那个女孩真的对保成大有助益......保成能够平安顺遂......” “朕愿意在她出嫁之时给她多罗格格的仪仗。” 太皇太后没有反对,皇上牵起了贵妃,叹道:“你爱护胤禛,朕明白。” “朕也不会因为风言风语而误会胤禛,你放心便是。” 贵妃达成了目的,总算破涕为笑,却不得不直视胤禛知晓她并非她亲生额娘一事。 宫里的大清洗,来了。 - 胤禔后知后觉的才从惠妃的口中知道太子感染了天花一事。 胤祉身体弱,额娘又只养成了他一个,被护的像一个眼珠子一样。 胤禔身体壮的像一个小牛犊,可惠妃拳拳爱子之心,也坚决不让他出门。 甚至往日求着胤禔看书,现在都甘愿放弃,只要胤禔不继续嚷嚷着出门。 “太子病了?那小白.....怎么样了?” 惠妃不解,胤禔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叫小白的宫女? “不,不对,贾家的那个!!” 胤禔焦急的敲了敲脑袋。 “就是额娘你说,跟在乌库妈妈身边会必有太子的那个人。” “太子病了,那她现在怎么样?” 惠妃不疑有他,以为胤禔单纯是为这个事情好奇。 胤禔嘛,好奇什么都很正常。 只要别像去岁一样,好奇人不睡觉能怎么样,连续两天不睡把她气的折寿就够了。 “已经进去照顾太子了,二人同吃同睡,让我一同康复,要么.......她就会为太子殉葬。” 胤禔一个拳头打在桌面上,惠妃这才皱着眉看他要做什么妖蛾子。 见着胤禔眉眼桀骜,咬着牙,绷着脸:“不行,她不能死。” 她还没给他道歉呢! 他堂堂大阿哥,还没有人敢得罪了他之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 惠妃被他闹的头疼,她的心思不能说出口,但是难保没有过奢想。 毕竟....胤禔可是长子。 “你可安生一点吧。” 这种机会绝对不能放过,即便现在皇上盯着,但是只要太子倒了......就是胤禔最好的机会。 胤禔失神点了点头,惠妃离开的时候不太放心,叮嘱人一定要看好胤禔,绝对不能让他出去。 没过多久,储秀宫的窗户被从里面打开,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里面爬出来。 正在外头料理花草的侍女见了,下意识就要喊人,胤禔比了比腰间别着的鞭子,威胁之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 贾家一片和乐,唯一能够知晓朝堂事的人却远离政治中心,丝毫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白模模糊糊之中觉得有人在喊她。 “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安静一些。” 一旁的胤礽哼唧一声要咬她也没有力气。 但这样了喊她的人还没听,声音好似来自四面八方,精力十分充沛。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分析着声音的来源,朝窗边看去,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 容白觉得有些怪异,休息了一下,虽然觉得身上依旧不对,但是总算是有思考的空间。 她想过大阿哥会因为那一日之事一直记挂着。 因为生为天之骄子,他从来没有被这样戏耍过。 但她没有想过......大阿哥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边难道没有人阻止他吗? 难不成是专门来看太子有多惨的? 不至于吧,不至于为了看太子有多惨,然后牺牲掉自己吧。 但觉得如果是大阿哥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容白跪在床榻上,遥遥看着胤禔。 胤禔着急,挺聪明的人怎么感觉没脑子了呢?继续喊着:“小白小白!” 就是有些遗憾这次胤礽不能咽气。 容白这才确认一直围绕着的声音就是他喊的。 这才走下床榻,光脚踩在细软的大红猩猩毡毯上,极致的白和红形成了最微妙的反差。 “大阿哥,你怎么来了?你身边没有人跟着吗?” 容白不比窗沿高,只能仰头看着胤禔。 她专注的时候喜欢直勾勾的看着人,并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按说胤禔骄傲的幸福感是十分讨厌她的这种状态,可他说到嘴的话却吞了回去。 看着容白如鱼一般光洁的面容上泛着桃花色,潋滟非常。 因为高烧本就倒映着星河的眼眸透露着一股雨后的湿漉漉。 像迷路的小鹿。 像被雨打湿了的花苞。 胤禔脑子里一团乱麻,与容白对视着,幽深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 忽然伸出手来,直接蒙住了容白的眼眸。 轻颤的睫羽在他掌心之中带来一点点痒意,胤禔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她都这样了,自己就当然有大量原谅她了。 “来看你。” 容白眼前一片漆黑,听着胤禔说道。 “这是本阿哥给你带的礼物,别客气。” 在一次见到光明的时候,眼前多了一个被手紧紧抓着的马鞭。 容白不明所以,但看着胤禔确实在这宫里而于我炸的状态之下显得格外的单纯。 “谢谢大阿哥。” 胤禔下意识忍住嘴角忽然翘起来的笑意,轻哼一声作为掩饰。 他们两个人离的格外的近。 不同于上次骑马时候的亢奋,这一次胤禔能够数清容白的睫毛。 “你......反正好好的。” “之后再教你骑马。”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又不傻。 很多时候他只是不愿意想。 容白顿了顿,看着桀骜的胤禔露出她不常见的呆滞。 等她接过马鞭之后,才踮起脚来,用另一只手拽了拽胤禔手臂上的布料。 “多谢,你。” - 胤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都得了天花了,结果胤禔还在。 处处都有他。 “胤禔,快滚——” “离她远点。” “她是孤的人。” 胤礽坐了起来,他很虚弱,光节的额头上,还有高挺的鼻梁上沾满着细汗。 他有心如同往常一样将所有的东西一同摧毁,可病态的气息,只能够让他放着狠话。 可即便是这样对于这个同胞兄长的厌恶,让他越过了所有的理智。 - “什么?保清甩下所有人,去探望太子了?” 胤禔一到太子宫殿,外头值守的人拦不住胤禔,就干净的和皇上禀报。 皇上彻底被气笑。 气胤禔他这个长子不顾自己安危,一旦如同太子一般感染了天花,那才叫幕后黑手彻底欣喜。 可以一方面又开心。 “往日里都说,保清和保成两个兄弟不和,势要争一个高下。” “可如今保成生病了,保清越过了重重看守,也要去探望弟弟。” “这才是兄弟啊。” “这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兄弟之情!” 皇上为胤禔胤礽两人之间的兄弟情大为感动。 “容不得旁人挑拨离间。” 皇上一锤定音。 69 清穿红楼 夺娇娇 不怪乎皇上这样以为。 天花对于孩童来说是—个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多少人度不过这一个难关就夭折了。 皇室之中耳提面命全严加防范就是不想让这病症猝不及防地来到。 太子骤然患上了天花,宫中正在彻查清洗当中。 皇上相信跟随他已久的惠妃不会做出谋害太子的事。 但也明白没有母亲会拿着自己孩子的安全来做冒险。 按照皇上的想法,太子已然患上了天花,那么其他的孩子就一定要保住。 可他仍然会为这种赤诚的兄弟之情而感动。 能够从惠妃地严加看管当中, 也要见—见自己的弟弟。 这种生死与共的兄弟之情, 皇上相信没有任何—个父亲可以抵挡。 也想坚决地守护这—份纯真的感情, 不为任何外力所玷污。 他是如此坚信着。 _ “呦,太子一弟, 你还在这儿呢。” “哥哥还以为你已经病得神志不清, 不认识哥哥了。” 胤禔所有嘴巴上的争斗技巧,好似都给了胤礽—个人。 两个人从第一眼在宫中见面的时候,就属于两看相厌, 谁也不服谁。 胤礽气息滚烫,感觉自己浑身都快要爆炸了, 可胤禔还是—直叽叽喳喳地在他面前烦着他。 就连得了天花,他也不得安宁。 胤礽深吸—口气,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 他听到了自己心跳,因为久久不能呼吸而快速跳动的声音,又听见了因为他不搭茬,胤禔气急败坏的烦人声音。 “贾容春。” 他嘴唇嚅动,在胤礽的感知当中,他用尽了很大的声音喊着属于他的人回到他的身边。 “回来。” 因为在看到这个人出现的那—刻开始,胤礽才能够确信自己现如今是真实的存在,而非依旧是往日的一场梦境。 正如容白若说, 他是如此地需要这个人,所以这个人绝对不能背叛他。 别的东西,胤禔只要碰一下他就绝对不会再要。 可她例外, 所以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回来。” 胤禔先是被无视,紧接着又被当面勒令容白不能和他接触,他气得要炸,当即就要从窗户上爬进去。 趁胤礽之危。 打弟弟要趁早,这句话在他面前不太适合用。 打弟弟要在合适的时机,这句话胤禔觉得十分有道理。 现在四下无人,这不正是可以教训胤礽的好时候。 至于小白?那是他自己人。 那胤礽也觉得小白是自己人?那纯粹是胤礽不要脸。 自己病了,还牵连到小白跟他一起。 容白赶紧阻止胤禔,胤禔来看胤礽,对皇上还能有办法可以解释清楚。 一一依照皇上的慈父心肠,也不会想到会有如此深仇大恨,能够让胤禔越过重重险阻,也要来看太子殿下病入膏肓的样子。 —一皇上只会想到他们兄弟情深。 但是两个人要是真的打起来,或者说胤禔单方面的殴打太子殿下,这可怎么也说不清楚。 尤其若是知道了,她是兄弟一人争斗的起因,依照皇上的想法,破坏兄弟感情,恐怕她万死都难辞其咎。 她摸了摸已经放置在腰带上的鞭子,朝着胤禔笑了笑,眉眼弯了起来,泛着桃花色的面容上拥有着病态,可她笑得却极具生命力。 “我会好好收着的。” “不过估计你也要被关进别院里了。” 与其说是关,倒不如说是疗养。 两个龙子龙分不到最后一步,绝对不会被放弃。 而她,就是一个添头。 “没关系。” 撑在窗台上的手臂被放下,垂落在身侧。 胤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衣衫身侧的花纹。 他知道这个病很严重。 所以胤礽他会被关起来。 所以能够保佑胤礽健康的容白也—并被关了起来。 他又不傻。 就是......很想见见小白。 不想再日日夜夜都梦到她了。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就像不能跟额娘说他讨厌学问—样。 有—种心虚又兴奋的感觉。 “那我走了。” 胤禔说道:“要是他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我替你打他。” 容白即便再会哄人,也觉得胤禔实在是好玩。 嗯.....太子如果对她有一分生气,恐怕在听了大阿哥的名号之后,一分也变九分。 胤禔挥了挥手,背影十分轻快,辫子一翘—翘的。 走到宫外,对着一直担忧的宫人们说的:“给我安排地方吧。” “记得给我额娘捎个口信儿,我过几天再跟她请安。” 初秋天气,湛蓝深远,云朵蓬松。 微风不燥不燥。 胤禔觉得他既收了—个优秀的徒弟,还见到了—只讨人厌的太子弟弟生病。 这真是—个好日子。 什么? 他会生病? 那不可能。 他怎么能跟胤礽—样呢? - “玄烨,你也要早点歇息。” 普天之下现如今能够唤皇上—声“玄烨”的,也就是太皇太后一人了。 “保成依旧高烧未退,孙子身为阿玛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也只能这样陪着了。” 皇上眉眼低垂,脸色不再是像往常—样英姿勃发而是深陷于困顿当中。 他沉默寡言,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直不自觉地在转动。 太皇太后看得清楚明白,从往日的不怒自威胸有成竹之中,也多了几分颓败之色。 ——不论怎样大权在握,他依然是一个阿玛。 一个担忧自己孩子的阿玛。 “可你还有其他儿子。” 太皇太后年老的面容上是经历世事之后的波澜不惊。 痛心,但更要理智地做完所有事,她已经习惯了。 现在已经比皇上登基之初好很多了。 即便......坏的结果出现,现在也并非没有承受能力。 皇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眼眸之中,尽是清明“是,已经下将保清严格看管,有任何事立即上报。” “惠妃那边已经着人传了消息,您放心就是。” 太皇太后看向外头昏暗的天气,天空被浓墨浸染一片浩瀚,没有一点星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次又不知道该牵扯到多少人。 可她的年岁已经大了,连苦笑的弧度都能把握到最佳。 面对着孙儿的难过,她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其实,哀家十分相信保成会安然无恙。” 皇上骤然抬起头,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难得有吃惊的神色。 “您是说......”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哀家知道你因为贾家的事不喜欢小白,但贾家已经有颓败之势,他们当中的那位衔玉而生的孩子许多人在意,但依照哀家来看贾家并不足为惧。” “他们家也想不出这样的谎言来为一个一房次子添光增彩。” 太皇太后说道:“小白那个孩子哀家自小看到大。” “她真的有让人开心起来的魅力。” “既然如此,我们相信法师一次又如何。” “保成是你的儿子,是大清的太子,我们要相信苍天会庇佑保成。” “小白也会庇佑保成。” 皇上听太皇太后沉稳有力地说着,恍然间想起了容白跪在他面前时候说的话。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皇上自己心知肚明。 可他也是没有由来的迁怒。 在他看来他留着容白,就是为了胤礽的平安。 那时候阳光正盛,可那会儿这乾清宫硕大宫殿之中,好像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她那一处。 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说的话。 “若是.....真的能成。” “日后朕对她不会因为贾家的事再有偏见”。 —— 那边皇上总算能够放下对于容白的偏见,容白还不从得知。 就感受到了刚醒过来的太子殿下的怒火。 宫殿内是一重重月白色的轻纱。 透过纱帐能够看到床柱上雕琢的精致图案。 连侧身看去,软枕侧面都是镶嵌着白玉的。 刚才胤禔走了,太子没有精力本就是强撑,紧接着就沉沉睡去。 还没有来得及跟她算账。 但是眼下,这是要和她秋后算账了。 容白的一声闷哼,轻而易举地燃烧了一把火。 烧得太子殿下彻底放肆。 “孤说了,你只属于孤。” 布料摩挲的声音盖过了闷哼声,容白手指蜷起,带点粉的指尖被压扁,细若梅骨的手指彻底变得莹白如玉。 胤礽.....竟然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像小狗一样。 “太子殿下!” 容白终于反应过来,一只手用力薅着胤礽的脑袋。 胤礽缓缓扣住容白的手,显然刚才未曾消气,连睡梦中都在生气的胤礽,现在要秋后算账了。 等身下之人开始着急了喊他名字他才满意。 心里满意,面上却不露声色,严肃说道:“你倒是大胆。” 容白看出了他色厉内敛,看着手腕上的齿痕:“那太子殿下要不把我杀了消消气?” 她也不称奴才了。 “我一片真心为了太子殿下,结果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般待我。” 容白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您的记忆当中,应该没有这一出吧?” 口中是疑问句,她的脸上却胸有成竹,成功的震慑到了胤礽。 让忽视了这件事本质的胤礽发现真相。 “大阿哥会因为探望你而感染天花。” “既定的命运并非一成不变。” 天色深了,外头传来清凉的微风。 容白穿的浅色衣裳,上头还有朱色的印记做点缀。 她说话的时候有一种魅力能够拨开压抑在身上,沉甸甸的大网。 “——命运,已经开始更改了。” 容白道。 “现在,太子殿下该跟我道歉了。” “你冤枉了我一片赤诚。” 胤礽睁开眼睛,不由得嗤笑两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让他道歉。 她是什么东西? 若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他早就让人带下去好好教规矩了。 _ 但他看着容白的神色,别了别头。 70 清穿红楼6 夺娇娇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太子殿下腰间佩戴的马鞭从来不只是用来骑马的。 乾清宫有多少宫人领略过这个御赐马鞭的威力? 乾清宫因为胤礽更换过多少宫人? 这些事他数都数不清。 即便他上辈子两废两立, 成了皇阿玛棋盘上的一枚弃子,和最讨厌的胤禔一起被圈禁, 他也从来没有过过什么苦日子。 在那一片天地之中, 他依旧是王者。 他控诉皇阿玛太过狠心,需要他的时候他是当之无愧无可替代的太子。 不需要他的时候,他随时会因为无妄之灾而被废。 可是这种被控诉的狠心,胤礽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偏爱的儿子。 不管哪一辈子, 他都是一个恃宠生骄的人。 一个生来优渥, 老资格恃宠生骄的人。 现在有一个身份低微的人要他道歉? ——即便是他误会了又怎么样?为他肝脑涂地, 死而后已, 保持忠诚是最应该的事情。 胤礽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发泄不甘的怒气,自己有心无力, 只能远远看着二人的情形太过让他心生怒火。 那个场景之中, 容白仰头看着窗外的胤禔, 而胤禔这个奸诈之徒竟然也含笑地看着容白。 知道了要收买人心。 两个人那样四目相对, 照耀在秋日独特绚烂的阳光之下, 显得胤禔讨厌的嘴脸更加讨厌了。 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 再一次被胤禔夺走的感觉。 而他只能躺在床榻之上, 表面上维持自己傲气的呵斥一句, 实际上他却觉得只能远远瞧着,连站起来阻止都不能做到了的他像在暗处不能见光的影子。 连阻止的气力都没有。 两相交织之下,眼前之人, 有什么脸面来跟他要道歉? 让他一个堂堂太子殿下为她低头。 他从来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他从来不会做错事情。 即便是他错了, 那也是有人教唆的。 他身边有无数人来为他的错误进行遮掩,弥补,顶罪。 他从来不需要低头。 “不可能。” “是本太子现在身体虚弱, 让你觉得本太子脾气太好了吗?” 他的脸上有极致的高傲,骄傲骄纵,本就是他的人生信条,也无权有人让他更改。 容白点了点头,也不气不恼。 太子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如果太子真的肯乖乖低头道歉了,容白才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一直浑浑噩噩的半梦半醒之间,他原先梳的整齐的头发有一些松散,鬓边也沾染了微微的水珠。 本应高洁典雅的裙装,在她身上也穿出了浓稠的风月。 在晕染了几滴墨汁之后,像是沾染了血液格外的妖异。 胤礽倒时没有想到容白会这么平静。 他们两个人的一面之缘,容白杀出重围,他就知道荣白是一个很聪明并且绝对不愿意吃亏的人。 容白恭敬有礼的说道:“烦请太子殿下将奴才的手给松开。” 胤礽看了看纤细手腕上他咬出来的痕迹,十分满意,这是他所有物的标志。 盘算着是不是乌库妈妈整日吃素,所以容白才这么瘦。 就像他在用力一点都会被折断一样。 这样想着他就松开了,容白不再计较,低头了。 胤礽当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眨了眨有些朦胧的眼睛,轻咳一声,肃声说道:“等之后,孤会奖赏你的。” 容白往日里一身红裙,身上的配饰随着走动,叮铃铛铛的响动着。 整个人的笑容又清又朗的,伪音如同带着钩子一样的翘起来,哄着太皇太后。 光听她开口喊人的那一声,脆生生的语气,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 胤礽迟到了许久,才恍惚之中回忆起初见时候的感触。 容白没有表达出失望,也没有表达出开心,只淡淡的说道:“奴才谢过,太子殿下赏赐。” 他身边有那么多人,有在他面前奉承的,想要从他身上索取荣华富贵。 有非要跟他对着干的,只要将他拉下马,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会如同奔腾的瀑布一般。 可这是两辈子身为太子的胤礽,从未因为这些人的对待,而心有波澜。 他总是锋芒毕露,旁眼旁观的看着这些人,在他面前花样百出。 所图的不过是自己的身份地位。 - 容白知道看样子没有那么轻易好相处。 但是死局已经解了一半,她必须要为接下来的自己而谋划。 此时此景,两人身为共患难的人,没有什么比这时候更好的时机。 ——即便是已经知道太子隐晦,不可出现在于人前的秘密,但这对她的处境没有任何的帮助。 她是太子的人。 与按照太子说法,将来会继承皇位的四阿哥没有半点矫情。 以及四阿哥继承皇位还有四十年之久。 容白觉得太子重生一次,加上自己这个变数,绝对不会和太子所经历的上一辈子一模一样。 而她不管这些,在最差的环境当中活得漂亮,是他一直以来维持的一个生存手段。 这个和太子同患难的机会,对她来说是助力最大的一个机会。 太子太过高傲了。 他所有的东西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捧到了面前。 甚至皇上都不如他高傲,因为皇上没有得到过多少父爱。 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只是呆在太子身边的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和跟在他身边的亲信,哈哈珠子们没有任何的不同。 ——太监总管梁九功知道皇上所有的事,可若是换了梁九功,皇上也不会觉得如何。 因为有太多的人在他面前想要一步登天,顶替这个机会。 而梁九功,并没有不可代替性。 容白想要的,就是这个不可代替性。 若是最下策,不成的话,她也会另谋他法。 所以容白谢了恩,起身,迎着烛火,踱步起身喝茶。 茶水按照水温上来说有些凉了,昂贵的太平猴魁被泡在茶水之中,错过了最佳的饮用时间。 她没有忽视身后目光灼灼紧盯着她的眼睛,却一下都没有回过头,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 喝完水之后,她平静的摸了摸额头。 还是很烫。 但是她整个人的温度都很烫,所以感觉不出来。 外头送的药根本没用。 到现在为止,天花只有一个字——熬。 熬过去之后就再也不会被天花所伤害。 熬不过去,就是一命呜呼。 很简单的道理。 正如她现在面对的局面一样。 这样想着她伸手弄灭了了几个蜡烛,明亮的光顿时变得暗沉起来。 - 容白躺在了贵妃塌上,闭上眼睛。 丝毫不理会身后太子的表情。 “你这是做什么?” 胤礽声音有点小,两人离得又远,容白没听到,并不是有心晾着胤礽。 但胤礽不管这些,容白就是故意的,所才不听他说话。 “你这是要跟孤生气?” 胤礽怒火冲冲下了床榻,沙哑着嗓音。 沉不住气了。 看来这重生过来的太子殿下,还是吃这一套。 “不敢。” “奴才不过是为太子殿下值夜罢了。” 胤礽被气笑了,张了张嘴,带着今日一日压抑了的怒火。 “你这叫什么值夜?” “你若是真把自己当成奴才,你就该伏在脚榻上给孤值夜。” 应当是白日里睡多了,容白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现在格外的有精神。 她听完了这个气话也不生气。 这是一个,看谁更有耐心的较量。 容白抬起头来看着胤礽,暗沉的烛光就在她的脸边,微弱的光穿透而出照耀在她的脸颊上好似镀了一层金光。 “那太子殿下,你需要奴才这样做吗?” 她问。 胤礽身体里本能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促使他冷静了下来。 沸腾的油锅之中倒入了一滴清水,溅起了汹涌的波澜。 可就在这一刻锅盖被掩盖上。 油锅依旧没有平静,却不敢再沸腾。 胤礽居高临下的看着容白,两人四目相对。 对他来说所有人守规矩是应该的。 所以容白从来没有提过她并不是宫女,在胤礽面前,只要她不是特殊的存在,那么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可以被漠视。 就是因为太规规矩矩了,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一模一样,谨小慎微,生怕他生气。 这种感觉本来应该是正常的,但在见过容白该有的勃勃生机之后,这种无形的隔阂,让两人的关系只能停留在这里。 一人在床榻上,一人在小榻上。 一个人口称“孤”,另一个人口称“奴才”。 本应该是注定了的局面,却让胤礽不舒服起来。 他不懂这种感情,即使两辈子了他也不明白。 但他都不能告诉他,他并不喜欢。 胤礽喜欢......她笑。 - “对不起。” “是我误会了你。” 他别开了头,不想看容白。 这种事情没有人教过他,而容白就是想要成为他特殊的存在,让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在这些时候暗暗萌动,等待着有一日突破土壤。 容白笑意缓缓展开,眉眼之中烛火衬得她好像格外的温柔。 胤礽仓促回头之间,便看着她这个笑容。 格外的明媚。 比在胤禔面前更好看。 她就该这么对着他笑才对。 他做对了。 - 容白想:重生,亦或者说重来一次,果然也没有平白让人了解所有的机会。 太子殿下,又高傲又孤独。 正好需要她这个不怕死又不想死的人来解救。 - 胤禔躲了所有人来看望容白。 紧接着就被亲进了一个院落里等待着天花的症状。 他其实提过想要和胤礽一起住,这不得把胤礽气死? 免得他蔫坏欺负他徒弟。 但由于二人发病的时间不一样,现在还没有直接的发病现象,这种想法被他的皇阿玛既感动兄弟情深的同时又驳回了。 大阿哥晚膳吃了半个羊腿。 大阿哥蹲马步蹲了半个时辰。 大阿哥围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 大阿哥....... 一夜过去,大阿哥虽然算不上红光满面,但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发病的症状。 胤禔搓了搓手,他昨夜又梦了一夜,只不过这一次总算不是骑马了。 而是他病了。 半梦半醒之间,那个人来照顾他。 还说多谢他的马鞭,一定好好学骑马,绝对不丢他这个大清第一巴图鲁的身份。 胤禔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又不愿意醒。 嘿,还是第一次有人照顾他呢。 做梦也行啊。 但第二天刚醒过来,就见到了自家额娘,简直就是黑脸阎王。 “额娘.....儿臣着病了。” 惠妃笑着:“你身体好,一点症状都没有。” 胤禔哼唧一声,知道回去就得抄书了。 “你的鞭子呢?” “送人了。” “送给谁?” - “一朵小花。” 胤禔一溜烟跑出去。 他想。 小白就是个小花,所以他不生气了。 71 清穿红楼7 夺娇娇 身为胤禔的额娘, 惠妃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胤禔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见太子殿下一面。 ——兄弟情深?这种话只有皇上愿意信。 长子和嫡子,任何一个家族都会为了这事而争的头破血流。 更何况胤禔和太子之间争夺的不是田地铺子, 而是那龙椅之上, 高高在上的位置。 赢了成为天下之主,生杀荣辱,尽在一念之间。 输了只能后退一步,跪地称臣,自此之后只能被防备着, 小心翼翼,生怕行差做错一步。 裕亲王福全,和胤禔现如今的局面何其相似? 当年支持过福全的大臣,莫说远处的,就是宁荣二府那人想有一份从龙之功, 现在是要么死的死,要么退隐的退隐了, 只剩下家里不中用的称其着已经猢狲散的门楣。 索额图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而明珠与索额图分庭抗礼,支持她的儿子胤禔。 胤禔或许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争夺的储君之位,牵扯到皇位是让多少人随之而刹那间飞升或坠下地狱的事情。 但惠妃清楚,自小养在大臣家里早就养成了霸王性子的胤禔很讨厌那个处处都需要他恭敬退让的弟弟。 所以......胤禔脑袋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赔上自己也要去奚落太子一番? 惠妃觉得这是唯一靠谱的可能性,并且她的儿子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至于鞭子去哪儿了这件事, 胤禔到处丢东西, 一整套的笔从来就没有完整的回来过, 想必又是丢哪儿去了。 瞧瞧他说的什么?!送给小花了。 估计就是丢在路上了。 祖宗,真是她的祖宗,越大越不听管, 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惠妃恨的牙痒痒,却又对自己唯一留下来的宝贝儿子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只求......将来讨福晋的时候,听福晋的几句话。 别的,她不能想。 现在,也不敢想。 - 步入冬月之后第一场大雨来自胤礽得了天花的第3天。 这时候已经不只是高烧不退,而是开始出痘了。 天花带来的影响痘印可能几十年之后都一直存留着。 胤礽想挠,容白就抓他的手,跟他说,想想皇上。 每每说到这里,胤礽想起自家皇阿玛。上辈子到了最后脸上依旧未曾消退的印记,下意识的松了松手。 没道理,上辈子熬过去了,这辈子不行。 而是他身为堂堂大清的太子,怎么能比容白先忍不住。 容白想挠,胤礽就咬她,不疼,但是跟小狗做标记一样咬在她的手腕上含着。 不让她动手。 容白就打他,真动手,但是两个人都发着高烧,吃了药也不见好转,属于半斤对上八两,反应十分迟缓。 但容白却觉得胤礽格外的开心。 都不“孤”来“孤”去了。 而是在她面前“我”来“我”去,说起以前说起,现在说他讨厌老大,说他的弟弟小时候都好长大了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他的阿玛表面上偏心实际上一点都不。 容白本来觉得能探听好多消息,也能亲近太子,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她脑袋嗡嗡的高烧不退,喝了药没用,嘴边泛着苦涩的感觉,特别想吐,忍不住的说道:“太子殿下,求求你——” 胤礽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睛。 听着容白说道:“我能睡一会儿吗?” “就一小会儿。” 她的身体确实是不好,即便这么些年有心锻炼,但她在行宫这种常年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也跟着一起茹素为眼前这个打开了话匣子就没完的太子殿下祈福。 即便是由心更改,但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病症到底带走了她所有的精神。 浑身都在滚烫,炙热到自己快要窒息。 她想活着。 比谁都想。 容白这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流眼泪的,但是泪珠好像就忍不住的从紧闭的双眼之中溢出来水光。 胤礽从容白开始说“求求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呆愣住了,他紧握住容白的手腕,一点点用牙齿磨蹭着。 仿佛品味着世间独有的蜜糖。 他人变小了也变得幼稚,执着起来,小孩子总有一种独特的占有欲,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庞大。 用牙齿来磨蹭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紧盯着那个没有再睁开的眼睛,小心的伸手在鼻尖试探。 等感受到那一抹呼吸的时候,一颗心这才落下了原地。 那个悬起的靴子总算是落在了地面上。 没死。 她还是笑的时候最好,还是有脾气的时候最好。 - 暴雨来临,刷的一声闷雷先至,再是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闪电劈开了整个夜色,那一刹那间天空恍若白昼。 胤礽难以自拔的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接过,豆大的雨点落在掌心之中。 被风吹来的雨滴些许落在他的脸上,温热的脸颊总算是迎来了些许的清凉。 他忍着心中的激动,想投一个分享好消息给容白。 而身后在床榻上躺着的容白也已经坐起身来,只勾勾的看着他。 ——就如同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小白,你看下雨了。” “原先......原先从未下过雨。” 容白整个状态慵慵懒懒的就这么垂着眼睛,却有一种随性而至的自信感。 她看着胤礽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赤诚的笑容,在心底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的目的,达成了。 随后她用坚定的话语一字一句的说道:“毕竟......我是你的福星。” 在你当太子的这些年,可千万不要亏待了我。 胤礽掌心的温度,刹那间就会驱走雨珠带来的凉意,但他此时此刻却分外的高兴。 听着容白的话,有些失神的轻轻重复了一遍:“是,你是我的福星。” 是他的人。 - 一场硕大的暴雨算是为中的清晰画上一个句号。 不知有多少血液在这暴雨之中被冲刷,有多少人悄无声息的失踪。 远离朝堂,在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人的荣宁二府也在这时候才知道了这件事。 “怎么会牵连到太子?!” “那容春......” 这件事瞒不下去,荣宁二府养的人又太多,嘴巴和耳朵向来都是灵通的,没有多久阖府便知。 老太君担忧,却又欲言又止,不敢妄议天家之事。 “我托人问了问,咱们家容春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贾政说道。 他皱着眉,常年因为皱眉而造成眉宇之间多了几根皱纹,林黛玉觉得这些事她本不该掺和,却又因为事情发生的人让他只能在外祖母身边静静的听着。 手上的帕子也不自觉的揉成了一团。 “当年宝玉的事,咱们家已经在京中出尽了风头,这也罢了。” “后来又闹出来了太子庇佑的事,这种事情落在咱们家又是一个是非事。” “太子......那些事是咱们能掺和的吗?” 贾家站错了队,才是一开始的根本原因呀。 一声声的叹息响起,多少人祈祷着太子平安,就同样有多少人恨不得太子死在这一场天花之中。 但一场暴雨落幕,之后天气阴阴沉沉,雨珠淅淅沥沥的下。 按照钦天监给的结论是,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是盼着太子死在这一场天花之中的人,终究落空了。 每日一份一份的捷报到达乾清宫。 “太子心情愉快,姑娘被表彰。” “太子高烧降低,姑娘居功甚伟。” “太子康复,姑娘高烧。” 这些消息发过去,本不相信贾家的皇上也信了几分。 太好了。 太子高烧已退,而贾容春紧接着到了最高烧的时期,这不就是太子的病症被她吸走了吗。 手中握着的纸张被揉成了一团,拇指上的扳指如同一片绿波游动在手中,皇上宣布:“你告诉贾容春,她此次保护了太子,立下大功。” “只要她康复,便用多罗格格的规格在宫中行走。” 太子度过天花,对于皇上来说,不仅仅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儿子平安。 是储君之位总算稳固下来的一个事实。 而贾容春她真的对保成有用,那么她就不能死。 等侍卫带着口谕离开之后,皇上想起了什么瘟疫旁的梁九功:“贾家之前是不是有女参加过小选,现在还未曾出宫?” 宫中宫女25岁放出宫一批。 梁九功应是,还未来得及交代什么细节,就听着皇上压抑着欢喜之情说道:“加封她为凤藻宫尚书。” 梁九功心下一冷。 握着拂尘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对于皇上来说,没有什么比他儿子的安危和太子之位来的重要。 按照贾姑娘的功劳,恩泽全家也不为过。 尤其是他们家还有爵位在身,也有人在朝中为官。 但即便是这么大的功劳,皇上也宁愿挖出一个,不知道何时就出宫的宫女加封女官。 也不愿意恩泽贾家。 可见......皇上真的厌恶宁荣二府。 梁九功想了想,对于皇上来说,贾姑娘和宁荣二府不相干,那他便也这么以为吧。 - 容白总算病好了。 她光养好身体就用了一个多月。 一场风风火火的疾病算是掏空了她。 也幸好在她算是有功之臣的情形之下,各种补药汤药,应有尽有,也不用日日都去佛前跪着祈福,更不用斋戒茹素了。 初雪已经落下,御花园里假山上点缀着些许落雪。 莹白一片。 容白顿住去往太子那里的脚步,侧耳听着风声落叶声。 ——是哭声。 艳丽的裙摆在寂静的冬日里,漂亮的打了一个旋儿。 她想——宫中能够落单的小孩子,好像只有那几位阿哥呀。 72 清穿红楼8 夺娇娇 容白没有想到会在这花园之中捡到一个落单的皇子。 要知道皇子出门, 不说前扑后拥,便说身边的内侍,还有哈哈珠子们也绝对落不了单。 也正是因为如此, 容白即便一开始就想要见一下那位他仰仗着鼻息得以生存的太子殿下,也并没有主动出手。 她没有办法主动, 只能顺着局势来决定究竟下一步要走哪一步棋。 毕竟.....贾家真的帮不了她, 不给她添乱已经是祖上积德。 对于她“立了大功”,也只是封赏了。在宫里的姐姐一个女官位子,就可以看得明白皇上究竟有多讨厌贾家。 更何况,容白觉得贾家的侍者都仗势欺人和宫里差不多一样了。 就这样了,贾家也没有意识到不对, 还尽情的宠着宝贝疙瘩。 “是谁?” 脑海中的思绪快速闪过, 织成一张大网。 她问道,声音冷凝,极尽严肃。 想在这寂静的花园之中, 半随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听在耳中显得尤为浩瀚。 啜泣声停了停, 但容白忍着嘴角恶劣的笑意。超市刚才的声音源头一步一步的靠近。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怎么在这里?不觉得冷吗?” 她问完, 看着白嫩的小脸上沾染了几颗泪珠, 神情却板成一团伪装成大人的模样, 忍着笑意行了个礼:“是四阿哥?” “谁告诉你我是四阿哥了。”胤禛板个脸, 学着皇上的样子,觉得这样十分威风。 觉得自己只要不承认,刚才在这哭的就不是他。 “嗯.....宫里除了您, 可没有像您这样大的孩子。” 三阿哥比面前的四阿哥可大了一岁半。 自然能够看得出差距来。 胤禛委屈的瘪了瘪嘴,他还小,受不住在外人面前丢脸的样子:“你是哪个宫的?” “你猜。”容白说道。 胤禛这才抬头看人, 想要将人记住,然后让人封口。 眼前比他大了几岁的人皮肤白皙,一身红裙子显得在冬天里更好看了起来。 像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花。 又像是精美的瓷器,格外的精贵,他伸手摸了摸容白裙摆上用金线绣出来的的花纹,歪了歪头:“你是乌库妈妈宫里的吗?” 胤禛年纪小,自然不懂其中隐情。 但他也知道,能够让身边人不梳两把头和传奇中的只有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连他的皇阿玛也不会纵容。 “那四阿哥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儿吗?是底下的人把你忘了吗?” 年幼的小孩子确实更好骗一些,胤禛听到容白这么问之后,忘记了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只着急的回应着,生怕容白误会,招惹来身边人。 “不是,是我甩开他们的。” 他一开始只是想要看看他的亲生额娘,他的额娘说她很爱他,但是之前位份低,没有办法抚养一个孩子。 但是胤禛伸手想要摸一摸额娘的肚子,额娘依旧是后退拒绝了。 他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两个额娘都有了更爱的人。 他是多余的。 容白分析了一下所掌握的信息,太皇太后跟太后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贵妃宫里不干净的事。 不知与胤禛究竟牵扯到了什么,但是能够让阅历已经稳坐钓鱼台的太皇太后,说出这种话必定是触到了龙子龙孙身上。 容白不能说太多,她可以仗着眼前人年纪小,所以长一些口头上的乐趣,但是不能因为眼前人年纪小,所以套很多消息。 她相信,能够让太子殿下气的发狂的四阿哥绝对不会是什么碌碌无名的平庸之辈。 “那就是阿哥不开心了。” 胤禛刚想反驳,就感受到一双手抓过他的手放在暖炉上。 暖炉上包裹着精致的缠花枝纹路的布料,胤禛蜷了绻手指想要还回去却又眷恋这个温度。 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温暖了他手掌的暖炉递回去,说道:“不要你的东西。” 他知道的,身边那些照顾他的人,都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 而唯一爱他的额娘,现在也不喜欢他了。 是因为他不够懂事吗?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要求他什么,他有什么可以帮她的,所以才在这里听他说话。 容白想,即便不是四阿哥她也会将手中暖炉给他的。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也不想劝你。但是现在外头风大,可能等下就要下雪,还是暖一暖手马上回宫吧。” 怜悯是来自于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同情之心,她对爱新觉罗家的人都不会有这种感情。 给出暖炉而不是用巧言哄骗是因为胤禛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嘛,还没被宠坏的时候,终归还是很可爱的。 “我走了。” 这不是个好时机,万一四阿哥哭着哭着贵妃娘娘派人来了,她说什么都得不偿失。 更何况骗小孩......非必要局面,她还是不想做这种事。 四阿哥还小,记性能有多深? 晚点再骗也不迟。 ——她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在太子殿下记忆当中继承皇位的最大赢家。 ——《围棋赋》有云,略观围棋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拙者无功兮,弱者先亡。 她才不是善心发作呢。 她要赢得可太多了。 - 容白说完就踩着细碎的雪走去。 朱红的衣裙潋滟在一片洁白之中,是寂寞风景之中唯一的一抹红。 胤禛争愣的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一抹身影。 很快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只剩下鼻尖的香气,霸道着侵蚀着他的鼻腔。 还有掌心之中的温暖,贯彻了他冻得冰凉的手。 真奇怪。 没问他要赏赐,不等着额娘来表衷心,连她究竟是不是乌库妈妈宫里的也没有说。 那她想要什么呀? “阿哥,快和奴才回去吧。” “贵妃娘娘都急的哭了。”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容白走远之后就找到了人,胤禛就光明正大的呆站在小路上。 宫女连忙告罪,简直称得上心急如焚。 “小格格是贵妃娘娘的女儿,您也是贵妃娘娘的孩子呀。” 贵妃心疼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儿子,宫女着急赶到,也担心小阿哥小小的身体,在风雪之中呆久了会受不住。 见他还有一些发呆的样子,连忙急切的说道。 她确实.....防范了四阿哥,不让他靠近未足月生产体弱的小格格。 但这也是顾念着四阿哥年纪小,格格体弱马虎不得啊。 可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成了贵妃娘娘不信任养子,有了亲生女儿之后就不管养子了。 宫中大清洗,可究竟是谁现在混水摸鱼,也没有查得清幕后主使。 阿哥还这么小,怎么忍心? 胤禛摸了摸掌心上带着温暖的纹路,想起刚才摸起裙摆时候的花纹。 想了想,板正的小脸上充满着严肃,好似一个大人,问道宫女:“额娘有没有生我的气?是我不懂事惹额娘要伤心了。” “没有没有,贵妃娘娘只是担心阿哥,阿哥好就行,快跟奴才回去了。” 胤禛眸闪烁,也没有再问。 只说道:“是我不懂事,让额娘伤心了。” - 容白耽误了些时间,到太子宫里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些。 现在所有人对于她和太子走得近乐见其成,毕竟作为一个护士,还是不要了太过于远离主人的好。 “里面有其他人吗?” 容白问道。 太子宫里的人见着容白来,赶紧迎了上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姑娘你可来了,太子殿下都生气了。” 嗯,得哄了。 “现在是三阿哥在里头呢。” 容白眨了眨眼睛,想着她还没有见过三阿哥呢。 都说三阿哥随了生母马佳氏,是个端方君子,向来和太子交好。 现如今续齿的阿哥当中,胤礽唯一没骂的就是这个三弟。 可见脾气确实挺好,连胤礽都能够忍得了。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三阿哥,是我不是,路上来迟了些,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胤礽轻哼一声,确实是等的就了些,他本来想着直接问太皇太后要人。 但是人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可以是为他祈福,还是跟把他的身边倒显得理亏。 ——虽然她肯定没有办法嫁给旁人,但是现在就在他身边,倒显得他年纪小小就沉迷女色。 虽然他也知道想的太早了。 更何况容白还不愿意。 想起她牛脾气的时候,胤礽觉得忍一忍也无所谓,反正他可以随时召见。 “你也知道来迟了。” “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 容白也没怎么行礼,和太子相处久了,她知道怎么才是真正的生气。 也知道怎么是嘴硬,需要她哄一哄。 上前勾了勾衣袖,冰冷的指尖触及胤礽的手掌,让胤礽眉心一皱:“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弄的手这么凉?都不记得出门带个暖炉吗?” 却也没有甩开她。 只是问一个理由,为什么把手弄得这么凉还来的这么迟? 亲密的关系尽入一人眼睛,进来的人一身红裙用诗词说的话就是十分旖旎,有一种自信绽放的惊艳感夺走了他的目光,也一来就夺走了太子二哥所有的注意力。 那两只交握的手,大手包着小手,整幅画面显得格外和谐。 显得他十分多余。 一直没有说话的三阿哥轻扯了一下嘴角:“太子二哥,依照弟弟的想法,这种不懂事的下人,还需要好好调教调教。” “哪有让主子在这等着的。” 容白歪了歪头,目光不偏不倚的看向号称着皇宫里脾气最好的三阿哥。 ——脾气最好? 大阿哥胤禔表示不服气。 73 清穿红楼9 夺娇娇 宫中的阿哥格格们逐渐长成, 也陆续开府,太皇太后在康熙二十六年离世之后容白就继续跟在太后身边。 太后身边总算不再孤独寂寞而是抚养了宜妃的五阿哥。 五阿哥以蒙语做开蒙,功课上拉了其他阿哥好一节, 即便是用力补足也补不上来。 容白对这个小家伙十分熟悉觉得太后为这个从小长在身边的孩子谋划了一条康庄大道。 只要皇上还顾念着太后的存在,这个孩子的亲王之位就逃不了。 同时也不会成为皇位争夺的关键人员,没有人会格外的将眼光放在一个只经通蒙语的阿哥。 至于容白,一个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多罗格格身份, 就足以让她在宫中水涨船高,在贾家有几分话语权。 也因为她年岁逐渐长大, 奔波在宫内宫外,总算是不用特别的恩典, 就能够自由的出宫。 不管效果如何, 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好歹能够约束一下同辈的人。 ——太后不如太皇太后精明,但太后确实更有人情味儿一些。 至于开头那几位阿哥,在外名声各异, 容白却觉得哪里的外头的名声和本人已不尽相似。 “怎么你们两个先跑起来了?” 胤禔到的时候就看见容白在马上鲜艳的裙摆, 随着微风而奔驰,裙摆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绿草如茵,黑马俊秀, 她神采飞扬。 等招手将人叫回来,这才问道。 不过问是问的两个人,但实际上视线却紧盯着眼前人不放。 因为刚才剧烈的奔波过, 所以白皙如同精美瓷器的脸颊泛着桃花色, 本就十分漂亮的上调眼尾显得格外的潋滟。 胤禔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白翻身下马,纤细的手腕,腕骨微微突起, 手腕上带着的金铃随着随着节奏由远及近的叮叮响着。 他着迷的盯着手腕,阳光之下,喉结不自动的滚动了起来。 金与红,最耀眼的打扮,在她身上都只能称得上一句“人为衣着增光不少。” “见过大哥。” “眼见着其他人都还没来,我就提议先跟小白姐姐赛一场。” 胤祺笑的十分纯粹,汉话还说的不是怎么娴熟,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看着容白,让她分析自己说的对不对。 胤禔跟胤祺点点头,依旧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容白,非要也等她一个回答才肯罢休。 容白看着许久有些不见的人,轻扯了嘴角笑了一下,眉目之间驾驭马之后得驰骋攻击性悄然消退。 “是,五阿哥说的没错。” 胤祺这才放心的笑了笑。 “就等你们也不来,应当是公务缠身,我们就先赛一场,免得空等。” 赤红的裙摆夹杂着金丝翻飞,如同盛开的花在她裙摆之间绽放。 胤禔有些失神,然后被胤祺提醒了两声这才点点头。 他觉得容白微微张开嘴,就是让他亲她。 她看他一眼,就是在勾引他。 秋日正中,胤禔额间一滴汗水沿着下颌的弧度滚落。 胤祺担忧的看着胤禔,小心的提防着胤禔迁怒容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就这么讨厌小白姐姐,每一次都让小白姐姐回话,然后抓她的小辫子。 ——可分明小白姐姐和太子二哥感情很好,大哥和太子二哥感情也很好,为什么就他们两个人感情不好。 ——小白姐姐想骑马,他只能邀请上诸位兄弟,不然不好,可是大哥一来就欺负小白姐姐,这也太委屈人了。 胤禔十分敏锐,没有错过这防备的眼神,挑了挑眉看着这位五弟,没当回事放在心里。 “五弟难得邀约,岂有不来之理。” 也不知道小白是怎么忽悠的五弟主动说出要来骑马,当然要来。 胤祺听了大为感动,嘴角忍不住的笑意,脸颊微红的,低头说道:“多谢大哥”。 胤禔拇指指腹一直摩挲着食指和无名指的指腹,他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紧接着说道:“今日衣着不适合骑马,我先去更衣。”。 容白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带到合适的时机这才找了理由也消失在眼前。 - 帐篷内一片漆黑,被遮挡的十分掩饰。 容白刚一靠近,就被紧紧的拉扯在怀中。 他的吻是粗暴当中带着蛮力的,按照容白的形容,她一直觉得胤禔像一只硕大的狮子,只会用力的碰着她的脸进行啃咬。 眉眼桀骜的皇子,充满着上位者的意气风发,弄得到处都是痕迹。 容白觉得脸颊有些酸涩,被压抑的有些变形,她被弄的难受,用手推拒起来,只能从喉咙当中发出细微的抵抗声音。 “放.....放开.....你怎么....就学不.....会。” 又不是第一亲,怎么就学不会了呢。 容白纳闷,手却正好被人抓住。 手腕上的铃铛萦绕于耳,成了最鼓舞的乐章。 两个人没有任何的距离,浑身上下都贴得紧紧的。 胤禔不管什么节奏,好似他是久旱逢甘霖后的幼苗,贪婪的想要吸允每一瞬的水源。 容白难耐的沁出了泪水,她仰着头,张嘴咬了胤禔的舌头一下,这才让这人松口。 “你属狗吗?” 胤禔勾了勾她的腰,被骂狗也不生气。 哪里有外头传言的蛮横之态? 他将容白带到他腿上来坐着,含笑含住了容白的唇瓣,就刚才那么狂风暴雨,这好像品到了一块新的茶点,小心翼翼的抿着。 “属你的。” 自从开府以后,他们见面的频率就少了很多。 他不能像胤礽那厮一样无遮无拦地在宫中行走,即便容白能够出宫,还要分出一段时间来给贾家,又要遮人视线,不让别人知道。 多日不见,他挂念的慌。 梦里人总算是来到了眼前,他还不能亲近亲近? 轻如蝉翼的触碰,没有了激烈的情绪,反倒多了一种对于挚爱的宝物的呵护之感。 容白紧盯着胤禔,看的他心虚,总觉得一瞬间看到了额娘。 “爷,你的鼻子太挺了,亲我的时候,脑袋可以偏一点,不然弄得我难受。” 容白一点一点的纠正,绝对不委屈自己。 “还有你不要老是啃我,力度也要好好的控制一下,你力气大,箍的我不舒服。” 胤禔冷哼一声,他从小到大因为力气大,不知道挨了多少师傅的夸奖。 就到这,被眼前这个人嫌弃了。 从小就骗他,现在还敢嫌弃他。 容白看着胤禔面色冷凝也不着急,就歪着头看他挑了挑眉,紧接着说道:“学会了,那就再试试我学的怎么样。” 金铃叮铃一声,想在空寂的帐篷之内。 容白却刹那间脸色凝重起来,制止了胤禔所有动作。 外头不远处的声音传来,胤祺没有任何烦心事的声音,尤为硕大。 “太子二哥,三哥,四哥,你们总算是来了。” “弟弟都等了好久了。” 一连几道畅快的笑声一起,或许是兄弟都聚在一起连往日里沉默寡言的胤禛也笑了几声。 容白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锁骨处,她此刻无暇制止,只专心的亲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对了,小白呢?” 胤礽环视左右,知道按照容白绝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的周全性子,不可能让他们几个人在这里等着。 “是啊,大哥还没有来吗?”胤祉问道。 声音越发的近了起来。 “大哥先去更衣了,说是身上穿的不方便骑马。” “小白姐姐裙摆上弄脏了,下去处理了。” 胤祺没有任何保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直接说了出来。 容白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抓到。 腰间却又被人紧紧的扣了一下,只能朝上看去,那一直将它覆盖的身躯,彻底的将她笼罩住。 心跳一下一下如同有雷震,她的耳朵还不肯泄露外头的蛛丝马迹,可此刻她的眼中只有这一双含着恶劣笑意的眼睛。 她就坐在胤禔身上,两个人身体紧紧的贴着,严丝合缝。 容不得半分抵赖。 “你想隐瞒,我却偏要让老二知晓。” 耳边响起胤禔的声音,一下一下在耳周分外酥麻。 胤禔看着容白紧张的这个样子,觉得自己快要气笑了。 她多智,他不如她,他知道。 但是......哪有人能把他当见不得光的外室? 旁人说起太后身边的小白姑娘,说是贾容春,都说是太子的福星,和他有什么关系?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胤礽知道——别整日使唤嫂子。 随着动作,手腕上的金钉叮当一声响起。 本在外头没有多大的声响,但如今闭塞的帐篷之内却显得尤为硕大。 容白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就听到外头胤祉的声音:“你们听,是不是她的铃铛声?” 容白及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胤祉!三阿哥!他不是讨厌她吗?怎么一说起铃铛就想起他来。 “是,孤也听着是小白的铃铛声。” 容白见胤禔还想动作,朝他比了个拳头,紧接着又被扣住,他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惠妃一开始就没办法管他。 连皇上他从回宫来没过多久就知道该要怎么敷衍。 胤禔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很聪明,文学上不如胤祉,心眼也没胤礽跟藕似的。 但他觉得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从小就找到了一株小花。 然后.....一眨不眨的盯着。 - 他按照容白的教导这一次亲吻的非常细致,没用高挺的鼻梁挖她,也没使劲啃她。 一边紧紧拥抱着他的小花,一边十分得意的看着帐篷上的门帘自外头被弄开了一个小缝。 ——看见没,你嫂子。 74 清穿红楼10 夺娇娇 胤祺说二人在众人还没到的时候就先行赛起了马。 下马之后弄脏了裙摆, 这才下去处理一番,这个说法倒让胤礽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胤礽对容白十分了解,谨小慎微, 绝不行差踏错的人, 定然不会在他们到了之后还久久未来。 “还未过来吗?” 想起胤禔也久久不至, 虽然两人必定不会在一处, 但是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胤礽是有些不开心。 胤禔,这么多年他依然讨厌这个大哥。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发生怎样的变化。 他讨厌他这件事, 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相信那位大哥也是一样的讨厌他。 “还未。”侍从回禀着, 胤礽环视左右,注意到了那个帐篷,那里是容白一到马场之后的歇息之处, 白色的帐篷矗立在无边无际的绿色原野上, 就像她本人一样。 “孤去看看她。” 胤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的二哥到底说出来了什么样的话。 “太子二哥!” 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我就是运气好, 这才被宝华殿的法师说中了, 然后被接在宫里。 沾染着太子二哥的运气,这才在宫里水涨船高, 借着太子二哥的势力, 不将父母尊亲兄弟姐妹放在眼里。 在宫中的时候恭恭敬敬回到家里却是祖宗做派。 两面三刀。 这种人,怎么配出现在太子二哥身边? 都是可惜,不管他怎么说,太子二哥就是不听,依旧相信着那个人, 现在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进她的帐篷找人。 这是要是外传出去......太子名声不就和一个落寞国公府的庶女掺合在了一起? 她也配。 胤祉那白净的脸上满是恼怒,可胤礽十分洒脱的挥了挥手,连身都没有转过去,信步朝着那帐篷而去。 胤礽今日穿了一身白底织金的团龙纹样袍服,绣娘精湛的技艺显现出他慵懒凛然不可侵的身姿。 通体圆润透亮的盘龙玉佩在他的腰间门随着步伐流转。 太子胤礽,大清到现在为止第1个太子,他对外是皇上的骄傲。 对内是出色的儿子和友善的兄长。 当然对于皇上来说,他可能还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好弟弟。 胤礽这些年将自己的伪装越发弄的淋漓尽致,有容白在他可以感受到从前的忽视却与他息息相关的东西,也可以发现每一处细小的不同。 不了解太子的人都道脾性甚好,脸上常年挂着一抹笑容,实际上,那一把从小皇上便御赐的马鞭,胤礽这些年依旧常常佩戴在身边。 脚步一下一下的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按理来说,在帐篷里的人听不见脚步声。 但是随着逐渐清晰的说话声响,容白觉得她已经能够听到每一声靴子落下的声音。 并且她开始随之猜测,究竟哪一瞬哪一只靴子会落下,距离她现在究竟还有多少步。 “你猜,他要是知道了,还有没有办法继续将你绑在他身边?” 胤禔带着恨意的细微声音,伴随着呼吸尽数扑洒在她耳边的轮廓上,让容白的肌肤上升起了几分战栗。 回应她正刀光火是直接想着解决对策的眼神,胤禔好整以暇的吻着容白的手。 他这一次放的十分聪明,没有刻意的引导着铃铛响起。 过犹不及。 已经这个时候了,没有必要再惹容白生气。 她的手指细若梅骨,莹白如玉,漂亮的像是最精美的陶瓷。 柔软到不可方物。 但从小一起长大,胤禔心知肚明,这一双美丽充满柔韧的手究竟能够握住多少石的弓箭,就能够驯服什么样的野马和雄鹰。 这一双手握过最坚韧的刀,最灵巧的剑,隐藏在掌心之内的是便是小心保养也难以遮掩的薄茧。 极致的美色是一种武器,但这种武器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时候是一种致命的毒药,只伤己不伤人。 容白深谙此事,所以比起这一种武器,胤禔看着她选择了刀光剑影之中,一往无前的所向披靡。 胤禔曾经问过她会不会介意,只记得眼前这个仿若不沾世事的娇弱女孩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是想要得到一些东西的过程获得的勋章。” 胤禔听出来了,她的未尽之语——为什么要介意?为什么她要介意? 眼前这个人,通宵就展现了超出常人的冷静和从容,和他的性子可以称得上是南辕北辙,一点也不相似。 但偏偏从一开始胤禔就记得这个问路问到了本人,教人接着徒弟就出师了的人。 他小时候不懂,但是也明白,如果想要得到一朵娇花,就必须小心翼翼的呵护。 本能战胜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懂她的聪明和顾虑,很多时候胤禔都是本能的,对一个人好。 这一种好让他愿意一直以容白的喜怒哀乐,维他的喜怒哀乐。 好似两个人就紧紧的绑定在一起,不分你我一样。 不过现在......这朵娇花不愿意承认是被他饲养的,他不开心。 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宣誓他的主权。 让那一切觊觎他花园当中的小花的人,知道什么是深浅。 ——胤礽这个混账,从小拴着她,让容白承担他的所有言行,就连天花都有容白陪着,这还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拴着她。 胤禔午夜梦醒的时候都恨胤礽这个弟弟,恨得牙痒痒。 不是个东西。 他想着。 胤禔缓缓地笑着,脸上的笑容是得意之色,直直的看向帐篷的门。 他的手臂充满着强势的环住怀中容白的身躯,像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将一切的危险隔绝在外,但同时也网络着他的猎物,不许离开半路。 胤禔仿佛已经看得见,胤礽之后打开门看见的什么景象? ——会是他的身躯笼罩着容白,容白在他的面前显得十分娇小,或许还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姿态依偎着他。 他们之间门两情相悦,才是最亲密的关系。 胤礽? 算哪里的龟孙? 仗着那秃驴的一句话,就绑着嫂子在身边。 臭不要脸。 还当自己是几岁的小屁孩呢? ....... 那双手触碰在帷幕上,严丝合缝的密闭黑暗空间门,忽然泄露来了几分光亮。 怀里的人冷笑一声,胤禔正想要含笑说着什么,就见那双本来应该无遮无拦。掀开帐篷的手,又悄然退了出去。 退了出去? 退了出去! 容白含笑弯了弯眉眼,本来酝酿出来,等待着一触即发的泪水瞬间门变成了带着得意的浅浅笑意。 幸好幸好。 她不敢动手腕,怕再把人引回来。 但是容白看着胤禔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眼睛,恍然间门好像见到了那只饿了很久的狮子。 她比了个唇形:哈...哈......哈。 容白感受到了束缚着他腰的手不断的收紧,明白这种事情千钧一发之际,绝对不能再出现第2次。 ——一开始她不知道被眼前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才和他背着太子如此亲密。 简直可以说是没有脑子了。 容白凑近胤禔,在他耳边上小声说着一句话,执着一句话刚刚落下,本就有些失魂落魄的胤禔骤然瞪大了眼睛,凶恶的看上了容白。 但偏偏她只弯了弯眼睛,便什么都没有放在眼里。 ....... 胤礽正要掀开帘子。 最后才到的四阿哥胤禛便唤住了了他:“见过太子二哥。” “二哥,弟弟这有些事宜想要向您请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胤禛平日里充满着严肃的脸上。如今假发着几分不好意思带来的羞涩。 胤礽对胤禛感情十分纠结,一方面上辈子的落败,让他恨不得从小就掐死眼前这个人。 一方面眼前这个人却在最开始的时候,每一次都是他的肱骨之臣。 而且他这辈子还经营了十分好的对外名声,是人尽皆知的好兄长。 胤礽没有犹豫多久,便笑了笑说道:“好,四弟有问题,二哥岂有至之不理的道理。” 于是收回的手又被缩了回去,两人结伴同行,只不过胤禛的身躯始终要比胤礽的身躯落后了半步。 让两人的君臣有别更加清晰了一点。 再走了几步之后,胤禛说出了自己的问题,胤礽解答着。 在胤礽不经意之间门,胤禛朝着帐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 “四弟你说对不对?”胤礽说完这么问着。 胤禛眼神不咸不淡,恭恭敬敬的报了一个拳:“正是如此,多谢二哥。” ....... 容白一身红色的裙子十分惹眼,他一走到草地之上,便将所有的眼神汇聚在了一起。 “诸位总是过来了” 她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将主谓尊贵的龙子龙孙汇聚到了一起。 就连口上一直最讨厌容白的胤祉,也是动作比理智更快一步的到了。 “大哥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胤祺悄声问着姗姗来迟的胤禔,有些好奇。 胤禔冷哼一声看了看容白已经和胤礽驾马通行的背影,咬了咬牙说道:“被骗了。” 胤祺:? ...... 草原上,容白的唇瓣十分丰润,唇色现在也显得越发红润一些。 这种常年带着笑意的颜色,经过了热烈的渲染,染上了极其浓艳的色彩,显得更加诱人。 胤礽不可避免的叫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容白的唇瓣上,上面难得的涂上了唇脂,红润的色泽十分靡丽。 胤礽悄悄甩开了别人。 他今日有些奇怪。 觉得这双难得涂了唇脂有些丰润的唇瓣格外的夺目。 想着这一双唇如果触碰起来究竟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十分柔软,会不会泛着甜味?会不会如她本身一般充满着花香? 比起糖果来如何? 比起云朵来又如何? 75 清穿红楼11 夺娇娇 “胤礽?”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堂堂太子殿下, 难道输了赛马还要不认账?” 胤礽反复品味了一下眼前人口中唤着他的名字,伴随着清爽的微风,还有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一下荡进了他的心里。 连这样对别人来说是冒犯的话, 在容白。说起来都十分可爱。 ——毕竟,身为最知心战友的容白, 也是有脾气的。 ——她不会像是别人一样要在他身上获得利益,要对他进行阿谀奉承。 从小他就明白的,这个小四他变化的人,就是他的。 毕竟......这世上能够有资格换他一身名姓的都会称呼他一声“保成”这个乳名, 而当朝太子真实的姓名只有眼前这个知道他所有隐秘的人才会叫一声。 而眼前这个被太皇太后生前夸赞进退有度,被太后大肆赞扬欣赏,形式作风不会出现一丝纰漏的人,在他面前也会流露出独属于他的娇憨。 譬如现在,那双涂了唇脂的唇瓣微微勾起,不知为何,素日只觉得有些嫣红到靡丽的唇, 现在或许是因为涂了胭脂的缘故, 所以更加丰润一些。 带着让他即便是阳光之下也浮想联翩的情韵。 这不该如此。 胤礽想到。 他有心控制容白对他这些年越发严重的情绪控制。 或许容白本身都不知道, 她对他行事作风的评价都会影响他的喜怒哀乐。 但偏偏容白,或许是因为从小远离家中,再加上因为他的缘故在乌库妈妈身边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对于情爱上这么多年也未开窍。 她说“太子殿下真厉害”, 就是纯粹直白的想要夸赞他, 认为他这件事情做得很对。 她说“太子殿下应该道歉”,就是觉得胤礽哪里做错了,需要他来低下头认错。 她的夸赞也好, 她的直白也罢。 这么多年相处,胤礽始终记得他们挤在一张榻上,容白。单纯又直白,说话之间不含任何的深意,只说她想说的话。 对于他的“疯言疯语”也没有任何的恐惧。 容白对他不变,可胤礽的情绪却被紧紧的掌握住。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所以胤礽努力的在控制这件事,想要试图用距离和时间来稳固住这种掌控。 ——凭什么只有他深受其害,而罪魁祸首却在岸边滴水不沾? 但一有消息说胤祺与容白一同邀请他们几个一同跑马,胤礽反应超过理智的,先让太监回话:他应下了。 然后,持续失控。 明明人来了,却没有见到。 明明人就在咫尺,他却仍觉得不够。 ....... “胤礽?” 隔着耀眼的阳光,容白逆光只能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位太子殿下,眉头逐渐皱起凝望着她的唇。 那迎面而来的眼神充满着桀骜傲慢,身形紧实。 虽然比起天生神力,长得分外好大的胤禔来说略微瘦弱了几分,却依旧难挡他浑身气度。 容白睫毛轻颤了几下,脸上笑容却浑然不变,用尽所有理智抑制住抿唇的冲动。 ——胤禔的亲总是像啃人,她的唇上也微微有些红肿。 为了遮掩,她难得的涂上了并不喜欢的唇脂。 但是胤礽.....他就差最后一步,就会发现她这些年其实并不只同他一个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甚至她和胤礽两辈子都恨意十足的死对头胤禔,内里的关系比她和他在明面的关系还要亲密许多。 若是眼前拥有着强烈占有欲的太子殿下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是她能够哭得梨花带雨,解释清楚,也到底不如胤礽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就差一点,就前功尽弃。 “孤觉得你马术骑射越发娴熟,想必等来日孤也不是你的对手。” 胤礽久久不能回神,再被容白提醒之后,这才反应过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他说完,一直宁着的眉头并未松散开来,被动的回答问题并不是他的做风,胤礽问道:“裙摆如何弄脏了?” “莫不是底下人偷奸耍滑,这才牵连到了你。” 容白若不是了解眼前之人冠不会作戏,不会因为别人而委屈自己的话,恐怕以为这是借着这件事来敲打“和政敌”有私交的属下。 容白心思浮想联翩,脑袋却非常清醒:“当然不是,只是和五阿哥赛马的时候,裙摆被马蹬不知哪里勾破了,金丝起了一个线头,这才下去更衣的。” 就准备好的借口和物证说了出来。 “但是这个马场忘记早先备下的衣服,这才就留了一下,让宫女替我把金线彻底拆出来,耽误了些许时间。” 容白眨了眨眼睛,垂落下来的些许发丝被不经意间撩在耳后。 “不是故意让太子殿下久等的。” 她尾音上扬,胤礽唇角隐晦的勾起来。 目光顺着话语移到了马蹬旁的裙摆,胤礽瞧见原先们应该有着精致刺绣的地方,却没有绣花纹路。 胤礽这才被取悦了一番,说道:“那咱们不管他们,这次比赛,就此一件衣袍,借着这个由头,赢家任意说输家条件如何?” 正听着这话的容白敏锐的意识到在自己的身后有充满着凌厉的眼神,一直紧紧的注视着自己。 身后远处是被甩下的是满脸不开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胤禔,满是凌厉不屑的胤祉,平和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胤禛还有阳光开朗特别开心,各位哥哥们都可以来陪他的胤祺。 容白回过身,不管这些对外的纷纷扰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大靠山太子殿下。 “却之不恭,那就请太子殿下多多承让了。” 容白狡黠一笑,拉近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胤礽,如果你输了,我要你亲手为我补这个裙子。” 远处几人要看去,正好能够看到,两人忽然拉进了缰绳,两匹马亲密的靠在一起,而马上犹如金童玉女的两人分外相配,珠联璧合,也一同说着悄悄话。 白金色和朱红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像是冰川之上恒古不相容的冰雪和火山贲发之下,连绵不断的岩浆,在一起交融极寒和极热尽情缠绵。 显得分外和谐,格外的光芒闪烁。 却不知道远处的几人恨的都要牙痒痒了。 “ 太子二哥和小白姐姐当真相配,刚才小白姐姐不在,太子二哥着急的一直在找呢。” 胤祺没有察觉,他们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抿着嘴偷笑。 只觉得在他心目当中,所有人都能跟他说,小白姐姐能够保佑太子二哥,他早就默认两人是天生一对儿的。 “恐怕过不了多久,除了大哥以外,咱们就要叫小白姐姐一声嫂子了。” 胤禔看着那分外相衬的两人身影,牙齿就快要咬碎,紧接着就听着没有任何心眼儿的胤祺这么说,这何止是我伤口上发炎,这件只是往上口上滴香油撒辣子面。 “五弟,大才也。” 胤禔难得的拽文,胤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着胤禔一字一句的说道:“爷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相配。” “他也配?” 胤祉听到这话激动的连连点头,身为太子的头号好兄弟,他第一次这么认同,只经通武学,不经通文学,还和太子构成威胁的大哥。 “大哥所言极是,她怎么配?” 胤禔刚才的脑路瞬间转化为警惕,若是最了解他的容白见了,定然会说:“这头狮子是遇到了让他警惕的东西了。” 胤禔皱了皱眉,他原先一直觉得老三讨厌容白,没有想到,老三这是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老二挣的你死我活,心血辈出,结果他想强抢心中所爱啊? 啊? 忍不住了吧? “大哥你说对不对?”难得见到有人对容白的存在有着十分,明确的不喜,胤祉十分激动,丝毫没有发现胤禔在看着他的眼神上充满着警惕性和杀伐之意。 他讨厌容白这个人,从一开始见面就讨厌,从一开始听到名字的时候就讨厌从只,听到传闻的时候就开始讨厌。 即使现在有很多人喜欢这个人,他也依旧,相信这些人只是被蒙骗了而已。 幸好幸好,一向是不与谁亲近的大哥,竟然也万般赞同他说的话。 “弟弟倒是觉得还是十分相配的。” 胤禛淡淡,加入他们的谈话之中。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理思路来,不爱谈论这些事的胤禛会主动聊起来,加入话题。 胤祺激动的点点头,四哥赞同他的话啊。 胤禔却瞬间想起来刚才他的计划明明万无一失,却出现了眼前这个拦路虎。 ——人家的兄弟据说都感情极好,就他家的兄弟一个个都是混账。 竟会扯后腿。 ...... 几人正在聊着,转眼之间飞向远处的两人,已经策马回来了。 鲜艳的红,直直的越入众人的眼中。 铃铛声响彻云端,又好似近在耳边,温声叮咛。 胤禔正失神的看着,就听着刚才还赞成胤礽和容白十分相配的胤禛,又补了一句开口:“不过,两情相悦,虽然十分美好。” “但是婚事还是要由着皇阿玛做主,小白姐姐有多罗格格的品级,皇阿玛心里定然也十分有成算。” “咱们几人在这热火朝天的讨论,也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 胤禛左手背在身后,说话之间眼神却对上了一双怒目的胤禔,但即便如此也依旧平稳的说完了他想说的话。 语气并未有任何变化。 平铺直叙。 像是稳坐钓鱼台,愿者上钩的姜太公。 ...... “几位爷,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76 清穿红楼12 夺娇娇 几人聊的热火朝天, 各执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 但胤禛的一句话却在情绪挤压到迸发马上快要爆炸的胤禔冷却了下来。 容白驾着马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老大胤禔满脸充斥着不开心。 老三胤祉读书人的面容遇到再大的事也只能暗戳戳的磨牙。 至于四阿哥胤禛...... 容白翻身下马,和他不经意间对视一眼, 多年的默契让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胤礽防备这个将来会登基做皇帝的弟弟。 ——但是......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有潜力的阿哥呢? 无非就是背着胤礽悄悄来往罢了。 胤祺脸色红了红,他不太会说谎,但是显然这个议论不能让当事人知晓。 “我们在聊也不知太子二哥和小白姐姐究竟是谁更厉害一些。” 而且,他们聊的“太过专心致志”, 都忘记看这两人究竟是谁赢了。 容白也不在意回答, 没有再看一眼胤禔, 只说道:“是我赢了。” 边笑道看向身边的胤礽,眉目含光:“太子殿下可要记得我们之间的赌注。” 不过, 补裙子太亲密了些,太子有这个气度就可以了。 这些时日,太子对她有些疏远了,他需要再知道, 自己是他的战友。 是他最亲密的, 最值得信任, 最容不得疏远的人。 这可是自己最紧实的靠山。 - 几位都是大忙人。 不过骑马都是出生满蒙八旗的人必备的特性, 最喜欢的就是马上见真章。 除了胤禔之外,就连最不待见她的胤祉都见了笑颜。 容白想......需要安抚一番,不然......她的计划怕是会有疏漏。 毕竟胤禔,可藏不住什么秘密。 - 回到东宫,容白换了一身旗装。 月白色的底色配上衣身边缘上层层叠叠的绣花纹样。 手腕上的铃铛随着脚步声响起, 耳垂上垂着的一枚珍珠耳饰随着动作慢慢摇晃着。 留下了波动的弧度, 慢慢流转在眼前。 容白看了一眼太子的书房,心里盘算着太子市民面上地位的接班人,但是却不如亲王府邸宽敞。 ——这倒也无妨。 ——只要苦尽甘来, 当上了皇帝,那天下都是他的。 不过,按照胤礽的说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前这位皇帝活的日子要很久很久。 眼前这位太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磨呢。 或许因为先知做出了什么积极的应策也犹未可知。 “你这一句话说许多遍,孤哪里敢忘。” 屏退了所有宫人,胤礽脸上满是放松的笑意,这时候才多了些青年气息。 也觉得这是这些日子最畅快的事情。 他看着容白的眼睛,觉得这是一颗非常浓郁饱满的葡萄。 心跳骤然加快。 “太子殿下记得就好,不过这事哪里劳太子殿下亲自出马,我想换一个要求。” 胤礽扬眉,眼部轮廓深邃明亮,一步一步靠近容白,伸手勾起她的耳坠,注视着容白的唇瓣:“说说看。” 此时他的笑容还是分外轻松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份信手拈来的自在之感。 直到听到容白开口的那一句话,脸上的笑容这才凝结。 “那太子殿下可以在我的婚礼上当然最重要的来宾,不知可好?” 容白眼中不敢流露出太多的试探,但她含笑看着胤礽,眼神一刻也不得放松。 好像是森林当中被追逐的白兔,在双方都停止追逃之后,小兔子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生怕突如其来的一双利齿将小兔子彻底的吞没。 - ——“啊!” 容白一声惊呼,下意识勾住胤礽的脖颈。 “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容白设想过把她当做是所有物的太子殿下或许会当场发疯告诉自己只能属于他,或许是会斥责,也或许会直接告诉皇上,要皇上将她赐给她。 但她没有想到过口口声声之中经历世事的太子殿下会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 骤然的失重感,让她惊讶的喊出声,十分不敢相信的看着胤礽,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态度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 容白吃惊,胤礽心情也不好受。 他不想听容白的这一句话,不想看到她笑意盈盈的说这些,却又不想让许久未见的人就这么离开,想要在她眼眸之中捕捉更多的星辰,所以一下子就将人抱起。 胤礽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做。 等家人彻底的抱在怀里,听着人的惊讶声,胤礽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怕。 怕力道重了容白不舒服。 力道轻了又怕将人直直的摔了。 两相纠结之下,胤礽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容白的问题,只僵僵的抱着容白,就是不松手。 怀中像是抱着一颗烫手山芋。 让胤礽怀疑容白的重量是不是有他看得到的那么瘦弱。 她一点也不配合,浑身都在抗拒。 娇滴滴的。 充斥着不满。 她并不愿意他抱着她。 “小白。” 胤礽试图镇压她,拿出当朝太子殿下的气度。 ——什么成婚?他不答应,她去哪儿成婚? “你抱的我不舒服。” 容白电光火石之间试探到了胤礽的态度,还需要好好哄一哄,解释清楚,即便她成婚也会是他坚定的战友这件事。 ——如果不安抚好太子,那赐婚的旨意只是太后一人下的话,还不足以压制住最受宠的太子殿下。 ——容白绝对不允许她找寻出来的最佳出路毁在别人手里,胤禔不行,胤礽也不行。 谁都不行。 对于胤礽来说,只要不触碰到底线,胤礽这些年将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有暴露很多想要独占的偏执情绪。 对容白来说,也格外的好哄。 只容白一句话,这不似作假的样子,胤礽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瞬间收起了刚刚的不满,还笑又变成了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你说说,我改。” 两人都避开了刚才那个引起现在风波的话题,也算是这些年来独有的默契。 “你说说,我改。”这些年胤礽一直常说这句话。 也正是因为如此,胤礽发觉容白对他的影响,所以下定决心在前一些时日进行疏离。 从前......胤礽在没有遇到容白的从前,他做对了会被夸奖,做错了也会被夸奖。 他是太子,没有人敢教育他。 连上课的师傅都需要跪着为他讲课,君臣有别,不敢对他有任何的指责或者教训,何况是别人? 所以被废成为最后的结局。 储君终究没有长成为合格的帝王。 看似遥远,实际上并不遥远的未来是他将牙齿磨得锋利的尖锐石块。 胤礽恨所有人,恨皇阿玛将他高高捧起却又重重落下。 恨老四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亲近的弟弟到最后成了得利的渔翁。 恨索额图......恨老大...... 可他刚刚发现自己重生了那一会,想要改变什么就最终落到一个和之前结果一样的结局,没有一点改变。 除了.....那个主动过来陪他一起度过天花的那个人。 这个人会跟他说他哪里做的不对,会告诉他,他需要怎么改。 - 他享受这种感觉。 - “这里,手在往上一点,你才能拖住我的后背。” 胤礽跟着照做,容白又紧接着提了几个意见,这才说道:“就是这样,维持这个姿势不动。” “这样的话即使被抱在空中,我也是最舒服的。” 容白十分细致地指导着胤礽,就像。刚才十分细致地指导着胤禔如何吻才会不痛。 容白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师父。 胤礽摇摇头将人放下,嘴角弧度上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神色:“也就你一个人敢这么指使当朝太子殿下。” 可惜了,在他面前的是最懂他心情的容白,自然能够看出胤礽的心情是如何,顺着这样良好的心情说道:“好不容易赢了太子殿下,还能让太子殿下为我补裙子,这种泼天的荣光好好指使一下,太子殿下也不过分。” 胤礽脸色却变了变,脸上刚刚安抚好的笑容却再一次被冰冻,他收拢了五指,眼神锐利的如同一把刀剑刺向容白。 “全天下皆知,你是孤的护身符,皇阿玛绝对不会将你赐婚给别人。” “你只会属于孤。” 容白心里的那一丝不对劲总算是落实了下来,即便现在是最可怕的局面,容白也丝毫未加恐慌。 因为她刚才试探出了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对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胤禔是一个意外。 他横冲直撞,根本不讲武德,不讲谋略,认定了一件事,即使是远方遥不可及走出迷宫来也要得到。 她只能软下了心肠。 ——让好似狗狗要将她全身都舔一遍的胤禔,充当一下她的试婚阿哥。 只要她是光明正大的被赐下婚约,想要和太子争夺帝位的大阿哥绝对不敢忤逆圣意,将这件事情闹大。 但是太子不行,她不能退。 太子太疯了。 他连死都不怕。 要是把太子逼急了,让他觉得两人都死了就轮不到别人插足,她这么多年计划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容白眉眼流转的时候有一种冷艳的风情,此刻胤礽却无暇欣赏。 ——“可是对于太后和皇上来说,这些年太子殿下一直身体康健,也不必留我日日在宫里。” ——“不然,未来的名门闺秀太子妃殿下进了宫,我这福星在宫里,她又该如何自处?” 皇上和太后,当然不愿意委屈家事良好的未来太子妃,肯定是愿意委屈她这个式微了的国公府之女。 不过.....愿意让她在诸多选项当中挑选一位,也算是当今最尊贵的两人,有一分良心。 只不过,这些佳婿的候选人,都是太子一派的强力支持。 77 清穿红楼13 夺娇娇 “太子殿下大可以放心, 现在皇上这么疼爱你,为我选的夫婿不说别的,立场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胤礽才发觉怒气到了极致的时候, 竟然会笑出声。 他看着这张丰润的唇瓣, 在他面前一张一合,隐约着又说了些什么,却又听不清楚, 好似遁入飘渺之中。 “闭嘴。” 他说。 用了一个即便是初见的时候, 也未曾用过的严厉字眼。 胤礽觉得他在容白眼中如同一个□□的一般, 他没有任何的秘密隐瞒, 连最光怪陆离的事情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发了疯的对她全部交托。 而眼前这个掌握着他喜怒哀乐的人,却从未对他有过旖旎心思? 已经到了傍晚,暮色来临,本该是宫人要点燃诸多蜡烛, 照耀起盈盈灯火的时候, 却偏偏因为太子的命令不得而入。 一半被暗影笼罩的宫殿也越发显得空旷, 在如今凝重的气氛下更显了几分幽冷。 “好好好,我不说了。” 容白装傻, 恍若未觉太子的异常。 她浅笑晏晏,周身恍若被月光笼罩的白玉,神韵难以被描绘出来。 没有涂了唇脂的殷红唇瓣鲜艳的像是吸食了血色一般。 容白说道:“可即便殿下让我闭嘴, 皇上和太后娘娘已经开始为我择婿, 家中也要忙碌起来了。” 家中一直在宫中当差的长姐到了年岁, 快要放出宫来,紧接着便要议亲。 因长姐和她都在宫中,所以也耽误了已经到许婚年龄的小妹,还有家中其他姐妹。 既然要办, 那肯定就会一起办。 容白不用说,胤礽就懂。 甚至,哪怕两人心知肚明,但只要容白不给胤礽台阶,胤礽就不会有对于这件事的任何处置。 “胤礽,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是你最好的战友,你也一直这么相信,不是吗?” 容白放缓了语气:“你也该迎娶太子妃了,不管前世如何,这一辈子你可以早有准备。” “而我的存在,如果持续下去,会让未来的太子妃心存芥蒂——只要你还想拥有皇位,一个家世可当国母的太子妃,和我这样的,你心知肚明几斤几两。” 容白说完,歪头斜眼看着胤礽沉默不语,知道胤礽已经有了决断。 ——两辈子的太子了,虽然说心性因为有些影响,这辈子变得也年轻了不少。 ——但到底是天潢贵胄进一步就手握山河,让诸位兄弟跪在面前,这样的权倾天下谁能够抑制得住? 尤其是胤礽,尤其是他这个早就将皇位视为囊中之物的太子殿下,绝对不能抑制得住。 如何把握,他早有决断。 容白离开了,等到回神的时候,耀眼的烛火刹那间升起,直直弄的胤礽他眼睛疼。 贾容春。 小白。 她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他需要好好考虑清楚。 _ 太后宫里,容白到的时候太后正在串珠子打珠珞玩儿。 太后年纪也没有多大,草原上长大的人就进了宫,把持住博尔济吉特家的后位。 和如今这位皇上,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但这样已经足够他在宫中安度晚年,只不过日子是一眼能够望到底的看清楚,并不会掀起波澜。 在太皇太后离开之后,正好太后身边还有她亲自抚养长大的五阿哥,也学会了自己找一些趣味。 “小白回来了,今日去跑马开心吗?” 和太后说话比和太皇太后简单许多。 “开心。”容白行礼之后坐在她的身边,十分有默契等为太后递上她下一颗需要的珠子。 “几位阿哥的骑射功夫都很好,今天的天很蓝,马也跑得很欢乐,我那匹黑色的马就长得十分的帅气。” 如果是太皇太后的话,容白只会说关于皇子的事,不会说其他。 但太后听了,脸上流露出依旧是少女时候的天真笑容:“玩得开心就好。” “哀家之前在草原上的时候,也有一匹十分俊的黑马,它叫黑珍珠。” “每一次我都能跑赢哥哥呢。” 她说着,手中的珠子停了停,挥手让身边所有人都先下去,等到宫中只有她们二人存在的时候,这才问道:“之前哀家跟你说的事,你心中可有决断?” 还能有什么事,这些时日最大的一个事情就是关于她的婚事。 最尊贵的皇上和太后二人,没有为他直接指定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对她格外的关照。 “镶黄旗那位爷,可好?” 太后听着点了点头,这些人一开始的立场都是皇上选定的,绝对不会让容白对于太子的特殊意义,落入旁的阵营手中。 “哀家记得这个孩子,好像是说长得挺英俊的。” “家中父母早亡,早早的就袭了爵位,现如今也是自己当家了。” “哀家和皇上也觉得他是极好的。” 容白点点头,正好露出一个带着羞涩意味的笑容给太后看。 ......没有公公婆婆。 ......长的好,但因为染了花柳,病重有夭亡之像,家中庶子多的能打蹴鞠了。 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按照病情来说,等她到了府邸,那人能不能下床和她拜堂都是一个问题。 但是——这人一是太后和皇上给她选的,二是自己不干不净,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三是她要“苦命”的当寡妇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责怪她? 安抚她都来不及呢。 到时候她就是她掌握着下一代的势力,这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局面。 尤其......是。床上和太后的愧疚是她一定要把握住的事。 “皇上和太后娘娘选的,一定是错不了的。” 容白眨了眨眼睛,眼眸之中尽是汝暮之情,他也很感谢眼前这位为她操心的太后娘娘。 “好。”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想起什么又轻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你......将你许给太子也无妨。” 可就是因为这个“福气”一事,他们担忧青梅竹马之情,会让太子作出偏爱一事。 当今皇上就做得很好,即便是对于胤礽的额娘,也是尊敬比爱更多。 爱新觉罗家,不能够再出一位情种了。 尤其是不能出一位情种继续当皇帝了。 可太后有时候想一想,如果容白没有这个“福气”一事,自小被养在宫廷之中。 按照贾家现如今,门庭冷落的门第,莫说是接触太子了,就连北京城内。上翻旗的旗人都不会选贾家。 当真应的上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说来都只是一声唏嘘。 容白心情很好,满心满意的都是他已经畅想的自由,接下来不论是太子还是重复上一辈子的赢家老四登基。 她都有对于不败之地的筹码。 即便......即便是最坏的打算......一场荒唐的戏码,他两边下注,两边满盘皆输,她也绝对不会过得有多么凄惨。 她小时候只觉得贾家下人没规矩,比宫里的人还要眼睛朝上看,声势浩大。 长大了才明白贾家的势力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早就已经失势,朝中已经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却还要延续着巅峰时期的荣耀极尽奢华。 主子装聋作哑,下人也乐的装腔作势,浑然不觉,这已经持续了百年的硕大家族,可能就马上要分崩离析,骤然惊塌了。 容白想,家里的男人该死,各种荒唐时这些年越办越多。 如果不是她有些事早就知晓,敲打了几下,做了制止,恐怕现在贾家早就没了。 也正因为如此,家里许多人说他不过就是在宫里得了几分器种,回到家里就该不敬父母兄长。 家里的男子一个个的不成样子,可家里的各种女子都是或多或少无辜的。 即便有的有错,也断断不是主因。 她出嫁,不关是在皇上太后眼里被剥夺了进东宫的权利,亦或者是说她计划的未来夫婿死亡,她都是想借着上位人的些许愧疚来为家族里的女子争夺一线生机。 说别的也就太远了,若真的要清除旧些势力,动一动老贵族们,他们。有名无实,虚得很的四大家族是最好落到杀鸡儆猴的“鸡”。 “小白懂的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苦心。” 容色及其艳丽的美人含笑,凝望着面前的老人,给这位并不擅长宫廷手段权谋的人说道:“只要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说的,小白无有不尊。” “毕竟......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而已。” 她别了别头,眉眼之间仿佛酝酿了几颗水珠,却有桥的不是十分真切。 太后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手,容白顺着力道靠在了太后的肩膀上。 两个人互相靠着,看着像容白靠在太后身上,又像是太后靠在容白身上。 命啊,她们每个人都由不得自己。 即便是她,也没有权利做主任性一回, ...... 胤禔心烦意乱,来回的团团转。 “你能不能别转了,转的额娘头疼。” 惠妃揉了揉额角。 人家的孩子都是额娘的小棉袄,怎么她生的这个霸王就个漏风的蓑衣呢? 胤禔睁大了眼睛,质问惠妃:“额娘,我明明是看你的话本子学来的,要示威,要霸道,要横冲直撞,要强取豪夺,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在意她。” “可她怎么生气了?” 而且......老二不要脸,老三也喜欢她。 老四这个平日里看似不言不语,不争不抢的人,说的竟然都是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他学的这么好,一切都按话本子来了,下一步六让胤礽在他们婚礼上送大礼,连怎么亲人也放慢了学了,怎么她还是生气了? 78 清穿红楼14 夺娇娇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什么话本子。” 惠妃拧着眉头连连疑问, 这又是犯的哪门子傻。 胤禔急的团团转,拇指上的扳指来回转动如一抹绿波在指尖流转:“就是你的那本话本子......明珠福晋送来的那些。” 明珠一直都是皇上的亲信,早些年间是御前侍卫一直陪在皇上身边。 而惠妃与明珠算得上同宗, 不算同一支,关系没有这么亲近,所以明珠会这么积极的扶持胤禔, 无非只是因为他是长子罢了。 自古立嫡立长,向来是一个难题。 赫舍里一族是太子的外家, 那明珠想要和索额图继续分庭抗礼就只能扶持胤禔。 而明珠因为娶了原先和皇太极争夺汗位,后被清算的阿济格之女,前程这才被耽误了许久。 但是......这两位是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明珠大人在朝堂上跟索额图分庭抗礼, 权倾朝野, 一手遮天。 但回到府邸里还是管福晋温声叫“格格”的俊朗小侍卫。 能用前途来换得一心人,胤禔问过明珠大人值不值,只记得当时明珠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不可雕琢的蠢物,充满了疑惑。 朝堂之上党羽之争, 已经十分明显,自家额娘也不收旁的礼,只收京城里时兴的那些话本子。 话本子上的故事多好啊,浓情蜜意,蓦然回首,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就是想娶小白, 想一睁开眼就看到她, 闭上眼睛最后一个看到的还是她。 不想她日日都跟在老二身边了。 话本子里, 那小姐家中不允,等到事情袒露,被那想要横刀夺爱的表哥知道了, 也只能退步。 ——为什么他用一下计谋,学的一模一样,让老二得知真相的路畅通无阻,结果先是被老四阻拦。 然后还彻底惹了小白生气。 想起所有目光都被忽视的样子,无论他做什么,说些什么都引不起人的注意。 还有她和胤礽又亲密来起来,虽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好歹光明正大。 不像他。 见不得光,跟个外室似的。 ...... “说什么胡话呢?” 惠妃手指上漂亮的赤金镂空指护差一点被被自己给折断,和胤禔如出一辙,却又多了几分,柔和的眼眸之中充满着疑惑。 “你是说......你学话本子里,然后把人惹生气了?” 惠妃原先也有过几分野心,毕竟胤禔序齿为长子,体魄强健。 说句皇上并不爱听的话,保不齐......太子就出什么问题。 毕竟未来还长着呢。 但是自家儿子越长,惠妃这活泛的心思熄灭的也就越彻底。 赶紧成婚开府,别日日都来他的面前气他了。 “是。” “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 惠妃叹息一声,胤禔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好,便说是八旗最珍贵的贵女,当他的福晋也是高攀的。 偏偏就瞧上了太子的人,还成了个情种。 非那人不可。 在该要靠谱的地方,在不该靠谱的地方竟然还痴心不改了起来。 “话本子也就用来打发打发时间看看热闹,你也不瞧瞧是谁写的话本子——是考不上的书生想着有小姐公主来慧眼识珠,免受苦难,好借着这个气力飞上枝头。” 胤禔呆了呆,眼神之中充满着清澈。 “胤禔,你是尊贵的皇子,你的阁楼里会有无数的珍宝,你的花园里会有数不清的奇珍花朵。” “但如果你真的只想要那一朵小花,你就要考虑你花园里的土壤适不适合让小花生存,你要考虑好你的雨水会不会伤到她。” 胤禔小时候,本能比理智更快一步的,即便面对天花也想要见一见他遇到的那朵小花。 那他现在呢。 ...... 容白斜斜靠在林黛玉身上,衣裳因为刚才两人嬉闹一番折腾到了敞开。 绯红的内裳泄露出了几分,领口松松的,有几分海棠春睡的慵懒。 容白伸手转动着林黛玉的一缕发丝,如同藤蔓绕在指尖。 两人年岁大了,也还住在一处。 前几年王夫人倒是提过给黛玉。另外安置一处院子,不然两个小姐待在一处,住在一屋,显得荣国公府小气。 老太太倒是想让黛玉在她院子里住,但宝玉还在,容白和林黛玉也说不碍事,不想分开,这事也就没提。 “这些时日身子可有异常?” 林黛玉自幼体弱,身上又有弱症,需要好好调养着,大夫千叮咛万嘱咐的是不可忧思。 听了容白这话,林黛玉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娇嗔一声:“你还知道问,哪里就病死我了,你才巴巴的来问我一句。” “也不知道又是惹了哪个臭男人,快要成婚了这才想得起我来。” 视线朝上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眼前抚摸着自己的发丝,指尖上的淡粉。融合在空气当中若有若无的花香。 长夜即将到来,屋子里烛火摇晃,明月高高悬挂在苍穹之上。 两人穿着寝衣,互相依偎。 容白噗嗤一声笑了,脸上绽着如花一般的笑容。 “这次可不是什么臭男人,等之后见了你就知道了。” 这次是个大财神。 “你就不要为我担心,好好养病就是,人多眼杂,但是不愿意听的,不愿意看的,那就不听不看。” 良久之后,一生轻叹。 “好。” 容白眨了眨眼睛,洗净了满身的疲惫。 今日见了太后,太后那边也已经尘埃落定。 等到明日入宫的时候,想必皇上那边的旨意就会下来。 以多罗格格的身份出嫁,也算是为摇摇欲坠的贾家填上几个砖石,也为宫里的贾元春多几分筹码。 在宫里,只要皇上不死,只要她还是如今这个局面就永远都不那么自由。 前路未卜如同踩在悬崖峭壁上,但是她也走这一遭。 一夜无梦。 ...... 胤禔激动的踏进殿门。 他要成婚了。 他终于把最喜欢的一朵小花装在了自己的宫殿里,好好的安放着。 “你们都下去,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和福晋。”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的都下去了,只剩他和心爱之人留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颤抖着挑起喜帕,顾不上什么其他的。 掀开赤红的喜帕,迎面而来的是白。 雪白。 白的纯粹,红的蘼丽。 美人般般入画的冰肌玉骨与象征着大喜的红氤氲在一起。 那用无数精湛绣娘的心血绣制出来的嫁衣吉服,在这如花如月一般的人面前黯然失色。 “胤禔。” 意中人活生生的端坐在自己面前,那双会说话的潋滟双眸倒映着无数的波纹,蕴含着无边情谊,缓缓唤出他的名字。 耳坠之下的两颗金豆豆摇摇晃晃,映衬着烛光,光辉晃的他心都要醉了。 可他明明没有喝酒呀。 胤禔想,他曾经听过容白在四下无人之处唤老二的名字,如今,她总算能够光明正大的唤他的名字。 “是我。” 红唇一张一合之间满是诉说着连绵不断的情谊。 胤禔有好多话想说,可他捂着喉咙,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站在意中人面前,哭闹着皱起眉头,头一次赞同和牛的话,觉得自己确实生的不是很聪明,怎么到这个时候被嘴拙舌起来。 炙热的吻急匆匆地落在她的额角,落在她的脸颊上,蹭在鲜红的唇脂上。 胤禔还记得她教给自己的技巧,但也已经逐渐失控,那标志着是“小白”的标记让他谨记着不能吓坏了自己的小花。 “小白......小白......我错了。” 他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但是却始终记得他要她的原谅。 ....... “爷?爷?” “醒醒醒醒,爷,你快醒醒。” 胤禔听到声响,骤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左右顾盼着四周,哪里还有什么红色的喜意,这不就是自己的寝殿吗? “叫爷做什么?”他神情不满。 紧接着又赶紧问道:“可是小白进宫了?” 身边的宫人苦着一张脸,皱成一个包子样,实在不知道该要如何和眼前这个急切的人说清楚这件事。 “爷.......” “皇上刚刚下了旨意,给贾姑娘和盛京的一位固山贝子赐了婚。” 宫人心头一颤,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一下子全部都说完来的要好。 “现在,贾姑娘已经被太后娘娘恩准出宫准备婚礼事儿了。” “大婚便是下月初。” ....... 太子对外是翩翩公子,但只有服侍着太子的人才知道他的脾气究竟有多难以分辨,皇上有多宠爱这位太子。 原先好歹还有那位姑娘常常过来陪伴太子殿下,许多时候不用别人近身伺候。 但昨日贾姑娘离开,太子殿下去更加生气,甚至连别人提起姑娘都不行。 眼下周围伺候的所有工人都恨不得将心悬在裤腰带上,日日警醒自己。 得了消息的哈哈珠子脸上带着笑意,激动的想要来讨赏。 毕竟谁不知道贾容春的特殊性,嫁的也是太子一派的人。 这简直对于太子来说是如虎添翼。 “奴才给太子殿下道喜了。” 胤礽扬了扬眉,手上行云流水的正在冲泡一杯茶。 不放在心上的问道:“孤还能够有什么样的喜事?” 哈哈珠子恭恭敬敬的打了一个千儿。 “这不是贾姑娘的赐婚旨意下了。” “用多罗格格的仪仗出嫁,不管怎么说,这个都是皇上对太子殿下的爱重啊。” 胤礽脸上笑意皆失。 手上的玉壶被一下子拂在地上,散落遍地碎片,滚烫的茶水落在地毯上。 79 清穿红楼15 夺娇娇 “太子......太子殿下?” 来道喜的哈哈珠子脸上俏皮的神情僵硬了起来, 打千儿的姿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充满惊讶的问道胤礽。 玉壶碎片如同一张洁白色的大网,胤礽靴子踩在上头,脆玉发出声响, 滚烫的水沾染在了布料上, 胤礽却好爽毫无发觉。 足下这一张巨网, 彻底的将他绑住。 “喜事?” 胤礽反问一声, 嘴角勾勒起讽刺的笑意,从牙根当中挤出这一句话。 掩藏在衣袖下的手掌已经被紧握成拳,骨节铮铮作响。 “是一桩喜事。” “贾姑娘应该非常开心吧, 孤应该准备一个厚礼......才能对得起小姑娘在孤身边劳苦功高。” 太子尾音悠长, 听得让人心惊胆战。 遍地的浓郁茶香,铺满整个鼻腔,哈哈珠子此刻却全然没有了打趣太子的心思, 只敢提着心开始附和,也不敢多说邀功。 只在心里头暗暗琢磨着:不是都说太子即为看重这位姑娘吗?现如今自己的势力嫁给依附于他的人,是双喜临门,怎么这么奇怪。 “去,从孤的库里好好挑选, 列出礼品清单来, 给荣国公府送去。” “万万不可轻慢了咱们宫里难得的一场喜事。” 哈哈珠子略抬起头,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太子, 身上并没有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和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度。 反倒是十分怪异。 那隐藏于暗影之中瞧不真切的俊秀脸庞上,好似浮现出了几分怒火与酸涩。 而这说着要赐下礼品, 进行恭贺的样子,语气似妒似羡。 就连那句“咱们宫里的难得喜事”听来都不像是贾姑娘被赐婚,而是像太子殿下要成亲似的。 .....怪了。 哈哈珠子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想到了自己一直忽视了一个地方,赶紧的低下头:“是,是,奴才马上去办。” “等等。” 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把那颗嫦娥之心给她也送过去。” 太子殿下的话语轻飘飘的,像是口中寻常赏下去的金裸子。 “殿下,殿下,嫦娥之心这颗夜明珠可是番邦进贡的至宝明珠,皇上赐给您的时候说是给未来太子妃的......这眼下太子殿下擅作主张将嫦娥之心给了姑娘,皇上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夜明珠稀世罕见,硕大又明亮的普天之下也只见了这么一颗。 现在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出去,哪怕是......也不好交代啊。 哈哈珠子心下叹息自己为什么要来请这赏,简直就是砸寿星公的摊子,活腻味了。 胤礽缓缓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并没有因为这个劝阻而犹豫半分:“按照这个命令做就好。” “嫦娥之心,就是孤送她的新婚礼物。” 太子妃的至宝,自然要给他心目之中太子妃的人选。 他是喜欢她,他必须承认这一点。 这个人既然已经出现在面前,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全部秘密,那么她就只能如同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他。 必须如此。 什么贝子福晋? 分明是他的人。 只是......他真的要在圣旨晓谕天下之后去求皇阿玛收回旨意吗? 何不,等夺得皇位之后,再江山夺回来。 彼时,时机正好,一举两得。 但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呢? ....... “劳烦诸位跑一趟了。” 荣宁二府这今日可是自从千遍失利之后头一回这么热闹。 圣旨赐婚,多少达观显贵,龙子龙孙都来送上贺礼。 现在太子殿下也派了伴读和身边亲信来临,瞧这架势就知道是声势浩大。 送来添妆的一定是稀世珍宝。 唯一不是很开心的只有贾政,认为儿女亲事登不得大雅之堂,却能够获得比他的存在要厉害许多的赞扬。 他不是贾政,而且贾容春的父亲。 “贾姑娘呢?奴才来这一趟还是专门奉了上头的命来给贺喜的,这不见姑娘一面实在是说不上去。” 生的白净的人温声细雨,声音带着些许尖锐,却不敢有半点疏漏。 这虽然是便装出门,但是这可是太子跟前的人。 贾家之前就是站队失败,太子就在跟前,属于他们天然的盟友,有这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这位公公来的是真不巧,小女刚刚接了小友的牌子,现下已经出门了,不能亲自来给公公见礼,谢过太子殿下恩典了。” 哈哈珠子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成拳一手拍掌,连连叹息。 只万般后悔自己就不该来。 “那贾大人记得告诉姑娘,这些东西都是太子殿下亲自从库里选出来的,为她做添妆之用。” “万万不可给了旁人。” 他沉吟一声,格外看了一眼那位传说之中衔玉而生的贵公子。 “不敢不敢,一定嘱咐小女亲自到宫里给太子殿下谢恩。” 等人走了,这才算是事了了。 此时,即便是贾政,也明白了自己和贾家现在未来的局面都是要靠这个女儿来支撑了。 可怜他一身才华,竟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要靠着裙带关系才能显露于朝堂这种。 太过讽刺。 “宝玉,快去读书。” 贾宝玉冷哼一声,十分不服气:“这都是一些金银俗物,哪里比得上我的姐姐妹妹们。” 贾政作势就要打他,他这才瑟缩了一下,赶紧跑了起来,朝着书房而去。 天可怜见,他最讨厌八股文了。 考取功名有什么用,不过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 一处达官显贵爱逛的金器店。 楼上最尽头的房间之中却暗藏着乾坤。 绝色的美人做了寻常的装扮没有穿科尔沁的衣物也并没有穿旗装。 如同绸缎一般的浓密黑发被盘了起来,鬓边点缀了一个长长的步摇,坠了一颗细长的金豆豆。 她红唇不点而朱,比那一日稍稍淡了一些。 嘴角带着向上扬的弧度,哼着一首熟悉的小曲子,表明了她的好心情。 “小白。” 听了这一声叫喊。 称靠在栏杆之上的侧身回眸,带着的笑意能够一举夺去所有人的呼吸。 胤禛迎面见到的,就是这样极具冲击力的明艳美人。 “真奇怪,五阿哥都会叫我一声姐姐,怎么你倒是直接喊我的名字。” “显得我们分外不熟悉似的。” 这可是她从假山里头捡回来的迷路小鹿,怎么就不能多叫她几声姐姐。 真是长大了就不乖。 胤禛听了笑而不语,并没有多做解释。 “你太纵容大哥了。” 胤禛想起那一日容白唇瓣上的异样,如果不是用了胭脂作为遮掩,能够一眼看出那嘴唇被弄得烫而软。 只差一点儿就会被太子彻底的发现,所有的一切都隐藏不住。 “说起这个,我是真的要谢谢你。” 容白眼尾稍稍勾起,对着眼前这个少年分外的柔和。 越是这样越是生气那一日胤禔的突然发疯。 ——虽然说她也有办法解决,只要太子进来看到的就是她的受迫,但是向一切危机扼杀于摇篮之中才最好。 “哪里是我纵容他,你的大哥发起疯来你不知道吗?” 听了这话胤禛低头笑了笑,显然他也是十分清楚这位大哥的脾气。 容白想,其实胤禔和胤礽一样。 只不过老大是明着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能惹。 太子殿下是暗地里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太子殿下能够干出什么样的事情。 “大哥和太子二哥你没有选择好,所以这才双不沾的下注吗?” 胤禛脸色郑重,不敢眨眼,想要问一个答案,仿佛一错开眼神,眼前这个人就会骤然消失不见一样。 也是生怕错落眼前人,一丝一毫的细节。 听了这话的容白扯了扯嘴角,不枉费她和胤禛这么多年背着胤礽交往。 这位四阿哥,是重生过来的太子殿下,为她描述了上一辈子夺嫡之路,究竟有多么惊险的最终胜利者。 即便现在看起来是忠诚的太子的附庸。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上限究竟在哪。 “我对皇权不感兴趣。” 容白说道。 “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确实没有兴趣。” “我想要的只是权力之下的自由。” 她眨了眨眼睛,凑近了胤禛。 那个从前需要她低头照看,躲在假山后面哭泣的孩童,已经变成了需要她抬头仰望的人。 “谁说最后的争夺者一定是胤礽和胤禔呢?” “就不能其实我下注的是别人吗?” 胤禛瞪大了眼睛。 这个表情对于他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大的冲击。 毕竟胤禛被皇上说性子古怪,泰山崩于前,都不改于色。 容白被她的反应逗笑。 却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 有些事说的太多,那就没意思了。 点到即止,自己领悟。 反正不管是长子还是嫡子,还是本来应该有的最终赢家——她可都好好的下了一注。 自古以来,上了赌桌就没有一个赢家。 但若是庄家坐庄呢? 到时候她在盛京做她有钱没人管的寡妇夫人,京城里皇位的争夺者,究竟谁输谁赢她都无所谓。 不说将她大肆封赏,就说凭借着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给她点特权也不为过吧? 她可不想等到了四十年的太子之后,自己50岁了,才知道这一场战争究竟是什么时候结束,才能自由自在的享受大好青春。 容白面色鼓励。 她是希望眼前这个乖弟弟能继续赢的。 毕竟胤礽对她有心思,现在她干出这种事无异于背叛。 而胤禔.......亲人太疼了。 80 清穿红楼16 夺娇娇 哪里有人亲人是把唇肉叼进嘴里的。 毛毛躁躁, 十分鲁莽,若她是一个冰块儿, 必定会被舔化了。 容白受不了胤禔, 与他心软了三分,虽说暗地里结交有了私情,但是前路未果之际她绝对不会嫁给他或者太子。 要么是嫁入王府不得自由, 赢了换成更大的牢笼,输了那就被圈禁, 画地为牢。 要么就是嫁进东宫,日日嗅闻着隔壁吹过来的香烟,无数人挤在一个一亩三分地里, 除了彰显着皇权继承人的权力之外, 地方远远比不上王府来得大。 如果她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的话,那或许会两害取其轻。 但是现在显然还没有走到这个时候,皇上正值壮年, 按照太子的说法, 若皇上正常的岁数还有好几十年。 即便是要出什么意外, 也单单不会在这几年内出现。 既然如此,她一是不愿意直接嫁给这些还不确定最终胜败的龙子龙孙,一是能够在皇上的面前利益最大化。 多罗格格的名位,对于皇上的女儿, 亦或者亲王的女儿来说, 不值一提。 先是固伦公主,再是和硕公主, 和硕格格,这些阶级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多罗格格位比皇上的公主抑或者亲王之女显得简单,但对比她们家族来说, 这已经是看在太子殿下的硕大面子上了。 “若是可以的话,我并不喜欢京城。” 胤禛沉静地听她说着,眸色温和,比起书生意气的三阿哥来说多了几分威严,也少了几分锋芒毕露。 如同水一般,源远流长。 “那你想去哪里?” 他没有问容白不喜欢京城的原因,没有高高在上的审判,只是问“想去哪里”,如同他没有问容白和胤禔之间的关系一样。 那时候他也只在电光火石人群之中,觉得她和胤禔已经定情。 容白丝毫不怀疑胤禛会在正确的时间线上获得这一场夺嫡之争最后的胜利。 因为他本身就不会引起任何的戒心。 水利万物而不争。 但或许对一个正值壮年而儿子们也长成的帝王来说,这样的儿子才会让他更加放心。 看着他风姿隽秀和年少稚嫩的小包子完全不一样的面容,容白深感遗憾。 “一朵花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呢?” “或许会喜欢大漠,或许会喜欢大海,或许会喜欢人群的纷纷扰扰......” “但一朵花,绝对不会喜欢只待在一个土地龟裂,日益干涸的地方。” 她随之朝着外头看去。 菱花窗格上泄露几抹微风,窗外人声鼎沸,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长相昳丽的美人鬓边步摇随着微风轻微晃动,她含笑而立,目光深远。 好似在想象那些她从未见到过的世间风景。 而在她身后的少年没有看外头绚烂风景一眼,只看着他眼前之人。 - “愿一切都如你所愿。” 太后和皇阿玛查的只是对外的品行和学识,胤禛却用额娘母家佟佳一族查到了更多的消息。 譬如身体不好,譬如身体不好的原因,譬如公婆家族...... 佟佳氏一族不同于现在汉军旗的抬旗,在姓氏后面加上一个“佳”字,额娘的家族可是本姓佟佳,朝野人数众多,他或许许久,但终究盛京调查清楚不是一个麻烦事。 当然,若是有心的话,这些事情只要稍稍打听便能够打听出来,但自古没有一个帝王需要为赐婚的人做担保的。 没有长辈已经继承爵位,说明小白不用受长辈搓磨。 已经有许多庶子,说明小白不用亲自为那人生育子嗣,还可以把持中馈直到幼子成年。 人快要死了,说明......还可以改嫁。 爱新觉罗家从未觉得寡妇改嫁是什么大事,他也并未觉得改嫁是一个大事。 他讨厌容白必须要成婚才能够让皇上放心,为太子继续尽力。 但也万般庆幸能够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大哥的独占欲,太子一哥那不经意之间的回眸注视和种种低头,他都看在眼里。 就连三哥,嘴上说着讨厌,实际上也会因为容白的存在而掀起巨大的波涛,读书、练剑、骑射哪一样不是要强只和眼前之人比试?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种讨厌的来源。 只有他看得清楚明白。 额娘从前跟他讲过,聪明的孩子是会有奖励的,他从来都懂得如何取舍,如何明白哪一个才是更重要的,哪一个是不可失去的。 幸好他的兄长们都不太明白。 一箱珠宝当中,明珠再过闪耀,但依然会被其他的东西绊住脚,牵引起来视线。 诚如小白现在不愿意下定决心来押注最后的胜利者。 那为什么最后的胜利者不能是他呢? 小白应该也会支持他的。 - 容白回头,她嗓音如同大殿之上的振臂一呼,虽小,却不容忽视。 “而且,我相信,这世上要么所有人都没有路,但只要有一条可以走的路,那我就可以走得过。” “不管多么的曲折,不管多么难。” - 婚期定在一个十月的日子。 皇宫上下都忙着木兰秋狝,这可是京中的大事。 能够跟着皇上一同出行的人,无不是在御前十分的脸的人。 荣宁一府没有这个荣幸,便连王家也只有王家现在的话事人有这个资格陪同御驾一同启程,远远到不了能够携带家眷的地步。 若不是这场婚事是皇上亲自赐婚,传闻之中太后娘娘亲自保媒。 新娘子被封多罗格格,从小在太皇太后面前长大,这场远嫁盛京的婚事在一块砖头能砸死三个亲贵的京城根本不会引人注目。 更何况......据说新娘子和太子殿下息息相关。 皇上心疼太子,自然多了几分爱屋及乌。 也让许多王公亲贵,对这个婚事多了几分侧目,也留意起来了贾家的女儿们。 女儿们名声不显,素日不爱出来走动。 倒是有个儿子是个衔玉而生的,但偏爱玩的是一些纨绔子弟的做派。 需要慎重一些。 有个表小姐,清贵之家,也不常出来走动,之后可以多发发帖子,常走动。 女儿家多几个朋友,原也是个好事。 不少人都唏嘘,贾家原先也是立过战功的,现在倒是一个男儿都撑不起来,反倒是女儿们可以有些前景。 要知道,贾家的大姑娘封了女官,往大了想...估计不可限量。 - 日光缓慢地开始流动。 天色开始渲染起无边艳容,下沉的水沉香从香炉之中徐徐燃烧着青烟,似云霭拂过。 “姑娘......不,格格生得当真好看。” 吉服首饰都有宫里太后身边的人来操持着,都是容白熟悉的老人。 荣国公府里想要借着这个喜事来捞一把的人很多,光走到她的面前就说明老家伙有几分势力。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从来往络绎不绝却十分有条理的宫人之中插上这么一句话。 全然没有对其他的小姐丫鬟时候的疾言厉色。 容白神色淡淡,对着清晰可见的镜子看着妆容逐渐完善的自己。 越发觉得像是附上来一层厚厚的面具。 “妈妈越发凌厉了,只是不知在妹妹面前是否可以这样。” 嬷嬷尴尬一笑,知道自己理亏,但现在往这来凑一凑都是天大的荣耀。 容白无瑕管这个嬷嬷,视线从镜中看向那个在她身后有条不紊操持全局的嬷嬷,还有沉默不语只做事的宫女。 胤禔平静得不像他。 只宫人当中据说少了个人从惠妃宫里调来了一位。 而那个嬷嬷...... ——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赫舍里皇后原先留下的大宫女,只听胤礽一个人话,护太子比护眼珠子还要厉害。 容白想过太子会宣召她进宫,叱咄她自作主张。 没有想过太子在这一个月中十分平静。 平静地见到她就像是寻常见面一般,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的相处。 若太子真的心高气傲彻底放下也就罢了,但太子殿下还专门在一众珍宝之中送来嫦娥之心。 嫦娥之心.....皇上金口玉言是送给未来太子妃的。 即便是沾了太子的光,其中代表的政治意义也绝对不容小觑。 更何况,这国之重宝,就这么送给了她? 定然又是一个轩然大波。 不知这位嬷嬷出现在这里,代替了太后排过来的人究竟意欲何为。 容白想不到,但清楚,太子既然已经有了布置,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让她伤了他的面子。 只希望......这位赫舍里皇后的亲信,能够不要纵容太子,管管太子吧。 - “格格,拿着吧。” 时辰快到了,就差最后一步便是妆成。 侍女递上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小花坛,包着荔枝纹路和石榴花的赤金纹样,十分精致。 这种物件是按照规矩是被新娘捧在掌心之中,寓意一路的福气。 东西都是各家按照婚礼自己筹备的。 被侍女呈上来的这一个,极尽奢华的极致工艺,显然在贾家也算得上一个瑰宝。 “格格,还是用这个吧。” 容白正要接过,一日都未曾主动开口的嬷嬷打断了侍女。 她挥了挥手,另一侍女将一旁放置的匣子拿了起来,流光溢彩的夜明珠这才见了光明。 这正是容白入宫归还也依旧被压在库中的那颗国宝夜明珠。 嫦娥之心的光芒之盛,让这些自恃见过许多世面的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嬷嬷习惯了一板一眼的面容上即便有心要露出笑容也只轻扯了嘴角。 看着在镜中的昳丽容貌,眸若星辰浩瀚,唇若丹朱轻点。 许多人穿起吉服像小孩子偷穿来大人的衣袍,可眼前这一位一抹惊鸿留在了眉间,生出生机勃勃的气质。 墨色的绸缎发丝在她亲眼见证之下被束了起来。 她也算是看着人长大,知晓这位的品行。 皇后娘娘只盼望太子殿下能够开开心心的,如今只是想要一个人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无非就是稍稍晚了一点,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天下都会是太子殿下的,何况是旁的? - “嬷嬷?!” 容白早有心理准备,即便不敢相信她要纵容着太子发疯。 但事实如今便是如此。 要怎么解释?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与太子是“福星”,恐怕也难以解释。 都疯了不成? 早些时候不发疯,这时候了憋着坏。 她抬起头看着嬷嬷的凝重不容拒绝神色,只一刹那再开口的时候便是完美无瑕,进退有度的多罗格格。 不过,也无妨,等到下一次见面估计就要短则几年,多则十几年了。 “多谢太子殿下垂爱,奴才不胜荣幸。” “待到同夫进京之时必定一同谢恩。” 嬷嬷只扯了扯嘴角,看着她接过了那颗象征着东宫的宝珠。 81 清穿红楼17 夺娇娇 “嬷嬷当真觉得, 我手上拿着这颗宝珠,并没有什么问题吗?” 容白目光如箭,嬷嬷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这样充满着果决坚毅的眼神, 让刚刚只惊呼容白美貌的嬷嬷不由得呆了一瞬。 紧接着多年在宫中的本能让她笑了笑:“太子殿下绝对没有问题, 那就是没有问题。” “奴才只听太子殿下的。” 容白被盖上红盖头的时候, 最后见到的是惠妃娘娘宫里派来的那位宫女。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掌之中硕大的明珠。 皇位重要还是一段情重要,若让她自己来选,那根本不需要犹豫。 绝对不会有人在事情还有转圜之地的时候,沉默不语在木已成舟的时候违抗圣命也要阻止。 是她想多了。 太子殿下骄傲惯了, 两辈子活了多少年,只是用这种事情来证明他的存在。 让她即便是离开了京城, 也依然会被他的光辉所笼罩。 这是一个正常的事情,是她因为事情就在眼前, 所以太过忐忑了。 至于惠妃的宫女, 宫中四妃齐全,协理六宫, 其中又是生育了皇长子的惠妃为主。 即便容白心里清楚种种看似巧合可以解释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就断断不可能是巧合。 但在这个时候, 她只能这么期待着。 “你很好。” 贾政习惯了板着一张脸来看待小辈, 对于贾容春这个女儿更是算不上熟悉。 心里既欣慰她给宁荣一府又挣了荣耀,但又别扭这个荣耀不是来自于自己和期待的宝玉。 “盛京路远, 日后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相见,你很好,你为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挣了一副好姻缘。” 容白视线之中只能看着被遮挡起来的暗色,低下头也只能看着自己的裙摆和胸前缠绕的各色珠串,想起那些虽然没有相处多久,但是各有各的可爱的妹妹, 还是叮嘱着:“既然有我一个人远嫁,那其他的姐妹们便可以免了。” “父亲尽快为姐妹们张罗婚事吧,不需要王公贵族,但一定要好好看重人品。” 容白虽然点到即止,但贾政心里依旧隐隐有着不快,但大喜之日,也不愿意多说太多便应下了。 已经开始发嫁,贾家的女儿们恍然间想起,这筹备婚礼这么久,只见过管家,还未见过那位新郎官。 毕竟山高路远,新郎官身体不适,不来迎亲也实属正常。 对,实属正常。 小白之后的日子一定会很好的。 - “爷,您让奴才盯着太子殿下和大阿哥那边,现在有了消息,大阿哥昨日便没有回宫,而太子殿下带着人出宫了,一路越过闹市,直往郊外。。” 胤禛听了回禀,手上正在挥毫的动作刹那间停止,本一切都信手拈来的事情,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他皱起眉头,动作太过匆忙,指尖沾染了些许墨色:“索额图那里有什么异样吗?” 侍从为难,他也只能听一听宫里的风声,哪里能够张望的到索相的安排。 胤禛拿起纯白的手帕开始擦拭,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盯着,大哥和太子一哥那边一旦要回宫,立刻来禀报。” 希望,一切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 胤禔为难。 胤禔难受。 胤祉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就给赐婚了呢? 他辛辛苦苦总算是拢在怀里的花,连亲一口都要被骂一句,怎么就突然要成了别人的呢。 关键这人是高帅,是胖是瘦,是长是短他都不知道。 额娘说皇阿玛主意已定,就不会改变。 而小白在太子那里代表着独特的地位,虽然犯不上,在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但是高层却心照不宣。 他一个长子,求娶太子那边的人,难免会往政治意义上扯。 可这些都不重要,最后让他冷静下来的是额娘的一句:你的花或许不喜欢你。 他纵使有多少种不计后果的疯狂念头,也必须要顾念容白,也必须要考虑她喜不喜欢他。 真的是他自作多情吗? 所以她才老嫌弃他亲人疼。 捎过话去的人被无视,胤禔也必须承认容白是心甘情愿嫁给别人的。 不然她有千万种办法拒绝和迂回。 他最了解她的聪明了。 但是......烦死了,他还是忍不住的想来看一看。 毕竟,即便是成婚了也没说不能改嫁或者丧夫啊。 他真的学了很多,只要小白一试,保准会回头。 那个肥胖如猪,骨瘦如柴,矮小不堪,时辰尚短,尺寸狭小的人有什么资格跟他抢福晋。 她就是这一下......就是不喜欢他而已。 只要她后悔,即便是离开了京城,他也愿意带她回来。 不过,老一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在这?” 骑着马行单影只的胤禔遇到了带着十几人队伍的胤礽。 城外行人不多,按照胤礽在排场即便是出来打猎,也断断不会这样简单出行。 但是一路带着这么多人出来,胤礽也未曾掩饰身份,想必穿过闹市所有人都知道他今日出宫了。 “孤还没有问大哥为什么会来这儿,大哥倒是先问起来了。” 胤礽不看他,苍穹之上一片黑压压的云,悄悄的凝聚在了一起,山下的马儿有一些焦灼,打了个响鼻。 他手里拿着金丝软弓,视线越过面前的遮挡看着唯一的出口,找寻那接下来十里红妆一身嫁衣的人。 吹奏的乐声逐渐大了起来,说明队伍已经离得他们不远。 胤禔紊乱的心不知何时定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喜欢她?” 从前所有种种,总算是找到了一处落脚点。 为什么胤礽这个狗脾气的人能够在小白面前忍着脾气。 他防备了所有,就是没有防备这个嘴比老三还欠的人。 经过百密一疏。 就差这人横刀夺爱了。 忍着不耐,本以为胤禔。只是来看热闹想要做收渔翁之利的胤礽缓缓回头,看着他这个两辈子的死敌,眼中杀意尽显,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口中挤出来:“你为什么什么都要和孤抢?” 皇阿玛是,皇位是,差事是。 现如今,连小白他都不放过。 “当真混账至极!” 他这么想着也直接这么说了出来,眼中的厌恶如同有了实质,恶意迸发。 无从遮掩。 本就身边没人劝阻,现如今也无人能够抑制,只要他动手够快够出其不意,这个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和他抢东西的人,就会彻彻底底的死在他的掌心之中。 谁让他出门不带人。 谁让他敢跟自己抢东西。 胤礽的恶意胤禔没有错过,胤礽讨厌他,他又何尝喜欢这个弟弟? 骨节铮铮作响,身下的马也察觉到了他的怒气,需要缰绳来操控,胤禔另一只手唰的一声将拴在身旁的佩剑拔了出来,锐利的指尖直直的抵着胤礽:“怎么争随你便,但是今日不能牵连到小白。” 只要小白愿意,他可以带她逃婚。 违抗圣旨这件事,只要皇阿玛愿意封锁消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非就是彻底的没有了,争夺皇位的希望而已。 但若是让皇阿玛知道,他们两个人因为喜欢同一个女人而争。 他们只会受些斥责,但小白或许就会背上引起兄弟阋墙的祸水骂名,即便是有太子福星一事,前路也不堪设想。 他不傻,只是如今总算是学会按照小白的处境多思考一番。 “你有什么权利敢跟孤争抢?” “她从来都是孤一个人的。” 胤礽的侍从不敢插入两个主子爷的话,但也觉得。太子这件事太过冲动。 见太子爷和他那个的战争一触即发,好像真的要冲冠一怒为红颜,试图让胤礽躲开能一下笑掉他脑袋的剑刃,语速飞快赶紧说道。 “主子爷,真的要这么做吗?” “咱们要不要知会索大人一声?” 太子...大阿哥...抢婚,这两个祖宗但凡出点儿事儿,他们还能见着太阳吗? 伴随在这劝解话刚悠悠转起的时候,天空中响起阵阵的雷声。 一场明媚日子里的雷阵雨不期而至。 胤礽没有说话,只和胤禔双方相对,僵持不下,于雨中御着马挺立。 逐渐打起来的雨水溅湿了两人的衣袍。 上头绣着的螭龙纹样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起来,雨水顺着两人俊朗的下颚奔流。 分明是嫡亲的兄弟,却好像一场生死搏斗一触即发。 剑刃被水珠蒙蔽,倒映着天空的暗沉沉。 - 吹着喜乐的仪仗走出京城的城门的时候,容白掀开了盖头,外面下起了雨,她的心又慌乱了几分。 轿夫们明显的脚步开始匆忙,侍女在旁边安抚着,等再过一会便歇歇脚,等雨停了换做马车。 可容白觉得天气张显着她的心情,压的她心底难受。 忽地,她是有所感,骤然掀起轿帘。 轿夫们不敢行动,侍女们面露惊恐,身后跟着的侍卫拔剑的手都摁在了剑柄上,却不敢伸出来。 这......这到底是龙子龙孙还是土匪强盗? - 胤禔的剑就横在胤礽面前,他却未有半点惊慌,连侍从的提醒也是未曾过问,率先发现那不如眼前的一段猩红队伍,扯了扯嘴角。 十分有默契的帘子被掀开,坐在里面的人如同团团火焰中的娇花,如同被暴雨侵蚀的雏菊,手中捧着明珠,楚楚可怜。 胤礽被取悦一般笑了,这是他的。 嫦娥之心是,人也是。 无视着横在身前的,胤礽微微俯身,捞起金箭,瞄准那一团碍眼红色。 ——射轿门,夫婿该做的。 “混账!” 身边传来胤禔的声音还有硕大的拳头,可他越发开心。 - 宫里,小太监脚步焦急,在梁九功身边耳语。 梁九功多年在御前,发生任何大事都不会变脸色,而如今却瞳孔骤然扩大,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82 清穿红楼18 夺娇娇 “皇上。” 梁九功毕竟也并非刚出茅庐的少年人, 很快的就已经整理好自己。 想起那一位他算是从小看到大的人,话语之中。十分用心的多了几声委婉将整个事情用。语言不祥的状态概括出来。 “嗯?” 御座上的皇上发出一声气音,让梁九功直说。 “刚才外头城门来人禀报, 说是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带着人一同出了城去。” “气势汹汹的, 好似......正好能够撞上贾姑娘出嫁的仪仗。” 不能直接说,看样子是兄弟两人都要抢亲。 更不能说兄弟两人好像要打起来了。 这两件事简直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重哪一个是轻。 即便是如此委婉的话语,皇上。也瞬间明白其中代表的话——梁九功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将两件不相干的事放在一起。 “你换上便装亲自带着侍卫, 让他们回来。” 皇上表情僵硬, 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从赤峰当中透露出这两句话。 “朕倒是想要知道这两个好儿子究竟要做什么。” 一字一句,十分清楚。 待到梁九功深吸一口气领命之后,紧接着听皇上又说道:“让明珠和索额图也进宫, 让他们瞧瞧, 朕的好儿子, 他们看好的皇子,究竟要在别人新婚的时候干些什么好事!” - 大清素来都有新郎射轿门的习俗。 胤礽的箭锋瞄准的是轿门上方的一抹红绸, 他隔着大雨看着她坐在轿内, 一身血红的嫁衣和发冠。 他松手的这一刻心里想着:小白穿嫁衣很好看,可这礼服的服制太低,根本不配她。 大清第一位太子妃的服制,在她身上才更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那颗国之重宝嫦娥之心,除了他的意中人之外,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主人。 胤禔一声怒喝,胤礽看着箭镞在他视野之中逐渐缩小飞驰而去, 陶醉的笑了笑。 胤禔这个人的存在,再讨厌又如何? 有些东西他生的时候没有带来,那么直到死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得到。 太子之位,心中挚爱,这些都是属于他的。 而胤禔,就只能像是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即便是他没有了,也轮不到胤禔来觊觎。 这事皇阿玛一定会知道,但胤禔这个拳头可就是让他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获胜之处。 打吧打吧,匹夫之勇,上不得台面。 “大阿哥!” “胤禔,住手!” 太子带来的侍卫,一直紧盯着那个剑刃,生怕大哥一下子就手快伤了太子殿下。 但万万没想到,刹那之间,大阿哥会将剑刃朝下狠狠置入到土地当中,而拳头直直朝着太子殿下的门面而去。 刚刚提议回禀索额图想要进行转圜的侍卫头领一下子,仿佛这个拳头已经击中了他的脑门,识海之中嗡嗡地落在脸上的泪水,分不清楚究竟是汗水还是雨滴,只大声叫喊一声,试图阻拦。 主子爷们不管怎么争斗,他们可万万不能让任何一人受伤。 正值绝望之际,他却发现大阿哥带着狠绝的气势挥出去拳头骤然停止在空中。 他仔细回想着原来刚才有一声声响和他的劝阻声交织在了一起。 是一句沉稳有力而又果断的声音,不属于他们一行队伍之中的任何一人,他震惊的朝着在太子演中如空猎物一般的人看去,不敢相信,就是她喊了大阿哥的名。 也就这一句呼喊声,在千钧一发之际抑制住了一头被盛怒的虎狮。 一怒为红颜,兄弟阋墙,原来是真的。 - 也不怪呼胤礽的侍卫这么惊讶。 即便是如今这个场面,所有人也会觉得长子和笛子之间对于储位的斗争才是重中之重,而容白,顶多就是掀起他们斗争的火焰,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能够让天之骄子,瞬间停手,可并非是这种意味。 细雨冷冽,却无端的让人想起了更多的缠绵绯事。 这些旁观者究竟在想些什么,容白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细想。 她所带的所有仪仗都已经俯身下拜,在这两位龙子面前。 胤礽射出来的箭不是直直的对着她。这个事实也并未让她的怒火得以缓解。 狗东西。 都是一群疯子。 带着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光明正大的来对着她的花轿履行婚礼仪式。 这是就怕事情不闹大,就怕身在宫中的皇上不知道他们二人兄弟阋墙的根源是在她身上。 喊出来让胤禔住手,是他最快的反应。 与此同时,容白面对着飞驰而来的箭非但没有惧怕它的速度,反倒沐浴着大雨,走出了花轿。 附属国奉上来的国之重宝嫦娥之心被她信手扔在了花轿里。 手臂高高举起,身上佩戴交缠的各色宝石珠串随着她的动作的起伏崩裂在泥土之中,刹那间被雨水冲刷。 宽大的衣袖随之落下,那纤细的仿佛稍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的手臂信手拈来的握住了朝着花轿上喜球而去的金箭。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柔弱的贵女,好似十分漫不经心的握住了金箭。 和胤礽满怀高傲射出的凌厉箭矢形成了剧烈的反差,和最鲜明的对比。 容白冷笑一声,让她一直担忧的场景出现在面前,他并没有因此而沮丧,反倒有了一种总算来临的轻快。 毕竟听到一声脚步声的时候,总会担忧另一只什么时候落下。 事到临头了,她反而能够冷静下来。 已经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不是吗? “小白!” 胤礽面露不快,脱口而出就喊着容白的名字。 神箭手养由基,百步穿杨的威名史书上亦有记载,可胤礽觉得他们几个兄弟马上的骑射功夫都不差,他身为太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容白一个日日在他跟前长大的人,深藏不露的,抬起手来就将他射出的箭用手给拦截住? 胤禔翻身下马,沐浴着于是好似小了一些的阵雨快步朝着容白方向而去,那箭握在手中得多疼! 简直是就是无妄之灾! 都怪胤礽这个混账。 胤禔骂骂咧咧,脚上大步流星,可容白也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大片大片绚丽的衣裙被雨淋湿反倒像缠缠绵绵的烈火,带着无边的炙热,看不到火山喷发负面所有人。 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尽是冰冷:“胤禔,如果你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你就滚到一边去。” “如果你的目的不是一样的,那就请你好好的想一想如何把这件事的危害降到最低。” 容白应该庆幸因为远嫁,所以她没有穿花盆底的鞋子,隆重庄严的礼服之下隐藏着的是干练的骑马靴。 她说完便懒得再看胤禔这个看起来只是从犯的人。 现在对她来说,这两人都是不同程度上的恶劣。 分高下,但又没用,反正龙生九子,即便各有不同也差不了哪里去。 胤禔看着她握箭的手,启唇欲言又止,但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没有开口。 手上被凌厉箭矢冲击划破的锐痛让容白更加冷静,火辣辣的痛楚让血液流淌,血液顺着指尖在泥土之中和雨水混在一起。 大雨太过声势浩大。 无人注意到,血液滴在泥土之中,原先土壤中的野草瞬间焕发生机。 容白一步一步来到胤礽马前,华贵的礼服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包裹着她羸弱的身躯,直面他声势浩大的队伍。 让胤礽无端联想起了螳臂当车,引他笑了起来。 小白是他最牵挂的盟友,是知道他一切秘密的所在,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呢? 人不会,立场不会,形势不会。 隔着雨幕,胤礽正好能够居高临下的将容白尽收眼底,他有些遗憾天公不作美,不能正好瞧见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 “你放心,孤跟你说过,只要有孤在,绝对会保你......” 胤礽虽然觉得一切都超出他的预料,歪下的视角带着笑,看着容白比从前满是占有欲的眼神,还多了一份侵占。 但还没等他说完,容白对他今日来到此处的回应便是眼睛微微眯起。 在这视野和言语都受影响的时间里,容白拥有着胭脂色的旖丽,微微一笑之时,却多了几分好似神佛一般不沾染世事的高傲。 好似什么皇权富贵,都从未出现在她眼中一般。 暴雨已经打湿了她的乌发,带的发光早就不知所踪。 一身红裙恰如鲜血的容白抬起手,那金箭直直的朝下刺去。 胤礽瞳孔紧缩,丝毫不怀疑这个气势和来不及反应的箭会直直刺入他的大腿中。 “今日即便是我死了,我也要拉你们两个一起陪葬。” 容白说着,手上没有任何的停顿,锋利的箭矢插在了距离胤礽大腿不足一寸之处。 马一声嘶鸣,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骤然间被雨水冲刷滑下。 胤礽的视角,看不到别的,只记得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没有半分的温柔和飞速刺下的果决。 马开始发狂,怔愣的胤礽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己身上究竟疼不疼,身边的人着急想要护驾,但他已经被重重跌在地上。 “殿下!” 等待从这种反差冲击之中反应过来,那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水,她仿佛易碎的瓷器却又轻飘飘的能够夺走别人的性命。 如同长着尖锐刺的花朵,绝世瑰丽的艳色荣光之下却包含着难以触碰的危险。 精致华美的袍服沾染了泥浆,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又不懂为什么容白与所有反差这么大的胤礽抬头看去,眼神之中竟然全是迷茫。 83 清穿红楼19 夺娇娇 “太子殿下摔倒了, 还不赶紧将他扶起来?” 胤禔反应极快,快步拉着容白往后连退几步,生怕发狂的马匹将她也伤了。 而一句话, 快速的让太子身边的人开始行动——看见没有?这事儿如果说出去是容白的问题,那么所有人都会被制上一个护驾不力之罪,竟然让太子差一点被行刺。 如果只是马匹发狂,他们几人快些弥补,顶多是让太子受了惊吓。 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亲信, 只要不闹到皇阿玛那里去上达天听, 太子自然不会让他们有性命之忧。 容白被胤禔护在身后,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她遮挡住, 一个十分充满着保护欲的动作。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开始减小雨势,雨滴变得淅淅沥沥,刚才还暗无天日雷声阵阵的天空之中, 已经渗透进来了阳光。 苍穹之下,容白穿着湿透了的礼服,濡湿的裙子和精湛的绣工显得她有些无害。 但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这么觉得。 容白随意的避开胤禔的遮挡, 姿态十分随意的站在众人面前, 略微垂头看着被侍卫们扶起来的胤礽。 她的拇指摩擦着手掌中的伤痕, 刺痛本就如影随形,这样的力道一遍遍的划伤伤口, 她看着胤礽在众人的搀扶之下恢复了姿态, 若不是衣袍之上沾染了雨水还有土壤,这简直就像是他在巡视着他的领土。 “胤礽,你该道歉了。” “你就没有想过这件事闹大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维持着高傲样子, 想让一切都回归正轨,按照他的想法设定开始走的胤礽,在听到容白需要他道歉的话的时候,像是密闭的心房上的塞子突然出现了裂缝。 他像是已经被驯服的鸽子,只要听到哨声就会回到养鸽人的手中。 像是每年鸿雁南飞,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刻入到骨髓当中,让他下意识的,就开始忽略自己的怒气,开始按照容白的立场,寻找她为什么生自己的气。 他被驯服了。 在这么多年之中,在比他的爱意掩藏的更深的时候。 如果说身为天之骄子的高傲,让他下意识的不顾旁人的想法进行掠夺,容白不顾他的想法直接要嫁给旁人是让他理智崩断的最后一根弦。 那容白的一句需要道歉和冷漠后的分裂,让他成为被驯服的野兽。 理智回笼,他不应该这样的......展现了自己的威仪,但却将容白放到了危险之处。 可若不是她要离开他,他又怎么会出次下策。 ...... 雨水已经变得十分缓慢,徐徐几滴落在脸颊上。 她听着胤礽说道:“你放心,一切罪责,孤会承担,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胤禔冷笑一声,刚刚冷静下来的胤礽再一次入统火药桶一般被点燃:“倒是大哥意欲何为,偏偏觊觎孤的人。” 侍卫真想要说些什么,远处却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胤禔胤礽相视一眼,知道宫中一定是得了消息。 他们谁也不服谁,脸上拥有着的桀骜和恨意恨不得将对面这个人杀了解恨。 但同样的教育也让他们明白此事或大或小,能不能按照一开始设想来做全然要看他们能不能够将影响降到最低,将容白摘出去。 还有......他们一开始设想的,可从来没有旁人在这件事上都能目的一样。 “今日之事,全部都烂在了肚子里,一定记得是孤和大哥一同前来的。” 胤禔张嘴意欲反驳,忽然想到些什么,这才闭上了嘴,竟然还随声附和来两句:“是,今日之事就按太子殿下说的办,若是出了差池,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要如何是好。” 胤礽当时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时间紧急,他们两个人必须要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两个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马蹄踏着濡湿的泥土而来,溅起了浑浊的水,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的时候,梁九功正好能够瞧见往日里最注重仪态的太子殿下半身泥浯。 他俯身下马行礼,心里安安想着幸好皇上没有,先看到这个样子。 “太子殿下,大阿哥,格格,皇上得知今日之事,派奴才前来宣旨入宫。” 容白自从赐婚旨意一下,便被册封了一个格格的名号,梁九功这般称谓也算不上出格。 他十分小心的躲过众人的耳目,跟太子殿下说:“烦请太子殿下先更换衣袍,免得皇上见了更加恼怒。” “皇上也派人去宣召了明珠大人和索额图大人,想必就会比爷们晚进宫一会儿。” 言罢,视线放置在容白身上,容白一如往日一般给他回了礼,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惋惜,听着他欲言又止的叹了一口气。 连梁九功都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事情最后,只在胤礽一人身上解开眼下的困境,梁九功无视了胤禔,也表达出了他认为此事的最优解——怎么都好,都还可以商量,但是绝对不能在皇上面前暴露出一女子引起他们兄弟阋墙的斗争。 ...... “烦请格格在这里稍候片刻。” 侍从声音有些尖锐,像是骤然划破纸张的锥子,容白点点头,凝望着这一座象征着权力的宫殿。 她和胤礽还有胤禔都是换了衣物才来的,不说别的单说身上的雨水就十分难受。 更别说还有胤礽身上了。 两处分开审问,自己就这么被冷置在这里,也能看出嫡亲的宝贝儿子和自己的差别。 这一座象征着的无上地位的宫殿,是有着最大的威压和恐怖,生死荣辱全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可容白后悔吗? 她不后悔把太子的马刺伤,如果不是当时的局面,她只能做到这一步,那把箭绝对不会落在无辜的,马上而是会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啪嗒......啪嗒......” 西洋中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心跳的旋律好像也被调整到了一个节奏。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容白想起几年前同样的一个局面,那时候皇上也是来得很迟,她跪在这个宫殿中央,找出来了一条算不得生路的生路。 如今,她却笔直的站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已经做了能够想做的一切,也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她也清楚自己追寻的自由,其实对比起上天入地,对比起餐风饮露来说算不上真正的自由。 但是本应该按照节奏来临的自由,比起一眼望到头的为了家族联姻,和许许多多的女人在一起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为一个人的喜怒而担忧受怕。 她不要。 祺差一招低估了人性还有太子殿下的高傲是她的不对,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惧怕。 胤礽是个混账,他需要她的服从,即便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依旧带有着从出生就有的高傲,影响他的判断与处事方法。 指望不上他。 至于胤禔......她不敢怀有希望。 大不了.....大不了最坏最坏的结果,皇上不会将自己交给旁人审判,一定要是亲自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勾引他的两个宝贝儿子。 若是直接行刺帝王,她也能入一回史书,也算是轰轰烈烈。 反正这乾清宫外的侍卫都打不过她。 没有人在意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却不知都是人,又能差得了哪里去。 至于旁的,她也想不了太多。 命不由人,她只能坚定地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 虽然累了些,但是绝对不会改。 卸了唇妆的唇瓣有几分清冷,唇色也更加淡了些。 她穿了一身简单的月白色裙装,矗立在宫殿当中,如同巍峨不倒的一座丰碑。 ...... “大哥,往日你都同我争,这一次你就不要同我争了吧,毕竟早就注定是一个输家。” 两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难得的距离很近,毕竟有些话不能让在宫殿外头的侍卫知道,只能这般行事。 “哼。” “什么叫做同你争?” 她教我怎么亲的时候你还在外头连捉奸都没干成。 胤禔今日显得格外的冷静,并没有因为胤礽的挑衅而显得气急败坏。 “太子,大阿哥,你们倒是给朕说说,拦截仪仗,截取朕赐婚的喜事,究竟意欲何为。” 皇上龙行虎步的自身后走了进来,外头被层层的森严,宫殿里头只有他们父子三人。 走进来的帝王正值壮年,脸上虽然有着些许淡淡的因为天花留下来的痕迹,却也难掩他身上的凌厉气质。 视线在落到二人身上的时候,气势卓绝。 没有称呼乳名,而是喊了外人对他们的称谓,可以说是正在怒气之中。 无他,两个他一直骄傲的儿子,结果干出来了光天化日之下,武逆他的圣旨为一个区区女子争夺起来的事。 兄弟相争,在他眼里是头等大事。 胤礽正想着如何禀报,就听着一声激动的“皇阿玛”破了音。 刚才连理都不理他的老大,见了皇阿玛现在竟然刹那间泪流满面。 哭得如同稚子一般。 “皇阿玛,儿臣知错,但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 外头候着的明珠和索额图这一对政敌恭恭敬敬的等在门口,索额图率先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一向是进退有度,朝野上下无不佩服,一定是跟着人学坏了。” 明珠冷呵一声,揣着袖子不说话。 里面骤然响起了大阿哥的一声哀嚎,明珠眉头一跳。 ——真是大阿哥带坏了太子? ——他有这个本事? 84 清穿红楼 夺娇娇 外头只能听见只言片语的明珠大人心中暗中揣测却又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宫殿之内本来怒火中烧压抑着自己怒气的皇上听了胤禔的一声哀嚎也顿了顿, 反应慢了几拍,这才冷笑着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胤禔,你倒是说说要朕给你做什么主。” 从大阿哥换成了名字,虽然还是没有改变成乳名, 但已经松口的一点风声。 很显然皇上的态度就是只要他的两个宝贝儿子能够给他合理的解释, 他就能够既往不咎,罚一罚也就过去了。 兄弟相争什么的, 一定是听了旁人的挑唆。 譬如他们争夺的那个人, 譬如明珠和索额图之间的党派之争, 都是教坏了他们的根源。 “皇阿玛, 此事.....” 胤礽察觉到哪里不对, 赶紧想要开口制止将这件事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太子, 你还是先听听你的大哥要怎么说吧。” 皇上不为所动,此时此景,他倒没有像是从前一样认为这是两个兄弟之间的友爱, 想要听一听两个人之间能说出什么样的话, 胤礽这么阻止又是为什么。 皇子之间争斗是难以避免的事,可在皇上眼中却是大事,在他的教导之下,应该兄友弟恭才对。 太子为储君, 其余儿子们多才多德, 好好辅助太子。 这场婚礼, 这个人应该只是一个引子。 他不相信,从前赤子的心性,宁可沾染感染天花的危险,也要看一眼自己弟弟的胤禔,如今会和太子因为一个女子而反目成仇。 其中必定有人教唆, 其中朝局之中有更大的阴谋。 皇上的神是并没有干扰到胤禔充满委屈的哀嚎声,眼泪一下一下地滑落,让皇上想起了胤礽小时候。 他儿子逐渐多了起来,但是亲自抚养长大的只有胤礽一个人。 胤礽自小为太子,代表着国之根本,多少人想让他死。 而胤禔,他万般无奈之下将人放在了大臣家中抚养,也正是这个万全之策,让他错过了胤禔的长成。 说来,胤礽能够度过天花,为他年纪小小,还未出阁讲学时就已经增加了许多光彩。 这一切,还有他接下来逐渐长成的其他儿子们,好似都离不开另外一个的故事中心的人。 “皇阿玛......请您不要怪罪太子二弟。” “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胤礽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若是正常情形,不添油加醋地冤枉自己,将事态更加恶劣也就罢了,如今哪有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他可没有忘记胤禔此人狼子野心,如今不单单觊觎皇位,还要抢夺容白。 那是他的人! 他有什么资格跟他抢?! “皇阿玛,胤禔说得不对!” 哪里还会顾及什么明面上的兄弟之情,胤礽脑海之中的场景再一次浮现胤禔请杀太子的请求,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他们尔虞我诈,两个派系之间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局面。 “今日种种,儿臣情难自抑,这才......” 胤礽试图解释清楚,将胤禔从这里面抛出去。 毕竟他们皆知,若只是抢婚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也能够保下容白。 可一旦沾染上他们兄弟二人钟情一个,不管是真是假,不管胤禔到底是图谋些什么,容白。在其中的位置都会复杂化,难免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在太子正在整理好自己的条例,有条不紊地说出来之时,身边刚才还在嚎啕大哭的胤禔已经变成了委屈的啜泣声音。 一边哭一边摇着头,衣袖还试图挡在半边脸上,更让人对他产生好奇。 胤礽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他几岁就开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讲学,举止风度,条理涵养已经是一个他剥不开来的面具,深入他这个太子的躯壳之上。 唯一能够知道他内心想法的只有容白一人存在。 就连被废了两次太子之位,也没有受过旁的委屈的胤礽从未见过如此不按招数出牌的人。 尤其是这个不按招数出牌的人还是他那个一直以莽夫著称的大哥。 不由地愣了一下。 “这才出此下策。” “大哥......大哥孤身前来纯粹是为了帮助儿臣得偿所愿。” 胤礽说着脸上带着平和笑意,显然他想起来了容白在他身边时候的畅想。 至于仇恨目光,他忍着不再关注胤禔,试图瞒过皇阿玛。 ——虽然一想起来就有一些恶心,但兄弟情深这件事是唯一能够将今日局面大事化小的理由。 皇上听完不做点评轻嗯了一声,看一下一直在旁边默默隐忍的胤禔:“保清,你说。” 唤起了乳名,显然是已经接受了刚才太子的说法,连话语上都显得有温度了些。 胤禔叹了一口气,显得格外沉静有风度。 这两个字眼从来没有在胤禔身上出现过,配上刚才的场景,竟然显现出几分温和有礼来。 “皇阿玛,儿臣觉得太子二弟是天下最好的弟弟,不枉儿臣与他相交一回,同为兄弟。” “儿臣首先要认错,一直在犹豫,竟然不敢告诉您,这才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只能进行抢亲。” “胤禔,你!”胤礽怒目横眉。 “看,皇阿玛,这个时候了,太子二弟还在想要为儿臣遮掩。” 皇上不置可否,一双慧眼穿云袭雾,面带考究,冷静地听他诉说。 若非胤褆哭的真情实感,他早就已经落定事实了。 胤禔显得格外平和,趁着更换衣服的时候,他在袖口上抹了点辣子水,无色无味,看不出来痕迹。 就是一靠近便会情难自已地流眼泪。 额娘说,这是扭转乾坤的妙计,他要是用上这招还会吃亏,就把他拆了。 所以胤禔忍着恶心,说出兄友弟恭的话,转念想着胤礽想必会比他更恶心,便心里止不住地雀跃,面上也十分高兴,竟然显得十分真诚。 “手足情深之情谊太重了,只是如今牵扯到儿臣此生挚爱,断断不能让太子二弟为儿臣继续遮掩。” “皇阿玛......儿臣心有顾虑,这才未曾请婚——又实在难以割舍,这才出此下策。” “至于太子二弟,全然都是为了儿臣罢了。” “儿臣有隐情,难以启齿,皇阿玛,你不要怪太子二弟,都是儿臣的错。” 皇上的目光之中充满着审视,胤禔无知无畏地迎上去,显得格外的坦诚,丝毫看不出是在说谎的样子。 皇上忽然想起了惠妃在胤禔还小的时候就提过,胤禔只有匹夫之勇,大智若愚。 仔细想,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兄弟二人竟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十分亲近,愿意为了彼此而守护秘密。 审视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居高临下地看过去,殿内只有着太子浓厚的喘息声和西洋钟的声响,胤褆依旧无知无畏,说出来的话让人不自觉地相信。 对比起兄弟阋墙,这个结果属实对皇上更好一些。 龙涎香的浓郁馥香萦绕于鼻尖,皇上觉得胤褆的隐情究竟如何牵连到怎么追究这件事。 但现在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保成,你是否认同保清的话?” 胤礽看着皇阿玛侧身看向自己,现在局面已经被逆转,他失去了先机,正如同沙场上的将领被兵临城下。 究竟是同归于尽还是拱手让了胜利,若按从前来说他会没有任何考虑的选择第一个。 可是想起今日隔着烟雨之中,那随手丢下国之重宝,伸手握住箭身的人,他犹豫了。 先机已经失去,如果继续争夺那么又会回到原点。 刺在马上的那一下,美人是浓墨重彩下最辉煌的一笔。 少年意气的张狂和傲气,在容白逐渐驯服他又却牵动他的时候已经多年未曾见过 他坚定这人是属于他的,为什么那一下他没有丝毫怀疑,就已经觉得那箭是朝着自己来的? 那么...... “皇阿玛,儿子也就帮了大哥一次,却也是无奈之举,请皇阿玛见谅。” 狗东西到底是怎么哭出来的。 “至于小白,儿臣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大哥心悦于她自然要帮忙,只是太过冲动,罔顾了皇权,儿臣之错。” 像是吃了一颗因为宫人疏忽而掺杂在里头的青色杏子,本以为是普通的甜,结果却是酸涩的汁液漫过了牙齿沁进了喉咙,直达心底。 皇上在胤礽开口之时将信将疑,听着这话倒是信了三分——太子哪里会这么冲动。 梁九功进来一阵耳语,皇上这才开口:“让索额图和明珠进来。” 皇上肃声开口,一直在外头人眼观鼻鼻观心进来,但因为外头能够听到,所以明珠迎着索额图的幸灾乐祸整个人硬邦邦的行礼。 “你们有什么就说吧。” 倒是难得不用他敲打两个人就已经成了霜打的茄子。 说完,他大步流星。 刚才梁九功来报,惠妃求见,还有另一位主人公,他也该处置了。 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赐死平息,都在这位帝王的一念之间。 ..... 索额图先是心疼地将人太子扶了起来,明珠看着这个自己满怀期待的皇长子,难以相信他冲动到了这个地步。 便看着他跪在地上,神色复杂地问道:“大阿哥可知一个冲动究竟会失去什么?” “阿哥日后会后悔吗?” 胤禔露出白牙,笑容明朗,单纯得不像皇室中人。 “我之前问过大人为了福晋耽搁数年值不值得,大人说甘之如饴。” “胤禔亦然。” 说罢自己站了起来,看着一旁面色浓重的胤礽,胤禔实在忍不住:“二弟,此次多谢了。” “日后来喝大哥和你大嫂的喜酒。” 说罢走近耳语,确保用索额图和明珠都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二弟,其实我也不知她喜欢些什么,但她不喜欢嫦娥之心,我可以学她到底喜欢什么。” “如果今日你没有出手,或许我真的只会远远看着她到盛京。” 胤礽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没有妻族支持,在皇阿玛面前贴上了情钟标签,胤禔已经对皇位无望。 明明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有这么坦然,甚至还有几分庆幸。 太子之位,是一个牢笼。 锁了他的喜怒,让他只能沉默的疯狂,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希望变化又害怕变化,这也是这么多年并未对老四针锋相对的原因。 但这些话绝对不能对着胤禔说出来。 “大哥,你千万保重身体。” “兄弟情深,若有万一,弟弟一定好生照料......大嫂。” - “参见皇上。” 容白平静的行礼,手上的伤疤有几分痒意,在未曾察觉到的时候,伤痕已经逐渐开始愈合。 暴雨过后的天幕被绚丽的火烧云染得通红,烈日熔金。 空旷大殿之中的少女遗世孑立,自有一番气度。 与皇上联袂而来的惠妃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十分有冲击力的样子。 也不由得感叹容白心性。 容白十分淡然地看着御座边上的那把象征着王权如同摆设一般的剑刃。 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她能够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取了皇上的性命。 想必后来要继承皇位的皇子还要感谢她。 要是胤禛,没准儿还能搞个偷龙转凤,直接把这件事盖下去。 要是太子..... 至于旁的,她无从思考。 反正绝不寻寻常常因为两个男人就死。 她做好了质问辩解的准备,但没有想到二人进殿许久,久久未曾开口。 直到惠妃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如同母亲一般温暖和煦。 “孩子,苦了你了。” 85 清穿红楼 夺娇娇 容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早已准备好的情形之中还是做出了最快速的应答办法。 欲语泪先流,两行清泪从明亮的眼眸之中流淌下来。 如墨色蝶翼一般轻颤的睫羽落下些许的阴影,活脱脱就是人委屈了但是懂事不说的知心人。 “傻孩子, 今日之事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千错万错都是胤禔的错, 你啊, 就是太乖了一些,这才由着胤禔胡闹。” 容白早有怀疑现在一切可以疑惑的根源定然是来自胤禔。 不然,惠妃不会与皇上这么快地联袂而来。 儿子涉事, 若是想要避开关系, 那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是上策。 这件事对皇上来说也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事,所以竟然不会牵连母家。 惠妃一出场, 那就说明从她这里有了解决办法, 甚至这个解决办法还是要她说出来才更有威信力。 但......是什么理由才能够惊动惠妃? 容白思考不出来, 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胤禔, 但胤禔此人从来不按照招数出牌, 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被预估的人。 她想不到。 “乖孩子, 乖孩子,一切都是胤禔的错。” 惠妃悠悠一声叹息,把容白的好奇拉到了最大, 但她依旧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哭了几声之后,便咬着唇瓣低声不语。 势将无辜之态演绎到底。 心里也不敢有一丝的轻慢,她没有忘记自己面对的是皇权,眼前那位皇上,一个念头可以饶恕他,一个念头也可以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还有......胤禔若是有变动, 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惠妃也同她一起配合呢? 容白暗暗计划着,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她就添上一把柴,若是再出现变动的话,也没有办法,她只能按照最坏的念头来行事。 “你们两个人简直是胆大妄为,竟然连累着太子和你们一起胡闹,差一点闹大惊动整个京城!” 连累太子? 皇上再怎么想要睁着眼说瞎话也要顾及一下胤褆这个当事人吧? 容白的心好似被佛寺之中带着浓厚年月时光的钟给重重击了一下,久久不能够回旋。 能够出现这种答案,能够让惠妃也一同出现,定然是因为胤褆做了些什么。 才将这件事全部都担负在了他自己身上。 但究竟是靠的什么才能够扭转乾坤,让皇上也相信了胤褆的话? 胤褆是一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又不会编瞎话,编了也瞒不住诸多老狐狸,更何况太子又是怎么才会配合他? 容白心里的好奇压制不住,掌心之中被胤褆触碰过的伤口再一次弥漫出了点点痒意。 若容白此时看去,定然会发现,上面只有淡淡的痕迹了。 局面开始逆转,好似她也从祸根变成了真正可以受委屈的人。 她不怕死,但也不想死。 能够好好地活着,谁又想死? “奴才谢过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全然都是亏了太子才得以保全。” 容白不说别的,只恭维太子。 即便皇上脸上看不住喜怒,但话里话外依旧为太子而骄傲。 他不是一个偏心的阿玛,只是更骄傲他一手长大的孩子,并且乐见其成兄弟感情好而已。 果不其然,皇上听了这话摇摇头,叹息一口气脸上却再也抑制不住笑意。 若是违抗圣旨这件事在他逐渐年长,而逐渐长大的儿子们拥有着各方势力的扶持,意图皇位之后做出这样的事情更多的是来自皇权的染指与试探。 皇上定然容不下去。 可现如今他的儿子还没有长成,违背圣旨可以说是少年意气。 兄弟互相包揽可以是兄弟情深,未曾因为皇权而更改。 这真是......难以评价。 ...... “你们知道便好,倒是让保清这么一来,朕倒成了棒打鸳鸯之人。” 惠妃嗔怪一声:“皇上可别这么说,保清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情犹豫一番也很正常,就是苦了意中人罢了。” 听了这话,皇上想起惠妃过来请罪,他本想要晾一晾惠妃,却没有想到惠妃直接说出了胤禔早些年间练习骑射的时候逞强想要驯服一匹好马,结果被伤到了那处。 于子嗣有碍,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因为不肯说出实情,这才犹犹豫豫不肯面对。 到最后这才下定决心即便是抗旨也想要和意中人长相厮守。 若说是别的理由,  皇上或许心中存疑。 但说起现如今这个缘由,他神色凝重只看了一眼惠妃,眼眸之中,带着深深的探究之色。 “你可知,于子嗣有碍这件事会造成何等的后果?” 即便有皇上,不忍心看见兄弟相争。 但也十分清楚,朝堂之上以索额图和明珠为首的两位大臣已经分庭抗礼,一位扶持太子,一位想要扶持长子。 他们或许并不想争斗,但是背后的势力想要一举有从龙之功的家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胤禔身为长子,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惠妃这句话说出来,就断绝了胤禔那仅有的可能性。 一旦外人知晓,那么也绝对不会有人再支持他这个长子。 “臣妾当然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惠妃深吸一口气,心里腹诽若是胤禔有想要争夺皇位的心思,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为这个赔钱儿子来撒谎。 也正是因为胤禔。没有想要争夺皇位的心思,也没有这个脑子,惠妃才觉得无妨。 她怕胤禔被朝中表面上想要支持他,实际上各有心思的大臣,当成一杆枪。 她怕胤禔不知不觉地就步入到别人的阴谋当中,和太子玉石俱焚。 皇上早就不记得,胤禔小时候在大臣家中长大,回到宫里的第一天和太子抢一个秋千打到了头破血流。 事情的真相无人可以说清楚,但两个被娇惯长大的霸王只需要一点点挑唆就会带来北风席卷的呼啸是真的。 娶一个想要的人而已,身份地位什么的都不重要,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出的主意自己做主,她才不管。 只要别中途把自己作死了牵连到她就行。 小时候奇怪遗失的马鞭,到现在都被皇上心心念念兄弟情深的凭证。 不能他们这一代不能体会的事情,就直接将人家给拆散吧? 她也很喜欢这个姑娘,如果紫禁城的土壤并不适合她,那就让胤禔带她离开。 有些事情总要成人之美。 “胤禔无福,臣妾也努力过找了许多太医来看诊,捂住了所有的消息,未曾传播出去,时至今日,若不是没有办法转圜,又怎么可能出此下策。” 容白呼吸一滞,想到了一个她忽略了的可能。 话里话外都是胤禔有了影响争夺皇位的病症,而之前两人在一起之时,胤禔也曾经玩笑一般说过,若皇阿玛不允,便告诉他不能生子,一生只求这么一个心上人。 那时候容白只记得胤禔说出来太过于像是玩笑话,听听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按照惠妃和皇上凝重的样子......竟然是这句玩笑话真的曝光了。 甚至,好似在皇上听来这不仅仅是不能没有子嗣。 简直是不举了。 可能,对于皇上来说这两个没有差别。 所以这才愿意对自己这么慈眉善目,胤禔和太子感情好,那她这个备着太子结交的罪名也就没有了。 容白只从这短短几句话之中就将这个故事的脉络分析清楚。 最后也只能够说一句:胤禔天生将才,无人能够猜到他究竟想要走到哪一步。 ...... “哪个母亲愿意拿这种理由出来包庇自己的孩子?” “若是皇上不信,大可以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给胤禔诊治诊治。” “若真是治好了好几年的病症,这才是要阿弥陀佛!” 惠妃不甘示弱,她本就是家里的姑奶奶,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能够给她气受,说起话来进退有度,连容白对这个话术十分赞同。 高台之上的帝王视线在容白身上流转打量,一寸寸地思索着。 容白并没有怯懦,只依旧婷婷矗立在宫殿之中,脸颊上还有着些许泪光,单薄的脊背称上宽大的衣袍,让人十分想要抱着她哄一哄。 又觉得不管如何风雨,这单薄的脊背依旧如同岁月以及山,在有限的岁月之中永远不会倒塌。 胤禔喜欢她,倒是情理之中。 倒是保成没有动心思,反倒愿意帮助兄长,倒有些让他意料之外。 “宣旨。” 在外头候着的梁九功躬身进来。 “册封皇长子胤禔为和硕直亲王。” 莫说梁九功惊讶地抬起头,怎么公然结亲还被直接封为亲王? 就连容白也有一些惊讶——用失去皇位争夺权来换一个亲王之位,虽说可行,但皇上也太大方了。 他或许确实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希望着兄弟之间和睦。 “遣驻守噶尔丹——” 皇上的话一顿,看着容白说道:“朕特允其福晋一同行军,钦此。” 等说完,皇上这才说道:“今日你们大婚,天有不测风云,便一切从简吧。” 只要皇上想轻拿轻放,抗旨都是顽皮,容白上一个婚事一笔勾销,皇上自会补偿。 等到惠妃提醒,容白这才谢恩。 她步入了一条,自己从来没有思索过的路。 这条路太过顺遂,她从来不敢想。 可如今,竟然柳暗花明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多谢皇上,多谢惠妃娘娘。” 她说完,视线这才从一直都在注视着的剑刃上面离开。 皇上点点头,心下叹息儿女都是债,胤禔一事也要好好找些大夫。 不知为何,他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好像......横在他头上的乌云总算散去。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少时登基内忧外患鳌拜把持朝政之时。 真是怪了。 ...... 朝廷尽人皆知,大阿哥.....不,直亲王的婚事十分怪异。 若说是不受宠,却一举封了亲王。 若说是受宠,皇上竟然还只赐婚了一个国公府的女儿,并且直接让去驻守边塞。 虽说这家也勉强算得上开国的簪缨世家,但架不住家里已经无人,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助力。 但偏偏,现在消息就是如此。 据说,这位直亲王福晋还另有一些隐情。 有好事之人想要听听知道一些事的人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只见这件事定下来之后,明珠大人开始养花逗鸟,给福晋画眉簪花,一副正常到不正常的样子。 等到后来,胤禔山高皇帝远,三阿哥和四阿哥也开始进入朝堂之后,众人才明白明珠其实早就彻底远离了政治中心。 一场胤禔期待了已久的婚礼并没有在京城举行。 而是沿途之中在靠近大海的地方,伴随着真正的海风,举办了他一直想要拥有的婚礼。 他写信告诉皇上的时候是要钱,单独写信给其他弟弟的时候,纯粹是伺机炫耀。 但没有想到,这几个一直觊觎他福晋的人,恬不知耻地又来了。 “大哥。”乐呵呵的胤祺露出一抹白牙。 “大哥。”皮笑肉不笑的胤祉扯了扯嘴角,自从赐婚旨意下达的时候,他就一直心底里十分不痛快。 胤禛拱了拱手,没有多么热情,也没有这么冷漠。 反倒是胤禔格外地朝他也拱了拱手回了个礼,十分慎重。 ——不觊觎他福晋,还给他出主意的都是好人,非其他人可以比。 “太子呢?” 胤祺露出小白牙:“就知道大哥惦记着太子二哥,不过太子二哥还有正事要处理,晚我们几日,大哥莫要惦记。” 胤禔一噎,差点没有恶心到自己,但转念想着胤礽日日都听着这种话,估计比自己更恶心,也就笑了。 在一旁的容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天底下相信胤礽和胤禔兄弟情深的大概只有皇上和眼前的胤祺了。 “你们几个可要多喝一点,也尝一尝这里的特色美酒。” 容白说道,也朝着众人点点头示意,迎来了胤祺一生十分高亢的嫂子还有胤禛十分内敛的笑容。 这场婚礼一切从简,难得的就是京中的龙子龙孙们过来了几位。 冬日里,海风萧瑟,这种时候还能驾马前来,确实兄弟情深。 眼见着容白说了几句话就离开,胤禔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对着胤祺赶紧说道:“你们在这儿喝酒吧,大哥就不陪你们了。” “哎?”等胤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胤礽到的时候,漫天的烟花绽放着,格外的盛大,屏退了身边的侍卫走进院落之中看着这几人皱起眉头:“人呢?” “太子二哥想什么呢?大哥要洞房花烛,哪有工夫陪咱们。” 胤祺说完有些害怕,倒是胤礽显得格外平静,找了处空位便坐了下来,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子。 酒液醇厚,融化了他一路而来的冰霜。 他越过窗边的红绸,低声开口:“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说自己赢了。” 他两辈子唯一学会了争夺的时候要放手,而不是要摧毁。 这样一个人他不甘心就成了别人的人。 ...... 胤禔脚步匆忙,生怕一个转眼人就不见了。 那在梦境之中穿着嫁衣的人。如今总算是真正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落在他的眉间心上。 海风悠悠吹来,带着独有的味道,海浪波涛汹涌,冲刷着礁石。 灯光烁烁,他的小花仰头带笑,看着他的眼眸之中流光溢彩,好似天上的星星落入她的眼眸之中。 他的一场大梦,如今总算是回归现实。 “小白。” “小白。” “喊什么呢这么入迷?”容白勾唇笑了笑,伸手扯了扯胤禔的腰带,上头叮叮当当地坠着许多的玉佩和香囊。 “快帮我把这些首饰弄下来,特别重。” 她见胤禔还是只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似笑非嗔,嗔怪的眼神看他一眼也只觉得眼波流转。 “还以为是做梦?” 她离开京城的前一夜入睡的时候也觉得像是一场瑰丽的梦境。 事情到了眼前却显得难以相信。 那些她逃都逃离不了的皇宫里的深宅大院,离不开的体统规矩,讨厌的所有种种竟然在此刻成为现实。 这样说着,容白拆开脑后的一个发簪。 将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从后面挽了几缕放到前面。 那明艳到高不可攀,犹如天上明月星辰般的美丽。在这个动作之下平添了几许平易近人。 眉眼如画,嫁衣胜雪。 那个小时候第一眼就能够让他收起所有锋芒的小花,如今总算是生长在了他的土地上。 “即便是梦那也不敢醒。” 胤禔这才回神,扶着人去梳妆台前坐下,明亮的西洋镜在灯光之下,将人的面容一览无遗地显露出来。 胤禔若论起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兄弟之中无一人能够及他。 但若是论起替人弄去钗环,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普天之下能够指使他的女子,本就只有两个,惠妃从来不指望他干这些精细活。 而容白他确实自己不敢下手,他记着这白瓷一般的肌肤,他都不用什么力气就会弄上红痕。 容白老是说他力气大,每每嗔怪他的眼神像是一个小钩子。 所以下手的时候格外得小心翼翼,生怕勾到一点锦缎一般的发丝。 头上点缀得差还发冠,一点点的被拆卸了下来。 容白看着镜子当中一眨不眨地胤禔,尾音婉转,上调的声线如同一个羽毛一样搔在了痒处:“前些时日从你书房里找出来的话本子当中你处处都做了标记。” “不如这次来试一试,你学得究竟如何?” 镜中之人面若芙蓉,眉眼含着氤氲春意,上挑的眼尾流转:“从前你教我骑射,如今我也来验收一下你的学业,可好?” 身后之人久久未答话,容白正要侧身看去,一股硕大的力道却将她抱坐在了梳妆台上,直直的换了一个方向。 “都听师傅的。” 他像一张硕大而紧密的大网直直地拢住了自己,容白感受着亲来的力道,推拒了一下,那人稍稍停止了一下,紧接着却更加过分了起来。 那双带有薄茧的手掌一点一点地试探着,而唇瓣带有野兽吞吃欲望的毫不怜惜地抿过那涂着胭脂的唇。 容白只能发出抽噎之声,纤细的手腕被动地挽着他的脖颈,生怕被摔了下去。 就在马上不能呼吸之时,胤禔这才松开攻势。 变得徐徐而来,丝毫不急。 灯光灼人,他的嗓音之中有着压抑的喑哑,一寸寸地看着容白,伸手说道:“原先教你骑马射箭之时你一下就会,让为夫十分挫败,好似之前学过一般。” “但现如今你也考校了,为夫也在教你些新的。” 他用无限的未来换了眼前之人,从来没有一句值不值得疑问。 眼前之人出现在眼前,就没有其他的选项。 刚才的手已经将衣扣解开,衣衫松懈。 现如今带着薄茧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试探,然后十分有耐心地说道:“这里是峡谷。” 脊背被拂过,容白下意识瑟缩一下。 手掌继续往下:“这里是山峦。” 他说着喝了一口酒,又好似因为果酒味道太淡又分给了自己。 容白心思都停留在那手掌究竟现在到了何处,乖巧得不成样子。 嘴唇带着葡萄的香气,胤禔亲了亲她,将红唇弄得十分柔软,胭脂氤氲开来,像神仙落下凡尘。 一直停留在腰窝的手注意着力道捏了捏她的痒处,责骂声被他吞进了口中。 等到容白失魂落魄之际,她听着胤禔问道:“那你说,现在河流在哪里?” 鲜红的衣衫落在了地上,撑在背后的手指无措将珍贵的珠钗摔在了地上,却无人在意。 明亮的西洋镜将一切都记录下来。 烛火悠悠,一夜未熄灭。 “小白...小白...”一声声呼喊将人彻底淹没,容白随着耳边的海浪声颠簸。 到了后半夜胤禔依旧未曾停歇,她想,身体好或许也有坏处。 而身边人见她走神,不满得更加用力了些。 惹得嘤咛一声,这才得意地笑了。 ...... 胤禛回到京中之后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别院。 走到深处是重重的看守,他手中抱着一个暖炉挥退了看守的侍卫们,对着那隐藏着暗处的黑影说道:“你又说错了。” “大哥封为直亲王,已经成婚了,驻守噶尔丹,彻底退出皇位争夺。” “贾府之中的长女到了年岁出宫已经许嫁,并没有被封妃,你都说错了。” 暗影之中的人大喊道:“不可能!” “太子和大阿哥会被圈禁,你会登基,我会是你的熹妃才对!” 胤禛淡淡,没有理会这些疯狂话语,侧目看着远处。 皇位,他想要,人,他想要。 只是什么预知,他并不屑。 此人高高在上,觉得什么都在意料之中,但实际上一点点现在才能够组成未来。 更何况按照这位熹妃所说,小白也是穿越之人,但小白却并未如此。 即便他分不清二哥对自己的排斥和小白与自己的初遇是不是如同这位“熹妃”一样、 但小白不像熹妃,却所有的大的变化都萦绕在她身边,让他欲罢不能。 时间还很长,他最擅长等在最后,慢慢来下完一场棋,所以他把英雄救美的机会留给大哥。 连皇阿玛都知道大哥外强内干,他不信自己活不过大哥。 手中暖炉对他来说已经有些狭小,他却一直未曾更换。 飞雪渗透了进来,落下点点凉意,让人骤而清醒。 他从前不愿意叫“姐姐”,现在不愿意叫“嫂子”。 他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86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水韵雾霭, 碧波如洗。 春日里莺飞燕舞,丛林深处一只白狐被鹰隼追逐着。 瘦小的身躯十分矫健,往越发茂密的山林洞穴之中奔去,脚步急促, 喘息之中便或许会失去性命。 那鹰嘶鸣一声, 一身羽毛黑得发亮, 仿若泛着点点金光。 他俯下身来, 径直根入茂密丛林之中。 眼见是不抓住誓不罢休,那白狐匆忙辗转, 围绕着硕大的树木绕了几个回合, 那仍然不敌,终究被那鹰隼给压制住。 带着钩子的利爪压制在那柔软的皮毛之上。 柔软的身躯和锋利的爪牙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一下便要血肉模糊, 尸骨无存。 但下一瞬, 那白狐竟然口吐人言,粉嫩的爪子在空中乱蹬了几下:“哎呀,你好调皮~不许趁机挠我痒痒。” 黑鹰听了这话,竟然也乖顺地鸣叫一声作为应答,松开了好不容易追逐到的猎物。 振翅飞翔起来, 只不过依旧围绕着小狐狸飞行而已。 步步跟随, 哪有刚才穷凶极恶的姿态, 分明如同最忠实的侍卫侍候在公主身侧。 毛发雪白的小狐狸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发,口中念叨着法咒。 只眼睛眨得刹那, 在地上如同雪白汤圆一般的小狐狸消失不见。 平地生秋兰,多了一个绝色美人出现在眼前。 女子生得年幼,眼中清澈无害,拥有着所有孩童懵懂却又神采奕奕望向世界的眼神, 不为外物所动。 身上穿了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色广袖裙装,头上金钗步摇,脖颈之上硕大的宝石流光溢彩,耳垂上坠着的金豆豆越发迷人眼眶。 纤弱如同岸边垂柳的腰间坠着精美绝伦的玉佩珠链,她稍一走动,便是价值连城的各色珠宝相互碰撞。 虽然生在山林之中,可此地却像她的宫殿一般自在。 只是不禁有些疑问,这绝色女子走在这野兽遍地的山野之中,莫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微微一伸手,纤细的胳膊支了起来,刚才在半空之中围绕着飞翔的鹰隼收起了尖锐的爪牙,轻轻落在纤细的手臂上。 “走吧,咱们回家。” 那鹰未曾口吐人言,却十分乖顺地挪了挪蹲在了她的肩膀上,真的没有在飞起来,而是如同加了一个牢笼一般乖顺。 丛林越发茂密,那女子却依旧不知不觉。 等走到硕大洞府之前,里面的人见了她赶紧喊道:“快告诉狐王,公主回来了!” 不止许多人见了她高兴,闻到这个动静连许多在丛林之中栖息的小动物也闻声赶来,蛇、兔子、山鸡、松鼠......还憨态可掬的拱手行礼。 那被称为公主的女子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还伸手揉了揉小动物们。 脚步未曾停歇,走进明明身处山野,但造价却如同人间皇宫一般显赫的山穴洞府之中。 那洞府之上,篆刻三个大字:摩云洞。 ...... 传闻之中,西牛贺洲有一狐妖,极其擅长往来交易之法,攒下百万家私。 虽说财富甚多,不见法术究竟多么高深,却无凶狠妖魔前来洗劫抢夺,反倒让无数妖魔尊敬。 不论在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王在此狐妖面前也只称一声小弟,不敢托大。 因只差几百岁便有万岁,便号万岁狐王。 狐王居住在积雷山之中,前后百里之中无任何人烟,却生机勃勃,自有一番天地。 是为妖族的桃花源。 现如今妖族之中能够诞生灵智的已经是凤毛麟角,积雷山附近,能够修成人形感悟道法的便在摩云洞之中当差。 只诞生灵智无机缘成人形的也在摩云洞外围做防守。 此方天地之中,不敬鬼神,不敢神佛,自给自足,怡然自得。 便是未曾诞生灵智的蒙昧兽族在山下,不会有人烟来此地找死,也不会被人族所侵害,只会生死全在命中,有自己的机缘。 不过,这些时日积雷山可不太平。 万岁狐王迄今为止已经快万岁,但这么多年却只得了一个如珠如宝的女儿。 女儿原形为一白狐,生得玉雪可爱,随了万岁狐王十成十,号玉面公主,名为容白。 便是来往法力高强的妖王魔王们,看在万岁狐王的面子上都称她为公主。 可整个积雷山但凡生了灵智的妖精们都知道,玉面公主道体堵塞,诞生三百岁,生来便拥有灵智,次年修炼出道体,却一直无法修炼法术。 万岁狐王疼爱公主,心急如焚,然而手中术法却无一个适合女儿修炼。 这些时日积雷山来往诸多妖王,都是万岁狐王想要为掌上明珠寻找修炼之法。 但妖族本就式微,有些在一亩三分地之中称王称霸,连自己是如何修炼出人形都不知道的妖也蒙混进来,玉面公主嫌弃烦闷,这才下山游玩。 明明就在积雷山山下,因为公主不让麾下小妖跟着,万岁狐王也不好让人跟着,但就一直担忧。 现如今见到公主安然无恙地回来,积雷山众人这才放心。 一遍一遍地往里通传着。 容白听着一遍遍的声音,脚步未曾停下,刚刚到了洞府便见一白发男子身着广袖跑符,颇有仙风道骨之像。 唯一算是美中不足的便是脚步匆忙,将容白拢入怀中细细查看之后这才伸手轻点了一下公主的额头:“怎能如此任性,父王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原来这位姿容清俊,白发卓绝的便是积雷山摩云洞之主,万岁狐王。 容白讨好地笑了笑,万岁狐王不为所动。 等容白皱起眉头捂住额角哎哟一声,惹得狐王赶紧查看自己是否太过用力可伤了自己女儿,见连块红晕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顽皮。” 他轻轻呵斥,却未有怒意。 举止之间行云流水,满怀担忧,未曾与人间那对狐族的刻板样子一般。 在他身上岁月都停止了下来,唯有眼中平和能够看出些许模糊岁月痕迹。 容白顺势挽着父王的臂弯,肩上的鹰隼十分有默契地在身后自己飞了起来,狐王听到了洞府之中振翅的声音,鹰隼也被牵连了起来。 “二郎,谁让你陪着公主胡闹的。” 鹰隼没有灵智,鹰隼什么也听不懂,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容白身后,丝毫不理会狐王没有道理的迁怒。 毕竟整个妖族哪个妖精不知道,这万岁狐王的掌上明珠对他来说便是含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若论起对公主的溺爱,谁有狐王厉害。 等到了宫殿最深处,容白依偎着父王坐下,上挑的眼尾与原型上的别无二致,她讨好地拽了拽父王的手臂:“父王,我不喜欢那些妖精。” 那些妖精天生天养并不符合万岁狐王的招募需求也就罢了,但大多还自视甚高,惹得父王劳累。 “还有那个号称是大力牛魔王的牛精,他一口一个贤侄的,看着我的眼神却十分讨厌......我很讨厌他。” “父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辛苦了。” 一切都是她的原因,如果不是她无法修行父王传授的修炼之法,那么父王也不会这么辛苦。 可明明父王的修炼之法,万年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小妖开始修炼。 即便不能修炼到多么厉害,可也没有像她这样,如同被整个功法排斥。 眼眸之中氤氲出雾色,狐王轻叹一声,看着自己的小公主说道:“父王何尝不知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水中捞月。” “父王从巫妖大战活到现在,清楚现在妖族究竟有多么艰难。” “可父王还差几百岁便要过万岁,上天不允许极数,若度过了万岁雷劫那我便是妖族巫妖大战之后唯一火种。” “可天道不会允许妖族再有一线生机,我儿......” 狐王伸手将女儿揽入怀中,玉石因为动作而碰撞出细微声响:“若父王死去,你该如何安身立命?” “这山间依靠父王生存的小妖又该何去何从?你有万贯家财却没有丝毫法术,无异于便是人族之中小儿闹市抱金。” “在妖族之中寻找适合你的功法或许微乎其微,但父王不能眼看着你受伤。” “至于那个大力牛魔王...东边传来消息,傲来国诞生了一个石猴,十分不凡,牛魔王已经去攀附了。” 容白在父王怀里蹭了蹭,觉得这个石猴做成了她一直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 她生来便拥有灵识,紧接着便修炼成了人形,那时候她懵懂地感受着这个世界有着熟悉感和些许亲近。 识海之中拥有着及其昳丽的白色花朵,那时候她告诉父王,父王说她一定会有奇遇。 可这个多年,她依旧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能被仔细看顾的小公主。 - “牛魔王野心极大,也不知道那个小猴子有多厉害才能让牛魔王都不远万里也要去看一看,怪不得是石头里出来的猴子。” 容白说道,想起牛魔王来她就觉得讨厌。 好似,这积雷山摩云洞已经成为他的金库一般。 狐王一声叹息,也不知轻声说了些什么,并没有听清,好像只是一些惋惜那小猴子的话。 名为二郎的鹰隼不满地叫了一声,委屈被容白遗忘这么久。 待到容白伸出纤细的手臂,他又控制着重量稳稳落在她的身边。 狐王被这个转移了注意力,看了一眼他被阳光都偏爱的女儿,一捧温柔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锦缎般的长发也落上了点点金光,周身如同镀了一层流光溢彩的霞光。 他伸手点了点二郎说道:“你也是,这么多年了连个灵智都生不出来,若你能够保护公主,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忧。” 容白略显着稚嫩的面容犹豫了一番,看着为自己担忧长眉不展眼中总有些忧色的父王,纤细的手指陷入血肉之中,冷静开口。 “父王,我在山下数日,远眺过外头风光,若妖界无合适功法,我何不亲身出去寻找?” 狐王骤然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厉声说道:“外头何其危险?父王已经派妖出去寻......” “可这么多年,我依旧是一个累赘。” 容白肃声开口,眼中弥漫着委屈,更多的却是不服气还有对眼前父王的心疼。 “父王,孩儿不信上天要绝我,便是绝我,我也愿意以身博一次生机。” -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出去尸骨无存如何?” 被保护的日子很好,她被金尊玉贵的养着,被万千夸赞捧着。 可她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 “那就尸骨无存。”稚嫩的面容之上,眉宇之间却充满着桀骜的跋扈。 二郎一声鸣叫,声音高亢,似乎也充满着野性地赞同。 87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狐王多年以来姿容俊秀的面容一直被许多不服气的妖王腹诽妖力都加持在一张脸上, 不愧是狐狸精。 现如今听到了容白的话,脸色苍白, 十分黯淡。 “是父王无能,不能保护你安稳,若是从前......” 容白知道狐王是想起了巫妖大战之前的事,那时候妖族兴盛,妖族有妖皇、东皇、太阴之主。 那时候太古天庭建立,妖皇昭告天地:凡有灵识者,皆为妖。 即便是从前由女娲娘娘创造、现在备受天地宠爱的人族也是短时间内称为妖的。 她自小听着狐王同她讲述那些过去的事,这天地之间能够讲述洪荒之事的生灵现如今已经没有一掌之数。 而妖族也曾经从和巫祖分庭抗礼,到如今巫族掌管六道轮回,凡为妖者,无往生之魂。 大能们早就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现如今妖族式微到可修炼成妖数量逐年下跌,而又没有修炼之法。 和同样称霸一时而后只能任人宰割的麒麟族,镇守不死火山永不外出的凤凰族, 还有被紧紧盯着的龙族,竟然说不上究竟谁更倒霉一点。 都是天道弃子罢了。 狐王觉得若是容白生在洪荒时期,定然不会出现现在这个局面。 一是天道眷顾, 必定修炼起来无任何阻碍。 二是那时候妖族百花齐放, 修炼的功法不知凡几,一个不合适那就换另外一个。 便是......便是截教还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容白当然明白自家父王的心思, 可一切事情要么从源头开始就已经开始改变,要么就只能朝前看。 从前赫赫辉煌可以怀念,但绝不能沉溺。 “父王,从前很好, 可女儿即便是生在洪荒又真的能够安然无恙长大吗?” 洪荒实力为尊,杀了小的来了老地在一起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时候或许她可以好好修炼,但别的妖也可以好好修炼。 容白自认自己不差别的小妖,但这时候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家已经泫然欲泣的父王。 “父王,这世上有许多事若我无力更改,那我希望我能够跳出这个局面自己面对。” 已经可见昳丽之色,但容貌上依旧有着几分澄澈的稚嫩。 那双眼眸富有着生命力,年少总是浩大的,即便带有着少不知事一直被娇宠长大的天真脸上却十分坚定。 狐王知道,他这个要强的女儿,在他执意护了她几百年之后,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他。 “那就去吧,钱财多带一些,法器也带着,让二郎也跟着你。” 他顿了顿。 二郎是容白小时候捡回来的,那时候濒临生死一线。 容白执意要救他,狐王宠爱女儿自然不会多拦着,无非就是花钱买伤药罢了。 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黄白之物。 但鹰隼养好伤之后神采飞扬,比寻常走兽强多了,难免存了一个等到修炼成妖可以护卫在女儿身上的心思。 却不想二郎这么多年依旧只是一个寻常苍鹰。 但虽无灵智也是个好处,至少女儿不会觉得被束缚。 二郎十分有眼色的用嘴蹭了蹭容白的脸颊,也在赞同这这个说法。 容白乖巧地笑了笑,抱着二郎依靠在自己父王怀中。 她也该长大了。 与其等到最坏的结果来临之后只能够被动地准备时机乖顺蛰伏,倒不如就现在赌一个一线生机。 容白不知如何形容关于她对命运的认知,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即便所有生灵都在告诉她,做一个懂事的公主已经足够。 ...... 离开积雷山的那一日是一个大晴天,整个积雷山看着自己的小公主都觉得勇气可嘉又有点不理解。 但积雷山只有一个准则:公主说的都是对的。 公主怎么会犯错? 那他们就期盼公主一路真的可以长大吧。 就算公主领回一头牛或者一个人族柔弱书生说要做驸马......那只要对公主好就足够了。 他们不理解,但是都听公主的。 纤细的身影还带有着春天之中幼崽的好奇心,刚刚说着自己长大了的容白没正经走几步就蹦蹦跳跳起来,充满着雀跃。 裙袂拂过路边的青草色,她本身就极具生机。 “王上莫要担忧,或许公主一行真的能够有奇遇。” “咱们妖族现如今随意斩杀,但从前年岁之中以妖神得道的,还有同门有教无类的可都在外头。” 说话的是一位浑身漆黑的青年,是一只乌鸦精。 狐王见着路上已经没有了自家女儿的踪影,这才收回视线。 他何尝不知身边人说的是如今在天上的截教众人,然而受制于人终究是受制于人。 截教损失惨重,封神榜上占了绝大多数。 多少只要再多一点年岁或许就能成就大道的生灵千万年道途烟消云散,只能成为现如今天庭的剑刃。 “即便是大多无法照料,稍稍松松手,就已经足够。” “更别说,还有几位即便是现如今玉帝也不能轻易得罪的人。” 他话音绵长,神色成竹在胸,身为万岁狐王身边的智囊,狐王的慈父心听到这里总算安定下来。 “希望如你所说。” “便是不能,我也愿意用这百万家私,换有能之士保佑我女平安。” 阳光之下,小妖们吵吵嚷嚷无忧无虑,山林洞穴之中,若有人族误入,便以为是一处桃源地。 ...... 容白并非热血上头,明知前路穷山险峻还要勇往直前没有脑子地往前冲。 正是如同狐王智囊说的那样,妖族式微,但早些年间不用妖做称呼的“妖”天地之间可还有不少呢。 更何况,她这些年一直听着东海傲来国小猴子的消息。 传到西牛贺洲的时候已经经过了好几张嘴,但她依旧能够从只言片语之中捕捉小猴子的灵敏之处。 小猴子最开始连道体都化不了都能够拜师学艺,惹得东海龙王也要称一声为老弟。 缘何她一个受尽父王疼爱的公主却只能等待着功法到她手中,只能看着父王为她殚精竭虑。 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灵魂都在为之共鸣。 一出狐王领地,容白便幻化成了原型,先在泥地里滚了滚,将浑身白皙的皮毛染上了落魄的泥土。 没走几步又在一棵百年老树上将自己浑身柔顺的皮毛蹭地打起结来。 贫穷、瘦弱、不干净。 就是她计划好的保命利器。 这几个词的意思便是没有用、口感不好、脑子不好。 一言以蔽之:不够费劲的,还是放了吧。 按照常理来说,身为土生土长在西牛贺洲的妖精,容白应该往传闻之中的西天而去。 然而她看过狐王那里保存的书册,西天......不适合她这种拖家带口还有些傲气的妖精。 根据书中记载的,原先截教厉害的妖精成了神佛,后来的小妖竟然是靠戴上枷锁、被骟以原型做坐骑才能够保全性命。 她还年轻,还一腔热血,见不得这种事。 为了避免父王白发人哭她这个黑发人,还是不往灵山而去得好。 小狐狸多年金尊玉贵的日子不是白过的,她懂得所有西牛贺洲这些妖王的布置防御还有高傲,全靠着四个爪子在地上奔走,绕过了所有的防线。 ——她可不想让平日里在父王面前小心的妖王见到她这么丢脸。 不管是拿她威胁父王还是让父王颜面尽失,她都不接受。 一步入南赡部洲的地界,容白能够明显感觉到好多人啊。 西牛贺洲大多是妖魔和人族一同生存,未开智的妖和怪以人为食,人猎未开智的禽、兽为食。 但南赡部洲这里竟然满天全是人,她都感受不到这里的妖气。 “二郎,我们走了多久了?” 容白在四下无人之处化形,问道在天上翱翔的雄鹰。 那鹰与她极具默契,啼叫了五声之后飞入苍穹之上不见踪影,容白知晓二郎是去给她找吃地去了。 已经出来五年了呀。 本来二郎还没有那么担忧她,结果昨日刚处于南赡部洲边界,吃了一颗看起来不会说谎的蘑菇,醒来二郎啥吃的都不许她来找了。 容白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荒凉的庙宇。 看得起来原先也是十分尽心,建造得十分巍峨,丝毫不闭塞。 周围数十户人家已经全部空置,也无人祭祀,落下了满地的灰尘。 容白本想着同一路之上一样寻一处空荡房屋来安置,要不就找个洞,但是二郎一直让她在这里才肯放心离开。 二郎虽然口不能言,却等同她在高处的一双眼睛。 她没有反对,相信了这个决定。 也因为这座庙宇破败,她嗅闻不到任何香火,更不会有神降此地。 诸天神佛何等高傲,若有信徒不敬便牵连周围所有人烟,此地不会有神灵气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洁白的一双绣鞋踏着破损窗户渗进的细碎微光,信步走近这座破败的庙宇之中。 ...... 灌江口。 浪涛冲刷着石壁,苍穹之上云卷云舒,碧空如洗。 是一个没有雷公电母还有龙王做客的好天气。 硕大的演武场之中,是一场以一敌六的比试。 被围困在正中的人一身玄色劲装,中央绣着苍龙七宿的纹样,玉带将苍劲的腰束起。 他手持三尖两刃枪,只靠周身武艺在众人的包围之下依旧不落下风。 动作之凌厉,身形之威猛都在一开一合之间。 胜负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可围在正中央正在比试的杨戬额间光亮闪过,手中动作慢了一下,本挥出去的锋芒急转直下变换了一个阵势。 “主人!” 远处正在观战的哮天犬嚎叫一声,但他未曾反应过来之时,一个衣袍飞扬,本来是急转直下的苍茫应对转眼之间却成了攻城略地的杀招。 一处猛力加速了攻势,一枪之下,那强壮有力的手臂一下横扫,六把兵器接踵落在地上。 持续了许久的比试在一念之间结束。 “二爷这是怎么了?” “是啊,难得看着二爷竟然也有失神的时候。” 梅山六圣之中排行老大和老六的先开口问道,脸上充满着担忧。 未曾开口的几位兄弟也是连武器都来不及管。 杨戬挽了一个枪花,收起三叉两刃枪,多年涵养先行颔首道谢。 “多谢诸位兄弟关怀。” 俊朗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不解之色,众兄弟听着已经多年未曾有事能够困住得二郎真君疑惑说道。 “我感受到了......扑天鹰的存在。” 88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当真?” “可是扑天鹰多年没有踪迹显露, 怎么会突然出现?” 听了这话多年跟随杨戬一同征战平定各处张狂势力、作乱妖魔的梅山兄弟惊喜之余率先质疑。 时机太过凑巧,所以不得不防。 “二爷要小心其中有诈!” 无他, 扑天鹰原先同哮天犬一般都是杨戬座下御兽,几百年前对战南赡部洲作恶多端的魔头,那魔头竟然当场神识自爆也要伤杨戬三分。 自此杨戬醒来之后发现魂魄失去一缕,而那时候与他站在一处风口的扑天鹰消失多年。 魂魄他这本我感知不到或因为那妖魔有秘术。 可未曾有灵智的扑天鹰知晓灌江口,若是活着自然会回来。 若是真在一场战争之中神陨,扑天鹰不算做妖,生死簿上自然该有所记载。 然而这么多年, 扑天鹰没有任何音讯与踪影,一缕魂魄也不知逍遥于天地之间还是已经被人所用。 梅山兄弟所担忧的也正是关键。 杨戬没有说话, 额间一道流光闪过, 神识已经到了他感知到扑天鹰气息之地。 ...... ——足尖轻点,柔软绣着昙花纹样的绣鞋落在地上, 踩着稀碎的光点一步步走近。 应当是一位闺阁淑女。 杨戬想着,视线缓缓而上, 先是沾染了点点泥浆的裙摆。 自古皎皎者易污,洁白的裙摆上点缀了几个泥点,杨戬见了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被侍从将发冠戴反的不自在。 不该如此。 华锦绣带和层层玉佩坠饰缀在腰间,琳琅满目, 随着她的走动宝石碰撞出轻微声响。 视线再往上看去,是脸颊额间的灰尘,左侧脸颊上还有一道灰色的指痕, 应当是用来挠痒过的。 身上没有扑天鹰的气息。 奇怪。 杨戬想着,他感知到的就是在此处,为何不见扑天鹰踪影,只见这一奇怪的小狐狸? 身为道家之人, 杨戬自然能够一眼便看出来眼前是一个年纪尚小、法术低微的狐狸精。 可她便是不算扑天鹰,也有几分奇特之处。 分明法术低微却朱玉加身,身上褴褛脚步却悠闲。 怪哉。 杨戬这样想着,神色满面带了多年习惯思考的郑重模样,惹得在一旁本就担忧的梅山兄弟众人屏住呼吸越发不敢打扰。 那小狐狸缓缓走近,带起头来仰望着硕大的泥像。 杨戬身在自己庙宇之中,借地也是自己神像之上的眼眸。 目光相对,他竟然有一种和小狐狸对视之感。 在看到那稚嫩眼眸的时候,刚正不阿的神明抿了抿唇,有一种欺负小孩子的内疚。 ——虽然可疑,却并非自己暗中偷窥之缘由。 懵懂的眼神将自己一寸一寸打量,杨戬自从修行以来,已经很少见到有生灵竟敢如何看他了。 清润的嗓音带着娇俏的尾音,明明绷着一张认真的神色,听来也总有一种撒娇的感觉。 “显.....仁佑王?” 上头的字眼有些看不清楚,小狐狸就停顿了一下跳过了一个字眼。 细若梅骨的手指拿起神像之前的神牌,拂去上头遮掩的尘埃。 杨戬有些好奇,这个本身便带着怪异的小狐狸知晓他神庙时候的反应,还有她跟从前那个穷凶极恶的妖魔究竟是何干系,为何这么多年搜寻不到。 上挑的狐狸眼眸微微眯起细细辨别着残损的字眼,补足了封号。 “显圣仁佑王?” 她有些不确定地念出神牌上的名号。 那名扬神佛两道的封号在她口中似乎只是寻常名姓一般被喊了出来。 无任何不同之处。 “路遇此地,借贵宝地一用,打搅了。” 小狐狸放下神牌,手一翻是一把香,她点燃之后恭敬弯腰拜了几下,然后将香烟插在面前。 是一个好香。 杨戬隔着逐渐升起的烟雾,并不阻碍天神的视线,却多了几分朦胧之感。 他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暗道自己虽然不常致天庭,竟然也染上了那位舅舅的恶劣性子,容不得旁人对他忽视轻慢不成? 可前些时日他化作商贩出去,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那狐妖动作上恭恭敬敬,十分驾轻就熟,但态度上看不到任何的敬畏之处,好似只是普通会面一般。 眼前小狐狸端详着自己的神像,从脖颈上取下一颗坠着硕大宝石的颈饰放在自己面前,歪头笑了笑:“多谢大神收留,希望若有百姓见到便拿来为您重塑法身,也算报答了。” 杨戬这才琢磨出好似哪里不对。 神识从自己法身之上抽离,覆盖整个庙宇之后才发觉究竟错在了哪里。 他知晓此地已经破旧不堪,但未曾想过世间还有真神庙宇破败到这种地步。 ——地上全部都是灰尘已经不需再提,那泥塑的硕大神像左臂俨然已经消失,本来极具威严的五官也逐渐风化。 杨戬身为本人,能够细细端详出这额上似乎有因为自己天生多一目的象征。 但若是不知或按此种场景只以为是风化缘故,哪里想得到这个庙宇之中无人祭祀的神灵乃是再用劈天神斧开华山的清源妙道真君? 毕竟,这世上见到杨戬的庙宇还敢走进来自己上门的小妖普天之下这小狐狸还是头一个。 别说留下珠宝钗环来救济。 顶上羽翼翩跹的声响越发近了一些,杨戬六感附着在此十分敏感。 无一处是他。 无一处不是他。 只下一瞬便看着刚才恭敬有礼的小狐狸朝着门外翩然一笑,笑意如春。 杨戬听她喊道:“二郎!” 周身一凛,好似已经目光相对。 来不及感受其他,下意识收回神识。 ..... “二爷,你那边如何?” “是啊,主人,到底如何?” 梅山兄弟和哮天犬着急开口,最后梅山老大见杨戬久未开口,叹息一声:“咱们兄弟几个征战多年,便是天也曾反过,何尝见二爷这般神情?” 就是反上天之时,他们也未曾见杨戬失神。 “二爷有事便说,咱们兄弟可什么都不怕,便是死,为了兄弟为了天下也是值得!” 杨戬神识回神之时,眼见着扑天鹰与自己遗失的一缕魂魄缓缓下落在那纤细的手臂上,一时难以回神。 见诸位兄弟因为这事而误会,心暖之际连忙拱手致歉:“诸位兄弟之心,戬铭记五内,但扑天鹰一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在一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狐狸手中,未曾有任何束缚,竟这么多年未曾回来,实在太过奇异。” 阳光照耀着杨戬如玉面容,他神情严肃,应对的庄严程度比起那一次妖魔来还要凝重三分。 ...... 二郎扑腾着飞了回来,羽毛在阳光之下如同流光锦缎一般。 两个圆润丰满水润润的梨子就在他的利爪抓握之中。 容白与他十分有默契地张开手掌,圆滚滚的梨子就落在她的掌心之中,鹰稳稳落在她的手臂上。 “二郎真厉害。” “其实我吃蘑菇也可以的。” 容白并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先不说庙宇之中神像和本身乃至法相有区别是注定的,毕竟百姓不是每一个都能见到神明,建造的人也不能还原神明威名。 再加上神像更多在塑造之时要增加威严来震慑,这座庙宇之中的神像造的十分有威严,怒目圆瞪,额上像是有碗大的洞。 已经丝毫看不出刻画的是额间多一目的二郎真君。 再加上容白能够将自己看的书铭记于心,但积雷山的书上可没有记载玉帝给杨戬的诸多封号。 此地若是写的杨戬道号“清源妙道真君”,即使神像长的这样,容白也能一眼看出来便是二郎真君了。 二郎别过头不理会容白,双目机警的巡视左右,然后发现容白脖颈上的坠子不见了,双瞳振动,操纵着翅膀便往桌案之上飞去,噙着坠子就要离开。 容白没明白二郎究竟是什么意思,比较一路之上她经常解下自己的首饰送出去,二郎也从未护食。 怎么突然这样? “二郎,送回去,咱们在这里歇脚难免冲撞,不管此地有没有神灵,咱们都必须了却这个因果。” 妖随意诛杀,连因果都不会有已经成为现如今所有生灵都知晓的事。 能够用钱财解决的事情对她容白来说都不是大事。 不管是正神还是野神,此地还有没有残存神识存在,都不是她能够招惹的。 容白咬了一口梨子,真甜。 她的法术连辟谷都做不到,带出来的丹药已经吃完,幸好有二郎为她找吃的。 二郎找的梨子好甜。 她最喜欢吃梨子了。 二郎绕着飞了一圈,终究还是拗不过容白,又把衔在嘴里的坠子落在原处。 容白顺了顺他的羽毛,将另一个梨子给他。 “在下久居此地,非有意听到姑娘的话,特来致歉。” 骤然出现在此地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公子,一身云白广袖袍服,周身绣着卷云纹,头戴银冠,容貌俊美。 银冠之下,是剑眉星眸,他脸上带着笑意温文尔雅,但抱扇微微颔首的动作却充满着不经意的威压。 乍闻声响,容白心头一紧。 更何况还是此地荒无人烟,眼前之“人”不知深浅。 “无妨,无妨,是我不请自来。” 见着二郎也不吃惊必定不是人,就是不知晓究竟是什么。 那公子含笑:“在下家中行二,认识的人也唤一声二郎,今日听闻这鹰隼也叫二郎当真有缘。” 在容白手臂上的鹰在杨戬出现那一刻羽毛紧绷,犹如对敌。 89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那属实有缘。”容白仓促笑了笑, 无意解释为何会给一个鹰隼取一个名叫二郎的名字。 她没有流露出惧意,纤细的脊背在这种情形之下越发笔直。 生为积雷山公主的骄傲姿态让她不肯有半分怯懦。 她知晓,不论眼前这位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都不能率先示弱。 更何况眼前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 不似寻常茹毛饮血之态。 但二郎的独特反应已经让她足够警惕眼前这位来客。 ——按照话中,分明是一直在这个破损的庙宇之中,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 现如今才出现致歉说无意偷听。 分明穿着此地儒雅的广袖长袍, 周身气质收敛依旧难以抵挡周围肃杀之气。 若不是这座庙宇的主人, 显圣仁佑王生得太过.....霸气,她或许还会以为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便是泥像的那一位。 杨戬脸上笑意不改,此地分明处于已经破损四面透光,灰尘遍地的破败庙宇在二人如此衬托之下, 也好似成为了宫殿一般。 二郎浑身紧绷, 警惕地看着杨戬。 容白身后触碰了二郎柔软顺滑的羽毛作为安抚:“他太过关心我了,不是对公子有敌意。” 对面被当作敌人的杨戬没有生气, 只觉得有些好笑还有怪异。 他养的鹰在大战当中被波及, 受损最大,连着他的一缕魂魄消失在世间,他极力追寻, 便是阎罗殿他也亲自去过, 遍寻不见。 想必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爆自己的一一缕灵魂护住了扑天鹰的性命。 结果, 现在,他养的鹰带着那缕魂魄逍遥自在。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融合这一缕魂魄的记忆,却也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魂魄并未受损,甚至乐不思蜀拒绝与自己融合。 至于扑天鹰, 很显然也认出了自己。 却更担心自己伤害新主人。 想起梅山兄弟临走时候的担忧,担忧下界是否又乱了起来,可要调转兵马的疑问。 他如今只觉得,若是鹰和魂魄未曾被困住,而是不愿归来,究竟要如何是好? ...... “无妨,姑娘出门在外,有如此灵智保护姑娘也是上策。” 杨戬银冠如霜,他逆着光走进,整个身躯如同会发光一般。 也正是如此,容白才看到刚才忽视的细节,这位公子的额间有淡淡银纹勾勒,华光溢彩。 分明他眼角眉梢之间都带着清浅笑意,容白在凝视那银纹一刹那却觉得遍体生寒。 “只是......在下有些好奇,姑娘家境不俗,身上也都是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身边却无人保护,孤身在外,这是为何?” 容白下意识抿了抿唇,她确信自己打不过眼前之“人”。 若眼前之“人”一直保持这般没有杀意还好,可若是有了杀意,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杀生夺宝,强者为尊。 自洪荒以来就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现如今因果循环上,妖杀生会有因果,别的生灵杀妖是“替天行道”罢了。 心思如同一个密密麻麻的网,容白一路之上并非顺风顺水,也遇到过许多难题,但这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摸不清的“人”。 百转千回之际,她快速寻找答案,迎着烈日熔金的阳光骄肆地仰起头:“我是来拜师的。” “受到一大神托梦,所以不远万里前来。” “若要拜师自当见我恒心,如何能够被家人保护。” 谎言要说得真真假假才能够作数,才能够取信。 她一个小妖精,就凭着一身果敢不愿意拖累父王就走出了为她建造永远是桃花源的宫殿,谁知道了都得说一句傻。 那反推一下,若是不傻,而是有大神在保护着呢? 投鼠忌器,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你快问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杨戬看着小狐狸生动地微微抬起头,眼眸像是一颗漂亮的葡萄,神采奕奕。 也有些好奇现如今究竟天众神,究竟是谁还敢收一位小妖,没让她失望地问出来: “敢问姑娘师从何方大神?” 容白扯了扯嘴角,拱手行了一礼,进退有度最为得宜:“本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关乎神明,我一小妖不敢托大告知,请公子饶恕。” 猜吧,大胆地猜。 越是猜测越是容易心生恐惧。 不错,容白此次来南赡部洲便是已经找准了究竟要拜哪个大能为师,能够不排斥妖族能够有教无类的,世上仅存的便是原先截教门徒。 虽然现在截教名存实亡,便连通天教主都已经没有了记载,但是......截教人多,占据了天庭十分□□。 在南赡部洲的庙宇多的是。 拖梦是她编的,可别的不是啊。 杨戬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止不住,若是梅山兄弟见了也要称奇,谁见过二爷这般轻松愉悦的笑容? 眼前小狐狸人形其实并无几分狐狸的形式,唯有她得意之时这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是如何都遮挡不住。 眼中繁星点点,倒映着热烈的太阳。 不似说谎的样子,难道真是一个意外? 那扑天鹰的奇特之处,就要小心谨慎一些,免得牵连无辜。 ...... 容白不管杨戬是怎么想的,反正已经歇完脚了,她得马上离开这里。 身怀宝物却保护自身安身立命的法子,只用旁人威慑用不了多久。 毕竟山高皇帝远,万一真想要做什么,只要把她一口吃了,那父王便是连骨头都找不到。 “不多说了,前路漫漫,先行告辞。” 容白看了他一眼,把自己手里正要给二郎的梨子递出去:“礼轻情意重,甭客气。” 她纯朴一笑,带着不满的二郎离开,声音都是安抚轻哄之声。 杨戬回身看去,那带着他魂魄的扑天鹰正好也严阵以待地看了他一眼,如同守卫洞穴的护卫,小心谨慎。 哪怕是他自己。 杨戬收回思绪,那纤细的身影已经离开视线,他不经意地往那桌案上看去,那鲜艳的一抹水绿色,好似泛着莹莹的水波。 想起小狐狸临走时候还哄了下次不会放下坠子? 骨节分明带着苍劲力道的手掌将精致的坠子拿在手中,杨戬仔细端详了一下,而后身形和坠子都消失在了庙宇之中。 除了泥像上的五官变得清晰,消失的手臂一如从前,这座庙宇平静的就如同从未有过人烟一般。 容白变成原型着急赶路,一路之上和二郎说话,在给他找一个梨子。 无暇顾及那在苍穹之上追寻她踪影的鹰隼,眼神已经闪烁着通人性的光辉。 容白眼见一个四下无人清澈小溪,这才停下脚步来。 路途越近她越是心里焦急。 虽说,按照她寻得书简看来,天庭对于截教的管控并未渗透到那一位。 只要他肯收她为徒。 那如何打动这位在这个时期收她为徒,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一件事。 若不做成,若不悟道,她不甘心。 脏脏的小狐狸一边想着一边钻进清澈的水中,并不热烈的小溪流水冲刷着毛发。 已经有些泛着灰色的毛发在水的冲刷之下重新焕发光彩,像一颗珠圆玉润的圆子。 容白用原型钻进水里,在水中划水,染上灰尘泥泞的爪子重新变得粉嫩嫩的。 “二郎。” 她抬头将在天上镇守的鹰隼唤下,在溪流之中变换成人形。 衣袂坠在水中,衣裙像是风专心裁剪出的缥缈风姿。 洁白的衣裙点缀着宝石,她在树林之中,遍无人烟脚踏着溪流,被风偏爱,容纳万千星子,在水中遨游。 杨戬猝不及防自苍穹之上收回视线,放弃融合了一多半的记忆与灵魂,暗道非礼勿视。 心思却难以平静。 他在回想起那个场景,只觉得那个小狐狸像是林中湖泊内勾魂摄魄的女妖,又觉得她眉目刚烈,即便年少也难掩风华。 拜师,一个不被接纳的生灵不远千里而来也想要拜师学艺。 杨戬觉得,有些熟悉。 或许,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即便用尽全力也想要好好守护着。 哮天犬见杨戬收回神识,连忙问道:“主人,扑天鹰那里怎么样?” “还有,天庭那边传来了消息,您一直关注的那个,那个猴子,就是那东海之畔生在傲来国花果山蹦出来的那只猴子,打了齐天大圣的旗号,被太白金星给招安了。” 哮天犬一五一十将事情禀报,乖乖等着杨戬的指令。 不知为何,主人自从那猴子诞生开始就一直关注着。 难不成那养马的猴儿比他还会找骨头? ...... 容白看着飞入云霄的三千台阶,此地多年古都,如今也不算荒凉。 遍地都是柳树,郁郁葱葱,张扬着无限生机。 容白还未踏入此地之时外头暴雨淋头,此地却风和日丽。 也是,谁敢在这个地方下暴雨? 此处不是庙宇,而是宫殿。 属于大神普天之下仅仅一个的宫殿。 能够不厌恶妖族的神仙之中,他的地位最为崇高,也最为自由。 必须要得到,必须要试。 上天生她,那在亡之前,必定要争一线生机。 容白抬头看着硕大的门匾上的尊号字眼,伸手朝着二郎招了招手,迈步踏上了直入云霄的台阶之中。 等到门前,她看着紧闭不开的门庭,收起所有心思恭敬拜下。 纤细的身姿看起来十分羸弱,拜下却充满果决,裹挟着天地之间的意气风发。 “狐族小妖,前来拜见前辈。” “叩请钱前辈收小妖为徒。” 杨戬分散的神识看着容白到了此处,心道一声托梦的竟然是他? 不过,也只能是他。 90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容白恭敬说着这位天尊的道号。 在她并未感知到的地方, 天庭九天应元府之中,那一直阖着眼眸,只从威严庄重的面容便已经能够威压地在面前的神祇喘不过气。 骤然, 那阖着的眼眸睁开。 额间那辨明世间善恶的眼眸一开一合之间,在一旁听宣的神灵便已经知晓, 应元天尊额间那一目睁开之时要么便是有妖魔作恶,要么便是有大善。 杨戬的神识跟随着容白看到这位的道号,并未念出口中。 小狐狸并不知道道号的重要,凡尘之中一旦有生灵念出道号那位神灵便能够感知地到。 小狐狸倒也无妨, 只是若让应元天尊知晓自己也在,倒显得他居心不良。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光说道号或许南赡部洲人族知晓的少,但若说起他的凡俗姓名, 那知道的就多了。 闻仲。 昔日殷商太师, 现如今率领雷部二十四位正神,力压四海龙王, 主管兴云布雨。 天庭和西方这些年走得越发近起来,即便有了封神榜他那舅舅也只有臣子, 无忠心之神臣服,与西方不知在计划着些什么。 这个时候他竟然属意一只小狐狸为徒? 想起傲来国花果山诞生的那一石猴在这些年间学艺、与各路妖王厮混在一起自封自己为“齐天大圣”。 平静的湖面深处似乎早就已经波涛汹涌起来。 只是不知, 这一盘棋究竟是谁坐在棋桌旁纵横三尺之局,这个现如今没有半分妖力的小狐狸究竟又是拿的什么角色在其中。 那被设计遗失一缕魂魄的自己,究竟又被安排了什么样的故事? 杨戬面色如玉一般冷凝,哮天犬待在一旁只有吐出舌头后的喘息声。 空旷硕大的宫殿之中,依稀连针落在地上的动静都能够听得到。 等到哮天犬都从人形化作原型缩在地上睡着的时候,杨戬这才从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般的思绪中离开。 是他居在天庭高位久了,即便久居下界一人也依然不知不觉之间沾染了些许风气。 任何事情都想要弄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让这个风波不至于波及自己。 但纵观自己之前种种,又怕过什么? 世间之事从来不是平静相对,即便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所有人都会促成一个方向。 但在局中那个人的选择依然会决定着事情的成败。 那一线生机,从不会因为外人的喜好和筹谋而左右。 “那就拭目以待,未来究竟会如何吧?” “主人?” 哮天犬听到杨戬的声音懵懂地抬起头来,困惑迷茫但强打精神的样子惹得放松之后的杨戬轻轻笑了起来。 “睡吧。” 他也该去看看前路究竟如何,又是将他放在了什么样的位子上。 风云波动,他那个舅舅这几百年和西方灵山走得越发近了起来,而截教的势力也在逐渐暗流涌动复苏起来。 他可没有忘记,一开始让他密切关注地从石缝之中蹦出来的孙猴子是娲皇补天之时剩下的一块。 阐教已经退出偏安一隅,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如今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局面了。 那小狐狸.....那眼中有着浩瀚天地热切的小狐狸会是如何? ...... 容白在那密闭的大门之前等了许久,心里十分平静。 这种冷遇在她的设想之中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只要没有将她打杀了,那就是有希望能成。 苍穹之上的鹰鸣之声响起,是二郎在担忧她。 容白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等候着。 这座宫殿并非凡间铸造的庙宇,在原先朝歌的城池之上拔地而起,恢宏巍峨。 她幼时听父王讲述的时候问:“天庭不会过问吗?这不符合礼法。” 父王那时候说的她已经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说过,礼法从来都是给能够遵循的生灵定制的。 有些生灵,即便上了封神榜,依旧不会遵循这法理。 譬如掌管雷部的昔日殷商太师闻仲,譬如昔日阐教三代首座杨戬。 她已经不远万里走到这里,一丝一毫从未靠过别人,如今也断断不会无功而返。 世间修道之人或有迷茫之色,问询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 可若容白回答,那便是——我自然有资格修炼,这山川河海,这渊博雾霭,都会是我的见证。 门久久无声,好似她那从未入门过的修炼之路一般。 也正是时候,她识海之中在这个世界之中一直未曾动过的枝叶开始微微晃动。 日光逐渐消散,太阴星接替了昼夜轮回的责任,千年之间一直从未下过雨的神殿之前已经被细雨笼罩,电闪雷鸣。 容白微微抬起头,天上乌云似一块被渲染了墨汁的纸絮遮挡了所有星光,那乌云之上的影子随着她的抬头好似僵硬了一瞬,那闪电稍稍停歇,之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 她低头忍着笑意。 原来不是无动于衷。 原来不是十分平静,也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掀起波澜吗? 雷电之中蕴含雷公电母的法力,本就为了惩戒度化威慑而生的法术在容白面前更展开了那铺天盖地的威慑力。 电闪雷鸣闪过,容白的容颜在暗夜之中都清晰可见。 雷电的恐怖在那一霎之间照耀得此方天地一如白昼。 那一阵阵雷鸣电闪,正如同攻城时候的木桩,用尽蛮力也要撬开这心底有鬼的生灵。 所有伪装,在雷电之前,都必须化为乌有。 一直并未错过容白所有细节已经融合二郎这些年来记忆的杨戬没有忘记他的灵魂和重伤的二郎绑在一起,落在她面前,被她拯救。 她的不服,她的委屈,她的不甘,她的爱与守护,他的灵魂用着二郎的眼眸早已经看得淋漓尽致。 那些为什么本应是应元天尊计划中一环的师徒,为何现在刻意不见胤礽在融合记忆之后有了答案。 ——她不是计划之中的一环。 ——她是乱入棋局之上,破开三尺之局的变数。 应元天尊并未托梦,而是怕他居心不良所以节次威慑。 杨戬好笑自己除魔卫道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小狐狸当作是歹人。 又叹息记忆之中一步一步从西牛贺洲走来此地被觊觎钱财被觊觎皮肉被蒙骗的小狐狸。 若非小狐狸聪慧,或许他就不能见到她带着扑天鹰出现在庙宇之中。 她会是猎人手中上好的狐皮,会是妖魔的掌上宠,会是挟持她父王的利器。 那单薄的身形落在大雨之中,让人忍不住想要试图为她遮风挡雨。 或许是杨戬纵容,或许是扑天鹰对于这位新主人的守护已经刻在骨子里,他的念头骤然升起,身形已经朝着地上单薄身形而去。 早就被风雨淋湿的羽毛在电闪雷鸣之中绽放出光泽。 “二郎!” 容白抬起头来,不赞同的看着他,伸手手臂只看让他落她的手臂之上。 不允他试图遮挡。 杨戬放任了本能,收起爪锋的鹰爪稳稳落在手臂之上。 他压制了扑天鹰的气息,张开翅膀,试图为容白遮挡起微雨。 杨戬明白,自己或许有千百种办法帮助小公主,但此时此刻,小公主只需要这样的陪伴。 “二郎,你真好。” 容白缓缓一笑,尾音轻翘。 娇滴滴的,如同裹挟了蜜汁一般。 说完便继续闭上眼眸,将外界所有喧嚣都忘记在世界之外。 杨戬借着鹰隼的眼眸,凝视着小狐狸稚气未消却已见其中昳丽的侧脸久久未曾转移。 她知不知道,说的二郎,其实是另一个“二郎”呢? ...... 雷公电母的布阵能够激起所有过往,放大自己的情绪。 堪称小型雷劫。 容白脑海之中复现一幕幕关乎从前用尽全力,分明在剑招之上一点就通,看修炼功法时候的无措彻底在脑海之中翻涌。 又因为刚才脱离之下制止二郎这一次的攻势更加汹涌地袭来。 所有负面的情绪在脑海之中翻涌,一个一个大浪袭来,稍稍握不住手中缰绳便会被波涛席卷而去,毫无踪影。 “容白,你天资低微,不堪修炼,为何不认命?” 如同擂鼓一般的女声在耳边诘问。 “上天既然生我,那必定有我用处,我为何要认?” “容白,你自视甚高,此门你扣不开,又何必执着?快快回去,做你被庇护的小公主。” 如同铜锣一般的男声在另一耳中劝解。 “有谁一辈子能够被庇护?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我不走。” 那璀璨的眼眸在暗夜之中绽开,沉寂已久的月亮撕开薄纱,展现她的风姿。 “我不服。” 她为这一声声诘问落下了帷幕。 要么死,要么活着就要有争先的意气。 雷电消弭,良久之后,殿前响起一声似万古永恒的低沉声响:“若本座不愿开这扇门?” “那我就等。” “若永远不开?” “那我另寻别处。” “那别处的门依旧不开?” “我会另寻他法。” 一声叹息,久久未动。 容白在这一遍遍追问之中却越发清醒,恐惧的负面被毁散。 “那你何时会甘心吗?” 杨戬也期待容白究竟会说些什么。 良久。 那么孱弱,那么单薄的人在这雨中倔强地支起一片天地。 她说:“我的灵魂永不消亡。” 刹那,杨戬嗅到了来自她身上的一抹馥郁花香。 ..... 容白说完,不知究竟这个答案对应元天尊来说对不对。 但这是她的考卷。 雨歇。 硕大的柳树蔓延最后三滴雨落在她的额间。 杨戬觉得他见到了一个新的传奇。 91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这世间之事向来都是讲究缘法的。 有的花只开一夜, 有的花转瞬即逝,有的花生存困难,但只要开花就会千秋万载的永存。 杨戬心里并没有现在这些生灵奉为金科玉律的天规天条。 昔日能够用劈天斧劈开桃山营救母亲, 到哪怕封神之战结束,领了天庭的招安也只在下界,就已经能够看出他的态度。 这世上大概人总是会对同类人产生一种窥探感的,毕竟物伤其类, 譬如昔日剔骨换肉的哪吒如今与他共称兄弟,譬如他一直关注着的小猴子。 一身反骨,本与这个世间看起来并不融合,浑身透露着怪异。 但却格外的欣赏此间生灵。 容白对他,或许一开始是需要警惕的小狐狸, 是否成为了不知谁的棋局之中的棋子。 而现如今,却满满的充斥着一点动容。 谁都有可能是从前的小狐狸, 但现在的小狐狸凤毛麟角。 明明只需要顺应天命就可以过好一辈子,明明她的父王并不会怪她无能为力, 却依旧走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 他透过扑天鹰的眼睛,见证了她的所有成长与坚持。 理智告诉他现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他也已经融合了分离已久的一缕残魂, 而容白这里很明显闻仲已经松口。 他该要袒露真相然后将扑天鹰带回去, 小狐狸或许会舍不得, 但事情只有这样才会圆满落幕。 她已经足够安全。 等她拜师之后,反倒会因为从前截教和阐教的恩怨, 多生许多的事端,或许还会让闻仲误会。 毕竟他是个战神,不是大善人,不是口中度一切苦厄的和尚。 不讲究帮人帮到底, 送佛送到西。 但......杨戬利用着扑天鹰的视角,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专注看着她的侧脸,迎着下颌线落在的水珠,缓缓落下。 小狐狸露出轻松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脊背。 不,是扑天鹰的脊背。 却不知道怎么的,扑天鹰格外的激动,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化成了一棵隐藏在暗夜之中,在她脚边丝毫不起眼的小花。 虽说扑天鹰并未生成灵智有化形机会,但......男女妖还是不能够离得太近的。 这样就好。 他想着。 虽然不是大善人,但这个小狐狸聪明又力弱,万一被坏人引诱,亦或者成了牺牲品反倒不美。 这并非大善人的善心,而是一个神灵该有的警惕心。 二郎在自己肩上骤然扑朔着翅膀飞起,容白脸上笑容不改,伸手拂去脸上的水珠。 柳枝落水,三下到额间。 这分明就是在暗示她。 - “二郎,乖一点。” 她抬起头,开口说道。 天边扑天鹰抑制住为她雀跃的情绪啼叫了一声,十分有默契。 地上用九转元功变化成台阶之上小花的杨戬下意识想要应答,听到扑天鹰回应后花苞又闭了几分,暗骂扑天鹰忘旧主忘了个人一干二净。 事件一点点的流失,暗夜之上苍穹也出现了些许月光。 月辉是太阴星君的眼眸,凝视着世间万物。 容白脸上笑意清浅,杨戬看着她努力抑制住想要蹦跳的脚步也不自觉的被这种雀跃所感染。 毕竟没有希望的时候她都等过来了。 已经感受到前路就在眼前了肯定要高兴一点。 她叮嘱二郎,何尝不是在叮嘱自己。 眼前之路道路艰难,或许依旧充满着崎岖,并不算是一个康庄大道。 但她愿意的。 她不会后悔的。 容白的影子在暗夜之中随着月光摇曳,单薄的身影落在地上,也有了几分顶天立地之感。 月缓缓在苍穹之上移动,她身形羸弱,却并未有半分柔弱之感。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轻轻响着。 这些时间的寂静如同刚才雷公电母一切皆是虚幻。 杨戬本以为他会陪伴容白许久,等待着闻仲估算好时机之后才出来。 却没有想到,月还未曾落下,这一扇千年未曾打开的浩瀚门庭竟然真的打开了。 就在今夜。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成神之时也并不苍老,他本就是截教高徒,这才成为截教与殷商之间的引子。 这么多年在德道之人身上只多了几分岁月的洗涤,旁的一点也无。 他穿着诸天星辰的纹路做成的袍子,长长的胡须未曾像其他神仙一样弄的花白,依旧是正值壮年的样子。 额间那多的一只眼睛半开,这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法器。 “你怎么还不走?” 他开口问。 一般一眼的。 随着他的动作天边又响起了惊雷声,轰隆一声。 此时若是谁见了都要害怕的瑟缩一声,毕竟雷电转劈有心人。 世间哪有没有做过亏心事的。 即便没有做过亏心事,难免也起过坏的念头。 但这些事在额间眼眸能够辩忠奸的功能看来总会担惊受怕。 容白笑着眯了眯眼睛,和原型十分像似的狐狸眼之中充满着狡黠的灵动光辉。 “分明是师父说让徒儿在此等你。” “师父怎么还先告状?” 杨戬在一旁听着捏了一把汗,闻仲不善变化之术,若非有心分辨不能够将他认出。 但若是小狐狸这般玩闹,惹怒了最讲究规矩的闻仲太师,那他必定是要现出原形来护一护的。 只是这小狐狸这么有警惕心,怎么在闻仲太师面前就这么放肆了。 一寸一寸打量的眼神将自己看了个遍,容白不知杨戬想法,更不知原来此地还有第三人,在闻仲太师的眼神之下只有无惧无畏。 十分的亲近。 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只有两种生灵,一种是会吃了她的,一种是不会吃她的。 若是细分,那不会吃她的生灵之中还要分出一种就是会充着她的。 闻仲太师,一个光明正大考验她,又愿意出现在她面前的和蔼师父。 只要不生气就是纵容。 她最擅长的就是知道别人的情绪了。 “你到说说,本座什么时候让你在此等候了。” 容白指了指上头遮云盖月之势的垂柳,说道:“柳树之上,三滴雨水。” “师父分明是让我三更十分,在柳树前等你。” 杨戬微微有些呆住。 截教因为师祖建立初期便已经定下跟脚的重要,所以从未有如此考验默契的时候。 现在闻仲太师也没有反驳。 难不成,截教收徒,都是这个样子? ...... 容白见闻仲只看她也不说话,也就有些急躁,便再次行礼说道:“请师父救我。” 不是教我,是救我。 她看着眼前这个与狐王一点也不一样的神明好似眼中才因为她掀起一点波澜一样的眼神微动:“这条路你一直愿意走吗?” “是。” 她没有任何犹豫,那娇嫩的,仿佛渲染了世间所有艳色的唇瓣说出最果断的话语。 茫茫前路,她不会后悔。 “你并不适合积雷山现如今存在的法术。” 因为适合妖族修炼的法术早就已经不能够出现在现如今下界妖族眼中了。 即便束之高阁,罗袜生尘,也不能在出现在现如今的妖族手中。 “那......”容白脸色白了白,下意识的咬住了唇瓣。 苍穹之上二郎好似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啼叫了一声便要冲过来。 却被闻仲太师一挥衣袖挡在了结界之外。 此时,那在地上变化成为一朵小花的杨戬才会此地之主的眼神淡淡的撇了撇。 “无妨,只是因为功法限制而已。” 连天庭的朝会之上都鲜少能够见到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此刻对着一个堪堪化形的小狐狸却十分有耐心的解答。 若她愿意做无忧无虑被庇护的,那她永远都意识不到“功法限制”。 等她意识到了,感走出外头,其实世间遍地皆是修炼功法。 只不过,眼前这个小狐狸,有几分聪明。 知道要来找自己。 “本座只为你传授一遍口诀,你能够学习多少,之后都与本座无关。” “本座......” 闻仲太师习惯皱眉的脸上有了几分凝重和纠结之色。 “本座不能做你的师父,但你可以做本座的徒弟。” “日后若遇到大事,可搬出本座名号,为你解除困境。” 容白若在闻仲太师说第一句的时候还想要为自己求求情,那么等着他说完一切就都明了。 ——她也并非睁眼瞎,毕竟现如今妖族不受待见就不说了,截教之人在天庭之上也并非自由。 即便成为了世间都仰慕的神佛,也有不能做到的事情。 “弟子领命,师父请讲。” “不论学到什么,都是弟子天资,非师父缘故。” 容白这一次并未像是之前一般行礼,而是正正经经跪拜在地,同她这位带着希望而来的师父行了拜师礼。 眼眸之中的光氤氲着,月光皎洁,也在她的眼中。 一旁的杨戬在封闭灵识不窃听截教功法之时,好似看到有那么一瞬,闻仲太师垂在两侧的手试探抬起,好似在制止容白拜下。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1)......” 跪地的容白在入耳那一刹那便只觉得耳熟,紧接着便随着她的修炼道义来到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地方。 她害怕,所以必须要参悟。 她走的,是一个很艰难的路。 闻仲太师见她已经入定,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松动,然后说道:“你怎会来此?” 杨戬行了一个道礼,却刹那间不知该要如何作答。 92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见过天尊。” 犹豫了一瞬之后这才笑了笑, 又是从从容容的杨二郎。 开口说道:“杨戬与这个小狐狸有缘,因有些挂念,这才护送。” 闻仲太师先是给杨戬还了一礼, 听了像是有嘲讽一般地扫了一眼杨戬, 杨戬自认理亏。 虽说无意探听别教功法, 无法拿捏截教竟然如此随性,直接便在门槛讲起了道。 但这种事情不用解释, 他确实做得有些小器,是他不对。 莫名的就直接顺从了扑天鹰, 莫名地跟着小狐狸一路到了这里。 他自己都无法说透。 闻仲太师冷哼一声, 两神虽说同处于天庭, 然而别说从前渊源, 就是现在一个听调不听宣,一个人几百年不露面, 还从未这么接触过。 杨戬听着闻仲太师好似有些嘲讽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有缘?” “挂念?护送?” “她只要不招惹你们阐教的人,来我截教拜师学艺, 定会一路平平安安。” “不牢真君惦记。” 老者揣起衣袖, 看了一眼已经在地上坐定的容白, 口中虽然凌厉, 却并没有牵连到印象, 杨戬见了这才放心, 虽说依旧不能回嘴。 两教之间现如今的矛盾,虽然随着时间的横移已经进入新的篇章, 逐渐处于王不见王的姿态。 但只要一见面,不把对方打杀,只这么刺上一句已经算脾气很好了。 尤其杨戬现在顾念容白,又是他理亏, 所以并未反驳,只定定地看着容白纤细却坚定的身影。 良久,他问。 “敢问天尊,那傲来国的猴头可与您有关?” 闻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道:“与本座并无关系。” “既然你这么不放心这个小狐狸,那你便在此照看吧,本座先回天庭。” 杨戬也才意识到为何闻仲行动之中带着匆忙,竟然是因为他是真身下界。 心下明白自己或许涉猎到了一局布局十分巧妙的棋局之中。 不。 应该是这一盘棋所列甚大,在不知不觉之中连天道都已经算了进去。 杨戬想着,宽阔的身影站在远处,守候着那一道洁白的身影。 扑天鹰也在树上停留了下来。 天地浩大,好像此方世界之中只他们两人存在。 杨戬在容白睫羽轻颤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又变回了台阶之上的一抹小花。 他不善说谎,又常以真身示人,不知该要怎么解释。 容白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之中一片清明。 她感受到了变化。 还有......这个道法好像是在她心中已经演化了千万遍一样熟悉,在她的时海之中流转。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久久不能回神,无法从领悟的浩瀚世界之中抽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很疼很疼。 现在醒来,方觉或许刚才是心魔一场。 容白并没有奇怪师父已经不在,落入视线之中的是一幕随着风飘摇的小花儿。 她皱了皱眉,想起她走上这这些台阶的时候并未曾见过这朵花。 所图何为? 可她感受不到这朵花的气息。 好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花。 容白漂亮的眼睛紧盯着,杨戬暗道自己不该如此哄骗,就带他准备复原的那一刹那,那雪润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花苞。 不算是重力,力道很轻,却好似划破天地的混沌之力,让杨戬喉咙之中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能...怎能如此。 花苞是何物,怎能够如此碰触?! 实在是... 杨戬觉得自己浑身都要颤抖起来,好似被压抑的情绪被破开了一个小口,光芒如同决堤一般清晰而来。 她的动作太过无礼,偏偏却像是他自己送上门来。 他此时若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外头倒有脸说出来,可现在他就是被把玩再直接的那一抹花,如何能够说出口? 他在一看,见容白那旖丽的眼眸之中充满着狡黠,暗道一声,她必定已经发现了什么。 那一张嫣红的唇瓣十分饱满,又因为得意而带着笑意。 她知道。 一个生长在积雷山摩云洞见过诸多小妖的小狐狸,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动作做出来对于生灵究竟有多么的唐突。 要么就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使坏的戳一戳。 要么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地留下旖旎风流。 小狐狸,真坏。 “姑娘切莫如此。” 杨戬叹息一声,对着小狐狸倒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开始只觉得是可疑,后来觉得该当小辈来爱护。 地上的小花消失不见,出现了一个玄衣袍服的郎君拱手行礼。 容白看着眼前这位郎君拜下的时候耳边难以忽视的红晕扬眉笑了笑。 “怎么是公子?” 她故作不知。 反正在师父的地盘上,她又非昨日之她,根本不怕。 杨戬平息着自己脸上的热意,好似一切都是假象,这才抬起头来:“因为有些担心姑娘。” “冒昧之下,非是杨二有心。” 他说着又补上一句:“功法并未窃听,请姑娘放心。” 容白点了点头,她那师父都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眼前这位郎君还是害羞的时候更好看些。 想起她刚刚做了什么,容白也有几分不自在。 她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真有人藏在这啊。 还变成了一朵花,这不是引诱她戳一戳吗? 而且.....低垂的睫羽之中闪过些许亮色。 能够出现在这里,定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但也非截教势力,不然但可以直接出来相见。 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到有得追究了。 不过,眼前这个人如果是冲着他来,定然会好奇的吧。 容白纤细的柳眉向上一挑,泛着灵动的烟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踮起脚尖,凑到眼前俊朗男子耳边,轻声说道:“那.....杨公子,咱们后会有期,有缘再见。” 温热的气息带着眼前小狐狸独有的馥郁香气萦绕于鼻尖身侧,杨戬从未与任何生灵有这般的距离接触,不由得为之一怔。 他一次入目的时候是一张惊艳绝伦的美人面。 他游荡南赡部洲的时候,见过大唐最精妙的丹青手也难以画出其中神韵。 眼前的小狐狸或许已经有了道门最正统的修炼秘法,所以比起昨日已经退去了那一抹稚嫩。 比妖多了几分缥缈温和; 比仙却又多了几分野性。 杨戬不由得想起,在融合扑天鹰视角的时候见到的那一位在外威风凛凛寸步不让,在内对着女儿只会说“好好好,行行行”的狐王。 狐王对小狐狸教导了那么多,怎么不教一下外头人心险恶。 是他也就罢了,若真遇上了歹人,就小狐狸现在这一套,恐怕已经留下来当压寨夫人了。 也就是他,才可以稍稍放心一点。 等杨戬回神,才发现自己失神这么久,这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试图离那一抹馥郁远一些,却发现那香气竟然如影随形。 “那有缘再见。” 容白戏谑的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杨公子,没有错过他在后退拉开距离时候滚动的喉结。 他属实很英俊。 比那大力牛魔王简直是天上的云彩。 只不过现在她有心快些回家见一见父王,莫要为自己担忧了。 男色一事,不着急。 未必没有更好的。 回去她就广选驸马,她已经拜师了,自己能打就足够了,选一个好看的在家里养眼,还能生一生小狐狸。 眼前这位,姓杨行二,她有一个猜想涌上了心头却又不敢使劲往下钻研。 太快了。 她走了许多年走到了这里,却只得来一日开蒙,其他的都像是走马观花一般让她不知哪里是头绪。 她要冷静冷静。 她一个小狐狸,如果真是那位的话,究竟有什么可图的。 难不成,真是图她家百万家私不成? 可见这位郎君,并非是精于阴谋诡计的感觉。 逗起来还挺好玩的。 若非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低调却抑制不住的战意,她恐怕真的会以为是自己多想。 “回见。” 容白眯起的眼睛随着思索已经展开,笑意迟迟,初晨升起的霞光倒映她一弯春水之中,伴随着逐渐升起的金乌,越发热烈。 没有丝毫的停留,朝着天边正在徘徊的扑天鹰挥了挥手,她就召唤出了云朵,轻轻踩在脚下,也没有丝毫不舍就飞到了天边,只给杨戬留下了一个背影。 至于扑天鹰?也随了它那没心没肺的新主人一样离开了。 杨戬矗立在原地,想起那不施粉黛的唇瓣浅笑盈盈地在他面前喊着“杨公子”,眸色愈发深邃,逐渐失神。 为何他也说了姓氏和排行,却不愿意唤他一声二郎。 ...... “那傲来国的猴子可真胆大,竟然还现在还闹到了天上来了。” 不执勤的神仙们聚在一起说着下界的传闻。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非就是那个小猴子了,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谁听了都想要继续看看这小猴子究竟是什么下场。 ——也不知道最后是被打杀了还是连同整个花果山一起被剿灭了。 “真.....真君.....” 其中一位散仙呆愣的的看着远处。 “现在这天庭之中能够被称为真君的也就那一人,可二郎真君从不轻易踏入天庭,听调不听宣......”正得意着说着自己见闻的散显,也随着视线看去,这才停下。 怎么这位竟然上了天庭? 下界是又发生了何等大事,才惊动了司法天神? “看这驾云的方向好似是去了......” 几位神仙相视一眼,默默地隐藏起了所有的猜想,将口中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吞咽于口舌之中,不敢多言。 兜率宫。 忙碌炼丹的老君听着身后的动静这才恋恋不舍地从他的八卦炉中抽出视线,分给了不请自来的这位。 “你怎么有空到兜率宫来?真是稀奇。” 杨戬俊朗的面容之上却充满着犹豫之色,想说的话在口中却又不知该要如何说出口。 太上老君本来还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未制成的仙丹,瞥见了一眼千年难遇的杨戬露出这个神色倒有了几分好奇。 连忙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快说给老君听听。” 也好看看你的热闹。 杨戬冷漠地看着老君嬉闹的脸色。 太上老君正了正,收起了想要看热闹的笑容:“你这臭脾气真是随了你师祖一个十成十,说一说,说一说也好为你指点迷津。” 宫殿里面十分安静,只有火焰燃烧时候的细微声响出现在两个神灵的耳朵里。 太上老君本来以为杨戬不会开口的。 久到他又开始顾盼八卦炉里的火候,扇着风的时候,这位阐教三代首徒才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想亲吻一个生灵。” 嗯。 嗯? 太上老君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你说的这个生灵.....它成精了吗?” 杨戬淡淡地撇了一眼太上老君,丝毫没有尊老爱幼的礼貌继续自顾自说道。 “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特别怕我,因为她特别弱小。” “明明有更好更快捷的办法,可我却一直跟在她身边。” 分明若扑天鹰想要留在小狐狸的身边,他查明了真相也会同意的,亦或者说强行带扑天鹰离开。 可他却选了一个最费时费力的办法。 “而后......她特别亲近我。” “一点戒心都没有,我担心若她被别人骗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上老君十分津津乐道地听着杨戬剖析自己,努力隐藏着自己想要看好戏的笑容。 ——还担心被别人骗,我看现在就快被你骗了。 毕竟这些乐子不常看到。 尤其是放在日子全部都放在修炼上的杨戬更显得不可思议。 “咳,小老儿只问你一个事。” 杨戬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出来,银色的盔甲带着几分锐利,他额间那道银纹闪烁着流光:“愿闻其详。” 太上老君,清了清喉咙:“你是单纯地想要亲一亲这个生灵。” “还是想要敦睦夫妻之伦,行周公之礼?” 分明是老者循循善诱的声音却仿佛带着锐利不可挡的恢宏序章,势不可挡地朝自己耳中袭来。 杨戬觉得浑身燥热,难以置信地看着太上老君眼眸之中充满着质疑:“老君,你怎能如此龌龊?!” 龌龊? 龌龊! 老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他抬头看去,发觉杨戬脸上竟然一片凝重,充斥着维护之色。 显然是觉得他的话语冒犯了那位“生灵”。 他竟然是真的不懂。 他竟然是真的...老君觉得十分稀奇,一寸一寸打量着杨戬,好似在琢磨什么稀奇功法一样的细致。 不应该啊。 93 西游93 玉面公主称妖王 兜率宫里太上老君看杨戬便如同看一个天地灵宝旷世奇珍一般, 充满着罕见。 后来见杨戬属实正气凛然,没有半分做假,才恍然间想起来杨戬这么多年确实勤勤恳恳, 片叶不沾身。 现如今天庭上的神仙有许多冒着天规天条下界, 只要不是同凡人在一起,只要没有动摇天规的根基, 他们这些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是乐子来听一听。 但是.....杨戬确实浑然不觉,这开了的半窍又给合上了一大半。 “行行行,你可记住了龌龊之事咱们丝毫不沾染。” 老君忍耐着幸灾乐祸,倒是头一次见杨戬也有不明白的事。 转念又想到:“你说的这个生灵,你可有告诉她?不要等你想起来了, 人家都已经成婚或者与别人比翼双飞了。” “到时候莫说是行龌龊之举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所以说是想要看热闹,但看着眼前不安情爱的孩子也有了自己在乎的道侣,太上老君还是心软给指点了三分。 杨戬随着太上老君的话, 垂在两侧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的握紧,目光凛然:“绝不可能。” 言罢, 他也意识到自己无礼之处, 拱手说道:“老君说的虽然不对,但杨戬记下了。” 太上老君听了连连点头, 什么话也不说, 只等着看好戏。 ——现在你敢言之凿凿的说说的不对,等到之后你还能说出不对的这两个字来, 老君管你叫师祖都行。 ....... 这是容白第一次驾驭云朵。 她先是尝试着踩上云彩,而后驾驭着脚下的云,随着自己的心意飞行。 而后速度逐渐的快起来, 从来未曾感受过的罡风吹在脸颊上,吹乱了鬓边的几缕发丝,有些痒痒的触感。 容白在空中大笑着抚了一下,如今在激烈的风,在这个速度之下都是由她掌控的,并不能够伤害到她。 身后传来二郎一声十分响亮的啼叫,容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响亮的声音。 二郎也在为她高兴。 容白站在云上,一路而来,经过了许多风波,身上的配饰已经寥寥无几,但潋滟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依旧在空中打起了一个漂亮的璇儿,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二郎,快来。” 鹰隼大力的扑搜了几下翅膀,稳稳的落在他的手臂上。 锋利的利爪和纤细的手臂形成了最优美的反差。 她然后有兴趣的从天空看着地上的山川河海,在绝对的高空之中都画成了一个个小点儿。 河流湖泊是白色的边,山川是黑色的圈,还有树林是浓墨化开。 若不是她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担心父王挂念,恐怕也想游历一下五湖四海。 不过容白也是有理智的,她现在根基未稳最主要的便是突破自己,而后彻彻底底的掀翻从前妖界对于自己的印象。 让所有妖精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玉面公主”可以好看,但是绝对不能仅仅只有好看这一个优点。 至于那位看不出深浅的杨公子......容白想起那一座空旷破败的庙宇之中那泥塑神像上额间的空隙。 之前一切都太过匆忙,有些目不暇接,步入了一个新世界,她难免有些手足无措,思绪根本跟不上。 但是现在面对着微风,他也终于有闲暇来考虑这一路之上所遇到的事。 但,额间上的那一个碗大的空,有没有可能是技术不过关的工匠所绘画出来的第三只眼睛呢? 她确实不知道“显圣仁佑王”究竟是哪一方神明的称号。 但她知晓,天地之中,本体之上就有三只眼睛的唯有显圣二郎真君杨戬还有竟然如今她的师父闻仲太师。 已知她的师父并无此称号。 那,庙宇之中祭拜的那位神灵有没有可能就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那个毫无声息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也正是因为此。 容白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稀奇。 毕竟她们家能说出去的只有百万家私,让各界都放了一双眼睛在他们家中惦记。 可不论是怎么思索,都觉得传说之中那位劈开桃山解救母亲,心高气傲不肯认玉帝为亲的二郎真君,亦或者说,在她面前那位温文尔雅十分有礼的郎君都不该是惦记钱财的庸庸无为之人。 再说,他要钱图啥呀? 可若不是惦记着他们家中的钱财,她......在拜师之前又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他而驻足的呢? 而且,若按她的行为,不用多说,都可以说一句犯上了。 毕竟,花苞代表着什么,恐怕没有什么生灵比她更清楚的。 真的是,怎么拜师学艺还让自己的脑子也跟着一起离家出走,竟然还干出了调戏别人的事。 容白这样想着,纤细的眉头紧张的蹙了起来,薄唇轻咬,失去了颜色。 罢了罢了。 不要再继续多想了。 不论图些什么,终究会按捺不住的。 她等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天神出招,若只是关乎自己的事情,那她从来都是不怕的。 想起她离开时候那位天神耳垂上的红红晕,容白紧张的神色慢慢的收敛了起来。 她缓缓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的骄傲与肆意。 ——没准儿,她的狐狸洞里也能够蓬荜生辉,也说不准。 容白脚步刚刚踏入积雷山的那一刹那,积累山所有的山林立刻走出了洞穴,好奇的交头接耳。 “公主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公主这一次是踩着云朵回来的!我看到了,你们有没有看到!” “滚远点,不要打扰我看公主!” “你们别急着看公主呀,没规矩,吵吵嚷嚷的要先去禀报狐王呀!” 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纷纷冒起头来,容白落下了云,走在积雷山的宣软土地上,只觉得在外头强撑的这么些年,如今到家才觉得有些劳累。 她回家了。 走的时候还是春日里,现如今已经是冬天皑皑白雪了。 她缓缓走过,感受着家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生灵,潋滟的裙摆并非是纯白之色,折射着苍穹之上的日光犹如上天精心调出来的颜料,浓墨重彩的流淌在雪地之中,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乖乖,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收到消息的狐王从山上跑了下来,连法术都来不及用,只焦急的将容白。拦入怀里之后细细的打量着她,生怕她哪里亏待了自己。 “父王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白发只显露出仙风道骨气质的万岁狐王。在迎接自己多年不见的宝贝女儿的时候,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泪。 他们父女二人还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他的心呀,只恨不得跟着乖乖一起走了。 是他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才连累她这般的无助。 容白赶紧扫视左右,见所有生灵都十分有默契的别过头去这才忍了几分笑意。 父王现在忍不住的哭出来,等之后回想起来定然又会羞怒。 积雷山的生灵们都已经习惯了。 容白提起裙摆跪倒在地,连万岁狐王想要阻拦也没有抓住。 少女带着不知天有多高,不知地有多阔的少年意气风发,眉眼桀骜,眼眸之中纯粹又干净,只有浓烈的喜意传染了万岁狐王。 “儿不辜负父王,此后,儿绝不再是让父王操心的累赘。” 从前的稚嫩已经不再。 浓墨般的眼眸为整张面孔增添了几分清冷。 少年意气风发,或被指责,为不知天高地厚,但这就是年少之时。 万岁狐王赶紧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拉起来,无暇顾及自己试图遮掩的流泪场景,是否被外人看到:“乖乖,你从来不是父王的累赘。” 他伸手拂去容白脸颊上的灰尘,整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她浑身充满着仓促,眼中尽是心疼。 “你是父王的骄傲。” 得此爱女,他已经知足,却在付出上,只觉得不够。 容白眸色亮晶晶,不想刚刚朝着父王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接着就在父王面前哭鼻子,湿漉漉的眼眸之中氤氲着水光,笑着扑进万岁狐王的怀里。 “好好休息休息,然后跟父王说一说,你这一路之上都受了哪些委屈。” 万岁狐王话音刚落,苍穹之上便落下一震耳欲聋的动静:“见过狐王,见过公主,俺大力牛魔王前来拜见,数年不见公主俺老牛实在心里想的紧,还请狐王准备好酒水花红,俺老牛这就来。” 容白秀眉一挑。 哪有这种规矩,等快到了洞府的时候敲锣打鼓的广而告之。 这哪里是做客,分明就是摆威风。 什么时候牛魔王来他们积雷山摩云洞都可以用这个架势了? 容白想起自己离开时候的局面,牛魔王断断不会如此嚣张,赶紧问道:“父王,牛魔王无事不起早,他这些年是否有什么奇遇。” 万岁狐王冷笑一声,微风吹过,眸色冷冽狐王尽是多年问鼎王座的气度。 他但凡弱一些,就守不住为女儿赚出来的万贯家财。 “奇遇?” “没有什么奇遇。” “还不是和几个不知道怎么死的妖王连着那傲来国花果山的猴子结拜,纷纷起了不服天庭的名号。” “现如今已然是反了天了。” “——他的胆子现在连天都敢反,何况是来积雷山。” 他说罢,看着自己的女儿,淳淳叮嘱:“父王不求攀什么亲,什么法力无边,但求你的驸马一辈子以你为先,如父王一般爱你。” 94 西游94 牛魔王这些年十分得…… 牛魔王这些年十分得意。 一开始知道那傲来国花果山蹦出来的石猴他心里十分不以为意。 毕竟只不过是一个猴子, 能有多大的本事? 可没过多少年,他就收到了消息,那个猴子现在可不得了。 立马就高瞻远瞩的带着自己的麾下小妖们去找了那个猴子, 果不其然,这小猴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现如今都差不多能和他一决高下了。 当然, 只不过是因为他年纪大, 早生几年,这才让让这个猴子,以免他羞怒。 才不是因为怕了这个猴子。 同他这样有眼光的妖王不少, 但是别的妖王全部都没有他厉害, 也没有他来得快, 自然就落了下乘。 不过牛魔王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十分聪明的, 便三言两语之间和那猴子商议定了——既然都这么有眼光,何不他们结拜为兄弟。 有野心有见识的妖王聚在一起, 他们就是天然的一股势力,自然能够称霸妖界。 而牛魔王这个被猴子尊敬的大哥天然的成为他们这个势力之中的领头人, 被一直尊敬着。 他号“平天大圣”, 一呼百应, 在这花果山之中一声令下,没有任何生灵敢不从。 几个结拜弟弟与他想的都一样, 将那一只猴子高高的捧起来。 被一直称呼的大哥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整个妖界的王者。 凡人寿命虽然只有寥寥几年,但牛魔王近几年却觉得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对——酒饱思、淫/欲。 他得意惯了,享受着所有的欢呼和崇拜, 世事饮酒作乐,在口口声声之中妖界早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们几个弟兄已经称霸其中。 可得意久了, 他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小妖亦或者其他兄弟的小妖精,都没有一个长得好看的。 丝毫不配他的身份地位。 至于那猴子的小妖?全都是猴儿。 身为大英雄,自然需要美人来陪衬,最好这个美人温香软玉,娇娇弱弱,比花果山的桃子更香甜,比醇酒更有香气,还有仰仗着他的鼻息,还带有万贯家财。 牛魔王一点一点盘算着,越是补充,越觉得自己早就心有所属——这说的不就是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膝下的玉面公主吗? 万岁狐王有百万家私,地上铺的墙上挂的全部都是旷世奇珍,哪里和他现在一样,即便是手掌大权也依然住在这空旷的山洞里。 而那玉面公主,一直被万岁狐王当做眼珠子护着。 他还记得那玉面公主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就接着跑了出去——实在是太过害羞。 和妖界别的妖精都不一样。 定然是钟情于他,却又觉得配不上他。 其实这些也倒是无妨,美人和该配英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更何况这位美人还一心心悦于他,那肌肤白的更雪一样,浑身都是奇珍娶了她等于娶一个金矿回来。 而那万岁狐王,虽然现在不想嫁女儿,但他天劫快来了,难道不想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找一个靠山吗? 他现如今号平天大圣,与几个兄弟联盟,称霸妖界,只有一步之遥,那万岁狐王也该有一些眼光,认他为婿。 “大哥,你这是作甚?” 孙悟空有些不明白,怎么马上就要呼呼大睡的牛魔王,瞬间来了精神,双臂在空中张扬,得意的好像要翻山越岭一般。 牛魔王哈哈大笑,想起这个猴子对于自己的用处,拍了拍他的肩膀:“贤弟,为兄觉得咱们这样昏昏噩噩,还是不成,需要做一票大的。” 称霸妖界,奉他为王。 “旁的都瞧不起咱们,咱们就更要试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了。” 说完,他就没有理会孙悟空,整了整自己的斗篷后笑说:“贤弟们,为兄这就给你们娶个嫂子回来!” 虽然不懂牛魔王说的他娶亲跟他们几个有什么关系,但是几个妖王都喝得醉醺醺的,也就下意识的回道:“好,娶嫂子。” 几个妖王醉醺醺的这么说,会下的小妖们也就跟着拿着武器大声喊道:“恭贺大王!恭贺大王!” 牛魔王得意的看着他打下来的天下觉得距离称霸妖界只有一步之遥,等待着万岁狐王后悔,他才能够真正的觉得爽利。 驾着云便要离开了。 高处之上只留下孙悟空还停留在原地,反复的品味着牛魔王的那一句话。 ——昏昏噩噩,还是不成,需要做一票大的。 ——旁的都瞧不起咱们,咱们就更要试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了。 台下的小妖们吵吵嚷嚷,并没有因为牛魔王的离开而觉得如何。 孙悟空想起昔日花果山的小猴子们垂垂老矣的样子,还有那些神明高高在上的样子,忽然灵光乍现,手中酒坛应声而落,碎片和酒液碎了一地。 小妖们闻着动静抬头看去,连几个妖王也清醒了起来。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俺老孙既然号称齐天大圣,那么凭什么不能当一回玉皇老儿? “孩儿们,牛大哥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天有什么好的,俺老孙要与天同齐!” ——“要做齐天大圣!” 士气瞬间被鼓舞,和刚才懵懵懂懂下意识的欢呼不可同日而语,大声的附和道:“要做齐天大圣!” “要做齐天大圣!” ...... 牛魔王还不知道,他离开了之后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想的是称霸妖界,当一方诸侯,所有妖王都认他一声大哥,妖界自然是以他为主的——不认他为主,不给他面子的都是反贼。 可他没想到,那被他一直小瞧的孙悟空想的不是称霸妖界,而是扣问其心——为什么别人做得了神仙当得了玉皇大帝,他就不行? 他偏要当一当试一试。 ...... 万岁狐王眸色其冷,这么多年也有不长眼的来觊觎积雷山的钱财,可都被他打了出去。 积雷山摩云洞在神佛那里十分低调,但积雷山的威名在妖族却是不少的。 万岁狐王还在,就能够让妖族所有觊觎积雷山家产的人投鼠忌器。 可万岁狐王没有想到,做出这种不请自来之事,还觊觎他女儿的是最会转着风向的牛魔王。 猖狂到这种地步,可见牛魔王现如今已经失去了理智。 “为父手中不愿意染血,但绝对不是可以欺上门来。” 更何况这牛魔王图谋的还不仅仅是他积雷山万贯家财,而是他视若性命的宝贝女儿。 容白万分庆幸自己也算是窥见修炼之门,不让父亲一个人面对这个破事。 牛魔王对于他的觊觎之心她十分明白,从前投鼠忌器,现在或许因为什么别的事情而放肆起来。 幸好自己不认识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精,是会让父王庇护。 ——万岁雷劫在即,即便只是心理作用,万岁狐王不愿意徒增杀伐。 即便是希望微小,他也希望能够好好的陪伴自己的女儿长大。 “父王,这牛魔王敢来此地,女儿正好来试一试现如今自己究竟到了哪种地步。” “若是不敌父王再出手也不迟。” 冬日落雪,容白由着自己的心神,手中凝聚成双剑。 树上飘渺的落雪,三尺之外,未能近身。 那手中弯曲的双股剑,好似有披天盖月之劲。 容白看似柔弱的身躯挡在自己父王面前,眼眸。这种充满着冷意,未曾有片刻惧怕。 万岁狐王忍不住的又要流下眼泪,但是这回小妖多,赶紧的拿着衣袖遮掩。 他的女儿。 他的宝贝女儿。 “牛魔王,你不请自来是要与我积雷山为敌?” 容白身影直入苍穹,即便是面对着对于妖界大名鼎鼎的牛魔王来说,也未曾有任何惧怕。 她在迎战。 牛魔王当然知道自己做的十分失礼,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要早些习惯了,那就够了。 他见容白手中执剑,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她毕竟是听到了他的威名,想要让他指点一二。 那汇聚成的一股法力,还没等他露出笑容,就朝他袭来。 牛魔王本来没当回事,等那千钧一发之际,这才匆匆闪过。 “你.......” 容白勾了勾唇,这一招只用了五分力,显然十分满意。 “大哥快些住手,快些给我回去。” 牛魔王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只敢来的鲲魔王给打断:“孙悟空那猴子反了天!” “大哥快些回去劝劝。” 容白也不禁为这个消息而震惊——这石猴真厉害,竟然干了她想干还没来得及干的事情。 牛魔王此时此刻哪里还想得到什么美人,只想着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立马转身就走。 容白收了剑没有阻拦,脸上神情凛然。 牛魔王,这个仇她记下了。 ....... 自打那日之后,万岁狐王觉得该要为自己宝贝女儿聘一个夫婿。 免得那牛魔王之流再来。 杨戬到积雷山的时候,听到的第1句话便是:“我要做公主的外山大驸马!” 一旁的狐狸轻呸一声:“我才该是外山大驸马,我是狐狸能和公主生狐狸,你行吗你?” 杨戬脸色凝重,脸上的笑意顿了顿。 因为说话的这个狐狸是个母的。 就在他落地的几瞬,山脚下的几个小妖精就已经排起了号。 “我是老大。” “那我要做老二,公主说她最喜欢我的耳朵了。”一只兔子精说道。 “那我要做老三,公主最喜欢我的毛色了。”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几个小妖已经排出了30房驸马。 这还只是.....外山。 那岂不是还有内山。 杨戬脸上笑意不改,额间银纹却闪了又闪。 95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禺狨王是第2个到花果山的妖王, 只比牛魔王晚了几步。 其他妖王听见孙悟空说要反了天,立刻大声欢呼齐天大圣。 孙悟空说牛魔王也十分同意这个话,禺狨王。却觉得牛魔王跟自己一样——只需团结势力,利用孙悟空就够了, 干什么想不开和天庭过不去? 嫌自己活的太自在了吗? 但是他说了, 别的妖王不听啊。 这么些年就习惯了听那个孙悟空的, 认定了那天庭就是囊中之物, 玉帝马上就是那疯猴子来做, 不论他怎么制止都是不听,还说他没胆子。 禺狨王料想着牛魔王但凡没有活够,就肯定不知晓此事,连忙来追赶。 “大哥,快随我回去, 孙猴子反天, 若是惹怒了天庭, 咱们所有的小妖都活不成!” 牛魔王只听着这几句话, 就赶紧往回赶路。 一路之上惦记的美色和万贯家财此刻对他来说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牛魔王此时此刻连玉面公主怎么有胆子来和他对这种无暇顾及, 恨不得立刻杀回那花果山中。 “孙猴子是疯了不成?” “他去跟天庭叫板?!” 心里恨得牙痒痒, 鼻孔尽是粗气。 此时此刻, 牛魔王已经意识到他的脖颈之上悬着一把大刀。 随时随地天庭会将他们几个一网打尽。 那时候没说是荣华富贵,权倾妖族,只怕是会被碾成飞灰,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呔, 蠢猴子要亡他老牛。 ...... 杨戬沉着思考难不成是因为他许久不曾来过西牛贺州,所以此地民风如此。 虽然他看着十分惊奇,在本地却是习以为常之事? 杨戬凝重的思考着一个可能性, 额间上的银纹图腾闪烁着流光。 小妖精们在山脚下吵得不可开交,但很快就决出了胜负,自己排好了位分。 因为有的小妖精被公主夸过,有的小妖精被公主摸过,有的小妖精是单独被夸过的,这就成了他们决一胜负的凭证。 其他的就以有没有毛,毛的多少,有没有壳来做比。 他们在争吵的时候还有理有据的,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开始了论资排辈。 地上跑的获得了胜利,因为积雷山之中丛林密布久居在此的还是地上跑的最多。 “诸位,在下听闻积雷山公主正在招赘,不请自来有失礼数,烦请通报一番。” 他拱了拱手,主动致歉,端的是风姿温和。 但他刚一现形,刚才几个吵吵嚷嚷热火朝天的小妖精,瞬时间成了小鹌鹑,低下头。 “谁是大驸马来着?你们快点回话呀。” “我不是我不是公主只夸过我们一窝窝,你们谁是。” 杨戬许久未曾看到这样的场面,眼眸之中也带了几分笑意与轻松。 小妖精们推推嚷嚷,毕竟他们只是妖法低一点,性子单纯了一点。 但是不傻。 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好欺负,但是这气势煞的很,看起来就有好多命案在身,他们不敢。 最后一只红狐狸逃不过,瞪了一眼杨戬,说道:“你...你再次好好等着,要是跑了,狐王不会放过你的。” 杨戬本想暗赞狐狸好似都会狐假虎威这一出,就看到呲牙咧嘴的狐狸,转身跑出去就磕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 爬起来就接着跑。 公主!公主!有东西跟他抢公主! “公主,下头来了一个十分丑陋的夜叉,看起来十分凶恶,说要来入赘!” “快些通知狐王咱们把他打下去。” 容白眨了眨眼睛,心想牛魔王那日轻松平定果然有后续,来者不善。 秀眉拧了拧,然后说到:“去将他迎来。” “唉,好勒,我这就去通知狐王。”洪湖的应用下,然后转身就惊讶问道:“公主你说什么?” 容白点点头,不容置疑。 她站在摩云洞的入口,手中拎着一把长剑,只待这胆大包天的夜叉现身。 等露面了,容白这才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杨戬又看了一眼红狐狸。 ——这就是你口中说的十分丑陋吗? 杨戬见容白严阵以待,料想她也不喜欢这个招赘,脚步也轻松了许多,点头说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容白生的十分好看,在确切的发觉自己拥有自己的道,而非异想天开之后整个人亭亭似玉,唇畔带笑。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眼尾微微向上挑,比寻常的狐狸眼多了几分清冷,又比大多数的眼眸多了几分旖丽。 她勾了勾唇角朝着自己看过来,杨戬忽然想起在闻仲太师的庙宇之前,她怀揣着狡黠亵玩一朵花。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小狐狸面前,凝视着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眸,透过这双眼眸看到倒映的脸上已经是没有任何遮掩的笑意。 原来自己在她面前笑得这么开心吗? “杨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莫不是太过思念小狐狸,所以这才从南赡部洲寻到这西牛贺州来?” 容白含笑看着杨戬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 她讲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若是自己对他有用的话,或许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寻来。 ——妖族有言,若是有妖作恶,一旦被清源妙道真君给盯上,那么他一定就不会放过。 或早或晚,他麾下的梅山七圣还有1200草头神誓死追踪。 但她面前的这位神明,穿了一件白色的劲装,上面用银丝绣绘着各色的纹路装点,容白还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纹路,但感觉这其中也蕴含这许多的奥妙。 外头罩了一件墨色大氅,玉冠做衬,大厂严严实实的遮挡在劲装之外,连蛟纹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衬的脖颈十分修长。 即便是她和父王也习惯了用法术维持周围的温度,并不遵循季节的更改来调整。 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亦或者是怎么样的诱惑,才能让这位神明一直紧紧跟随,也丝毫未曾泄露半分杀气? 容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害怕,但是在自己家里发现了杨戬对自己对于她的家没有恶意胆子就开始大了起来。 完全忘干净了,她之前是怎么后悔□□了一朵花蕊的。 杨戬比起容白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的神明佛祖,他并不像是天庭赫赫有名的战神司法天神,而像是人间将帅帝王。 ——有一种独特的人间烟火气。 好似他即便是三道都认可的神明,他的眼中也永远饱含着天下苍生。 容白有一种错觉,这个以杀伐正道的司法天神眼中,他面前的这些小妖也都是他眼中苍生之中的一员。 容白回忆起来自己在南赡部洲的时候听过的他们聊话本子之中的故事——用爱感化狐狸精,还有妖精勾引眼中只有道法的道长和尚。 生灵的劣根性在于越是见到放浪形骸的,越是希望他能为爱禁欲。 越是见到端正自持的,越是想要看看他的衣衫之下,究竟会不会泛起波澜。 ——她很想大着胆子问出一句,那一日的花,他可有灵识在? 果然她是一个狐狸精。 他们狐族看对了眼儿就是要生崽崽的。 杨戬不知道容白在这些时间脑海之中已经浮想起了这么多的东西,轻垂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温柔浅浅的味道,柔和的中和了身上的杀伐气质。 像是一剑霜寒的剑刃,却又带上了适合他的剑鞘。 若是从前的杨戬面对着这种堪称调戏的话,或许还会脸红一番,但听闻山下之后小妖精的重重发言之后。 他笑了一下,知道周围窸窸窣窣的都是积雷山的耳目,从容说道:“听闻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正在为公主招婿。” “在下不才,想要毛遂自荐一番。” 容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司法天神,也会执法犯法吗? ......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觊觎本王的女儿。” “就是就是!!”许多小妖说道。 万岁狐王听着外头来了禀报,说是有一个看起来不像是妖,但却又不像人的生灵要来找公主,急急忙忙的便驾着法术过来。 一来就听到了这话,简直是往他心窝里戳。 ——怕不是又是一个牛魔王。 万岁狐王看不透杨戬的来历,但也知道这远非池中之物。 他想给自己女儿招赘,就是想要一个能辅佐容白,处处都以自己女儿为先,不会有旁的心思。 容颜姣好,不能在相貌委屈了自己女儿。 最主要的是一定要好控制,这样才不会欺负小白,即便是真有异心,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若他真有一日不能度过万岁的雷劫,也好代替他陪在自己女儿身边。 凡间有句话叫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万岁狐王觉得这是应该的,他的女儿她不操心谁操心。 杨戬见万岁狐王将容白护在身后,莫名的想起了他们的原型,用好似大鸡笼罩小鸡,脸上笑意未减。 ——万岁狐王未曾造过杀孽,整个积雷山摩云洞的妖精都没有,竟显得此地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治理这里多年的万岁狐王十分有好感。 并且,杨戬虽然久居高位多年,现如今外表温和从容,但到底他也是杀伐果断的。 司法天神,需要维护天庭的正义。 但是他也有需要解惑的东西。 “在下有心为婿,不知公主可否通融一番?” 杨戬想。 他从来不会做龌龊之事。 虽于理不合,但他确实想要亲小狐狸。 当真只是想亲近亲近,便已经破了天规天条。 也并不想其他人的名字跟在小狐狸身边做什么第几房驸马。 既然如此,那他便来做小狐狸的驸马。 礼数周全,实属应当。 不算冒犯。 96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万岁狐王差一点维持不住自己德高望重的从容样子, 看着杨戬比起许多认为原型才更加凶猛的妖怪好了不知多少的面容也开始责怪。 ——这怕不是吃准了自家乖女便喜欢这样的,这才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所图甚大啊! 他为一方王者这么多年, 有什么不明白的。 反倒是这样也就罢了, 对小白无意未曾放在眼中, 好歹能够留她一条生路。 但那一日牛魔王穷凶极恶, 势力深大,鲲魔王来劝阻时候说是那猴子已经带着人反上天庭..... 万岁狐王身为妖族, 自然希望有妖能够反上天去, 还他们一片公正道义, 可万岁狐王心里也清楚那傲来国花果山的猴子只怕是被当成了棋子, 要当“杀鸡儆猴”的鸡。 而眼下这个生灵来历无法分辨,道行看不清深浅, 只觉好似眼前一座看不出年岁的巍巍大山。 越不过去。 怕是怕他们积雷山已经碍了一方大能的眼睛。 他们要的不是万贯家财,而是他们父女,他们积雷山万千小妖的性命! “本王无福, 是给女儿招赘, 容不下您这一尊大神,还请回吧。” 这话已经是万岁狐王维持着涵养与理智才能够说出口的了。 他怕得罪了大能迁怒, 但也不愿意自己的爱女被这样当作筏子来欺负。 容白拽了拽父王的衣袖,乖乖的待在父王身后,即便她已经可以保护自己, 但父王并不伟岸的身姿为她撑起一片天她就已经习惯。 她乐于被父王保护,做父王眼中永远乖巧的小狐狸。 却也知晓其中根本,便歪了歪头,神情有些怪异地看着眼前的“杨公子”实际上的清源妙道真君。 她想,能够让清源妙道真君这般都不生气, 那图的究竟能够是什么? 容白心底里被焚烧殆尽的念头在杨戬态度的这个春风里再一次死灰复燃,升起心中不可思议的念头。 杨戬好似没有看出万岁狐王的拒绝,再一次躬身行礼,端的是翩翩公子的礼节:“愿为赘,保护公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容白看着他行礼只彰显风度并未显露出卑微之色的幸运流水,忽的想起来这位清源妙道真君在成神之前,他的父亲也曾是殷商的贵族。 他的眼中苍生,是有没有作恶的妖怪的。 容白没有想到,她在号称大公无私的西天未曾看到的东西,竟然在一个号称铁面无私的司法天神眼中看出来。 他自投罗网。 他才是自己需要的神。 万岁狐王正在开口拒绝,不能明面上闹掰又不想将罪责推给自己女儿,他就只能说自己的原因。 “这位大王,并非老狐自视甚高,不愿意您,实在是老狐只想为女儿寻一个在积雷山土生土长的小妖......” 万岁狐王还没有说完,就感受着自己衣袖被容白拽了拽。 父女之间的默契让他立刻开始转折,他压抑着叹息,沉吟一声说道:“不过,这一切还是要公主做主。” 容白走出万岁狐王的身形遮挡,眼眸凝视着杨戬,似乎要层层分辨眼前之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杨戬也垂眸看着她。 他觉得此地生灵万千,烟火袅袅,却只有一身白的小狐狸在他眼中焕着彩色。 “我父王为我招赘,是我了寻一个能够庇护我的,庇护我积雷山的。” “你能做到吗?” 容白一字一句,声音轻柔,却有说不出的坚决。 “你能吗?” ...... 万岁狐王见容白心意动,有心制止,但见容白面色凝重,便知晓女儿已有主意。 就不愿意多言劝阻。 容白目光灼灼,她胆子极大,可以没有任何法力,单单靠着恒心从西牛贺洲到南赡部洲。 她可以在没有任何的依仗之时拉大旗做虎皮。 她可以赌眼前这个天神究竟对她有几分心意动,但她不会拿着积雷山来冒险。 她是公主,是积雷山的继承人,是被万千小妖崇敬的公主。 她可以仗着父王还在的时候任性,但设计积雷山,她必须要顾及积雷山的生灵。 ——若杨戬愿意庇护积雷山,不必他动用法力部下,只需稍稍交代下去,那么花果山的战火也牵连不到他们。 “你能吗?” 她诘问。 步步紧逼。 非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杨戬一开始还觉得她确实长大了很多,小狐狸已经不是那一日虚张声势的小狐狸。 脸上的稚嫩之感消退,现如今站在万岁狐王之前,已然有了当家做主之态。 但杨戬在看着她凝重的神色之色,忽地觉得自己小瞧了她。 小瞧了这位被闻仲太师收为徒的小狐狸。 她要得承诺,才肯放心。 那他为何不能慎重允诺?偏要让小狐狸担心。 她还只是一个三百岁的孩子。 那在积雪之中惊才绝艳的公子勾起一个笑容,身后是银装素裹,身前是林中百态,他朗声说道: “只要积雷山麾下小妖不做吞食道体之事,只我杨二在一日,便保积雷山一日无虞。” 言下之意,只要不吃人,一切外来的进击,他都保了。 不论是妖族内斗,亦或者西天灵山,即便是天庭发难,都是如此。 万岁狐王从此言语之中发掘此人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而自己女儿竟然以身饲虎,真想要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再劝一劝,便见自己女儿已经盈盈下拜: “求父王恩准,女儿就要他入赘积雷山。” 容白说着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杨戬,知道他也发觉自己感觉了他的身份。 他依旧是从容游刃有余的样子,心下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继续说道:“毕竟郎君对女儿一见钟情,一片赤心,女儿不敢相负。” 杨戬听了忍不住的轻笑一声,觉得小狐狸长大了也还是在他庙宇之中留下宝石的小狐狸,不让别人占便宜,也不愿意欠人。 难得,有妖精知晓了他的身份,还敢发脾气。 不愧是,他想要亲近的小狐狸。 “是。” “公主说的没错,还请狐王准许。” 杨戬躬身下拜。 他这一千年行礼都未曾有今日多,却难得甘之如饴。 心里只剩下甜。 万岁狐王纵然有千百种顾及,但在容白面前都只能是一个处处让步的慈父,揉了揉太阳穴,他叹息一声:“既然公主已经有了选择,那就传出去吧,不用来参加婚礼,但消息一定要放出去。” 这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周围响起哀嚎声一片。 同为积雷山的小妖,谁甘心公主嫁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妖精。 竟然偷偷勾引公主,哼! 万岁狐王一边赶紧扶起来自己宝贝女儿,一遍对着身着一身漆黑的军师说道:“婚礼的筹备就交给你了。” 乌鸦精露出一个眯眯笑:“是,狐王放心,属下一定会把公主和驸马的婚礼办得有声有色的。” 容白顺势拉过杨戬的手,如玉一般细若梅骨毫无瑕疵的小手塞进了杨戬带有薄茧的宽阔手掌中,她以不用拒绝的态度入侵。 杨戬未曾感受过有生灵回离他那么近,那馥郁在鼻尖经久不散的香气又回来了。 他有些僵硬,却没有丝毫拒绝。 等着容白回首朝他轻笑的时候,他缓缓地回握住容白的手掌。 他想。 他们一家或许都有此劫。 若是针对他的劫难,恐怕他已经是在劫难逃。 还要回味其中的甜。 小狐狸,是他的小狐狸了。 不论如何,从他踏入积雷山的那一刻起,他就会好好保护小狐狸。 绝对不让小狐狸重蹈母亲覆辙。 “那就麻烦大郎为我的婚礼多多劳心啦。” 容白娇娇俏俏,发髻上垂落下来的流苏闪烁着雪日里清冷的光辉,唇不点而朱,尾音轻扬。 一听便是一直被娇宠着的。 杨戬却捕捉到了“大郎”一词,原来扑天鹰的“二郎”是这么来的。 他还只是“杨公子”,二郎被扑天鹰占据,原来还有一个亲近的。 那被唤做大郎的乌鸦精笑着行了一礼,他比狐王要冷静一些。 虽然舍不得容白,但他也是最早知道容白要出去拜师的,他相信容白的决定没有丝毫的怀疑,“是,公主放心。” 杨戬用力地回握住容白的手。 容白歪过头不解地看着他,杨戬知晓力道不疼,所以便远目看去当无事发生,从容的没有收起任何力道。 她的眼睛很好看。 她的哪里都很好看。 她这样看他,是不是也想亲吻他呢? ...... 南赡部洲,傲来国,花果山。 那一日牛魔王留下寥寥数语便离开,但孙悟空却热血澎湃,好像有什么就在眼前一样。 他说着“齐天大圣”,他想要反了那天。 这是他头一次思考,为什么那玉帝做的了皇位,他就不能做? 有道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他光是这么一说,花果山内的各种小妖那可是一呼百应。 他还没有拿出个章程来制定下一步,酒足饭饱之时缓缓睡下,便见那二人带着一张写有他名字的名帖,粗粗的麻绳套在他脑袋上。 等着他神志转醒之时,竟然发觉自己已经不在花果山之中,那混沌之中拨开云雾,他见硕大城墙之上上书几个大字:“幽冥界”。 他一下拿出来前些时日刚从东海龙宫获得的至宝定海神针,在手中舞了舞,大喝一声:“俺老孙什么时候也能被你们勾魂了?!” 超出三界五行之外,修道之生灵一旦入道那么受数便由不得阴曹地府来做准了,缘何今时今日,又来勾他的魂儿。 地府乱成一团,没有想到寻常勾个魂过来,还招惹了一个煞星,诸多小鬼连连禀报,等到了森罗殿之中孙悟空的耐性已经到达了巅峰时刻,秦广王赶紧迎了出来:“想必是有误会。” 他指着“槐”字部上上书孙悟空几个大字说道:“妖族自古以来都不受我们记载。” 也正因为如此,妖族天生天养,打死了也不作数,也不欠什么因果。 毕竟先是地府由后土娘娘化六道才来,再加上昔日巫族可在地府扎根了。 妖族从前有着太古天庭,如今天庭完全继承着看不得,完全抹除从前的痕迹。 两厢一中和,妖族又无大能为其撑腰,变形成了如今这个地步。 但是这些话不能跟眼前这个侯爷爷说,说也说不通。 秦广王思绪万千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条理:“您这天生灵智,不算是妖族,是我们勾错了,是我们勾错了。” 孙悟空定睛一瞧,大笔一挥,把放在他眼前的整卷生死簿全部给涂抹掉了。 神仙不死,凭什么他们就死? 从前还觉得反天没有什么章程,如今他却觉得就是该如此。 “这.....这.....怎能如此!!” 秦广王带着判官哀嚎,孙悟空涂抹完之后,不管不顾地将笔随手一扔,便驾着云离开。 等回到了花果山,水帘洞迎面而来的就是他的猴子猴孙,还有诸多小妖们担忧到吵吵嚷嚷地动静。 ——他的黄粱一梦,在小妖们看来,外头却已经过了一个日夜。 “孩儿们生死簿上已经没有了你们的名字,从此之后咱们与天长生!” “反了他的!” ——“好好好!!” 孙悟空振臂一呼,花果山上万千小妖随之响应。 外头硕大的“齐天大圣”旗帜,迎风飘摇,莫说是整个花果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便是天庭之上,看下去也是金光闪闪。 禺狨王在孙悟空回归之前就已经赶紧去追赶牛魔王,试图用牛魔王的大哥位置来震慑抑或者劝孙悟空息事宁人。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毕竟,别的兄弟或许现在热血上头被冲昏了头脑,他可是十分清楚自己,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并不想要把命搭在这里头。 牛魔王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如此,一回来。便着急寻找着孙悟空,赶紧抓着一个小妖叱咄问道,鼻子上的牛环儿作响:“那孙猴子呢?” 那小妖也不怕,笑了两声对着牛魔王和禺狨王说道:“两位大王有所不知,孙大王神通广大,去地府勾下了生死簿,竖旗齐天大圣,引得那天官儿来请去天上做官呢。” 其他妖精又赶紧争着说道:“大王说了,等他在天上安定下来,就请咱们一同去天上乐乐。” 牛魔王一路胆战心惊,到了这儿来却没有想到是这么大的惊喜。 ——天上做官可和妖族就正式分家了。 怒气全消,只剩下嫉妒:“这猴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老牛没有投错人。” 说完便招呼众小妖说道:“快拿酒来,咱们就等着你们孙大王的好消息了。” 禺狨王见牛魔王也被眼前的光景失了理智,越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冥冥之中他好似察觉着已然失控。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天庭依然视他们为眼中钉。 不行。 他得跑。 小妖精们都为孙悟空去到天庭享受荣华富贵而高兴,认为凭借孙悟空的气势,再加上天上专门派人来请,必定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众妖们春风得意,并未发觉那禺狨王已经消失不见。 后来牛魔王反应过来,直道禺狨王没有福气享受天庭的荣华富贵,竟然贪生怕死地跑了。 后来等大难临头的时候,牛魔王咒骂禺狨王数百年都不能忘记。 他最恨孙悟空反天,惹得他的富贵烟消云散,还只能蜷起身子来做牛。 二恨便是禺狨王。 ——你跑的时候,怎么不叫上老牛啊?! ...... 杨戬就留下了积雷山之中,传讯回灌江口之时说道:“若有要事可立刻用神识法咒传讯于他,他在外寻找扑天鹰,需要好些时日才能够回去。” 哮天犬只嚎啕自己失宠了,主人竟然为了扑天鹰连灌江口都不回了。 梅山兄弟之中的老六受不了哮天犬日日用原型嗷嗷哭,连骨头都不啃了,便安慰哮天犬说道:“二爷从不是那种为了小事不顾大局之人,现如今这般行事自然有二爷的道理。” 老大放下刚才舞的虎虎生威的兵器,大笑一声:“哮天犬,你就放心吧。” “二爷自然是有急事这才留在了外头,你急些什么?” “难不成你还担忧二爷在外头娶妻,这当家主母比起你更喜欢扑天鹰?” 众兄弟哈哈大笑,哮天犬一被安慰也觉得有这么个道理。 心下终于放心,觉得骨头又香了起来,直接扑了上去。 真好吃。 灌江口所有人都觉得梅山老大说的例子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二郎神身上的事情。 积雷山摩云洞。 万岁狐王的财富莫说整个妖界,在外头也是如雷贯耳。 他的掌上明珠成婚,凡间各种该用的不该用的,全部张罗得淋漓尽致。 比南赡部洲的大唐婚礼更多富贵荣华与野趣,比西牛贺洲的诸多小国又多了文化底蕴。 此婚礼的筹备,莫说是妖族一方公主成婚。 在杨戬看来,比之南赡部洲的帝王大婚与登基大典还要更富贵几分。 “驸马。” “驸马。” 他走在路上,一开始有小妖欲哭不哭又充满嫉妒地跟他打招呼,等他一点点地示威,这些小妖也未曾死心。 依旧还想着做外头的几房。 杨戬听到的时候,只觉得啼笑皆非,又觉得自己也入乡随俗了。 “驸马,公主已经梳妆完毕了。” 他这些时日还没有和容白好好聊过,一见面容白便朝他询问积雷山的布防不足之处,得了指点之后便改正请他点评。 等完了离开就走了。 撩拨归撩拨,竟然一下都不得停。 一来二去之间两人旁的话没有多说几句,连杨戬没回都在意的“二郎”称呼也未曾落在他身上。 依旧还是那霸占着公主肩膀,待在他公主身边的扑天鹰,理所应当的继续被称呼着“二郎”。 他上一次瞪扑天鹰的时候,扑天鹰显然有恃无恐。 旧主虽然生气,但新主显然能够护住他。 而且,扑天鹰虽说还未曾有灵智,但他也不傻。 知道自己被屏蔽的时候就是他的老主人霸占了他的身躯,所以这才得意地报复,也想继续霸占公主。 但扑天鹰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的主人终究是主人。 杨戬点了点头,信步走了进去。 此时积雪已经逐渐消散。 零零碎碎的日光从林间枝丫上渗透。 走近洞府内的宫殿,本用的菱花窗棂都变成了喜字,渗透进来的光显得格外的柔和,轻轻洒在洞穴内的身影上,有一只缥缈之感。 杨戬此刻所有的从容,征战多年的信念全部烟消云散。 战斗对他来说已经刻在了骨血之中,不用经过他的思量都能够本能地出招。 但此时此景,司法天神也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他竟然怕,他竟然怕眼前端坐在他面前的妻子消失在眼前。 容白看着杨戬一身赤朱喜服也觉得有些惊喜。 杨戬在衣冠的选用上,只喜欢用白玄二色,似一抹宁静的水墨画。 但容白胆子大,能够同意司法天神入赘,自然想要悄悄杨戬着上一身红究竟是何种样子。 一样的贵气凛然,却也多了几分烟火气,不,该说是喜气。 他应该也是开心的。 容白摸不透杨戬,以她的年龄不敢猜测杨戬究竟是什么目的。 但看对她有所图好似也不一定,毕竟这些时日她有心思套取一些东西,杨戬只专心致志做老师,并未有旖旎心思。 神族柳下惠当如是。 倒显得她小狐狸自作多情。 容白看他今日着红,没有错过他眼中惊艳,这才满意自己,说道:“你觉得这嫁衣如何?” 杨戬从前从未关注别的生灵的容貌。 见了容白才方觉有的小狐狸站在他的面前就是他想要亲一亲的。 为了亲一亲,他终于等到了大婚。 容白的眉眼是还介于稚嫩于成熟之间的靡丽,丹青手难以画出的绝色荣光。 她的眼眸之中倒映着点点星子,杨戬从初见开始便已然察觉出了她的意气风发。 “好看。” 他走近,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如你。” 手中动作,掌心之中出现一块宝石。 容白看去,正是她那一日放在庙宇之中的那一块。 现在璀璨更甚,在靠近之时她还感受到了其中法力。 杨戬为她佩戴在脖颈上,凝视着她好似吸食了所有艳色的朱唇上,缓缓开口:“所有宝石,在你面前黯然失色。” 真会哄人。 油嘴滑舌。 容白腹诽,心里却泛着甜。 仰起头来看他,狐狸眼的上目线十分好看,尾音流转。 “多谢......夫君。” 97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咳咳.....” 杨戬许久没有动作, 容白若不是一直凝视着他,恐怕都以为就在这一瞬间之内,这司法天神会不会已经元神出窍了。 还没等容白开口询问, 走近殿内许久没有被搭理的狐王轻咳了几声。 杨戬这才回神, 拉开和容白之间的距离。 又看着她出神了。 杨戬心里想着,比起不能将一见事情完全信手捏来的恼怒更是多了几分无措。 尤其是他不知一次失神,这一次连狐王到此都未曾发掘。 这对于一个从小就参与各种战争的战神来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若此事在战场上,或许他早就已经魂归九天。 杨戬看着容白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弯着眉眼接着又朝万岁狐王撒娇的样子, 终于发现一个问题。 ——这一场婚礼之中,一直被牵动着感官的,好似只有自己。 “父王, 你怎么过来了?” “前头的叔叔姨姨哥哥姐姐们能够轻易放你过来?” 容白全然忘记了刚才那颗宝石的郑重,毕竟从小她就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也就是法力。 如今她拜得名师, 虽然夫君不算是同一个派系但是好歹能是自己的引路人。 物尽其用, 不能浪费, 合适的人要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这是从小万岁狐王就教她的东西。 容白也明白这个婚礼对于杨戬来说, 他就只能是“杨公子”,不能是清源妙道真君。 不然积雷山或许就会被夷为平地了。 但即便如此, 该享受到的夫人待遇她也必须要享受的到。 夫君给的法器, 有什么需要推拒的呢。 “这不是担心你, 就过来看看。” 万岁狐王独女玉面公主大婚一事有些匆忙, 但即便如此, 万岁狐王交好的许多妖王也都过来参加婚礼。 来看看爱女视若眼珠的们,能够公主招个什么样子的驸马。 驸马不见人影,妖王们好奇询问, 吵的狐王一个头两个大,还一个个都跟他说恭喜,又不放心女儿,便赶紧来看看。 没想到这两个竟然还浓情蜜意起来,完全视他为无物。 不过,他这个大能女婿真的对女儿有了真心。 倒让他这千年来没有一刻不悬着的心,总算往下落了落。 即便是他走了,女儿在世上也不再是形单影只。 “父王,别哭别哭。” 容白就看着自家父王看着她神情变换,眼泪刷的落了下来,连忙扑在他怀里安慰着。 杨戬没有见过这个场面,丝毫不知在他见过的几面之中统领积雷山文火慢炖的万岁狐王会在自己女儿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走吧,时辰已经到了,那就前头见见吧。” 万岁狐王也知道杨戬在身边,不应该哭。 可是他忍不住。 怎么就不拒绝这个大能呢? 若是旁的,她受了委屈自己还能护一护,可若是眼前这个女婿心变了,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积雷山的生灵和小妖,现在还不是她的责任啊。 也只能说万幸是招赘,还在他的眼前寸步不离。 他还有一条老命,还能够继续护着他的爱女。 “是,咱们走吧。” 容白见万岁狐王平复了心情,总算是放心下来,唤了一声“二郎”娇俏的声音如同泉水潺潺,杨戬回眸却见一玄色身影扑朔着翅膀就来到了容白的肩膀上。 十分霸道的占据了这个位置。 见杨戬看他,二郎还轻轻在肩上跳了跳。 在杨戬看来,不是挑衅,胜似挑衅。 两双眸子刀光火石之间对视一瞬,在容白肩上的二郎便扑朔着翅膀又飞走了。 “哎?二郎!”容白唤了一声,但往日里与她十分默契的二郎这一次郎心似铁,没有片刻回头。 容白皱着眉,看了一眼杨戬,很难不怀疑是杨戬的问题。 但见杨戬神色入常,料来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会跟一个鹰隼吃醋,这简直太过离谱。 “为何这么瞧我?”杨戬唇角带笑。 喜服金冠,身上的绣纹花样栩栩如生,走动之间那喜服上绣的图腾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容白看着他的笑容,视线移到了他的额间银纹上。 连带着他的银纹都少了些许清冷,倒像是太阳的光辉洒在了他的额间一般。 都在唇齿之间的疑问被咽了回去,容白伸手忍不住的勾了勾他的掌心,发髻间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杨戬觉得这一刻的痒好似心底里开了一朵花。 他没有忍住,也没有控制,顺应着自己本心的握住了那一双作乱的手。 紧紧的握在了掌心,再也没有松开。 ...... 万岁狐王心里本就难受自己乖女被抢走,现如今发现乖女真的喜欢这个不满意的女婿就更难受了。 他施了个法术,擦去脸上的泪水。 带着门口的大郎先走一步。 虽说婚礼穷奢极欲,算的上是处处珍品,但妖族婚礼到底没有人族婚礼那么的讲究,只要日月在一个天上,时辰就是对的。 万岁狐王说时间到了,时间就是到了。 万岁狐王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几个与积雷山十分亲近的妖王已经喝了起来,聊的都不一样。 “你那边收到消息了吗?傲来国花果山的猴子上天庭当官儿去了,已经被招安了。” “原来闹的阵势那么大,就是为了给自己混个官当当呀。” “不然?难道真的要靠麾下的小妖和天庭开战吗?” “那牛魔王一直想要和积雷山玉面公主攀亲,没有想到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妖截胡了。” “牛魔王现在只盼着他那个去天庭当官的结拜兄弟能够拉扯他一把,哪里还能想到玉面公主?” 这是讨论现在局势的。 “我估摸着一定是个蛇妖。” 说话的妖王说完之后挑了挑眉,眼眸之中充满着狡黠。 别的妖王懂得听到了露出一个还是你坏的眼神,不懂的小年轻抓住了年长的妖王询问“为什么驸马一定要是个蛇妖”。 “因为蛇妖有蛇妖的好处,你还小不懂。”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xxx族也是极好的。” “你们极好,玉面公主怎么没有学你们族中的人当驸马?” “照我看,玉面公主就该纳上个几房,轮换着来呗,还办什么婚礼。” 万岁狐王听着越发刺耳,一挥衣袍坐下:“婚礼开始。” 场上安静了起来,只留下积雷山的小妖们心碎的声音。 来的妖王都是与积雷山摩云洞关系好的。 一对新人联袂而入,本来想要看乐子为难一番驸马的妖王们不知为了见了杨戬莫名的先打了个寒颤。 分明没有露出威猛的原型。 一个就是个弱唧唧的。 怎么......只在进来的那一刹那就开始胆寒起来,丝毫不敢造次。 “一拜日。” 万岁狐王 伸手制止容白提起裙摆,说道:“不用跪下了,不用了。” 说罢眼神隐晦的看向杨戬。 杨戬心下一动,轻轻一笑,感受到了万岁狐王别扭的关心。 即便是爱屋及乌,即便是因为他的法力所以趋利避害,但对他来说都算是贴心。 本来拜月拜日也算是寻常。 他拉着容白的手缓缓拜下。 太阳是妖族的光辉。 “二拜月。” 太阴是妖族的信仰。 “三拜高堂。” 容白行礼完看着万岁狐王哭的泪眼蒙蒙,这么久出门在外回来又遇上牛魔王还有父王即将迎来万岁大劫的委屈骤然用上了心头。 “父王,儿臣一定会好好的,您要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的。” 容白哭的泣不成声,娇娇俏俏的小狐狸哭的泪眼朦胧,浑身的红都变得黯然失色。 杨戬握紧了容白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见容白哭。 他不愿意见容白哭。 他喜欢小狐狸一直开开心心的样子,她就该宝石绸缎,金玉铺地,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才好。 杨戬紧紧握住了容白,成为她身边的依靠。 他说。 “父王.....” 杨戬声音喑哑,在开口那一刻本以为会很困难。 但说完却觉得轻松起来。 他已经活了几千岁,父亲只在他的十几岁时候出现,已经离得太远。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唤另外一个生灵为父亲。 但他却心甘情愿。 “父王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绝对不让公主哭泣。” “如同您爱她一般,好好疼爱她。” 万岁狐王点头,即便是不愿意相信杨戬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晃了晃手就让一对夫妻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入洞房双休。 今个是十五。 等洞房完了,小白还有功课需要做。 ...... 一路吵吵嚷嚷,等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宫殿才有了片刻的安宁。 容白细看杨戬一眼,咬了咬唇说道:“杨公子......” “夫君。” “嗯?” “你应该叫我夫君。” 容白奇特的看到,这位十分霸道的司法天神,此刻说出来话的时候整个耳朵都是红彤彤的。 “夫君。” 她启唇刚开口,就被用唇瓣封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狐狸眼狡黠,说不出的娇憨艳丽,本就该放在掌心之中好好疼爱。 一吻封了唇,杨戬许久没有动作,他们就像是陶俑小人一般一动不动。 只容白睫羽一直轻颤。 杨戬细细嗅闻着鼻尖钻入的一抹香气。 这些时日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如影随形,却从未有此刻离得近一些,闻的更清楚一些。 他夙愿得成,拉开他们的距离,却又不满于此。 又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 “等一下。” 他说完,容白看着出现在杨戬脸上不该出现的慌乱,下一瞬,他就消失在眼前。 容白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 , 98 西游 玉面狐狸称妖王 瑶池。 仙娥们忙碌之余又忍不住的聊着天庭上最近发生的事。 天庭事物大多是一成不变的, 也难得有几个稀罕事儿。 有一个与常理不同的事情发生就值得来来回回的讨论许多遍。 “你们听说没有,那下界要造反的猴子上天上来补了看守御马的缺儿,结果他听了之后大发雷霆, 又反下了界。” “啊?姐姐,这个活不好吗?” “那猴子有大能耐, 当然不满意,又派人将他请上天来,现在就在蟠桃园里了。” 仙娥是被刚刚点化的仙草, 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要让一个猴子去看桃树,但想来蟠桃和普通的桃当然是不一样的,若是没有上峰的允许, 怎么可能尝一尝鲜桃呢。 她连仙桃的味道都没有闻过, 也不知和花香有什么区别。 “明日就是蟠桃盛会了,我们去果园的时候, 是不是刚好会碰上他?” “那猴子凶不凶呀?” 几个仙娥战战兢兢,几次要反天, 听起来是一个凶恶的主。 “莫怕莫怕, 我们是奉旨去采蟠桃, 那猴子不管多么厉害,咱们天庭也未曾怕过, 他连一个蟠桃会的席位都没呢。” 正说着,为首的仙娥听到了动静仰头看去,那在云端上的身影好似......显圣二郎真君? “那去的方向可是兜率宫?” 几个仙娥目光相交, 都有几分好奇。 毕竟传说之中年少劈开桃山,心高气傲不认玉皇大帝为亲眷,封了神位也在下界听调不听宣的, 整个天庭也只有这一一位神仙尔。 而据他们所知晓的,没过几十年时间,这已经是真君殿下第二次往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之中而去了,这种频率对于不愿意到天庭的真君来说,实在太过奇怪。 到颇为引人注目了些。 ...... 杨戬的云飞快。 他动作比理智更快一步,等回神的时候,已经是驾着云往天上来了。 还记得将身上的喜服换成寻常的袍服,已经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杨戬必须承认,他是懂男女之情的。 他的父亲与母亲陪伴他的那些岁月,回首他现在数千年漫长的寿命之中,如沧海一粟,丝毫不起眼。 和那些短暂的时间,家人们和谐的相处,父亲母亲独有的默契一直萦绕在他心间。 他是喜欢那只小狐狸的,他也曾经在老君面前承认他想亲吻小狐狸。 他为了达成目的,愿意付出许多的代价。 所以,为了能够亲吻小狐狸,他入赘积雷山摩云洞,终于迎来礼成。 他亲吻到了小狐狸的唇瓣。 软而烫,娇嫩的不像话。 他只敢紧紧的贴着,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因为杨戬心知肚明,手机只要一动,或许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老君,老君。” 太上老君本在假寐,听着这几声如同催命一般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眸,视线扫在了难得看着有些焦急的杨戬身上,太上老君上下扫视,发现了今日杨戬头上戴的发冠不同以往。 杨戬平日里什么装扮? 一个玉冠法器搞定。 现如今呢? 现在头上竟然顶了一个金冠,正当中还镶嵌着一个硕大的红宝石。 这显然不是他这个徒孙该有的喜欢之物,若没有他的允许,身边之人也不敢擅自行动更改。 但现在这风格却完全掉着了个样子。 能让杨戬心甘情愿的改变......想必是和那位“生灵”有进展。 太上老君不徐不疾的摸了摸白胡子,问道:“怎么了?真君也有空往老道儿这来。” 杨戬觉得一双耳朵马上就要热化了,见太上老君不依不饶,低下头从唇齿之中挤出来一句:“你们都退下。” 几个小童有心想要听一听,但显然杨戬威名在外,不敢招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说罢。”太上老君轻哼一声,脸上却止不住的笑意。 杨戬顿了顿,想起他走时见到的场景:“今日我成婚。” 太上老君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大婚你往这儿跑什么?” “可我原先只是想亲一亲她,好好保护她,可如今.....” 狐耳。 他第一次见到容白露出来的狐耳,他不禁想要吻她。 他想的更多,更全。 他无法概括,在他确定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脑海之中究竟闪过多少种想法。 “啧。” 太上老君嘴里哼出一个小调儿,用眼睛横看了杨戬一眼:“老道儿可还记得究竟是哪一位口口声声的说这种事情龌龊的?” “是不是眼前这位司法天神呀。” 知道杨戬脸皮儿薄,太上老君也没有奚落他太多,竟还有些惊喜,这么快就成婚了,赶紧说道:“老道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周公之礼人间大伦也。” “你不就是这么来的?” “你有什么好别扭的?她是你的妻子。” 太上老君也知杨戬有心也只想杨戬有心结,怕一步步走错,重蹈覆辙,无法保护意中人,开口安抚:“今时之人已非昨日之人。” “还有.....能够让你动心的必定不是寻常,你可有跟她说过你认为此事龌龊?这万一人家还想生个崽崽,你不行,可有的想要上位的。” 杨戬皱起眉头。 忽然想起他到积雷山之时,山下那些小妖已经将排行都弄好了。 不缺,想要上位的。 “我马上回去,多谢老君。” “哎哎哎,你等等。” 太上老君连忙叫住他,往杨戬衣袖之之中失了一个诀儿,扬了扬眉:“你亲师祖不教你,老道来教。” 他拍了拍杨戬的肩头:“好好学,好好和你媳妇玩儿。” 杨戬听懂了话中的潜在含义,忽然觉得袖里乾坤也有千百斤重。 ...... 杨戬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也是脚步急促,没有半分停歇。 但回到积雷山摩云洞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了。 十五的月亮皎洁如玉盘高高的挂在天上,杨戬到的时候进入眼眸的便是容白在月光之下打坐。 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微风吹过她的广袖衣衫,发丝微微舞动,多了许多的清冷,少了都属于他身上的娇俏和艳丽。 她在拜月,在收集日月精华。 她在修道。 她未曾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有丝毫的难无措,她有条不紊的持续着从前的安排。 这个认知让杨戬的眼眸暗夜之中显得更加深邃了些。 他努力克制的欲+望,如同漆黑岩石之下压抑的滚烫岩浆。 表面上平静,其实那里早就已经为她而翻涌。 最后终将将他自己淹没。 靴子踩在了枯枝上,一声脆响让早就发现杨戬的容白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略显平静的目光彻底的让让这一座压抑许久的火山汹涌。 直至喷发。 “夫君?” 容白抬头看着他,有些惊讶在她背后看着的竟然是他。 她一开始不明白杨戬为什么突然离开,妖族那么多的双修功法就用不上了。 不过仔细想来,身为清源妙道真君,司法天神的杨戬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也是理所应当。 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的耳朵为什么突然露了出来,而且还怎么都收不回去。 但容白按照计划出来拜月修炼的时候,逐渐平静了心情收回了耳朵,只认为是自己法术低了,配不上那么高深的道法。 必须要勤学苦练。 她其实想问问,能不能不要打扰她。 他要是忙完了,先回去睡也行。 可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回头的姿态,还有手上没有收回去的结印,都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手腕被攥住。 她落在了一个满是丹药香的怀里。 “我的.....我的尾巴......” 99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狐族有许多的分支。 莫说是因为种族, 便因为尾巴也将狐族分为了一尾狐狸、三尾狐狸、五尾、七尾和九尾。 狐族尾巴不分到底,但相同的是,狐狸的尾巴都很敏感。 所有触感落在上头,都会加倍的返回来。 所以有些狐族直接将狐尾炼成一个可以奇袭的武器, 将弱点转化成优势。 但很显然, 容白这个刚刚入门还没有时间来得及修炼的小狐狸并没有修炼。 所以,当杨戬带着手掌温度触摸她的尾巴之时, 容白声音都出现了颤音:“别, 松.....松.....开。” 落在杨戬那一双在月光之下尽显深邃的眼眸之中却让他的神色更加晦暗起来。 或许对于亲吻他依旧是一个能够自学成才的学问。 白日之时他只会遵循着内心的想法无措的贴上去。 如今却会当一个好师父指导着容白一同合作。 唇瓣很烫, 很软, 他一手能够握住两个的手腕十分纤细,腕骨微微凸起, 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就会留下许多的痕迹。 尾巴尖儿却诚实的翘了起来, 就在他的掌心之中。 容白被憋得泪眼婆娑, 眼眸蒙上了一层氤氲雾色,等知道杨戬是真的打算在这里之后,赶紧喘着气音, 尾音婉转:“功法, 双、修功法。” 都这时候了,还不运转功法, 岂不是浪费? 她在确认了师父庙宇之前出现的那一位有可能是传闻之中的司法天神, 并且对她一个区区狐族都显得十分礼让甚至还有些羞涩的时候便已经计划这一点了。 容白,她曾经想过许多办法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来让自己入道。 双、修功法,也算是正统的道家功法,又不丢人。 至于眼前这一位,虽然她已经在修炼上登堂入室, 但谁怕自己修为高,谁嫌自己修为快呢? 这可是显圣仁佑王殿下亲自送山门来的。 她怎么可以拒绝。 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单纯无辜一心向道的狐狸罢了。 不知道这位大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不知道他能够在积雷山多久,当然要物尽其用。 她躺在地上,此地被杨戬用后天灵宝割据出结界领域,没有生灵能够看得到他们,但他们能够感受到外界的每一寸。 月光落在她的脸颊上,红色的裙子如一团野火,容白上身随着喘息微微起伏,心情久久不能平定。 她如同绸缎一般的发丝倾泻在雪地上,难得看她头上没有宝石堆砌。 狐耳灵动的出现在头顶上,极致的白和极致的黑。 没有任何遮掩的显露出她是一个妖,野性、昳丽、神秘。 她最擅长的就是降低猎物的警惕性。 即便她被狐王保护的很好,但牛魔王的觊觎她并不是头一次遇到,只不过那些妖王都冒犯了神佛,,犯了杀戒之后被诛杀了而已。 好多,还是眼前人以及麾下将士杀的呢。 而且,她的时间不多了。 容白眨了眨眼,眸中落下因为氤氲太久而凝成的水珠。 随着她的话落下,杨戬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她就接着在束缚着手腕的手掌松懈的时间,抬手挽上了他的脖颈,狡黠的看着这位因为她的存在而并不平静的神明。 她还想看到更多的情绪。 “好不好?” 容白尾音绵长,在万岁狐王面前习惯了撒娇的嗓音,配上如今场景,倒有几分春意盎然。 “夫君。” ...... 风很温柔。 显得他额间银纹也似乎成了一个普通装饰。 杨戬轻轻笑了起来,若是最了解他的太上老君亦或者梅山兄弟知道了一定会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但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只有一个目的的容白。 并且容白在试探杨戬对她的容忍度。 “遵命。” “公主。” 他倒没有称呼容白为凡间称呼女子的那位称呼,太多世俗和平淡,他不喜欢。、 积雷山被呵护的长大的公主,万岁狐王视若珍宝的玉面公主,是她如今所有的形成。 杨戬喜欢她的眼睛,那双刚烈的眼眸。 她爱积雷山,积雷山也是她的荣耀。 他希望,能够永远的保护她,让她永远做备受宠爱的公主。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嗓音清冽,带着浓重的旁的意味。 清源妙道真君,修炼九转玄功,威名赫赫,立下不世之功。 九转玄功,功成之前杨戬心如止水只想营救母亲,功成只后杨戬心无旁骛。 他接近万年的寿命第一次情动,只为了眼前的小狐狸。 功法开始运行,容白瞪大了眼眸。 “唔”。 只剩下一个气音响在耳畔。 绳结解开。 容白不知道,她放出来了一只多么凶猛的野兽。 那严丝合缝的劲装、道袍之下隐藏的是伟岸的身躯,容白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已经被其他事情剥夺。 夜色之中银纹幽暗。 她四肢百骸因为功法的原因暖洋洋的,此刻她却无瑕高兴。 月亮很美。 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 她终究是将一个天神拉在了地面上。 她也终究累的只能呜咽,一开始倒还骂杨戬几句。 杨戬不满她失神。 白皙的肌肤上不知为何感受了几分凉意,如同鳞片甲胄一般。 容白不可置信体内的变化,狐耳颤了颤。 她好似忘记了一件事。 清源妙道真君,显圣仁佑王殿下,还精通变化之术。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倒显得如同常人一般,说出的话却充满着属于他的傲气。 “你还记得吗?婚礼之前,有一个妖王说蛇族的夫婿好.......” 容白欲哭无泪,她已经完全不能消化了。 谁说的找谁去啊。 她只是想要搞个大神而已,这个大神还不是她搞来的,是主动送上门的。 “夫君.....夫君......” 她只能这么喊他,她不知该要怎么说。 却只能下意识的朝着唯一能够依靠的生灵求救。 即便所有的云雨都是他给带来的。 蛇族,不,亦或者说本身的杨戬就已经足够可怕,容白张了张唇,咬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终于也对,传闻之中的杨戬有了更多的了解。 杨戬,战神。 阐教三代首徒。 ....... 杨戬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干净利落。 天庭人尽皆知,二郎真君心高气傲,不愿意认这天家亲眷,但又因为他太过出色,又让天庭无法割舍他的存在。 所以那蟠桃盛会,他从不参与。 可该得的蟠桃,却准时落在他的府上。 习惯了对于蟠桃会的忽视,杨戬也就比在场的其他神仙知晓的晚了几步。 被二次哄上天庭当官儿的傲来国花果山孙悟空,大闹蟠桃盛会。 紫气东来,云霭雾色,彻底的烟消云散。 他将去采蟠桃的仙女定住,掀翻了蟠桃林,又大闹了整个宴会,掀翻了所有的桌案。 彻彻底底的闹了一次天宫,将所有的神仙。一直想要维持的面目,弄得个一干二净。 这一次他彻彻底底的反下天去。 这件事天庭大为恼怒,但此后容白说起的时候只觉得天庭的高傲真可怕,旁的不用说多。 单说即便是没有将招安的孙悟空放在眼里,不至于如此轻蔑,也不至于闹得不死不休。 高傲会被付出的代价的。 他们只是习惯了高傲了。 “为什么把猴子放在蟠桃园,这不是找事吗?” 杨戬听到的时候心有所感,好似什么被触碰到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庭确实高傲,但他更加相信,牵扯到西牛贺洲灵山的这件事非是巧合。 ...... “俺老孙不做什么天庭的官儿了。” 孙悟空将定海神针金箍棒矗立在地面上,大喝一生藐视诸天神佛:“俺只做齐天大圣!” 说罢转身离去,那潇洒的身影,竟比在天庭这么些时日都来的要痛快。 玉帝大怒:“快去,快去捉拿他!” “绝对不能放过!” 孙悟空离了下界,花果山的诸多猴子十分开心,他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大王能够一直在他们身边。 他们是如此单纯的喜欢着保护他们的这位大王。 牛魔王本来才喝了孙悟空带下来的美酒仙酿的时候十分开心,认为自己这一把赌得很对。 妖族,妖,即便他一心想要抹去这一个事实,一直称呼自己为魔王。 但是不论如何他都是一个牛成精的妖族。 无论如何也没有被放在眼中过。 还有那万岁狐王,不过仗着些许岁数,就敢不把他老牛放在眼中,还讲究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妖族早就被诸天神佛遗弃,打杀妖族没有丝毫因果全天下所有生灵都知道。 偏那万岁狐王还讲究什么道法自然,不能贪图一时之快,不能吃人。 之前他还担惊受怕连和玉面公主都没说说几句话,教一教姑娘家家不能用武器,万一弄伤了自己怎么办,不过如果她想学的话,他可以教教她。 就听着孙悟空跟一个野猴子一样的想要试图反了天,却没想到是有大计划的。 到天上去做官儿呀,这可是头等大事。 “今日回来,是因为俺老孙彻底的,不在那天上做官儿了。” 牛魔王觉得自己好像喝多了,好像出现了幻觉,不知道究竟听到了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彻底的打扰了他的思绪。 不对不对,孙悟空怎么会又造反? 这都是上次的事情了,怎么可能会再一次重演。 他该好好想想,这一次他到积雷山摩云洞见到那万岁狐王可要好好的摆一摆架势,一定要让着虎王主动将万贯家财和宝贝女儿亲自送上门来。 求他收下。 100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没有妖族这么没有眼色, 刻意的来打扰新婚的小夫妻。 即便是对杨戬这个女婿依旧心不甘情不愿的万岁狐王,也没有派人来打扰。 容白宫殿之前成了所有妖族禁止踏入的地方。 或许只有天知道,容白现在有多渴望着自己父王亦或者究竟是谁都好, 快来救救自己。 “夫君, 可以了, 可以了。” 她仰着头,泪珠氤氲在眼眸之中,眼尾带着红晕。 他们已经到了洞府之内, 透过菱花窗棂容白已经晓得又是一日白昼。 但她,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多久了。 外头是裹着冬雪的瑟瑟冷风,里面是真君殿下包围的严丝合缝。 她早就已经感受到双修的功法到了巅峰, 无法吸收更多, 更杨戬说完之后只有一吻匆匆落在她的睫羽之间。 而后缠着她的那蛇尾变成了一只玄色狐尾, 容白一只觉得自己毛发十分柔软,是她最为喜欢的。 可蹭在她身上的狐尾上的毛发却有些粗糙,就像之前杨戬的手抚在她身上时候一样。 即便精通变化,也不能惟妙惟肖。 她求饶,杨戬不停, 只说着:“还不够,既然要好好修炼,那就更应该专注。” 容白失神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小腹, 扑朔翅膀的声音传来, 显然就是二郎习惯了待在她的身边,因为没有灵智也不懂什么别的弯弯绕绕, 虽然万岁狐王阻拦,但这就来找她了。 他总有寻找她的办法。 容白无暇想太多,只觉得来了救星。 至于二郎是不是杨戬的对手.......但凡有些羞耻之心, 他还能真打死她积雷山的生灵? “二郎,救我!” 玄色的羽翼在阳光的流转之下披上了一层金甲,二郎对于新主人的喜欢本就超越了强壮的老主人。 而且他先是看听到了正在哭泣的新主人的求救,紧接着就是用绒被将他们两个裹起来。 他只下意识的遵从着主人的意思,要保护主人,哪里知道原先主人究竟有多么的厉害。 但扑朔充满着锐利攻击之意的攻势让还没有来得及得意的容白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容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有恃无恐,知道杨戬不会伤害她甚至不会伤害她在意的,便疑惑问道停滞下来失去了光彩的二郎:“二郎,这是怎么了?” 细细碎碎的吻如同落在的细雪一般落在她的眉间,此刻二郎额间的羽毛上竟然流露出属于杨戬的银纹。 银纹流转,古老的法术在传承着。 容白心里的猜测,一瞬间千回百转,她特别聪明,察觉到了一点真相的边缘:“是你?” 她不敢置信,侧身看着杨戬,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肩上深深地齿痕。 杨戬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带着餍足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带来阵阵痒意,容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下一瞬就让她惊诧一声。 “是我,又不是我。” 二郎,不,扑天鹰一直并无灵智,无法用妖族的评测来看他。 而他携带的杨戬的那一抹灵魂,才是他看起来更加聪慧,被万岁狐王万分期待报以重任的原因。 他的灵魂在被她无意之中相救,喜欢他的又何止懵懂只有本身意志的扑天鹰。 他透过扑天鹰的眼睛,见过她的所有。 “一直都是我。” 天上的鹰是他,地上的花是他,庙宇里的神明也是他。 这才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嘶。” 杨戬刚刚说完,又被咬了一下,暴露出来的肌肤上除了往日里被隐藏极好醒目的沟壑风光,还有几个齿痕。 密密麻麻。 和一身雪花红梅的容白比起来,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两个谁更凄惨一些。 容白咬完也就泄了气,知道杨戬被小狐狸迷的要死,越发有恃无恐,之前的担忧和小心全部消失不见。 抽泣几声连连控诉,连头顶上的狐耳都显得无精打采了些:“你个骗子。” “你还跟父王说,一辈子都不让我哭。” “就你让我哭的最多。” 杨戬手足无措,他刚刚分清吃醋,不满容白惦记着双修也不记得他,容白一哭把他曾经言之凿凿的记忆也给翻涌了出来。 ——“龌龊之事。” ——“绝不会让你哭。” 司法天神顿了顿,额间银纹也显得和善了些,细细吻过容白睫羽,然后有些歉疚的开口:“除此地外,戬绝对不让公主哭泣。” 说着,又动了一下,容白不敢再哭,只记得赶紧挽着他的脖颈叮嘱:“功法....功法。” 却不知,真的有神明,是在跟功法吃醋。 ...... 积雷山如同桃花源。 外面即便乱了起来,大火也没有从南赡部洲烧到西牛贺洲来。 容白只知道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这一次又反下了天,在花果山的几位妖王除了有一位禺狨王不见踪影之外,明面上所有妖王都留下来与天庭派下的军队抗衡。 但实际上,其他妖王已经开始撤离小妖,就连其中妖王都有想要离开的。 最后悔但走不了的便是牛魔王。 之后容白知道的消息都晚了许多,消息已经不好传过来了。 她也无从知晓。 天庭派了哪吒三太子为将,托塔李天王为帅,但据说,那哪吒三太子一动起来兵器李天王就开始瑟瑟发抖。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肩负着塔座子的职责,不敢松开。 生怕下一瞬就被他的儿子给暗杀了。 不,是光明正大的杀了。 托塔李天王有心拖延,立刻上表求助,却不知道这和稀泥想要贪污的真实在玉帝看来却充满着疑惑:“这猴子究竟有多么厉害,才能连万岁狐王0万天兵都能够逃脱,还让托塔李天王再一次上表求助。” 说完看向观音菩萨,端坐莲花宝座的观音菩萨微微一笑,便说道:“陛下若是有心,贫僧可举荐一神,必然能让陛下满意。” “正是那现如今居于灌江口的显圣二郎真君。” 观音菩萨眉眼低垂,道不尽的温暖和蔼:“虽说听调不听宣,但只要陛下只派下调令,那真君必然前往。” 预计觉得十分有道理,但既然是调令而不是宣纸,所以调兵的旨意就需要有神来奏。 连忙差遣之前就到天庭告状的鬼王下界走一遭。 梅山兄弟还有灌江口的诸多麾下也一直关乎着这花果山的各种事项,连孙悟空闹出来的几次反天也都历历在目。 梅山老大一直直呼:“看来二爷不在灌江口,就是去操劳此猴子之事,二爷真乃是有先见之明。” 哮天犬觉得说的对极了。 然而这战事闹大,杨戬也一直没有回灌江口,在灌江口的众人也没有听到花果山之中出现杨戬的身影,这才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二爷什么时候平定叛乱,不是单刀直入?这猴子有需要这么郑重吗? 梅山兄弟几人都察觉了不对,只有哮天犬依旧乐呵呵的摇着尾巴。 鬼王来的时候先是通判大喊一声:“天使来临,奉旨而来。” 梅山兄弟面面相觑,这眼下旨意直接到了灌江口的真君神庙,便是这般真君也未曾露面,怕是真的对天庭有意见到了脸上要么就是被重要之事耽搁了。 杨戬不在,真君神殿就是梅山兄弟当家,老大先嘱咐兄弟几个出门迎接圣旨,香气氤氲,梅山兄弟这才告罪说道:“真君外出平乱,暂不在此,马上归来。” 说罢,也就开始领旨了。 那鬼王一看,杨戬果然是不在,心下十分感动:真君竟然如此恪尽职守,真乃是天庭之幸,哪敢还说些别的。 等到应付完了鬼王,梅山兄弟接着旨意面面相觑,最后无法,还是老六说道:“二爷走的时候不是留下了传讯法宝,若是这样的话,大哥就先去清点,现如今在灌江口的神兵还余下多少,银和马在何处,我去联络二爷。” 现如今只能够拖延,若是二爷真出了意外联络不上,那也只能和天庭告罪,他们该出兵的还是一样出兵,断断不会让天庭累了二爷名声。 老大一想,既然二爷不在,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见诸位兄弟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老六万般祈祷二爷只是有事绊住了脚,而不是因为扑天鹰落入妖魔全套深陷险境,连和他们联络都不成,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联络符咒:“二爷......” 他声音刚落,未曾想到那方接着相应了起来:“老六?” 声音竟然难得带着些愉悦。 老六觉得自己没有听错。 除了声音低沉,比往日沉静一些,越发像是他们既然初次相识之时,那个勇敢无畏还未经历过世事,会因为一朵花开而高兴的少年。 “二爷在何处?天庭下了旨意...” 杨戬那边顿了一下:“我知晓,调完兵将之后先出发去花果山,你带着其他兄弟和哮天犬来积雷山摩云洞一趟吧。” 老六不知杨戬意欲何为,但在他眼中杨戬从没有做错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信任也不需要有任何的疑问:“是,二爷,我马上通知兄弟们。” ...... 虽说没有任何疑问,但驾着云到了积雷山山脚之下的时候,梅山老大总算忍不住的开口:“二爷是说让咱们来此地寻他,而不是让咱们剿了此地,对吗?” 哮天犬不说话,能见到主人,他怎么着都行。 到妖精家里做客,他们这还是头一遭。 “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就这犹豫机会的功夫,十几个小妖就已经围了上来。 “打搅了,我们来寻二爷。” 为首的小妖正是杨戬见的要给容白做第十八房的小狐狸,精明的狐狸眼看了看七人一狗,见几个人的阵势都长得像是驸马。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冷哼一声,见7个人长得都不怎么俊俏,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若是要见驸马,就跟我来吧。” 驸马。 驸马。 梅山兄弟几个一同默念了这两个字,平静的脸色之下是龟裂的瞳孔。 不敢相信这两个字眼是怎么和杨戬挂起钩来。 他们有心反驳,但想起来杨戬说话时候的平静,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已经跟随着脚步踏上了山。 积雷山是一个好地方,即便他们几个一直坐着斩妖除魔,的伙计也觉得此地颇为适合妖族生活完全没有混乱的意向。 反倒有种偏安一隅的王国之味。 就他们上山的这几步,一路之上不知有多少小妖和惊怪潜伏着,只要他们稍稍有异动,便会立刻传讯出去。 还没整理完心情想要从红狐狸的口中套出些什么,等到回神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在一个巍峨洞穴之前。 远目望去,一劲装男子正握着一女子的手习剑,不像是教授,只体会出了情意绵绵。 他们几人呆愣在原地。 “参见公主,有驸马友人前来拜见。”这是红狐狸。 “主人!”这是哮天犬。 两声声音交汇在一起,哮天犬着急的跑出去,忽然一个急刹,更激动的声音响起:“扑天鹰!不许霸占主人!” 扑天鹰扑朔一声飞起来,哮天犬分明能飞偏偏要用原型抓扑天鹰,鹰飞狗跳,特别热闹。 老六先一步回神,戳了戳其他已经成为了石雕一般的兄弟,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二爷,哪里是被穷凶极恶的妖魔给困住了。 这分明是乐不思蜀,连哮天犬都忘记了。 昔日一同反天,他们几个都不曾如此无措,万万没有想到二爷也会有情窦初开的一日。 老六忍住热泪,不先计较计较他们的担忧,心里只有一句话盘旋。 ——二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俯身拜下: “参见夫人。” 101 西游 玉面公主称妖王 杨戬走了很久, 直到金银童子又来看起了八卦炉里的火候,直到太上老君也收起来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一步一步往兜率宫深处走去。 三十三重天, 做于兜率宫。 身为太清老子的善尸, 太上老君主动来到天庭的时候让玉帝喜不自胜。 他脚步晃晃悠悠,等到了深处可看外头诸天星辰光辉之时,轻笑一声:“那猴子真不愧你教出来的。” 兜率宫内没有任何回应。 太上老君轻笑着看了一眼垂在地上柔软的帷幔, 满天银河缓缓流淌, 这里寂静无声:“你的弟子有教无类,虽优劣不清,但......有些很好。” 他口中说的是那个造反被招安,反下天之后之后又被招安在蟠桃园里的孙悟空,但又仅仅说的是孙悟空。 他知道,那个听他说话的也知道。 风吹过,帷幔微微晃动了下。 太上老君也没有理会, 随后兜率宫又恢复了原样,他零零碎碎的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哎呀,这八卦炉的火候还差一点,老道儿得让童儿在加点火。” ...... 容白从床榻上爬起来之后便开始调理内里。 她也终于发现, 她其实只是对于妖族传承下来的修炼功法并不适配,反之别的功法在她手中全部相通。 容白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轻声开口问着自己父王:“若非我踏遍千山万水去拜师,若想要修炼,是否只有吞食人族这一条路?” 万岁狐王不言, 却已经说明了态度。 妖族在历史的舞台之中逐渐离那光辉的过去越来越远, 现如今知晓妖族从前的生灵要么不会说要么不能说。 谁会知道从前妖族是多么的大势,谁会知晓“凡有灵识者皆为妖族”从不是大话。 妖族本身的修炼功法无法传承,若想要修炼只得逼的妖族吃人。 妖族凶恶, 必须被整治,已经有多少妖族知道这件事她没有办法知道,便连万岁狐王都只能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难得糊涂, 毕竟即便不吃人,又要怎么来证明?难不成要剖开肚子来证明吗? 若是这般下去,恐怕妖族没有多少个年岁了。 容白废寝忘食的修炼,幸好身边有着杨戬一直陪着,最耐心的老师收最便宜的谢礼,她一刻也不敢耽搁。 尤其是一郎便是这个一郎之后,她更加有恃无恐。 小狐狸的爪子已经不是小心探出看看有无埋伏陷阱,而是堂而皇之的直接物尽其用。 是她积雷山的驸马,是她的夫君。 梅山兄弟奉了杨戬的旨意到了积雷山,除了一心要和扑天鹰争宠的哮天犬,其余人映入眼帘的便是容白。 此地的主人,他们要尊敬的主母。 他们到的时候,一爷正在带着主母练剑。 见他们一到,也就停了下来。 墨色的长发如同锦缎一般被盘起一个发髻,步摇上坠着的珍珠因为她刚才的剧烈活动落在她的眉宇之间。 主母生的很好看,带着点艳丽的逼人样子,只是眼眸之中会翻涌出来的对于世界的好奇显露出她的年岁定然不大。 在加上因为刚才正在对招,杨戬下手从来不会留情,眸子之中因为热切而夹杂着许多的水光,只让人觉得第一眼她是可怕的。 再一眼却生不起任何的防备心。 老六率先收回视线,直到杨戬在此地什么都好之后,便领先众人先说道:“拜见夫人。” 其余几个兄弟惊讶的看着老六,没有想到会是他率先行礼,倒显得他们几个不懂礼节,几人面面相觑赶紧跟随着行礼:“拜见夫人。” 除了哮天犬依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惦记着和扑天鹰争宠之外,这画面十分和谐。 “你们好。” “殿里歇息一下,有话你们兄弟慢慢说吧。” 她缓缓说着,声音沉稳,并没有梅山兄弟在开口之前想象的仗势欺人,借着真君的势目下无尘,亦或者害怕他们兄弟几人沾染了血腥气,毕竟都是斩妖除魔的。 现如今这般倒觉得很好,不卑不亢,也将他们兄弟几人放在眼中。 也是,一爷千万年才芳心动一次,定然眼光差不了。 他们兄弟几个曾经以为那天规真的成了天规,现在仔细想想起来,他们几个反天的时候现在的小妖还没有出世! 只要一爷喜欢,只要一爷开心,就已经足够。 他们兄弟几个看着一爷成家,也觉得开心。 就是......说起来,积雷山摩云洞虽然在西牛贺洲,不在南赡部洲的领地,但他们的名声一直很好,也耳闻过万岁狐王的万贯家私。 一爷,如此骗一个小姑娘.....有失妥当。 尤其他们几个来正是要发兵讨伐花果山的妖,若不是夫人主动离开还真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何止是梅山兄弟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容白,容白也多看了几眼梅山兄弟几人。 傲来国花果山那边战事已经焦灼到需要宣召杨戬来出手了,她不知要说些什么,便主动将地方让给了他们这几个穿着甲胄的将军。 杨戬眼中含笑,十分骄傲,此刻他喜欢的妻子在身边,兄弟在侧,狗和鹰在追逐嬉闹,十分满足,连该要面对的战争也不想要过问。 却忽然见容白招了招手:“一郎,我们走。” 正在低处盘旋的扑天鹰嘶鸣一声,迎着众人瞪大的眼睛落在容白肩膀之上。 等到容白离开了也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怎么忘了,一爷是为了寻扑天鹰这才出来的。 看来,扑天鹰成了媒人,而且,这家中地位实在是说不准。 “整兵如何?”杨戬收起心情如常问着梅山兄弟,梅山兄弟连忙整理思绪回复。 只剩下哮天犬后腿扫了扫耳朵,疑惑的问道:“难道我哮天犬还有失宠的一天?” ...... 和孙悟空的对阵终究不算太过尽兴,梅山兄弟带着灌江口草头神制服其他妖,而杨戬则和这个他闻名已久的猴子对阵。 他看着眼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心里百感交集,只觉得好似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一下下的对阵之中他们也发现所修习的功法师出同源,更让杨戬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你这小圣,昔日你娘被你亲娘舅给害死,你怎么还为他出头?” “倒不如来投靠你大圣爷爷,免得你这一身的狐狸和花味,藏不住也和你娘一样的下场。” 孙悟空觉得这天庭真可怕,这司法天神身上又有花香又有狐狸味,这神仙当的真牛,怪不得他老孙干不了。 正在对阵的杨戬红了耳朵,冷哼一声,心里盘算着自己从前可比这只猴子聪明多了,收下攻势迅猛,想要快速结束战局。 而后他带着麾下兄弟回天庭复命,他看着站在众仙之间的太上老君老神在在的样子低下了眉眼,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现。 也不知,这个猴子究竟有什么样的妙用。 杨戬回到积雷山摩云洞的时候容白正在拜月,她对于修炼十分虔诚,只恨时间不够,所以越发刻苦。 她听到了靴子落在积雪上的声音,回头看着杨戬,眼眸之中倒映着繁星点点:“回来了。” “夫君。” 杨戬浮躁的心安定下来,玄色锦衣的战神收了浑身铠甲,朝着他的柔软走去。 “回来了。” “公主。” 容白知道结果所以也不会干涉杨戬,她修炼的功法对她来说好似前世修炼过一般格外的娴熟,现如今只差淬炼了。 她准备了许多问题想要好好问一问杨戬,一个个的都问清楚了。 杨戬听着雪地林间鸟鸣窸窣声响,听着林中短暂枝丫摇晃。 听着容白的充满朝气的声音,才发觉自己的心也终于宁静了下来。 容白的嗓音很有特点,她习惯了撒娇,声音总不自觉的带着上调的弧度,尾音会拉长,不论说些什么,听在耳中有种娇嗔之意。 可她本身音色却带有山谷清冷之感,宛如天空之下飞翔的小鸟,充满着朝气。 杨戬怀抱住她在怀中,一点一点的解答。 他见证了孙悟空,知晓孙悟空绝对不会被放弃,可他的胆子总让他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孙悟空的前路,总让他会产生物伤其类之感。 杨戬压低了嗓音,清正的嗓音如今像是暗巷之中散发出来的醇酒,带着引诱迷惑,一点点的讲解着容白的不同之处,一边引诱着他的目标主动靠近。 他会保护好她的,世间被锤炼之生灵再多,他也希望她永远无忧。 “公主。” 他长叹一声,而后引诱着主动送上门的公主学习新的修行妙诀。 不可口述,只可亲自传授。 ...... 孙悟空大闹天宫,上一次将蟠桃园给掀翻,这一次将太山老君的仙丹全部吃了之后又在八卦炉之中练成了火眼金睛。 太上老君的灵宝八卦炉被他掀翻,他中了那如来佛祖的暗算被关在五行山之下。 此地偏远,人逐渐不来,兽怕威压,鸟雀都不敢在此停留。 那杨戬跟他说过保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性命无虞,孙悟空也没有什么可挂心的。 无人做伴,只除了日日夜夜诅咒那如来佛祖之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弄清楚——那个杨小圣,身上两股香味。 养了两个,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而且这味道又好闻又同样的占比,只能是同一处、同一个沾染上的。 能不能,能不能跟他老孙说说,他们个是怎么相处的。 他就是想要弄清楚。 不然心里痒痒,就跟那桃毛粘在他道体上一样难受。 102 西游102 玉面公主称妖王 这种想要看清楚事情究竟的想法, 让他的心情没有一刻得到安宁。 一骂如来佛祖就想起来杨戬身上带着的两股香气。 一想起花果山的小猴子们就想起杨戬身上带着的两股香气。 怪不得是瑶姬的儿子,这么叛逆。 还一娶娶了俩。 也不知晓这一个原型是狐狸的另外一个原型是个花他们三人是怎么相处。 不愧是瑶姬的儿子,一点也不把那玉帝老儿放在眼里。 以前反天, 现在做司法天神知法犯法,真厉害。 嘿,这事儿要事要让那玉帝老儿知道了可不得气死那玉帝老儿。 就是也快难受死他老孙了。 心底里有事情惦记着的时候, 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再加上孙悟空被压在这五指山之下,周围本就寥寥人烟现,如今听说了,这天降奇山之后更不敢靠近,俨然已经把此地当做了禁地。 人不敢过来,有些警惕性的鸟雀野兽更是不敢靠近。 于是孙悟空就在这儿看着草地变绿色,而后逐渐泛黄,逐渐枯萎, 冬雪落下。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他不冷不热, 却堪堪三年过去, 只觉得有些寂寞比他往日过的所有的日子都长。 他的眼睛一开一合,半梦半醒之间还嚷嚷着:“那如来佛祖坑害俺老孙......” 还未等说完,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彻底赶跑了他的瞌睡虫, 让他的眼前猛地一亮,火眼金睛也忍不住的半咪躲避了一下。 “终于找到你了, 小猴子。” 这个声音孙悟空不知道该要如何形容,比他在蟠桃园见到的仙女要更春日一点,比他在花果山见过的许多小母猴要更冬天一些。 总之, 他见到了这三年内的一道光。 他眨了眨眼睛,睁开眼睛看到,已经步入他眼前蹲在面前的人。 原来不是他见到了光。 而且这绫罗环配太过闪烁,映衬着第一抹黎明到来,让他有些不习惯的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你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这不能随便过来吗?” “小心俺老孙......呲呲。” 孙悟空十分穷凶极恶的朝着来的人呲了呲牙。 眼前这个人,即便是孙悟空的审美之中只有猴子才是真绝色也说不出半个丑字。 虽说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狐狸精,但浑身仙气缭绕,并无肮脏之浊气,一看就是没有染上过人命因果的。 孙悟空也乐于做个善人,指点一样,免得误入此地的小妖精被天庭给发现了,又要处置。 “我才不怕,就是来找你的。” 容白歪了歪头,伸手为孙悟空清除他头上的杂草。 几枚种子落下,刚好混杂着雨水和土就在孙悟空的毛发上发了芽生了根,长得还十分茂盛。 哪里还能看出传闻之中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之风姿。 但容白一看这孙悟空眼眸之中闪着灼灼的眼光,便知道他还是那位齐天大圣。 也不枉费她从西牛贺州赶来此地,为此和杨戬割地赔款,承诺了不少的事情。 “我就是来找你的。” 孙悟空本想说些什么,如此近的距离,他一瞬间发现了自己忽视的东西。 ——两种香气。 带着花香味儿的狐狸精。 不是花妖和狐狸精。 分明是带着花香味的狐狸精,怪不得那杨小圣的身上气味如此均匀。 “你...你....你” “什么?”容白有些好奇,孙悟空这是怎么了。 她对这个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有诸多传闻的小猴子本就有几分好奇,后来听闻他大闹天宫,虽然说在他看来,时机和动机都有些仓促,但勇气可嘉值得鼓励,所以她对孙悟空也充满着耐心。 “你和那杨小圣.......” “是我夫君。” 她有着与这荒山野地并不相容的精致。 “不过大多时候我是我,他是他。” 容白生的极好,她缓缓看向东方,睫羽低垂,朝霞逐渐蔓延天边晕染出火光,紫气自东而来,是一片好天气。 这些都是出自她口。 往日里司空见惯早就已经是寻常之物,无瑕分出几缕阳光的景色,在她眼中都成了可以说出来的奇珍。 孙悟空觉得自己的心情,好死也安宁祥和了许多。 尤其是心里荡漾着的猜想总算落了地,虽然未曾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刺激,但也没差多少。 容白拿出自己带的果子,全都堆在孙悟空面前,桃子,梨子,香蕉,嘉庆子铺满了一地。 孙悟空也不是矫情的猴子,接过来就吃,容白问他要桃核,埋在地里,准备施法让快速成长却一直不动。 孙悟空知道此地的特殊性,也没有阻拦,而是感受着容白与他如出一辙的功法眯了眯眼睛。 冷静的思考起来。 ——师父临走之时只说闯了祸,莫要供出他来。 ——难不成这小狐狸就是师父收的小徒弟,师父担心他这才让师妹送来东西? 只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一直都有各地监视,杨戬之事未必敢呈报上去,但他们师父一事还有小狐狸的身份或许就会成为天庭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可不行。 他明白了,他都明白了,师昧就是在暗示他。 师父心里有他。 孙悟空十分感动,连吃桃的动作也慢了起来,容白不知道孙悟空究竟想些什么,见无法用法术催生,就把他吃过的桃往周围埋了埋。 确保但凡发个芽长成树,结了了果子之后,孙悟空的位置伸伸手就能吃得到。 等大功告成之后,她拍了拍手,身上带着的各色首饰法器,碰撞在一起,也响出了清脆的声响:“你放心,花果山那边我会派手下照看的,这一旁的等你出来再说。” “俺老孙还会有出去的一天吗?”孙悟空有些失神,他未曾想到师妹竟然如此相信他。 比师父还要信任他。 容白点点头,头上不摇上坠着的珍珠也一起摇晃。 她能够得到的消息都是妖族传递来的消息,他并不知晓天庭和灵山究竟在筹谋些何事,也不知晓这猴子究竟成了哪一处的棋子。 孙悟空是不世之才,要么就不会留下他的性命,若是留下了他的性命,必定就会将它物尽其用,收付为自己人。 容白觉得孙悟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但物伤其类,所以多有关怀。 而她这些年逐渐掌管着积雷山,也懂得如何才能够树立自己的威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敢在这个关头以妖族的名义来到这五指山,为孙悟空送一些关怀。 她有恃无恐,知道天庭不会迁怒于积雷山。 而且她见到这个闻名已久的猴子,竟然也觉得十分亲切。 就好像在哪里已经见过一样。 可猴子没有到过西牛贺州,她也未曾去过傲来国花果山。 怎么可能见过。 “放心,你一定会出去的。” 孙悟空抬头看着眼前即便是已经有了震慑人的薇娅气质却依旧,还有着些许稚嫩的小狐狸。 缓缓点了点头。 他也相信。 ...... 四百年后。 积雷山摩云洞。 长枪攻势浩浩荡荡,每一次一挥都带有灵力的风霜,朝天上袭来,丝毫不怀疑,若真的被中招,只怕半条命就会陨在这儿。 纤细的手腕握着两把长剑,招式向她袭来,她也丝毫不惧。 在即将来到眼前之时,裙摆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反守为攻,灵力的剑气朝着长枪劈砍而去。 只一回眸之间,人已经到了背面。 手持长枪的杨戬是绝对的力量,而容白柔软的不像话。 而在这一招一式的对阵之中,也琢磨出了关于“力”的存在。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若外头有人说有人击败年间就能够和传闻之中的司法天神对招的有来有往,那定然是胡说八道,异想天开。 却不知,真的有此奇迹。 容白日日夜夜都不停歇,也终究迎来了好的结果,她仍然觉得不够,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急。 最后,裙摆随着人随风飘荡。 凌厉的身形凌空压在了长枪的枪尖之上,动作大开大合灵动,非常极致的红衣缀着一层金光,下方极致的玄色绘着云纹。 额间的银纹。也少了杀戮之气,反倒多了几分平和。 夫妻两个十分有默契的停下了手中对招的阵势,杨戬深感欣慰,即便容白的师父乃是闻仲太师,但他也只不过是传授了功法,这一招一事日日夜夜都是他在随处教导。 是他教授出来的延续。 他与有荣焉。 “公主,为夫觉得今夜我们可以再试一试新的功法。” 收起长枪,那一声凛然气势的战神,消失不见又变成了积雷山摩云洞对公主最好的驸马大人。 400多年的默契,让容白瞬间明白了杨戬话中含意,嗔怪他一眼:“大白天的,胡说些什么。” 她白天要练功,要关注积雷山摩云洞。的各种事物早就不许杨戬白日里胡闹说些这个了。 “咳咳.....” 万岁狐王刚来,进入耳朵的便是杨戬这句话,他轻咳几声,提醒女儿女婿自己的到来。 还有老人家在呢。 万岁狐王一头如同锦缎一般的白发,即便马上万岁也未曾有丝毫老态,容白的眼眸像极了他。 而万岁狐王又多了一份经历世事后的淡然。 金冠白玉,他心疼的抚了抚自己宝贝女儿的头发,替容白整理好有些凌乱的鬓发,小心细致。 然后对着杨戬说道:“你过来,本王有事要和你单独说一说。” 那每一次的剑刃落下之中以灵巧著称,却带有诡异的杀机,一招一式之间裹挟着挥是天地的风。 103 西游103 玉面公主称妖王 容白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熠熠生辉的太阳, 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过了良久,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之后,这才开口问道:“父王跟你说了什么?” 身后的杨戬拧着眉头,表情有些怪异, 已经多年未曾碰到这种难题, 让他的心里也泛起疑云, 十分不平静。 “父王未曾与我多说什么, 只是长叹一声, 拍了拍我的肩膀。” 杨戬称呼万岁狐王为父王, 已经是十分习以为常的称呼。 万岁狐王爱屋及乌,即便是对于杨戬的身份略有一些微词, 但在他眼中, 这个女婿是容白亲自选的, 所以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杨戬也迟了数千年之久,在万岁狐王身上感受到了长辈的疼爱。 他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万岁狐王是一个合格的长辈, 让他慢慢适应了积雷山的生活。 杨戬见容白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伸手环住了容白将他抱在怀中。 他的身形十分高大, 玄衣劲装将他强健的体魄显露的一览无遗。 容白身形显得羸弱,即便十分高挑,在他的映衬上更显得娇小了几分。 被杨戬抱在怀中就像是完完全全的笼罩在了怀抱里。 充满着强势和温和的割裂感同时出现在一个怀抱之中。 独享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静谧。 容白自从去探望了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之后便越发沉静, 她算了算日子, 还有两日就到了父王的万岁生辰。 日子越来越逼近, 她的心也时刻不能平静。 她抬眸看着杨戬, 流露出她与维持了许久在旁人面前的坚强从容不同的一面,深吸一口气说道:“父王后日便是万岁的生辰。” 杨戬不懂。 他不懂万岁对于妖族来说代表着什么。 容白眨了眨眼睛氤氲出来的雾气:“只看明日,若是成了父王, 就会是世间唯一的一个万岁妖族。” “若是不成......” 她的未尽之言,若是不成的话积雷山恐怕就真的要依靠她了。 容白话还没有说完,杨戬脸色一变先行将容白保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苍穹。 只见刚才还霞光普照日光辉煌的天空之中,已然凝聚出了劫云密布在天边。 光芒万丈的大日被黑压压的乌云和遍布的闪电给笼罩住。 刹那间天空一片漆黑,好似天破了一个洞一般。 电闪雷鸣之中,只有闪电留住的那一刹那,才方见点滴光明。 “父王!” 妖精们最害怕的就是电闪雷鸣。 族中常说,天上的神来抓他们的时候,就是用的这阵势。 可积雷山摩云洞的小妖们吵吵嚷嚷身影灵巧,可一个躲在洞穴之中的都没有。 他们害怕,但依然流露出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苍穹之上的那一道身影,心怦怦直跳,万般担忧。 ——狐王,是狐王的雷劫。 容白凄厉大喊一声,她原型的指甲。在情绪波动的时候不自觉的露出来在血肉手掌上刺出血痕。 比她的理智更快一步的是鲜红的身影已经凌空而起,飞入那苍穹之中。 “父王!” 这是她的父亲。 杨戬不傻,身为司法天神的杨戬明白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苍穹之上代表着什么。 他拉住了容白的手,神情凛然,眸色发红。 此时此刻的情形和记忆之中,在桃山之下,他面对的场景好似又重合在了一起。 万岁狐王和他们两个比起来缺陷的的十分平静,好似并未曾将这万重雷劫之下,压抑的杀机放在眼中。 他白发飘散,往日里片刻不离身的奇珍异宝绫罗环佩还有发冠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这身皮毛汇聚成的衣袍和长发。 黑压压的天空之下,他如同一只断了线的纸鸢一般。 他想要开口和朝他而来的女儿和女婿说些什么,却还没有开口,刹那之间那雷劫就已经朝他劈了过来。 也罢也罢。 一声叹息。 他想叫容白不要靠的那么近,万一伤到她,杨戬也不劝住她。 但他来不及开口。 而后,灰飞消灭。 妖族是没有转世的。 特别想跟自己的女儿说一声——她是他的骄傲,只可惜临了临了时间还是不够。 ——不过,他的女儿会明白。 只是有一些不甘心,不甘心夭折的希望,又在他这里夭折了。 在灰飞烟灭之前,他化作原型朝下飞快的坠去,他是先最后落入眼中的是紧紧牵着的一双手。 万岁狐王他闭上了眼睛。 已经放下心来。 他诞生妖族大势之后,无缘得见昔日妖族辉煌。 但他一辈子不许人为恶,不与妖为仇,他所习功法有教无类教导积雷山所有愿意遵循他的法则而生活的妖精。 他依然没有活过万岁。 他尽力了。 他这些时日一直做梦梦见自己的爱女被轻而易举的一钉耙给筑死,血肉模糊。 那一声哀嚎他听了只觉得心痛欲裂,恨不得将那个手持钉耙的生灵碎尸万段。 ——那是他心怀善念,什么恶事都没有做过的女儿。 ——那是他爱若珍宝为之骄傲的女儿! 被一生灵一钉耙轻而易举的筑死,只留下一声凄厉哀嚎,连身上衣衫与皮毛也被剥去羞辱。 他这一辈无愧于心,无愧先祖,做了所做的一切。 到头来期盼的只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够平安。 便是不成,她可以战死,可以为因果付出代价,但绝对不能被羞辱,绝对不能死于轻慢。 幸好幸好,她已经有了傍身之本。 不必再去求旁人。 会好好的。 对吗? 父王的骄傲。 只可惜,他来不及说出口。 ....... 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从劫云汇聚,到一击即中的劈下。 时间不超过十息时间。 一条命,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容白拼命的朝上飞去,却只能看着父王的原型在她面前坠落。 她拼了命的朝下追赶,却只能看着那个昔日为她遮风挡雨架起保护伞的长辈彻底消失在眼前。 一寸一寸。 此后四大部洲再无万岁狐王。 红裙的容白落在地上,一瞬间没有站稳,噗通跪在原地。 杨戬神色晦暗,亦提起衣袍,与她跪在了一处。 “为什么?为什么!” 容白仰头看着已经开始消散的劫云,天上的黑暗好像从未出现过,光芒落在她的面前。 “雷公电母!你们骗我!” 她一字一句,泪珠倾泻而下。 单薄的身躯,因为情绪激动而缓缓摇晃着。 手中麾下的法咒未曾施法完毕,雷公电母就已经出现在容白身前,无措的说道:“公主,这等雷劫不是我们两个能够实施的出来的。” “天庭旨意,命令我二人往南赡部洲而去,我们见到这片不对已经飞快的赶来,但这我们并不能不能控制。” 他们看向这个顶头上司的弟子,早在天尊闭关之后,这位不知怎么的参悟出了联络他的法咒。 他们知道容白早先有过计划,如果是寻常雷劫的话,他们劈下八道对万岁狐王的实力来说或许伤筋动骨,但绝对不会有闪失。 最后一道则是眼前这位公主亲自代替万岁狐王,或许性命垂危,雷劫加重,但绝对不会出现旁的事情。 两条性命,即便身负重伤也不会有大碍。 但谁也没有想到天道不肯给一丝一毫的生机。 他们的计划之前,天道就已经要了万岁狐王的命。 容白怒极反笑,她侧头看着身边的杨戬,那些恨意还有无措凝聚在了一起。 她的双手颤抖,上头还沾染着血迹。 她的恨意已经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出现:“天道,天庭,竟然厌恶妖族至此吗?” 杨戬看着她,往日里这双眼眸之中会有娇憨的明媚,会有不服输的战意。 这是他第1次在这一双眼眸之中看到她的恨意还有黑暗。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这双眼睛之中,究竟有多么的悲切。 同样有些颤抖的手抚上她笑着却满是泪珠的脸颊:“做你想做的。” 他说。 容白想要说些什么,她想要哭喊,子想要咒骂,想要问杨戬,可她的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只看着他笑了笑。 笑,却带着悲伤。 ...... 裹挟着磅礴雄浑杀伐之意的清冷女声,杀气势不可挡的朝四周扫荡。 她的身后狐影法相出现,金光璀璨,周围哭喊的一声音刹那间停止,都不由自主的发起颤来。 身边的草地树木也在颤抖着,视线开始重叠,仿佛此灯景物都已经开始凝聚在了一起,已经不堪重负,马上就要在这种威压下被震碎。 “我容白,在此立道——” 响彻云霄。 多少已经闭关的大脑开始往这里投入视线。 多少年已经没生灵立道了,早就已经记不清了。 ——“我容白,今立诸天妖道,我创妖族功法,我定妖族法则,我管妖族性命。” 她创,她定,她管。 ——“我在,即为妖族之王。” 连已经被称为神的雷公电母,同样被这样的威压给震得不由自主的更加恭敬了几分,紧张的蹙紧了眉头。 只有杨戬含笑看着她。 ——“若有不服者,随时奉陪。” ——“若有违背者。” ——“必杀之。” 她一字一句,身形极为瘦弱,又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而身躯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却在此刻说出无异于挑衅诸天大能的话。 而她的法相天地,狐影将她紧紧的笼罩住,身形。顶天立地响彻云霄。 此刻,玉面公主为妖族之王。 属于她的战争来自各方,各界甚至妖族都不服她,但容白跪在万岁狐王陨落之地,缓缓叩拜而下。 她虔诚万分。 此时,天色大晴。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 仿佛昔日太古天庭之上那一对以金乌和玉兔为图腾的辉煌大门,在她面前缓缓出现。 父王,你看着我。 我会继承你的意志,那一些抵抗我们的,拒绝我们的,想要彻底消灭我们的。 都不会得逞的。 只要她还活着。 鼻尖只离地半分,宽大的手掌抚着她的脊背。 容白的泪珠落在地里,无声无息。 ——父王,如今这般,你可会以我为骄傲? 她的保护伞没有了,此后所有的风雨,她需要自己面对了。 ....... 祥云雾霭,霞光漫天。 天庭依旧是充满着祥和之气仿佛并未曾因为那猴子大闹天宫而有任何的波澜,依旧是各司其职,十分平和。 然而就在容白开口的那一瞬,玉帝大怒:“区区小妖,也敢自称妖王,一统妖界。” 显然在他眼中又是一个反天之徒,即便容白未曾和孙悟空一般直接竖起反天的旗帜。 但玉帝时时刻刻都不能忘记,这天庭从前究竟是谁创立的。 那早就已经消迷在洪荒之中的生灵,依旧压在他头上的庞然大物,过了数个元会,他依旧无时无刻的不想起。 ——那些封神榜压制的神,是不是没有了,封神榜绝对不会高看他一眼。 ——是不是这些在他手下的神,依旧还惦记着从前妖族的辉煌,惦记着截教还能够成为他们的栖息之所。 先是孙悟空,他本身只想敷衍敷衍,若非最后和灵山达成协议,这动乱的猴子他绝对不可能放过。 现如今他倒是对着孙悟空心态平和,等。一切步入正轨,他能帮的自然也会好好帮助孙悟空。 天庭这一次可安插两个亲信,这样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但毕竟,妖族被排挤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老老实实,偏偏这猴子一来就要反了天,连上天做官都不能满足他的野心。 在他看来,容白便是有心要效仿孙悟空。 妖族,还是贼心不死。 玉帝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端坐在莲台之上,佛目半合的观世音菩萨,见他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波澜这才是心中满意了几分。 这一次他也知道了李靖和哪吒不能放在一起用,虽说能够互相压制,但一点用都没有。 但若只让哪吒出去他怕哪吒接着掉过头来反了天,都不用投敌,就图开心。 “立刻搬旨传讯给杨戬——” 杨戬好,还是他的外甥靠谱。 虽然说心高气傲,这么多年还有心结,依旧还是听调不听宣,摆足了架势。 但好歹是一家人。 玉帝还没有说完,一道神谕直达天庭,天庭所有的神仙但凡留了个神石,在天庭的都听到了此昭告。 ——“杨戬身为积雷山驸马,自当以公主命令为先。” 他手中持的长戟素日里都是为了出战,但这一次他身着盔甲站在前方却是为了守护。 他在,好似千军万马亦在身边。 他熠熠生辉。 “参见妖王。” 他说。 掷地有声。 ....... 玉帝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头上的冠冕晃动,一掌下去,桌案尽碎。 104 西游104 玉面公主称妖王 玉帝大怒:“杨戬, 混账!” 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先气杨戬身为司法天神却知法犯法,在下界入赘,还是先气他刚想要和这个外甥解开心结来重用, 结果这个外甥就给他响亮的一巴掌。 不愧是瑶姬的儿子。 没出息。 走到这个地步, 还能被一个小小的狐妖给把持住。 “立刻传令下去,命10万大军立刻出发, 四值功曹, 四大天王......” 说来说去他就无将可用。 截教之人即便是有封神榜永远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可他用着不放心自然不会派以重任。 可剩下的人要么是只能充当一下先锋, 要么就是他用不了的。 哪吒见了那孙猴子,差一点就结拜成了兄弟, 别以为他不知道。 要是见了那狐狸, 保不齐一起和杨戬入赘了。 玉帝怒极反笑,他硕大的一个天庭, 他执掌这么多年竟无人可用。 恍惚之中又回到了昔日妖族为天,巫族为地,日月凌空的浩瀚场面。 哪里有他存在的地方? 他哪里被那两只足金乌放在眼中? 不对。 观世音菩萨在此。 为何她如此平静, 一没有借机掺和宝坻灵山之神佛, 二没有施恩发表自己的见解,太不寻常。 “尊者可有何见解。” 他快速的冷静起来,绝对不让灵山看了笑话。 毕竟他与灵山是盟友而非仰仗。 观世音菩萨眉目和蔼,手持净瓶, 瓶中的垂柳是身上唯一的绿色, 她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乃是陛下家事。” 若此时玉帝有心自然能够看出,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垂眸远眺的地方,正是西牛贺州的积雷山。 在她眼中的也非层层叠叠的云霞, 而是那一只身穿红色长裙的小狐狸。 玉帝拧起眉头,战,他没有可以尽显天族神威的将领。 便是将这狐狸压上天来,万一又从八卦炉中蹦出来他岂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元始天尊曾经说过:披毛带甲,湿身卵化之徒绝无大的造化。 这只在下界自称为妖王的狐狸精,一非先天血脉,二非洪荒生灵。 现如今不过时想要借此扬名立万,他何苦给她送上名声? 至于杨戬,杨戬并非瑶姬,但此事是他的家事该如何处置,是否网开一面他都有话可说。 玉帝想完,一挥衣袖,尽显帝王本色:“传朕旨意,司法天神杨戬,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命留守下界,无召不得上天。” “至于那一只狐狸精,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无非就是靠着杨戬,他等这只狐狸精自讨苦吃。 不是谁都是孙悟空,能被佛家保住。 传旨天使眼观鼻鼻观心的应下,未敢有丝毫的质疑。 观音菩萨闭上眼睛,嘴角恍然带着些许笑意,又似乎瞧不真切,如同虚幻泡影一般。 ——她笑,杨戬本就听调不听宣,几千年也不见,上天几次,命令杨戬留守下界,无召不得上天,这种不算惩罚的惩罚,竟然是已经是这天庭之主能够做的所有了。 ...... 积雷山今日不论是雷劫已至万岁狐王消逝,还是容白开道,自称妖族之王都让整个妖族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有人想做这第1个叩拜的,也没有人想做这出头之鸟。 百年之前哪贤合一时的奥莱国花果山齐天大圣还是前车之鉴。 关键要看天。 外头风风雨雨,心思杂乱,连妖族自己都乱,又何必挑剔别的族群。 容白只脆弱了那么一瞬。 而后她向专门而来的雷公电母表示谢意,而后安抚积雷山的诸多小妖。 妖族并没有丧葬之礼,亦或者说哭一哭也就罢了,毕竟他们都知道,已经成了精的妖没有转世,甚至有的也不会留下骸骨,他会消散于天地之中。 等到最后记得他的妖也死了,那他便实实在在的化为了虚无。 万岁狐王便在容白眼前消失,他连一个念想都不能拥有。 便只能紧紧的抓住积雷山,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种种事迹。 她第1次感受着一直保护在自己头上的那一把大伞消失,此后这些居住在积雷山,信仰着他们父女二人的妖族,都是她的责任。 杨戬一直在容白身侧陪伴着她。 像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积雷山的小妖并不知晓杨戬的真正身份,但是只看那所露的寒芒武器都已经让他们瑟瑟发抖。 早就已经认可了这个在公主面前的驸马,甘心不再争风吃醋。 白日里一切都好。 等到了晚上杨戬才发现容白的异常之处。 从前他们相处的这几百年中,杨戬吃醋容白。日日只提心修炼,他对她的作用好像只有双修秘籍这一个作用。 若是结束的早,苍穹之上还有月亮,容白便去月下拜月,调整内息。 若是结束之时已经是白日,那容白变开始看积雷山的排兵布阵,还有和自己对仗。 她忙忙碌碌永远不停歇,似乎在追赶着时间一样。 连生灵无法避免的睡眠也抹去。 可今日容白竟然早早的歇下,闭上了眼睛,安宁的像是无害的一片雪花。 她看了看睡在外头的杨戬,还有功夫说一句:“夫君,若我梦魇亦或者不老实,你就直接叫醒我便是。” 她这些年已经忘记了睡觉是什么滋味。 本想为父王中的一线生机,到最后只是一片空欢喜,再一次入睡,他却不知道睡眠是种什么,忘掉哀愁的滋味了。 杨戬抚着她的脊背,温柔的哄着她睡下。 垂下的眼眸之中,柔情似水,便是坚冰,也会在这眼神之中融化。 容白的担忧实在太过多想。 她这几百年来的头一觉睡的十分安稳。 雪白色锦缎笼罩的纤细身躯直挺挺的躺在那儿,胸膛上好似没有任何的波动。 杨戬连额间银纹的用处都已经忘记,只在看着他入睡的那一刹那,心理恍然的念头骤然崩塌。 敢直接发神谕通知天庭的司法天神此刻他单膝跪向柔软的床榻,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竟然有些颤抖。 他用着人世间最笨拙的办法来探测容白的气息是否尚存。 若是有生灵看到这种情绪波动,定然会知晓床榻上的妖对他有多么的重要。 幸好幸好。 小狐狸还是那个谁都打败不了的小狐狸。 他忘记了小狐狸究竟有多么坚强的走到南赡部洲,现如今积雷山乃至妖族的妖精都指望着小狐狸,她又怎么可能抛下不顾? 杨戬此刻才明白,佛经之中的那一句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不怕纵火烧手,只怕眼睁睁的看着那火苗在他眼前熄灭。 不过,她似他,也不是他,他从前可未曾直接称霸。 他等着,又一个反天的生灵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的余震。 他缓缓伏下身子,越过柔软的唇瓣,最后夹杂着一股安神的符咒包含珍视吻落在了她的额间。 好好休息吧。 公主殿下。 他也曾经佛道双修,见过道家的天地,看过新生的佛教。 桀骜过,反叛过也,修身养性,安居一隅。 普天之下世人提起杨戬满是赞叹。 似乎他生来就是完美的,后来人只看到了他现代的传奇,并没有看到他有时候的七情六欲。 那些伴随着少年反骨,随波逐流的杀伐果断,那些在记忆之中已经模糊,被取代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他从始至终,不论什么劫难,都未曾怕过。 便是情劫,也是心甘情愿为小狐狸折腰。 他早就入局。 无法被舍弃,替代。 ....... 妖界沸沸嚷嚷。 都等着看下一步究竟哪里开始先动作起来,可奇怪的是天庭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一方都沉寂着,不敢动作。 这是还有着信息来源的妖族。 而已经被压在五指山下几百年的孙悟空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坠在他身边的这棵桃怎么还不落下? 梨子倒是积攒了两颗,但他还是喜欢吃桃子。 他盯着那颗离果蒂只有一丝距离的桃目不转睛,那闪亮亮的眼睛,如果盯的不是一个桃,而是一个生灵,只怕是会被以为痴情已许。 孙悟空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阔别了几百年的“小师妹。” 虽然他们并没有正式说开,但是他们心有灵犀,不用点就能通。 但这一次来的小师妹,很明显的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她的手一挥,孙悟空心心念念的那颗桃消失不见。 变成了翡翠碧玉做的树叶,墨玉凤竹做的树干,花是金子做的,花蕊是血红的宝石。 不是一颗,而是从前栽下的所有的树,所有能够结果子的树都变成了这明闪闪但没有任何用处的树。 “小.....”孙悟空欲言又止,收了回去。 转念一想,不对呀,这树能长成还是他一个果胡一个果核的埋的,怎么现在能直接用法力来覆盖了? 容白看着。孙悟空又覆盖上的一层厚厚的杂草和泥土,泛着玫瑰色的唇瓣勾了勾低头为他收拾。 眉眼桀骜,她已经不将天庭的束缚放在眼中。 “我已经是妖族的王,将来我会平定整个妖族,奉我为主。” 孙悟空瞪大了他的那双火眼金睛。 容白动作未停:“之前不能再次使用法术,一是因为天庭有禁制,而是因为修行法术同源被压制。” “但是现在妖族彻底自立门户抛弃了面子情,我又何必被继续压制。” 她挑眉一笑,这个笑容若是高居天庭的玉帝见到了竟然不会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因为这个笑容和他最恐惧的那一位逐渐重合。 “更何况我琢磨出了新的修炼法则。” 适合妖族,改进妖族。 虽然现在并未完全普及,但只要修炼,就会失去从前的老旧尘埃。 她看的功法秘籍没有白看,她少睡的觉没有白睡,她一招招舞过的剑刃没有白锤炼。 从前所有微小的努力,在需要用得上的时候成为了庞然大物成了她新的支撑与希望。 孙悟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该先说小师妹真牛,还是该先说先把他的桃儿给他变回去。 ——他要这么多钱财干什么,他要桃呀! 可他这一次也能明显的看出小师妹的眼眸之中,好似□□了墨汁的纸絮,充满着平静。 她定然然是发生了些什么。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孙悟空开口才发现自己自作多情。 他如今被压在五行山下,连一个桃子都吃不了,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小师妹。 容白缓缓绽放出一个笑意,如春日明媚,眼中却充满着狠厉,说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孙大圣,再过几十年灵山就会怕人放你出去,让你保卫去西天求取真经的和尚平安。” 孙悟空脸皱巴成一团,灵山咋想的把他关了这么多年,还要用他,也不怕他疯起来把这个和尚给杀了。 “到时候你就同意。” 她言语娇俏,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一直潜伏在五指山上方的四值功曹大惊,取经之事非灵山,天庭亲信不可知,这狐狸怎么会知道? 后来细想起来,那显圣仁佑王已经入赘积雷山了。 容白一字一句,笑容璀璨:“到时候我要一个是妖非妖,是神非神是人非的生灵性命,你若是想阻拦并阻拦,若是不想阻拦就不要阻拦。” 她压抑着的黑暗情绪爆发,硬是将这双本来神采奕奕的眼眸收敛多了几次疯狂。 ——因为,她要猪八戒的命。 那一张漂亮白皙的面容上泛着桃花色,本应柔弱的生灵她说:“孙大圣,我等你恢复自由。” “你没有做完的事我来做。” “你拭目以待。” “我好酒相候。” 四值功曹想起什么,面色苍白一片。 105 西游105 玉面公主称妖王 孙悟空这时候还不知道容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他透过珠光宝气恢宏霞光看着第2次出现在他面前, 却完全不一样状态的“小师妹”挠了挠手背之后说道:“莫说是旁的要求,便是与你再一次反天,俺老孙也做得出来。” 那时候推翻蟠桃林, 闹上凌霄殿,打上南天门, 是他一时义气,是他一时恼火。 后来他被压在这一座五指山下中了那如来佛祖的奸计后悔的也不是大闹天宫一场, 而是太过仓促,而是太过信任这些表面上心怀慈悲,实际上魑魅魍魉的诸天神佛。 若是再来一次, 他还是不后悔自己所做的。 听着他们两个对话的四值功曹,面面相觑, 实在不知该要如何回报, 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胆子大的能够名声响彻云霄, 像他们胆子小的, 只要好好听玉帝的话, 能够保全自己已经是不错。 后来观世音菩萨来到这五指山下, 翠竹依旧, 她的眉眼带笑,平和的仿若天上的流云:“猴头,如今我有一法子可让你出走五指山,你可愿意出来?” 孙悟空拍了拍手掌,看着这位道号为南海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说道:“俺老孙等您已久。” “你可总算来了。” 观世音菩萨对他的热切视若罔闻, 好像一切都属于正常一般,没有对用金银装点的笔数和满山遍野的果树发生任何的质疑。 “有一和尚自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你的任务便是护送他一路平安西去。” 未过几年,一个柔柔弱弱的和尚,爬到已经是被当地称为两界山的山峰之上,撕开了镇压着孙悟空的那一道符咒。 那被困了500年之久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再一次现世。 此时妖界妖魔浑水摸鱼,看似平和的湖面之下,却是汹涌的暗流涌动——天上神佛的许多坐骑麾下化身为妖。 而天庭和灵山却显得十分平和,并未追究其责任。 这一场布局了许多年之久的棋局,棋子终于陆续登场。 只是谁都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执棋之人,实际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是棋子,可这棋子也有一日能够掀翻整个棋盘。 ....... 那万岁狐王雷劫消失的当日,有些想要趁火打劫之辈,想起了那传闻之中貌美如花的玉面公主还有万岁狐王留下来的百万家私。 虽说公主已经招赘,但狐王已经没有了,若非一个神通广大之辈,如何保得住着貌美的公主和汹涌的家私。 钱与色,两厢只沾染一端,便足以让许多生灵为之疯狂。 更何况这还是两方占全,还都到了极致。 谁的心能够不痒痒呢。 即便是传闻,这位公主心有丘壑,但习惯了的高傲,怎么可能认为几百年就能抵得过他们的修为。 直到那一声立道响彻所有妖族的耳边——他们不敢做的事,这一个新生的小妖彻彻底底的和天庭和地府划清了界限。 此后观望的妖许多,挑衅的妖许多,趁火打劫的妖也有许多,但那玉面公主手持长剑,身形柔弱却杀的,无有再敢冒犯。 从前万岁狐王在的时候,他与生灵为善乐善好施,积雷山摩云洞的名声在妖界之中,独树一帜,如同桃花源一般。 如今玉面公主执政,她麾下小妖用着不知什么阵法,千变万化,又修炼着她新试炼出来的功法,不敢再用这些年习惯了的老眼光来看人。 积雷山染了血。 本应平和的草地花束森林,染了血液之后在雨水白雪的覆盖之下,第2年绽放出来了更潋滟的生机。 积雷山势力在玉面公主的手中,几十年之间往西扩三百里,往东扩一百里,往南扩二百里,往北扩一百里。 即便是那不清楚来历的其他妖王横空出世,也无生灵敢招惹。 没有人知晓这一位公主的修炼手段,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也没有人知晓她的底蕴有多丰厚,她的野心有多么庞大。 他们都等着,等着下一步。 但是在她的权柄之下任何生灵,要么成为她剑下浇花的养分,要么就听着她所制定的规矩。 妖王有很多,麾下有几个小妖就敢称妖王。 他们的称号起的威猛,霸气十足,但所有生灵都知晓若说起“妖王”,唯有那容白可以称之。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 西风紧俏,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山长水长,他们一路往西而去。 “怎么此地这么炎热?连俺老猪都按捺不住。” 猪八戒热的气喘吁吁,胸前意料全部解开了,也没有丝毫的缓解,他烦躁的随手用钉耙往地上弄出来一个大洞,来缓解气闷。 他看着此地,只觉得这个地方热的出奇。 正值秋日,本应该秋高气爽,如今怎么却比夏日还要酷暑,如生活在蒸笼里一样。 猪八戒觉得自己都快被要蒸熟了。 孙悟空不欲多说,他不喜欢这个磨磨唧唧最不相信他的师父,只把这个当做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面子工程,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够见上一见自己的小师妹,好好探听探听她和那杨小圣究竟如何了。 有没有生下个胖娃娃,好气死那高坐天宫之上的玉帝老儿。 还有那反天大计,他可是都指望着那聪明的小师妹了。 “莫急莫急,我看此地遍地黄沙,少有人烟,只待这一会儿紫便,口干舌燥的,必定有许多玄机,俺老孙往前处找几个人来问问便知晓了。” 孙悟空也不画圈了,因为反正他们几个都死不了,他又何必多操心。 他素质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往的阴谋诡计,但是也知晓,他们这一行人都是怀揣着各种目的,该干啥干啥,别影响了他就行。 孙悟空幻化成了人形往前走,去发现此地属实人烟稀少,走了许久竟然只见到了一人:“敢问老人家,分明正值秋日,此地怎么如此炎热?” 那老人家脸上的皱纹好似与地上干涸的纹路如出一辙,他挤出来一个笑容,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这个地方名字叫做火焰山,哪里有什么秋日,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日子。” “按照祖先所说,原先此地一切正常,概不知为何500年前有一个法器带着漫山的火焰落下,此后此地再无四季。” 老人家面色之上已经没有了悲哀之色,好似已经习惯。 也没有注意到孙悟空,在他提起那个年份时候嗡动的嘴唇。 ——五百年前落下的法器,那岂不是他从兜率公之中掀翻的八卦炉落在了此地,造成了如今的因果? “能走的都往别处走去了,我们走不了的就留在此地,每隔几年就凑上花红表里去拜访那有着芭蕉扇的罗刹女。” “那罗刹女有一夫婿名为大力牛魔王,有一儿子为红孩儿。” “请她来为我们这里扇一扇,能得些许的好日子。” 孙悟空未曾深究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如何知道这么多的细节,他表面上风平浪静,拱了拱手之后说道:“今日之事,俺老孙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管。” 他种的因,他来了结这个果。 即便没有任何生灵来为他追究,但他内心有愧。 只是,几年前他们路经火云洞的时候,遇到了那罗刹女的儿子红孩儿,观世音菩萨意图收下,便带着这个红孩儿往天上做了一个善财童子。 如今要见到罗刹女,还想借来她的法器,需要好好筹谋一番。 孙悟空带着打听来的消息回到了原地,这一次他们几个倒是老实的等待原地,急促的用衣袖扇着风,见他回来,赶紧连忙问道:“可打听清楚了此地有什么异常。” 孙悟空点点头:“此地名为火焰山,若是想要过去,恐怕要借芭蕉扇来用。” 唐玄奘打了个佛偈,有些害怕但知道还是要靠孙悟空,便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空你且去吧。” 孙悟空平静的点了点头,没有理会猪八戒因为炎热的愤愤不平和沙和尚的安慰,一个跟头便往芭蕉洞而去。 就是他心里想着单靠自己的面子恐怕不行,还需要借力打力。 灵明石猴,他只是有些东西不愿意做,而非不懂。 “嫂嫂嫂嫂,俺老孙乃是陪着唐朝和尚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路遇火焰山,想要求着嫂嫂的芭蕉扇一用,好替这百姓们解了这生存苦难。” 罗刹女只一见孙悟空的毛脸雷公嘴的样子,便知道他所图什么,先不说新仇旧恨,但一听孙悟空红口白牙的,就要借了她的扇子心里的怒火便骤然升起:“我将这扇子借给了你,日后谁来为我送花红表礼,金银珠宝?” “你这红口白牙的一张嘴,真是好生厉害,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我这里借扇子断我财路。” 孙悟空一听就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想了一想说起了和牛魔王的交情。 还有......牛魔王啊。 虽然花果山战役落败,牛魔王仓促逃走,但他还是他的好大哥,借着名声求求情,也未尝不可。 好歹解了这火焰山民众的燃眉之急。 “嫂嫂不看俺老孙的面子,也要看一看俺老孙那兄长牛魔王的面子啊。” 若是不提牛魔王还好,罗刹女一听便横眉冷眼:“昔日他跟你一起造反,是我收留了他。” “现如今他贪图那玉面狐狸精的容貌和家私,去那里入赘去了,早已经将我们的情谊抛之脑后,你还有脸跟我提这牛魔王?” 孙悟空愣了愣。 “你是说.....” “那妖王,积雷山的玉面公主的赘婿是大力牛魔王?” 罗刹女冷笑一声:“这还有假?” 从显圣二郎真君到牛魔王,孙悟空想起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师妹,觉得自己这么些年跟在唐玄藏身边没有理由去见小师妹,好像错过了更多的事情。 就是这眼光差的也太大了吧。 即便是他和牛魔王有旧,也说不上牛魔王比杨戬还要好的理由。 牛......毛多一点,算吗? 既然正好撞上了,那他也正好去缓一缓,心里的痒痒,把这两件事情搞清楚,看看那小师妹究竟在搞些什么。 他拱了拱手,即便对罗刹女已经存了几分不满,但他的礼节向来做的到位:“既然嫂嫂说了,那老孙便去探明一下虚实,也好给嫂嫂一个交代。” 孙悟空驾着云往现如今所有生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妖王势力而去。 飞在空中他想着——一定要好好了解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本来就想知晓杨戬和那小师妹是怎么回事如今又掺和进了牛魔王。 太乱了。 必须要弄得清清楚楚。 嗯。 106 西游106 玉面公主称妖王 外头热火朝天, 那八百里火焰山之中酷暑燥热。 积雷山却十分平静。 西行取经这件事情天庭和灵山做的十分光明正大。 在他们两家看来本就已经是两家独大,其中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发展自己的势力,而让老旧势力彻底的消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容白所有的计划在孙悟空来临之前显得格外焦灼,生怕哪里有些不对, 从而耽误了大事。 平白无故的成了在身居高位的人口中多的几个数字。 那些信口而来的数字都是血和泪, 所以她一点点都不敢疏忽。 直到孙悟空带着取经队伍来到了这800里火焰山, 容白才觉得有了时间好好喘息。 事到临头,成败在此一举, 她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小公主的肤色一直很白。 金尊玉贵,如珠如宝的长大, 带着与生俱来的美丽色泽比莹白的玉璧还要温润漂亮。 自从万岁狐王去了之后,现如今能够称呼容白一声“公主”的,也就杨戬一位。 那一双本来还有着稚嫩, 对于世间好奇的眼眸逐渐的带上了,几分冷白的色泽, 如此冷淡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也唯有杨戬知晓这一双在外纵横俾阖, 将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一双眼睛在望向自己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漂亮。 她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生动几分,成了杨戬感觉最幸运的事。 今日真君依旧是待在积雷山殿中。 哮天犬和扑天鹰正在外头玩闹,积雷山麾下各处的小妖也都各司其职。 殿内很安静,流花窗格折射出外头俏丽的光晕。 司法天神身上披着浓墨重彩, 锦绣图案的外袍, 玉冠高高束起, 骨节分明的手掌之中执着一捧奏折。 若非衣襟全开,必当是一份天神勤勉克己图。 杨戬端坐着,三千青丝高高束起,健壮的体魄上威武丛生, 有着幼时层层叠叠落下的伤疤已经和肌肤融为一体。 都是他一路征战时候获得的勋章与荣耀。 长袍上的极致墨色和身上历经沙场的健壮身姿成了最完美的呼应。 他好似只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奏书。 至于如此作派,只因是学了魏晋风流。 但再往下看去,白色的裙摆绮丽,如同绽开的花朵一般铺满。 容白的手上握着朱笔,旖丽的笔墨在她手指的一挥一毫之下落在了天神的胸口。 娇软的花朵大朵大朵的铺盖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地泛着痒意。 容白听着他一声闷哼,依旧不动声色,只握着奏书的手掌又紧了几分抿了抿唇,狡黠一笑,吻在了墨迹刚刚沾染的正中。 花,也将伤痕覆盖。 她刚喝了一口千年美酒,口中回甘,滋味悠长。 一点一滴的酒酿并不能打扰她的神志,只让她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迷蒙之色。 杨戬手中擒着奏折的手掌久久未见翻阅,身形笔直,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远处。 未曾低头观看一下。 只在他身边的容白感受得到这位战神如今有多么的僵硬。 “公主......” 杨戬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唤着他对容白现如今已经是独有的称呼。 他在万岁狐王面前求娶之时便说过——只要他在一日,便让容白永远做无忧无虑的公主。 怀中又想起了狡黠的笑声,杨戬能够清晰的闻到来自于容白身上散发的那一股淡淡的花香馥郁气息。 他们有多么的亲近,连气息都开始交融,连身上的气味早已经分不出你我。 日常这一抹香气在屏心凝神的时候,只觉得好闻。 但杨戬嗅到过芥末花香最好闻的时候——是他怀中的小狐狸香汗淋漓,连狐耳都抑制不住的冒出来求饶的时候。 那时候的花香才算是真正的盛开之时,才能够彻彻底底的也将他笼罩在这一抹花香之中。 她的目光总带有几分清冷和不谙世事,坏着。还要当做无辜的样子。 蜿蜒青筋没有任何遮掩,手中麾下妖将送上来的奏报再无法忍耐之下已经一力化成了齑粉消散在空中。 再也不能维持住镇定自若看奏折的模样,克己的神明开始动了。 他不能再做旁观者清的清,他不能再平静的看着所有的种种,从前上一代的嗔恨,在他面前再一次的开始了序幕。 他要么不动情,要么便是只一回。 手中朱笔不知去向,也无瑕有人过问,那千年不散的彩墨一点一点的点缀其中。 “公主,那孙猴子都已经快到山下了。” “莫要偷懒。” 容白惯是外强中干,惹一惹杨戬逗弄几分还好,旁的一来就哭。 “你......” 公主口中酒液被索取,只有口干舌燥的天神执着的探究,贪恋那一口酒。 ...... 孙悟空来到这积雷山的地界,也是第1次看到这种独立的妖之王国。 他在天上静静的观察着,等到了这一座独立王国的最中心才堪堪落下。 也作为花果山的大王,他也十分清楚,就按照这个位置还有这么多的小妖,能够建立起如此轻症有条理的国度,是有多么的厉害。 昔日他只管花果山的小猴的时候,还觉得尚可,那些个义兄带着小妖,到了花果山之后,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他也没有过多的隐藏身形,小妖们虽然法术算不上高超,但一班一班的轮值也发现了它的存在,立刻便拿着武器对准:“是谁敢擅闯?还不赶紧报上名来。” 孙悟空向来是一个讲道理的,尤其是这妖还不作恶还是属于自家人的时候,他更带了几分礼貌,拱了拱手说道:“俺老孙乃是500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来这里寻你们大王......” 孙悟空话还没说,就见原先那一对凶神恶煞的小妖们,转头便放下了武器也拱手说道:“原来是孙大圣,我们妖王一直在等您呢。” 眼下离了火焰山的地点,此处风和日丽,又有讨巧的小辈,孙悟空知道眼下之事都在容白的预料之内,也放下了心。 “那还不快带俺老孙去见你们大王。” 转头想起一路之上心心念念的,孙悟空又小声开口,那火眼金睛之中多了几丝奇异的金光:“你快先和俺老孙好好说说。” “你们驸马.......” 他欲言又止。 “你说的是.......” 小妖听不懂。 “你们驸马可有换?” 从杨戬到牛魔王,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个师妹可眼光是真不怎么好。 若是不行,师妹也应该进那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练一练。 “孙大圣,你若是好奇这个不如亲自来看一看?”容白噗呲一笑,笑意如花初绽,轻轻瞥了一眼压抑着委屈的杨戬。 ——估计二郎真君也在想,好好的不打不相识,怎么还盼望这个。 孙悟空理亏,他最灵性,见到此时此景,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连拱手赔罪:“对不住对不住。” 他们夫妻二人亲自迎接孙悟空,不同于一路之上人间皇宫的繁琐和看到孙悟空模样的奇怪,妖族的礼节孙悟空既能很巧妙的明白,又在看着保留妖族特征的小妖时候,感觉难得的亲近。 他左右顾盼,没理会那两口子。 虽说他的火眼金睛最为出名,但是他的鼻子一闻就能闻得出来,这两人身上的气味儿若说从前只是缠缠绵绵,现在早就已经不分你我了。 等上了瓜果一切吃食之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容白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八百里火焰山的因果可以解,只需那罗刹女的芭蕉扇而已。”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一直含笑看着她的杨戬,少有的带出了娇俏:“百姓其实都已经迁出了火焰山,并未在那里居住。” “罗刹女她因为贪财,所以这才吝啬,而那牛魔王的兄弟也做上了女儿国落子泉的生意。” “但此方既然已经受我管辖那么不论是人还是妖都要守着规矩。” 孙悟空一路之上经历过女儿国,见过,为了钱财,所以刁难百姓的,所以点点头。 “那你——”他听不出来了,容白就是故意引他过来的。 可既然牛魔王不在此地,为何会有与罗刹女的流言?为何还要专门引他过来? 杨戬轻笑,端的是如玉一般的风姿,好似整个都磨成了绕指柔。 他纵容的看着容白,只要她想做什么,必定能够实现。 丝毫不用怀疑眼前翩翩君子如同大唐书生打扮的人,下一刻会拿起他的长枪替他的公主砍下碍眼的脑袋。 “在下已经告罪天庭,寻常人或许不知,但天庭之人定然是知晓的。” ——“所以,大圣什么都不需多说,等回去的时候告诉那西天取经的唐和尚就行了。” 那牛魔王贪财好色,好大喜功,得陇望蜀。 那罗刹女分明是为虎作伥,还偏要摆出受害者的姿态。 至于取经之人,是附骨之蛆。 他见过容白睡梦都不得安枕,惊恐求饶,口中一直在念叨着万岁狐王,害怕的修炼仍觉不够。 那他舅舅麾下亲信天蓬一路之上,不够勤俭勉励,丢了天族威风,他来替舅舅清理门户。 也算是功德一件,将功赎罪。 容白侧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眼相似的笑容在面上呈现。 孙悟空左右的看着,看了看容白,又看了看杨戬,然后又看了看自己。 这是询问他吗? 这是跟他说吗? 这分明......连他如何作答都不在乎。 他分明是火眼金睛七十二变齐天大圣孙悟空,竟然连一个回答都不需要的吗? 107 西游107 玉面公主称妖王 在猪八戒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他的生死早就在寥寥数语之中被记下。 身在800里火焰山之中,猪八戒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心里莫名的笼罩了一丝阴影, 赶紧说道:“师父大师兄怎么还没有回来, 该不会是故意的, 让我们在这里热着他好出去享福?” 他可没有忘记原先孙悟空造反的时候, 那牛魔王可是一直跟随着,直到那二郎真君杨戬带着麾下的兵攻向花果山的时候,这才投降。 “不会是那六耳猕猴的事情还在记恨着咱们分不清吧?” 用紧箍咒来分辨出谁才是真假大师兄这个主意, 他可是出了一份力。 此时在这里呆着难免心慌,不由的就想到了这个。 玄奘叹了口气,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阿弥陀佛, 八戒不可恶言猜测别人。” “悟空既然说有那解决之法,必定不会徇私,我们还是在这里好好等着,不然悟空回来又要寻我们。” 话虽然如此说着,玄奘心里也觉得有些理亏, 怕孙悟空是故意的晚回来。 “悟净,给为师些水来。” 想着实在是口渴难忍, 觉得时间过得越发的缓慢, 日头好像又毒了几分。 猪八戒哼哼几声, 拿衣袖挥着风,心里还是不服气。 ——要不是这个猴子真有几分本事,日后也好瓜分功劳,不然谁会用他? “看,那猴子回来了。” 孙悟空眼见着三人都露出急切的眼神,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去了一趟有芭蕉扇罗刹女, 本来以为能凭着旧情可以借来芭蕉扇一用。” “没有想到那罗刹女一恨咱们害那红孩儿与她分离,二恨她那个夫婿牛魔王去投了那从前万岁狐王之女玉面公主。” 知道此地没有百姓定居,孙悟空心里也就安心了不少。 他不沾因果,但良心难安,所以才急躁。 如今倒是平和了起来,没有错过猪八戒脸上的一丝一毫信息。 “虽然罗刹女说那玉面公主只是招赘,寻求庇护,也是得了罗刹女的允许,日日花红表里牛羊奉上,但那罗刹女难忍夫君不在身侧,自然对于我这个牛魔王的旧友心有怨恨,所以不愿意借芭蕉扇。” 孙悟空有些事情只是不愿意深究,只是未曾接触过心思,究竟能有够有多复杂。 但是罗刹女竟然这么说,他便是再蠢也能看得出来——无非就是想要借他的手,光明正大的除掉玉面公主,让牛魔王霸占了全部家私。 毕竟10天半个月的孝敬怎么比得上全部财产的归属。 可罗刹女没有想到的是,他那个兄弟牛魔王好脸面,入赘积雷山摩云洞的不是牛魔王,而是那天上的显圣二郎真君。 而牛魔王,无非就是借机贪恋美色,知道罗刹女也是贪财之人,给罗刹女一点好处。 没有想到罗刹女会如此心狠,一出手便打算要了“那人”的命。 还模糊重点,将入赘成了纳妾。 若非他知道真相,毕竟也觉得那玉面公主真不是个好东西。 虽然说他现在知道了真相,也觉得玉面公主不是个好东西,坏的很。 但这种坏,是他欣赏的坏。 “俺老猪听闻过万岁狐王的名声,不过据说那万岁狐王没有过万岁的生辰就死了。 那玉面公主还大言不惭的自立为妖王,既然如此,那我们快些去找那大力牛魔王,让他赶紧回来哄罗刹女,这样咱们好过山。” 猪八戒隐隐约约有听说这件事,却从来没有当回事儿。 毕竟在他眼里,天庭无往而不利。 从一开始招安孙悟空到后来派兵剿灭,都表现了天庭的态度。 一个小妖敢自立为妖王,结果天庭却没有派兵剿灭,必定是渺小到连天庭都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肉不怕小,竟然正好撞在了他的手里,那就正好借着这个事和天庭表明忠心。 “大师兄竟然如此那我就去走一趟也算替你分分忧,解解乏,那小狐狸定然逃不脱俺老猪的手掌心。” 孙悟空皱了皱眉,见猪八戒大言不惭没忍心的提醒一句:“这玉面狐狸颇有一些无辜,若只是按罗刹女的说法,也只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家财寻求庇护而已。” “不过只是一个狐狸精,打杀了也不沾因果,随手便是。” 猪八戒不以为意。 什么无不无辜的? 无非就是这个妖精碍了他的眼还能让他记上一功而已。 即便是这个小妖,什么都没有做,以他的身份随手打杀了也就是了。 根本不会有人追究的。 也就这孙猴子弼马温,还多问这几句。 果然哪怕是在天庭得了官位,也还是不改从前的习气。 不过这话猪八戒想想也就罢了,说可不敢这么说。 毕竟一个弼马温就是孙悟空的逆鳞,眼下还要靠这个孙猴子,万万不能把这个猴子给惹恼了。 孙悟空听了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开口:“既然你已经这么想了,那俺老孙也不劝你了。” “只是这件事上颇有些疑云.......” “哎,大师兄,你可不要再说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狐狸精罢了,那牛魔王要是知道了咱们要来,哪还有空顾念那只狐狸。” 正好他心里烦躁,赶巧了,这只狐狸撞上来,是她自己倒霉。 怪不得他。 谁让这玉面公主托生了一个妖胎,二来没有后台来为她出头,即便是死了,也引不起任何的风浪。 ....... “没想到这万岁狐王去了这么久,积雷山还是这么气派。” 猪八戒挥了挥手中的九齿钉耙看着积雷山的地界心理对于万岁狐王留下来的财富也多了几分猜测。 也不怪这牛魔王贪图富贵,直接入赘为婿。 他大喊着一声,心底里生出来的不屑到底是战胜了一些微妙的恐惧。 ——他是谁?他是玉帝选定的取经之人,是玉帝亲信。 “牛魔王,快出来!” 他大喊一声,这硕大的山脉却连一点动作都没有,好似整个山没有半分生灵。 怕了。 他想着。 从前造反的牛魔王现在也不过如此。 天庭神威,谁人不怕。 心里没有的一丝忌惮被彻底舍弃,猪八戒大摇大摆的进去。 果不其然,直到他上山路上也没有一个小妖敢来放肆。 直到他的耳中进入了一串响声,声音清脆悦耳,一听便是一位美娇娘。 那个美娇娘娇俏的笑着说:“他来了。” 猪八戒还没有来得及吃惊,一道长剑就一破空之势朝着他袭来。 他用尽全力的飞速躲闪而过,凝神看去,那道长剑,现如今已经深陷泥土之中。 这种凌厉的招式,一开始就是要图他的性命。 猪八戒大怒,叱咄道:“什么东西竟敢在俺老朱面前弄鬼?看俺老猪不把你弄个稀巴烂!” 如同沙漠当中开出的极其艳丽的花朵,骤然出现在眼前的美娇娘没有半分妖精固有的感觉,穿了一身洁白的裙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像是身下绽放出了美丽的云彩。 鬓边簪了一支长长的步摇簪子,随着她的走动缓缓的摇曳,宝石在阳光底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晕。 眼前这个美娇娘的存在比之前四圣画画出来的真真,爱爱,怜怜犹过之而无不及。 比之月中嫦娥也胜过万分。 也正是这种极致的美丽,即便是刚才,面对着凌厉的杀机,猪八戒也暗自歇了心思,感叹她不该出现在这妖精横肆的地方。 眼前这位美娇娘应该站在云端之中享受人间烟火供奉才对。 “女菩萨......” 猪八戒正一开口,便看着有一抹漆黑的藤蔓附着在那女子的臂膀上,一点一点的束缚起白色的布料附着在指尖雪白的肌肤上。 诡异的藤蔓,美丽的女子,成了最诡异的一幕。 “你可总算是来了。” “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容白缓缓地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眸之中翻涌着数不清的恶意。 她对于猪八戒的杀意十分明显,用的计谋比起阳谋来都更是又少了几分伪装。 但凡猪八戒,小心一点,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就不会出现在陷阱之中。 “你!” 那泛着粉意的指尖轻轻一探,深埋地中的长剑听从他的召唤再一次朝着猪八戒袭来。 猪八戒用着九齿钉耙格挡,试图将这被操控的剑压制住。 那件却没有丝毫眷顾的又从另一旁袭来。 他堪堪躲避,早就已经气急败坏。 因为猪八戒从这种攻势当中感受到了一股戏弄,一股居高临下的戏弄。 她不着急要自己死,却一直在戏耍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俺老猪可是从前天上的天蓬元帅奉命前去西天拜佛求经的!” 这种来路一看便是天庭的亦或者说是灵山的,知道了他的来历,定然就会一切解释清楚。 虽然说这种阵势让他气急,但不知后台究竟是谁,他也不敢直接怒骂,依旧是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避一边赶紧的分说。 容白漂亮的睫毛微微下垂,在这一阵匆忙杂乱的声音之中,显得格外宁静。 她与整个混乱都显得格格不入。 却又是这种混乱的始作俑者,混乱的主人。 “不,我一开始就是要你的命。” 那一双被执念折磨的眼睛盯住猪八戒,长剑不再是戏耍,而是一下一下都暴露着杀机。 她在梦中看破许多未来。 那没由来的九齿钉耙,钉在自己头骨之上,破开自己的血肉,剥出皮毛,血淋淋的疼痛,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随手就剥夺了一条性命。 没有半分波澜,没有半分起伏,只觉得是随手而至。 ——既然他相信强权压榨,相信一切只要是厉害的就会有话语权,那容白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成全他。 随着一声话语落下,那剑穿透了猪八戒的琵琶骨,刚才还叫嚣着自己身份的天蓬元帅应声倒地,血逐渐的淹没深下的草地。 ——动真格的了,这个人真的会要自己的命! 猪八戒没有来的胆颤,看着这双柔软的秀鞋,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 “我是天蓬元帅!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我要是在这里出现任何闪失,天庭会踏平了你!” “大师兄,快来救我!” 他一遍遍的呼喊着,先是彰显自己的身份,再是呼喊着孙悟空。 绝境之时,他还是只能想起孙悟空来。 但不论是自己的身份还是求救的大师兄都未曾有用。 猪八戒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的逼近,比阎罗王出现在他眼前更可怕。 他头一次无暇顾及美色,只担忧起自己的性命来。 因为他发觉眼前这个妖精,或许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我是天蓬元帅,你岂敢动我!” “牛魔王,这是你的地盘,你疯了不成?!你莫忘了你的孩子,红孩儿还在观世音菩萨那里!” 他一遍遍的喊着自己自己的身份地位能给别人带来的影响。 直到他看到——一声鸣叫之后雄壮的鹰隼自容白身后飞出。 天庭任何将士都能够一眼望出来的哮天犬讨好的蹭了蹭那人的裙摆。 猪八戒这才迎来绝望。 容白脚下踩着草地,踏过了血红的血浆,一步步走来,却好像无知无觉的小女孩一般。 她知道猪八戒在猜测什么。 没有什么比一直狐假虎威信奉强权的人感受到被强权碾压时候的绝望。 她蹲下身,语句温柔,如同猪八戒那九尺钉朝她头颅之上挥来一样温柔。 “你放心,不是天庭想要换了你。” 硕大的猪眼瞬间满怀希望。 “只不过是我的夫君担忧我身体不好,受人欺负这才派哮天犬和普天鹰来陪着我罢了。” 猪八戒呜咽了两声,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的夫君是谁。” 容白笑了笑,低垂下的眼眸之中和漆黑的藤蔓有一种野性的张力。 她没有回答出来是谁,但对深谙天庭人事的猪八戒来说,却更加绝望。 “那牛魔王......”他还抱有着一丝希望。 神怎么会和低贱的妖掺合在一起! 这不可能,这绝对没有丝毫可能。 “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惦记牛魔王。” 容白很贴心,愿意解答猪八戒的疑问还有对牛魔王的惦记。 她也没有忘记,一直以来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一直惦记着她万贯家财的牛魔王。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牛魔王啊,但凡他的心思能够歇一歇,但凡他的心能够小一些,也不至于被她一直盯上,用来立威。。 “因为他马上也要来陪你了。” ....... 炎炎秋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猪八戒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妖精,却觉得遍体生寒。 那妖精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她没有将他的身份放在眼里,甚至不会被他威胁。 只轻描淡写的如同看什么脏东西:“带走吧。” 为了这一日,她可是等了很久很久。 容白收回放在猪八戒身上的视线,普天鹰落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那漆黑的藤蔓。 西行取经一行五个。 灵山占了两个名额,天庭占了两个名额,龙族即便是豁上了脸面,也要加塞一个。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妖族就不能呢? 把猪八戒换下来,按照猪八戒的形式法则来说,她这个做法是——替天行道。 反正天不会说话。 “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小妖恭恭敬敬的行礼,容白眼睛微微眯起,眼眸之中尽是笑意,伸手摸了摸,一直蹭着她裙摆的哮天犬后拍了拍手说道。 “今儿个你们有福了。” “也能来尝一尝南赡部洲大唐最受欢迎的一道美食——炙猪肉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呀。 感谢天蓬元帅送来的猪肉。 108 西游108 玉面公主称妖王 猪八戒也算是在天庭驰骋一时即便是落在了凡间投生成了猪胎也只有吓别人的份儿, 哪里有自己受委屈的时候。 但他被几个小妖用捆猪的绳结捆了起来,抬着往山林深处走去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了心头,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个妖王好似真的不将他的身份放在眼里。 她是真的想让自己死。 ——或许她是真的疯了, 所以要在被天庭株连之前也要拉上他来陪葬。 不然简直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眼前这个妖要冒着的对天庭和灵山的风险, 一定要让他死。 穿透琵琶骨的疼痛, 让他哀嚎出声, 偏偏这个妖王和她的手下都心如蛇蝎, 冷眼的瞧着他的哀嚎,丝毫未曾所动。 “许久没见陛下这么生气了, 此物一定是罪大恶极!” “对对对,一定要好好惩罚他,这样才解恨!” 几位小妖附和着, 抬着猪八戒一边出主意。 “我觉得只做炙猪肉, 会不会太单调了些,要不要去山下问百姓借点香料。” “可是炖肉会不会更好吃一点?” “我们可以把他好好先分一分,看看陛下怎么安排。” 凡是积雷山附近的生灵,没有不爱戴容白的。 一个既不压榨他们,把他们的命当成命的首领对于许多被招安的妖精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可脾气这么好,这么善良的陛下, 竟然被这种人给气到要吃猪肉,这能是陛下的错吗? 这只能是别人的错! “大师兄, 快来救我!” 猪八戒听着胆寒,这哪是一群妖精窝,这简直就是一群活阎王。 ...... 被猪八戒一直惦记的孙悟空却显得格外沉默。 唐僧有些小心翼翼,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毕竟猪八戒走了,显得十分安静:“悟空,八戒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音讯,要不你去看看?” 孙悟空抱着手臂看了一眼,这八百里火焰山的天际蔓延出几缕血红之色,忽然想起了他还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时候和容白的约定——“到时候我要一个是妖非妖,是神非神是人非的生灵性命,你若是想阻拦并阻拦,若是不想阻拦就不要阻拦。” 他也想要看一看,容白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有一点坏心思的小师妹,会带领着妖族走到什么地步。 既然热血难凉,那就不要凉,他愿意一直沸腾着。 “八戒的心性还有那张嘴早晚会害了他,也连累了我们。” 沙悟净听着看了一眼孙悟空什么都没有说,青面獠牙的脸上露出来的是与他不同的老实。 好似一直被欺负,从未有过杀念。 “堂堂一个天蓬元帅,一般的小妖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老实等着吧。” 玄奘听着也觉得说的很对,要是猪八戒真的能长长教训也好。 再加上他能够敏锐的感觉出来,孙悟空现在并不想去救猪八戒,能够提一提已经是用足了玄奘平日里的勇气,哪里还敢继续追究。 毕竟他这么久了,还是很怕他这三个徒弟。 ....... 猪八戒被看压的地方并不像是一个妖精的洞穴,反而像是人间的宫殿一般富贵。 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心里只想着要是知道......要是知道的话,他竟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主动的过来,就算过来也一定要让那猴子陪着。 怎么就成了人家显摆威风的一个利器了。 他才刚刚被扔在地上穿透琵琶骨的剑,又往深处刺痛了几分,他哎吆吆的叫了几声,那些小妖精却连波动都没有,理都未理。 ——好似它并非是一个生灵,而是真的是一摊猪肉一样。 “你们考虑清楚我究竟是谁,不要以为仗着二郎真君,就能够把俺老猪不放在眼里!” “那狐狸精有二郎神护着,可你们呢,你们要是伤了俺老猪,俺老猪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油倒在了锅里,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火烧得极旺,没过一会儿油锅里就开始冒出了细小的烟雾,猪八戒说着说着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声音越发的细微了起来。 “噗通。” 还没有小妖理他,扑通一下就有一个硕大的身影落在了他的面前,直直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压着他生疼。 “你瞧,这不是来给你作伴了。” 容白这一次嫩白的裙子染上了血液,溅在裙摆上倒像是白雪红梅之景。 3000青丝,被一根玉带挽住,漫不经心的充斥着杀伐之色,她说话的时候扬起精致的下颚,含着娇俏的笑意,仿佛她做了什么对的事情,寻求表扬一般。 而那在天庭之中也十分拥有名声的一鹰一犬跟在她的身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目光锐利直直的盯着落下的身形。 猪八戒从混沌的疼痛之中醒来,听到这话翻看,压着自己的巨大一坨,发现竟然是一头牛! 牛? “牛魔王?!” 这一摊烂肉早已经化为原形的竟然是牛魔王?! 虽说与猪八戒的眼光,并没有将牛魔王放在眼里,但他也知道昔日和孙悟空结拜也叱咤风云一时的牛魔王究竟在下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可是现如今现如今,竟然落到了这个地步。 牛魔王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场面,他和孙悟空造反失败之后就不敢在大出风头。 找了有靠山的罗刹女结合之后过了几十年的安稳日子,那罗刹女也是好哄,他们两人一结合也没有不睁眼的敢来闹他。 他低调,天庭也不会来找他。 但是牛魔王过习惯了威风凛凛的日子,知道天庭没有把它放在眼里,之后也放松了警惕。 他和罗刹女两人倒是法术高深,但是唯有一样——缺钱。 有了一个开始之后心就痒了起来,那就再也按捺不住。 看着原先救他出火炉的罗刹女,也没有了从前的感觉,只觉得贫贱夫妻百事哀,觉得乏味。 所以他设计了一个小国的国王又专门去营救他,借机入赘,成为驸马。 但他又不想旦下和人族来往过盛的名声,又为了一时虚荣,便和罗刹女说——他是和那玉面公主在一起了。 那罗刹女有了钱财,虽然心里不喜,但还是忍不住金钱的诱惑,就让牛魔王自生自灭了。 也正因为如此,牛魔王过上了比之前和孙悟空闹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威风的日子。 他也有一种幻想,自己真的成了那玉面公主的驸马。 但这日子没过多久,他竟然真的在那宫殿之中见到了,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玉面公主。 他还没有来得及激动,一把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而后他就变成了原型,丧失了理智直直的压在了一个东西上。 容白面容漂亮的无可挑剔,微微笑起的时候似神似佛。 眼眸之中好似充满着慈悲一般。 “别着急,你们一个一个来。” 猪八戒听了呼吸抑制,只觉得自己一只脚好像已经卖在了悬崖之上,就差落下去了,整个心不上不下的只在心里默默祈求着那糟心的弼马温快些来救救他呀。 “据说你是我的驸马?” 清冷疏离感消失,慈悲面容的妖王缓缓笑了起来,牛魔王心跳一停,仓促的笑了笑,他已经意识到不对,想要行礼:“陛下,陛下原是我好面子,这才是这么说,饶我老牛一次吧。” “是不是老牛那不省心的内人来闹事?老牛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定然不会放过她。” 容白听着牛魔王竟然将这件事全部的责任都推在了罗刹女身上。 没什么道德,但牛魔王干出来没什么可意外的。 109 西游109 玉面公主称妖王 容白带着笑容, 一点点的靠近。 牛魔王也稍稍有些放松了警惕他甚至还觉得或许——这是吃醋了。 正准备摆出一个魅力十足的姿态,就见着那细若梅骨的手指轻而易举的穿透了他刚刚恢复道体的胸膛之中,全身的血液朝着那手中奔涌而去。 他的法力..... 他为之骄傲的法力, 彻底的烟消云散。 容白眨了眨眼睛, 依旧像是在万岁狐王。身边那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但此刻牛魔王只惦记着自己, 还能不能活下去, 亦或是之后只剩下生不如死一条路。 ——他得罪的,可不少。 容白还想要再说什么, 那双漂亮的眼睛却被一只宽厚的大掌给遮盖住了。 杨戬淡淡的吩咐:“带下去吧, 这种事儿就别让陛下见到了。” 猪八戒不敢想是什么事,就听着几只小妖将牛魔王待了下去,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一声惨痛的哀嚎。 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你.....” 容白这也才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纤细的手指还残留着些许的血液,杨戬见到了,皱了皱眉, 拿着帕子一丝不苟的, 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 在他眼中,对于容白没有半分小事。 连容白春日里多掉了几根绒毛,在他眼里都是大事。 “我知道你的心思, 强权压倒所有,什么性命什么血肉在你眼里都不是可以在乎的。” 容白娓娓道来,想起她从头皮开始被一钉耙铲除的疼痛。 她死了。 一生并未有过错事, 未曾有过冒犯。 死的惨烈, 死的冤枉到最后,死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顺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用你信服的道理来告诉你。” 猪八戒哼哼几声猪叫。 心里一直咒骂着的, 孙悟空成了他唯一的支柱,他祈求着孙悟空快些来救他吧。 却见容白的笑容越发灿烂,一点一点的靠近,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希望也没有出现。 最后他的意识只停留在那漂亮的美娇娘一步步的走来,手中握着剑刃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就知道,咱们没有任何的仇怨。” 容白笑颜如花:“今日我杀你,只不过是率性而为。” “想要杀你罢了。” 猪头和身躯痛快分离,眼睛瞪得老大,容白勾了勾唇,心里想着——高高在上的天蓬元帅也会因为这种理由而震惊吗? 可这不是你奉为金科玉律的东西吗? 只不过是因为这个道理。从来都是你欺压别人,如今到了你身上反倒不适应了。 容白解决完这事之后,才觉得心口一直堵着的一口怨气烟消云散,一直抑制着自己修炼上的枷锁彻底消失。 “大郎,妖族这一次的重任就交托给你了,千万别让我失望。” ——既然西行取经知识是一个一本万利的大事,那对他来说既能够伤敌800,又能够自奖1000,她妖族定然也要参与进去。 容白朝后看去,万岁狐王和他两代的亲信大郎。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恭敬行礼:“陛下,妖后,臣必定不负所望。” 杨戬这么多年被叫妖后,依旧会缓缓的红了耳朵,但他握住容白的手丝毫未曾松开。 他想,藤蔓真好看。 往后可以试试。 ...... 猪八戒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庆幸自己竟然没有死,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猪圈里,而这天竟然这么大这猪圈也这么大,他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成了一只猪。 可是.....除了有灵识有记忆之外,竟然没有丝毫关于修炼的记忆。 他没有办法一修炼了。 即便是玉帝找到她,他对玉帝已经确认没有用处了。 猪八戒正在愤怒的咒骂,就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趴在了猪圈之上:“爹爹爹爹,我们今天吃这只小猪好不好。” “烤乳猪,香香香。” 那大人看了一眼猪八戒也觉得这只猪像是疯了一样,赶紧的吃了,免得祸害其他的小猪便点头同意去猪圈里将猪八戒逮出来。 猪八戒万念俱灰,依旧说着自己是天蓬元帅,自己有多么的厉害? 咒骂着妖族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害他,咒骂着孙悟空一点用都没有,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害。 可骂出来的只剩下了猪的哼叫,未曾让那逮猪的动作有半毫的停止。 ——他此刻也未曾想起,没说是别的,就单论这取经一路之上究竟有多少没有后台也没有作恶的生灵,被他凭借着一己的喜好彻彻底底的打死了? 他当然不会想起,因为对他来说,那些比他那一日吃了什么,还更难以引起注意。 但此后,无论多少轮回,他都会永远的带着昔日高高在上的记忆,一遍一遍的化身为六畜,永远不能再修炼。 ....... “大胆,实在是太过大胆!” “妖族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但是未将天庭威仪放在眼中!” 玉帝大怒,头上的冠冕也随着剧烈的动作摇晃起来,眼中充满着杀意,那来详细禀报的奏折,早就已经在他掌心之中化为了齑粉,消失在空中。 “陛下......陛下,虽然说是天蓬元帅已经没有办法转圜,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赶紧联系西天的如来佛祖亦或是观世音菩萨来觉得此事究竟该要如何是好?” “毕竟取经一事咱们筹谋多年但不可因为妖族而真真正正的伤了天庭的利益。” 说话的人是玉帝亲信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是胜在说话好听,又是自己人。 至于什么伤了天庭的利益,无外乎这件事,就是会损伤玉帝的利益。 ——西天如来佛祖想要借着西天取经之事彻底的弘扬自己的佛法,将从前西方教的事例和修炼之法全部覆盖,发展自己的势力,彻彻底底的将整个灵山收为掌心之中。 那南海珞珈山的观世音菩萨,就是这件事上最大的附庸和助力。 而一件事例想要顺利办成,自然不能够让全部的利益都让自己吞噬掉,否则最怕的就是有小人来坑害。 所以这件事情,西天一提出就和玉帝的目的不谋而合。 ——灵山现在面临着新旧两派,燃灯古佛只想让如来佛祖发展,却并不想让如来佛祖独揽大权。 如来佛祖只能够发展自己的实力,彻彻底底的将从前的老旧监管实力覆盖掉,才能够做自己的事。 ——天庭众人因为封神榜,所以各司其职,断了仙途,但是对因为没有办法招揽,所以只能发动封神榜来作弊的玉帝自然是面和心不和。 侧卧之榻,岂能他人来安睡? 封神榜招上来的又岂止是能为她来各司其职的打手,还有德高望重,并不听话的神明。 玉帝也想将自己手下没有什么威信的亲信积攒一番作为,彻彻底底的扬名。 所以灵山将计就计,借着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想要开启西行取经扬名之事,玉帝一知晓,便不谋而合。 两厢角逐,孙悟空已经被定下,而如来佛祖的弟子金蝉子也被纳入其名,灵山退一步,西行取经一行人之中,灵山只要了两个位置。 而玉帝也将自己的亲信,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借着一个由头贬下凡间,借着一个机会,彻彻底底的开启西行计划。 将两个在凡间,在天庭都从未有过战绩、名声的亲信,彻彻底底的名扬天下。 当然龙族各方使力不安于继续沉寂下去,借着灵山的合作,也在天庭之中退了一步,割让了一部分权力,同一天庭册封海神来对四海进行监管,谋得了一个西行取经的位置。 自此,一个由灵山,天庭,四海龙族组成的一个西游取经的队伍就开始上路了。 带着各方的期待,所以这件事情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败。 但玉帝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从前被他忽略的棋子,现如今竟然能够将他的亲信杀害,堂而皇之的将他的亲信换成别人,这不就是把他的面子往地上踩吗? 凤仙郡不过郡守夫妻二人争吵将贡品掀翻,他就能够让凤仙郡一直干旱下去。 容白这个唤起他对妖族巅峰时候惧怕之心的妖王,彻彻底底的带他愤怒的临界点上来回蹦跳。 即便是陷入金妖族势力之中有让他忌惮的杨戬,他也丝毫不能够忍耐。 君王的微信尤其是旁人可以轻易挑衅的,如果他这件事忍了,那往后天庭那些封神榜上的神更瞧不起他了。 ——“快去南海,去请观音菩萨,问问这件事,灵山是个什么态度。” 他一挥袖,飘渺的祥云,在他的动作之中被彻底的消弥。 玉帝远目看去,想起来的只有从前妖族掌管天庭时候的声势浩大。 那时候妖族掌天巫族掌地,何等的威风。 妖皇帝俊能够说出,凡有灵识者,皆为妖族,多么的狂狷霸气。 他一直以为自己坐上着帝位,也已经有了数千年的光阴,太古天庭的威信早已经随着妖族最强的战力,东皇撞不周山之后彻彻底底的消失掉。 他这个玉帝会做的比帝君要好。 但是到现在他听到了下界那个不知名的妖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竟然下意识的胆寒。 这才发现帝俊烟消云散这么多年,可那时候妖族的辉煌竟然一直在脑海之中从未消失。 那时候唯一不喜欢妖族,与妖族彻彻底底割裂的唯有元始天尊。 若是元始天尊未曾闭关,若是有一个绝对不会对妖族心软的圣人在。 那他此刻的愤恨,绝对不会出现。 只可惜啊。 玉帝从入定之中醒来,这才发现侍从已经从南海回来了,而南海观世音菩萨并未随着侍从一同来到天庭。 侍从脸色白了白,但对着玉帝还是说出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回话:“菩萨说昔日龙族如何,如今妖族如何.......” 言下之意,灵山收了好处,也没有任何的危害,就不会插手对于天庭的损失。 轰隆一声。 玉帝面前的赤金桌案就被掀翻在地,碎成数块儿。 他眼中的怒火重烧,才发觉自己依赖西天依旧,如今观世音不向他表明态度,他竟然手中再一次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传旨下去,召开大朝会。” “整顿10万兵马,准备发兵妖族。” 妖族。 他绝对不允许妖族再一次死而复生,跳在他的明面上。 “下界妖族死灰复燃,屠戮生灵,胁迫神明,百姓民不聊生,残害我天庭中人,不将我天庭放在眼里。” “妖族少智,却极其容易癫狂,不受控制。” “人族贪婪,分不清眼前究竟是非善恶。” “诸位卿家哪一位可点兵挂帅,再一次复燃昔日捕捉花果山孙悟空之场景?” 玉帝的目光扫向他的亲信,可他的亲信们纷纷低下头,逃避这种扫视的目光。 四大天王只可作挂帅之人的先锋,无法来当铲除重任。 而四值功曹,六丁六甲,十二元辰,只能是统领10万天兵,作为听从命令的官员。 哪吒笑了一声,率先走出队伍。 一身朱红色的麒麟子,眉目之间净是肆意。 “呦,妖族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不如给我10万兵马,让我去会会她?” 玉帝听了提起一口气,这就是一开始为什么他不愿意让哪咤去的原因。 ——杨戬能反天,哪吒更能。 即便是有李靖的宝塔,他也怕哪咤带着他的10万兵马,转头投靠了妖族,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想法若是落实了,那可真成了贻笑大方了。 李静知道玉帝在想些什么,虽然并无用处,但还是想彰显一下自己身为父亲的身份,挺了挺腰之后,想要叱咄哪吒。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一直沉默不语,嫌少来大朝会的三只眼、黄脸长髯的道者,封神为掌管雷部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开口说道:“启奏陛下,本座有话说。” 玉帝实在说不上是高兴。 封神榜一事,截教因为人多势众,又最终兵败,所以借游封神榜,上天封神的生灵占据了天庭的绝大多数位置。 但即便如此,此次诛杀下界,妖族乱党之事,玉帝依然将希望放在了人数稀少的阐教之人身上。 ——毕竟阐教先祖,极其厌恶湿生卵化之辈。 ——而截教上上下下即便得妖,也未免有和妖族太过亲近,没有偏见之辈。 虽然都不服他,但难免阐教有人对妖族。的厌恶战胜了对天庭的不服气。 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开口,玉帝偏偏还不能让他闭嘴,只能笑着说:“请讲。” 那天尊不知为何,那额间的第3只眼睛有些无神,玉帝转眼再看去,却感受到了雷布的威压。 “昔日天庭出兵剿灭花果山乱党,是因打下齐天大圣之威号,有狂言攻击天庭,但即便如此,天庭也给了他机会招安,而后来又因为大闹蟠桃会掀翻了八卦炉,偷吃了仙丹,这才酿下了弥天大祸,天庭这才彻底的出兵绞杀。” “可有错否?” 哪吒听着扬了扬眉,敏锐的看了一眼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他怎么感觉着这位天尊复述着还挺骄傲的,跟夸赞一样。 “不错。” “天尊的意思是.......”先诏安?可是这个狐狸精可打出来的是妖族的王者,和孙悟空可不一样,招安也造不成,和不如尽早出兵。 赶紧除掉这个,竟然不将他面子放在眼里的小妖怪。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勾了勾唇:“不是。” “本座的意思是,下界这位妖王一没有对天庭有冒犯,二未曾屠戮生灵,三没有造成大的因果,无非也就是在下界称个王。” “陛下这般小题大做,反倒会被说成——” 玉帝呼吸一滞。 都是活了有些岁数的,都不能装嫩。 闻仲这话的意思就是,他非但不赞同出兵,反而觉得玉帝心眼小,无容人之量。 李靖见玉帝神色立刻说道:“天尊这话......” “那妖王是本座弟子。” 李靖闭嘴。 众神听了有些诧异,也有一些了然,只看着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唇角带着笑容。 苍老的面容之上,竟然露出与之不同的骄傲外放。 眉宇似星,颇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之后又沉淀出来的风姿。 “是我的徒弟,你有意见?” 四周静谧。 截教低调多年的神灵们心有所感,也都站直了身躯。 ——他们之中要么原型就为妖身,要么亲朋好友至交姐妹弟子徒孙为妖身。 听着玉帝唾骂妖族,他们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能够不忍了。 终于能够不忍了。 灵山从前许多年,都自顾不暇,新旧两派角逐。 现如今也终于有势力能够制衡天庭,能让他们这些被封神榜封印,不服玉帝,玉帝也不待见他们的“神”可以稍稍喘一口气了。 ....... 下界再一次有发出昭告天地的誓言,声音轻柔却坚定,响彻云霄。 让所有能够听到的生灵,即便是不屑,也不由的未知侧目。 ——“吾乃妖王容白,反为化身道体,享受大地之灵,皆为妖族。” ——“自此,北俱芦洲为妖族宫廷。” ——“凡为妖族者,聆听妖族法旨。” 玉帝不敢往什么弟子师徒上小看,有多少往小情小义上靠,实际上能够打动心扉的无疑就是利益。 从西牛贺州起家的妖王能够让灵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看来,无非就是让亲信势力彻彻底底的退出西牛贺州。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出言是为了截教团结,更是为了打他的脸。 可笑可笑,筹谋已久的一场西行取经,龙族得到了想得到的,灵山赚的盆满钵满。 连妖族都能够横空出世,杀了天蓬元帅,往西行之路上塞人。 算到最后竟然唯有他天庭竹篮打水,到最后里面只剩下几条枯枝烂叶。 玉帝看向下界一直如同护卫一般站在那妖王身后的外甥,冷笑一声。 到底没有办法。 “退朝吧。” 北俱芦洲,一个玉帝想要征服却一苦于无人,二苦于耗时耗力之地,被他从来都瞧不起的小妖给平乱,成了领地。 他再是如何自大毕竟也是从诸多候选人之中得到了天地之位的人,也不敢想全是杨戬的功劳。 他看着昔日截教而后入封神榜的诸神,忽然意识到他这几千年的针对,这些神也并非是泥捏的。 ——一场来自于截教筹谋多年的包袱,现如今这才缓缓的展露。 尤其是摆九曲黄河阵,力压阐教之人的三霄,他才恍然发觉,不寒而栗。 ——这么多年他竟然让三个主管阵法,道法得神去做了专职接生的神职。 他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110 西游110 碧波潭万圣公主 若论其天下奇珍异宝, 非海底龙族莫属。 而现如今司掌水部的龙族之中,又以四海龙族为首。 晚霞萦绕着湛湛清波,清风拂过水深如墨, 海底好似十分平静, 能掩盖住所有的不可说。 西海龙王殿。 海底一进一进的珠宫贝阙, 一片一片的深阁琼楼伴随着西海独有的风格, 在海底之中翩然显现。 虾兵蟹将威武矗立, 事后在宫殿外头紧急的等待着召唤,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宫殿之内。 西海龙王敖闰一双龙眼瞪得十分硕大, 仰躺在龙椅子上伸着的手指着自己的大儿子颤的不像话:“你你个混账, 儿子不像儿子,这么好的一门心事, 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可知咱们西海现如今究竟是什么田地——” 指着的手颤抖着,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斥责的西海太子摩昂叹了一口气, 但面上没有丝毫的松动, 只拍了拍自家父王的脊背。 “你可知这门婚事,若非父王这么多年一直和那碧波潭的龙王有私交,这门亲是四海之中怎么就落到了咱们西海内!” 西海位于西牛贺州之地附属, 西牛贺州之上有着灵山,还有着诸多穷凶极恶有后台的妖魔,他们西海龙族只能够一步步的后退龟缩。 眼前摩昂身为他的长子, 进退得宜, 法术了得,内有丘壑,使东海下一代龙王的不二之选, 其他儿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半分。 从前一直是西海龙王之骄傲。 但是今日说起来摩昂的婚史没有想到,本来十拿九稳的事,自家让他骄傲的儿子,却跟他唱反调。 摩昂一身玄衣劲装,袖口紧紧束起,做将士打扮,随时好似都能够拿起武器厮杀。 领口衣角绣着的银丝区分开寻常的衣衫,恍若银河星辰镶嵌其中,更彰显着凛然气质。 往常敖闰一直骄傲自己的长子能够独撑门楣,有聘礼天下的气势,但现在颤抖的手却让他只能低声唾骂:“你是爹还是我是爹?生出来了一个儿子跟我爹一般。” “你爹我还能坑你不成?” “那碧波潭的万圣公主,虽然说父王庸庸碌碌,可那龙女却是进退得宜,美艳万分,小小年纪便和你一样,司管家中的大小事宜。” “她家中乱石山附近虽说不过是一个谭,无法与咱们四海疆域相比,可咱们枪打出头鸟,他们家这些年来却攒下了不少的威望和家私。” “况且.....况且......”敖闰气急攻心,差一点将最根本的缘由给说了出来,最后想起他们兄弟4人的约定,还是硬生生的给咽进了喉咙里。 “反正你必须得娶!” “我的儿媳妇,只有她一个!” “那碧波潭的公主和万千美名在一起的是他麾下的几个将领个个俊美不凡,还有最受倚重的九头羽虫分外亲密......隐隐有碧波潭驸马自居之势,这些父王都不知道吗?” “况且那公主刚硬进退得宜,但性子骄纵,不适合而成,若是娶亲了,恐怕要日日争吵,反倒是不好。” 龙王听了冷哼一声:“我虽和你们母亲情深意重,也教导你们必须得一心一意,可咱们龙族自古以来就没有必须守贞的道理。” “莫说只是传闻,当不得真,便是有了也在情理之中,哪有用这话来敷衍的。” “你说她哪一点配你不起?” 摩昂微微低着头,恭敬的为龙王按摩着脊背,减少他的痛苦,但话却未曾有丝毫的退步。 冷硬万分。 但在看了一眼龙王现在的样子,还是转移了一下话题。 摩昂漆黑的眼眸之中,声音格外的沉静:“西海未娶亲的又不只是孩儿一人。” 龙王呼吸稍稍顿了顿,并没有制止摩昂,示意他继续说。 “二弟与蚌妃情深意重,暂且不说,三弟四弟品性纯良,脾性极好,即便是配上一个性情骄纵的两人不过也,一进一退之间生不起什么波澜。” 龙王神色似有松动,所以摩昂冷硬的面容,没有臊的变化,继续为龙王分析利弊。 “可若是摊上儿臣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是在一起过日子,指不定日日都闹的龙宫鸡犬不宁。” 龙王最懂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个从来没有让自己操心过的骄傲,能够这般说是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但他仍然不死心,问了一句:“你可确定你不会后悔?” 摩昂知道自己的话在龙王心目之中已经列入了考虑,坚定的点头,没有丝毫的迟疑。 话里话外都是不屑一顾。 “如此斯人。” “断不后悔。” 敖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果决的神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有再说些什么。 ...... “分明是西海姿态胜于其他,为父又见着西海龙王敖闰之一有独撑门楣的厉害之处,这才同意了婚事,许你嫁于西海,怎么临到头来西海竟然敢换成别人......咳咳。” 碧波潭老龙王法力并不高超,也将将快到了岁数,又因为急火攻心,一连说出一大长串句子忍不住的低声咳了起来。 虽说都是龙王,岁数又差不多大,但碧波潭龙王和西海龙王敖闰的气色比起来晦暗了不止三分。 四海龙王身为直系,这便是其中的好处。 容白连忙轻轻拍打着父王的胸膛,让候在一旁的锦鲤小妖连忙将药带过来。 上好的丹药配上海底里甘泉,容白先将锦盒打开。服侍者自家父王,吃下丹药又用蜜水送服。 等过了几息之后这才见有些灰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润,气色也平和了起来。 龙王躺在龙椅之上,看着。面容之上,全部都是担忧,为他忙前忙后的乖乖女儿心里叹息:“他们都说你脾性不好,可当家作主的,谁会被下面的夸脾气好?” “也就唯有父王才知我儿优秀,那摩昂太子如此高傲,想来也没有几分见识,必然负了外头对他的夸赞。” “既然如此,我儿何不继续招赘,日后等为父魂归归墟,只想你能够继承这份家业,不至于受苦,为父也能够安心一些。” 碧波潭龙王看着自己瑰宝一般的女儿,声音之中充满着气恼。 不论如何,一开始说的是大太子摩昂,到了临界面却换成了三太子或者四太子,其中一位只要稍稍品评,一凡就能够察觉得出来。 “父王何必如此担忧,这丹药的药方无非就是难寻一些罢了。” 容白声音很轻,字字温和,有清风明月之,态即便是刚刚恢复正常的龙王,听起来也觉得如沐春风。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急不慢,娓娓道来,让人不由自主的听着她的话语开始思考。 “咱们虽然现如今稍稍显贵一番,但到底没有底蕴,西海不论如何,都是四海之中最有诚意的,我父最好万万年长寿一辈子,庇护女儿才好呢。” 龙王听了大悦,欣慰自己女儿,又感叹其余三海龙王都是一些龟孙,这才耽误了自己女儿受如此屈辱。 西海,也罢。 反正自家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又有隐情,定然不会被欺负了去。 “你身边旁的人也就罢了,只是那九头虫......” 龙王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提醒自己女儿的私房事。 他的女儿,好似集结了天地之间的灵气一般,所有的钟灵毓秀汇聚成了眼前这个道体。 她的皮肤莹白,唇色如朱,因为生而为白龙的缘故,所以素来爱穿白衣。 但白裙虽然为素色,却潋滟出海底里的碧波阳光,一头如同浓墨一般的锦缎长发,黑与白的极致相衬起来,更衬得她肌肤雪白无比,容貌旖丽。 绫罗环佩,朱玉缠身,天底下最昂贵的东西都加注在她身上,却都会成为陪衬,不会被吸引一丝一毫的注意。 她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 即便是碧波潭,龙王深知自己女儿的凌厉手段,眼前的柔弱,不过是伪装出来的示弱手段,却看了也心生怜爱。 只在自己女儿面前一退再退,想让这双眼睛之中永远只有肆意而无忧愁。 知小女儿本性的碧波潭龙王都是如此,更何况许多被容白蒙骗的外人? 美人美的比天上的月近三分,又比画中的人生动三分。 那双弯弯的眉稍稍皱起来便如同雨中被暴雨席卷的花朵,叫人心生怜爱,只能一退再退,好解了这几分忧愁。 ——公主这么柔无辜,能够有什么坏心眼? ——当然是被别的妖怪给攒动的。 “九头虫倒也无妨。” 容白没有详细的说,嘴角上的笑容确是胸有成竹。 碧波潭龙王一见容白心里有数,就不再过问。 ——万圣公主,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既然你有心,那为父便允了西海之事。” 容白听着乖巧的点点头,坐在龙椅上,依偎在。自己父王身上,感受着龙族胸腔内独有的有些缓慢的跳动。 沉重,但有力。 一旁侍候的小锦鲤眼观鼻鼻关心,并未因为妇女而人谈论四海龙族有任何的反应,她的眼中只有她的主人一个,其余的再没有任何的波澜。 ....... “大哥不喜欢,就要给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西海嫡系子嗣,除了已经成婚的二子,敖闰。这一次带上了他的三个儿子前往碧波潭,给足了碧波潭面子。 刚刚出发,憋了许多时日,早就已经洞悉父王和大哥意思的敖烈没有忍住的开口。 还有些许少年气的脸上充满着不满,而因为生气脸上也多了几分红,头上的珍珠冠也因为动作而弹动了几下。 “三哥,你少说几句。” “父王和大哥,自有主意。” 年纪最小的敖望生来就断了一爪,显现在人形之上就是一只手臂有残疾也因为如此显得性格温和一些,也因为如此到比他早出生几百年的敖烈显得更为成熟了几分。 “若是实在不喜欢,那便从别处弥补。” 摩昂御下,本就难得见上笑颜。 即便是从小看顾到大的几个弟弟,他也没有几个笑脸。 长兄如父,这几个字刻在了他担负的责任之中。 但即便是没有什么笑脸说出来的话,也是关心自己几个弟弟的。 当然这些话不能让在前头的敖闰听见。 敖烈一听大哥开这个口,就放下心来。 摩昂却没有敖烈这么单纯,现如今即便是事情已经解决,但想起他情报之中那个骄纵又有许多花边事的龙女便心里不痛快。 父王着急着要结亲,总好似有太多的怪异。 因为在思考,所以面目凝结,身后跟着的巡海夜叉和侍卫们也万万不敢造次,只打起12分的精神。 心里只暗暗揣着太子殿下威严更甚从前了。 碧波潭龙宫之外,水波氤氲。 摩昂一见这周外,并无浮杂之气反倒处处规整也少了几分审视之心跟在敖闰之后一步便往内走去。 此地敖闰常来,他却是第1次到。 “三哥,等等。” 跟着的虾兵蟹将都留守在外头,欲进龙宫之前敖望伸手拉住敖烈,面露几分为难之色:“三哥,我久不见外人,有一些紧张,等稍后再去寻你们可好?” 敖烈也未曾多想,他这个弟弟确实并不常出门,一直被家里好好的保护着,心有紧张也在所难免,心里又给碧波潭的公主又记了几分,然后说道:“好,那你记着多带几个护卫,免得出什么事。” 敖望乖巧点点头,然后目送着敖烈进入龙宫之中,等到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这才转身离开。 ....... “龙王大驾,有失远迎啊。” 敖闰还未曾进去,碧波潭龙王已经大笑着出来相迎。 两个深有交情的龙王,即便是心里不满,但多年的交情和亲近还是显露了出来。 执着手便一同往前,敖闰冷哼一声:“你这老家伙在我面前卖什么怪,当咱俩谁跟谁。” 他一挥袖,指着摩昂说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 摩昂抱拳,躬了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叔父。” 碧波潭龙王一边听着敖闰介绍,一边上下看着摩昂。 之前虽然并没有见过这个西海太子,但从他的战绩和敖闰的夸奖来说碧波潭龙王也十分欣赏他。 如今见到真人,更觉得所言非虚。 比那个......不成样子的九头虫不知道好了有多少。 只可惜这么一个俊俏的儿郎,竟然看不上他的至宝,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场会面。 否则便是直接提亲了。 碧波潭龙王不满,冷哼一声:“不敢当。” 敖闰大笑着继续介绍着进来的儿子:“这是我那个三子敖烈。” “叔父好。” 敖烈虽然心有不满,但知道大哥说了可以替他摆平,这件事就放下,心来对着碧波潭龙王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泄露,乖乖巧巧的行礼。 虽然稚嫩了些许,但是却十分有精气神,是长辈最爱看的那种。 “你四弟呢?” 敖烈正欲解释,碧波潭龙王却有什么不知道的,冷笑一声挥开了敖闰的手:“不必了,太子安全就好,我这碧波潭所以说比不上西海地方大,但太子也可尽情一观。” 敖闰理亏,只瞪了一眼敖烈,是一回去就教训他们。 敖烈不明所以,眼中充满着无辜茫然。 侍女们井然有序上来瓜果酒水佳酿,这才让有些冷寂的场子恢复了热闹。 敖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冷冽的样子,又看了一眼他对面的空置座位,问道:“万圣公主呢?伯伯来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碧波潭龙王看了一眼硬的跟个木头一样的摩昂:“去请公主出来,就说她西海伯伯来了,若是小鼍龙也在,让一起过来。” 只说敖润,没有说几个太子足以看得出碧波潭龙王的气恼。 敖闰理亏,没有丝毫摆架子的样子,连连赔笑,主动提起了敖烈,来分担注意力。 万圣龙王虽说对西海已经有了成见,但对他来说这种脸色都写在脸上的小龙,可比那九头虫好多了,也就来了兴趣多询问了几句。 当然对他来说,或许但凡是一个会喘气儿的,都比九头虫要好。 摩昂坐在左侧首座,对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只看着眼前的酒杯不为所动,听着敖烈越过他和碧波潭龙王有些天真的对话。 他自然能够听得出来敖闰还没有死心,还是想要他来娶那劳什子公主。 他定不会娶这种朝三暮四妖妖娆娆的龙女。 他西海太子,只会一心一意待意中人,断不会朝三暮四。 111 西游111 碧波潭万圣公主 “和西海议亲?” 一道沉闷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在硕大的宫殿之中悄然响起。 隔着一层层的珠帘,九头虫看着那道纤细柔弱的背影微微摇晃,知道她也并非无动于衷, 这才越发的来劲, 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一个痛快。 “还说公主怎么这么些时日越发忙碌, 连回到寝殿安寝的时间都没有, 原来的西海这个高枝, 瞧不上臣这种山野妖怪了。” 说话的男子身形高大,犀纹带将劲瘦的腰束起, 领肩缠着金纹, 光欺白雪,眼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狠戾。 好一个十足的气派人物, 话语之中一直压抑着的怒气全是控诉。 目光如炬,似乎要将眼前的人形净净的收入眼中,全部吞噬掉。 九头虫名字是个虫,实际上却是洪荒凶兽, 圆形翅膀一旦展开极其硕大, 九个头攒环在一处,一声啼叫,响彻云霄, 眼中的金光进处翱翔。 若非眼前这个让他甘愿受其凶性的人,九头虫该是在外头逞凶斗狠,做个一方妖魔霸主。 哪里现如今连发个脾气都怕大声惹了她哭。 容白皱了皱眉, 幸好她在知道九头虫来的时候就施了个法术让小鼍龙睡下了, 否则一个小孩子听了这话岂不是让九头虫给带坏了? 容白快步起身,莲步轻移,水晶帘子里走出来娉婷袅娜的龙女。 那掀开帘子的纤纤玉手如同梅骨一般, 手腕纤细,腕骨微微凸起,用天地精华才能养出如此风光。 她走了出来,秀眉微蹙起,食指抵在唇瓣上是一九头虫嘘声。 九头虫下意识的拉着她另外一只手,两只手刚刚碰在一起,就是最鲜明的对比。 宽厚的手掌将如玉一般莹润的手掌轻轻合拢就已经包裹在掌心之中,十分从容。 细腻柔软的触感,即便是碰了许多次也不敢太过用力,直拉着人往外走去。 九头虫见容白并未有反抗的心思,这才怒火微微抵消起来,整个人只化成了一片酸涩。 如此软的手。 如此狠的心。 除了容白之外,没有谁比九头虫更了解碧波潭的军事步防,寻了一个僻静之处,躲了许多回巡查的侍卫。 没有生出灵芝的漂亮小鱼自两人身边游过,容白轻哼了一声,从鼻音之中发出些许声音。 在九头虫眼里不会觉得跋扈,只觉得十分的可爱。 他只希望公主能一辈子这么哼他。 “攀高枝儿?” 容白眼波瞥了一眼九头虫俊俏的脸庞,明艳的眼眸藏着动人的光,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九头虫,想听的话。 “你若是有能耐,就让我父王攀你这个高枝儿呀。” “这可都是你的罪过,这才让我父王放弃了眼前一直游荡的你选了远处的西海。” “如此,你怎么敢有脸在我面前反白为黑,是非不分呢?” 容白最会的就是恶人先告状,用她那一双无辜的眼睛来反责怪别人。 毕竟她一直信奉着,既然自己没有错,那错的肯定就是别人。 九头虫若是能耐真的厉害,西海这个婚事根本不会提起。 清澈婉转,微微上挑的尾音如同一个钩子一般,透露着十足的无辜和委屈。 九头虫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下意识的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驶了出来,高大的身躯微微躬身,小心翼翼的蹭了一下她耳垂上摇晃的小珍珠。 “是我无能,都是我的错。” “公主莫哭。” “只是......”低垂的眉眼之中只对着容白有百般温柔,提起西海却骤然声音一变。 “若是公主真的能成,小臣只怕按捺不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据说那西海的摩昂太子太过厉害,堪称这一代龙族的顶梁柱。 九头虫捧起那只柔软的手一寸一寸端详着,眼里满是压抑的欲望,好似要将这只手的每一寸肌肤都铭记在心中。 嘴角勾起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却尽显他的邪性:“你父王无非嫌小臣现如今无权无势,又非是龙族。” 他抬起微微弓起的身子,瞳孔如墨:“但你嫁一个,臣杀一个,还是有信心能够做到的。” 容白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心里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但做出来的反应却是一巴掌拍在了那双俊秀无皮的脸上。 那在自古凶名遍野但九头虫也没躲,硬生生的收了这一巴掌。 “大胆!” 九头虫的脸上留下了指痕,容白的涨薪也泛着殷红。 他想要收回手掌,却再一次被九头虫握住九头虫低下头一下一下的吻着泛着殷红的掌心,如同猛兽抵舔,漆黑的眼眸之中翻涌着深沉的占有欲,直直的让人无所遁形。 “公主,臣可从不说谎。” 他口中称臣,但话语之中全是大逆不道。 “表姐表姐,你在哪里?”少年稚嫩的声音响起,容白抽回了手,稍稍撇了撇头,示意九头虫快些离开。 小鼍龙不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九头虫与她在一起,西海的婚事不论成或者不成,终归不能在她手里成不了。 九头虫偷了一个香之后,反应极快的握住了容白再一次挥过来的手腕,这才转身离开。 容白故意做出了些许声响,引得小鼍龙发现。 人形道体看起来十三四的少年如同一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扑在他的怀里,手臂紧紧的抱着了解纤细的腰。 “表姐表姐,怎么我睡醒发现你不在了。” 容白低下头,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浅笑着说:“是因为有个小家伙睡着了,不老实呀。” 她歪了歪头,故意的拉长了声音:“是哪个小家伙呢。” 小鼍龙年岁还小,一听到这种调侃,就忍不住的害羞起来:“表姐不许乱说,我哪有。” 小鼍龙父为泾河龙王,是碧波潭龙婆的兄长,母亲是西海龙王敖闰的妹妹。 家里排行老九,是最末的老幺儿,宠爱的不成样子。 按照人族的理论方式,碧波潭和西海对于小鼍龙,一个是姑表亲,一个是姨表亲。 本来和西海的婚事早就定下,小鼍龙在这里住着算得上是亲上加亲的美谈,现如今出现变动小鼍龙。也还一无所知。 只觉得表姐笑起来真好看,能让泾河的小霸王也成为她面前的乖乖小崽子,让他干什么干什么。 ...... 敖望知晓大哥不喜欢,所以这一门婚事必定就是三哥和他自己成为这一桩婚事的候选人。 因为身上有伤,所以自小就听惯了,究竟是哪些人真的为他遗憾,也究竟是有哪些人认为他生在西海却是个残废实在丢脸。 敖望没有敖烈那么天真,因为真的大哥一句话,就能够拒绝这一门婚事。 他觉得大哥不愿意,三哥不愿意,那么婚事,竟然是由他这个残废给顶上。 他也不愿意娶这个公主。 即便是一个真仙,但凭什么几个哥哥不要的就都要扔给他? 他失神的走着,越走越深,竟然忘了此地究竟是何处。 听到了些许动静,觅声看去便是一份极其和谐的姐弟相拥图。 那怀抱着弟弟的姐姐嬉笑怒骂,宜喜宜嗔,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娇嗔。 即便是不识着衣衫珠宝,敖望从来都觉得容貌如同枯骨一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健康最为重要。 他残缺的一爪,从来都是他心头难以拔去的一根刺。 可随着这一个惊鸿一见,早就已经看习惯了,还得折射的微光也依然为这份美人镀了一层光晕,旖丽冷艳添了几分柔和。 那低头抚摸着小孩子的手,还有垂下的吹望着小孩子,满是温柔的眼眸。 顾盼生辉之间,那双向上挑的旖旎眼睛柔和的纸一下就夺人心魄,勾住了他全部的呼吸。 他有多么嫉妒这个被她宠溺的孩子。 原来不需要懂事就可以获得宠爱吗? 她是谁...... 只听闻碧波谭龙王多年来只得一名爱女万圣公主,那穿着华丽的这一对姐弟是何身份? 敖望觉得自己有些鬼迷心窍,竟然在不熟悉的地方如此大着胆子,打扰了这一对姐弟,躬身行礼之后说道:“见过二位,在下第1次来这里,因为贪看美景,所以有些失神,不知不觉间已经离了远处。” “敢问龙宫在什么地方,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小鼍龙不瞒有什么不长眼的竟敢打扰他,一改在表姐怀里撒娇撒吃,凶狠的目光,即便是年少,也难掩其凶性的望过去。 等一眼看到了来人是谁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好似刚才的凶狠都是幻象一般。 “四表哥,你怎么来了这里?” 小鼍龙眼中尽是困惑,没有人跟他说西海和碧波潭正在议亲的事,他也从未想过,竟然会在碧波潭看到了,本会一直待在西海的表哥,所以难免吃惊。 早就感受到有人闯入的容白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被打扰之后也一直用着,即便是上下扫视,也并不显诗里的目光看着敖望。 眼前这个闯入的下意识的低垂着眉眼,将手往身后逃去,只一眼容白就看出了他的身份,但还是等着他和小鼍龙说起话的时候这才开口。 “原来是西海四太子。” 敖望这才敢侧身看她。 容白眼波流转,发髻间用宝石镶嵌出来游鱼步摇。随着他的动作闪烁出光芒。 敖望一时之间不知究竟是她的步摇更闪耀一些,还是她的笑容更闪耀一些。 小鼍龙家中只有8个兄长,并没有姐姐,难不成也是他的远房表亲,随着他一同来碧波潭做客? “我是碧波潭龙女。” 敖望的心沉了沉。 转念飞速的露出来一个含蓄内敛的笑容:“见过公主,在下敖望。” ——他只是一时贪恋碧波潭龙宫的美色,所以走失了而已。 只要他不说,刚才那些隐晦的心思就没人知道。 敖望此时此刻,有些感激自己,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借口。 “既然是这般,那我们也正好要去前厅,不如一起结伴吧。” 容白扫视了一下敖望,不用多想,就知道敖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无非就是躲着不愿意这一场被大哥拒绝到的婚事。 只是稀罕的态度还需要好好品评一番。 容白拉着小鼍龙的手不急不慢的走着,眼中精光盘算着她嫁摩昂,一开始就属于高嫁。 奇怪的是在于西海这几个儿子分明都看不上她,结果西海龙王还满门热切,远胜其他三海龙王。 称一句殷勤。 而且这一次带着几个儿子来到有一种——不过儿子死活也要任他挑选,让她满意的怪异感觉。 ...... “那么多武器,敖烈善使哪一样?” 碧波潭龙王问道。 “喜欢长枪,练的也是长枪。” 敖烈含蓄一笑,即便是对这个婚事十分排斥,但对于长辈来说,他也是一个十分有底蕴有风度的公子,没有长辈会不喜欢如此进退得宜的小辈。 转念想起大哥一进殿没说几句话,敖烈又补充说道:“和大哥一样。” “只不过大哥胜我许多。” 敖烈害羞一笑,碧波潭龙王见九头虫见多了,也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实诚的孩子,觉得眼睛耳朵都被洗了一番,被取悦的哈哈大笑。 即便如此也没有接摩昂的这个话茬,妥妥的无视掉。 摩昂坦然自若,丝毫未曾介意他被无视。 “姑父姑父,我和表姐来看你了!” 小鼍龙人还未到,声就先到了。 一旁摩昂皱起眉,看着小鼍龙紧紧拽着一人扑向碧波潭龙王,暗道小鼍龙在此地无礼,实在太过放肆。 刚才所有的话语声都被先后进来的三人给停止住。 小鼍龙无拘无束的直接扑到了碧波潭龙王的怀里。 他最小,又爱撒娇。 他喜欢表姐,自然爱屋及乌,也喜欢表姐的爹,不敢有丝毫的放肆,连角都要给缩回去。 容白看了一眼脸上洋溢着粉意的敖烈,又看了一眼做得规规整整一身玄袍的摩昂,觉得这两兄弟当真没有半点相似。 敖望按照次序坐下,低着头,不言不语只做透明样子。 他也已经明白,即便自己将从前的想法本是太平,但他好撕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是落后了三哥一程。 “伯伯,侄儿来迟了,你该不会怪我吧。” “哪敢哪敢,贤侄快些过来,伯伯可一直等你。” 这是摩昂第一次见自己的父王和那位传说中的万圣公主相处的方式。 即便自己父王礼贤下士,但身为一方龙王和一小辈相交竟然站起身来相迎。 要知道这种待遇摩昂只有在四海龙王之中,敖闰见到长兄东海龙王之时见到过。 有些奇怪。 “怎么舅舅大表哥三表哥四表哥都来了?我在园子里见到的时候很是惊讶。”小鼍龙人形才13岁的样子,正好是少年意气风发又会说话,格外受宠了一些。 他一说话,敖闰就大笑着说道:“是因为你这位表姐要嫁给你的表哥了,咱们亲上加亲,你看好不好。” 容白坐在一旁浅笑,除了一开始的第1句话未曾开口,从摩昂的视线刚好能够看到她锦缎一般的发丝和发髻之上颤动的步摇。 一下一下晃的人眼晕。 小鼍龙瞪大了眼睛来回的看了起来,冲着碧波潭龙王嗷嗷大哭:“我不要表姐嫁给表哥。” “等我长大了,我来娶表姐好不好?” 童言童语逗的满堂大笑,殿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个孩子的玩笑话当回事。 西海龙王笑的手上的杯子都拿不稳了,继续逗孩子:“那可不行,你表姐该是我们家人。” “我看英雄出少年,敖烈这孩子属实不错,心思纯粹,也是个懂事的。”碧波潭龙王也笑,还是看着敖烈笑。 傻.....不,单纯了点好啊。 都是结亲,还是不要结成仇的好。 碧波潭龙王这一句话,已经将他钟意敖烈熬夜放在了明面上。 容白眉眼弯弯,丝毫没有传闻之中跋扈心机多情的样子,见敖闰手中酒杯拿不稳,又重新替他斟了一杯。 只在行动之中掠过下首的摩昂看了一眼敖烈,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伯伯可别都小鼍龙,今日听了这话,他可要闹了。” 动作之间洁白的裙摆拂过下首摩昂玄黑色的衣摆,极致的白和极致的墨交叠在一起。 摩昂低头看了看,最为果决的人,这一刻却显得有些出神。 回首再看下首的敖烈,刚才还是粉白的面容,如今已经和被开水烫过了一般。 羞得不像话,直勾勾的盯着这位一来便成为中心的万圣公主。 倒让他想起了凡间,盯着骨头看的小狗。 他顿了顿,自从进入碧波潭之后,头一次接近碧波潭的东西,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兀自饮了下去。 112 西游112 碧波潭万圣公主 裙摆的主人未曾发现, 是以一道柔软的布料以侵占的姿态霸占了眼前。 杯盏内晶莹剔透的液体被引入口中之后再一次被填上,敖烈的姿态带两个老狐狸龙王的眼中有什么瞒不过的,心下十分满意。 一只老狐狸是觉得此等反映刚说好这孩子是一个单纯的, 虽说西海摩昂为佳, 但若是本身, 他也只想要一个四海的名头, 那就不拘是什么出身了。 而另外一只老狐狸, 总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总算是有慧眼识中不丢他这以强硬姿态来和碧波潭联姻的脸了。 也正因为如此,敖闰那一双龙目在往下看的时候想要瞧清楚他的长子摩昂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 可有后悔。 但那一双龙目细细看来却又并未发现什么端你心里当有些失望, 转念拍了拍容白的手背。 ——这是他求来的媳妇儿,不论如何必须要落在他们家中。 摩昂是他骄傲的长子, 若非现如今龙族式微,四下格局已定,不宜张扬,天地之中早就有摩昂的一席之地, 而非今日只能低调示人。 转机或许就在碧波潭这位龙女身上。 可奈何不论西海龙王敖闰怎么看来都觉得摩昂好似没有先起半分的波澜, 依旧是板着他那一双木头脸独酌酒水。 敖闰心下纳罕——难不成他们最为荤素不忌的龙族,真的要出一个克己复礼的圣人不成? 摩昂说的那些事儿,在敖闰看来都不能算是一个可以说出来“事儿”, 当然也就不能凡是拒绝的一个理由。 是以,敖闰觉得摩昂但凡见了这碧波潭龙女的气度,见识到了这碧波潭, 在这位公主手下井井有条的样子, 这两个年纪相当的不得干柴烈火打的火热,也好让这一门亲事回归他最盼望的正轨当中。 可......真的就没有半分变化。 视线移到了已经红成一团,难言羞涩的敖烈身上, 敖闰轻叹一口气,自己这儿子想些什么脸上简直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但,也好也好。 那边小鼍龙急着要闹起来,两个老人家逗小孩子逗的越发畅快。 在场所有的龙族都没有把这孩童般的玩笑当回事。 毕竟小孩子不懂事是正常的。 见小鼍龙马上就要变成原型嚎哭打滚,摩昂放下手中杯盏,落在中案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口中轻喊了一声“小鼍龙”,声音不大,在这个热火朝天的氛围之中却显得极其突兀。 正在撒娇打滚的小鼍龙,打了个哆嗦,轻哼了一声,但还是坐直了身体,委屈的朝着容白看了一眼,嘟囔着说:“为什么就偏我不行。” 但是谁也没有把这话当回事儿,只是笑了笑称赞摩昂的威严。 碧波潭龙王也好似才发觉了摩昂存在一般,只可惜他看着依旧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两个老狐狸不可能把气氛冷下来,容白顺着摩昂发出来的声响朝后看去,才发现他比自己刚才写的那一夜竟然做得更笔直了一些。 料想应当是自己看错了。 她歪了歪头,然后有兴趣的看着这位从前父王跟她说的议婚对象。 这还是见面的第一面。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愿意嫁给这个当之无愧的西海继承人。 但是比起来强人所难,来扭强扭的瓜,她还是愿意成人之美。 敖烈很好,脸红的样子也很可爱。 容白看着摩昂,发现这位太子果然是很讨厌自己,专注的看着在海底平平无奇的酒杯,仿佛眼前只剩下这唯一一个物件,也不愿意看一眼自己。 “摩昂太子莫不是瞧不上我碧波潭,才不愿意抬头看我。” 摩昂没有想到这位公主会主动开口,狭长的声音在念叨着“摩昂”二字的时候好像无端生起了一个钩子一般,让他的睫羽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然后这才用公事公办的淡漠情绪,侧耳看向这位公主。 “不敢。” “公主有礼。” 只有这六个字,说完之后再也无言。 从他的视线当中能看到她漂亮的下颚,潋滟的唇瓣,挺翘的琼鼻。 视线没有在往上看,还有那个垂在她发髻边上的宝石游鱼步摇金光闪烁。 不愧是碧波潭的接班人,下一代龙王。 她身上所有的华贵衣衫绫罗珠宝,却从不会盖住她的风姿,只会成为她的点缀。 摩昂无端的想起她那些传言——上古九头羽虫与她关系匪浅,来往甚密。 她身边招募的护卫图的不是碧波潭,也不是碧波潭龙王,而是眼前这位公主。 据说,都与公主有过几分暧昧。 但从别人耳边听说的时候,总会加上一些风花雪月的绯色传闻, 若说是别的种族,摩昂倒觉得话不可全信,传言亦非全是真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捕风捉影之辈。 但是这位公主生在龙族,摩昂对这个传言却信了7分。 毕竟他身为龙族,对于龙族的习性最为了解。 龙族对于这些事情上,最为......荤素不忌。 祖龙留下来生九子,各有不同的传说,就已经为龙族的整个基调画上了一个破折号。 摩昂不会对旁人的事指指点点,但是若在自己身上,他对于这般习性,并不喜欢。 他对被认为是自己的东西,有一种独占欲。 不论是谁都不能染指半分。 所以一开始就拒绝了联姻的可能性,没有留下丝毫的退路。 那时候他想——即便这位公主,貌比天仙,他也不会喜欢。 如今见了面,却只觉得这位公主被许多名声在外的大妖追捧并非是浪的虚名。 她该被捧着,簇拥着。 转念听着碧波潭龙王考教自己三弟的声音,三弟那一种,抑制不住的羞涩喜悦不绝于耳,摩昂。头一次对上了诸多传闻的万圣公主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 ——三弟,并不能够将她驯服。 容白笑了笑,并不介意摩昂的冷硬。 摩昂觉得他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人,她和尝对于摩昂不是这般。 还是敖烈这一位三太子简单也好驾驭。 轻颤的睫羽如同一只墨色的蝶掩饰眼眸之中所有的思绪,她先一步躲开摩昂的视线,然后好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裙摆这么的霸道。 占据了他们两人之间门位置的全部,只留一丁点的玄色,还被她压在下方。 倒显的这一代龙族的天骄摩昂太子,被她挤兑的有些委屈似的。 容白挑了挑眉,没有理会西海龙王敖闰和。自家父王对于敖烈的你来问我的问答,而是轻轻的将自己的裙摆收回自己身边。 没有留下半分的涟漪,她眼中只有几分歉意。 而后,一直守候在身旁的侍女再一次斟上酒水,摩昂没有收回视线,借着来看敖闰的视线凝视着那个让他产生好奇的龙女。 这时候他心里一直担忧的是,敖烈不是她的对手,而看起来这位万圣公主从称号便十分有野心,若是要利用敖烈该要如何是好? 他必须好好监视。 然后他看着刚才他也品尝过的琼浆玉液没入那一双总带着三分笑意的朱红色唇瓣。 那一双柔软的唇,染上曼妙的水色,摩昂有一些疑惑,这位无论何时都十分从容,游刃有余的龙女若是醉酒之后又是何种样子? 只升起了这一个念头,他就匆匆转开视线。 却有几分美色,他不该如此轻视。 容白不知道摩昂的所思所想,但她感受到了三种不同的视线,自下方朝她袭来。 一个视线是怀着探究,应是摩昂,再无第2人。 一个带着羞涩的闪躲,应当是一见她就如同水开了的敖烈。 还有一个若非她敏锐,否则定然不会察觉。 因为这一个眼神如同海底里随处可见的游鱼对她的好奇一般狭小,但因为此人道行不够,又暴露了一种让她觉得湿漉漉的偷窥之感,这才让她察觉。 敖望。 容白朝整个宴会之上,比起坐在首座,只说了几个字的敖望来说更为透明的西海四太子看去。 那一爪残疾的西海四太子,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只羞涩的欲说还休,没有半分阴霾。 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少年郎模样。 但容白却觉得哪里有一些别扭,一时却说不上来。 但她也明白,西海龙族这一个从上古龙风初劫开始,就已经划分为清楚所在之地的地方,定然不会简单。 她喜欢有挑战的东西。 ...... 回去的路上,西海父子几人倒显得格外安静,一句话也没有说。 敖烈走在最后,捂着胸口感受活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怅然若失。 他的心貌似也遗落在碧波潭之中。 “你们几个有什么想说的吗?” 回到西海龙宫之后,敖闰屏退左右,专门对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开口,但是视线却紧紧锁在摩昂身上没有片刻转移。 他还是期待自己最强的儿子和他最喜欢的龙女能够结成夫妻,强强联合。 摩昂平静的没有回答。 而落在最后如同隐形的敖望那一双安好无恙的手攥紧,在自己的手心留下月牙痕迹。 “我......父王,儿臣喜欢碧波潭公主。” 少年从喉咙里断断续续的挤出来这一句话,说完感觉自己连气都不会运了,整个道体都被憋红。 “不行!” 总算是听见大儿子开口,龙王激动的望向摩昂,想要听到他最想听到的话。 “万圣公主法力精深,治理碧波潭井井有条,身边还有九头虫与她关系匪深,不宜为三弟良配。” 敖闰见他依旧是如今冷硬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敖烈在摩昂这种生事之前生嫩的可怕,但他性格执拗又直白,直接说道——“我并不介意。” 他抿了抿唇,头上的珍珠冠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也张扬着他的心事。 “公主厉害那不是正好,难道大哥就要让弟弟配一个碌碌无名之辈吗?” 摩昂第1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弟弟这么会说话。 “我并不介公主与旁人有情。” 那么好的公主,有其他人喜欢这不是正常的吗? 可若是他们成亲,不论是谁都没有他来的光明正大。 九头羽虫自从洪荒开始就有赫赫威名又如何,公主议婚考虑西海没有考虑九头虫,就是九头虫有问题。 西海龙王敖闰当场就被气笑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个高大硬朗,肩宽腰挺,气度无双,冷硬的比东海那个定海神针还要值。 而自己的三儿子整个一个怀春少女的样子,他有气没处发,心里盘算着两个儿子要是能调和一下就好了,嗤笑一声:“瞧你这个样子,是不是还要入赘碧波潭?!” 敖烈瞪大了眼睛,难掩喜色。 “父王,真的可以吗?” 113 西游113 碧波潭万圣公主 只看敖烈这个样子, 恨不得若是西海龙王稍稍松一下口,他就能立刻前往碧波潭当他的驸马去。 敖闰看着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儿子,气的龙须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父王, 我......”敖望鲜少的主动开了口, 衣袖之中一只手面上无碍, 却没有任何作用。 另一只手纤长如玉, 在衣袖之中作坐着隐藏的角力与自己角逐 。 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不问世事, 孤芳自赏,连敖望自己都忘记了, 自己上一次当着众人的面主动开口是什么时候了。 “有何事要说?”敖闰看见是自己向来无言的四儿子, 收敛了一下脾气,但刚才的怒火中烧, 虽然调整了一下心绪但外表看来也是板着一个脸。 让刚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话的嗷望,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是。 父王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那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如果不是要带着所有未婚的儿子一同前往碧波潭的话,自己恐怕连见到那位公主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说大哥性子冷傲,目无下尘, 但大哥是西海的接班人。 一开始最受父王期待的联姻人选就是他, 即便是现在父王也没有死心。 虽然说三哥,少智无谋,他只需要一句话, 就能够让三哥自己送上门钻进陷阱里,而后还要为他来辩驳。 但是三哥也是一个四角齐全,身无残疾的龙族。 他又怎么配呢? 少了一个爪的龙还能够算是龙族吗? 如果是那个即便是小鼍龙无理撒娇, 也会宠溺的龙女, 她又会如何抉择呢? 事到临头,敖望才知晓山歌那一句轻飘飘又果断的——儿臣喜欢碧波潭公主,对他来说究竟需要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勇气。 他会被拒绝的。 他一定会被拒绝的。 父王一直讨厌他这个残疾的儿子, 怎么会有机会让他越过三哥和大哥来和他最看重的龙女联姻。 “敖望?” 见儿子许久不说话,敖闰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眉头拧起,看起来充满着不耐。 听着低沉又带着压迫力的嗓音入耳,敖望只觉得在自己幻想当中心底里藏的极深的奢望,都已经被坦然在阳光底下公之于众,下意识的摇摇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不想被拒绝。 敖闰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对着另外两个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儿子,凝视了许久而后说:“摩昂,今日你的决定,为父希望你不要后悔。” 摩昂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明亮深邃的眼眸之中充满着果断。 他断然不会后悔。 随后视线就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三儿子:“既然如此,为父就准了你们的婚事,不日就去碧波潭迎亲。” 敖烈大喜过望,喜形于色,当即扑通跪下,龙宫的地板响起一声沉闷的声音。 抬起头来敖烈是笑的都能看见洁白的牙齿,感染的,连一直带生气的敖闰。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多谢父王成全,儿子定然不负所望。” 敖望藏在衣袖之中的手留下了月牙痕迹,他看着大哥的有条不紊,没有半分波澜的平静样子和三哥的雀跃,只差变换出原形在海底遨游一番。 “四弟,碧波潭的风景如何?我还没有来得及看。” 想起来弟弟还在身后,敖烈转过身问起来为何没有跟他们一同进入碧波潭龙宫之中的敖望。 敖望许久不见外人,也不从出门去一趟碧波潭回来身为兄长难免有些担忧,更何况在进入龙宫的时候还因为紧张,所以推迟了许久才进入宫殿之中。 就连一直板着一张脸的摩昂听见了这个问话也关切的朝敖望看去。 敖望迎着敖烈关切的眼神,还有脸上的笑意,摇了摇头,缓缓的挤出来一个笑容之后说道:“挺好的,三哥不用担心。” 头上的发冠边上的缠枝珍珠随着动作轻微的摇晃,敖烈忍住羞涩,压抑着喜悦,却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发冠早就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无数次,对自己的弟弟说一句:“那等你下次再到碧波潭的时候,三哥带你好生逛一逛。” 敖望点点头,十足的兄友弟恭的样子。 远远的看着敖烈快步离开,他忍着心里五味杂陈的心情,逃也似的到了自己的宫殿。 用力的用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机打着没有痛觉的手臂,他张大了嘴,像是缺了水,濒死的鱼,只能无助的大口吸着,来汲取自己的生机。 喜欢吗?他不知道他对那位公主究竟有多么喜欢,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喜欢。 但是他真的很想拥有那位公主专注看着小鼍龙。事后的眼神,如果这种眼神能够放在他身上该有多好。 三哥明明也不想娶她的。 明明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不想娶她,可为什么最后成了自己是自作多情,而三哥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不公平。 他得不到,凭什么三哥就能够得到? 手臂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像是一块木偶的手臂镶嵌在自己身上一样,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身上的这一个装饰,从他出生开始就是残缺的。 敖望最后力竭倒在地上,因为乏力枯竭,手臂上翻涌起龙鳞,即将现出原形。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如同疯长的野草一样出现一个念头——如果三哥出现什么意外,那么最后得到父王最中意的这件宝物的,是不是就可以是他了? ...... 西海和碧波潭的婚事基本敲定之后,剩下的诸多细节还需要两方龙王以及参加宴席的诸位龙王来商讨。 “九头虫呢?” 身边侍女护卫面面相觑之后全部缓缓摇起头,为首的护卫向前一步之后行礼说道:“公主自从那一日西海龙王带着诸位太子来到碧波潭之后,就再也未见九头虫的踪迹。” 容白是断断不能让九头虫彻底离开自己视线的,若说自己只是有六分野心,所以试图以小吞大从小小一个碧波潭就敢往天上看去。 那九头虫就是属于脑袋多了,不怕被砍,一个个的都是疯的,没有半分理智,只图他乐意。 但是九头虫即便是生气也会给自己留一丝余地,除非他真的不想回来了。 公主的美貌集齐了在传闻之中的麒麟端庄,凤凰的烈焰如火,还有龙族的辉煌,一丝一毫没有半分瑕疵。 这种美貌绝对不属于人世之间。 莫说是几位龙族太子神魂颠倒,一见倾心。 便是从上古战场上一步步走来的大妖也敢为此拼命。 “立刻,马上,让他回到宫中。” “否则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守卫的头领眼见着公主蹙起眉,想起这些年公主接管碧波潭之后的所有深入灵魂的事件,立刻行为战胜思考的赶紧应达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宫殿之中,所有的护卫侍女全部整齐划一地离开。 硕大的宫殿又恢复了寂静,只留下珠帘,因为碰撞发出的细碎声音。 容白坐在书案后头的硕大椅子上,手折成美丽的弧度,天鹅一般纤长美丽的脖颈从衣领当中显露出来。 她的父王还在和西海商讨细节,在成婚之前他必须先继承碧波潭而后还要敲定的是若是成婚之后,需要住在西海多久,又需要住在碧波潭多久。 “还有..... ” 容白失神的呢喃,若是两人有了不属于对方的孩子,该如何安置也需要好好商议一下。 这种事情对于龙族来说是寻常可见,司空见惯,只不过在财产和权利分割上需要好好斟酌,你来我往一番。 “还有什么?” 炙热的呼吸骤然的喷洒在耳畔,低沉磁性的声音入耳如同佳酿一般,可偏偏被诱惑的人如同柳下惠一般。 “你去了哪里,不许节外生枝。” 容白厉声说道。 碧波潭龙王对于九头虫的不满之处就是在于九头虫,太不好操控,总有一种翻身做主的野,望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天庭佛祖可以挂念,只要是为了他的利益,他什么都敢做。 活脱脱的一个疯子。 “如果破坏了和西海的婚约,我就亲手杀了你。” 碧波潭再是如何新贵也没有上古龙族留下来的4个嫡系海域来的贵重。 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借力打力,狐假虎威。 所以九头虫不论如何吃醋,都不允许破坏他的计划,出现任何的闪失,让整个事情没有了开头。 九头虫冷哼一声,身份邪魅的双目紧紧地瞧着容白的脖颈。 公主身上的珠宝色彩浓烈,将白色的裙子也显得并不纯粹,但如此浓烈的色彩,却又好像是一个充满着冰冷意味的雕像。 只要她想推开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再靠近她一丝一毫。 九头虫早有过预料。 所以不论如何去想,低垂下的眉眼,遮挡住眼中的思绪,估计分明的手一寸一寸的脖颈之中往下移去。 “公主何必惊慌。” “那位太子也只见了一次,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您不是还可以再换——” 话还没有说完,碧波潭的整个水域出现了颤抖,没有诞生灵智的海中生物,惊慌失措的游览了起来,在水晶宫之中看着密密麻麻的游动,仿若迁徙一般。 九头虫瞬间止住口中的话语,立刻召唤出武器护在容白身前,也将不在碧波潭之外的阵法全方位的启动。 而容白十指成爪呈攻击状,眼光锐利,警惕左右。 可那一瞬间的波澜壮阔,好似是幻觉,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是......”九头虫不敢轻敌。 护卫们鱼贯而入都拿不定主意,不知该要如何是好,也不知是否是敌袭。 容白站起身来即便是指通融的站着收回了攻击的力量,但是浑身之中便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上位者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听她的话。 “先去外头查看这件事是只有咱们碧波潭受影响,还是整个海域都受到了影响。” 容白面色郑重又补充上了一句:“是天底下所有的海域都受了影响吗?” 她曾经遍览过龙族所有的书籍秘法,若只是碧波潭如此,那就是附近有新的势力,想要借她们立威,不足为惧。 但若是整个海域全天下所有的海域都受了影响的话,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那个大禹治水的时候留在东海龙宫的那一个定海神针。 但是关于定海神针之下,究竟镇压的是什么书籍典籍之中没有任何记载。 所有的事件都被模糊,只留下了那个谜一样的定海神针。 如果是她的猜测那也就罢了,可如果是真的定海神针出现了变化,那这个变化究竟对她产生是什么样的影响呢? 容白叹息一声,那双狭长的凤眼充斥着对于突发事件的不满。 九头虫一般情况之下只喜欢听容白命令,眼见着没有对他指派的任务,宫殿之中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又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那双不老实的手又粘了上去。 “公主何必担忧,不如让小臣来为公主解解乏。” 那双眼睛执念一般紧紧的盯着容白的寸寸肌肤仿若要将她拖进深海,又仿若要带她前往苍穹。 容白要推他的手卸了力,转眼就被大掌包裹进手中细细揉捏。 ....... “这是怎么了?大哥,怎么海底突然出现如此异动?” 三海龙王联袂到了东海,成为主心骨的西海龙王敖闰率先开口。 他们三个感受到了同样的一股海底波动,这才赶紧到了东海。 东海龙王面露苦涩,朝他们三个摇了摇头,然后示意说道:“这是为兄一个邻居居住在傲来国花果山,因为缺少神兵利器,所以便来我这东海龙宫看一看,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拔走了那定海神针。” “只是有了武器还缺甲胄和仪表,不知几位兄弟可带了,可有适合我这邻居兄弟的。” 三位龙王面面相觑,那刚才蹲在椅子上的花果山,猴子已经朝他们拱手了:“几位龙王有礼了,快些将宝物拿出来吧。” 敖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海底自古就多有宝物,四海龙族之中,底蕴最深,自然不缺奇珍异宝。 来自从他们龙族式微越发低调之后,来龙族想要捞几笔的也多了起来,眼前这个猴子也和其他人一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这位大哥越发的怂了。 敖闰收回放在那已经缩小到正常大小的定海神针而后拱了拱手,掩下所有的心思:“我有一甲胄,正好合身。” 其他二位龙王也纷纷拿出手中的宝物。 等这位名叫孙悟空的猴子心满意足,装饰完毕之后连连说了两声聒噪,这才离开龙宫。 徒留他们4个老家伙冷哼一声:“大哥,你越发胆小了。” “定海神针你都敢让他带走。” 新生的龙族或许并不知晓,但他们4个可是接了龙族嫡系传承的自然知晓那定海神针压着的乃是海底最神秘的归墟。 据说那是龙族的埋魂之地。 若非如此,这种乌鸦威亚也不至于延绵所有的水域。 他们的祖先祖龙就是在那里保留了最后一次龙息。 “唉,这也没法的呀,我看他也意气用事,不是好惹的,免得把他赶出去之后又生许多事端,还不如讨好讨好他,给他三瓜两枣的让他走。” “谁知还真让他把定海神针给拔走了 ” 敖闰脸色凝重,透过水晶宫朝外看去:“也不一定一定是坏事。” “咱们龙族沉寂得太久,都把咱们当成天庭一盘菜了。” 归墟出现在这个时机,也好。 几个龙王十分有默契,瞬间就懂了敖闰话中意思,拱了拱手之后说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恭喜得偿所愿。” 东海龙王拍了拍他这个“二弟”的肩膀说道:“论起来胆识,我逊你良多。” 不论是对于归墟的看法,还是敲定了迎娶碧波潭那位龙女,西海龙王敖闰,永远是他们几个里边最有胆色的。 他们几个伪装着伪装着,好像真的习惯了卑躬屈膝来赢得三分田地了。 敖闰也对几位兄弟拱拱手。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4个瞬间从心事重重到为老不尊,开始啼哭。 ——马上去天庭告状,龙族最显赫的东海龙宫,竟然被一个小妖怪抢了,这乃是奇耻大辱,但更让天庭放心。 “啊——天杀的孙猴子。” ....... 容白心事重重,所以更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来发泄她的精力。 只是现在九头虫显然没有意思和她打斗一番,也就闭上了眼睛,坦然让九头虫来伺候。 九头虫正要吻上那殷红的软唇,锐利的眼睛却朝已经平静的珠帘看去。 嘴唇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而后他将自己藏在了书案下头。 容白垂眸看他,就见落在她脚踝上的手已经褪去了她的绣鞋足衣,粗糙的手掌一点一点的顺着她的脚踝往上游荡。 “你......” 刚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龙宫之主,现如今咬着嫣红的唇,一只在嘴边的轻叹。 绚丽的珠宝,名贵的一群包裹着最珍贵的躯体。 龙宫里的明珠有了如此荣幸,照见了最珍贵的公主殿下,未来的龙王。 一声声让人缠绵悱恻的低吟从她口中倾泻而出。 匆忙的脚步声没有任何的遮掩,一下一下的带着雀跃的心情掀起了平静的水晶帘。 不速之客带着笑容走近,容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不论多么痴傻也是龙族,敖烈在远处之时还没有发现,靠近之后就发现容白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变得红彤彤的。 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没有丝毫回旋。 114 西游114 碧波潭万圣公主 敖烈就这样简单直白的问了出来。 话语之中还有深深的疑惑和探究。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如今平静之下的真相是什么, 好似只是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疑惑的事物想要弄清楚弄明白。 少年人的眼中充满着单纯。 他还嗅闻到了那一日初见之时,路经他身前没有半分停留,却带来经久不散的一阵香风。 此时身在龙女的宫殿之中, 这份香却更浓郁了一些。 而这种香气不是香草或者是海珠, 好似是眼前公主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敖烈好似还看到了在公主房间一朵栩栩如生的小花。 转眼却又消失不见, 好像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般。 这一股特别的香味好像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通过他的骨血, 让他一瞬间尝到了这个世间最美味的甜。 容白不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这个场面,不能说的现如今就在桌案下头, 甚至因为敖烈的到来而更加兴奋激动。 花招更多了些。 桌案底下一向舞刀弄枪, 杀人灭口最为狠厉的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如同一道已经拉满了的弓,做着隐形的角力。 他还在蓄力之中。 脚尖抵着那忤逆犯上的逆臣肩膀, 试图阻止他的动作,却只在肌肤上多了一层湿漉漉的触感。 九头虫...... 容白绷紧了身子,不敢往下看,努力的想要抽回, 被他握在手中的脚踝。 只僵硬的问着敖烈, 仓促的挤出来一个笑容,隐藏住本来有一些急促的喘息和在喉咙之中要发出的细碎声响。 “先别过来。” 她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几百年前她因为正式接管碧波潭之后精力有限,在彻底制服住九头虫之后, 将碧波潭的军事防御交给了九头虫。 术业有专攻。 九头虫有9个头,也有9份灵识。 心有九窍,自然能够分出8个灵识来万无一失的看管着碧波潭的安危。 而刚才因为水底里不正常的波动, 九头虫全力接手了寻常已经形成了自己风格的防御系统。 本来是为了她的安危, 但是在危机解除之后,这个挡在他面前的人成了最大的祸害。 敖烈能够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她的宫殿,正好见到了眼前这个场景, 绝对是现如今看似乖巧跪在她面前桌案之下彰显着臣服的九头虫做出来的事。 ....... 敖烈听了这4个字,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看着眼前的公主。 “太子怎么有时间这时候过来?” 公主的这一双眼睛潋滟着眼波,眼尾带着红晕,现如今看来只是看他的时候轻轻一瞟,敖烈都觉得像是在勾人。 他仓促的转移开视线,耳朵却不自觉的全部红了起来。 声音.....声音也很好听。 是有一些沙哑,却更让他想起来了刚才惊鸿一瞥,将那双眼睛带来的风流情意尽数收揽的时候。 “想...想要见一见公主。” 他羞赧,下意识低下头。 他是被宠爱的幼子,自小被父王兄长保护的很好,第1次动心就要成婚对他来说是最美好不过事情。 所以只有那一瞬间的羞赧,然后他鼓起勇气朝着梦中萦绕的人走去。 “敖烈!” 容白仓促地喊了一声,止不住的喘息。 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龙尾幻化出来,溢出裙摆之中,在视线之中能够看得到。 而因为敖烈大着胆子的靠近,眼眸之中本就氤氲着烟雾的眸色更显得湿漉漉了几分。 隐约透露出迷蒙的情态。 白皙的面颊上泛着比桃花还要娇艳的颜色。 敖烈瞪大了眼睛,没有错过容白想让他见到演示在桌案之下的龙尾,自然就无暇追究其他。 视线越发闪避,但最后却顺应着本心,只停留在那一双嫣红的唇瓣之中。 容白的贝齿轻咬着些许的唇肉,微微嘟着,比他们第一眼见面时候更饱满艳丽了一些,也更让敖烈浮想联翩起来。 他并非小鼍龙那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以为表姐和妻子是一个意思。 他耳濡目染,自然知道龙族素来对于有些事情上荤素不济,也知晓一开始大哥对于容白那些传闻的评价。 但这却是他第1次迎面直接看见。 她......她竟然......是在.... 自////亵。 这些时日一直在喉咙之中想要写信,想要直接问,却不知该如何措辞的疑问,如今总算是落在了实处。 九头虫显然早就已经失宠。 大哥错把珍珠当鱼目,错把高贵的龙女遗失,却偏偏让他捡到了这个稀世珍宝。 “对......对不住。” “我只是着急想要看看你,好好的看看你。” 敖烈连连后退几步,退回到安全的距离。 他没有看错刚才隐藏在裙摆之下的银白色龙尾动了动那龙鳞之上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龙族龙多,审美也百花齐放。 敖烈一向是骄傲身为银白色的龙比大哥那一条玄黑色劲壮的龙身,虽然少了几分威严,但却生得十分好看。 论美貌,大哥远远不及他。 但在撇到容白那龙尾的一个影子之后,他一瞬间差一点忍耐不住的想要将自己同样是洁白的龙尾一起放出来。 然后好好比较一下细细的看一看,好好的摸一摸,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怎么他的就这么平平无奇。 只眼前掠过一个影子,他就觉得龙尾好看的,让他说不出来话呢? 容白困局已解,饶有兴趣的看着在她面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小茶壶,里面的开水已经开的溢出来了。 处处都彰显着手足无措。 在龙族之中真的嫌少能够见到敖烈这样性子的。 让容白一开始对于换人的失望倒变得期待了起来,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温柔。 “我想要知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少年心思十分坦荡。 他一见钟情其实就是钟在样貌上。 但他坦然的觉得万圣公主处处生在他喜欢的点上。 她娇嗔他喜欢。 她撒娇他也喜欢。 但是要是她也能对他撒娇就更喜欢了。 “那我蛮不讲理,做坏事你也喜欢吗?”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几句话敖烈都问出了口。 敖烈羞赧的样子怔愣了几分,转而又听唱了一下漆黑的睫羽:“是只对我不讲理吗?” 而后又凝重的问道:“多大的坏事啊?” ...... 底下的九头虫在她召唤出龙尾的时候,已经被团团的拧住了脖颈。 不能够再说话,濒临窒息。 哪怕是上古大妖,但面临如此场景之时也会觉得十分难受,下意识的反抗。 但九头虫不同,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抚摸她的龙鳞,一下一下的描绘着。 容白只自下而上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将这个场景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然后看着敖烈这个认真询问的样子,容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如果没有差错的话,我应该是会嫁给你的。” “现如今就等着我父王和你父王将这桩婚事确定下来了。” 敖烈也直接被转移了注意力,无法追究刚才的话题,浑身只剩下了喜悦。 “好。” “我等你。” 少年脚步筹措显然是,不想离开,但是滚烫的脸颊已经完全收不住。 敖烈攥了攥拳头,还是行完礼之后快步离开。 他怕他在迟疑,真的应了他父王的话,就待在这碧波潭走不了了。 ....... 容白注视着这位龙太子消失的背影,目光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和刚才的情态完全不一样。 她用龙尾做武器压制着九头虫的力道,一点也没少,只是微微往下移了一些。 九头虫见她如此失神,冷哼一声一边大口的呼吸:“这么好?还看?” 画里是不论如何遮掩,都抑制不住的酸味儿。 容白听了这话,移开目光。 往下注视着,蜷缩在下头的九头虫,见她投下目光,本应该落在下风的九头虫却只扬了扬眉。 那双凌厉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他杀人之前最喜欢露出来带着分癫狂的笑意。 “什么规矩,你都忘了吗?” 珍贵结实的桌案被硕大的龙尾一瞬间击穿,化为海中的齑粉。 刚才只显现出来的一段变成了庞然大物。 龙鳞之上,泛着冷光。 紧紧的压制着九头虫。 “你敢欺上瞒下,你不在忠诚了。” 她其实并不介意九头虫吃醋。 但是为了一己私欲让一个本来该进出宫殿通报的人,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将碧波潭的防御。化为乌有才是她最重视的事情。 这是她的逆鳞。 “我只是想让他瞧瞧一个还没脱奶的奶娃子,凭什么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你。” 谁知..... 谁知这个奶娃子看起来傻,实则道法高深。 这都能忍了下来,还能借记表自己的忠心? “他一点醋都不吃,又哪里是真的喜欢你,那个奶娃子分明是见色起意!” 九头虫看着容白冰冷的眼神,也不管自己还被龙尾束缚着,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给一个能够说服他的解释,自己真的和碧波潭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第一眼只会注意到她美貌的龙女,或许只有他和碧波潭龙王知道他的实力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他费尽了心力让万圣公主和九头虫的名声扯在一起,让所有水族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能这么半途而废。 公主只能够是他的公主。 敖烈心机颇深,既然如此就要从外部击破。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抚好公主。 所以狠厉的眼神压抑,骤然变成了控诉。 “我知道,你父王就是嫌弃我不是龙族。” “不能生下一个拥有纯种龙族血统的娃娃。” 115 第 115 章 碧波潭万圣公主【修】…… 第一百一十五章 碧波潭那个老龙王为何看不惯他, 不就因为这个原由? 若说是碧波潭非今日处境,同四海龙族一般只有钱财而无威信,只能够被大能压着腰欺凌也就罢了。 九头虫或许能够趁着这个机会用自己浑身的力气和手段来求一个入赘, 胁迫老龙王必须同意。 可碧波潭横空出世一个万圣公主。 本就是娇娇爱女, 心头肉, 现如今又是碧波潭乃至整个龙族的瑰宝和救星。 莫说是一个凶名在外却无什么势力的大妖。 九头虫都觉得就算洪荒东皇在世, 因为女儿争气所以鼻子朝天看的老龙王都要嫌弃东皇不是龙族, 配不上他的公主。 生不出纯种的龙崽子,无法继承女儿的全部风姿。 九头虫窥见过几分龙汉初劫落幕之时, 麒麟族只剩下一四不相, 断绝了道体修炼之路。 凤族元凤死在落凤坡之上,濒死之际得见天道使其有感而孕, 吞噬了许多元气的孩子却并非凤族,知晓凤族再无气运。 而龙族之中,祖龙盛极一时,也为自己的荤素不忌留下了硕大证据——生下来九子全非龙族。 而与他有关系的龙女无一能够诞下龙族血脉。 现如今司掌四海水域号称龙族嫡系的四海龙王先一辈并非祖龙所生, 而是祖龙精元、肉身、心头血所化。 这些大族对于血脉的执着也就是对于繁荣的执着。 可让九头虫就这么认了命, 让他好不容易占据的位置拱手让人,自己再也上不了台面,输给了处处不如他但就是生的好的奶娃, 他却一点也不甘心。 “他还那么小,生瓜蛋子一个,看到咱们这样都能够心如止水, 真的能够让老龙王得偿所愿吗?” 容白听了九头虫的话, 原先正怒火少了几分,眼下又重新生出了怒气。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怎么样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西海。” 四海之中唯有一开始的西海、北海对碧波潭这一个新生的势力亲近。 其余的东海和南海龙王反倒对于容白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而在这亲近的两海之中, 唯有西海伸出来的橄榄枝最为热切,也正是碧波潭如今需要的。 都是一方霸主,考虑的自然是自己的势力。 西海和她联姻的是摩昂最好,她能够借着继承人妻子的身份与他分庭抗礼、共享权柄。 但如果换成一切都没有那么好,十分单纯的敖烈的话,祸兮福之所倚,一个单纯的人在身边,没准她能否干更多的事。 至于别的,不能够影响。 “如果你是龙族,那一且都不会发生。” “你怎么能怪我呢——” “你知道刚才对我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吗——” 容白慵懒的靠坐在座椅之上,身边的寻常图腾在她身边都多了几分庄重辉煌。 口中嗓音一字一句充满着委屈,压制着九头虫的龙尾也更加用力,压制着充满凶性的大妖只能够扑在地面之上。 九头虫听着她的话,也逐渐的被她的话给转移。 ——如果他是龙,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他不能是龙呢。 ——所以,错的是他,是敖烈,不是公主的错。 怎么能是公主的错呢。 第一眼见面时候的阴影再一次从脑海之中涌现。 龙族式微之后,虽然不敢直接撕破脸,但许多大妖到各处龙宫打秋风是真的。 九头虫不打秋风,他准备了许久,这碧波潭不算什么大势力,还有一个被老龙王爱惜的女儿,只要他入赘,这不是万贯家财都是他和公主的? 但没有想到只见了一面,还没有来的及和一见钟情的对象表一表忠心,就被打到吐血。 他也不知一条龙如何修炼出来的那么坚硬结实的藤蔓,在他召唤出自己法身只是依旧紧紧地束缚着他的脖颈。 要么忠心诚服,要么死。 他当然选择叩拜在她的裙摆之下,一点点的靠近,总算是凭借着功绩爬上了她的龙床。 那时候年纪稚嫩的龙女能够将他降服,现如今她的修为早就已经看不透深浅。 九头虫丝毫不怀疑,刚才容白的那一句话之后,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结果是他再也没有资格接近她。 刚才的卖惨反倒竹篮打水一场空。 水晶珠链折射出海底独有的光,优雅幽深,九头虫现如今抬起头只能够看着容白的裙摆,和落下来的玉佩环饰。 他呼吸不过来,却倔强的想要伸手试图勾住她的衣摆。 好让空荡荡的心有个落脚处,好让他找到锚点。 “公主.....” “我只是太嫉妒了。” “为何我偏不是龙族。” 九头虫不管不顾,等抓住她的裙摆之时,低垂彰显着臣服的眸子之中压抑着深深翻涌着的血红底色。 他已经没有办法,只能够诉说他的委屈。 他只见过三族落幕之时堪称落日余晖的场面,再遇见容白之前他向来骄傲自己能够从洪荒活到现在。 可遇到容白之后,他只恨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龙族。 馥郁的香气天下难寻,九头虫多年寻找却只在容白身上嗅闻到如此特殊、铭记五内的香气。 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连灵魂都开始颤抖。 容白低头看他,也软化了一些。 刚才若非九头虫继续惹怒她,否则她不会说如此重话。 ——九个头、九道灵识都能够为她所用,日日夜夜勤勉的有对她的眼缘的。 不好找。 “罢了,等下去父王面前认错,这事就过去了。” “大婚之日我想要九千颗夜明珠,别人捞的我不喜欢,只想要你捞的。” 容白这一双带着威压的眼眸,在放下了压抑着人只能拜下的气势之后再一次变成无害的。 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 先打压,在示弱,而后在甩锅,最后转移话题。 漂亮的眼睛还氤氲着淡淡雾气,眼尾带着绯红,只一眼便能够看的出来她刚才一定哭过。 柳眉似一把弯刀,勾魂摄魄。 比人间最珍贵的胭脂还要娇艳、美丽。 即便是知晓她的厉害之处,但看着她蹙眉,只想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哄着,好将这双眉宇再一次骄肆起来。 脖颈间的束缚力道骤然消失,龙尾再一次化作了修长如玉的双腿。 九头虫扬起头来看她,抓住她衣摆的手更紧了几分。 原来他是最有资格的。 可敖烈的名正言顺让他这个资格只能够一退再退。 他可以接受公主有龙族本性,但绝对不能够接受自己的位置被挑衅。 但显然,公主眼里揉不得沙子,不能跟公主说这些。 垂下的睫羽掩饰住眼底里藏匿的狠戾,他扯出来一个笑容,不服气但又没有办法:“公主,奴才也不能这么使啊。” “我又不是人族许愿池里的王八。” 王八在人族之中还有特殊意义,九头虫总感觉在一语双关。 让他去捞大婚时候镶嵌的夜明珠,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何苦诛心。 容白冷哼一声,她就是要奴役一下九头虫,她很不高兴自己的威严被挑衅,这种威胁对于上位者来说最是讨厌。 “那就三千颗,便宜你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 “你要是不愿意捞,我就让别人去——莫说是九千,按照人数,九万颗也是绰绰有余。” 大概所有的生灵天性都是犯贱的,现如今九头虫已经不在纠结敖烈,而是纠结于只要容白松口就有更多野龙虎视眈眈。 咬牙的含了一颗她腰间垂下来的宫绦白珠,上头点缀的零落珍珠生的十分温润。 他含在口中,嗅闻着馥郁的花香细细品尝,眼睛看着她衣摆上的龙纹,只恨不能将它的主人吞吃入腹彻底独占。 然后他站起身转头就走。 “等等,你做甚?” 回过头来来依旧是压抑住心底野火的恭顺。 “臣去给公主捞大婚时候用的珠子。” 笑意浅浅,他总算见着骄肆的公主舒展了眉宇,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指流连记忆之中柔软的触感上,深吸一口气,将浓郁的气息萦绕刚才差一点窒息的鼻尖才解了心底的渴。 只有他知道,被碧波潭龙王当成心肝宝贝的公主最喜欢的发簪都有着海底的剧毒。 只要接触血肉,必死无疑。 “公主,即便是当王八,那臣......也得是唯一的那只王八。” ...... “脚步匆匆,六神无主,这是怎么了。” 摩昂冷着脸,让手下制止了在西海里撒欢的敖烈。 见他现如今脸色红润,十分眼熟。 摩昂骤然想到些什么,让手下先去忙碌,拧着眉说道:“你不是去了碧波潭,缘何这么快回来。” 这种表情让他想起来那一日言之凿凿说不愿意迎娶公主,等见到了那万圣公主便成了现如今开水壶的样子。 “是.....是去了一趟碧波潭来着。” 敖烈上看下看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敖烈。 “大哥,你先忙,我先回去了。” 说罢就要逃也似的离开。 他受的刺激太大了,急需要冷静一下。 摩昂叹了一口气,觉得自从这位万圣公主这个名字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他就日日不顺,整日都被这个名字萦绕着。 “那位公主,所图甚大,你可一定要小心,断不可沉迷于美色。” 敖烈混不在意:“公主有什么可以贪图我的?” “若说是大哥,也就罢了,但是公主选了我,大哥放心就是,公主不是这种人。” 等回到了寝宫里,敖烈骤然倒在床榻上。 嘴里发出与他面容不符深沉龙吟声,掀起周围无数水波。 他好像被拉进了一个荒诞无匹却又充满瑰丽的梦境之中。 敖烈清楚的知晓这是一场梦境,那被自己惊鸿一瞥的银白色龙尾泛着粉色的光晕,他直直的看了上去。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究竟见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公主她是在...... 梦中敖烈醍醐灌顶,显然,他有资格开口。 有机会告诉公主.....不需要自己动手,或许我也可以试试让你满意。 他的眼眸不知何时布满了雾气,有了委屈。 为什么不试试我呢? 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过去呢? 两条龙尾不知何时交缠在了一起,敖烈看着她美丽的龙尾忽然有一种自惭形秽,却又有一种独领稀世珍宝的窃喜。 明暗交叠的光之中,那张脸漂亮的无可挑剔。 敖烈鼓起勇气,想要凑近亲亲她。 但只一靠近,便听着那朱唇轻启,笑着说:“那如果我做坏事呢?” ...... 敖烈骤然惊醒。 额间布满了冷汗。 惊讶的看着自己,咬牙骂了一声:“龌龊!” 116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几个龙王习惯了示弱, 也借此和天庭表忠诚。 但这一次在加上阴曹地府的状告,让他们这个稀松平常并不起眼的诉讼显得尤为重要了起来。 等着玉帝听了太白金星的话,派他下去招安之时, 几个龙王一合计, 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太白金星是谁, 执掌杀伐的星辰。 若是用同辈分的太白金星和其他朝臣类比,那就是四象之中其他三个和白虎的区别。 但就这么一个杀星老神在在的在天庭养老, 玉帝也不能够说些什么。 但突然主动请缨去做招安的使者,倒显得有些蹊跷。 “大哥, 你和那个猢狲.....不, 那位猴王接触最多, 可看的清楚他的道行?” 西海龙王敖闰先开口, 显然他是这里的主心骨。 “只觉得是一只山间野猴子,随意肆意妄为, 不像是拜入.....门下的样子。” 不论是灵山还是天庭玉帝的势力, 都是最讲究礼仪体统, 亦或者换个说法就是清规戒律。 那个猴子,一点也不像。 可若是不是这两个势力,还能是哪里, 能够让他短短几日之内就名扬整个天下。 那只猴子,那只猴子...野性难驯,他只见了一面, 但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却觉得让他无端想到了一个与那个猴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万圣。 可究竟是哪里像他又说不清楚。 敖闰好似觉得自己琢磨到了一些什么却又没有把握的住。 几个兄弟商量着下一步究竟该要怎么办。 一个变数起来, 焉知不会危害到龙族。 他们最怕的就是玉帝找一个由头迁怒,所以他们龙族各方势力不论深处究竟如何,外部绝对是同气连枝,绝对不给一点机会的存在。 还没有等他们真的商量出来应对办法, 那只猴子就已经真的闹出来天大的祸事。 先是招安,再是放跑天庭所有御马。 再是在此招安,直接掀翻了整个蟠桃林,闹上了蟠桃会。 现如今又吞吃了太山老君的所有仙丹,修为暴涨不说还直接在天庭炼化了。 天兵天将挡一个猴子死活挡不住,闹到如今四海天地共知的地步,而后在让灵山入来佛祖替天庭收复。 天庭那么多的大能,结果闹到了最后天庭镇压不了的谋逆之徒灵山来镇压,这算怎么回事? 总感觉...... 西海水晶宫,龙族最深处。 敖闰看了一眼东海龙王身边坐着的女子,这是东海板上钉钉的继承人,现如今在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之处做善财龙女。 是整个龙族唯一和灵山势力有交集的地方。 他们可不敢跟李靖一样四面押宝,能够有一个在观音菩萨之处已经算是埋的最深的一个棋,轻易不敢动用。 南海北海龙王麾下的都是自己的儿子,现今他们这一代经历世事变迁都有些踌躇,被从出生就被镇压的这一代偏向文弱。 最后看向自己身边的长子摩昂和未来儿媳容白,见他们面色坚韧这才按的下心。 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已经板上钉钉的四海嫡系接班人。 “小白,见你一直不说话,可有什么想法。” 容白被率先点到了名字,她出现在这里是身为她的丈夫敖烈也没有资格,她接手西海势力越发顺遂,比她一开始设想的嫁给摩昂还要顺利许多。 摩昂不爱说话,只是一直监视着他,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把西海给卖了一样。 见摩昂对于西海龙王先让她开口一事正要阻止,容白赶紧开口笑着说道,一点局促也没有。 好似天生她就该指点江山,让所有人都听她的主意。 “小女年纪小,便以浅薄的意见先开口一试,若贻笑大方之处还请各位叔伯姊兄多加关照。” 容白站起身来,身姿优雅从容,衣带随风,放纵不羁,有着自信所致的从容无匹。 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被她制止说话的摩昂,脸上挂着不惹人讨厌的骄肆和从容。 “天庭的大能何其繁多,即便是因为某些情形和现如今的玉帝并不和,但论起来,天庭明面上的是也断然不会置之不顾。” “我之前翻阅四海书籍,这些年的蟠桃会之中中,要么不举办,要么逐渐的灵山麾下的势力也越发的多了起来,尤其是南海珞珈山的观音菩萨没有一次遗漏。” 话说到此处,善财龙女点了点头。 “就说评析孙悟空叛乱这一事,那猴子从出生到现在论起修行来,不论天赋异禀到底是时间太短,把它放在八卦炉里炼制到正好将他吃的那些仙丹给炼化。” “而天庭即便是再高傲,也应当不会让一个天性就喜欢吃桃的猴子去看守蟠桃园这种主意吧。” 容白在此处故作犹豫了一番,长长的眉宇微微皱起,贝齿咬着唇瓣:“倒不像是给他找一个差使,倒像是.......” 几位龙王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能说出口。 南海太子和北海太子听着凛然矗立,觉得甚为恐怖。 “不像是给孙悟空找一个差使让他在天庭安分守己,倒像是给他一个缘由,让他能够声势浩大的大闹天宫。” 摩昂接着说了四海龙王之中欲言又止的话。 “如此,我们倒需要考虑,这一次天庭的那些大能没有出手,究竟是不愿意出手还是没有机会出手。” 但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胳膊折在袖子里,不论如何不服气玉帝,但封神榜还在,天庭的面子也在,总归不能丢人,丢的如此的浩大。 也就是说,如来佛祖能够来的这么巧妙,况且给了一个压在五指山下的“惩罚”,倒更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步棋。 即使是牺牲天庭现如今的威望也没有任何的可惜之处。 因为玉帝早已和灵山达成了合作。 “敢问姊姊,这些年灵山可有什么人物上的变化?” 东海龙女,也意识到现如今的情形不容小觑,他们龙族被排挤在外,若是想要不继续弱势下去就必须要有应对之法。 “近百年中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燃灯古佛久不露面,弥勒佛慈眉善目,倒是菩萨这些年之间往灵山的走动越发频繁了一些。 即便非是法会也会去灵山。 还有就是...... “据说,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因为不尊敬佛法,所以被罚入人间历劫,传播佛法。” 敖闰接过这个话语:“谁都知道金蝉子这位佛子对于佛法,可以说是目无下尘。” 传播佛法.....传播佛法...... 龙族的传记大多都是记载的龙汉初劫之时,到现如今东方区域。 书籍大多都在书写西方贫瘠。 也幸亏西海与犀牛贺州毗邻,容白到了西海之后看了关乎犀牛贺州,现如今的记载也有过些许的耳闻现如今的灵山势力分配。 ——那位如来佛祖,在灵山也不是完全的地位稳固。 容白抬起头来,和摩昂四目相对,只一瞬间让人就已经明白对方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 而在场的其他人要么不能想,要么不想,要么不会想。 只有他们两个人敢想,敢做,敢说。 “天庭和灵山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这也正是合作的一个契机。” 海底里没有日光,却有属于自己的光波。 容白靠近珠帘的那一端,光芒如同霜雪倾泻而下,映见了海底最漂亮的龙女。 她此刻俾阖所有,一双眼眸之中充满着战意。 “两方合力,必定全力赞成。” “那么我们龙族,绝对不能够坐以待毙。” 龙族已经离开权力中心太久,可他们的能力却又不可或缺,只能成为眼中钉,要么失去所有傲骨,要么就是一个死字。 摩昂心里的涟漪在随着容白坦然入座,也没有丝毫的忘怀,久久未曾能够消散。 他清楚的知道容白的野心,这本身并不是一个坏事。 他唯一担心的只不过是她的野心会对西海产生影响,从而让龙族这么多年的蛰伏烟消云散。 毕竟这个世上聪明人难找,自作聪明的人很多。 在他看来,容白显然是自作聪明,加上因为那张脸仗势欺人。 不过所幸也一直在他的看顾范围之内。 直至今日,他才发觉他低估了眼前这位龙女。 绝色的美貌,其实只是她众多优点之中不起眼的那一个。 但他因为自己内心的高傲和偏见,忽视了她一直以来的所有优点。 她应该也是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拒绝联姻,连这都未曾有过脸色,脾气竟然这么好的吗? ...... 话说道这个分上,几个龙王即便是不想明白也必须明白了。 可这个主意不好拿。 他们都习惯了现如今这个生活,即便有来打秋风的,可龙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宝物。 能够用财物换取平安,为什么要再一次压上龙族的荣辱来赌一场冒险? 西海龙王敖闰环顾四周,看见了他这些兄弟的难色,知晓所有的顾虑。 东海本就为四海之首,南海毗邻南赡部州最受眷顾,不愿意冒险。 即便是与他志气相投的北海龙王也不愿意轻易改变,海底十分安静,只能够听到杯盏声响。 良久,西海龙王说道:“此事,我西海来”。 容白一颗心这才放下。 西海,敢抓住所有变数。 即便是必须要向天庭或者灵山低头,也绝不能轻易低头。 看着几位兄弟都很为难,西海龙王主动给了台阶:“无妨,咱们内部同气连枝,外部分庭抗礼才是保全的上策。” “不然.....若是天庭想要直接换一批龙王,咱们都没有反抗的权利。” 天庭已经试探增加一海神来监管龙族,他们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改变的时候。 但最怕的就是有人还按着现在的安稳日子,掩耳盗铃的不愿意改变。 西海龙王敖闰这么说完,几位龙王也有了台阶,纷纷安慰起敖闰来。 只有敖闰充满欣慰的看着容白,看着他从一开始就选定,而后抢也要抢到手的儿媳妇。 借力打力,分而化之,是她最为擅长的。 ...... 刚才的熙熙攘攘终将散场,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西海龙王这才叹了一口气。 连灵山想要这般推人都需要让佛子人间历劫,他们龙族想要分一杯羹莫说是在势力上的退让,只说要受的苦他这个父王就十分不忍心。 “父王,孩儿请缨。” 摩昂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抱拳跪下。 “孩儿身为长子,自当担负起这个责任。” 他抬起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果决。 摩昂,不愧是龙族这一代最优秀的。 容白看着那一道即便跪下也肩宽腰挺的大太子,默默想到。 也正因为如此,牺牲的不能是他。 果不其然,西海龙王叹了一口气:“摩昂,你我心知肚明,你的身份你的责任,都不允许你肩负这个。” 让最能够肩负兴衰的孩子来牺牲探路,他们还没有到灭族的时候! 只能....只能是..... 西海龙王想着,手有些颤颤巍巍的看向一旁咬着朱唇的容白,她早已泪流满面。 是啊,让马上加入龙宫的她接受这件事。 太残忍了。 他这个长辈怎么说的出口。 一直躲在帘幕之后将一切收在耳中的敖望看着那道只可远观不能靠近的身影攥紧了拳头,主动发出了声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 只听噗通一声,硕大的花瓶摔碎成为了碎片,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他们并不知道的地方冲了出来。 “父王,大哥是西海的继承人,二哥为了给孩子提纯血脉已经沉睡。” “而三哥他马上就要成婚了,怎么能够让公主承受这些。” 容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在海底躲过她的耳目,躲过四海龙王的试探。 但目光落在敖望佩戴的玉佩上心下了然,四海有什么法宝都不奇怪,更何况是一个屏息的法宝。 敖望见容白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激动的利爪都要藏不住。 她终于看到他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激动的留下来泪水,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意,残疾的手好像也有了气力,仿若吃了灵丹妙药。 好似在为他的未来还有龙族的未来疯狂一般,谁也不知道他兴奋而颤栗的究竟是什么。 西海龙王听着最乖顺不过的他说。 “父王,只有儿子最为无用,不如......这个机会,就留给孩儿吧。” 摩昂颓然闭上眼睛。 容白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几分无措。 ——她不愿意牺牲未来驸马,也不代表眼睁睁看着无辜小龙来主动请缨。 117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敖望当然不是这么甘于牺牲的一条龙。 他从没有想过, 自己手上的残疾,竟然能够有这么大的好处。 他身有残疾,西海怎么可能派他出去执行这个任务? 但他主动现身, 甘于奉献, 打着这个兄友弟恭的旗号,足以让这些时日以来只把他当作一个寻常小龙的容白充满感激的看着他。 她终于舍得将这种视线放置在他身上了。 她是这么的高不可攀, 又是这么的吝啬。 吝啬到如果入不了她的眼, 他和寻常的龙没有任何两样。 甚至连鄙夷都不会出现。 “父王,你成全孩儿吧。” 怎么可能呢, 大哥得天独厚他没有办法嫉妒, 但三个这一次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西海龙王敖闰看着敖望的眼神有一些陌生,在他眼里一直不爱说话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儿子如今长大了, 他十分欣慰。 但是......正如同摩昂因为肩负着西海的责任一样, 敖望也有不能离开的原因。 他太弱了。 连金蝉子都要找好一个理由去凡世历劫,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最后完成业果回到灵山的那一个究竟是有着金蝉子记忆的别人, 还是真的金蝉子回来了。 更何况他们。 敖望的身体不行。 但未免伤到敖望的自尊,西海龙王敖闰只摸了摸他的头,感叹说道:“这件事交给父王就好, 你还小, 不要想那么多。” “可嫂嫂.....公主....”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要如何称呼,踌躇之际, 容白即便是觉得心里有一些不对也顺应着局势向前一步,泫然欲泣。 做出来一幅即便自己伤心也要忍住来安慰别人的懂事样子。 “四弟, 我就先叫你一声四弟吧。” “虽然还并未正式成为一家人,但你的心意还有担当我都明白,但这件事情还是交给父王来考虑吧。” 细若梅骨的手指极具美感,纤细的手腕仿佛稍稍用力都会折断。 但就是这样一双还在颤抖的手, 伸在了自己面前,敖望顺着这双手朝上看去。 那人用看过小鼍龙,看到过哥的眼神,如今总算是看到了自己身上。 伸出来的手正好是与他残缺的那一只手相对的,敖望失神的拉住这只手,忽然想起了在人间时候天上降雨的感觉。 久旱逢甘霖,湿漉漉沉甸甸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很贪心。 他还想要更多。 可未来嫂嫂见他握着手不放,皱起了眉头,连大哥也关切的问了起来,他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这种他喜欢的感觉。 “是。” 他声音低沉。 “二臣只是想要为西海出一份力。” “也想让嫂嫂.....开开心心的。” 本就在发觉敖望拉住容白的手不放的摩昂深吸一口气,合上了眼睛又再一次睁开。 ...... 西海龙王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容白一人。 容白看着摩昂最后离开的身影,知道人选是敖烈这件事板上钉钉。 四海龙族,有的守成,怕挣了比现在还差。 所有他们代表的势力不会出手。 有的却要顺应着改变,争这一线生机,不能日日都为别人鱼肉。 西海之中,最合适的,唯一合适的只剩下功力不错却又不是继承人,聪明却又单纯的敖烈了。 “贤侄,是老龙对不起你。” 即便是知道这是一个政客,一个龙王在安抚情绪的时候做出来的样子,容白觅着水中波纹看着他的身躯,忽然觉得一直统领全局的西海龙王现在也有一些老了。 身躯骤然倾颓。 容白许久没有答话,她也挺遗憾敖烈,但她也知道龙王已经做了决定。 她若是在这个位置也会做这个决定。 即便要牺牲的是他的儿子。 “我想......在敖烈离开之前,我们能够举办一次婚礼。” 小白龙很喜欢这次的婚礼,她想满足他。 她真的是太善良了。 过不其然,容白说完这句话西海龙王也是惊讶的看着她,好似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样,良久说道:“好。” “父王满足你。” 他没有再说别的,但都是聪明人,容白心照不宣的知晓西海龙王的意思是不能告诉敖烈。 她叹了一口气,龙女那一双漂亮的眼眸之中充满着悲伤。 让人只一眼就觉得莫名心痛。 最后只留下容白一人在殿中,等着西海龙王也离开之后她才眨了眨眼睛,想着这段时间不能出错了。 免得让西海龙王把责任推在了她的身上,她可是仁至义尽送佛送到西,送龙送到了洞房。 ...... 西海敖望宫殿。 他一进来就脚步匆匆,让所有侍从都离开。 等到确信周边无人之时,这才说道:“灵山和天庭要合作,西海也想要分一杯羹。” “只要三哥是这个人选,他必定成不了婚。” 若是碧波潭的人一眼便能够分辨的出来,这不是九头虫的第二个容貌又是什么? 只是现在他用着第二幅样貌,虽然说眼神流转之际依旧会露出些许阴鸷,但对上他一个无害的容貌,就让人先信了三分。 见敖望这么说,九头虫忍不住的笑了笑,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如此,我相信殿下定然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他对灵山和天庭搞什么没兴趣。 灵山天庭瞧不上他,他也瞧不上他们。 敖望想起刚才的触感,脸上充满着幸福的红晕,充满着羞涩,不敢看九头虫也就错过了他的一抹杀意:“是,我请缨前去,总算是感动了公主。” “多谢将军为我指出这个法宝还有这个作用,也指点我今日有客来定有大事,让我能够有次机会。” 敖望不介意在碧波潭这位将军面前露出自己的心思,他愿意卖容白的亲信一个好,让别人知道选他比选敖烈好多了。 心里的激动覆盖了所有,敖望原地转着圈,激动的握紧手。 “婚期已然来不及,这样等三哥走后,公主就可以嫁给了我了。” 他说完用激动的眼神看向九头虫:“多谢将军指点,也认清了我三哥并非良配,让我有机会可以靠近公主。” 九头虫心里啐了一声,他这第二张脸十分纯良,文雅的无可挑剔,听着摇了摇头:“是殿下对着公主一片真心感动了臣。” “臣见着三太子便觉得非是良配。” 蠢货。 傻子。 不过以为用一个身份接近,就这么相信。 等解决了敖烈,他又回不来,公主还不是要取消婚约? 说罢,想到这里的九头虫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敖望残疾的手,见着敖望的些许不自然,九头虫笑得更明显了几分:“臣从一本书籍上查过,四海尽头为归墟,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这里还有着祖龙最后对于龙族的庇护,相传只要能够感动祖龙,或者用东西交换,任何事情都可以办到。” “到时候......殿下的这只手自然不会困扰。” 敖望从一开始的眉头紧紧皱起再到心动再到担忧甚至,唯一一直有的就是被提起手上伤势的恼怒。 “需要什么交换?” 九头虫冷笑,佯装没有看出他的恼怒,故作苦恼:“或许是声音,或许是容貌,或许是别的,但这一些若是能够和您的手比起来,都不重要。” 龙爪上带着的残疾,意味着敖望连修炼都无法做到。 这样的诱惑,即便是没有容白在前面吊着,他也忍不住。 “我需要想一想。” 九头虫笑了笑,他没有再说,行礼之后就离开,仿佛之是寻常提起而已。 也就是这样才让心怀警惕的敖望放下了戒备,在他离开之后脸上纠结丛生。 归墟乃是龙族禁地,连四海龙王都轻易不能够靠近。 有祖龙的气息他知道,或许真的能够垂怜他这个龙族幼崽。 但龙族没有能够补全他身体的灵丹妙药,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希望,他不可避免的心动。 如果只用声音交换,那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 摩昂不知道为何自己鬼使神差的再一次进了水晶宫。 他绝对算不上悠闲,甚至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等着他去处理。 但他走出水晶宫之后便脚步一顿,在有意识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这里。 隔着水晶珠帘,他清楚的看得到那一道弱柳扶风的身影背对的着他,如同蜷缩一般的坐在座椅上。 她应当是哭的很克制,没有泄露出哽咽。 如同刚才一样,没有明说,但她早已泪流满面。 只有偶尔,她忍不住的时候这个身形才会稍稍晃动几分。 他又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些在他耳中的传言与情报,还有那一日初见时候的惊鸿一面。 万圣公主,龙族瑰宝。 名不虚传。 其实所有的偏见和傲慢在一次次的相处之中早就化为了无有,即便他不想承认。 他心底里也同时升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即便这些都是假装,恐怕他也是觉得能够骗到他也是她厉害,还会为她开脱想理由? 摩昂觉得若是真的,那确实会有可能发生。 因为他越是警惕她,就越是忍不住的观察她,越是没有办法抗拒她的存在。 他早就已经不再理智。 但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鲛人灯和折射出来的光正好落在容白眼中,她见摩昂不说话,也不乐意主动自己找事,便一直忍着。 “对不起。” 空旷的大殿响起他的声音,容白回过头,头上坠着的珍珠微微摇晃,她眼底带着氤氲,回望他的眼神充满着不解。 好似并未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件事,龙族没有办法。” 他其实更希望是他自己,但龙族与生俱来的责任早就被记载。 哪有一个龙太子是真正自由的。 他艰难开口,看着那一双带着绯红的眼眸其中似有万般柔情又好似冷清,让他手指不自觉屈在了一起。 “你放心。” “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118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容白倒没有想到摩昂会对她道歉。 毕竟道歉就意味着低头, 就是对过往的否认。 当权者不应该否认自己,只能够粉饰太平将责任推给别人,这是容白以己度人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她能够感受得到摩昂的软化, 本来以为摩昂也会这么顺理成章的把一切当作“过去了”。 却没有想到在今日等来了一个人道歉。 摩昂早就知晓容白生的好看, 这双眼眸现如今看来如同琥珀一般,与她对视猝不及防的一个慌神。 竟然将“以后我来照顾你”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虽说按照现如今的身份来说有几分顺理成章, 况且敖烈的事已经板上钉钉, 但架不住摩昂对自己要求高, 想的也多。 那些遐思在他失神的时候主动跑出了口舌,让他的贪婪重见了天日。 “不.....不是。”摩昂仓促解释。 “我的意识是, 之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尽管来找我。” “即便你还没有和敖烈举行婚礼,但我们也会是一家人。” 她是敖烈的妻子。 如果他在敖烈为了龙族牺牲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来,和那些管不住自己的龙族有何分别? 违背自己的道义,违背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 不行。 容白那双眼睛上下的打量了一下摩昂,这样的眼神意外的不讨人厌。 但那一双眼眸的审视之中, 摩昂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如同一把利剑,而后她婉转一笑, 擦了擦泪珠,声音像一把钩子, 让他无所遁形。 “那就.....谢谢大哥了。” 他也正式的了解到——这并非是他随随便便可以敷衍的对象。 她能够聪明的职掌碧波潭,让他的父王也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当然不会是一个傻的。 摩昂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嗯。” 他只能这么回答。 容白却被取悦, 噗嗤一笑,难得的开心竟然如同芳华初绽。 鼻尖笼罩一抹不该出现在海底的馨香,摩昂没有错过从容白发间冒出来的一朵白色的小花。 花苞十分饱满, 若说是怪异之处便是觉得这么大的花苞本应该是一朵大花,现如今却只保留了几分可爱,蜷缩在她的发间。 忽的,又好似害羞一般骤然消失。 摩昂拧着眉,这又是一处怪异之处。 他看着容白光洁如同美玉的脸庞,想起她唤的那一声“大哥”,在他听来还不如寻常的唤一声“大太子”。 “你对敖烈.....是真心的吗?” 以摩昂的体型来看着容白其实算得上是居高临下,能够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容白的手指很细,细若梅骨,刚才这双手就是在他的面前扶起了他的另一个弟弟。 很小,很白,很软,指尖都是漂亮的。 若是他只这么看,定然只以为她是乖顺又无害的,但他也清楚这位公主不是光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她的野心,足以比过他的那些龙王叔伯们。 摩昂伸出手,视线落在容白那一截漂亮细长,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之上,仿若最后要落在那上面。 但容白决定不演戏了之后眉目张扬,那双弯弯的柳眉完全诠释了色字头上的那一把弯刀。 她知道,眼前摩昂也并非是一个正人君子,再加上他们现如今站的是同一个队伍,自然有恃无恐。 即便真的撕破脸的话,谁输谁赢还不定呢。 “自然是真心的。” 她说。 仰起头来,细长的脖颈一览无余的在他视线之中,好似他只要稍稍伸手就能够落下痕迹,让她永远记得他。 “毕竟.....三太子是唯一一个愿意娶我的,不是吗?” 摩昂一怔,先不说别的,若置身处地的想想,分明是西海主动提起婚约,但也是西海临阵换人。 等经过协商之后说西海剩下的儿子随便挑,但主动住进龙宫的也就剩下了敖烈..... 是他的错。 他竟然还想这么多。 他真该死。 怎么就改不了这么多疑? 他心底明白什么事责任,什么事孝悌,什么是忠义,自然也明白什么是承诺。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反省的这么彻底。 最后这只手,只轻轻落在了容白发髻间带着的那一只步摇上,那双手执长枪指点江山的手掌只替她将有些歪了的发簪微微扶正。 容白忍住笑意,知道摩昂已经被她说的知道错了。 现在她该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离开,免得摩昂反思了过来再来跟她追问。 ——真有那么喜欢敖烈吗? ——她要怎么回答,难不成要说:不知道哎,可是你的漂亮弟弟真的疯狂迷恋我。 曾经有一段珠联璧合强强联手的婚约摆在你面前,现在你后悔也没有办法。 虽然说灵山和天庭这个动作谁也没有预料到,但她还是愿意好好补偿敖烈,让他没有任何遗憾的离开。 等着敖烈离开她就以三太子妃的名义正是成为西海嫡系,至于摩昂,现如今还不能闹翻。 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将责任推了出去,容白想了想又一语双关的说道—— “既然你从前不愿意娶我,那又何必问我是不是真心?” “毕竟.....我的夫君究竟是谁.....即便是发生了这样事,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最后,空旷的海底水晶龙宫,只留下最尊贵的摩昂太子一人沉思的身影。 如同海底里一座经年不朽的雕塑。 ...... 敖烈心情很好。 这些时日就连大哥也不在日日督促他练功,也不干涉他和小白促进感情。 小白对他也越来越好,他们之间也越来越亲密。 今日小白还专门传讯跟他说,今日有惊喜要给他,让他早早回到寝殿,不要耽搁。 究竟是什么惊喜呢? 是有新裙子给他看吗? 还是让他给她画眉? 不对不对.....那是什么呢,会不会是小白也想要过问一下大婚究竟准备的怎么样了? 四海嫡系少有婚事,他们这一次的婚事一定会十分的盛大。 敖烈脚步轻快,头上的发冠珠子随着晃动,忍不住欣喜。 但他还是忍耐着,按照容白叮嘱的时间一点不差的朝着寝宫而去。 “三太子,请留步。”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女声,敖烈确定能够接近自己的人中没有这么声音的,皱起眉头叱咄道:“退下。”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但是他也知晓。 寻常不接近,此时来接近他定然是又惦记他的财产又惦记他的妻子,借着接近他来接近他的妻子。 这种事情,自从小白来到了西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龙族无底线,荤素不忌,其他的生灵也差不多。 男女一起簇拥而来。 那一道生涩的声音却没有丝毫惧怕,“她”笑了笑,反倒是充满着自信,只张口说了一句话,敖烈的脸色瞬间大变。 冷漠的眼神出现在这位龙族太子脸上,这种气势的出现定然没有受过任何的挫折,拥有着少年意气风发之时独有的自信。 “你、说、什、么?” 一字一句,十分分明。 那人听了他的怒气,心底的笑容越发明显,“她”说。 ..... 寝殿里。 见着敖烈走了进来,一排侍女恭敬的行礼,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说道:“驸马来了。” “公主正在里面等您呢,请您快些进去吧。” 说完,便鱼贯而出。 敖烈倒显得有一些失魂落魄,但他还记着容白的约定,脚步有一些虚浮的一点点走进寝殿,掀开了水晶做的珠帘。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有些恍惚。 寝殿内处处都是明珠装点着,他心心念念的公主在美丽的光照之下如同人族的新娘一般穿了一身红色的嫁衣,端坐在他的床榻上。 这个床榻,他枕了上千年。 处处沾染了他的气息。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床上究竟做了些什么,究竟对她想了些什么,有多希望将她弄脏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这个床榻上。 而他的未来妻子,此刻她戴着鲜艳的红盖头,美丽的光芒和红艳艳喜字照耀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他的心中至宝,将自己如同一个猎物一样,一无所知的送上门来。 或许是他的动作停留了太久,盖头下微微有些摇曳,穿着朱红色嫁衣的容白从宽大的衣袖之中身伸出手来,漂亮的手指拽了拽敖烈的衣摆。 她有一些困惑:“夫君,你还在等什么?” 一瞬间,敖烈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操控。 人间有牵丝戏,前面的布偶十分灵动,但一举一动都由后头的牵着丝线的人掌控。 他就是那个木偶。 小白说动,他才敢动。 容白本就身形娇小,又是坐在床榻上被站着的敖烈笼罩,显得她格外的弱小。 她就在那里,在自己一触就能够触碰到的地方,只在自己面前。 这种美好,这种美丽,是只给他一个人的吗? 他怎么的平庸,无非就是仰仗着先祖的恩泽,这样的话,她也是喜欢他的吗? “我掀了。” 他说完,依旧没有动作。 手指紧紧攥成拳,一颗心紧紧的提着。 心里的那颗大石头久垂不下。 明黄的光芒像是凡间的喜烛一般,他只微微伸手,那带着许多意味的红盖头就轻轻揭开了。 他期盼了已久的公主,就这样的落在了他的眼中。 敖烈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他的脸一定很红。 落在容白眼里也只觉得呆愣呆愣的,不敢眨眼。 这是他看到的最美的一幅画卷。 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他告诉自己安静一些,安静一些,他有话要对小白说。 可张了张口,却只剩下了呜咽。 敖烈捂住自己嘴巴,不肯泄露,这个脆弱。 盘古创造的鬼斧神工,天宫上的美丽仙女,人间的绝色,妖族的绮丽,都不如眼前他看到的美景。 “公主.....” 敖烈呢喃一声。 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容白的睫羽。 是选了我吗? 以后也会选我吗? 回忆起刚才那海底女妖一字一字说着——妾身只是替三太子不值而已,那万圣公主和九头虫情深义重,倒显得太子是拆散良缘的第三人。 敖烈不信。 他从未见过九头虫。 可她又说:“若是三太子不信,可以去查一查,您正在审查的大婚筹办之中的夜明珠是从碧波潭送来的,可碧波潭之中究竟是谁从四海五湖之中捞了那么多。” “三太子只需要去查一查,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九头虫奉了公主的命令去做的。” “整个碧波潭都知道,只要是公主想要的,九头虫没有做不到的。” 敖烈问她究竟是谁。 那人笑了笑,又说:“妾身只是一个在公主宫殿伺候的侍女罢了,见到了公主身边的人说这些,自然不肯让咱们三太子为别人做了嫁衣。” 敖烈不说话,那人又说:“妾身还听到,之前三太子到了碧波潭之时畅通无阻,但其实里边一直有着九头虫在内,等三太子离开许久之后九头虫才一脸餍足的离开......” 剩下的不用多说,就足以浮想联翩。 若是摩昂听到了这话,单从称呼之上就能察觉出异样。 一个号称西海的人,却对故事的两个主人,一个称呼着亲近的“公主”一个反倒带上了排行的“三太子”。 可敖烈不是摩昂见证了许多鬼怪,他想要只要容白一个。 心底里的醋坛子翻涌,所以眼下他看着容白心里咬牙一字一句说道:“这些夜明珠,是不是九头虫捞的?” “你的嫁衣,究竟是我一人独有,还是所有人都有?” 容白眨了眨眼睛,心底里升起了怪异。 这件事敖烈怎么会知晓,是不是有人告诉他了。 ——是九头虫,想要让敖烈吃醋? ——是摩昂,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所以在碧波潭也安插了他的人? 不。 ——是西海龙王,要将敖烈犯错这件事推在她身上? ...... 容白决定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但她站起身来看着敖烈吃醋将所有夜明珠摔在地上,用法术弄成齑粉,彻底失了仪态的样子。 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 西海龙王已经有了主意,那她还是顺应之后再做打算。 她只这一下的犹豫,外头的将士却一瞬间鱼贯而入,彻底将敖烈制伏在地。 最后进来的九头虫看了一眼今日对他不屑的三太子,现如今被压在地面上,忍住笑意护在容白身前,生涩的嗓音恢复正常。 “三太子和公主争吵,竟然将灵山赐下的明珠也毁了。” 未经过掩饰的声音,让敖烈明白所有,被戏耍的无辜让他一瞬间大怒—— 但他看着自己父王和大哥进来,正想要他们和公主解释一番,自己是中了九头虫的计,让小白不要怕他。 却听父王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损失灵山至宝,那本王马上带着罪子上去请罪。” 被九头虫遮掩的容白看着在西海龙王身边沉默的摩昂,心里揣测这件事他究竟知不知道龙王的安排。 ——如果这件事宣扬出去,把所有的事推在她的身上,那唯一没有受影响的竟然是西海。 就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了。 她也不是随意被欺负,什么冤屈都能够背的。 容白顺着摩昂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摩昂看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挡在自己面前的九头虫。 ——九头虫被她派在外头,这些时日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他出现,那么九头虫真的会回来的这么快,又怎么巧吗? 她猜测的时间之内,西海龙王已经下令将敖烈关了起来。 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百岁。 119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整件事发生的如同台上的戏剧一般, 你方唱罢我登场,敖烈被关在了西海的大牢里也来不及反应。 但毕竟是天之骄子,只是不会想, 但是不是真的傻。 因为争执被押过来的敖烈蹲坐在地牢里,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那只九头怪物做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的父王不听自己辩解。 就连大哥也一句话也不说。 那是不是小白真的会误会他?可他只是被骗了之后太吃醋了而已。 他对于整个局面的变化, 一无所知。 深海不知日夜,牢底也没有逐光的器物, 只有渗透进来的细微光亮。 不知日夜。 寂静、密闭的空间本就让人徒生恐惧,尤其这个地方连一丝一毫的动静和日光 ,都没有。 敖烈从一开始的恼怒到逐渐的难受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来看他。 为什么他就被放弃了。 终于, 有了一点动静。 敖烈激动的站起身来, 朝着外面看去, 脚步轻松,一下一下,他听不出是谁。 直到笼罩在暗影里的身形随着距离的接近一点一点出现, 敖烈脸上的激动顿了顿,但还是说道:“四弟,你总算来看我了。” “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小白.....小白还生我的气吗?我不是故意的, 都是那个九头虫。” 四弟逐渐走近,敖烈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逐渐皱起眉头。 “是吗?可我就是来送你一程的。” 一向是温和有礼的四弟突然在耳边这样开口,敖烈来不及反应, 就感受到一个利器穿破自己的肚腹。 “又是你.....”敖烈以为是九头虫假扮的。 敖望看着自己哥哥这一日被关在里面之后憔悴的样子,还有现在不可置信的颓然,总算有了一种得意之感。 他要碾碎这个三个唯一的希望:“不是啊, 三哥,真的是我。” 二哥血统混杂,又早早娶亲,生下孩子之后气息孱弱只能够以血喂养,削弱了本身就不多的法力,与他们几个也不来往。 至于大哥摩昂,这个本应该最嫉妒的存在,他却生不起任何的嫉妒之心。 因为将心比心,从小到大摩昂受的那些训练,还有继承人要承受的责任,敖望想过,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做到。 有些人飞得太高太远,你反而只会羡慕敬仰他们,生不起任何的嫉妒之心。 可是敖烈,他的双生哥哥,一同诞生,一同破壳的哥哥,只是因为他身体健全所以处处都压他一头。 他在西海只能是隐形的,只能是仰仗着各个存在的透明龙。 所有人见到他——都会遗憾的说:要是这个龙爪完好就好了,可惜了。 可惜了。 为什么一同诞生却只有他残疾,为什么他要被叹息着说“可惜了”。 而三哥永远乖顺,永远什么都不懂,在他难过的时候 只会说“有吗”,他却能够感受到所有的细微。 敖望不傻,敖望表面上信任这个突然出现“一心一意”为他好的将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利用他各取所需罢了。 他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人,能够真的看好他。 连父母亲人都不行,何况是别人? 必定有别有所图。 但是不要管目的,只要结果就对了。 这方牢狱,断绝所有的法力,而父王和大哥需要一段时间来收尾才能够有时间见到敖烈,他只有短短的时间来行动,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 敖烈这位什么都不懂得兄长一死,自己就到归墟而去,他已经查过了,确实有记载祖龙灵魂还存在归墟。 只要用声音做交换,他就能够修炼,就能够恢复安康。 他就再也不会是被叹息的那一个了。 至于公主.....公主前些时日伸手扶他起身,就是愿意和他牵手,必定愿意等他回来。 等他和东海在善财龙女的公主一样搭上灵山这个顺风车,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代替敖烈所有的一切,迎娶公主。 他才是西海最勇敢、最能够彰显西海气度的王子。 那些叹息声,之后永远都不能再出现! 可敖望他看着敖烈充满不可置信的样子一点快意也没有,只有恼怒——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竟然还相信不是我。 “是我啊,三哥。” “等你魂归归墟,可一定要记得你既然没有办法当好一个兄长,就不要日日以好兄长自居了。” 只有他死了,西海嫡系是不是才能够看到他的存在。 龙血涌了出来,沾染了他一手粘腻。 外头布置的机关声响起,敖望有些遗憾自己不能看着自己这位目无下尘的三哥苟延残喘垂死挣扎,但还是干净利落的抽回匕首。 血液喷洒在他脸上。 无忧无虑的龙族三太子随着力道坠在地上。 敖望转身离开,最后回头之时凝神看了倒在地上的三哥一眼,海底折射的幽深光芒让他的神色格外苍白,眼底复杂。 可终究又转过身快步离开。 没有半分停留。 ...... 上当了! 容白只看了一眼九头虫的怪异之处,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西海龙王所为。 一切都是九头虫搞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西海龙王将计就计,她也只能够沉默不语装聋作哑。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殿内的喜庆装饰还在,却有了一种寂寥的气息。 “公主......这三太子真是......” 九头虫还没有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我警告过了你,不要插手西海的事。” 脸上的伤势用了十足力气,只一下九头虫脸上已经开始红肿。 “可是公主,我这不也是促进进度吗?现如今三太子是西海救星,不能与你举办婚礼,只要我能够代替四太子,一切不都还能恢复正轨?” 容白冷笑一声,九头虫还真因为他不是龙所以想当一条龙。 冰冷的视线撇了他一眼,容白脸上还有着娇艳的胭脂,却没有一丝温度,让正得意的九头虫如坠冰窟。 “没有关系,你能够操控敖望钻了空子,但如果我要嫁给摩昂呢?” 纤细的手拍打在他的脸上,这一次没有丝毫的力气,却如同裹了盐粒的鞭子鞭挞在伤口上一般。 “你啊,想的又多又简单,太不知足了。” 与其说九头虫是因为她吃醋疯了头,倒不如说他是看了西海的权利还有财富。 ——只要他能够光明正大的成为龙族嫡系,身为九头虫所没有的一切触手可得,还不用失去他的法力。 但他做的太多,这把刀不受控制,甚至还有可能伤了主人。 又因为贪欲所以刀面上沾染了油污,让这把刀不再趁手。 这可真是最难受的事情。 ...... 不论是对九头怪物的私下处置还是和西海龙王还有摩昂的商量对策,都用了许多的时间。 最后西海龙王自从那一刹那之后好像苍老了几百岁,有一种将行就木的苍老之感,好似所有的精气神在说出小白龙罪行的时候消失不见。 大局是一回事,亲手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换一个前路未卜又是一回事。 等一切商议完毕,容白有些后悔自己小人之心度西海龙王君子之腹,竟然误会他要让自己背锅,在解释的时候也格外的煽情。 西海龙王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儿子和儿媳站在面前,无力勉强的挥了挥手:“你们去看看敖烈吧,跟他说.....”话语间长袖善舞的西海龙王有些踌躇。 “跟他说清楚厉害,就说是父王没有用,是父王对不起他。” 把他生在了龙族飘摇之时,天庭打着龙肝凤髓出道菜他们也只能装傻的时候。 又是其余三海做平和派,他不甘心窥探了一线生机,只能牺牲自己的儿子。 容白看着西海龙王的神色,替他补全心里的话。 又听着西海龙王说道:“今日未见敖望,他向来胆小不爱见人,顾及还被瞒在鼓里,不知道敖烈之时,等回头你们去看看他。” 容白和摩昂行礼之后转身,西海龙王看着他们的身影缓缓闭上了眼睛,忍不住的闭目养神了起来。 真可惜他最期待的儿子和儿媳不是一对。 但.....小白对敖烈不离不弃,也算是那个孩子的安慰。 他就睡一刻,就一刻。 等到醒了就继续不见硝烟的战斗。 前往灵山请罪。 龙族,可以杀之。 但即便式微,也非是可以随意羞辱的。 天庭想要和灵山联盟,但利益动人心,四海的财富谁不想拥有呢? ..... 西海深处一片寂静。 一开始只是活动的五彩游鱼减少,再后来便是光亮逐渐消退。 若非他们两个法力高深,不然恐怕无法视物。 摩昂下意识的一直关切着容白,即便知道她的真实实力深不可测也没有收起这个关怀。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她一身的嫁衣还有头上的发冠。 看得出来她准备的很好,对敖烈十分认真。 他身为兄长,本应该是感到欣慰的。 “不对,快走。” 容白皱起眉头,指尖探出一抹藤蔓,张扬着想要脱离控制,尽情的饱食一顿。 海底有限制,不能够动用法力,在容白说出的那一刹那,摩昂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很有默契的变化了原型同白色的龙一同在水中朝海牢而去。 龙的鲜血正在一点点消散,摩昂看到这个场景波澜不惊的脸色上也出现了震怒,直接从外头将阵法击碎。 他们都能够看的出来,敖烈已经濒死。 一只生龙活虎会脸红的小龙只一会就要命丧归墟。 “敖烈...小三......”此地不用法力,身为龙族又不像麒麟一般擅长治愈之术,那要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敖烈在眼前死去? “是谁,究竟是谁,我绝不绕他!” 摩昂如此情绪外泄,握住敖烈的手紧紧的,死死的看着他,目光含泪,杀意如刀。 容白面色凝重,看了一眼敖烈便知道这件事最可疑的就是九头怪物,但又绝对不可能是九头怪物。 不过,来的人是摩昂,受伤的人是敖烈,她只迟疑了一下,便说道:“我可以救他。” 刺伤敖烈的定然也是法器,但也幸好犹豫此地限制,只变成了利器来刺伤,并没有别的加持。 敖烈是失血过多。 摩昂下意识的相信了容白,看着她纤细的五指并成爪的形状,从里出现了藤蔓,海底里敖烈的血液被吸食而后又转移了他的身上。 即便缓慢,但他逐渐有了生机。 “敖烈,告诉大哥,是不是天庭来人伤了你。” “这件事是父王和大哥对不起你,天庭虎视眈眈,已经和灵山联合自人间南赡部洲传播佛法来兴起新的势力,父王和大哥决定只有你来混入其中,才能让龙族有一线生机。” “这件事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不怪公主。” 摩昂的眼睛在看到容白这样技能之时只目光一颤没有多问,即便他十分清楚的知晓这种法术不可能出现在一只龙身上。 但他没有开口,只看着敖烈咬牙解释清楚,而后忍着怒意问道。 敖烈将行就木,脸上依旧有着灰白之色,在他们二人联袂而来的时候只能发出赫赫声,但现在总算能够开口说话了。 他闭上了眼睛,回避了摩昂的眼神。 脸上全是晦暗之色。 他不知道该要怎么说。 不论是西天灵山还是天庭,亦或者四弟对他的指责对他来说都太过遥远。 最让他感同身受情真意切的,还停留在他的醋意上。 最后他睁开眼睛,回避了摩昂,看着容白说道:“不是我,是九头怪物的计。” 他想要跟她说莫生气。 他不是故意凶她的。 她穿嫁衣很好看,他一辈子都看不够。 而后颤抖的手微微行动,他拉着摩昂的手,希冀的眼神看着他最值得相信的大哥说道:“大哥,你来迎娶公主吧。” “算我求你了。” 他不知道四弟究竟想要如何,可如果他真的死了,亦或者离开西海,父王定然会让公主嫁给四弟的。 敖烈自认身为兄长,敖望这样他也有责任,不愿意说出真相。 但是......他不愿意让公主受欺负。 小白,是最好的龙族女孩。 四弟不行。 唯有大哥可以托付。 他们还没有大婚,一切都还来得及。 摩昂还来不及从弟弟被刺杀,弟弟终于捡回来一条命,容白究竟是什么人之中回神,就听着弟弟这么说。 他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被正主击中,不可置信的开口:“你究竟在胡说说些什么?!” 120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二十章 若非龙族司雨, 按照现在天庭的格调阵派分配,早就将昔日为尊一方的龙族真的看成了盘子里的一盘菜了。 可即便如此,所有天上的神仙, 灵山的佛祖,都知晓龙族早就今时不同往日。 但说也没有料到, 龙族能够破釜沉舟到如此地步,宁愿舍上嫡系太子的命也要争一个一线生机。 不过这并不是让玉帝生气的事。 玉帝早就想要监管海域,册封海神,从根本上瓦解、减少龙族对于这天地见广阔海域的控制。 如果龙族真的朝他低头,他也可以接受将计就计, 将龙族的人塞进取经队伍里。 ——当然, 最后取经成了封个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毕竟这不归他管。 他想的只有一件事——龙族低头, 那么这个势力就由他来重新洗牌。 玉帝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龙族确实很果断的低下了头, 开始寻求怎么从这里捞一笔功德。 ——但龙族是朝灵山低的头。 这不就和他完全无关了?! 西海要办喜事,联通灵山达成了共识, 那西海龙王的太子直接和孙悟空那个泼猴一样,等着时候到了直接开始。 天庭什么都没有捞着。 玉帝不能明说,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明说。 但四海已经明面上分为两派, 其余海龙王到了天上倒依旧还是那个庸弱的样子,玉帝一提起就直接告罪, 老泪纵横说道教子无方。 但显然, 海神一事要搁置了。 灵山不会同意好不容易朝他们靠近的势力就再一次被天庭总揽。 龙族在这一年里,正式开始在天庭灵山两个派系之中左右逢源。 哪一方都没有办法彻底吞食彼此,又想要拥有龙族拥护只能保持现状。 这一年,西海举办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喜事, 连水洼里的□□都知道龙族要办喜事了。 小鼍龙跟着父王母后还有几个哥哥们一同来到西海,他实在太难过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表姐就成了别人了的。 但回去这么久在地上打了那么久的滚他也知道没有办法了,只能认栽。 不过......表姐穿婚服真的很好看。 小鼍龙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开心了,但还是要忍着痛祝福表姐。 他看了一眼表姐羞红了脸,心里盘算着敖烈表哥比自己年纪大那么多,虽然自己现在不能迎娶表姐,估计等着敖烈表哥年纪大的时候表姐就不要他了。 那时候他年轻,还有的是机会呢。 “这傻孩子,乐什么呢?” 西海龙王的妹妹,小鼍龙的母亲见着他一直傻笑,朝着他的脑袋就是来了一下,小鼍龙这才回神:“见过表姐,表嫂,表姐夫和表哥呢?” 小鼍龙左看看又看看,怎么就只看见了舅舅还有大表哥? 表哥这时候都不在? 小鼍龙这些时日一直在家里打滚耍赖,许多真情连他的父母都一知半解,所以小鼍龙还以为婚礼是容白和敖烈的。 容白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小鼍龙的头,真是傻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操心。 摩昂那一张板着的脸即便穿着喜服也没有丝毫的融化,倒不像是参加自己婚礼,倒像是来镇守的将军,随时准备上战场杀敌。 容白只看了摩昂一眼,就觉得也不能只怪小鼍龙没有眼色。 ——毕竟要不是这一身喜服,但看这一张脸,认为抢婚都有可能性。 但容白没有想到那一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够答应小白龙“托孤”的摩昂,会伸手挽住她的腰肢,让她随着惯性只能够靠在他的胸膛上。 如同万马奔腾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响起。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说道:“错了。” 小鼍龙有些分不清。 “是大表嫂和大表哥的婚礼。” 小鼍龙看着所有人都平静的样子,完全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是我的表姐夫突然换人了? ——还是我的表嫂临时换了表哥? 怎么只有他一人分不清楚状况? ....... 四海无尽之处。 归墟。 敖望原本的计划只是想要赌一赌,就赌一次,若是能成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即便不能成,那他还有那个哥点背,魂归归墟之时也不孤单。 他早就疯了。 但心底里依旧还是期待着祖龙参与灵魂的庇佑,能够给他这个不争气的子孙一个机会。 海底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泄露。 敖望只能够任由自己朝着海底沉去。 时间好似一点一点在消弭,耳边也越来越安静。 归墟,何处是归墟。 究竟四海龙王有没有见过也是一个未知数。 海底,无尽的深渊,敖望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这里了。。 沉睡的巨龙却发现了来自小辈的冒昧打扰和称不上野心的野心。 他缓缓的动了动,利爪轻松的接住了敖望的整个龙身。 那巨龙他在归墟之中盘折身躯,如同一个翻越不过的大山。 深渊之底,名为归墟。 深渊之中,那一直沉睡的巨龙昂起头颅,身上的鳞片成了最光亮之物。 逐渐恢复了生机。 那双紧闭的眸子动了动。 已经是逐渐要复苏的趋势。 海面上,一圈圈的泛起涟漪,悄悄荡漾开来,有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 龙族的婚礼并没有盖头这一说,那一日只不过是容白和小白龙敖烈要弄一些花样。 当然,龙族其实也并没有严格的婚礼习俗。 毕竟对他们来说,婚礼都是联姻血缘的见证之处。 别的,只要看的见,那个海滩上就能定情。 等到容白和摩昂送走了长吁短叹来商议事情的叔伯们,容白忍着笑意面上风平浪静的不看摩昂。鬓边的珠钗随着动作微微摇晃。 “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娶我。” “若非是敖烈的嘱托,你根本不会答应。” “我承认是想要借着婚礼让碧波潭增光,别的从没有想过,但你的多心我其实一直知道,却又不知道该要如何化解。” 他们鲜少有如此平和的相处时候。 容白扯了扯嘴角,眼眸上扬,即便说着分辨自己的话也没有办法故作柔弱的态度。 “只要你放下偏见,我愿意与你成为战友,与你一同守护西海。” 眸子两两相对。 容白看着摩昂开始变化的神情,想——他甘心只做战友吗?他甘心吗? 摩昂并不甘心。 ——所以那一日他根本不敢想象敖烈为什么会说出口,但他只询问了数遍:你确认吗?你甘心吗? 他的弟说,如果是大哥的话,他甘心。 摩昂本来甘心做兄长,好好照顾弟妹。 他本可以甘心的,但在弟托付之后,莫说是战友,只说是同床异梦他都接受不了。 “不。” “我是你的丈夫,在西海,你是我的太子妃,在碧波潭,我是你的的驸马。” 他勾着唇,这才有了零星笑意。 像是将领在打开战利品之时的笑容。 “你非善类,但我愿做你的依仗。” 他说出他不提爱意,却句句后退的话。 容白这才满意,踮起脚像是小猫喝水一样舔了舔摩昂的唇,正要落下却被束缚住,等到完全教会学生如此缠绵之后这才被放开。 明媚张扬眼底里却素日泛着冷意的公主,眼底里总算带了几分真挚的笑意,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摩昂的上下滚动的喉结,娇俏笑道。 “那可都是九头怪物做的错事,与我......无关呐。” 馥郁的气息就在身边,张扬的花香无处遗留,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里。 摩昂看着容白将从前碧波潭里的所有事推的一干二净,盯着她的眼眸逐渐加深。 121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族在沉寂了这么多年之后, 第一次在政事上出现他们的身影。 西海与西牛贺洲之下灵山走的近,天庭想要处置示威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至于其他三海龙王,对于主动性上没有多大的主动性, 但轮起来装傻普天之下少有敌手。 尤其是灵山也对于龙族势力虎视眈眈,天庭对于龙族的处置也就越发比从前小心起来,连早就有章程的海神一事都开始搁置。 毕竟谁都没有办法保证, 要是真在明面上把龙族逼急了,龙族会不会干出来全族投靠灵山,让灵山坐收渔翁之利的事。 敖烈因为“西海”自首, 且念在敖烈年幼,只压在西牛贺洲靠近南赡部洲边缘之地的一处湖中关押着。 虽无自由, 但没有受其他的处罚。 ——以此,完全来表彰西海的站队决策堪称完美。 倒是西海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太子, 这些时日一直没有出现。 西海龙王暗处一直在找寻, 却怎么也找不到。 只能小心的掩饰好这个消息, 以免行踪被天庭或者其他势力威胁,毕竟现如今西海处于风口浪尖, 一个变化都会引起滔天巨浪。 至于敖烈在海底被埋伏差一点身死一事, 容白和摩昂十分有默契的掩藏了起来,没有告诉西海龙王。 摩昂觉得是天庭洞悉了他们的想法, 所以率先朝西海下手,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会有人在那个时机要杀害敖烈。 反倒是容白,她倒是觉得敖烈被刺杀和敖望失踪一事必定有关联。 但摩昂有好哥哥滤镜, 自己的弟弟再怎么样都不相信会有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一事发生。 现在他们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了。 他们有许多足够多的时间好好聊一聊。 ——“那可都是九头怪物做的错事,与我......无关呐。” 容白可没有的打算要伪装很久,尤其摩昂不是一个简单的,两人之后相处之中有权威利益上的摩擦她肯定不愿意退一步, 所以只能让摩昂退。 想让一个习惯了在自己领域一往无前的太子殿下开始退一步,那就从一开始让他养成这个习惯。 让他知晓,自己绝非善类。 定要把利益庄家通吃,还要让别人夸她心肠仁厚。 外表锦绣和内里荣华,她全要。 “你猜我信吗?”扣着细腰的手微微收紧,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是怎么压制也融化不了的浓墨,好似要将她全部染上属于他的气息。 容白娇艳一笑,上目线十分娇俏,纤细的手腕上金钏摇晃,细若梅骨的手指轻轻划过摩昂滚动的喉结:“不论你信不信,之后在你面前,就只能有一个结果。” 一条船上,我当然是一个好人。 否则,喜欢我的你,又是什么人呢? 她非善类,善类是什么?难不成要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才是善类吗? 若是这样,龙族哪有善类啊。 一把长枪破万法,杀伐决断的四海明星摩昂太子自然也不是。 所以,摩昂怎么有脸来说她不是善类的,怎么不反思反思他自己有没有做好龙族表率。 她要是不是个善类,那一定是太子殿下这个表彰没有做好。 摩昂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出来了她的未尽之语,连他都被这样有条理的道理给说服了。 只能够在她面前节节败退,底线一降再降。 也是,若真是个没有自保之力的善类,或许他根本不会后悔错过这个婚约,敖烈再是如何请求,他也不会打破这么多年的底线,染指未来“弟妹”。 “你说的对,都听你的,我与你共进退。” 她非善类,自己也不是善人。 在喉结上作乱的手指被宽大的手掌给细细包裹住,滚烫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好似有了炙热的温度,让容白下意识的想要抽离,却被紧紧抓着。 摩昂太子的原型是据说是一条玄色的龙,除了西海亲族之外无任何一个外人知晓他的原型。 容白被环抱住腿弯,直直的抱进了属于他们的寝殿之中。 她倒是可以拒绝,但从未想过摩昂会这么抱着她。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就已经躺在他们寝殿里的床榻上了。 “轻一些。”容白忍不住的轻声喑哑,摩昂不会亲人,她总感觉自己像是他的一盘盘中餐被他细细打量着要从哪里开始入口。 纤细的手臂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折断,但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手臂制止了龙族太子的攻势。 “慢点,我教你。” 她是一个肯放权的主上,也是一个用心教导学生的先生。 细腻的肌肤娇嫩的像是刚折下来的细柳,若说现如今龙族有五分尊贵,眼前万圣公主独占三分。 而那个学生也是一个刻苦的,他老老实实的学习着,甚至还会举一反三。 一点也不辜负四海龙族第一人的称号。 玄色的龙尾交缠住白色的裙摆,依稀可见内里光洁的肌肤上出现泛着粉色光晕的莹白龙鳞正在若隐若现。 僻静黝黑的深渊之中,一只沉睡了依旧灵魂一直在安歇的巨龙被敖望吵醒,时至今日他终于睁开了那一双森冷的眼眸。 深渊之中,他身躯盘折,覆盖整个归墟。 他是归墟,归墟即是他。 从归墟之中,他昂起头颅,一声龙吟之声响彻天地,可也只有身为嫡系的四海龙王在各地不约而同的听到了这声龙吟。 一瞬间,他们噗通跪下,面色虔诚,老泪纵横。 那沉睡多年的巨龙,在数个年会之前。 万物称他为:祖龙。 残魂即便是如何了有几分嫡系血脉也只不过让他将将唤醒。 冷漠的硕大龙目还未曾从多年的沉睡之中完全醒来,冰冷的双眼覆盖住四海五湖万千水流一切天地。 水,是龙族与生俱来的本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祖龙。 将他唤醒的这个小龙崽子有点蠢,有点长歪了,若是真的争权夺利到杀兄他倒会有些欣慰,谁知只是因为嫉妒,而被忽悠着全是昏招。 若非他是龙族嫡系,是他的后代,否则等待这个小龙崽子的就不是被他融合之后温养,而是被整个归墟的罡风弄成齑粉。 这个小龙崽子记忆力龙族现如今最厉害的是他的大哥摩昂。 最深不可测又最喜欢的是他的未来三嫂,也正是因为各种嫉妒所以才让他被一只九头虫给蛊惑,铤而走险。 祖龙的意识覆盖觅着灵魂的覆盖之处,想要知晓现如今龙族的希望什么样子,在做什么。 意识往上浮动,定位西海。 定位了西海水晶宫之中。 祖龙倒没有想到这里是在举办婚宴,毕竟在他那个时期哪有什么婚宴,什么成婚,看对眼了就幕天席地直接痛快一番然后分开。 最后.....两处分魂落在了一处? 容白想要离开。 她必须逃离。 摩昂.....摩昂在她面前向来是儒雅少言,让她也下意识的以为他可欺起来。 他变化出龙尾的蹭在自己身上之时她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她在特殊时候也喜欢把龙尾放出来,因为这样才更加舒适。 但她忘记了。 她教出了一个很好的学生,不仅能够照猫画虎,还能够举一反三。 当她的手被握在摩昂粗砺的手掌之中,来主导她让她亲手感受他的热情之时,容白才察觉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容白咬了咬牙,要么再一次暴露出她身上藤蔓的特殊性,要么就眼睁睁的被.....她再一次被 像是在恼怒她的失神,摩昂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而容白被这个温度好似烫到了一般。 另一只手上想要束缚他的藤蔓被吻了吻,就吻在藤蔓尖尖处那朵小花上。 龙族不会骨生花,也不会操控血液。 但她失去了先机。 浓密的睫羽比妍丽的花朵还要瑰丽三分,轻颤之际氤氲出几分水雾,摇摇颤颤之时变成了在风雨之中被欺凌的小花。 ...... 祖龙归了归那小龙崽子的记忆,沉默了几分。 他记着这个小龙崽子说这母龙是他未来三嫂,公龙是他大哥,而他之所以想要杀了三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迎娶嫂子。 即便祖龙能够剩下许多不是龙族的混血,也觉得这个涉及到伦理的关系有点乱。 尤其是小龙崽子还在他识海里嗷嗷叫,更烦了。 烦闷的情绪落在外头变成了一瞬间的冷淡,容白没有错过这个一瞬间被窥探的感觉。 她眼眸微抬,越过摩昂的肩膀看着侧上方。 现在看去只剩下了无知无觉的游鱼。 百日之后,容白颤了颤酸软的龙尾,化成了双腿,被侍女们用揶揄的眼神服侍着穿好裙子挂满首饰。 一路之上,处处朝她行礼。 直到最后逐渐荒芜,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直到她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而后她被拢在了一处龙爪之中,眼前巨龙的硕大直到自己能够看到他的一只苍绿色眼睛。 那是经年永存,亘古不变的咏叹。 她听着那沉在海底的巨龙深沉声音真真入魂,又像是欣慰又像是遗憾: ——“我等你很久了。” ——“龙族的皇。” 容白没有听清这浩瀚咏叹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如同身在梦中被蛊惑一般抬起手,细若梅骨的手指触碰在巨龙的鳞片上。 她裙摆飞扬,如同渺小一粒尘埃。 却成为最醒目的瑰宝。 巨龙的咏叹并未惊动三界,只有那直入天际的紫霄宫之中一直紧闭双眸的青衣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笑容逐渐张扬。 ..... 五百年后。 玄奘带着四个徒弟一路西行,却遇上了八百里通天河在前面拦路。 按照他们必须要度过的劫难宗旨,必须要过去才算是度过,绕不去不算,可难为到了没有法术的玄奘核酸。 “敖烈,你身为龙族,可知道这要如何过去。” 猪八戒嘿嘿一声,看着靠在树边上的小白龙,虽然阵营不同多有不服气,但他想来有奶就是娘,能够有办法的就是师兄,连连说道:“是啊,二师兄,你就想想办法把。” 这龙族太子怎么加塞进来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要不是龙族和灵山那边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这西行取经的五人本应该是四人才对。 好好的功德,平白分出去了一份,自然不会甘心。 敖烈在水下被压了五百年,即便没有受什么刑罚,但到底习惯了寂寞,所以寻常也不爱说话。 眼见着众人都望向他来,连最神通广大的大师兄也朝着他看来,他抿了抿唇之后启齿“根本那河伯所说,应当是我舅舅泾河龙王的幼子。” 孙悟空眼前一亮,准备去寻泾河龙王。 却见小白龙继续说着:“虽说有些关系,但他向来并不服我。” 小白龙风度翩翩,寻常生气了也不大骂,整日里只爱失神,现如今孙悟空听着他说:“只是我那舅舅从前遭了难,若要说服他,可以去西海请万圣公主前来。” 孙悟空对小男孩心事并不了解,听小白龙这么说不疑有他,转念就驾着筋头云直奔西海而去。 猪八戒虽说远离政治中心已久,但下界之时清楚的记得西海并没有什么公主,努了努嘴之后试探说道:“二师兄,这万圣公主究竟是你什么人啊,俺老猪可没有听说西海有公主。” “难不成这么些年,西海有神通广大的公主降生?” 难不成,小白龙一直在和西海通讯? 猪八戒的试探话语落在小白龙的耳朵之中让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滚烫起来。 他低着头,猩红的耳朵落在猪八戒眼里,说: “是一个.....我一直牵挂的故人。” “我还是很想念她。” 122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来者何人?” 虾兵虾将将孙悟空挡在外头, 孙悟空知道有法子了也不急,说了声:“俺老孙乃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受小白龙所托来寻西海万圣公主的。” “那龙王老儿可还好?” 说完名号之后将领们立刻行礼, 但还是坚持道:“烦请大圣稍等,臣下立即前往通秉。” “龙王体弱,几百年前已经告老,虽然未曾正式卸任,但现如今西海大小事务都是由大太子和太子妃总理。” 孙悟空揣了揣手, 心里盘算着这西海属实和东海老龙王那里不一样。 他到东海借兵器的时候,那可是一路畅通无阻,哪里还要等在外头。 如何都不敢慢待了孙悟空,几个将领对着敬仰已久的齐天大圣那是好一顿夸, 惹得孙悟空挠了挠手上的绒毛还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未过多久,孙悟空就见着一位身穿着洁白裙装的女子翩跹而来,脸上带着如沐春风, 只一眼就生不出厌恶之意的笑容。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颀长的劲装男子,像是护卫紧紧不离, 又像是位高权重的严肃。 容白的眉眼如星, 迎着孙悟空毛茸茸伸在胸前的爪子,说道:“大圣远道而来, 西海不胜荣幸,不知大圣寻我是为了何事?” 虽然都知道内情,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否则戏剧也就少了一些滋味。 孙悟空下意识的拍了容白的手,哼了一声道:“去。” 倒没有生气,反倒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孙悟空倒是没有见过对着他这么大胆的生灵,一般妖精都是贴在唐玄奘身边喊着“唐长老”, 然后骂他“泼猴”,这位万圣公主倒是十分大胆。 一点也不怕他。 他也不讨厌她。 “俺老孙是因为去往西天取经,路上经过那黑水河,有一小鼍龙霸占了黑水河,还强迫了那河伯的女儿为妃。” 孙悟空说着撇了一眼容白,心里道这一家子生的差别有点大:“俺老孙的二师弟小白龙说那小鼍龙最怕公主,所以俺老孙便来请公主前往降伏那小鼍龙,免得继续作恶。” 容白被拍了手也不恼,孙悟空的不过轻轻一拍,也没有加注法力,自然不会疼,脸上笑意清浅,勾了勾摩昂的掌心。 这位可是从收到通传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像一个锯嘴的葫芦。 只是.....他们用尽了一切把棋局铺在西海之中,为西海争夺了该有的利益。 ——绝不只是加塞,必定要是西行取经之人,而不是一个脚力。 ——小白龙虽然犯了错,损伤了佛宝,但西海主动承认错误,我佛慈悲应当不会重罚吧?不能吧?所以小白龙这些年的日子被孙悟空在五指山,沙悟净在流沙河的日子要好多了。 小鼍龙成为九九八十一难之中的一难也是早就有了计划的,泾河龙王已死,他的兄弟早在之前就有了安排,既然能够乘上西行这个东风,何必计较太多。 所以....摩昂就让他自力更生,然后找人跟他说了说吃唐僧肉就能够长生不老的事。 但.....好好的计划之中,可没有小鼍龙强娶人家河伯女儿的事。 摩昂接过了话茬,冷哼一声,若是从前小鼍龙在这,早就惧怕起了大表哥的气势:“大圣放心,我们这就陪你走一趟,看他还敢如此嚣张。” 孙悟空不疑有他:“那就多谢摩昂太子和万圣公主了。” 只心道这西海龙王的儿子和闺女怎么生的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奇哉怪哉。 ...... 小鼍龙的强取豪夺和别人想的都不太一样。 那河伯的女儿生的貌若天仙,性子又及其和顺,如果没有遇见他的话或许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 但遇到了小鼍龙就是她命的一个劫 。 因为小鼍龙不仅霸占了她父亲获得官职的河流,还强迫她在身边,听他说:“你觉得这样英俊吗?” 挥舞着双锏一道金光闪过就将海底一座硕大的珊瑚劈碎。 “英俊.....英俊。”河伯公主仓促说道,她实在理解不了这位新的大王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好似是心有所属,所以只能够这么寻找自信。 她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来讨好:“普天之下,偌大水族,就没有比大王更加英俊的了。” 小鼍龙幻化出的人形道体还有着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又有着几分青年的英姿飒爽,他收回双锏心里十分满足。 “赏!你把今日关我英姿之后的想法写成传记交上来就去寻你父亲吧。” 小鼍龙显然被哄的一本满足。 等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侍女们,小鼍龙交代自己的带来的亲信,一定要将好不同意绑来的唐玄奘给看好了,一点闪失也不能出。 侍卫有些怪哉:“王子,何不直接将那唐玄奘给吃了,以防夜长梦多。” 精英教育之下的小鼍龙怎会不知晓这个道理,他多留唐玄奘一日风险就多了三分。 但他想要吃唐僧肉就一个目的,自然不能够吃独食,赶紧说道:“不行,只好好看住了。” 他已经有了威严,自然容不下质疑。 等之后小鼍龙安静下来,脸上难得有了几分郑重。 他听所有妖怪都说,那唐僧肉只需要吃一口,就能够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若是真的将他吃了,那该有多好。 ...... 猪八戒还想要从小白龙敖烈嘴里探听更多的消息,关于那位万圣公主究竟是何人,关于为何小白龙不愿意亲自出手降伏小鼍龙。 但小白龙显然不吃激将法,只安静的看着现如今平静的黑水河。 月色即将到来,黑水河逐渐与天幕相接成为一色,浓墨随着风流淌盘旋,只有翩翩如玉的君子依旧保持这风度。 “二师兄...二师兄?”猪八戒说着,试图让小白龙接茬,可小白龙缓缓闭上眼睛,手中抱着自己的兵器:“三师弟,我有些困了,想要小憩一会。” 猪八戒咬牙,看了一眼一句话都不说的沙悟净冷哼一声。 ——他就不信,只要他一个人嫉妒小白龙着五百年什么苦都没有受过,只要他想要探听西海的虚实? 风悄悄的吹散星子,落下满天流光。 孙悟空带着人落下,众人一听着响动就赶紧站了起来。 猪八戒本就对“万圣公主”好奇,又十分沉迷女色,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在天边天仙一般的人儿。 他见过月宫嫦娥之中最美的仙子,清冷如月,聘婷如春,只一眼他就想要拥入怀中。 他也见过三位菩萨变换的珍珍、爱爱、怜怜,娇媚非常,只一眼他就想要抛弃取经之事在凡间享受极乐荣华。 便是那一路之上的女妖,都生的十分俊俏。 但没有一个比眼前踏月而来的女菩萨更好看的,她落下了云,缓缓走来,一路之上环佩琳琅。 白云一般的裙子穿着她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银丝和珍珠闪烁,却只能够在她的裙摆上当作一个陪衬。 皎洁未尽,馥郁袭人。 猪八戒想要顺应着本心,也想要借机试探一下龙族的深浅,依着本能就嘿嘿一笑想要走近。 可没有近,眼前就被剑鞘之内甩出来的剑刃给遮掩住,再看不见所有的月光。 而那个剑刃刚刚收起,刚才的绰约身影已经被一个高大身影完全拢住,有过数面之缘的摩昂太子扯动了一下嘴角,威压更胜从前:“天蓬元帅,风姿依旧啊。” 说罢,又朝着一直默默无言在众人身后窥探的沙悟净拱了拱手。 说昔日天上的天蓬元帅和现在猪身的猪八戒风姿依旧,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孙悟空左右看看他的几个师弟,挠了挠头,金黄色的绒毛上别了一朵小花,这是刚才他从容白发间发现的。 虽然这个龙女很怪,一点也不怕他,也不恭维他,还老喜欢摸他的爪子,但他还是对她印象不错的。 他只看了几眼,那花就到了他的手里,他就带上问那太子和公主好不好看。 反正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猴了。 摩昂脸上看不出息怒,将只露了一面的容白给遮掩的彻彻底底,若非玄黑色的衣摆之后还有洁白的裙袂在飘荡,恐怕还以为这只是梦中仙。 摩昂又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白龙,既欣慰敖烈现如今总算能够长大,又难过时移世易,他本应该一直无忧无虑,还有他是如何得到了身边的妻子。 心里百感交集,所以面上越发冷硬。 “怎么还不过来给问安?你的礼仪体统都学在了哪里。” 敖烈收回剑刃,抱着剑拱了拱手,说道:“大哥。” 而后又看向摩昂身后之人,淡淡一笑,却是这几百年最灿烂的笑意,他说:“小白,好久不见。” 容白看着敖烈如今这般也十分欣慰,越过了摩昂现如今有些僵硬的身躯,轻笑着:“是啊,好久不见,见你如今这般,我也总算放心了。” 虽然有过崎岖,但终究是最好的结果。 这条敖烈根本没有选择的路,他好歹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依旧还是从前那个满眼热切的少年。 那个看着她从前会整张脸脸红成茶壶的少年,如今只会红耳朵了。 眼看着孙悟空欲言又止,容白笑着扯了扯摩昂的手,然后朝着众人说道:“因为有旧,又是西海家事,小鼍龙那边就由我来处置吧。” 摩昂被安抚的很好,心里的别扭也放下心,拍了拍弟弟宽厚了很多的肩背。 ...... 等容白离开之后,孙悟空挠了挠手背,眼睛在黑夜之中也晶晶亮着:“你们兄妹几个虽然长的不像,但感情不错。” 猪八戒看了一眼摩昂又看了一眼小白龙,佯装一幅纯朴的样子:“大师兄说笑了,西海哪有公主,分明......” “分明是二师兄六根未净,还心心念念着有情人呢。” 小白龙脸红低下头,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孙悟空直道是奇景。 在一旁的摩昂看了一眼起哄的孙悟空还有吵闹的猪八戒,淡淡道:“碧波潭万圣公主,乃西海太子妃。” 夜风很安静。 半晌无言,面面相觑。 孙悟空看了一眼那面容有些像似的兄弟二人,摩昂太子对弟弟久别已久之后的细致关心,还有自家二师弟刚才对着那位公主那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小眼神。 摸着头上的小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们龙族,都是这么乱的吗? 怎么捋不过来啊。 师父没教过。 123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玄奘被绑在了黑水河之下, 地上的人都是充满探究欲望,想要知道这西海水族究竟有什么样的辛秘。 猪八戒左右顾盼,看着摩昂和小白龙怪异的样子正想要开口试探,就看着沙悟净在一旁有些好奇但还是等着他先开口的样子。 一时之间好奇的欲望输给了不服气, 偃旗息鼓揣了揣手不愿意多说。 他只是纵容着自己的痴傻, 又不是真的纯笨, 凭什么要身先士卒的给别人做嫁衣。 他又不傻。 好奇的又不是真的只有他一个。 摩昂伸手按着敖烈比从前宽大已久的肩背,久久无言, 这已经长大之后的兄弟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一个不擅长言语, 问心有愧,一个笨嘴拙舌, 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沙悟净总算是忍不住了,看了一眼这个兄弟两个, 青面獠牙的脸色显露出纯朴来:“竟然不知何时大太子办了喜事,没有送上一份贺礼, 真是遗憾。” 说着摩昂和敖烈两个人齐齐脸色有些人异常,猪八戒暗道沙悟净无能——还能是什么时候举办的婚礼, 当然是敖烈被关押, 他们几个也在受刑的时候啊。 这不会说话的呆子。 “无妨,也未曾大办, 只是上表了灵山和天庭, 宴请四海罢了,旁的都未曾声张。” 摩昂远目看着黑水河, 脸色泛上了些许温柔, 天上的点点繁星落在他的眼眸之中,冲淡了他本身的冷硬。 他们都听着这位早有威名的太子殿下嘴角带笑,周身笼罩在幸福之中说道:“公主喜欢自己筹备, 事无巨细,我也愿意奉陪。” 显然,虽然龙族有些荤素不忌,但这位太子和他的太子妃两情相悦,过的极好。 小白龙听着想起那个让他那时候百感交集的婚房,也下意识说着:“是啊,她总是很用心。” 那是他数百年之间唯一能够想起来的甜。 海底太冷,弟弟刺过来的匕首太痛,父王回避的眼神太苍凉,那让他又酸又甜有遗憾的婚礼,成了他度过所有岁月里的依仗。 猪八戒听着觉得哪里不对。 沙悟净还在错漏百出颠三倒四的问话,猪八戒从这几句话之中就零星查到了些许什么——他确实不知西海大太子究竟什么时候成的婚。 ——但他清楚的记得,敖烈之所以被贬的理由正是因为大婚前夕和未婚妻闹矛盾,毁了灵山赐下的佛宝。 这些年从未听说过小白龙有妻子,也就是说他那二师兄的婚礼终究没有办成。 那会不会.....原先的三太子妃,在三太子离开之后,嫁给了大太子? 那更细致的想一想,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未婚夫妻大打出手,理智全消到把佛宝也给毁了? 猪八戒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脸色不论如何抑制自在看着西海兄弟二人时候依旧觉得惊恐。 ——那肯定是捉奸在床! 想想,一个龙族旁系的小公主在议亲的时候配不上大太子,但在和三太子大婚前夕和大太子在一起,被三太子抓住。 西海龙王借机和灵山表忠心,把小白龙塞进来镀金。 把原先的三儿媳变成大儿媳,原先的三太子妃变成大太子妃。 一切都有了答案! 猪八戒心有戚戚,幸好他没有像是往常一样直接大着胆子调戏,也没有因为龙族式微直接不给脸,从而轻慢。 这个大太子妃,看起来生的好看,实际上心肠如此歹毒。 不能惹。 他的灵魂在跟他示警——即便看似如花美眷,但必须彻底远离,才能够保其平安。 虽然猪八戒自负自己是玉帝亲信,一个西海太子妃再是如何尊贵都无法威胁到自己,但他还是听从了这个心底的呼唤。 认怂吧。 反正他又不是头一次。 ..... 这边猪八戒补足了在他脑海之中西海兄弟别扭的全部伊始,一头猪脸上风云变幻,青白如纸。 那边两个兄弟逐渐找回了从前的相处,分享着周围发生的事,小白龙不敢问敖望的事,也就回避了。 摩昂也就顺着他没有提起。 多多提起来的就是小鼍龙的孩子脾气,若是这件事真的闹大了,必定要带回去好好管教。 “毕竟小鼍龙的父王泾河龙王因为某些原因被斩,他年少失去父亲无人管教,咱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就要承担起来责任。” 这说是说给小白龙听,更是说给在一边的孙悟空猪八戒和沙悟净听。 他们几个兄长在这里,就不可能让小鼍龙吃了亏。 孙悟空轻哼一声看了看他们两兄弟没有说话,当作默认了。 而猪八戒脸色怪异,看着摩昂说完站起身来朝众人告辞:“小鼍龙桀骜,在下有心放心不下,先失陪。” 而他那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翩翩公子一般的二师兄紧接着站了起来。 他素日里看着师父来回被各种妖怪抓走时候的平和面庞,现如今爬上了无法掩藏的急切和焦躁。 “大哥,我同你一起去。” 那龙族大太子玄色的衣袍衣摆上有着金线绣成的图腾,夜里为他多了几抹肃穆,也没有多么犹豫便应承下来:“好。” 只剩下猪八戒在一旁看着,喃喃自语如同疯癫了一般道:“好高的道行。” 竟然还能让两个兄弟和睦相处。 孙悟空左右看看,觉得猪八戒今日甚是奇怪,悄悄蹦过去揪住猪八戒的猪耳朵,在耳边说道:“呔,你这呆子想些什么,说来听听。” 猪八戒嘿嘿一笑,挥手让孙悟空远离:“去去去,别在这烦老猪,俺老猪本来还等着分一分盘缠来着。” 这话说的倒是猪八戒一有事就要各回各家回高老庄的性子。 孙悟空不理他,觉得自己头上这多花真好看,自从西天取经之后他就没有簪花的心思了,只记得救师傅救师父,不记得桃子有多好吃,花多么香。 黑夜里也挡不住的闪亮眼眸转了转,看着西海兄弟离开之后平静的黑水河,挠了挠手嘿嘿一笑。 ...... 多少元会之前,龙凤麒麟三族分庭抗礼,三族鼎立。 麒麟主大地,凤族掌苍穹,而龙族司水源。 也就是说普天之下,所有的湖泊海洋河流,都归龙族掌管。 但时移世易,凤族和麒麟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妖族和巫族粉墨登场之后,龙族对于水源的掌握虽然与生俱来,但权柄下移在所难免。 容白从前在碧波潭之时,翻阅过龙族传承内巅峰时期的势力范围,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下雨凝成一个水坑,那也得是龙族的。 可现在她明面上职掌西海,实际上四海联合从不分家,她看过现如今的龙族司掌范畴,众多归天庭管辖的流域之中。 黑水河最大。 所以一开始,她和摩昂为小鼍龙选的地方就是黑水河。 那河伯成了黑水河的河神,但并非龙族掌控,而是天庭任命。 既然来到河流,那就是龙族做主,哪里轮得到别人质疑。 就是她和摩昂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十分乖顺的小鼍龙刚一自由,就干出来这种强取豪夺的蠢事。 只一入水,容白刚这样想着,水面就已经掀起硕大的波澜,笼罩在暗夜之下,水底的生灵在感受到硕大的威压之后也感受到了惧怕。 金光笼罩在身后,衣领上的淡淡银纹和肌肤之上若隐若现的龙鳞争相辉映,随着她逐渐沉入水,裙摆飞舞起阵阵清风。 她刚已落下,那在门口的侍卫却像是早就恭候多时一般的激动,见到亲娘一般亲切。 大呼:“公主,您可算是来了,小的们等您太久了,大王正在里面等着您呢,您快些去吧。” 容白心里纳罕,这么多年若非她的旧部依旧唤她一声“公主”,唤摩昂“驸马”,大多水族习惯了管她叫太子妃。 小鼍龙这里从未见过的侍卫们竟然管她叫“公主”。 奇哉怪哉。 容白还没有到宫殿之内,早就收到了消息的小鼍龙已经笑意溢出眼眸的迎了上来。 “表姐!” 已经褪去一身青涩的少年身穿着劲装,他一手绑着护腕,未绑护腕的手臂上是深蓝色衣袖,光芒氤氲他衣袖之上金色的纹路闪烁着光辉,彰显着他的尊贵。 昔日在父亲叔伯面前撒娇耍赖的小孩子,如今已经被许多人称为“大王”了。 容白这么想着,也觉得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心里的恼意也小了不少:“长高了。” 小孩子真的是,几次不见就长成了不敢想的样子。 以前抱着她的腰肢在怀里撒娇的少年,也如今长这么大了。 小鼍龙低下了头,恭敬的虚掩在容白身边,护着她走近宫殿之内。 往日里桀骜的样子现在只被单纯的夸了三个字,都脸色红润的低下头。 他自从长大了,就再也没有唤过“表姐”那一声成婚之后的“表嫂”。 也不愿意管表哥叫“表姐夫”。 好似在他心里,只要他不愿意称呼,他的表姐还有大表哥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 等进了黑水河的河神宫殿,小鼍龙让周围服侍的人离开,然后晶晶亮的眼睛看着容白,期待早就遍布了那双年轻充满着活力的眼眸。 “表姐,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答应我,你真的来的这么快。” 他派去请表姐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将表姐请来了。 是不是,这也说明表姐对他也是有情的? 容白皱着眉,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笑了笑如同往常一般为小鼍龙整理发冠,那个早就已经比她身量高出许多的青年顺从的低下头。 “答应你什么?” 带着笑意的反问,总像是揶揄。 小鼍龙笑着,脸上有着羞涩:“我已经把那唐玄奘抓了起来,咱们二人直接共食,一同长生不老。” 容白暗道幸好自己来得早,不然这话一听就是个炮灰的命。 还没有等她开口,小小鼍龙一脸的郑重和赤诚,继续说着:“表姐,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同长生不老。” 容白这才明白自己究竟忽视了哪里。 一身白衣的龙女神色怪异:“那你表哥怎么办?” 小鼍龙冷哼一声,还像是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往容白怀里跑,丝毫不顾及现在身形究竟是何种分量。 “表姐和大表哥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不会腻吗?” “表姐以前更就更喜欢三表哥,和大表哥也不过尔尔,五百年过去了大表哥年老色衰,我却比从前的三表哥更加年轻,更加爱表姐。” 青年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想的事情——表姐以前是他的三表嫂,后来成了他的大表嫂。 因为他的年纪小,所以从来没有考虑他的存在,都把他当成了一个没有威胁的孩子。 但他这么多年一直在琢磨,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表姐喜欢英俊又年轻的,连护卫队都是英姿勃发的。 可没有生灵能够一直年轻,但表姐的卫队永远有人年轻。 大表哥日日板着一张脸,有什么好的,想必表姐都看的厌烦了。 只要他们一同吃下那唐僧的肉,一起长生不老,他就能永远年轻,表姐也能够一直年轻,这样大表哥还不自惭形愧。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大表哥他老了,还没有容人之量!” “表姐何不与我共享长生?” “可我听说,你强娶了此地的河伯之女......” 小鼍龙一脸被侮辱的委屈,着急着分辨还没有发现究竟哪里不对劲:“他胡说,我就是把他赶出去了,他女儿动不动就哭,我就让她留下来了。” 而且...他那女儿还有点用,能够给他看一看 究竟哪里不好,然后再给表姐看。 容白点点头,这倒是唯一还像一句话的。 他们龙族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哪有强娶的。 她拍了拍在她怀里还当做是小孩子的小鼍龙的脑袋,轻笑一声:“这计划还蛮周全的。” 说是临时起意她一点都不信。 要是她晚来一会,估计有可能唐僧就真被杀了腌制起来。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个道理。 小鼍龙惊喜的抬起头,正好看到他表姐那双明媚的眼眸,好看的鼻子,好想要亲一亲的唇瓣。 “表姐,你是答应了?” ..... “你们,在做什么?” 平淡不属于表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鼍龙回头大怒:“什么东西,也敢打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再也没有响起过,没有了叱咄的下文,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 124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孙悟空瞪大了他那一双滚圆的眼睛。 呔! 幸好他跟着这兄弟俩来了, 不然就错过了这种好戏。 龙族乱,原来已经乱成了这样, 真可怕。 孙悟空没有说话,整个猴儿好奇的来回打量着,生怕暴露一丝声响。 现在一直被关押在水牢里的唐玄奘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反正容白那位公主来了,就是给这个小霸王脖子上套了个绳索。 师父死不了。 而且师父被关押应当也习惯了,晚一会也没有事。 孙悟空这个看热闹的不说话,被小鼍龙说是“换人”的敖烈也没有主动开口。 而被说“年老色衰”准备带着他的妻子一起“长生不老”的摩昂自从发出一句声响之后就沉静的看着小鼍龙,也没有说话。 双方对立, 显得格外平静,就像是寻常走亲访友一样。 但就是这样,从小习惯了的威压让小鼍龙觉得大表哥那个武器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抽的他生疼。 “小鼍龙,表姐也很愧疚,并不知晓你表哥会来的这么快。” 不知道归不知道, 但她看见的早。 “表姐也不是接收到了你的消息,着急来吃那唐玄奘的肉才来的这么快,是因为孙大圣去西海找我告状,这才来的这么快。” 还会给自己加戏, 给自己添麻烦。 但凡这件事不是她和摩昂亲自过来,不是他们两个早就计划好的一环,恐怕小鼍龙这假的强取豪夺都会变成真的。 倒是能够拿回来的利益和因为小鼍龙一时任性失去的究竟算不算一个成熟的买卖,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开口的立场。 因为西海主动投靠灵山,为敖烈挣来了一个取经的位置,彻底的和天庭暗地里分崩离析。 小鼍龙的父亲,泾河龙王, 被当成了软柿子捏着,成了龙族在取经路上第一个牺牲的。 但他就这么被拉住了小辫子,还主动给人家递刀子。 “表姐......”小鼍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小孩子抽噎了一下,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年被大表哥支配的岁月。 他在家里最小,最受哥哥们疼爱,父王在的时候更是将他宠的不像话。 可就像现在一样,大表哥都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在面前这么看着他,凉意就已经渗透骨髓,他连晚上睡觉时候说梦话都记起来开始检讨。 怎么会有大表哥这样的人啊。 “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长生不老吗?” 他还是想要问一问,还是不死心。 被那双无形的大手扼住的喉咙在松开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悔改,只是垂着脑袋,胸口的热烈在灼烧着,让他的脸庞憋的有点发烫。 他的表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包容他,细若梅骨的手指拂过了他的发丝,表姐那浓密的睫羽在眼下垂下了阴影,一如从前柔软。 那一双弯弯的眉足以摄取他的魂魄,比他在比试的时候面对的刀剑还要锋利。 “傻,唐玄奘师徒要去西天取经,咱们龙族也没有吃人的说法。” 容白没有回答关于他的情谊,在她看来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前兆和起因,不能当真。 只是一遍遍的跟他否认“长生不老”这件事。 要是吃一口唐玄奘的肉真的能够长生不老,那他根本没有命走到这里。 便宜还能给他们龙族占了吗? ...... 小鼍龙又抽噎一声,但还是忍住没有哭,只狠狠的别过脸去。 他长大了,自然是知道丢人的。 他隔着眼里的雾蒙蒙,忽然想起小时候,他那时候不懂事,还压制不住内心的酸楚,被大表哥训了之后就叉着腰,哭的很丢脸的说:“我表姐一定会教训你的,我表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总会在受了委屈被责骂之后去找表姐,表姐和大表哥完全不一样。 他听着父王说表姐的手段是“文火慢炖”,等到最后一击的时候才一击即中。 他不懂那些,他只记得表哥跟他说完,他会听但更会反抗。 表姐跟他说完,他只想做好了让表姐夸一夸他。 他还记得那一日,海底的光辉落在表姐的宽大的衣袖上,有着淡淡的、说不出来名字的花香在他鼻尖。 那双手替他上药,还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些在只会用暴力压抑暴力,荣华奖励荣华,在外卑微,在内逞凶的世界之中,那是他见过的人间第一抹春。 “我就是喜欢表姐!” “你就是年纪大了,你就是很没有用!” 小鼍龙如果在别的时刻这么质疑摩昂的话,摩昂并不会生气反而会欣慰他终于长大了。 但在这个时候,小鼍龙一下子骂了两个,还是指着鼻子骂,让他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小鼍龙是痒痒了。 两个表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小鼍龙越战越勇,指着敖烈的鼻子说道:“我要是你,就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成了旁人的妻子,现在只能远远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愿意做。” 小白龙脸色一变。 “还有你。” “大表兄,你分明就是因为三表哥不中用才有机会娶了表姐,要是我年长几岁,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表姐嫁给你。” “你面冷心硬,不会说话,表姐嫁给你才是最大的苦楚!” “那唐玄奘来的正是时候,十世修行的元体,只要吃了就能够长生不老。” 这个表哥,是他眼里最明亮的太阳,他输的不仅是那几年,而是所有的种种一并全部都给输掉了。 “我没有想着真的如何,我就是想着.....等你老了,我再和表姐在一起。” 反正他们龙族不在意这个,他就是想要一个机会,想要让表姐也看看他啊。 他小时候第一眼看表姐就觉得好看,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做美貌。 只记得那匆匆一眼里,所有的哥哥姐姐们,他只记住了这一个。 小鼍龙不提长生不老还好,一提长生不老摩昂一直压抑的怒气就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指着小鼍龙现如今依旧振振有词的样子。 “孽畜,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既然如此,何不与我斗上几个回合,看看你究竟多厉害,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小鼍龙哪有什么不应的,他也不服气,正想要试试大表哥的厉害。 而且.....表姐还在这里看着呢。 ..... 摩昂直接召唤出了他的长枪,而小鼍龙用的钢鞭也是丝毫不认输的主动迎了上去。 密集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摩昂引着小鼍龙往外而去,他快速的旋过身,游场枪的招式在他劲装的腰间舞的虎虎生风。 衣摆飞扬成弧形,小鼍龙想要攻击只能迎着长枪的阵势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他的身形还未曾站稳,摩昂就已经改了阵势,一个快速的飞旋,刚才还在腰间横扫的长枪就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他擒着的长枪朝着小鼍龙迎面劈来。 小鼍龙赶紧躲闪,一个侧空翻弃了自己手中一柄钢鞭才躲过,可刚才位置上首当其冲的假山已经化为了海底齑粉。 容白从殿内这才走了出来说道:“别在这里打,去外边打。” 往后就是他们的地盘了,假山在不值钱也是他们的,不能就这么被打废了。 至于别的,她相信摩昂有数。 小鼍龙十分感动,表姐这是为了保护我,这是表姐心里有我。 一直在沉默观战,即便是指着鼻子骂到了他脸上的敖烈依旧显得十分安静,他和从前还是一样,但有何从前不一样。 他看着容白的神色里怀念有欣喜还有不甘,最后他咬着牙跟上了往水面而去的两人。 敖烈压着小鼍龙打。 敖烈不一样,他两个都打。 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小鼍龙骂的何尝不是他这么些年一直在骂自己的。 若非弟弟,若非是他的亲生弟弟,若非当时已经无路可走,他怎么会眼睁睁的放手自己的妻子,让自己的大哥坐收渔利。 他相信大哥若是自己没有会一直忍着,但他当时托付的时候 心底里也有微妙的一种希望——大哥不是不喜欢小白吗?等他回来,还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所以,直到今天,他依旧不甘心。 ...... “大圣这是去做什么?” 容白有些差异,小白龙摩昂和小鼍龙出去了,这不是正好借此机会能够放唐玄奘出去的好时机,怎么孙悟空还跃跃欲试的准备跟了出去。 孙悟空挠挠手,又搔了搔脑后:“俺老孙有些放心不下,正准备出去观战。” 说完怕容白再问,立刻御水出去了。 霎那间,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宫殿就剩下容白一人,还有有些往这里看但没有胆量的小侍从们,容白没有找他们,而是感知着水里的味道,径直朝着关押唐玄奘的牢笼去了。 外头夜还是黑的。 明星笼罩。 猪八戒正在闭目养神,措不及防就被溅了一脸的水,冰凉凉的让他瞬间苏醒。 转眼就瞧着三个人影在河面上打斗。 特别乱。 以均匀的姿势分别一个打两个,所以显得格外的焦灼。 猪八戒问从水里出来的孙悟空:“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孙悟空看的目不转睛,挥了挥手:“去,家事家事,莫要多问。” “依俺老猪看,这小子打死了也不为过,竟然还要吃师父。” “家事,都说了是家事。” 真家事,真辛秘。 孙悟空的眼眸比夜空的星子还亮,耳边是猪八戒的絮叨还有远处的兵器声响,他不知道猪八戒说什么,就记得烦。 别打扰他。 他在补课。 125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唐玄奘并不难找。 黑水河的小妖怪没有几个是小鼍龙的亲信, 都是以前的河伯留下来的人,最擅长见风使舵看风向,一点也不敢阻拦。 见着容白堂而皇之的走进来, 还没有开口下令, 就赶紧说道:“您请, 您请。” 识趣的简直就像演练过无数遍。 容白很容易随着这么识趣的守卫想出小鼍龙的脑袋里看到这个场景是如何觉得自己英明神武惹得人当即就投明主。 怪不得只在这黑水河里待了这么些日子就已经找不到北了。 唐玄奘生的好看,五官端正, 有如玉一般的肤色显得有些庄严肃穆, 但阖着的眼眸又带着年前不知事的单纯。 只一眼很难生出恶感。 容白心下腹诽, 如此单纯无害, 又没有孙悟空在身边保护着, 怪不得前几辈子没有走出几步就死了。 他一身素色的僧袍穿在身上, 斜斜靠在珊瑚上。 人族不会闭气的法门,说来也应当是给唐玄奘服用了可以在水下闭气的药, 这样才没有将一个圣僧溺死在水里。 也是小鼍龙骄傲, 将人困在这里,连也没有绑。 “长老, 长老, 你醒醒。” 容白本身明眸善睐, 顾盼生辉,生的光华璀璨, 一看就不是坏人。 她想要用心来骗人的时候就没有不相信她的,多的是被她骗了还要夸她真辛苦的。 唐玄奘被小鼍龙抓了水底,见着了自己几个徒弟都不敌的场面, 心里正忐忑着,刚一睁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极其有冲击力的面容。 让他自负一心为佛的淡薄之心,再这样的冲击力之下也为之颤了颤。 “女菩萨......此地有一个凶恶的妖怪, 你快些逃吧,莫要让他看见,恐怕女菩萨自身难保。” 唐玄奘从失神之中恢复了理智,急忙对着容白说着。 在他看来穷凶极恶之徒看见了这般如花美眷,定然不会放过。 容白轻轻笑了起来,虽然不喜欢唐玄奘实在太过柔弱又有些偏听偏信,但不在乎自身想让旁人逃命的话还是让她多了几分真诚的善意。 身无寸尺却愿意庇护别人,比许多的有能力保护别人却只把屠刀放置在被他欺压的人身上好多了。 “长老放心。” “那小鼍龙本是我的表弟,因为冒犯了长老这才因为大圣的告知和夫婿远道而来收拾他。” 唐玄奘看着这么温柔,看起来手无寸铁比他还要柔弱三分的女子一开口就是一句充满着杀伐之气的“收拾他”,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话茬就已经被容白所包揽:“现如今外头正在教训他这个不懂事的,我先带长老去见孙大圣,这样您的几个徒弟也好放心。” 唐玄奘只能点点头,依着容白伸过来的手臂支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自己。 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警惕的看着左右,生怕有人再将他们抓起来。 也不怪玄奘,没有办法把那个将他摄来穷凶极恶,说话十分厉害的大王和现在的女菩萨扯上关系。 但容白带着唐玄奘离开,一路之上畅通无阻,那些还没有幻化出完全道体保留着几分圆形的蟹兵虾将行礼说道:“恭送公主。” 果然,这一路上十分平静,最让唐玄奘担忧的拦路虎也没有出现,等着总算要离开的时候这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心。 河底的鱼会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宫殿外头作为屏障的水晶珠帘发出了悠扬的回音,落在外头他的耳中。 唐玄奘本应该很着急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要被吞吃入腹的危险。 可他呆愣着跟着容白的脚步行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河底的光在离开宫殿越来越远之后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最后只聚焦在他搭在的那一个孱弱不盈一握的手腕上。 “他们都称呼你为公主,你又是那位大王的表姐,敢问女菩萨家在何方?” 他开口的有些突兀。 容白回头看唐玄奘,头上的不要碰撞,叮当作响,闪耀着璀璨的光辉,她是真没有想到唐玄奘一个柔弱和尚,刚刚脱困就有心来问她的底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能够说的。 “碧波潭,万圣龙女。” 唐玄奘看着容白的浅笑,从容温和的脸色上有些为难。 他是不理解这诸多分布,但称为龙女.....那就必定是龙这事他还是知晓的。 但他觉得有些奇怪。 却在哪里说不出奇怪又想不出来。 因为他分明是与这一位公主第一次相见,这位公主也是受了他大徒弟的请求前来救他性命,从前与他毫不相识。 难不成,当真应了那一句话,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吗? “长老在想些什么?” 容白回眸看他,一边带着唐玄奘离开水肿。 几乎没有任何回转的,唐玄奘直勾勾的看到了容白的眼睛,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漂亮。 穿越海洋和大地时候的破碎声响,还有外头迎面而来的惊涛骇浪之声在这平静的一眼之中停滞声响。 “我在想.....为何我觉得,女菩萨该是有一身皮毛,白软软的。” 孙悟空一见唐玄奘走出水面就听着这话,嘿笑一声:“师父这可就错了,万圣公主,西海太子妃,当家人,自然是实打实的龙女。” “怎么可能有皮毛,还是白毛。” 容白也不恼,觉得唐玄奘还怪奇怪的。 她关注唐玄奘的时候,觉得这人怎么会是灵山高僧转世,简直就是一个惹祸精,偏听偏信,任何丸药都救不了。 结果见了面,才领略到了佛子的风采一二,不论如何都生不出恶感。 “是,确实是个龙。” 容白抬起头,扬起下颚示意玄奘好好看看天上 :“玄衣的乃是我的夫婿,也是西海太子,小鼍龙也要称他一声表哥,如今正在收拾他呢。” 收拾成这样已经很有诚意了,很给灵山取经之人的脸了。 剩下的就是家事了。 一旁沙悟净有心想要逞凶,借机让唐玄奘说这样远远不够,但见最爱说话的猪八戒都没有开口,仔细思索了也不愿意说话。 ——他是想要试探试探,可猪八戒都不往前冲了,他这个老实人怎么好意思挑事。 唐玄奘并没有兴趣观看血腥场面,在宽大僧袍衣袖之下的手掌随意摆弄了一下,好似就要手掌松开的那版的大小。 “悟空,辛苦你了。” 听了这话的孙悟空这才从视线内乱成一锅粥的局面之中抽离开,轻哼一声。 他别的这朵花真好闻。 ...... 若说敖烈为何会加入战局,实在是他这些年憋的难受。 本来一个从没有当成继承人培养的王子,什么也不懂,也不懂什么局势,开开心心准备成婚了被情敌算计。 正懊恼着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的父王已经决定将自己舍弃。 这也就罢了。 而后发现一直疼爱的弟弟要亲手杀了他。 他没有地方发泄,他的岁月停滞在了西海,停止在了那昏暗的地牢之中。 而他离得到幸福只有一步之遥,那个没有完成的婚礼成了他心里不能够碰触的溃烂创口。 那道月亮,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可他却不知道该要怪谁,无人可怪,皆有苦衷。 到最后直到现在,他被小鼍龙一个小孩子毫无掩饰的野望给戳穿,这才将自己掩饰的很好的心事给展露在月光之下。 他还是不甘心的。 打都打了,乱成一团。 敖烈也非从前什么都不懂得自己,收了手中长剑就自动退到了岸边。 再去看那道明月的时候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氤氲着一层雾气模糊的晕了边,朦胧的照应在了眼眶中。 “可好?可有受些什么伤?” 他的月亮如此关切,他努力去看,终于将在眼眸之中变成五彩光斑的月亮找回了形状。 身为白龙,莫名他们最该相配。 “无事,莫要担忧,莫要为我担忧。”弯弯的唇角无法维持,心底里滔天的水雾将它压的很低,最终成为平直。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究竟有多么的委屈,只记得那按向自己手臂的手太沉,重的让他忍不住的弯下了腰,低下了头,任由她好好打量。 容白好好的看了一眼小白龙,见他确实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放了下心。 她衣袖之中的藤蔓忍得有些难受,已经察觉了小白龙的美味。 拍了拍他这才说到:“你莫要在意小鼍龙说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估计今天被打了明日就要去姑母面前哭。” 小白龙没有说话,其实他觉得小鼍龙除了在觊觎唐玄奘肉的事情上做的不对之外,其余的都说的很对。 她把小鼍龙当成孩子,现在何尝不是已经习惯在长嫂的位置上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 耳朵的微红如同晚霞一般熏染,他仓促的点了点头,心里满怀着委屈。 ——龙族从来都不计较这些,他们寿命又长,大个几百岁而已,谁会把这些岁月放在眼里,谁又会把辈分放在眼里。 取经取的是佛道两家未来的位置,之后他得证果位,也就不用在听大哥的了。 ......远处波涛汹涌,摩昂如同挑衅一把将这一场从一开始就输赢分明的战斗弄的声势浩大。 那满天的水花将龙族对水的凝聚力彰显的一览无余。 小鼍龙即便在放水之中也步步落后,终于长枪没入水中,水底水波汇聚了凌云之力攻击在他的胸口处。 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进入了水中的长枪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那强劲的手臂之中,可小鼍龙已没有还手之力。 他丝毫不怀疑,这枪能够直接穿透他的身躯将他粉碎的一干二净。 可最终,那锋利的枪口,也只落在了他眉间一寸。 被那一双手把握的正正好。 还没有从濒死的反应之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抓着落在了草丛里,枪直直的抵着他的脖颈,若不是还有这么多该死的和尚,小鼍龙恐怕早就已经委屈的哭了起来。 “快些和这几位长老认错。” 小鼍龙冷哼一声,依旧不服气,但却知道吃不成了,表姐也不能现在娶了。 众人都等着这个小霸王能够说出什么话来,尤其是孙悟空一眼就看出来他定然还是不服气。 “你莫要仗着你表嫂在这里,你就感知仗势欺人,快些赔罪。” 不论如何,面子得给足灵山。 这话说完之后一直觉得不能从轻处置的猪八戒和沙悟净面色才好了一些。 小鼍龙看了一眼容白朝他挑眉,冷哼一声,大声喊道:“我才不会叫表姐“表嫂”,也绝对不会叫你“姐夫”,唐僧肉吃不了就吃不了。” 容白暗叹,死孩子到底想啥,这时候还嘴犟。 又被挨了一下,小霸王当即改口: “我顶多.....顶多叫你一声“姐夫哥”。” 126 西游 碧波谭万圣公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摩昂当即就被气笑了, 也没有想到小鼍龙能够这般狡辩,到现在还是嘴硬。 “这......”没有经历过前因后果的唐玄奘只听这只言片语顿觉迷茫,不知所措, 问道:“悟空, 这是怎么回事?莫要动手啊。” 他看了一眼容白:“小孩子家不懂事也是有的,女菩萨专程前来营救为师, 不好伤了女菩萨的薄面。” 孙悟空嘿嘿一笑, 觉得现在这个说起来没有完的才是他的师父,刚才刚出水面估计是吓到了,许久没有絮叨。 “师父放心,他们一家的家事, 咱们也管不了。” 是啊, 谁管得了。 西海龙王都不管。 “那为何这位大王这么不喜欢他的表哥做姐夫, 可是有什么对不起他表姐的地方, 所以才这般。” “不是,是这小子有心想要和表哥抢表姐,当然不乐意让辈分妃做实了。” 孙悟空晶晶亮的眼睛笑看了一眼玄奘:“想吃你就是为了能够喝表姐长生不老, 撇下表哥单独过日子的。” 不是对她不好就行。 唐玄奘头一次听着有人要吃他没有恐惧,而是向前几步,行了个佛礼说道:“诸位施主, 小子还小, 现在已经知错,那就作罢吧。” “还不快跪谢唐长老, 不然你这条小命可就难留了。”摩昂十分配合的将长枪别在小鼍龙脖颈上。 见着小鼍龙梗着脖子还意欲不服输在说些别的,一靴子踹在了他背上,让他好好跪着,好好说话。 “是, 多谢长老,多谢长老。” 摩昂和容白对视一眼,行礼之后抓着小鼍龙就离开,回去面对他的是西海的三司会审还有他“姐夫哥”暴力压制,容白很为他掬一把辛酸泪。 眼见着事情已经解决,但显然小白龙身为取经阵营里的一员,和从前一样不能变成龙形带着众人一同离开,剩下的就只剩下了还留在这里的容白。 唐玄奘欲言又止,他也不会说些什么推恩的话,又想说“劳烦”又想说“不可”,话在嘴里几个来回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一旁的容白早就已经和小白龙一起,继续关心他吃的好不好,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了。 “感谢诸位长老,来为小老儿驱走恶霸,为小老儿伸张正义,否则小老儿真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海面上逐渐平静之后,一个硕大的海龟涌上海面,口吐人言,彬彬有礼。 只是不论如何都不敢往容白和小白龙方向而去,一直回避着。 “若是长老无法,小老儿愿渡诸位长老过河,恳请诸位长老给小老儿一个机会。”视线落在容白身上,见她没有制止,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但却不知道,若真的只是处理小鼍龙扬名一事,哪里用得上他们夫妻两个一同前来,现在还分开割据。 ——她等这位河伯很久了。 河面上十分平静,下头的小妖没了小鼍龙之后也不敢生事又加上原先河神亲自渡他们过河,整片河水除了威风吹起来的水波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波澜。 夜色已经逐渐的远去,好似他们的磨难也和无穷无尽的夜色一般逐渐远离。 小白龙并不知晓后面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磨难亦或者多么险恶的妖精在等着他们,但他没有选择的走上了这条路,能够做的就是在这条路上全力以赴。 小白用事实向他证明,他并不是被舍弃,而是被施以重任。 他跟着师父还有师兄身后上了这个老龟的脊背,忽然想起那个时候,他倒在兄长怀里,眼角的酸楚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越发汹涌,哭的很丢脸。 但后来很多时候他想起来的都是她的浅笑,她想做什么,他都是愿意帮她的。 月亮的光辉最后落在了沉默德如同隐形人一般的龙女身上,小白龙从她身上嗅了一抹淡淡的花香,这种花香一直只存在在她身上。 无可替代。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关切之声,但他已经不是乐呵呵在她面前说着自己要做西海最勇猛的勇士的敖烈,现在他只摇了摇头将自己凑近了过去。 “想...你会想起我吗?” 在和我哥在一起时候。 ...... 敖烈拽着小鼍龙的领子回到了西海。 这样的气势刚刚一到就惊动了已经不管事的西海龙王还有泾河龙后,看着小鼍龙畏畏缩缩往后躲的样子。 泾河龙后的慈母心肠赶紧替他擦拭嘴角血液:“我的儿,可是这孽畜在取经路上做了什么错事,这才让你如此大怒?” “公主呢?公主为何为何未曾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泾河龙后心疼儿子还是有理智的,虽然宝贝这最小的儿子,但是她也知道摩昂不会无缘无故打他,定然是有原由。 “哼,姑母且问问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做的,这一顿打到底冤不冤。” 他为了这混蛋操心劳累,这小混蛋却又张望着准备在他的婚姻里乐于助人。 真是好孝顺的一个表弟。 还“姐夫哥”,怎么想出来的,和一起吃唐玄奘的肉一起长生不老一样离奇。 小鼍龙跪在地上犹犹豫豫,还略微挪了挪自己的身躯妄图遮掩起来,见着躲不了:“就...我喜欢表姐,我想....吃唐僧肉,跟表姐...一起......” 他看了一眼摩昂,实在看不出什么。 犹犹豫豫把话说全。 “想和表姐一起长生不老。” 泾河龙后听了转眼就把帕子扔在了小鼍龙脸上:“我看你表哥打的真是轻的。” 差一点误了大事。 小鼍龙苦着脸,自家娘怎么变脸这么快。 摩昂还有事需要和其他三海龙王商量,收尾,瞥了一眼小鼍龙就让他收起所有的哭腔,而后召侍从说道:“等公主回来便立刻请来。” “至于你,北边有个乱石湖,你去妆奁妆奁。” 小鼍龙欲哭不哭,这哪里是让他妆奁,分明是让他搬砖,嫉妒他的年轻力壮。 但心有余打不过,小鼍龙咬着牙应是。 心里想着:表姐要是知道了,定然不会同意的。 ..... 容白听了这话一笑,眸光迎着莹莹水波,看的自认为已经长大了的小白脸觉得自己胸口那一道火焰又烧了起来。 烧的他浑身发烫。 “会。” “一直等你回家。” 她平静的抬起头,好像不懂这一句话里究竟蕴含着对眼前小龙来说多么有希冀的一句话。 毕竟,她这一句话,怎么理解都是可以的。 小白龙露出了一个和从前一样羞涩的笑容,歪头主动的去寻找那掌心,轻轻蹭了一下。 外头是老河伯和唐玄奘师徒的交谈声,眼下却只有他们两人,容白轻轻笑了一声:“好好保重,我在灵山等你捷报。” 等众人落地,沙悟净开口说道:“感谢河神渡我们过河,那小鼍龙虽说年少,到底行事不端,惹得河神受了许多委屈。” 河神不敢点头,毕竟话的主人就在自己面前。 龙族虽然式微,但普天之下的海域水源莫不在龙族掌控之中,他有心却也不敢附和。 但话说在了他的面前,他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也不好推拒。 “悟净。” 唐玄奘听出来话的意思,低声制止。 可惜,并没有人听他的,都准备看着容白的反应。 有的是想要借机找回场子,试探深浅,有的是想要看看究竟如何应对。 但殊途同归,并没有人理会唐玄奘一个柔软和尚的反对。 容白也没有指望别人的想法过活,漂亮的裙摆的落在草地上,月光已经逐渐消退,黑夜也泄露出来了光。 即便沙悟净借话说话想要试探她的态度,可容白的眼神也没有往他身上落下一瞬,这让他这个本就习惯了伪装隐形人的更加生气。 “公主身为西海太子妃......” “小鼍龙年纪尚小,由少历练,如今扬名一场之后定当领略惩罚,改过自新之后再领差事。” 清泠泠的嗓音如同山间清泉,带着朝露的雾霭和晨光的希望开口,打断了沙悟净的问话,直接看向老河伯。 没有刻意营造居高临下的氛围,但实际上即便是这样的轻声诉说也成了言之有物的诏书,让人不由自主的听从、信服。 “至于你.....” “孤查阅过你的典籍,年岁至今已有一千余年,接过黑水河重任之后治下多年未有大灾,矜矜业业,十分辛苦。” “孤说的可曾有错?” 众人不懂容白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 念起老河神的功勋来。 毕竟.....这位河神功劳越大,小鼍龙侵占黑水河称王的事也就做的越过分。 怎么都不是刚才零星之中窥探的现如今掌握大权的人该有的话术。 唯有小白龙瞳孔有些震惊的缩小,却在看着容白心平气和之时又放下了心。 微风缠绵流淌而过,单薄的衣衫吹起些许弧度。 越发显得眼前人身姿单薄,恍惚之中这般孱弱的身姿或许连风拂过都会被吹走一般。 可就是这样眉眼温和带笑,华丽配饰林立,本应该被护在怀中好好诱哄免去所有惶然的公主,说出来的话却能够在顷刻之间掌握许多人的性命。 “对对,殿下说的极对。” “老朽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不敢有失。” 只用一句话的功夫,老河神的态度已经从年轻龙族仗势欺人成了感激涕零得见天颜的慰籍与感动。 猪八戒更为灵巧一些,和沙悟净对视一眼。 他们师徒五人之中他们两个是天庭势力安排之下的,即便有什么因为身份不高不明白的,也能够一知半解。 此时此刻,此时此景,他们可并没有忘记,一开始开口只是为了试探深浅,更是为了借着天庭的势力来压一压龙族的猖狂。 ——那小鼍龙的父王泾河龙王一头龙都能够因为西天取经之事直接上了剐龙台,你们西海即便是有灵山撑腰也不要忘记了龙族明面上还受着天庭管辖。 “那就自此之后许你成为此地河神,统御河中万千,望今后如同从前一般矜矜业业,莫要辜负此地生灵百姓。” “这老河神分明早就被玉帝册封,太子妃你未免也太——” 计划有变,话赶话成了直接冲突,显然已经是要撕破脸了。 “未免什么?” 容白歪头,依旧是明媚不染尘的样子。 “你瞧瞧,这才叫河神啊。” 容白说完,他们这才朝着一边的老龟看去。 这才发现老龟本来沉疴老迈的身体,在容白的话语之中现如今凝结起了光波,逐渐的焕发新春。 她看着大惊失措的猪八戒和沙悟净,只听这个堪称稚龄的公主说道。 “天下所有河流水源的册封都需要龙族点头。” 她笑。 “而我,就代表龙族。” 威压落下,噗通跪下两个。 127 西游 碧波潭万圣公主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昔有圣人, 出口即是法则。 然圣人们离现在的生杀争斗实在太远,早就忘记了昔日口中即是一个法则的盛世景象。 莫说是现如今的天帝,便是从前巫妖分庭抗礼, 妖族职掌天, 巫族职掌地时也未曾见过这般文章。 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海神。 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海神。 但这就是光明正大的再打玉帝老儿的脸啊! 孙悟空两眼如炬,十分激动。 眼前这个场景那就是天上那位认为自己早就册封了一地海神,结果那小鼍龙来捣乱, 可以有条有序的从西海撕下来一块肉。 即便不行,也能让西海知道谁才是爹,谁才是龙族的正经上司。 可万万没有想到,容白这么一出,直接就证明了——天庭的册封? 没用。 剩下的都不需要多说。 水域的掌控, 一切都要龙族开口, 否则都是免谈, 都是假的。 那厢老龟哪还能想那么多, 只剩下感激涕零,身上的沉疴全部消失,全部的感触好似也回到了年轻鼎盛之时。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的不再是普普通通的黑水河,而是他能够感受的到河水源头,河面究竟在经历什么, 河底里究竟又泛滥一些什么。 这才是河神。 这才是一河之主的掌控之力。 原来他这么多年都是有名无实, 怪不得一下就被推翻, 这么无用,心下感叹,跪在地上行礼之时也是十分虔诚:“小老儿多谢殿下赏识,之后必定勤勉刻苦,时刻将黑水河放在最先, 必不辜负赏识之恩。” 他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心里就只剩下了感激。 感激能够赏识自己,感激能够给他垂垂老矣的身体差不多一条命。 感激能够不计站错队的前嫌依旧愿意提拔自己。 尊贵的公主殿下目无下尘,一开始只有“漂亮”和“祸水”这种一个一个单纯的形容词变成了眼前不能直视的尊贵之人。 她依旧有些纤弱,甚至因为风吹动的时候刚巧能够将她腰间纤细暴露的一览无余,还显得有些病态的清冷。 但此刻谁也不能睁开眼睛大胆的看她这暴露的一身锋芒。 龙族式微多年,数个年会之中只磨了这一剑,却让所有关注的诸天神佛都开始讶然,又再一次开始回忆起传闻之中龙族辉煌时期。 岂是寻常色,陛见锋芒刹。 那上挑的眉眼含着寒霜,轻笑着扶起现在臣服在她面前的臣子:“无需多礼,该当多勉励治下才对。” 此刻所有人,都是她的陪衬。 连一开始口口声声要为了老河神讨一个公道的人,都是她的助力。 龙族即便越来越难以生出嫡系血脉,但谁都不能说龙族有生的丑的。 容白的眼眸生的本就十分好看,睫羽浓密,五官没有一处不精致的。 只一眼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击力,说不出来的明媚之感,也就是这样才让小白龙一次次的脸红耳赤。 如今她单薄站在站立,却已经是在和诸天神佛宣战。 没有人敢在怀疑她的实力究竟是怎么样子。 “你.....你竟敢不把天庭放在眼里。” 猪八戒显得十分理智,眼看着这样的场景这才暴露出了他的所思所想,也正好说明了就容白的行为来说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挑战天庭的威信。 “并未不把天庭放在眼里。” 容白的话难得有些温和,让许多监视在此地的眼睛有些欣慰总算是服软了。 可她话锋一转却说道:“我早就说了,水里的事只需要龙族做主就好了。” 只需要她来做主就好了。 正说着,容白五指成爪做了一个在众人面前捏碎的手势,即便是唐玄奘这般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也就的好似身边寂静了一些,少了一些窥探。 那天庭之中玉帝亲信的千里眼顺风耳遭了反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就倒地不起。 风很静,太阳逐渐的升起, 东方已经大白。 除了他们几人之间的安静氛围之外,任是谁都知道此后关于龙族恐怕不会再安静了。 不理会他们这些人现在凝重的样子,容白还有点期待小鼍龙还会出现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朝这些人点点头之后就转身驾着云离开。 她来的时候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美貌。 走的时候,已经无人敢直视她的存在。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孙悟空耳畔上的花即便过了一夜依旧十分鲜艳,没见任何颓败之色,馥郁依旧。 他转了转眼睛,说道:“师父,俺老孙想起来还有些事要问那公主,便再去问问。” 孙悟空也就是这么说一说,也没等允许就一溜烟消失不见。 当然,他并没有使出来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而是慢慢悠悠跟在身后,直到跟着容白的身影落在了西海,这才出言叫住:“公主请留步。” “我还以为大圣不会叫住我了。” 她笑得很好看,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眼看来也只觉得是朋友之间的闲谈。 按理来说孙悟空并不喜欢会让他法术无法施展的海里,但见着容白如同初见时候一样的平和却觉得放下了心。 “在外头不方便多言,所以这才叫住。” 外头光看着他们一路取经的人明面上就有四值功曹等等,莫说在暗地里了。 唯有到了海底,这种龙族掌控的地方,才好更方便说话。 “大圣请说,按照咱们之间的情谊,容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按照他们之间的情谊,他们昨日才第一次见面,能够有什么样的情意? 若这话旁人说来,听来定然不会当真,但说这话的是容白,听这话的孙悟空,他们可不喜欢弄那些表面亲近实际上背刺的话来。 “黑水河一事,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 立威,扬名。 彻彻底底将龙族从以前的阴影之中撕开。 容白摇了摇头:“黑水河是手段,不是目的。” 她大婚之前掌握西海,和摩昂共享权柄。 只一眼就看到了黑水河与其他看似不大实际上影响却逐渐深远起来的湖泊流域,逐渐在失去龙族的掌控,而变得由天庭敕封。 龙族的权柄正在一步步的失去。 所以,一开始让小鼍龙在必经之地的黑水河是安排好的,那河伯是早就知晓的。 但权柄更替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还有龙族的实力是这件事最后的结果,而非一开始的目的。 毕竟.....这件事说小也很小。 “俺老孙真是佩服你。”孙悟空的脸色说不出复杂,好像在看容白,又好似没有看她。 如果.....如果他从前也懂这些道理,那么花果山的小猴儿们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些磨难? 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厉害,有不服之处便要声张,所以到了现在为他人棋子的地步。 若是真如龙族卧薪尝胆......若是真能如同容白..... 容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叹了口气走近:“大圣何必遗憾,若说是只抛弃外物,您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可有后悔过昔日大闹凌霄宝殿?” 指尖再一次开出一朵小花,簪在他如同金辉一般毛绒绒的毛发上。 “踏南天,若一去不回——”(1) “就一去不回。”孙悟空接起来。 呔,后悔个老猪的头。 他飞身离开,没有再说别的,只离开的时候扶了一下头上的小花。 他好像见过她无数次,在哪里。 ..... “公主可真会说话。” “敖望”从暗处走来悄无声息,显然刚才孙悟空在这里也未曾发现。 “多谢夸奖,龙祖您也不差。” 成婚之后,她在归墟看到了一处巨龙之魂,无数个元会之前,他们叫这个残魂一声——祖龙。 他还没有死,却也已经逐渐消弭。 他的孩子没有一个是龙族血统,所生的业力还有功德自然不会计在龙族身上。 至于龙族嫡系,怂的怂,没能力的没能力,天庭已经打脸到“龙肝凤髓”了,龙族依旧丝毫没有办法。 那西海摩昂是仅剩的希望,但仅仅只够让龙族咬着牙支撑,不足以振兴龙族。 龙族,一批批的更新迭代,马上就要彻底的退出舞台,彻底的成为一份降水工具。 而他发现,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一些事,在随着容白的诞生发生改变。 ——取经这事都能从道佛两家为龙族撕下一个名额。 这在从前想都不敢想。 所以,剩下的所有法力灌输在了容白身上,来将这一线生机扩大化。 ——既然她有能力振兴龙族,那么他这个祖宗何不将时间缩小,也算是全了自己私心。 元凤和始麒麟的残魂还在呢,结果后代都没有比他更好的。 嘿嘿嘿。 不过小孩子,不太听话,也没有什么办法。 “四弟还好吗?”看了看他的脸色,容白又问道。 “还行,一直在看书看不完不准出来,已经很久没有惦记着要杀哥哥娶嫂子还有加入嫂子的家庭里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容白今日被“嫂子哥哥姐夫”给念叨了一脑子,知道敖望死不了也就不管了,亲祖宗还能杀了他吗? “接下来东海身为嫡系,会被天庭盯着,我立刻联络九头虫去那里,请祖宗准他以工抵罪。” 九头虫的九头对于监察作用除了他们两个先天在海底的运用之外,有不可代替的作用。 祖龙残魂从归墟里出来,借着敖望的身体活动,让敖望自身灵魂去蹲大牢,自然不会放过九头虫。 听着这么说,祖龙无所谓的点点头,他那时期其实不太流行报仇,但流行打了小的来了老了。 九头虫倒霉就倒霉在惹了有后台的,但没关系,做主的是容白,她很公平。 祖龙想起什么 ,看着容白就像看什么稀罕的先天灵宝。 “龙祖为何这么看我?” “你要是生在洪荒,指不定当时能够怎么样。”他感叹。 昔日要争霸主之时,那成想到现在做的就是让龙族不受欺凌。 “指不定你生在洪荒,还有圣人为你折腰。”祖龙想着就开始乐,光想一想就开心的不行。 容白摇头,对这个老祖宗不知要如何说:“龙祖没要胡说,我一小辈,那曾有这般能力。” 啧。 她还觉得没有。 祖龙晃了晃脑袋,叹道:“天地灵宝已经被哄抢,若真有一线生机在眼前,神仙全部难逃。” “更何况,即便超出六界之外,可圣人......也要不甘之处啊。” 容白不懂,既然已经强大到成为圣人,又有什么不甘之处还需要别人来给一线生机。 可这祖龙年纪不是白长的,心眼子说的话一套一套的。 容白即使在巧言善辩,也说不过这个完全不讲基础逻辑的。 应了就应了,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也不会吃什么亏。 ...... 容白回来,镇守西海水晶宫的将领十分激动。 心里想着,两位殿下一定在商议重大事情,任何人不能打扰。 殿内象征着王权的那一张椅子很大,足够两个人并排着用道体躺在上面。 今日掌握乾坤的纤细手腕被包裹在一看就不属于她的宽大玄袍之中,那寸肌肤被虔诚的信徒一点点吻过。 盘旋在地的龙尾莹白的鳞片之上蔓延出淡淡粉意,映在玄色龙尾上。 诡异又充斥着绮丽,无端让人心底里发颤。 断断续续的尾音成了浓稠的梅子汁,那蔓延的光彩好像流星一般,伸出来的纤细手指被一寸寸的包裹。 冰雪明月之上生来的艳色,眼眶不知不觉擒了泪水。 “我年岁大了?” 指尖仓促一动,像要往外逃紧接着又被抓住。 “公主可还满意?” 脊背升起颤栗,密密麻麻的鼓点。 “公主要选多年轻的侍奉?嗯?” 脖颈扬起,如同天鹅濒死一般。 “你混账......那都是小鼍龙说的,与我无——” “那就好,一点好好伺候公主。” 睫羽轻颤......两个,疯了。 “滚——” ...... 唐玄奘师徒五人共计十四年,历经九九八十难修成正果。 当日,灵山大雄宝殿之上。 祥云弥漫,紫气东来,金莲从地翻涌,本应该为这他们师徒五人开心。 如来佛祖还未曾开口,遍听到一声响彻天地,震慑九霄的龙吟之声在耳边。 无数低阶法器只因一声龙吟之声就破碎。 雷电,暴风,骤雨,鸣啸。 海面上翻涌着万年未曾出现过的惊涛骇浪,却又在一声龙吟之后回归风平浪静。 千百双眼睛在海面上窥探那龙的风姿。 呼啸之后,白龙寸寸化成道体。 让无数神仙心里发狠的样貌再一次出现在面前,却比从前还要声势浩大。 “孤,龙族。” “龙皇。” “容白。” 她的身后,是由水凝聚而成的应龙身影,是由火焰凝聚成的烛龙身影。 还有由藤蔓凝聚而成的青龙身形。 三处幻化而出的龙形,在她开口之后嗷吟一声飞到外头,正以为要三处相交之时交叉翻涌着朝上涌去。 ——轰。 一声。 矗立多年,唯一未曾太古妖庭继承的南天门。 炸了。 轰隆一声倒塌。 她已经不需要名贵的宝石来装点自己,那悠扬挂在自己唇角边上的从容笑意,没有任何的更改。 上挑的眼尾微微勾勒,眼神温和却极具侵略感。 无数个眼睛窥探着这位龙王的性情,却发现她就平静站在海面上。 粉碎南天门的一道攻击在她看来却像是再打招呼一般。 ——我就在这里。 ——并且对你们很不服气。 说有不服,那就憋着。 128 封神 举觞劝我学神仙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据说, 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混沌如同一个鸡子。 后来, 有一个手持着巨斧的巨人厌恶了遍地是黑暗的景色。 他劈开了混沌。 他分离了天地。 “后来呢?后来呢?” 娇俏的尾音如同轻柔的羽毛扫在了耳畔,带来一阵阵痒意。 那缓缓诉说传奇声音的道人被催促了也不急, 只慢悠悠的轻轻一笑。 身边另外一个女声响起, 打断了他的回答, 清清脆脆的,十分干净利落:“也就小白每每都听一个故事,也不腻歪。” 另一道温和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刚进门的时候还觉得大师兄很会讲故事, 结果这么多年了, 还是老样子。” 话语之中被指唯一开心的“小白”轻哼一声, 从大师兄宽大的道袍衣袖之中爬出来。 本还想替不生气的大师兄说话, 结果刚一出现就被一直没有说话的坏师姐抱在了怀里:“是谁这么可爱呢?是小白最可爱了。” 放在鼻尖好好的亲热了一番, 惹得小白兔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唉呀,三个师姐都好坏, 龟灵师姐最坏了,就会和我贴贴。” 被叫龟灵的道人缓缓地笑了笑,将手中毛茸茸放置在了大师兄要讨要的手中,她动作有些缓慢, 举手投足之间最为和气不过, 见小师妹开始恼了,连忙讨好的说道:“因为太喜欢小白了, 总喜欢亲一亲。” “难道......小白不喜欢师姐吗?” 金灵和无当对视一眼, 也不管她们闹。 她们日日勤奋刻苦,还要教导新入门的一些弟子,难得有闲暇。 师父就教了他们几个, 可偏偏师父要求他们碾压二师伯收到的的师弟妹们,不要单纯的赢过,要碾压,他们自当十分忙碌。 好不容易最亲密的几个师兄妹聚在一起,只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干,好好吸一口小师妹然后休眠睡一会。 才不要听已经听过数万遍的故事。 “没有。” 被交出去的小小一坨一寸寸变成了道体,三千青丝乖乖巧巧的编成辫子盘在脑后,耳边还有一朵毛绒绒的装饰。 这是他们的师父亲手编的,显而易见的爱的证明。 裙摆潋滟着七彩流光,比现如今天边上蔓延的晚霞还要好看,嘴角带着的羞涩笑意如花初绽,对着师兄师姐们揶揄的神色缓缓红了脸颊:“没有,喜欢师姐。” 女孩还带有未经世事之时的单纯无害,一看就是从小被无忧无虑的宠溺着长大的。 生活在一个很好的环境之中,才能养成这样的性情。 懵懂且赤忱一眼就能够望穿的清澈眼神足以让所有道人放下戒心,想要在她脑袋上拂上一把。 喜欢金灵师姐,喜欢无当师姐,喜欢龟灵师姐。 喜欢师父,喜欢昆仑山。 “我就是喜欢听嘛。”她嗔怪一声,斜靠在师兄肩上。 身形的差距能够让她十分轻松的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来当自己的软枕。 “盘古大神一力破万法,开天辟地斩出洪荒,多厉害啊。” “听多少遍都不能够。” 龟灵点了点她的额头:“那你还不去找师父?一气化三清,师父就是真正的盘古大神的象征。” 一气化三清。 他们几人的师父,正是上清通天。 “师父正在和大师伯还有二师伯在议事,我才不想过去呢。” 虽然师父特别好,虽然大师伯也很温柔,像一个经年在身边的长者。 但是......二师伯脾气不好,她不喜欢。 几个师兄妹想起来玉清元始天尊的脾性,也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他们几个在师伯眼里都是不入眼的,即使他们已经是师父的骄傲。 金灵见小师妹苦着一张脸,哪还有刚才的精神样子,转移话题说道:“说来,昆仑下头现在应该是春天了吧。” “现在洪荒新出生的生灵都已经习惯了昼夜交替,日月轮换,四季分明,认为这才是常事。” “忘记了从前众多年之中,一直都是太阳和太阴共占苍穹,哪有什么昼夜、四季之分。” “小师妹就是。”无当时刻记着自己的小师妹。 小白好整以暇的听着,这些她也不知道,她就是师姐说的生来就是见到这般的人。 大师兄多宝拂着小师妹的发丝,引着说些她喜欢的听,温和开口:“说来也是奇怪,这妖皇和妖后也不知道如何商议,骤然就开始变动,还引得在昆仑山脚下的巫族们以为三足金乌凋零了。” 趁热打铁准备发起一场战争,却没有想到再次落下风。 这件事简直是洪荒秘闻,过了几千年也未曾有人得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能暗想一定是得了天道指引,这才分出了手中权柄。 金灵还想要说些什么,心下就传来了求救一般的哀嚎声:“金灵金灵,快让小白来陪我,为师撑不住了啊!” 呜呼哀哉,甚为悲痛。 被两个兄长连起来教训,简直受不了。 何以解忧,唯有抱抱自己心爱的小徒弟才能好起来。 说话的没有现如今洪荒根深蒂固的师父威风,好似只是寻常抱怨,寻常同辈说话一般。 没有任何的距离,不会因为身份出身有偏见和高看,做许多不能做之事,这就是他们的师父。 他们最为骄傲的师父。 .......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清兄弟自从盘古大神魂陨那一日开始就密不可分。 但是,树叶都有正反两面,即便是兄弟也并非完全都一样。 玉清元始天尊对这个幼弟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不看跟脚,只要入了他的眼,什么都往昆仑山上带。 而且弟弟收的徒弟,没有一个跟脚达到了他的要求。 即便脾气最为温和的太清老子也表达了他的意见——跟脚高低已经注定,何苦来哉。 更何况幼弟的弟子太多,现在除了平时看到了摸一摸之外,其余的都是由他排行在前的四个亲传弟子在教导。 可最小的弟弟也有自己再坚持的道理,振振有词,听着两个哥哥这么说,连忙哀叹:跟脚高低又不能证明品行和修为,若天道厌弃,那就朝天道截取一线生机。 “混账!” “你怎么能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一个朝天道截取一线生机,虽然玩笑说出口,却将一直秉持着顺应天道的元始惹得大怒。 刚刚在门外到了门外的小白踌躇几步,裙摆拂过门槛留下五彩流光,她的脸上一片仓皇失措。 漂亮无害的眼眸之中噙着水汪汪的泪珠,欲落未落。 清丽明艳的面容上有着些许潮红,她还有着被怒气感叹的惶然。 咬着牙想要离开又不愿意抛弃师父。 想要进去可灵魂深处的战栗又让她只能僵硬站在这里。 见里面最凶的元始天尊也朝她看了过来,自家师父也朝她勾了勾手,小白犹豫了一下变换了原型,小小一团一蹦一蹦的进去。 将自己塞进了师父的掌心之中,而后又被带到了衣袖里。 老子和元始也做不出在小辈面前叙话,批评他们的师父,也知晓了通天每每都会这么做。 “玩物丧志。” 元始冷哼一声。 他不同于老者长辈的太清老子,也不同于现在还是一片少年感的弟弟。 他身穿着洁白的道袍,昆仑山和煦的威风吹动他一片雪白的发丝。 殿内明亮的光映衬着他褪去年少后冷玉一般完美无瑕的面容,虽然额外镀了一层金光,增加了些许暖意,却依旧融化不了他眼底的冰寒。 他的眼中,唯有兄长与幼弟。 对于幼弟横生枝节,选了许多参差不齐的弟子将命运线与他们绑在一起,更显得并不认同。 小白听了在衣袖之中缩了缩。 她害怕这个师伯。 但又悄悄的探出脑袋看他,因为这个师伯只是看起来凶,但还是很关心师父的。 也很认同大师兄的能力,让他管理整个昆仑山。 分明是嘴硬心软。 但就是......太吓兔子了。 元始本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瞥见了那淡青色衣袖之中有些惊恐的眼神,想着在小辈面前给弟弟多留面子,止住了话语当中的斥责。 “现如今妖族和巫族大战一触即发,巫族有盘古大神留下来的阵法,让妖族铩羽而归。” “但你不要忘记了,妖族帝俊及其擅长阵法,太一又得天所厚,最为强力,巫妖二族还有的焦灼。” 玉清太刻薄,分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像□□。 幼弟太桀骜,吃软不吃硬。 说到了劝告,还是要大哥来。 那两个兄长说的幼弟脸色一变,想起什么梗着脖子说道:“我也没有掺和他们之间的战争,又不是我替三足金乌们出谋划策了。” “怎么,你还想亲自上场?惹的咱们三清彻彻底底和妖族绑在一起?”元始这话带着刺骨的寒冷。 “我说这个只是想要告诉你,咱们不掺和进任何因果里,你也千万别让你那些徒弟太多影响你。” “在成圣之前,你不许离开昆仑山。”太清下了最后的命令。 被说的少年点点头,将在衣袖之中的小兔子抓在掌心里,而后顶在了头上,直接起身离开,挥了挥手:“知道了,不走不走。” ...... 很小的一只兔子,很讨厌的毛发曾经拂过元始指尖,所以他这几千年都记得那种感觉。 元始见直接走了,对着缩在弟弟头上白毛毛的一团,想起见到自己就僵硬装死的样子,冷笑一声,尽是冰寒。 “披麟戴甲之辈,湿生卵化之徒,有何脸面拜入我昆仑山之中。” 129 封神 二十四岩风雨夜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见通天已经走远了, 元始看了一眼依旧老神在在的老子,气势汹汹的坐下:“大兄你也不管管他。” “现在妖族还在,通天已经开始往山上拉扯这么多的低贱妖族。” “若是日后.....” 妖族没了, 那通天不得把妖族全部接手。 元始欲言又止,这话他不该说, 说着气眼消失了大半,偃旗息鼓。 只留下一开始的三四分气性, 再生起气来也没有一开始一鼓作气之时的言之凿凿了。 “说到底, 还是都怪大兄你, 你也不管管他。” 老子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为幼弟着急的二弟:“道法自然,清静自然, 通天想做, 但未必通天心里没有成算, 更何况还有咱们三个在这里盯着,总不会让通天陷入到量劫之中。” “我就是怕。” 元始冷傲的语气,总算泄了三分锐利,他也就在兄长面前才会这样:“尾大不掉,我怕有一日连通天自己都把握不住。” 清冷的面容, 微微蹙着眉。 转念他见老子不说话, 又自己开解道:“罢了,罢了,终归咱们是一起的,只要我在, 就不会看着通天太过分。” “这才对,这才对。”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 道法自然何须忐忑,你那么喜欢通天那只兔子,怎么还对着她骂?” “连玄都都有些怕你,更何况是那小兔子。” 元始神情冷淡,直接否认:“湿生卵化,没胆量的东西,也就通天喜欢这样的。” 听了这话,老子点点头,闭目养神,如同已经入定。 “那小兔子现在多大了来着?” 半晌,他骤然开口。 “三千多岁了。” 元始下意识答道,答完才见大兄苍老面容上揶揄的神色。 神色变换,元始恼羞成怒,甩了衣袖径直离开。 法力催动关上殿门的声音十分硕大,被两个弟弟留在殿内的长兄轻啧一声,晃了晃头,老神在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 通天走远了,这才嘟嘟囔囔一句:“说的什么屁话。” 少年模样的道人满是抱怨,但也就这么走远了确认自己二哥听不到这话才敢反驳。 倒不是怕了他二哥,他能怕些什么。 但他这么一说,今日念念叨叨又是没完了。 ——道义不和,是存在骨子里的事,哪里是旁的三言两语就能够逆转的。 他们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说,好在没有闹出来什么大事,他收徒这么多年,二哥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 “师父,吓死了我了。” 容白从他头上跳下来,落在昆仑山芃芃鲜草之中,一团白落地变成了娇俏少年,两个师徒只这么看来,倒显得像是差不多岁数。 “好啊,小白现在学会嫌弃师父了,就你会躲闲,除了修炼什么都不干,来救一救师父都不行。” 小白连连告饶,她哪里是嫌弃师父,就是二师伯太吓人了。 即便知道二师伯不会伤害自己,她也会害怕那冷冰冰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湿生卵化之辈,她的存在落在二师伯眼里就是最恶心不过的腌臜之物。 脏了他的眼睛。 “唉呀,你莫听他说屁话。” 通天敲了敲她的人头,目光远眺,语气之中透露着只有上清通天才有的疏狂:“这洪荒之中多的是跟脚好的,可能够入我二哥眼的,也就那几个亲传弟子。” 一身青色道袍的少年转身,含笑凝望着他最疼宠的弟子。 远处太阳星暖洋洋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无端显得很远。 小白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袖,紧接着反被那双搀扶着她走过千山万水的手给拉住手腕。 他一字一句。 “可他的徒弟跟脚再好,又有哪一个能够比得上我的徒弟?” 他有教无类,他从不重视跟脚。 他从蒙昧之时就明白,求道这一条路,在于徒弟怎么学,在于师父怎么教,在于徒弟怎么走。 圣人之下,皆为刍狗。 他们多么自傲自己三清的身份,可这半步圣人的鸿沟,迈不去的除了他们三清。 还有二哥最不屑的妖族兄弟啊。 “小白,这世间没有一个生灵甘于蒙昧,该于蒙昧,就连盘古大神一开始劈开天地也只是觉得混沌太多黑暗。” “能到昆仑山就是我设下的门槛,至于别的全看造化。” 他眉眼如画,倒映着天边的烈日。 可小白却觉得,天边的太阳星,也没有他眼底的惊鸿来的好看。 “其他的道友不做,那就我来做。” “我总不能吝啬给他们一个求道的机会。” 容色昳丽的人往前靠了靠,被握住的手腕没有一丝反抗,反而用脸颊蹭了蹭自己师父温暖的掌心。 她身边是昆仑山上经年不化的雪还有绿茵茵的草地,风也偏爱着三清居住的昆仑山。 身前是已经走了很远,马上会走更远,但一直就在身前未曾离开的师父。 “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师父的徒弟。” 她回答起了一开始通天那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心想那二师伯的首徒广成子在怎么自傲自己天资,骄傲自己跟脚,还不是他们几个师兄妹的手下败将。 “你啊,狭隘。”话是这么说,心里一万遍的念叨着真不愧是自己的心肝小宝贝。 “随师父的。” 小白抬头看他。 这个通天从小养大的小兔子,是那么的相信他。 也是那么的相信他的道。 ...... 此时苍穹之上好似被血液染红,许多年不见的日月圣光再一次同出在天际之上,这一道胭脂十足的妍丽,怎么涂抹都擦不掉。 “上一次这么日月凌空,血染红了苍穹,还是......”还是巫妖之战的尾声。 一日云端一日地府,那在生灵之中声势浩大的景象在她的记忆之中只剩下了满天血色。 只是这一次,来的太快了。 女娲参透造化道,功德成圣。 太清建立人教,立教成圣。 随后三清接连成圣,圣位全满。 一万多年过去,小白神色越发刚毅了些,也不复从前软糯。 往常只听着师父讲述几个元会之前,听大师兄讲述几万年之前,总觉得时间的流逝就好似昆仑山上经年不变的皑皑白雪,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可就一万多年的时间,他们都已经不在昆仑山居住。 三清居三岛,昔日里阐教截教不分你我的弟子,也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是隔着一层。 “小白,你在想些什么?”妖族覆灭之后,截教万仙来朝,后来拜入的彩云仙见小白在发呆,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在想.....” 在想,二师伯成圣之后究竟有多久没有来过玉虚宫了。 答案是,自从成圣之后就再也未曾见过。 就连师父,就连师父都有很多变化。 “彩云姐姐,你们这是.....”小白回神,便见三霄姐妹还有菡芝、彩云一同结伴,正带着法宝要离开的样子。 “我们下去为赵师兄报仇。” 是了。 封神之战。 死后入封神榜,为新的天庭玉帝王母所差使,终结仙途,再无修炼可能。 商议封神榜的时候,师父和二师伯见过,而后不欢而散。 “可是,师父不让你们离开,不让咱们参与,大师兄也不会同意的。” 菡芝仙笑了笑:“傻孩子,阐教已经......” 她被三霄戳了一下,止住了咒骂阐教的话,转而说道:“咱们若是不找回场子,恐怕真就以为咱们都是一些没出息的。” “大师兄不同意没有关系,金灵师姐同意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令牌,有此令牌便可以畅通无阻。 “小白,你就老老实实待在碧游宫,等姐姐们回来。” 云霄也说道:“小白放心,姐姐的九曲黄河阵可不是吃素的,定要那些眼睛朝着天上看的阐教门人吃一吃苦头。” 截教门人,从来不只有法术厉害。 只有阐教,还惦记着一开始的出身跟脚不放。 五个姐姐走了,小白没有办法阻止。 整个封神之战,在小白看来,就如同高山滚石一般,从一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 开始是外门的兄长姐姐,后来越来越大,从龟灵师姐被罚,火灵身死,到金灵师姐牵扯其中,已经揉成了一团乱麻。 再也解不开,逃不了。 ...... 碧游宫之中依旧是紫气氤氲,祥云笼罩。 小白踌躇了片刻,而后叩响了主殿那道门,她小心的坐在青衣道人身旁的蒲团上,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走了?” “是,三霄连同彩云菡芝一起下的山.....”小白侧头看他,眼睛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朦胧,自从她好久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了。 “师父,她们会出事吗?和火灵还有赵哥哥一样。” “你放心,她们的本事只要你二师伯不出手,就不会有事。” 青衣道人睁开眼眸,眼底像是压抑着的惊涛骇浪,翻涌之后只保留下宁静的表面示她。 “自从封神榜下达之后,一切都不在可控,我心疼你的师兄师姐们上封神榜,对于二哥说的话生气,但也明白,阐教二代不过十二个,三代弟子虽多却不及咱们。” “万仙来朝,都有因果,一旦牵扯进去就开始无穷无尽,按人数来说,截教总归是要许多上榜的。” 他就是不满,当日二哥说的话,好似他们截教弟子就该仙途中断,生魂入榜一样。 他要一个公平。 “既然如此,那就自求多福,各有命数。” 小白的心还是放心不下,想起那那烈阳都无法温暖的道人,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二师伯真的不会出手吗?” 他敲了三下心爱弟子的额头,不轻不重,只带了一点红:“那是你们师伯,即便再怎么闹,也改不了,哪里会和你们几个小辈见识。” 小兔子听着师父这么说,这才放下了心。 她总是相信师父的。 顺着力道枕在通天膝上,小白缓缓闭上眼睛,在一阵清香之中也逐渐的松宽了心神,察觉到了几分疲累。 “最近练剑练得如何?” “已经认我为主了,马上就能结阵了。” “啊,这么厉害呀。” “师父,我真的好喜欢这剑。” “为师也喜欢,你喜欢也是应当的。” 师徒两个一来一回,哄的小兔子忘记了外头的忧愁,也让师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下来。 小白觉得眼皮极重,已经无法再睁开,昏昏沉沉之际听到了清冽的嗓音唱着陌生的调子:“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1) 她没有睁开眼睛,只伸手抓住了一团布料,问:“这是什么唱词。” “好听吗?” “好听。”半梦半醒只是问什么答什么。 “这是为师哄你入梦呢。” “乖乖睡吧,小兔子,为师跟你保证,等你醒来一切都无事了。” 带着青莲香气的吻落在她还有些红晕的额头上,小白已经分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了,只匆匆应了两声就彻底的陷入昏暗中。 圣人的安神咒,她已经坚持的够久了。 比云彩还有顺滑的发丝在他骨节分明的掌心之中流淌。 一如从前那万千发丝在他手中穿过,梳成更多漂亮的花样。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香气也不在燃烧,四周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青衣道人盘膝而坐,白衣女子在他膝上安宁沉睡。 一片寂静安然。 怀中,他的小徒弟没有沾染任何的狂风,没有经历任何的暴雨。 一切风雨都由他这个笔直挺拔脊背全部挡在外面,未经任何的侵袭。 130 封神 志气颇闻已山立 第一百三十章 阵法的威力从来不能小觑, 有多少大能就在阵法之中走不出来,自此之后道途湮灭,都是常事。 洪荒之中, 若说起阵法,昔日太古天庭的妖皇帝俊曾经以河图洛书为阵眼, 在合天上三百六十五星辰之力,再加三足金乌的太阳星与玉兔的太阴星为主星压倒了盘古大神为巫族留下来的大阵。 还有身为太古妖庭守天大阵的混元河洛大阵,那威力在现如今洪荒诸多生灵心里,依旧历历在目。 那巫妖大战之时,转瞬之间成为齑粉, 血流成河。 亲历量劫一次,一辈子难以忘怀。 而另一位精通阵法的大能便是最有杀伐之气的上清通天教主。 传闻之中,他有道祖亲赐的诛仙四剑,而后又将这四剑为阵眼练成了诛仙剑阵,此剑阵非四圣不可破。 圣人之下的修为一旦入阵立刻化为齑粉。 都说通天教主道祖以下再无敌手, 原因便是如此。 要知道那零星几位圣人之中, 还有两个是他同为三清的兄长, 旁的再怎么凑都凑不齐四个圣人。 ..... 小白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安宁的美梦。 梦里有着师父的循循善诱, 师父说, 等她醒来一切都会结束。 她放任自己沉浸在其中, 等待着师父将自己唤醒,直到体内的诛仙剑受了召唤,她的意识告诉她——不能在睡了。 诛仙剑飞出她的体内,转眼就离开了她的视线之中。 小白环视左右, 也未曾见师父究竟在哪。 “师父....师兄......师姐......” 她走出主殿,看下万千台阶之上却没有一个生灵。 碧游宫昔日万仙来朝,祥云倾顶, 仙乐争鸣,如今上下一片寂静,好似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一个还在喘息的存在。 诛仙剑是师父给她的剑,可难得是诛仙剑可认他们两个为主,如今师父这般召唤诛仙剑,定然是有大事。 纤细的身形在浩大的宫殿之前摇摇欲坠,强行突破圣人留下的安魂咒让她身体十分虚弱。 掌心再一次张开之后留下了深深地月牙痕迹,诛仙剑阵非四圣不破,可还有集截教全教之力的万仙大阵在前,非天道圣人入阵既死。 她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情形之下让师父下山,还召唤了诛仙剑。 “师父,你失策了对不对。” “二师伯真的入场了。” 泪眼婆娑,眼眶之中凝聚起了雾气,小白强行打足精神定位诛仙剑的位置朝着那里飞去。 她不敢慢。 她想,即便是师父责怪,她也想要和师父师兄师姐们在一起。 ...... 通天真的失策了。 他没有想到,下方几个弟子来回的争斗,会牵扯到他二哥这个圣人亲自驾到,而后出手要她们的命。 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大兄和会和二哥一同联合准提、接引,一同坐收他们截教的渔翁之利。 “万仙大阵,无上阵法。” “我创它之时,也未曾想过有今日光景。” 万仙大阵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分别镇压四方阵门,通天以圣人修为为阵眼,截教万仙弟子为辅,纳上下寰宇之威力,若非天道圣人入阵,一息便化作齑粉。 四位圣人联手破阵,诸多弟子深受反噬,骤然之间已经失去性命,即便未曾身死,落在地面之上内息缭乱浑身无力。 而在阵眼之中,深受反噬齐害的通天通天胸腔之内发出剧烈的疼痛,他用青萍剑支撑着骤然失利的身躯,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万仙来朝的通天教主,即便是落败,脸上也依旧有着讽刺之意,嘲讽着联盟的四位圣人。 “道兄何必如此惊讶,这封神榜一事咱们几位可都有份,是道兄太过大意了。 ” 准提胖乎乎的一张脸上笑眯了眼,这种时候了也朝着通天行了一礼,就是话和做的事都不对罢了。 “若是道兄快快离开,待我们平息了封神一事,再入碧游宫论道也不伤咱们同为道祖弟子的情分。” 接引和准提西方两个兄弟十分有默契的笑了笑,他们两个笑意盈盈的看着通天却如败家之犬,眼中埋着深深地嘲讽。 三清如何,还不是因为气运之斗彻底的撕破了脸。 比他们兄弟两个又高尚到哪里去? 而被通天一直用讽刺眼神看着的老子和元始脸色如霜,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们一位相貌平和,如同现如今尘世之中和蔼的老者一般端坐在青牛之上,一位矗立在九龙沉香辇之上,刚刚收回来的衣袖迎风而飞,好不气派。 仿佛通天这个落败的圣人,与他们素昧相逢一般。 “哈哈哈哈.....” 事已至此,通天已然不愿意多说。 他在碧游宫之中,不论如何有没有想到弟子争斗会惹得元始亲自下场。 而后老子紧随其中,接引准提准备横叉一脚。 他怒极反笑,心底里压抑的火焰骤然喷发起来。 若只是.....接引准提,若只是他们......他不会这么动怒。 “剑来——” 话里带着决绝的恨意,远处一剑飞驰而来。 通天攥住在眼前的剑刃,而后双手大开大合,一道利刃分化成四道锋利的剑刃,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 昔日最为爱闹的通天教主,他站立的姿势透露着森森疯狂,嘴边的笑容如同癫狂一般。 “这世道不对,那我就重祭洪荒,再开大道。” 青色的道袍被血液沾染渗透,少年分明正值意气风发的年岁却偏偏穷途末路,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摆在他的面前。 他笑得越发灿烂,一如从前做错了事跟在兄长面前讨扰卖乖。 画面瑰丽血腥,但在场的其他四位圣人却无暇欣赏其中意味,准提大惊失色:“不好,他要和洪荒同归于尽。” “诸位道友快来助阵。” 眼下如何破阵,如何获得气运已经不在重要了。 他们只是想下一盘棋,多捞一把,没有想到通天这个横的直接要把棋盘给掀了。 通天不要命,他们还想要命呢。 以诛仙四剑开启的诛仙剑阵乃是杀伐第一阵,其中威力无限,凶险万分,若是要杀他们四个他们到有心破阵。 ——诛仙剑阵,四圣不可破。 可现如今通天要的是全部重新来过。 倒让四个本应该游刃有余的圣人投鼠忌器。 紫气缓缓降临,凝结杀伐大阵的圣人再遇反噬,仓惶自胸腔内吐出一口鲜血,诛仙四剑失力落在地上。 四位圣人也被自己的全力一击所反噬其主,硬生生吐出来一口鲜血。 但这种程度的伤势哪里比得上大败截教和通天之后的气运? 接引大笑着看着地上失力的截教门众,对着几个圣人说道:“我观这位道友,与我西方有缘,不如归我西方教,也不辜负一腔法力,如何?” 被接引相中的,正是截教首徒,多宝道人。 多宝面色苍白,见接引这么说,轻笑一声行了个佛礼,从容有致:“多谢圣人赏识,小道也觉得与西方甚为有缘。” 知晓是道祖不愿见洪荒重塑暗暗祝他们一臂之力的元始和老子格外低调。 他们知晓。 破阵的看似是四圣,实际上却是五位天道圣人。 一直未曾说话的元始看向对面苦苦支撑未露颓败之势的通天,想:这就是你教的弟子。 这就是你一直喜欢的弟子。 ....... “师父......” 一声微小的声音响起,常人在如此焦灼的战局,截教阐教万仙紊乱场景之中丝毫不会注意的声音却让不理会纷扰的通天如同枯木逢春一般朝外看去。 小白预演过的,她想过师父既然要召唤诛仙剑必定是要启动诛仙剑阵,可她没有想过事情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四圣围剿。 大师兄临阵投降。 数不清的同门惨死。 师父他到底......该有多伤心啊。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接引恋恋不舍的移开就在通天身边的诛仙四剑,开口看着小白:“此道友也有我西方教有缘。” 通天闭上眼眸,长舒一口气,将诛仙四剑再次合在一起,朝着小白掷去:“快走!” “走,回碧游宫!” 那接引看着小白径直接了诛仙剑,显然诛仙剑也任她为主,眼中压抑的兴奋就像是本来只想要一个先天灵宝结果顺着葫芦摸到藤,还带一个先天灵宝的兴奋。 他们两兄弟不走杀伐道,即便眼馋,但骤然炼化圣人法器恐怕也发挥不出威风来,反倒损伤了能耐。 可放在别人那里,不放在西方他们又太过眼馋。 损伤了就损伤了,好歹是他们的。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便宜事。 “道友,更与我西方有缘了,何不如同多宝道友一般迷途知返,早登极乐?” 元始攥紧了手中的玉如意。 通天目呲欲裂,口中又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手中握着青萍剑正好将远处的小白护在接引视野挡住。 那已经摇摇欲坠的身躯,依旧为她撑起一片宽阔的大道,厉声诘说:“接引,准提,今日你若敢再动半步,我与你不死不休。” 圣人开战,比涉及因果。 眼见老子和元始装聋作哑,看着他们争斗,两兄弟盘算了一下这时候和通天争斗不好,毕竟通天不按常理出牌,无法预测。 反正.....这封神一战,他们捞的好处已经够多了。 小白抬手接了诛仙剑,她远远的看着通天不敢眨眼,生怕一错开眼神对方就再难相见。 可她知道通天在顾念什么,不肯让他的心血全部放之东流。 她一步步的朝后退去,带着诛仙剑用尽毕生法力离开。 身后那景象深深刻在她灵魂之中,再难忘记。 ...... “封神上榜一事,便到此终止。” “你们几个,闹得太过分了些。” 天边响起妙音,四位圣人纷纷参拜,原是道祖降临。 早就知晓道祖牵扯其中的通天勾唇一笑,望着下头因为尘埃落定和喜悦的阐教弟子,和他死的死忘的忘的截教弟子,尽显讽刺。 “通天,你妄图覆灭洪荒,业力缠身,由有杀伐大阵反噬其罪,日后你便待在紫霄宫之中,非量劫不得出。” “老子,元始,身为同门,你们做的太过。” “是,师尊。”老子、元始敛目行礼。 通天已经不再去想就连师尊都知道他们已经无兄弟情谊只剩下同门名分一事。 他安静的听着师尊对他审判,视线划过那刚才还倒在地上的弟子尸身,远远朝东方望去。 意识纷乱之际,他想,刚才不应该没有忍住在小白面前吐出鲜血的。 他这么狼狈,流这么多血。 她一定会哭的很厉害。 131 封神 世俗不知幽静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白仓促的回到一片空寂的碧游宫。 她紧紧的握住手中的诛仙剑, 开启了留在碧游宫的护教阵法。 一人独守在大殿前。 她知道,一切都要按照最坏的地步开始设想了。 若师父需要她,她会和师父一起, 为了截教战死至最后一刻。 可师父现在已经不需要她来战死,需要她带着诛仙剑好好活着。 在圣人面前,死太容易了, 能否活下来才是最难得。 圣人之下,皆为刍狗,活下来.....太难了。 碧游宫的护教阵法被破,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颀长身影的却并非她想象之中意图裹挟诛仙剑一同到西方教的接引、准提。 而是......元始天尊。 从前她师父的兄长。 截教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 阵法的反噬让她胸腔之内涌出一口鲜血, 浓郁的腥涩味道被她抑制在口中。 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只留下借着诛仙剑死死支撑的身形。 截教不愿认输, 更不愿意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 可那圣人在迈向台阶的那一刹, 衣袖随着风挥了挥,她就只能脱力的跌在地上。 她自下而上的凝望着他,往常只一见就会僵住身形的胆小兔子, 如今却笑着问道:“天尊...是来杀我的吗?” “封神榜,是还有空缺吗?” 随着说话, 口中难以抑制的落下血线,滴在了下颚处, 沾染了莹白的肌肤。 小白满是讽刺的看着那刚刚联合其他圣人围击师父,口中常说湿生卵化之辈的圣人出现。 她想, 当真是要将截教赶尽杀绝。 可小白看着,那最高傲不过的圣人在自己面前弯下了身躯, 脸上的笑意凝滞。 那双冰冷的手触摸在了她的下颚,将她唇边血液擦拭干净。 而他一丝不苟的做完这件事后,唇角带了难得的笑意, 将另一只手掌伸在了她面前,说: “放心,我会代替通天来照顾你的。” ...... 西方是贫瘠的,任何一个见过东方是多么浩瀚的存在之后就会对“贫瘠”有一个更深的定义。 若非接引、准提两个道人在许多事情之上太过于超过了下限,两个以贫瘠西方立教终成天道圣人的存在,名声定然不会如同现在这般。 封神一战,乃是截教和阐教之事,他们在最后横叉一脚确保自己所获得的利益没有任何的闪失。 要知道,西方是缺天地灵宝,是不如东方,但也绝对不是完全没有的地步。 他们最缺的,是教众。 不同于阐教立教之后元始天尊的严苛,只传了亲信弟子,也不同于通天教主的有教无类,万仙来朝。 他们是想要传道也没有人听。 是想要招揽有能耐的道人为他们所用,也没有任何能够吸引东方道人的东西。 一般的道人,他们还看不上。 封神之战一开始,他们最想商量的就是一个——多宝。 这一个昔日三教首徒,管理昆仑山上下数万年也没有任何差错的多宝鼠,真真正正的三教教主之下第一人足以让他们心动。 哪怕别的都可以让,唯有这个人,他们必须要。 西方,他们已经没有能来来将他们发展,他们没有见过又怎么能够相信可以? 普天之下,洪荒数万生灵,没有比无到有,管理上下门人更有经验的多宝道人了。 灵山。 小白觅着水声找到了盘坐在这里闭目养神的多宝。 这里是一条长长的河岸,水很清澈,冲刷着光滑的石头。 周围草木成荫,枝繁叶茂,小白来的路上见到了很多生活在西方的凡人。 这里除了少许多仙人之外,旁的也可以称得上是风景。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风吹树叶,鼻尖是河滩独有的味道,说的好听是返璞归真,若说的难听也就是野蛮生长了。 “你来了。” 小白刚在他面前站定,紧闭着眼眸的多宝就睁开了眼睛,他并不吃惊小白为了能够来到这里。 他穿了一身布衣,三千青丝披在脑后,未曾和从前一样用发冠束起。 “师兄。” 小白低下头骤然失力的跌坐在地面上。 刚一开口眼泪已经落在了地面枝叶上,如同露珠一般。 她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她见到了.....她见到了龟灵师姐。 ..... 那个在决战之前,因为“冒犯阐教”被逐出师门,后来却一直参战的师姐。 那是她最亲近的几个师姐当中的龟灵师姐,在她面前活生生一寸寸的被蚊道人吸干了血液。 她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空壳,拼命打死了扒在师姐身上吸血的蚊道人,却只来得及捕捉蔓延出来的血雾,那硕大的龟形已经成了空壳。 掌心的藤蔓将所有血雾凝结起来,和地上的龟形身躯融和,也再也补不齐她被吸取的法力还有生命力。 她那时候抱着师姐,恳求道:“师姐,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别离开她。 别让碧游宫只剩下她一个了。 可去求谁,去求师父吗?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师父一面。 求救在丹药上最为精通的大师伯吗?可他早就已经站队阐教。 在没了兄弟情分带来的爱屋及乌之后,她们这些披麟戴甲、湿生卵化之徒哪里值得浪费他的仙丹。 龟灵的身躯已经被千万个肉眼无法看得到的细孔穿透,她的身体被小白抱着,可身上依旧出现了无数个血点,染红了小白洁白的衣衫。 即便是她一直试图捕捉鲜血也无法挽回。 最爱逗她的龟灵师姐变换了道体,颤抖失力的手臂竭尽全力抬起手来敲了敲小白的额头:“截教争一线生机,但我身为弟子绝不丢师父脸面。” “小白,你练诛仙剑这个杀伐之剑时间不短,但你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受过杀伐的意思。” 血液已经染红了手掌的手握住了她从小看顾大的师妹,她说:“与其空耗时间最后死在蚊道人手中,倒不如死在诛仙剑手中。” “小白,成全我。” “你诛仙剑的刃,由我来祭。” ...... “我的龟灵师姐,是死在我剑下的第一个。” 她总算不用再硬撑,她总算可以好好的哭一哭。 纤弱的身形将她自己抱了起来,她不要求大师兄的回应,她就是想要找个能够让她放心的人好好的说一说。 “她说,她无愧截教,无愧师父。” 小白没有问大师兄为何临阵叛逃,他们同门几个已经过了需要言语清楚的地步。 她顺着力道将额头磕在了他的膝上,只是这一次她得不到他掌心的抚摸了。 “小白,截教的道义咱们有不同的诠释,但你不会怕的,对吗?” 大师兄依旧沉静的声音让小白镇定下来。 他们四目相对,良久未曾开口。 等到一声蝉鸣之后,小白脸上泪痕未干,就已经轻笑起来。 阳光清浅,她的唇格外的潋滟,笑意肆意,比之前懵懂的无忧无虑还多了了然于胸的骄横:“是,我不怕。” 谁说封神量劫结局已经注定?他们偏偏不认输。 即便是绝处,也要截取一段生机,本就是他们截教的道义。 天道要亡截教,他们可偏不消亡。 从前的师兄妹两个在四目相对之中,不用多说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毕竟,此地太多圣人了。 多宝这一次没有替她擦去泪水,而是看着小白自己擦拭。 等待她擦拭赶紧,他的手中多了一只金蝉,伸手朝着小白递去,见小白不解,解释道:“他在我到了灵山那一刻有了灵识,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够修成道体。” “来给他取一个名字吧。” 小白未曾见过刚有灵智却还没有修炼成道体的生灵,而这个金蝉在掌心之中很小,小的比她的原型还要小。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见着那金蝉主动飞在了她的掌心之中这才露出这些时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好乖啊。” 小白伸手戳了戳他,他也不躲:“就叫金蝉子好不好?好听。” 这时候了多宝也不好反驳小白,只在心里喟叹,小白不仅别的和师父学的十乘十,就连取名也是如出一辙。 他本以为师父给小白的取名,小白也会不满的。 见她已经振作,多宝也就放心了起来,那遍布灵山的威压让他知道外头那个圣人已经等不及,时间已经不能浪费了。 或许,那位圣人也想到了自己刚才想到的事。 身着布衣的道人头上三千青丝瞬间消无,那三教弟子第一人的修为在刹那之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眼神悲悯,面色从容,即便已经没有任何修为,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依旧伸手朝着小白行了一个佛礼:“道友,有缘再见。” 两人两两相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立之感,久久无言。 直到那穿着洁白道袍的白发圣人落在了容白身后,似提醒,似命令:“该走了。” 小白深吸一口气,回了一个道礼:“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那头顶光洁的道人笑了起来。 “贫僧,如来。” ...... 容白闭上眼眸,而后将金蝉子放在枝叶之上,没有任何眷恋的跟在白衣圣人之后离开。 裙摆如云,衣袂偏飞,从如来的视线之中只觉得他们的衣摆好似合在了一起。 他知道小白在一个圣人面前做些什么难如登天。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泄露一丝的情绪打草惊蛇。 这是一场持久的战争,不止有多久才会迎来下一个转机,不知究竟有多少同门还能够在各地一同并肩作战,也不知道每一个能不能走到最后,但他们都不会放弃。 绝路逢生。 截取天道一线生机。 小白,这个年岁到如今只有一万八千岁的道人。 与盘古大神支撑天地一样年岁的道人,她只活了这些年岁,就已经见过巫妖量劫和封神量劫,他相信她会在元始天尊身边熬过去。 因为他见过,今日陪在小白身边,让小白畅通无阻面对接引准提觊觎欲/望依旧有恃无恐到来的圣人,从前那如玉一般冰冷的五指,毫不怜惜的束缚在那沉睡的女孩的脖颈之上。 可那女孩刚一皱眉,因为缺少呼吸而呜咽出声,那冷漠的手就出现在了女孩背脊之上,笨拙哄她入睡。 截教弟子,用不服输。 他相信她。 一如,她相信他。 ...... 碧空如洗,他们走过的地方竟然大多都是艳阳天。 小白跟在元始天尊身后,与他踩在同一朵云上,见他未曾开口,主动拽了拽他的衣袖,提醒道:“天尊已经满足了让我见一面师兄的愿望。” “那现在天尊是希望我怎么死?” 她又问了再一次见面的时候的问题,没有丝毫胆怯。 元始回头看她,也再一次重复说道:“我说过。” “我会替代通天,好好照顾你的。” 132 封神 楼阁参差美轮奂 第一百十二章 小白简直没有办法想象, 元始天尊究竟是怎么思量的,才在她的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这句话来。 “天尊想要如何代替我师父来照顾我?” “你可莫要忘记了,我师父为何被囚禁紫霄宫,我截教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您才是始作俑者!” 好似没有听出小白的讽刺意味, 元始天尊只平静的看着她:“不是。” “截教今日这个地步, 是通天自讨苦吃。” “若是到最后是我师父自讨苦吃, 可天尊您以大欺小, 以圣人身份来压制小辈, 亲自诛灭霄, 难道就真的问心无愧?” “上不尊,下不敬,礼之常耳,难道非是如此?” “封神榜一事, 截教不顺应天命,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便是有错。”元始看她。 “我早就说过, 尾大不掉,通天若是聪明便直接舍弃那些湿生卵化之徒, 送他们上封神榜,可那些乱七八糟的孽畜,通天自己都不认识,你们又认识几个?” “结果一次又一次的上蓬莱岛搬救兵,后来直接牵连嫡系弟子入阵,最后又将他牵扯其中。” “这结果,是截教,是你师父自找的。”他气定神闲, 低垂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她,仿佛是在给不讲道理的小孩子好好分说清楚的和蔼长者一般。 小白怒极反笑,一直压抑的难过再被接二连的说是自找的之后,明媚的眼眸之中闪出晶莹的泪光,摇头崩溃大喊: “广成子上碧游宫,我师父念及情谊一直抑制教众。” “九曲黄河阵之前,我截教嫡系并未下场。”即使火灵被广成子打死,大师兄也未曾离开碧游宫,即便龟灵师姐咒骂阐教,接着就被师父逐出碧游宫。 龟灵师姐,至死也只道她并未给截教丢脸。 “ 哪怕师父再是如何,也未曾亲临战场同昔日唤过他师叔的小辈计较。” 她指着元始,往后退去:“天尊,师伯,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我无错,何故问心?” “阐教参的事乾坤之妙法,表的是无上道德之殷勤。” 他拉着了小白的手腕,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内里的力道让她无法有任何逃离的想法产生:“截教弟子大多人言兽行,不堪道德,不明大道,阐教助他们上封神榜也不失为一桩造化。” 小白想起来从前金灵师姐一直念叨的和阐教弟子话不投机,双方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再争论下去也不过都是一切车轱辘话。 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那双目无下尘的圣人,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我这般人言兽行的弟子天尊一定是瞧不过。” “那我只想问,若我死了,究竟是死在超脱六道的天尊手里......” “还是死在顺应天命的师伯手里。” 元始天尊的面上竟然有了一丝奇怪和小白只觉得看错了的难过。 他主动放下了她的手腕,冰冷没有丝毫体温的手指,比昆仑山上经年不化的白雪还要冷,就按在了她的唇上,止住了她继续要说的话。 “昔日昆仑山脚下,巫族驻地,是我和通天一同救的你。” “便是认师父,也该到我了。” 他一直很奇怪自己对上眼前这个兔子的多加关注,后来的连连失控。 不过也探究出了出了原因,毕竟他的徒弟虽说出身极佳,天资和刻苦程度却远远不如这只兔子。 从来修道路上没有任何波澜的元始天尊认为,一定是他从前顾及出身没有收到这个徒弟,所以才心里不适。 不过现在无妨,他可以给她换一个出身。 小白那向来无情的眼眸之中奇怪的竟然有了她的倒影,冰凉的食指按在她的唇上又一边摩挲了起来,好似在玩一个新鲜的玩具。 他说:“我说过,我会代替通天照顾你的。” ..... 艳霞缠绵,日月迎光。 千树万树老柏带着满山郁郁葱葱,万千奇珍异话遍布,生出万千馨香。 象征着祥瑞的飞鸾翱翔,仙鹤长鸣,处处闪现着瑞光。 阐教玉虚宫,便是这样的显赫巍峨,屹立不倒。 姜子牙再一次回到了玉虚宫之中,只觉得一切恍如匆匆一场大梦。 可惜人生就是起起落落,最后封神榜的神位竟然少了一个,他这个最大的功臣依旧是一身白身回到了玉虚宫。 最后如何,还要看师父如何定夺。 “你在看什么,怎么像是没来过一样。”封神榜结束,一切无事之后,广成子心下大安,也有了时间听他从来没有过问过,连一个师弟都算不上的外门弟子说笑起来。 “看洞天福地,看琼楼玉宇,还是上界玉虚。”姜子牙感概万千,临行到玉虚宫主殿之前,犹觉得激动。 他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说罢,提起衣摆便在殿前深深行了一礼。 广成子虽说看不惯他这般小家子气,但也知晓这姜子牙立下了不世之功,促成了无上量劫。 想起自己差一点就被截教那些个野蛮蠢物给削去顶上花,若非师父垂怜,就再也无机会继续修炼,一生难问仙途。 这般想着,悲从心中来,也深深地朝着紧闭的宫殿施了一礼。 宫殿的大门骤然打开,两个师兄弟整理衣冠一前一后朝着殿内走去,恭恭敬敬的行礼,如同往常一般敬畏自己的师父不敢主动抬头看。 “见过师尊。” 小白绽妍一笑,在属于元始天尊的蒲团上笑的十分开心。 “莫要多礼。” 姜子牙听着笑声惊讶的抬起头来,只一眼,真是个美人! 难不成师尊也修了双体变换?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还是行礼要紧。 他完完全全的人族修行,已经无所谓男亲女爱,自觉容貌便是枯骨。 况且是师父的地方,更加不敢新生懈怠,只探了一眼便仓促低下头,不敢再看。 青丝如同锦缎一般被束起,耳垂之上用丝坠着两颗白晃晃珍珠,长长的,随着她笑得生动晃的见到的人眼都要晕了。 可自从抬起头来就震惊的连素日都重视仪态生怕丢了玉虚宫首徒名分的广成子,头一次在玉虚宫之中失态。 他忽的站了起来,直接拿出法器,用剑对着端坐的小白,厉声叱咄道:“孽畜,你给我下来。” 小白朝着他挑了挑眉,眉眼之中尽显着无辜之色,可在广成子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师兄.....这是......”显然带着封神榜下界的姜子牙比广成子有脑子多了,使劲攥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动作,也好让广成子有时间分析明白其中厉害。 “截教余孽。”这话是给姜子牙说的。 可姜子牙目的并不是让广成子给他指点,而是想让广成子分析——不论是是什么身份,现在敢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都已经不是昔日可以直接打死的时候了。 可广成子哪里懂这种苦心,他连姜子牙这个道法低的都不想搭理,冷笑一声拽出袖子来,朝着小白冷哼道:“你们截教弟子都是一些蠢物,你那大师兄也觉得截教丢脸,直接临阵去了西方教。” “对了,大师兄叛逃的时候怎么没有连你一起带上?” “恐怕你这孽畜去了西方那边也不要你,毕竟湿生卵化之徒,又没有一教首徒的零星名分,要了也是无用。” 小白亭亭站起身来,迎着那正对着他的剑刃一步一步的走去。 元始天尊跟她讲完那些奇怪的话之后就将她带进了玉虚宫主殿之内,他像是人族孩童把玩一个新鲜的玩具一般充满着新鲜感的一点点有手指摩挲着她的唇。 后来又要摩挲她的脸颊,还勾起了她的耳坠子玩了一下。 她想要说话又被施了禁言咒,没过多久又匆匆的离开,对着她嘱咐了几句解开禁言咒就走了。 好在,广成子来了。 她想,以前同住昆仑山的时候只觉得他挺有傲气的,没觉得这么讨厌,现在看着他就讨厌的不像话。 “广成子师兄......”她浅笑盈盈,只叫完这个名字,就听着广成子气急败坏的打断:“我可没有你这么兽身人言的师妹。” 小白也不生气,她要是生气也不对着广成子生。 毕竟来来回回这些阐教弟子也就会骂这一句了。 迎面对上那个剑刃,正好抵着她的脖颈之间,虽说是后天炼制的灵宝,但她没有防备,若广成子有心直接中她名门也会让她受伤,但小白好似毫无畏惧一样。 “你说我师兄叛教师迷途知返,可我听说阐教十二仙之中,慈航、普贤、文殊,都跟我师兄走了。” 美人脖颈纤长,肌肤娇嫩的如同刚折下来的细柳,垂眸望了一眼她和广成子兵器的距离,迎着笑直接赢了上去。 吓得怒气冲冲的广成子下意识收回剑刃,又听着她接着说:“那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个也是迷途知返啊?” “毕竟.....昔日昆仑山上,可只知教首徒多宝大法师,哪里知道你广成子呢?” 她娇艳的唇瓣鲜红如血,吐出来的却都是一个个比刀剑还要锋利的话语。 广成子只觉得这话一说出口比硬生生削去顶上花还要让他难受,只知多宝不知广成子是他永远的痛。 那多宝鼠,一窝一窝的生出来的血肉兽形,临阵不与师父同门同生共死,却还能骗他的同门离开.....凭什么? 教分家,如今这般田地了还有勾引着别人追随他的能耐。 “孽畜,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眼见着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姜子牙也不敢继续装死,哪怕是冒着彻底得罪广成子的风险,他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广成子在师父的宫殿之内造了杀孽。 虽说他未曾在封神一战之中见过这位,但从话语之中也能够听出来是截教余孽。 若是真看不惯,大可以私下来,何必要在这里闹大了。 眼见着姜子牙一身功德金光挡在自己面前,小白轻啧一声暗道了一身没意思。 她的心,她的头,她的每一寸都疼的像是挖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她急于寻找故人找到从前的感觉,却又只能从故人身上一遍遍确认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啧,现在的阐教首徒连一个外门弟子都可以被拦着了。” 她回到了蒲团之上,用手撑着脸颊,百无聊赖的样子。 在她抬起眼的时候,任谁看了都要道一声是一个飞扬跋扈、不能招惹的存在:“而且,你哪怕不想让我叫你师兄也不行。” “虽说教分家,虽说你最厌恶我这种湿生卵化之徒。” “但是——” 小白加快了话音,即便她坐着广成子看着,也有一种她在居高临下睥睨的感觉:“天尊说了,他要收我为徒。” “代替我的师父好好的照顾我。” 广成子耳朵嗡嗡的响,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姜子牙想到什么,也脸色一白,嘴唇嗡动。 “你啊,注定要被我叫一辈子的师兄。” 她不开心,那就让别人更不开心。 “师父说,要....收...你为徒是什么意思...” 小白还没有来得及再一次把“我会替代通天,好好照顾你的”情景、神态好好的描述出来,就感受到面前一人影到来,洁白的衣衫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两个噗通一声跪下行礼,广成子手上的剑刃一下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想,法器用起来不是很中用,甩起来却怪响亮的。 ...... “见过师父。” 他们整齐划一的行礼。 元始天尊眸色如霜,他冷玉一般的面容让眼底的冰寒更有了实质,在垂眸望下两个弟子的时候,本就深谙元始天尊威严的广成子忍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小白只看他一眼,心想原来还有人能够让他生气吗? 他和别人一同围剿弟弟的时候,也未曾有过波澜啊。 不过,味道有点熟悉。 她凑近了一点。 “以后,她就是我阐教弟子。” “师父!” “日后,不许对她不敬。” “...是。” “收回你的兵器,好好修炼,若是顶上花不想要,为师可以亲自动手。” “是!” 姜子牙将自己缩成个隐形的,谨慎的抬头轻看起,那位师姐就一动不动看好戏一般坐在师父的蒲团上,而后如同胆怯一般躲在师父身后寻求庇护。 师父也就纵着她,矗立在她身边,正好能够从他们的角度挡住一般身形。 虽然他这是第一次见,但也听闻了昔日从殷商转投西岐的将领说过许多次,说一句大不敬的,再多想一想。 ——原来,纣王偏爱,也会出现在师父身上吗? 133 封神 不须服药求神仙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阐教截教为着诸天册封之事拼了命的想要把对方送上去。 下界殷商和西岐的战争也最终拉下来帷幕。 武王克殷, 为五侯九伯之首,三百五十位正神之位也正式开始册封。 敕封新天庭诸天正神一事,姜子牙已经在元始天尊的授意之下圆满的在封神台已办成。 但之所以姜子牙来到玉虚宫, 是因为他手持封神榜敕封众多神灵, 但早在元始天尊的默许之下留给自己的神位最终与自己无缘。 广成子只被说了几句就怕到周身冒冷汗的地步, 被元始天尊给屏退。 最后视线落在了姜子牙身上, 姜子牙没有广成子那么慌张, 也在下界辅佐过天下共主自然有一派从容在。 即便是强打的从容也叫从容。 “你之前在麒麟山之上拜师四十年, 于兵书之事上甚为精通, 虽然愚笨了些, 到底为天生道体, 封神榜一事做的不错。” “那周家天下顺应天理,该是如此。” 小白轻哼一声。 姜子牙战战兢兢,不知道师父身边的截教余孽......不, 小师妹究竟是什么意思, 又是怎么个地位。 交出之前元始天尊赐下来的打神鞭, 双手捧着奉上:“弟子感念师父教诲, 如今物归原主,功德圆满。” 幸而小师妹没有开口, 为平淡的、一番顺遂的结果横天许多波澜。 元始天尊垂眸看他, 姜子牙若非是人身能够在麒麟崖下读书,间接的算拜入外门,若非正好赶上了封神榜一事其他弟子不能掺和否则也绝对不会轮在他手中。 他修行只有四十年, 上一次来玉虚宫的时候他就已经虽然为道体但再给他千万年也修不成个样子, 还不如放下界。 他有促成封神的功德在,若是入了轮回往后必定福泽深厚——可就是再福泽深厚也没有修炼的天赋,等功德金光在千百世的转世之中耗尽, 还不如给他一个神位。 对于广成子他们来说,封一个神位是最大的束缚,但对于姜子牙这般无天赋,对于那些道途惨慢的来说可是最大的喜事。 “你既然有功,打神鞭就不再收回。” 姜子牙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姜子牙听令。” 他凛然正拜。 “本尊念及你封神有功,特许你敕封正神之位,每到一处,正神避让。” 姜子牙连连拜谢,正要起身离开,就听着那位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小师妹开口说道:“我想让他跟我说一说西岐,行吗?” 她自下往上的看着元始,上挑的眼眸透露出清澈和圆润的可爱之感,这是她说的头一句柔软的话,元始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没有别的动作,就是压在她头上,小白有一种错觉——他该不会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吧。 “好。” 心里蔓延的怒火在她开口想要了解西岐之时火焰缓缓的开始熄灭了起来。 他想,小兔子总算愿意不听一家之言与天做斗争,而是愿意了解一下现如今顺应天命的姬周了。 姜子牙即便浑身透露着不愿意,还是被小白给留了下来,这位下界的太公脸上挤出来了温和的笑意:“仙子想要听些什么。” 他没有忘记这位是截教一派的,自当小心谨慎。 “讲一讲,你看到的西岐吧。” ..... 她一直在碧游宫,其实对于下界的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子并不了解。 师父也不让她听,总是会避开她。 唯有零星点点之中,从师姐师兄的话语之中听起来那位殷商的狐妖,殷商的太师,还有阐教门人太菜了,根本不禁打。 但她没有了解过西岐。 还没有了解过那个在她视野之中一直被阐教所代替,却实际上和诸多生灵息息相关的西岐。 那一个众望所归,传说之中天命如此的新朝,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姜子牙说,文王是一个很仁爱的君王,求贤若渴,只见他一面就让他官拜左灵台,后来他故意刁难要文王为他拉车。 文王问都不问直接为他拉车走了八百步。 自此,便注定了周朝的国祚会有八百年。 他还说武王是一个很好的君主,他继承了父亲的意志仁爱百姓又比父亲更适合做一个王者。 只是他有点太累了。 他说姬旦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少年,和武王一样称他为相父,但实际上什么秘密都愿意跟他说,就跟好友一般无二。 小白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做任何的打扰,便看着姜子牙在她的面前越来越放松。 他说有一个叫哪吒的小孩脾气暴,有一个叫杨戬的看着脾气好实际上也没有好在哪里,不过按照机缘未来都能够肉身成圣,日后也为天庭效力。 说着,姜子牙这才发现这话本不该说的......他在为几个小友能够以修道之神到天庭的时候,这位小师妹的同门可全部道途终结,再无修炼的可能了。 一时之间讪讪,元始天尊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她,见她也不再说话之后问道:“为何不问殷商?” 小白抬起头来看他:“为何要问殷商?” “败者,怎么输的已经不重要了。” 究竟是轩辕坟的狐妖太多完美的完成了任务,还是纣王实在昏庸,亦或者天灾四起注定了要亡国。 理由对现在的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提起裙子,漂亮的裙摆如同流云一般打了个旋儿从元始一直被霸占的蒲团上站起身来。 小白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当真长大了,一点也不怕这位了。 对着元始凝重的脸色说道:“天命究竟是什么,我参不透。” “输的是殷商,是截教,可赢得真就是西岐,就是阐教了吗?” “这一场让三清分裂的量劫,从一开始都是因为道祖要那个德不配位的道童登上不属于他的位置。” 姜子牙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晕过去,怎么不死在外头,还要来一趟玉虚宫,然听到了这种不要命的话! 这是赤裸裸的咒骂玉帝王母德不配位啊! “不许再说。” 小白轻轻一笑,她不笑的时候总让人想到天边的大日,苍穹之上的弯月,遥不可及。 元始记得,因为她之前不开心,着急坏了抬头和她的几个师兄姐,变着法的逗她笑。 但她笑的时候,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就活了起来,那里充斥着她对这个世间的爱,汇聚成了最有灵光的一切。 “我偏要说。” “人族更替,都知晓君王之责,为其问国运,培养君王亲信,怎么天庭就不知道才非要掀起三族量劫?” “究竟是先有了量劫才有了劫难,还是先有了劫难才有了量劫?” 她朝元始走近,四目相对,两种相同的白衣仙人目光交织,形成了微妙的对峙。 “我说,我不服。” 还有着稚嫩意气的女孩落地有声。 而后,女孩轻飘飘的落在天尊的怀中,漂亮的眼眸随之紧闭。 姜子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恨自己今日太多福气,见到了不该他看的。 ...... 元始刚才是去见了通天。 他收那只兔子为徒,自然要再去见通天一面。 在紫霄宫之中,即便是天道圣人,也有专属于他们的禁制。 所以,等元始再一次看到通天的时候,便是他盘膝闭目在蒲团之上,一片安宁祥和之气。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过去,恰好能够轻而易举的将通天掩藏的不耐看在眼里。 “我来是有事说与你听。” “封神一事已经尘埃落定,此量劫总算全部瓦解冰消,天庭如何往后与圣人再无任何关系。” 通天冷哼一声,并未睁开眼睛。 洁白的道袍和娓娓道来的嗓音更显露的他谈笑之间风度翩翩,游刃有余:“你那些弟子封的天庭正神,虽无道途,却有前程,对于那些湿生卵化之徒来说已经足够,何必强留。” “斩去自我之后,你也太过桀骜了。” “至于小白,往后她会拜我为师,我会替你继续照顾她的。” 话语之中带着的餍足不用多说就已经足以品味。 通天那双凌厉的眼眸这才睁开,哪里有平静的样子,看着元始的样子只恨不能在专门为他摆一次诛仙阵:“小白也是你口中的湿生卵化之徒,你口不对心,有何面目说这些。” 被指着鼻子骂的圣人也不恼,想起她乖乖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只道了一声:“无妨。” 别的吝啬的不肯说。 通天定定的看着他,忽的一笑,怒意全消。 神情自若的站起身来,青莲般的道袍肆意放纵。 “你爱小白。” “小白爱我。” “你穷尽所有年岁,都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爱。” 元始的脸色很难看,眸色一凛,好似了然顿悟,那凌厉的双眸之中翻涌着席卷天地的寒光,而后甩袖离开。 独留被关在殿中的那位圣人朗笑出声。 ...... 不肯顺应天命,永远不会爱上他。 炼丹炉噼啦啪啦的烧的极旺,老子的兜率宫隐藏在云端之中,与遥远的太阴星遥遥对望。 风很清凉,吹动着帷幔。 姜子牙如何看着那位小师妹咒骂天庭惊慌失措,又看着师父十分平静,而后那小时候就晕倒了。 师父将人弄晕之后抱在怀里,等到了让他离开的命令总算马不停蹄的离开。 而元始天尊自玉虚宫中远远的抱着人一路走了上来。 一路之上不知惊动了多少大能,多方生灵来窥探。 老子看着在他怀中一路被抱来的生灵,被他小心翼翼护着。 红颜如枯骨,多么美丽的皮囊,都只是道体的表象。 更何况在元始眼中本应只是一个茹毛饮血不堪教化的野兽,可如今却一片心绪全部落下,也是怪哉。 不过清静无为,皆是幻相,又何必多说。 他叹了一口气,收拾着八卦炉,望着冒出来的零星火星,侧身问道一直垂眸盯着小兔子睡颜的圣人:“你想要什么。” 通天往后再也不会面对尾大不掉的局面,量劫已经解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偏要说。” ——“我说,我不服。” ——“你爱小白。” ——“小白爱我。”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通天立教之时口中说的“截取天道一线生机方为截教”的教义在脑海之中久久徘徊。 老子声音古朴而温和,在元始听来却多了诘问的意味。 元始想,通天自己都走了偏门,一切都是因为通天将她教坏了。 暗云掩盖了星子,静谧之中,他的指腹点在她的唇瓣上,被她吐露的呼吸缠绵出的温度融化了冰冷的指尖。 他笑着充满了温柔和期待,轻轻的戳了戳她的睫羽,而后薄唇轻启: “洗去她的记忆。” 134 封神 空山杳杳鸾凤飞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考虑好了?” ——“我会给她一个康庄大道。” 小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她久违的梦到了和师父第一次相遇之前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许久不回忆,已经是忘记了。 现在发现实际上一直都在她的灵魂深处。 洪荒向来弱肉强食,兔族喜欢繁衍生息却并无立身之本, 所以惹得许多茹毛饮血的野兽以他们为食。 兔子是很能忍痛的。 她在族中长辈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概念, 她想,她一点也不会忍痛,她被火灼一下哪怕不痛也要让长辈来哄。 可她落了单,被喜欢捕食兔子的野兽抓了起来。 他们想要看她求饶, 想要让她为兔族丢脸, 满足他们的即便是吃再多的肉也没有办法满足的欲/望。 摔打, 这是最轻易的。 她被粗砺的大手一次次的掼在地上, 他们大笑着等着她哭喊, 等着她求饶。 这时候, 小白才明白为什么长辈会这么说——因为她太过于弱小了, 她没有办法反抗, 甚至连呼痛都显得奢侈。 他们给的一点伤口都足以让她脆弱的生命就此终结。 那些野兽也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不肯轻易的让她死。 他们让她传讯给族中长辈,就会放了她, 可她并不愿意。 也并非有着高尚的、舍己为旁人的勇气, 她只是觉得既然已经这么疼了, 何苦再让别的兔子们也这么疼。 她不肯传讯,野兽们就没有了证据。 他们想要证据,想要更多的兔子, 所以他们准备挖了她的眼睛,后来又施法为她止血。 然后觉得这个程度太轻了,于是又打算砍了她的耳朵,一起做添头。 她没有死, 也没有呼痛。 她只是一只会忍痛,已经默默无闻的习惯了疼的兔子。 或许是她的忍痛和弱小已经被野兽们记在了心里,匕首割在她的耳朵之前,她夺了那个愚蠢的野兽手中匕首。 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兔子确实很能忍痛。 她的眼睛看不见,即便在那里那么些时日已经摸清了所有的地形,可依旧会磕磕绊绊,撕裂身上的旧伤。 可她忍着,一点呼痛声都没有,成功的在那些野兽准备庆祝没有怀疑的短短一瞬间内逃了出去。 而后,便陷入了一个满是清莲香气的地方。 她醒来的时候,师父说是她救了她自己。 师父说,她差一点就会死。 她也觉得,或许她命会死在那里。 但她不信命,她信自己。 柔软的兔子,在面对凶恶的野兽的时候,也是不服气的。 ——天说生她为了忍痛,她偏要用这来为自己争一线生机。 师父说,那他也偏要她重见光明,才不要修炼无目功法。 后来,据说是太阴星上的月桂精华,还有太阳星上的扶桑火炽与她补足了一双眼睛。 截教弟子,她喜欢这个称呼,也喜欢这个道义。 重新看到光明的那一日,她有些害怕,师父的吻落在她的睫羽上,她才鼓足了勇气,久违的道了一声“好疼”。 ——她一直都是怕痛的,只不过没人听她说痛罢了。 而后,她才害怕的睁开了眼睛。 ...... 她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看到的却是她的师伯,还有远处正在操持丹药的大师伯。 金银童子依旧笨笨的,吵吵嚷嚷,大师伯也难得的没有在做他那个素日枯井无波的样子,反而也像个小老头一样跟着吵闹了起来。 恍惚中,还以为是昔日昆仑。 “没关系,日后你便是我截教弟子,登无上仙途。” 那位在她床榻边上守着的二师伯见她醒来之后也没有任何愧疚,依旧言之凿凿。 小白想笑他这个圣人嘴里说的到底是什么鬼话,也难为他说这么长的一句句子。 想要出口的话很多,却没有一丝力气。 远处老子见她醒来皱了皱眉,对元始说:“你何苦折磨她。” 小白忽然想起她见大师兄落发散功的时候,她想,散了截教功法,原来是这么疼啊。 大师兄在西方会是什么样子,她在阐教能够比他厉害吗? 她几岁的时候就知道,杀人......已经要一点生机都不留。 何苦这么小瞧她。 必须会后悔这么小瞧她。 她身上落了一身疼出来的冷汗,使劲抽动了一下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素日被忽视的被褥却格外的顺滑,让她无法依仗。 元始站起身来,那双手覆盖在她眼眸上,想要续一下安魂咒,让她安心睡着。 小白却不再抗拒他,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襟,示意他低下头。 兜率宫里的火烧的极旺,小白感受着体内如水一般流逝的修为,灵魂都在抽痛的血肉,缓缓的朝着元始露出来一个笑。 ——她回忆起来,自己从前是如何让那些凶猛的野兽放松警惕的呢? ——是被掼在地上之时,眼神之中露出来的悲哀、无神。 她再也没有了力气,终于闭上了眼睛,顺从了被中断的安魂咒。 一万八千年的辛劳,泪珠伴着大罗金仙的修为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依稀记得自己望到的那一片月,好似格外的明亮。 也好像是越来越花,蒙了一层薄雾。 她在想什么? 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 好像睡了一场绵延大梦。 但梦里是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没有记住。 睫羽轻颤,暗影落在肌肤之上,好似一双正在抖擞着翅膀的蝶。 老子早就掐算好时间,可元始只坐在身边一丝不苟的看着她,看着她逐渐苏醒。 若非还会转动的眼睛,只像是在原地打坐一般成了个玉雕。 眼见小白睁开眼睛,一旁的老子蹙了蹙眉,在那一双眼眸睁开彻底见到光明的时候担忧的看着元始。 因为这是一双具有兽性的猩红兔子眼。 可老子就看着元始十分平静的坐在那里,又怕将她吓着,手里多出来一本典籍,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上头,实际上全部的主意力都落在即将苏醒的小兔子上。 小兔子逐渐的苏醒了,瞥见了周围有旁人,看着他的时候多了几分胆怯也有初生的好奇,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他,自以为做的十分隐蔽。 月色夹杂着微凉的晚风,她身上穿着与元始如出一辙的宽袖长袍,三千青丝散落在脑后,清凉的月光拢在她的身上,落下了淡淡的冷清莹光。 帘幔被风吹过,宽大的衣袖也被吹的如同蝴蝶鼓动翅膀一般,她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藏匿,就大着胆子拽了拽那道人的衣袖:“你是谁啊。” “我.....又是谁啊。” 那双眼眸里有着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和探索,如果她还是原型,丝毫不用怀疑原型的小圆球会迫不及待的簇拥这个新鲜的世界。 她一点都不怕。 连看着从前最害怕的元始也一点也不怕了。 “我是你的师父。” 坐在床榻前的圣人喉结微微滚动。 玉雕活了过来。 圣人有了私心。 本就用来掩人耳目的典籍早就没有了踪影,他逃也似的站起身来,好似要拉开与她的距离。 下一瞬又站在了床榻之前。 “师父?那我叫什么名字啊。” 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本来应该十分厌恶的眼眸他现在竟然也觉得有些可爱。 她身形还有些孱弱,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一些。 多宝自愿废去修为重修佛道也有内患,更何况眼前这个小兔子并非心甘情愿。 元始伸出手,试探的触碰了一下她的眼尾,她毫不设防的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丝毫未有从前见到他开始胆怯、僵硬的样子。 ——“容白。” 有容,德乃大,顺应天理,白者,皎皎者也。 这是他早就为她选好的名字。 元始收回了触碰在她肌肤上的指尖,却将整个手掌伸在她的面前,意欲和在碧游宫带她回来一样。 ——他见过,在无数次通天拉她起身的时候见过,而后拉着手离开。 容白点了点头,对这个名字在口中念叨了两句没有任何怀疑。 只有探究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来回看着,还有些好奇的歪了歪头。 本以为会被拂开或者需要他来教导的小兔子在打量了好一会儿,最后好不设防的将脸颊贴在了他的掌心。 脸上柔软的触感,身上馥郁的香气,毫不设防的贴在了他有些冰冷的掌心上。 她的脖颈,她的死穴,甚至都不用他用力,只需要一念之间,就可以让她神魂绝灭,烟消云散。 但元始只怔愣在原地,好似从掌纹开始,都被这样的温暖而传染,变得滚烫起来。 久违的酥麻出现在了圣人身上。 是什么奇怪的法宝吗,才会对圣人有如此效用。 可为什么圣人并不愿意反抗。 上一次他将手递在她的面前的时候,眼前恨不得在他面前打个滚的小兔子即便被阵法反噬口中涌出鲜血,也倔强的用诛仙剑支撑着自己,丝毫未曾塌腰。 那笔直的脊背让他想到了巍峨的昆仑山,她在他面前宁折不弯,倔的不像话。 可原来.....伸出手之后,得到的正确回应,是这样的吗? 原来通天每每拉她起身的时候,都会这样吗? 容白不知道他的内心复杂,她仰着头看元始天尊,月色笼罩在他身上,冰冷的仙人眼里却尽是柔情。 她想,师父对她真好。 “师父对我真好,可对不起师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无碍。” 她的师父显然不善言辞,只说完这两个字之后犹豫一下才补充:“为师会一直保护你”,这才显得不至于太过生涩。 容白被冷冰冰但是待她极好的师父所感动,有些笑意憋着不敢张扬表露,却能够从眼睛之中缓缓流淌。 她只有一种熟悉的本能,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点力气也没有,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该记得的东西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幸好,幸好,还有让她觉得安心的师父一直陪着她。 ...... 容白看着元始,眼睛亮晶晶的。 “师父亲亲我吧。” 什...什么? 元始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错。 可那双眼眸没有一瞬让元始想到别的东西,他只觉得体会到了通天一直念叨的“可爱“”一词。 那在他面前亮晶晶的光辉,在元始心里天上的诸多星辰个个不及她分毫。 亦或者说银河就在她的眼眸之中。 容白没有察觉他细微的情绪,她娇嗔着拖着绵绵翘起的尾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眉目有些微微拧起,显露着有恃无恐的委屈。 “我觉得以前,师父也是这么哄我的。” 被嗔怪的圣人身形一僵。 135 封神 第一百三十五章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子在确信元始不会一时冲动直接按捺不住之时, 便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反正也没有人关心他的离开。 “老君,里面的火还缺一把,真不烧了吗?那品质可就不好了。” 金银童子是他随手点化的小童, 金童子要比银童子机灵些,两个经常互相掩护, 感情甚好。 “不必管了。” “等出炉之后, 就给天庭送去。” 白发鹤年, 长长的胡须将他的年岁划向了未知,眼眸之中的清明仿佛能够看透世间所有:“反正也不嫌弃,就都给他们吧。” 封神榜一劫,看似已经过去了。 其中截教名存实亡, 碧游宫上下早已经没有半个生灵。 阐教看似从量劫之中平安走了出来,实际上阐教二代十二金仙离了三个,以广成子为首的直接被削去了顶上三花, 若非救治及时连修炼都不能够了。 现在即便救了回来,也依旧需要上千年岁 才能够平息。 即便是他, 只有玄都一个弟子, 并没有因为天庭无神可用一事参与到量劫之中, 可自己为天庭炼制丹药, 也成了一个束缚住自己的幌子。 龙凤麒麟三族量劫之时, 他们在昆仑偏安一隅并未出世, 认为三方是因为贪心不足才分崩离析。 昔日巫妖量劫还历历在目, 巫族退守地府, 妖族满盘皆输, 那时候他们说东皇少智,巫族无谋。 可量劫之下,亲自一遍才知晓哪里是由局中人可以把握的。 或许, 化身六道轮回的后土早早就已经萌生过退意,或许帝俊太一也曾经觉得独占满天星辰已经足够。 或许,元凤、祖龙、始麒麟也曾经想起来从前结伴而行的日子。 只是涉及的太广,太深,他们不想斗,有千万生灵逼着他们去斗。 量劫之初,并没有谁在乎。 可欲望,就如同高山滚石,一旦开始,就已经抑制不住。 可万仙来朝的锦绣辉煌太过迷人眼,他们数次提过的尾大不掉早就被通天抛之脑后。 通天斩了本我尸之后越发由着自己的心思来,他也有了自己的位置不好再多劝,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和稀泥。 什么不做,维持原样,大家都好,太上清净自在,也就够了。 可惜,即便是圣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选择了听元始的,最快的结束这一场对于他们兄弟三个的浩劫。 ...... 黄澄澄的月亮挂在不远之处,仿佛稚嫩的小儿一抬手就能够够到。 金银童子见他许久不说话,早就已经躲在了外头玩去。 兜率宫无白日,老子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缓缓闭上眼睛入定,原先他没有办法劝通天,如今也没有办法来理会元始。 未过多久,地上骤然多出来一个影子,朝着入定的老子施了一礼:“请本体取个名字吧。” 老子的善尸与他自喜安静却喜欢看别人闹不一样,只一被放出来说了一句话就开始四面张望了,哪怕同样是一模一样的样子,也透露着不同的光景。 “此后,太上老君,独你称谓。” 枯井一般的声音裹挟着风一同响起,太上老君捋了捋胡须,觉得甚为不错。 ...... 时间仿佛在容白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开始凝固。 有数息时间,容白看着元始漫长的静止,狡黠着娇嗔的语气变得无措,手指勾住双侧衣料来回摩挲。 “师父...” 贝齿咬着唇,将本就有着苍白的唇底调变得更似雪了三分。 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也变得黯然失色起来,她低下头,从唇齿之中挤出来如同梦中呓语的微不可闻声响。 “我不要了......” 容白只感觉眼眶之中抑制不住的泪珠从她的脸颊划到了衣摆上,她忍不住用宽大的衣袖来掩饰住自己脆弱的样子。 她觉得师父并不喜欢她。 她若是哭了,那就更讨厌了。 睫羽被掩饰在掌心之中而急促的煽动着,元始才意识到自己的冷漠吓坏了容白,赶紧伸手拉她的手腕又被冷哼一声甩开。 “师父并不喜欢我。” 明明......明明她记得的,虽然什么都记不清楚,用力想的时候觉得脑袋都要变成八卦炉里的煤灰,可依旧记得这个印象。 喜欢的人,总会亲一亲的。 可她刚说完,师父的眼睛已经散发出冷冷的冰川一样的光辉,薄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那震慑的威严足以让她觉得骇人。 “不。” 手被甩开,却没有甩动。 元始注意着自己的力道,见她委屈的开始啼哭,身形一颤一颤的,头一次鲜明的觉得自己手足无措。 “师父没有不喜欢你。” “师父最喜欢你了。” 他只是在痛骂通天简直不成体统。 不论出身,什么精怪都能够打着截教弟子的名头也就罢了,如今.....还瞒着他们,教导徒弟这种混账事。 怎么......能够教她这些。 简直混账。 容白不肯相信,她明明见着师父生气了,师父何苦骗她:“你说谎。” “要么就是你做错了,你得承认你错了。” “你故意吓唬我。” 她并没有觉得让一个圣人承认自己错了有哪里不对,在她的意识之中,错了就该承认,而后改正。 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还有辈分。 那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才讲究的东西。 这话真耳熟,是谁说的来着,她也不记得了。 元始忍着自己心底里压抑的惊涛骇浪,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否则又会吓坏了容白。 手掌落在她的脊背上,轻轻的安抚,让容白一瞬间从太阳穴酥麻到了尾骨,就连脚趾都忍不住的蜷了蜷。 “是我错了。” 元始想,通天究竟教了她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往后她所有的记忆都会被他覆盖; 截教的功法会变成阐教的功法; 只要再找到合适的、足以匹配她。并没有沾染任何杀伐之气的先天灵宝就可以为她换一个崭新的身躯。 以前的一切,都不作数。 “师...父?”容白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些什么。 元始将自己凑近了她的耳畔,属于他的香气侵占了她的鼻腔,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就听见她那不可弯折的师父重新在她面前承认:“是我错了。” “不应该对你这么凶。” 若是广成子知晓了元始还有这句话,一头撞死在玉虚宫也不为过。 毕竟阐教嫡系弟子,出身可入元始的眼,修为却实在不行。 莫说道歉的话,就连认可的话也是为所未闻。 身为首徒的广成子听一句元始的“勉强”都能够激动的热泪盈眶。 耳朵变得红润了起来。 融化了万年坚冰的眼眸之中倒映着莹润的泪珠,抓着衣摆的手已经空了,她只能仰起头被迫的承受着来自师父道歉之后的赔礼。 她跪坐在床榻上,朝后失力,盈盈的就要朝后头倒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双藕臂没有任何力气,在足以掀翻海面上的飓风的引导之下用力的攀上元始的脖颈。 腰肢被人用手握住朝上拖着,如同献祭一般,却是实打实的朝圣姿态。 冰冷的指尖触及在她脸颊上,让所有的泪痕无所遁藏,而后被轻轻的融化消解掉。 她已经无暇去管别的,只有口干舌燥有心争先的师父不断的朝她索取着口中的呼吸。 师父。 以前应该不是亲这里的。 可她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来发出自己的质疑。 容白被用手够着,直直的跪在床榻上承受他的偏爱,而那圣人之中最为刻薄无情的那一位侵略的眼神和微躬的体态只朝着她一个生灵例外。 他顺应了自己的心。 顺应了自己的恶。 他就是想要她。 ..... 一吻毕,容白终于能够大口的呼吸。 三千青丝有些凌乱,身上的裙子也变得不再规整。 她身上本就没有任何修为,若非老子的仙丹,恐怕连道体都不能够维持。 被长时间的极尽索取,让她的窒息感朝她涌来。 元始也知晓她的极限,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伸出手再一次试探的抚上了她的纤细的脖颈。 里面有心脉正在他的掌纹边上跳动。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只要这么一用力,就会断掉,就没有任何能够让他例外的产物。 可从前他没有能够下手,如今更不可能从上头注入力气。 他想要她的一切。 她的一切。 连她是湿生卵化之徒当中的一员,连看着她那双充满兽性的眼睛,他都会愿意吻她。 已经被感染上些许温度的手掌慢慢朝后,带着安抚意味的顺着她的脊背,容白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而后又依赖的朝着他的怀中躲去。 胆小的兔子在伸出一脚朝着洞穴看去的时候,一声响动吓的她躲起来。 而后经过了猎人的诱哄,她终于走出了洞穴,来到了猎人面前。 “这下知道师父有多喜欢你了吗?” 一语双关。 怀抱在她依偎上来的那一刻就畅通无阻的朝她敞开,深沉的眼神在看向她的时候全部都是暖洋洋的温柔。 容白为自己刚才怀疑师父有些羞怯。 但看师父甚至比刚才还开心,也知晓师父没有怪自己, 容白不喜欢,自己乱糟糟,而师父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亮晶晶的眼眸忽的一闪,她踩着床榻站起身来,从身量上比元始高了一些。 她有些害怕的攥住了他衣领上的布料,而元始即便知晓自己能够护着她,也依旧伸出了手臂小心的护着她,满足她的安全感。 容白低头看他,而后像是用原型喝水一样的在他的唇上的舔了舔,一下一下的。 元始也是没有想到容白会这么干,直到那皎洁的圣人唇上多了许多潋滟水光才停下。 馥郁的香气萦绕鼻尖,她的直白让元始心尖一颤。 ...... 他后悔了。 后悔没早这么干。 136 封神 第一百三十六章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元始天尊是何许人也。 若说昔日三清之中, 太清老子返璞归真,上清通天有教无类,那玉清元始天尊就是最讲究体统规矩的。 但近日洪荒, 许多生灵的眼睛还聚集在新天庭有了封神榜之后要如何大刀阔斧,从前道祖之下的两个道童担负重任究竟能不能成的时候,忽然听说元始天尊走出玉虚宫。 没有用他的九龙沉香辇, 没有仙鹤开道,祥云为庆。 就实打实的抱着一女子走出了玉虚宫。 哪怕是缩地成寸,但在圣人的有心放慢之下, 依旧有不少人看到了。 后来.....据说那位是截教嫡系弟子之中仅剩的小师妹。 封神榜之前,截教万仙来朝, 好不气派。 又因为道祖麾下两童骤然继承帝俊太古妖庭的重任, 又无人可用, 无人信服, 派下封神榜之缘故。 现如今截教土崩瓦解。 五位嫡系弟子,大弟子多宝临阵弃暗投明, 无当、金灵身死入榜,龟灵身死入轮回,而那一日元始天尊带上兜率宫的, 是截教仅剩的一位独苗了。 该不会, 是要让老君将她弄死吧? 玉鼎问出声,脸上一片惊慌失措, 眼底里似是疼惜似是遗憾还有几分怀念。 “若是师尊想要下手,何须在将她带入老君面前, 依照我看师尊必有自己的用意。” 刚说完话的太乙接着就被玉鼎顶了一句:“师兄,莫要说些咱们都知晓的事情,多说些咱们不知道的。” 十二金仙都乃是出身尊贵、天资聪颖, 元始天尊在教导一门上几近严苛,众弟子为了赢得师尊的夸赞胜师兄师弟们半分,门下弟子这般相处也习以为常。 “咳咳咳......”太乙被噎了一下,仓促的咳了几声。 十二金仙现在就剩了九个,他们几个还都被三霄给削去了顶上三花,若非师尊救治及时,再加上大师伯的出手,恐怕一辈子道途无望。 可即便已经被修为,万年的修为也要重新来过,身体也比从前虚弱太多。 太乙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已经觉得要了自己半条命。 他好不容易挣扎着挥开也不知道是给自己拍背还是给自己来梭子的玉鼎,自己缓过神来,和难得没出来摆威风的广成子递一个台阶:“大师兄,你说句话啊。” 师兄弟几个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往日里他们一提截教,大师兄比谁都冲在前边。 怎么大师兄今日如此安静。 广成子睁开眼睛,浓浓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似在打坐调理内息,实际上想起截教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尤其他们商议的究竟是什么?是那个湿生卵化之徒不知道给师父下了什么咒,惹得师父竟然要收她为徒! “都别说了!” 他大喝一声,挥了一下衣袖站起身来。 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等着大师兄先发表他的看法,毕竟大师兄及其注意威仪。 若是伤了他的面子,恐怕还要记仇许久。 广成子环视现在仅存的的八个师弟,对跟着多宝一同叛教的弟子恨得牙痒痒,但还是维持着大师兄的尊严吐露出来一句:“别忘了,阐、截两道本是一家。” 这话一说完,四面寂静无声,比广成子说一百遍安静还要用。 “那兔子.....那只兔子.....上一次我同姜子牙一起面见师父,师父说要收那只兔子为徒。” “既然是同门,往后不许过多猜忌。” 说出这话,广成子只觉得憋屈。 他们几个.....哪一个不是天生天养的先天之灵开蒙之后拜入阐教,就连黄龙也是有几分治水功德之后感动了师尊这才拜入门下。 外门弟子之中最差的姜子牙都是一个生而知之的人族,修道四十年便领下了封神榜。 若教他们和一个湿生卵化之徒一同修道,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岂有不憋屈的道理。 可师尊的命令哪里会有什么不对,想来也是记挂着从前情分,那畜牲又无什么庇护,这才收在阐教之中。 几个仙人听了面面相觑,心里里也开始盘算了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记得昔日师尊究竟有多讨厌截教弟子场景的,总觉得这次太过出奇,有一种梦回还在伐纣之战的稀奇感。 但奇怪归奇怪,师尊未曾召见哪里有他们过问师尊命令的意思。 他们还需要好好修炼,赶紧回到仙途,不让师尊失望,才是正事。 ...... 何为天道圣人。 亿万生灵之中,只有寥寥几道鸿蒙紫气。 超脱六道,无人敢为敌。 这是曾经道祖紫霄宫论道之时为洪荒诸多生灵开拓的新的顶峰,这是多少生灵梦寐以求的修道至高。 为皇为帝,终究在圣人面前落了下风。 可今日,圣人之中最不讲情面,最为冷漠连嫡系弟子见了都瑟瑟发抖的圣人,就在这泠泠晚风之中衣襟凌乱,唇上多了一个咬痕,虚张着护卫的手臂都显得有些无措。 那素日里整洁规整,穿戴无不肃穆华贵,比云还要皎洁的宽大道袍包裹着圣人巅峰时期最耀眼的身躯体魄。 兜率宫之中没有阳光,清冷的月光越过窗棂,洒下一地的冰霜,照亮了最久远的雪。 殿内,最大的冰霜却已经被融化的不知要如何是好。 “下来。” 只需要一念之间就可以恢复原样,可元始却并没有随着自己从前的心意做。 自己从前会这样吗? 但他愿意纵容着。 只要容白愿意亲近他,那就没有什么做不得的。 “师父喜欢的,对吗?” 他怀里不安分的小妖好似已经看明白他在她的面前所有的严肃都已经是步步后退,娇娇着绵长着尾音清吟。 小孩子是不会看什么脸色,也不懂什么叫做场面话和客气,她已经要问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若不问到,誓不罢休。 当着那一双赤诚的、只相信你的那一双眼睛,说不出任何违心的话出来。 元始已经做不到了。 从一开始他紧扣在她脖颈上还没有用力的手,因为她的难受而松开之时,就已经做不到了。 “是...咳...是喜欢的。” 将她拢在怀里的圣人没有理会与自己身份不应该出现的凌乱和无序,而是关切着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不算是命令。 而是低声的哄着。 商量着。 “下来吧,你现在没有修为,需要好好的待在师父身边。” 容白点点头后,自己没有动作,就指尖相触,整双手都被握住,被师父带到了床榻之下。 光裸的足尖点了点,踩着元始履上的重量也随着变了变。 “咿?师父你看。” 显然没有记忆,但是已经把握到师父对她包容的小兔子已经开始没有束缚的作威作福了,直接跳下了元始的履前,足尖落在了兜率宫的地面上。 元始眼神幽暗,在足尖就要落下的一瞬,裙摆掩藏下的精致便被履所包围住。 他也不知自己跟着了魔一样,让容白下榻却未曾为她变出鞋履。 而在她要离开的那一瞬,即便兜率宫身为圣人居所,定然不会有尘埃产生。 他依旧是动作比理智更快一步的变出来,不愿意让她沾染片刻尘埃。 所幸,小兔子已经有了新发现。 并不理解师父千回百转的心思。 “慢一些,这是怎么了?” 蹲下身从床榻底下掏出来东西的容白露出了娇艳的唇瓣:“看,师父,我发现了什么。” “一颗花种。” 元始绷着脸,想着应当是金银童子侍候不力,才在地上落下这种杂物。 微沉的眼神只在看向容白的时候瞥过了一眼,说道:“这花种没有灵气,不会开的。” “我带你回玉虚宫,玉虚宫里有很多灵植,你一定会很喜欢。” 圣人说它不会开花,那就一定不会开花。 一颗花种,连花都不会开,那就是无用。 即便是一颗天赋异禀落地生根马上开花,紧接着便能修成人形的花种也不会惹得元始多看一眼。 何况是一颗无用的花种。 他伸手抚平容白因为蹲下捡起花种显得毛躁的发丝,一下一下的,细致而真挚。 可容白低下头看着掌心里,小小的,黑漆漆的一颗种子,不知道怎么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觉得好难过。 “师父,我想留下它。” “我好喜欢它。” “即便是它开不出花,即便是它一直会在土壤里,我也喜欢它。” 她这种喜欢,是单纯直白的喜欢,没有任何的杂质,没有因为任何的外质。 纯粹又干净。 就是喜欢而已。 元始这才将视线落下了容白手中捏着这颗花种之上,他希望容白永远转注的看着他,自然要对这种没由来的喜欢多了几分探究。 可圣人审视的目光落下,不论怎么看都是一颗寻常的不能在寻常的花种。 这种东西,若按照他以前,连出现的玉虚宫方圆数百里的资格都没有。 可如今黑暗里早就岌岌可危的裂缝骤然坍塌,万丈光芒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他的小兔子想要的,只要向他开口。 莫说一个花种,就是瑶池蟠桃林,天庭玉帝座,只要容白想要,他也给她弄到。 “好。” “那就收起来,带走。” 他微躬下身,将脸探在了容白面前,依旧端着一张沉静清冷的样子:“你若是想哄师父,不应该哭,应该......” ...... 师尊回宫。 嫡系弟子被召见。 几位仙人低下头屏息凝神,知晓或许师父要给他们介绍一位早就相识但有仇怨的小师妹。 “平身吧。” “来见过你们师母。” 137 封神 神仙梦冷忆鸾钗 第一百十七章 圣人的身躯微微躬起, 双手负于身后,将那一张高不可攀的玉璧面容低在容白面前。 泛着莹莹光泽的白发落在她的身前,容白听着他说:“你若是想哄师父,不应该哭, 应该......” 她想起来, 自己跟师父讲的, 亲亲就是哄的意思。 虽然她觉得, 他们以前并不是亲的这里。 但显然, 师父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亲。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快, 一定是刚刚醒来虚弱导致的。 在看着师父的时候, 也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容白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而后在看着元始的时候也不再闪躲,坦率的迎上师父。 漂亮的无可挑剔的小兔子主动走到了猎人身边, 如同冰雪撞在了岩浆之上, 嫣红的唇瓣轻轻蹭了蹭圣人。 被蹭上来的圣人喉结滚动,看着她一触即分,有些仓促的别开眼睛:“我不修造化之道,你既然喜欢这颗花种, 那之后咱们便去镇元子那边走一趟。” 她既然喜欢,那就给她最好的。 何况, 镇元子那里有的, 还不仅仅是五庄观比寻常仙地洞府多出来的生机浩瀚。 容白不知道这个镇元子是谁, 干巴巴的点点头。 “唉,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外头都快闹翻天了。” 太上老君的声音从窗棂外头跳出来,说完了之后还画蛇添足来上一句:“我能进去吗?” 说完就自己进来了。 他身为老子的善尸, 和老子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到底是同源。 善尸者,内心之中压抑的极致善良。 “师父.....这是......”容白往元始身后躲了躲。 “你师伯。” 容白蹭出去,看着太上老君含笑鼓励看着她,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便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勾了勾元始的掌心,而后说道:“见过师伯。” 一旁的元始平淡开口,仿佛圣人只是点评了天上的云真白一样的自然:“你还有一个师叔,因为有些事做的不对,所以被关在了师祖那里。” 太上老君知晓元始既然要让小白失忆,必定就为了掩藏什么真相。 但他没有想到,散了人家大罗金仙的修为,给人清空了记忆,就为了给人换一个师父? 而且提起通天来的时候还这么的平淡,仿佛一切都本应该这样一般。 他还以为.....会只字不提通天。 元始平静无波的衣袖之下回拉住容白的手,衣袖层层叠叠在一起,指尖相触。 “那真可惜,见不到师叔了。”容白安静的应了一声,元始自从开口之后便升起的那颗心这才落下。 就是这样的。 只要他收她为徒,一切本该就是这样的。 太上老君已经无话可话,临走给元始塞了一些之前炼制的丹药,不仅容白需要,阐教他那仅剩的九个弟子被削去了顶上花也需要时不时的嗑一颗补一补。 兜率宫总算是恢复了寂静,寻常也无人敢过来。 微风轻轻吹动帘幔,也让长长的胡须随着起了波澜,衣摆之下数十只兔子在他衣摆边上到处蹭蹭。 太阴星君......不,是太阴星的主人,不,也不对。 封神之后,原先的太阴星君常曦被明面上架空,殷商姜王后被册封为太阴星君。 但实际上即便妖族式微,常曦闭门不出,但生来就属于太阴星的常曦也不会失去这个领地。 也幸好她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姜王后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这才能够一同生活在太阴星。 常曦身为太阴玉兔,不会养兔子。 养兔子的是嫦娥,她的兔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老往他这跑。 太上老君一动不动,怕一脚就把这些兔子给踩死了。 即便他的修为不比本体,但一脚下去,也不是这些还未能够修出道体的小兔子可以承受的。 他有些失神的想,通天是斩去了本我,所以越发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谁劝都已经不行了。 所以最后截教尾大不掉,牵一发动全身,不仅牵连了整个截教嫡系,还因为护徒弟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他的本尊斩去了善尸,也越发克制,纵览自然,想要什么都不变,想要什么都好。 那元始......他这个最是深沉,这么行止从未有过差错,唯有封神之后才露出自己半分私心的元始,斩去的又是哪一尸? 老君猜到了些什么,深呼一口气看着脚边围绕的兔子们,捧一只在手里,软乎乎的。 ...... “师父我可以原型待在你的头上吗?” “不想动了。” 元始漠然,他想起自己无数次看着通天耍赖之后带着容白离开,摇摇晃晃的顶在头顶上一团毛茸茸,游览整个昆仑。 师徒两个一点正事也不干。 想着若是容白是自己的徒弟,定然要让她改了这种娇纵出来的坏习惯。 毕竟他和通天可不是一样的性子。 可现在,他看着容白伸手抓着他的衣袖,布料被她弄出来几道褶皱,衬得她的指尖粉意越发清晰,比道祖赐下的那一棵蟠桃的花还要好看。 像是在委屈,但更是在撒娇。 元始见过她真正的害怕是僵硬的仿若一直死去的兔子,若是自欺欺人没有被他发现那就绕路逃离。 委屈的时候也是默不作声的哭,现在这样开口,无非就是仗着有恃无恐。 但偏偏,元始垂眸看着她,多少不可娇纵的训斥之语在嘴边,临了也只说出二字。 “上来。” 花种被好好的妥善安置了起来一并带回了玉虚宫之中。 元始来的时候有多高调,离开的时候就有多么的低调。 直接缩地成寸,就到了玉虚宫之中。 容白对什么都会很好奇,元始也不厌其烦的为她解答。 她变回了道体,原型太小了,衬得地方更大了。 那双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恢复成了道体时候的普通黝黑眼眸,他也未曾第一时间内发觉。 玉虚宫太大,她不愿意多看。 唯有充满着元始气息的主殿,她上下巡视了一圈,就像是也给自己圈地盘一样。 等全部看了一遍,她拧了拧眉觉得有些怪,但回首见元始整在不远处一直注意着她,放下了心下的怪异之感,直接变成了原型一蹦一跳的跳在了他的怀里。 师父怀里有一种莲花香气。 又伴着清清泠泠的味道,她喜欢在他怀里睡。 这个味道,这个怀抱,总让她很安心。 元始努力的忽略容白在他身上跳舞。 一下子蹦到了怀里,也不怕他接不住,然后一下一下的在乱动,从掌心,到了手臂再到肩上,整个兔子好像有数不清的精力。 吃了许多补药之后联系阐教功法,哪里还有刚醒来时候的孱弱模样。 他眉间微微皱起,见容白越来越过分,直接将她小小的身子拢在了掌心之中,一只手抚过她的脊背,正在抗拒的小兔子身体瞬间融化成一只小饼饼。 软趴趴的就在他的掌心里。 只让人觉得有些黏糊糊的。 容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掉了,赶紧逃离开变成道体,叉着腰问:“师父怎么这样。” “不可以这样揉我的。” “我帮你按摩,你还揉我,师父坏。” 原来她忙和了半天,是要给一个天道圣人按摩。 元始看着她青丝有些凌乱,上头还因为到处蹦跳沾染了些许薄汗,招手让她来身边坐下:“师父也是投桃报李。” “过来,我给你编发。” 截教那几个,总显摆给她梳头发。 哪有多难,只看一眼便会了。 容白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十分乖巧的就跪坐在他边上,背对着他,什么也不多问一句。 她已经信任到不需多问,她已经肆意到可以发脾气了。 元始察觉到这个进益,脸上的冰霜消融,在她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一个浅浅的却充满温柔的笑。 往日里视众生于无物的圣人指尖穿过锦缎一般的长发。 “修炼的可好?” “我觉得很好。” 从来没有一个弟子敢在元始面前说这句话,但他听着丝毫不怀疑的点点头,而后说道:“等让广成子他们拜见过你之后,过些时日带你去镇元子那里。” “师父真好。” 她回头看他,外头晚霞映照,倒映在她眼中绵绵情谊,那圣人也被这样的眼眸给摄了心神。 ..... 广成子带着几个师弟进来的时候,自认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已经安抚好了师弟们的心态。 他既然是门派大师兄,又是窥见了师尊想法的弟子,自然不会让师尊失望,也断断不会做出忤逆师尊之事。 那只多宝鼠,有什么能耐和他相比? 但他没有想到,情形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凛然孤高的圣人一开口,就让广成子这些时日为自己建设的所有心理全部付诸东流。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想起从前他听说娲皇派下轩辕坟九尾狐下凡魅惑帝辛时候的得色。 如今,这就是报应! 上清通天,好歹毒的心肠! 原来这就是那位师叔留下来的后手,可怜他的师尊依旧当阐截两教是一家,哪里能够想到上清通天的计谋竟然如此歹毒。 可千万句忠言逆耳的话要说出口,在看到师尊睥睨过来的眼神之时,广成子咬了咬牙,朝着师弟们使眼色,躬身先行了一个道礼。 后又换做一个大礼。 咬着牙说道:“见过师母。” 容白眨了眨眼睛,她能够察觉出来几个师兄的恶意,看着他心情不好,自己心情越发畅快了。 于是十分贴心的补上一句横扫所有人。 “诸位师兄,你们放心。” “以后咱们各论各的,你们叫我师母,我唤你们师兄。” 138 封神 君披鹤氅独自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欺人太甚! 广成子如何也想不到这截教余孽竟然能够如此厚颜无耻, 真的将这个称呼给应下。 师父说归师父说,你这个孽畜,有什么脸面做我阐教弟子,和我们一同论师兄妹。 又有什么脸面敢亲近阐教教主, 让他们一众唤做师娘。 可礼已经行了, 他们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真忠言逆耳跟师尊说不行? 广成子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其他师弟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即便是真有心,也会撺掇着他来身先士卒,惹师尊生气。 果不其然, 玉鼎在下头挤兑太乙, 太乙回挤过去, 黄龙和玉鼎关系最好, 入门最晚, 也不知道以前阐教和截教还有一起和颜悦色的时候。 见气氛凝结,想起来诸位师兄骂的截教余孽, 大着胆子直起腰来叫板便说道:“此事不妥!” 元始垂眸看他。 凉凉的,冷的他即刻哆嗦起来。 和他们被三霄削去顶上三花的时候一样的眼神。 眼见几个师兄没有像是以前一样附和自己来唾骂, 黄龙犹豫了一下,看着诸位眼观鼻鼻观心的诸多师兄:“大师兄,你说句话啊。” 元始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容白歪着头看他。 诸位师兄弟如释重负。 广成子抬起头来, 他嘴唇嗡动,素日端正文雅的道人只觉一身冷汗。 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昆仑山上, 多宝行, 而他被点出之后做不到的时候。 阐教首徒,对他来说是无限的荣耀,亦是多年阴影。 大事上约束不好师弟, 普贤、慈航、文殊只需要寥寥数言就能够弃多年修为于不顾,直接去了西方教。 对外战胜不了截教弟子,多年道途差一点烟消云散。 现在小事上,亦是无法约束好师弟们,才让师弟们在师尊面前口不择言。 他呼吸急促起来,生怕下一刻看到的便是元始冷漠的让退下的声音,心口也微微起伏,再重重拜下:“见过师父,见过师母。” “诸位师兄,恭迎小师妹加入阐教。” 后头几个吓得要死,但又不是黄龙那么莽的,赶紧找补说道:“见过师父,见过师母。” “诸位师兄,恭迎小师妹加入阐教。” 听到没有,都听师母的。 师母说是各论各的,他们就各论各的,没有一丝不遵从的意思。 元始这才点点头,看向容白,像是在询问她是否满意。 容白却有些晃神。 她原本只是察觉到了眼前这些师兄们对她的恶意。 应该算是恶意,但不是恨得杀了她的那一种,而是眼底里又是轻蔑又要谨慎,恨不得将她拉下来的那种“恶意”。 若是她的原型,早就敏感的翘起来耳朵。 所以一报还一报,她也就是想要捉弄一下几位师兄。 ——最小的小师妹养着病突然升了个辈分,师兄们怎么也不会愿意。 逗弄他们一番,就起了一点坏心思。 看着对他们自己生气,但又只能忍气吞声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好玩。 但是.....好笑好玩过去了,容白才发现事情和自己一开始的认知并不一样。 她本以为自己是重伤之后失去了记忆,也同几位师兄一般失去了功法——她知晓刚刚结束了和那位被关起来的师叔之间的门派斗争。 几位师兄也都是被削去了顶上三花正在养伤。 这是她拼凑出来的真相。 不过.....几位师兄恭迎她加入门派,若按照常理来说,不应当是“欢迎回来”吗? 容白如墨蝶一般的睫羽颤了颤,收回了放置在广成子身上专注的目光,和元始笑道:“我也想要见识一下大师兄的厉害,不知可否能否和大师兄比试一番?” “好。” 他对容白很有信心。 容白在通天那里一边陪着师父玩一边修炼都能练成她的修为。 何况现在她亲自教授。 正好也让他们几个看看,究竟从头开始要如何从头开始。 若只记得从前显赫来遗憾现在修为弱小,若这种心态,即便吃再多的仙丹也补不过来。 “你!” 师兄弟几个并不知晓容白修为付诸东流,只以为容白是故意因他顶上三花之事来当着师父的面来削他的面子。 黄龙快人快语,实在憋不住,眼见师尊已经同意,就不敢再说些什么。 只暗暗想着,等会去就给大师兄烧香。 以后少骂大师兄几句。 毕竟大师兄确实不容易。 ...... 一个注定会失败的比试,一个注定会迎来唏嘘直面自己失败的比试。 广成子在拿出剑之前心里翻江倒海的心绪一团乱糟糟,在看着容白变换出一柄剑之时仿佛绿叶坠落的时间也漫长了起来。 漫长的觉得煎熬。 但等容白挥出手中一剑之时,他才呼出一口气。 怎么.....她的修为也没有了? 难不成,她为了加入阐教,为了拜师父为师,直接放弃了自己大罗金仙的修为? 而且,越是对招,越是熟悉。 这分明是阐教功法! 她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修为,重修另一本功法? 容白的情形和多宝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多宝那一日是临阵叛逃,背弃师门,罔顾多年通天教主对他的栽培之恩,也辜负了那么多尊敬他的同门。 重修西方教的功法舍弃截教功法才属于应当的,否则你用着道家功法当西方教的官儿,谁能够放心? 谁能够服气? 但容白不一样,万仙阵那般情形通天教主都护着她,她是截教唯一被保全下来,没有沾染片刻业力的。 若说师父念着旧情庇佑,若说是通天教主的阴谋,可若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多年修为从头开始,这无异于剔骨削肉,杀人诛心。 ——他们这么恨截教,无非也就是因为三霄直将他们的道途击碎。 原来.....不是阴谋,而是迷途知返? 那西方教的两个秃驴怎么能够师尊相比,如此行事,必定和他们一样尊敬师父。 即便是一个孽畜....出身低些又如何,师尊喜欢,不会被阴谋所累就已经够了。 广成子想的天花缭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剑劈了过来,带来的攻势让他想起来了昔日在昆仑他和那些截教弟子一起比试的时候。 他们那些畜牲野性难驯,加上通天教主的教诲对上阵来直戳要害,丝毫不婉转留情,也不给自己留余地。 又想起了从前被截教弟子一直压制在头顶的阴影,广成子连忙回击。 两个人同样是重新开始修炼,反倒是有来有往起来。 唯一不同的变化广成子还有数十万年的对敌经验,而容白从一开始奇袭占了上风之后便和广成子不相上下起来。 不过,容白觉得或许自己天生就适合打架。 她只参悟心法之时觉得融会贯通,可心法归心法,对阵之时功法法宝武器体魄都会影响胜利的关键。 所以,除了一开始因为对敌经验少的磕磕绊绊,未过多久她就能在广成子面前再站一次上风。 而后那柄裹挟着恢宏剑意的利刃也随着进攻,直入广成子头面。 比起容白的越来越娴熟,本就更依赖法器对于近身之事不擅长的广成子在容白的步步紧逼之下落了下风。 容白衣摆凛然,嘴角洋溢出一个肆意的微笑,手中剑意越发的潇洒,大开大合。 忽的,她眼睛微微眯起,折射出今日玉虚宫的阳光。 仿佛昔日昆仑山苍穹之上的碧空落在了她的眉眼之中。 手中剑招式大开大合,凌厉压制着,不给对手留一丝喘息,挑过广成子的剑落入泥土之中。 而令元始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容白空置的另一只手中突然出现一柄比现在手中剑要长几分的剑刃,直直的比上广成子的脖颈。 若非她心中有数,那把剑在比试的时候,恐怕已经划破了广成子的脖颈。 元始脸色一凛。 双剑。 这是通天用诛仙四剑亲手教的。 而他在容白失忆之后,并未让她见过任何的双剑武器。 诸多师兄弟怔愣的看着已经陷入在泥土之中只剩下剑柄的剑刃,遥遥叩问自己能够在容白手中走出几下。 ——难不成真要一直输? 容白展颜一笑,收回手中的剑,朗笑着开口,端的是睥睨天下的气势,狂妄万分,皆不入眼。 “师兄承让。” “若是师兄们不愿,日后在称呼我的时候可以换一个称呼。” 几个师兄弟涌起一丝希望:能够不叫小师妹师母了。 却见容白遥遥对着元始行了一礼,不慌不忙的环视四周:“可以叫我师娘。” “这样也显得咱们亲近你一些。” 黄龙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连广成子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容白。 容白却昂起了头,潇洒的挥了挥手,就飞起了元始身边。 那双狡黠的眼睛看着他,忍耐着心里的喜意。 “师父,我厉害吗?” 你快夸夸我。 元始悟出来了这句话,他眼里没有玉虚宫碧空如洗的蓝天,也没有草地的浩瀚。 眼底里只有容白那一张骄肆的容颜还要那双倒映他存在的眼眸。 只看见他。 “特别厉害。” ..... 太清崇尚自然,万物不争。 上清崇尚万物平等,争一线生机。 而玉清,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看着众生因为量劫而争斗,习惯了众生万物血肉模糊。 习惯了从高处睥睨,习惯了审视所有。 所以他从灵魂之中散发着一种可以成为残忍的冷漠。 他总是高高在上的旁观着。 他们一众同门之中,除了娲皇为功德成圣之外,其余的皆趁了人族的机缘为立教成圣。 无一人能够斩三尸证道。 普天之下的寥寥圣人之中,唯一一个能够斩三尸成圣的是如今早就已经合了天道的鸿钧。 但三清和娲皇是道祖嫡系,一开始所尝试的成圣之法就是斩三尸。 无人知晓,元始天尊究竟斩去了哪一尸。 只是他斩去一尸之后,就将那只手放在了容白纤细的脖颈上。 他试图摧毁让他染上凡人诸多情绪的祸源,却在一声嘤咛之中停了手。 而后只剩下了飞涨的欲、望。 他遵循自己的本心,忘记了刚才烦恼的一些事,抬手就将属于自己的小兔子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屏蔽了试图窥探的视线。 元始的怀抱还带着一份冰凉,却十分宽厚。 足够容白在他怀中做尽一切坏事。 享受被密密麻麻的的保护和他妥善安排好的一切。 她坐在他的怀里衬托的有几分娇小,完完全全的被他的气息笼罩着。 如一张蜘蛛织造出来的网,将所有危险隔绝在网的外头,也叫其他寻常人不敢靠近他的宝贝。 容白被元始的笑晃的花了眼睛,也忘记刚才在想些什么。 下意识的环上他的脖颈,而后顺着她的本能舔上了他的唇。 她刚才赢了。 师父就是要给奖励的。 元始早就知晓她的唇是多么靡丽娇艳,像是吸纳了周围眼前颜色在她唇瓣之上一样。 她的眸光是懵懂的,又是柔软赤诚的。 他吻了上去。 他再一次沉醉其中。 他早就无心抗拒。 到最后,主动要起来奖励的小兔子剧烈的推拒着。 百依百顺的师父这才松开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微微肿起来的细腻,开口问道:“怎么变换出了双剑?” “我只是觉得,只挑开他的剑,并不能保证我的胜利。” 她的胜利,需要万无一失。 元始眸色幽深,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 ..... 下头远远的,虽说瞧不真切,但只一下也尽收眼底。 玉鼎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要怎么说,等着行礼告退之后说道:“这截教小师妹......” 广成子:“住口。” 众人看他。 “什么小师妹,分明是我们阐教师娘!” ...... 镇元子并不乐意元始天尊的到来。 即便元始天尊归规整整的下了帖子说要来论道,知晓他真正目的的镇元子也不乐意他来。 但等他来的时候眼见着元始天尊高高在上的乘坐着九龙沉香辇,祥云绕顶,仙鹤开道的样子,等落下的时候。 那冷凝的面容之上在头顶顶了一只不到手掌的小兔子时候,才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容白,这位便是镇元子。” 容白乖乖巧巧的从元始头上下来,幻化成道体。 镇元子的两个童儿也好奇的张望着她。 她对镇元子这里草木萦绕的灵气很喜欢,雀跃的心情使得她人形的时候也没有忍住一蹦一跳的。 “镇元子大仙好。” 可越往里面走,越靠近那颗郁郁葱葱,带着无限灵气的人参果树,容白却觉得自己越发不能呼吸。 只有微微的力气唤了一声:“师......” 那一句师父还未说完便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滴在雪白的裙子上,仿佛沾染朵朵妍丽红梅。 元始在她察觉到不对之时将她抱在怀里,此时镇元子也没有空闲来想什么生气不生气了,只觉得特别像是元始故意赖上他。 可元始心高气傲只会明抢,哪里会用阴谋。 看着刚才蹦蹦跳跳的小兔子现在脆弱的倒在了元始怀中,如同云一般马上就要飘散。 不论元始这个圣人输入再多的法力也未曾醒过来,让他恍惚之中想起来同样在他怀中飘散的那一个故人。 “先到殿内,我好好诊断一番。” “既然在我这,就绝对不会让她有事。” 这话也是自证清白,绝非他之授意,才让元始天尊的心尖至宝有损损失。 但镇元子用他最容纳万物的功法实施在容白之后,多年已经清静自在习惯了诸多变换的镇元子依旧颤颤巍巍的揪掉了几根胡子。 “道友。” 他看向元始,眼中尽是谴责。 “她已经有孕。” 139 封神 珠翠香销鸳瓦堕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镇元子的话里充满着谴责和不可置信。 他身为地祖, 本就德高望重,不涉及量劫之中,又有保命的法子, 对于外头的信息知道的也清楚些。 三清决裂, 元始天尊与老子联合西方教二人破了诛仙阵, 截教不复存。 这件事他早有预料。 毕竟三清道不同, 根深蒂固的偏见不足以让在昆仑山一同修道的三个兄弟闹翻, 却足以让身负各教气运,已经分家了的三清彻底的为偏见划上一个割袍断义的旗号。 可他没有想到元始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 前些时日有传言之时, 他还道元始竟然还有些良心,至少保住了通天唯一嫡系弟子的修道之路。 即便明面上改归阐教弟子, 至少比大罗金仙修为归封神榜束缚要好。 还算仁慈。 但今日只一眼, 他便看的出来, 这位在风波之中最中心的弟子现如今全部修为都已经尽数散去。 现如今身上的修为十不存一, 哪里还有之前截教嫡系传在他耳中时候威风凛凛的样子? 她口口声声唤的都是师父,眼底里无忧无虑的样子和在望着元始充满信任赤诚模样,显而易见元始这位“师父”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 结果! 他现在诊断出来了什么? 这个年岁才一万出头的小道友, 有了身孕。 有了他的孩子。 若是从前修为来孕育元始的孩子,即便有些勉强但也不会和如今这般难受。 “你既然嫌弃她,又.....又何必如此待她?” 镇元子觉得自己好似许多个年会没有动怒了, 做一个心平气和平静的看着世间所有的曲折婉转已经是他为自己选定的命运。 可他如今从容的老者面容被打破,指着元始的鼻子气的浑身颤抖, 咬着牙从牙缝之中挤出来还算婉转的话。 “并未。” 元始的脸色平淡,镇元子从来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就这样清冽的反应,足以让本身还记着身份地位和面子情不能撕破脸的镇元子怒极反笑。 “你并未嫌弃她?还是你并未抢占师侄?” “都是洪荒老人,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一次来惦记的就是我庄中那一棵先天灵脉人参果树。” 都是一同紫霄宫听过道祖之讲道的, 谁又不知晓谁。 对人参果树的珍重好似一道阀门被解开,镇元子将多年积攒的怒火一并发泄了出来:“你嫌弃她是湿生卵化兽族延续的血脉,那你为何还要如此欺负她?” “你是不是现在日子过得太顺,忘记了以前龙凤麒麟三族还在的时候,大罗金仙修为到底是怎么艰难的修炼出来的?” 谁的修为不是一点一滴修炼的? 就连贵重为三清,也是从蒙昧化形之中在修道这条路上上下求索。 可元始轻而易举的废了她的修为,清洗了她的记忆。 现在还要为她换一个出身。 “你这么嫌弃她,为什么还要让她怀上孩子?你难道不知道三清的血脉究竟在她的体内会有多大的反应吗?” “为老不尊!” “道貌岸然!” “你打着师父的名声,强取豪夺啊!” 不论镇元子如何大怒,元始的情绪也未曾掀起任何的波澜,显然他的心思并未在镇元子咒骂之上。 只在他骂完的时候轻轻抬眼看着镇元子,眼中泛滥着冷冽的独占欲:“我要她好好的。” 镇元子也并非没有脑子,意气上头便什么都不顾。 他这么酣畅淋漓的开口骂元始,一是因为私怨早就想骂,二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元始的态度。 元始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人参果树。 人参果树乃是先天灵脉,但比起黄中李和蟠桃之树,一是未曾沾染任何的因果,二是没有任何化形的可能,三就是没有身负任何的业力。 先天灵宝之中,现如今唯一能够符合这些的唯有他的人参果树而已。 元始强取豪夺,在他心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就连他一开始为阐、截二教惋惜为天庭棋子的封神榜量劫,现在他都要为元始究竟齐身正不正保持疑心。 毕竟阐教全身而退,截教不复存。 就连通天都被道祖关进了紫霄宫。 若是通天还在?就他那个护犊子的样子,能让捧在掌心的小徒弟受元始这般磋磨? 怕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独吞气运,抢占师侄! 被他盯上人参果树,恐无带着人参果树全身而退的法门。 可峰回路转,小兔子有孕。 元始若要让她平安生下,那不仅不能再实施换灵之法,他还得小心翼翼的每日输送三清本源之力为小兔子调息。 否则以小兔子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平安生下,只会被拥有着三清血脉的孩子吸干母体。 要么就是不顾及孩子,只强行为她更换一个天生天养的身躯。 不过.....现在看着元始的反应,倒是对这个小兔子真有几分情谊。 ..... 镇元子离开了。 三颗已经成熟的人参果,五颗老君炼就的丹药,源源不断输送进容白体内的本源之力。 这才方将容白口中一直喷涌的血液给止住。 元始坐在一侧,从视线之上有些居高临下。 他看着容白的脸色,待施了法术清理了口中溢出的殷红血液之后,显得她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往日里叽叽喳喳爱来亲近他的唇瓣又再一次没有了血色。 容白的手比起他的来很小。 很细,又很软。 现在她无知无觉的躺在榻上,苍白的脸色哪里有从前娇纵桀骜的样子。 仿佛是他掌心之中的流云,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在他手中逝去,在他面前神魂俱灭。 他伸出手,止了为容白输送的本源之力,他的手指最后落在了容白的腰腹之上。 元始不敢伸手,只觉得镇元子那一句话压的他已经无法喘息。 她要的腰肢依旧纤细瘦弱,因为呼吸之后些许的起伏在彰显着她微弱的生命力,可他听镇元子所说,这里面已经有一个生命。 即便还未曾她的腰腹之中显行,已经能够感知的到了。 外头骤然响起来声音,窸窸窣窣的。 未过多久,太上老君就从殿外头走了进来,脚步迅速,是一经收到消息就离开动身过来。 镇元子趋利避害,心中自有一番成算,不该他知晓他从来不会再明面上探听。 尤其这些事表面上只涉及爱恨纠葛,实际上却涉及三清为何闹翻的隐情。 所以他不聋不哑不说话,知晓现在元始好歹不盯着他的人参果树之后就已经放了一大半的心。 剩下的辛秘自然不愿意多来窥探。 “这是怎么了?如此着急唤为兄过来。” 太上老君来的时候虽然因为元始的急切传讯脚步焦急,但脸上还挂着揶揄的笑意。 毕竟在他看来能够逗一逗这个弟弟也算是乐子事一件,口中还称着“为兄”。 想来在五庄观,又是因为元始非要折腾小兔子的事儿。 若小兔子和他闹,来让他劝,也是个常事。 他记忆力,本尊可经常哄以前的元始和通天,这种劝架的事儿他可是期待好久了。 ..... “大兄。” 太上老君刚走近,便听见元始这么唤他。 自记忆之中,这般称呼自从成圣之后便再也未曾出现过。 元始坐在榻上朝他看去,眼里涌现的竟然是迷茫。 太上老君顿住,不可置信的皱起苍白的眉头——身为圣人,也会有迷茫吗? “大兄,看看她。” 元始闭上眼眸,在老上老君来的那一刻他才露出的那一瞬外泄的无措。 五庄观里的装饰崇尚自然,返璞归真之美。 外头的金乌光芒落在他的身上,像一尊精美雕琢却没有任何生机的玉璧。 他不信镇元子的诊断。 甚至他不信自己感受出来的所有。 他只相信大兄的。 “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从前那双眼睛只会专注的对着通天,日日将师父挂在嘴边,连“师兄”“师姐”在她口中都会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好似在她眼里都是光芒万丈的信仰,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关注。 即使是他用着辈分压制在面前,强硬的使她只能够关注自己,可她只会僵硬着身躯,胆怯的要落泪。 唯有听着他让她离开,才如释重负的的行礼。 他想要让容白同他最为亲近,所以封神量劫之事一了,便去了碧游宫。 那时候,他将手伸在了她的面前,露出最温和的笑容。 可那一日山野孤寂,晚霞鎏金,她宁可以剑支撑,也不愿意握上他。 那时候,他仓促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所以后来他洗去了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了从前和通天在一起的岁月。 重新开始。 那时候他才知晓,原来伸出手之后,她那柔软的脸颊会贴在他的掌心,以馥郁的清香温度感染他掌心的每一个脉络。 但她蒙昧懵懂,他喜欢她。 她也喜欢他。 他们回到了正轨。 可即便如此,她还处于懵懂小兽对什么都好奇的阶段,两人之间还没有走到水、乳、交、融的地步。 她的修为,不足以承受他。 ..... “她......已有身孕。” 太上老君只一眼便感受到了同源之力,而后为了慎重敛了敛神色之后详细探查之后,看着元始犹豫说道:“你该知.....” 没道理元始查不出来。 那叫他来,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元始睁开眼眸,日光拢在他的身上,形成了金色的屏障,一般却深深地隐入暗影之中,只听他说:“大兄,有何法门,不伤她而取子。” 听了这话的太上老君忍不住的轻嘶一声,觉得掌心都弄出了热汗:“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 他没说出那个名字来,但下一步立刻说道:“我绝对不允许在我眼前你做出这个决定。” “既然通天早就已经......那你何不早些放手,莫要强求。” 太上老君眼里充满着反对,全部都是对元始所作所为的不认同。 那反对形成了最温和的一柄刀剑,身为本就想要以不变应万变的长兄,他可以在两个兄弟两败俱伤之时选出损失最少的一遍,也依旧可以在一件事情选出对他来说最完美的结局。 尤其是,太上老君是善尸。 而元始做的,过了。 “况且,这孩子要不要,还要母亲自己做主。” “你在这作甚决定。” 太上老君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现在小白兔怀了通天的孩子,这不正是说明和通天有缘,和元始无缘吗? 若是因为元始的一顿折腾将孩子弄没了,那可不行。 他觉得把小兔子送回通天身边,通天也能够了解他们的一片苦心。 一切又能够回到正轨。 等待着下一个量劫再开始,通天便能够重出紫霄宫。 “这个孩子若是要生下来,还得是要通天的本源之力,不然莫说是小兔子现在,就连小兔子本身大罗金仙的修为也无法平安生下来......” “大兄。” 太上老君还未曾说完自己的畅想,就已经被元始平静的一声称唤给止住了唇齿。 “我做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 若他不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谁劝都没有用。 他绝对不会让小白再回到通天身边。 找太上老君要办法无非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 但若是他真的不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他身为圣人,又怎会束手无策。 “你.....” 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如玉手掌紧紧的握成拳,元始垂眸看着在榻上昏迷的容白,忽然想起了今日她在怀中撒娇时候的样子。 她还需要睡眠来补充精力。 唤她起身的时候,总会在他的怀中藏着掩耳盗铃。 后来挣扎着起身,她说需要奖励。 那甘甜的浓稠糖浆在他的唇舌之中融化称盛盈流淌的蜜。 而后松开之后,靡软的红带着她的骄肆蛮怪,他总会被吸引的吻住她的睫羽,亲吻她的指尖。 每一寸都舍不得放下,心里泛滥的岩浆不知该要如何宣泄,只好一寸寸的摩挲在方能够缓解稍厘。 ..... 他微微低头,便直接亲吻在容白唇上。 转瞬即逝。 太上老君觉得自己本就不该在这里。 “大兄,这个孩子,我也没有说不要。” 太上老君腹诽,也不知刚才谁再问如何让孩子烟消云散,恨不得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要她想要留下,那这个孩子,就会好好的长大。” 他看着容白的眼神尽是温柔,太上老君才方察觉到元始原来要的不仅仅是掠夺。 他也有想要尽全力留下的。 他竟然也会想要听取别人的意见,而非自己强行做主。 从蒙昧诞生开始,就一直被偏爱的玉清,从来没有需要他竭尽全力、费尽心血才能够得到的东西。 即便是成圣,在他们的心里,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要么无人成圣,要么三清必须有圣位。 ...... 可现在,最为骄傲的玉清元始,原来也会有想要拼命留下,收着力气来珍惜的生灵吗? “那通天那里.....” 太上老君还是有些犹豫。 他始终认为若通天知晓才是最好的。 元始轻笑,执起容白细若梅骨的手贴在自己侧脸之上,洁白如云的发尾落下几缕蹭在她的手腕。 他有些笨拙的蹭了蹭容白的掌心。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像是强硬的蚌被自己哄着打开柔软的外壳突然亲近里面的蚌肉一般不自在。 但在他所知的亲密动作之中,这个才能表达他的情绪。 “三清本源之力,谁又能够分清究竟是谁的孩子?” 他笑。 “这分明是我的孩子。” “与通天有什么关系?” 140 封神 第一百四十章 …… 第一百四十章 分明已经是圣人修为, 普天之下也就那几人尔。 却偏偏因为心爱之人有了身孕而留在了五庄观,口中说着担忧惊扰了她。 镇元子有心腹诽,也只能忍着。 毕竟连同为圣人的太清都被传唤了过来, 驻守在这里为那个小兔子安胎, 也足以看得出对于这个生灵的在意。 唯有可笑的一点便是, 整个洪荒都知晓,元始天尊最为厌恶的便是披麟戴甲湿生卵化的生灵, 为此彻底和上清闹翻。 可如今上清被囚禁紫霄宫非量劫不得出之后, 元始竟然做出来抢占师侄, 会同他最为厌恶的湿生卵化之徒结合,还一颗圣人心全部遗落在了上头。 这件事若是通天知晓了,恐怕会笑的他连青萍剑都拿不稳吧。 镇元子想着, 手中杯盏落在石桌之上, 杯中落下点点涟漪逐渐流荡开来。 即便身在五庄观,他也未曾将灵识往原始住的那方放置。 圣人修为,足以让他和所有修道之人如隔天堑。 稍稍有些心思,便无法瞒得住。 但等着元始的孩子被好好的生下来之后, 他又嫌弃那小兔子出身湿生卵化, 又要夺了人生果树与她为身,那样反倒不美。 洪荒之人,除了他那个老友,哪里有简单的人物。 也就昔日一个太一, 庙廊之彦,殉在了巫妖量劫之时。 而元始手段太过于光明正大, 强取豪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好的主人,他问心无愧。 他若是继续坐以待毙,那还不如直接将人参果树双手奉上。 既然元始已经将把柄落在了他手里, 那倒不如让他瞧瞧元始究竟是不是真的行得正坐的端。 “昨日你们见容白道友之时,感觉如何?” 镇元子忽的这么开口。 清风不明其中意思,但还是事实说话:“我一见到仙人便觉得十分亲切,和老爷不相上下,就是天尊老爷有些骇人,让我不敢亲近,见着仙人呕血十分担忧。” “老爷,仙人好些了吗?” 听着这话的镇元子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 他算是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昔日昆仑山论道,他见过那个跟在通天身边的小兔子,哪里是现在单纯娴静的模样,即便是有,也是只对着她师父和亲近的弟子。 他见过的。 在昆仑山下,她御着草木,眨眼之间以地上鲜草为武器,野草随她心意疯长转眼便束缚住了足下,那草木任是用法器如何砍折也未曾有过损伤。 那小兔子以绝对的实力赢了一群新拜入通天门下并不服气的弟子。 镇元子还记得那张脸上的意气风发,那双眼睛像是苍穹之上的灿灿烈日,弥漫着淡淡的金。 又好似笼罩夜幕千山万水的月,裹挟着她独有的热烈和骄肆,和指点天地的意气。 连风都偏爱她三分。 可如今再见,她懵懂的看着整个世界,好奇又胆怯,小心又跃跃欲试。 如一个初生的幼崽。 恍惚之中,便是被他点化的清风、明月刚刚显形之时,也比她现如今情形来的要有所知一些。 “原来如此。” 他呢喃道。 “老爷,老爷,你还没有说仙人到底怎么样了呢?”清风见着镇元子想的远了些,赶紧大声喊着他回神。 “别吵,她自然是没有事了。” 想明白其中关窍之后,镇元子甩起衣袖来那叫一个酣畅:“在取两枚人参果去给小友送去。” 他可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道友。 ..... 五庄观之中,苍穹之上太阳缭绕,金乌当空,却下了一层白茫茫的大雪。 大雪覆盖着万物荣枯,风一吹过,若修为不高者便觉得遍体生寒。 唯有在呈中央环绕的人参果树千万年来依旧郁郁葱葱。 百年来轻易不敢靠近,在五庄观之中已经隐隐约约形成禁地的房舍之中格外的安静,连鸟雀经过噗搜着翅膀的声音都没有。 容白觉得自己只是浅浅的睡了一觉。 临睡之时感受到了来自又让她觉得亲近又让她觉得难以呼吸的压抑感觉,没由来的一口血红就喷涌了出来,还来不及告诉师父一声。 自己其实只是有些困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自己埋在师父怀中,被师父彻底的笼罩着。 视线小心翼翼的越过师父宽厚的肩膀,不想将正在入定的师父打扰,往周围景象看来忍不住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 还在镇元子仙长这里。 莫不是让师父担忧了。 而且师父一个从不需要睡眠的圣人陪着自己在床榻上酣睡,莫不是此地主人都会尽收眼底。 不对。 等等。 容白骤然坐起身,纤细的手掌抚在肚腹之上,她斩金截铁的说道:“我怀上了小崽崽。” 一旁的元始在她睁开眼睛之时便已然察觉到,见她如此肯定的这么说着,也随着坐起身来,嗓音有些喑哑,还带着迟疑。 眼中晦暗比晚间时刻那场暴风雪来的时候还要压抑。 “你可喜欢?” 他本以为容白会问他为什么会有孕,亦或者容白的千万种反应。 但所有的预测都未曾推演出来容白此时此刻醒来之后的欣喜,还有眼下那一抹渲染开来的绯红羞怯。 “当然喜欢。” 她歪了歪头,看着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眼元始。 有些干涩的咽了咽口水,是在怀中她已经做的远远不够。 指尖从衣袖之中探出,越过他衣袖的布料,直接感受他冰冷的体温。 再贴上那一刹那,她才方觉自己能够得以片刻喘息,找到了足以栖息之地。 柔软的触感贴上冰凉的温度,她使劲蹭了蹭,将自己塞进了元始的怀中,感受那一点冰凉顺着脉络一寸寸染上自己的温度触感和那伴随着莲香的清幽。 她如此的着迷。 听着元始如此不明所以的一句话,容白便觉得腰腹之中难受的收缩,眼中便已经含了泪水,不可置信的开口:“为什么问我喜欢不喜欢?” “难道师父不喜欢吗?” “难道师父不喜欢我们的崽崽吗?” 她发出了脆弱的呜咽,紧紧的咬着唇,紧盯着元始,眼中流淌着的全部被委屈覆盖。 “容白,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元始干涩的问出这一句话,黑亮沉寂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就在眼前的侧脸。 喉结滚动,从唇齿之中挤出这几个字。 可比他理智更快一步的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在提容白拭泪。 元始的手被抽离,容白手指只能把玩着元始绣着苍劲云纹的腰带,指腹不由自主的开始摩挲上头的痕迹。 听着他这么问,容白眼眸越发潋滟,耳根红的一塌糊涂,仓促应着。 可元始不要她的语焉不详,再一次重问了一遍:“容白,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容白迷恋着元始身上的气息,恨不得一寸一寸的直接贴上去。 可这个腰带太难缠,她不论如何都解不开。 师父还欺负人,一直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轻哼一声试图拉开他们的距离,但又舍不得,只委屈说道:“哼,师父不喜欢我们的孩子。” “师父为什么不喜欢我们的孩子,还要一遍遍的问。” “你说.....是...我们的......我们的孩子?” 多么难得。 被镇元子说是“为老不尊”的元始天尊也会有惊疑不决的一刻。 “你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行,可以不是你的崽崽,这是我的崽崽。” 元始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自己为自己设定的美梦一般。 是了。 只能是他们的孩子。 他的容白早就已经没有了关乎着通天的记忆。 而容白也并不懂究竟如何才能够有孩子。 他喟叹一声,那一直捧着她脸颊的手掌顺着她蜿蜒流转的长发一路往下,安抚的轻轻拂过。 容白瑟缩一下,本就未曾鼓起勇气逃离的怀抱再一次将她锁住。 那圣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停滞在她身上,只为她的情绪而波动。 “是,是我们的孩子。” 泪迹已经被擦拭掉,雾气氤氲的眼眸之中澄着一泓盈盈水光,她已经在他的怀中软作了一团,只差变化出原型来。 “那你喜欢不喜欢崽崽。” 她佯装着怒意,努力为自己张扬出不饶人的姿态。 一定要问清楚他的立场。 明亮的光辉照应着榻上无暇的美玉端坐,他居高临下,谈笑之声决胜于千里之外,在他眼里无一入目的圣人,现如今衣衫凌乱含笑看着在他怀中耀武耀威的生灵。 就连低头感受着她腰腹之间那个三清本源之力的“孩子”,他都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轻轻说着:“喜欢。” “只要是你。” “哪有不喜欢的。” 容白细若梅骨的手执着元始的手放在她的肚腹之上,她墨色的眼眸尽是水润晶莹,浑身又似痒实在受不了元始抚摸她背脊的动作,赶紧牵引着他来看崽崽。 “师父,你能够感受的到吗?” “这是咱们的孩子。” 元始好似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执着的要太上老君不损失母体只弄掉孩子时候的言之凿凿还有确认孩子存在时候的汹涌澎湃。 他透过三清的本源之力,只能够感受到一个小光团。 元始衣袍有些凌乱,眉眼微垂,那张冷冽的容貌在光中熠熠生辉。 他低头看着容白。 现在容白格外的温柔,中和了她那年少不知事的天真懵懂,她抬头看他,眼里有着万千鸿光,带着无限的生命力。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会是一个和容白一样可爱的小玉团。 他的孩子。 是他和容白的孩子。 只是他们之间的孩子。 容白见元始又看她,觉得自己浑身恨不得和师父融为一体,但又不乐意他忽视崽崽,嗔怪一声:“师父不要老看我。” “多看一看崽崽。” 141 封神 似是故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转眼已经是八百年过去。 容白习惯了自己身上有一个新的小生命, 十分期待崽崽的降生。 但是据元始所说,越是酝酿时间久远,诞生时候的功力才会更厉害。 有多少生灵一辈子都跨不过一个阶层, 所以在这些时候更要她来小心对待。 有的生灵在出生之时就已经在肚腹之中修炼了一个年会。 “师父要快些回来。” “那不如与我同去, 你独自在玉虚宫之中,也不甚放心。” 容白习惯了撒娇, 但对着元始明晃晃的眼神还是有些难为情。 他们这些年一直粘在一处, 就没有分开的时候, 尤其容白日日夜夜都恨不得贴在元始身上,如今要分开些许时日便觉得难舍难分。 容白不舍得,元始更是欣然承受。 “可你是同诸位圣人一同论道,又是想要请娲皇为我们主婚,我还不是不去了。” 圣人之道,她去了也是打瞌睡。 而且若是亲自听到自己的婚礼要如何安排,那她就更难为情了。 元始眼见她眼神清澈明亮, 好似完全的看开,实际上可怜巴巴拽着他衣袖的指尖因为攥着的布料小,已经有些泛白。 显得可怜巴巴的。 他在容白面前已经习惯了含笑, 身上也沾染了几分烟火气。 玉虚宫原先只是他的道场,并非他的家。 可如今他离开,却也知道他必须焦急的回来,因为此地有一个生灵在盼望着他回来。 也正是这一种牵挂悬心的改变,那一种睥睨世间万物, 万物不入眼的冷漠疏离逐渐消失,倒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寻常疏离感。 他也只如此珍重的看着容白一个而已。 “昔日女娲为帝俊常曦缔结第一场天婚,而后人族缔结第一场地婚。” 元始伸出手,指腹按压着她的唇瓣, 轻笑着说道:“女娲再为咱们主婚,便是世间第一场圣婚。” 洪荒生灵,天地之间生灵不知凡凡,圣人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可圣人自从修炼开始,便知晓道侣算不得什么,他们一日不成为圣人,那就一日有被压在他人之下的命运。 即便如此,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元始有这个心思,还有这个胆识。 他想要一场属于他们的圣婚。 让所有人都知晓容白是他的道侣。 让天道都认可他们于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元始说完,微微垂下头,刚才还□□着容白唇瓣的指尖,现在抵在了他的唇角。 他在讨要他的奖励。 容白轻笑一声,她还是觉得师父每一次一本正经的要奖励的样子差距太大了。 不过,她松开元始的衣袖,直接踮着脚掰着元始的脸亲了上去。 她的亲吻依旧是带着野性和粗暴的,凭着直觉走,用力的捧着元始的脸就开始用力亲吻。 就连元始从只会贴在一起到现在变得驾轻就熟。 容白这么久了依旧只会这样。 所以等着奖励送上门之后,元始便环住她的腰肢,由他来开始掌控。 唇舌都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或许也是两人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要分开,元始也觉得心里砰砰跳,索取的姿势也更猛烈了一些。 他恨不得在容白身上,处处都弄上他的烙印。 可不论怎么亲吻,他仍觉不够。 若非太上老君随口而言既然这么想要让所有人知晓,那不如就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元始这才开窍。 毕竟——昔日太古天庭气势之盛,帝俊和常曦的天婚就连盘古嫡系三清都去了其二。 唯有元始一人,他瞧不上妖族,自然不会昧着自己的本心去参加婚礼。 就连太上老君说起,他也无法领略的到。 唯一能够引起他注意的便是四海八荒都知晓他们两个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如果,一开始就是他的弟子,他们一开始就如此亲吻。 那么,容白肚腹之中一直用他本源之力在养育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他的孩子? 恨自己来迟。 可还觉得不够。 究竟是哪里不够。 元始觉得匪夷所思,抱着容白的力道也越发的用力。 容白被侵占了所有的呼吸,舌尖都被勾住,彻底的失去了掌控。 她总觉得,师父是要将她的唇舌一起吞吃入腹。 不自觉的氤氲出了眼中雾气,喉咙中发出来的微弱呜咽声作为抵抗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 而这种声音,无疑成为了烈火烹油,让元始越发不满足。 待了许久,成了容白的极限,他这才松开。 “待结束了,我便立刻回来。” 嫣红的唇已经变成了重力碾压之下的浓稠颜料,银白雪地之中最美丽的艳色。 她点点头,眼中雾气渐浓,依依不舍的看着元始离开,指尖贪婪的蹭着元始独有的温度。 而后,白鹤青鸾先行,元始这才离开玉虚宫中。 ..... 等着元始的依仗已经消失在眼前,容白眼中浓厚的泪意这才消弭,眼中的肃穆与冷冽若叫其他生灵见了定会以为与刚才痴缠的并非同一人。 容白知晓玉虚宫之中若是元始先要看,那便处处是他的耳目。 也就未曾多言,从宫殿之中缓缓走入山下老林里,做出因为他的离开而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独自坐在老林深处的石桌旁,周围一簇一簇的青绿花草开的烂漫,却无任何活物走兽,就连这些珍贵的奇珍草木也都是未曾诞生灵智。 师父不愿意让她和旁的生灵在一处,觉得那些生灵都会没有眼色的打扰他们。 现在元始离开了玉虚宫,整个硕大的道场之中,只有她一人有灵智。 光洁的石桌桌案上,上头放置着后天灵宝一样的博喻,被容白弄成了花盆的样式。 里边埋着的,是她在兜率宫捡回来的花种。 至今没有发芽。 她刚刚度过大罗金仙的雷劫。 她的修为因为每日元始注入的本源之力,在短短这么些时间之内再一次回到了大罗金仙修为。 每一次的雷劫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寻常之事。 师父担心她受伤,所以每一次都会有专门的法宝来帮她度过雷劫。 等到了大罗金仙雷劫的时候,师父已经彻底的将他的伴生法器玉如意给了她。 这样的修炼速度,以三清本源之力灌溉; 这样的通畅雷劫,以无数先天法宝任她取用。 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幸运之事。 可容白却觉得不对的地方有些多。 不只是她不愿意用法宝过雷劫.....而是因为或许本源之力吸收的太多,被天道偏爱的三清在修炼之路上本就应该通顺。 她对于阐教的心法并为有多么深刻的认知。 她学着,吸收着。 可也紧紧就是如此了。 她觉得是不对的。 若真是天地高低早就已经注定,那她一只凡兔修炼到这个地步,岂不已经是大过。 可她之前每每问起师父,师父都说她与别的不同。 哪里不同。 因为被师父喜欢所以不同吗? 在问之后,师父便问她喜不喜欢人生果树。 她隐隐察觉,但凡自己说一句喜欢,或许.....她的圣人师父会立刻十分开心的帮她换一个躯体。 哪怕说起来匪夷所思,但若是他的师父来做,一定可以,并且可以做到。 至此,容白便不愿意多问。 譬如,师父不愿意她用双剑,甚至不愿意让她用剑这般充满杀伐的武器。 师父说,于心性有损。 所以她并未曾用起剑,反倒是用起了师父的玉如意和玉虚琉璃灯。 本应该是如此的。 毕竟广成子的武器是翻天印,赤精子用阴阳镜......大多都是用法宝压制,而非以杀伐之力镇压。 可她总在心里觉得,她该以双手执剑,威震苍穹才对。 不过转念一想,师父这般排斥自己练剑可能跟自己从前和几位师兄一同没了修为,在和截教一战之中损失太大。 若是师父这般关心,她还不领情,那才叫坏呢。 就是......广成子非说她的修为来路不正,她有点难过,于是就用玉如意把他打跑了。 她眷恋崽崽父亲的每一寸肌肤,拥抱在一起都不能抑制她的这种渴望。 可越是亲密,她越是无措。 师父要同其他圣人论道,她舍不得师父离开,却又从心里觉得得以喘息。 她需要好好思考,究竟是为什么。 她到底是太过冷情,以至于对师父这样偏爱都视若无睹,还是......真的有隐情呢? 大师兄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恭迎小师妹加入阐教”实在不像是对着一个早就入门的小师妹这般开口。 女子坐落在山间草木之中,光洁的石凳,轻柔的软垫,精致的美玉仙盆,林中郁郁葱葱,她在其中却皱着眉头多有愁态未曾开颜。 容白视线落在苍穹之上,金乌阳光十分耀眼,她安安静静的细细看着,连拢在背后锦缎一般的发丝垂落只肩头都不在意。 她眉宇轻蹙,与她本应该无忧矜贵的姿态并不一样,只想叫人抚平她的眉间忧愁。 可容白已经深深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 玉虚宫作为圣人道场,在元始带着白鹤和青鸾离开之后,任何鸟雀不会经过玉虚宫的地界。 师父那么讨厌依靠着血脉延续的走兽。 师兄们那么厌恶湿生卵化披麟戴甲之徒。 若说句大逆不道的,她并不像是阐教弟子,反倒像是截教弟子。 这么想着,容白又摇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是截教弟子? 如果是这样,难不成师父还不是师父? 不对,截教弟子骄横,即便同为走兽也道不同。 她是阐教弟子。 理智是一瞬间崩溃的,容白指甲陷入到血肉之中,忍住了马上要氤氲出来的眼泪。 她不能让师父察觉她在想着这些事情,她只能用力低下头,盯着这一盆怎么也没有生机的花种。 纤细的身形忍住泪意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而后才平静起来,仿若刚才全部都是错看一般。 阳光透着郁郁葱葱的枝叶渗透进点点光斑。 可她在草木葳蕤,云蒸霞蔚之中只觉得冰冷异常。 后来,一段沙哑的歌声响起,容白意识逐渐模糊,头缓缓落在。 就在额头要磕向石桌的那一刻,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兜住了她下滑的趋势。 陡然出现的人影将她妥善安置好,光斑在他的手掌之中来回活动,晃的容白眼晕。 她只记得,一道模糊的身影。 出现在光芒万丈的天气里。 锦缎一般的长大被微风吹的有一些凌乱,宽大的衣袖来回摆动,衬得她格外的瘦弱苍白。 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缓入梦中。 ..... 论道之地为女娲的娲皇宫。 西方教有多宝在管辖,即便就差一个名分,但做的也丝毫不差,接引和准提也是最早到的。 紧接着便是老子。 他一来便入定,任是接引准提想要探听元始的辛秘也丝毫不接茬。 都是圣人,都是紫霄宫之中见过的,谁不知晓谁。 他们因为或多或少的利益聚集在一起,但到底又不是一路人,自然无需多谈。 紫霄宫之中一位道祖并不外出,另外一位上清通天非下一个量劫不得出,这一次来论道的也就是他们几个罢了。 女娲作为东道主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蒲团上,她的眉眼总是带着几分笑意,广袤的天地在她眼中扎根,她是当之无愧的大地之母。 忽的,她轻笑一声,引得全场肃穆:“玉清道友来了。” 宫殿之中寂静下了。 香燃完了一支,而后诸位圣人便听到仙鹤鸣叫、青鸾啼鸣而后伴随着的阵阵祥音。 元始的诸天庆云层层三万丈,遍身的彩霞流金萦绕,香烟滚滚自东来,点化的童子们手中吹奏着玉笛。 接引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说到:“玉清道友这个出行排场,只怕是洪荒这下众所周知,也就玉清道友这般高调罢了。” “都不用掐算,只听声音,便知晓是玉清道友来了。” 太清老子睁开眼睛,他眼中不见悲喜,唯有在同为三清的弟弟面前才能看得出些许的在意。 当然,也可能是在意,也可能是因为元始本就是最后一个到的。 元始进殿,对着女娲点点头,以示尊敬之意,随后便坐在蒲团之上,彻彻底底将西方教二圣无视的彻底。 接引准提也不在意,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元始是一个十分公平的圣人,他除了盘古大神、道祖还有三清,平等的看不起所有生灵。 其中以披麟戴甲湿生卵化之辈最为厌弃。 若非女娲创造人族成为功德成圣第一人,他也会如此。 “听说,这几百年隐隐一直有着传闻,玉清道友同上清道友的弟子......不知是真是假啊?” 准提开口,端的是关切道友的细致模样。 若是旁人来说 ,必定会在“弟子”上转化成“截教余孽”,可他们是谁,自然不会以偏概全。 即便截教覆灭,连上清通天都不在他们面前,依旧不会落下任何的话柄。 毕竟.....他们可从不徇私,从不讲究私情小利。 “不是。” 元始开口。 准提接引相对一眼急切的看着元始等待回答。 三清的感情如同纸糊的一样,必定不会是这么些年过去后悔对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 但他们这位道友,该不会对他最不屑的湿生卵化之辈还能够动真感情? 这倒有的好戏看了。 元始也不理会他们,直直的看着女娲,凌厉冷漠的感觉这么多年未曾变过,他们本以为元始这般心高气傲之人会直接否认和那“余孽”的传闻。 他们可还记得,那个弟子还带着通天的诛仙四剑。 没有想到,却等来了一句软话。 “昔日娲皇主天婚、地婚,不知可有性质,再来主持一场圣婚?” 他的不是,是指不是通天弟子。 而是......他的道侣。 老子闭上眼睛,不愿意看着元始忍着笑意的模样。 ...... “你不是师父。” “你是谁?” 容白忽的转醒,来不及看周围四周升起了一片白茫茫雾气。 赶紧手指执起玉如意,全身做备战状态,警惕的看着眼前化作她师父模样的人。 可奇怪的是,分明她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对着眼前人却没有丝毫的杀意。 那人哼笑一声,走近容白,看着她手中紧紧握着的玉如意轻啧一声:“就这?也就摆摆花架子。” 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形态,只在短短几瞬之中便是天差地别。 那带着清凉温度的指尖在容白怔愣的时候,在她额间轻敲了三下。 莲香阵阵。 他唤她,神情悲悯。 “小白。” 142 截教大师兄番外 世间再无多宝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多宝是充满骄傲的。 他是昆仑山的首徒, 是三清唯一的小辈。 即便那时候元始天尊就已经不喜欢湿生卵化之辈,但念在已经成了昆仑山门下的弟子,自然不愿意多宝丢了他们的脸面。 所以, 在三清的教导之下, 加上元始天尊无伤大雅的嫌弃,身为一只多宝鼠的多宝逐渐成为了洪荒闻名的多宝道人。 师父其实并没有传说之中的喜欢毛茸茸的生灵。 对于师父来说其实众生平等才是大道,但是无奈这个世上太多的生灵心中有着偏见, 有着敌视, 所以师父会格外的怜惜。 毕竟他们五个嫡系弟子,只有他和最小的小师妹小白是血脉延续出的。 金灵是天边的星星, 无当是山间云雾,龟灵是一只乌龟。 他很喜欢小师妹,或许昆仑山没有一个生灵不喜欢小师妹,除了一师伯。 就连广成子都会一边嫌弃一边给小白找吃的。 因为随着师父的弟子越收越多,还都是一师伯最讨厌的种族,一师伯已经越发不耐,再无从前捏着鼻子教导他的时候那种缘分。 小师妹和师父很像, 又不一样。 师父和一师伯带她回来的时候,小师妹被挖去双眼, 浑身血液失去了大半,脊背上溢出来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裙子。 可她没有死。 她紧闭着双眼,依旧呢喃着:我不想死。 还说了些别的,他离得太远没有听清, 只看着师父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凝重了起来。 后来, 师父出去了一趟,跟回来一个一眼便知晓是谁的人论道,但多宝知道那位过来的原因是因为师父。 一师伯好似只是一场巧遇, 连同师父救了小白。 但难得的,一师伯并没有因为师父收下小白儿大怒,只是有些脸色难看。 师父并没有对于哪一个种族太过偏爱。 但因为师父和大多数的道人并不一样对于喜好泾渭分明,又没有加入妖族,自然引起了两派的敌对。 从而有了这种谣言。 多宝从前很生气,但师父看着他生气就不生气,还告诉他——他们五个。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不通的。 所以,上清通天虽未曾正式加入妖族,但偏爱绒毛化身的妖族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后来,他成为了截教首徒。 师父成圣了。 三清分家,截教据蓬莱岛碧游宫之中。 妖族巫族机会算得上同归于尽。 巫族还能留下一丝血脉在地府之中,妖族嫡系却全部陨落。 那时候,多宝看着驻足巫妖战场遗址的小白,没有说话。 门下弟子越来越多,昔日妖族都想到不计较出身的截教门下,即便多宝有心筛选,但数量众多,依旧成了口口相传的万仙来朝盛景。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究竟是什么。 直到封神榜的降临。 他比师父要早早的预知到了危险。 师弟师妹越来越多,连他都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可以被称之为截教弟子了。 更不要说他们身边还有着许多的亲人朋友,截教的万仙来朝,是烈火烹油,更是亭台楼阁。 成为圣人舍弃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清楚,但他知晓,从很多年前开始,他那个记忆里会一边嫌弃一遍夸赞的一师伯早就没有了。 而广成子他积攒的愤怒和压抑的傲气,在封神战场上展现的淋漓尽致,那个在他面前喊着师兄能否教我和乖巧等他指点的师弟没有了。 分崩离析。 他来碧游宫为打死了他的徒弟认错,可眼中翻涌的得意却没有任何的遮掩。 他的徒弟火灵甚是乖巧,离开之前还说新学了法术想要给他看看,结果却轻飘飘的死在了一直仰慕的一位师伯的手中。 万仙大阵,诛仙剑阵。 是他不好,所以才惹得师父怒上心头之时没有拉住师父。 可是......阐教真的问心无愧吗?截教真的没有错吗? 但是这时候,已经不是昔日,三位圣人聚在一起,就将所有人的错处在一起论一论,太清公平的评理,玉清让一步,上清委屈巴巴的时候了。 这是事关气运,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谁甘心就道途终结,谁甘心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就是所有人都不甘心,就是截教兹事体大,尾大不悼,昔日里的万仙来朝,都如今被阵法反噬的法术一样朝着他们袭来。 他控制不住这个局面了。 他再也不是截教首徒了。 到西方之后,他又成了多宝道人。 ...... 成为圣人舍弃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知晓这世间万物,总有一线生机。 那个他窥见的天光之中告诉他,一师伯即便绝情到这种地步,依旧有挂心的生灵。 那他们就有了一线生机。 一师伯也没有想到,昔日退后一步只把仙丹和黄中李交给他递给小师妹,也要保全心里的偏见的自己,现如今步步紧逼也要得到一个生灵罢了。 成为圣人舍弃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明白。 但他知晓了立地成佛的代价。 十万遍往生经念给了他死在封神之战之中的龟灵师妹和数万生灵。 那个在昆仑山享受万般赞叹的少年已经死去; 这个在灵山无牵无挂立地成佛的道人随之醒来。 往后,再也没有人称呼他一句那个他嫌弃了许久的名字,世人称他为:世尊如来佛。 接引准提想要借着他来兴盛西方,他清楚,也明白。 都是玩阴谋的,就看谁比得过谁。 接引准提利用他,在他成佛的那一日,一个分尸称为过去佛燃灯,一个分尸称为未来佛弥勒。 一个太上皇,一个皇太子,足够他一个外来道人深受牵制。 等着他兴盛了西方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但接引准提在利用他,他又不是合何尝在利用接引准提呢? 西方会兴盛,因为天道欠着西方一段因果,而在他的手中,这份兴盛回来的更快。 至于为什么会更快,那是因为.......这个量劫,由他开始。 “师父为何袖中藏着一鼠?” 还有些稚气的金蝉子问。 “因为,万物无形,照明镜。” “她总有一日,会苏醒的。” 往前若是所有时间线早就注定,那么往后才是他们的时代到来。 他不会造化之道,不能凭空捏成一个躯体。 金鼻白毛老鼠,已经是他这些年之中最大的旁修造化之道的果实。 袖中金鼻白毛老鼠苏醒之时,就意味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人为她铸造的充满爱意的话语,已经如同空中楼阁摇摇欲坠。 后来在诸多时间线上,世尊如来满怀欣慰的看着地面上的故人。 她走了很久,历经了许多的苦难。 她没有任何的记忆,本应该轻而易举的就能够选择那对她来说最从容的路。 但她骨子里同他一样的道,告诉她,若非自己手中执剑,那么终究不会安宁。 所以,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跟随他已久,如今被称为观音尊者的昔日师妹对着她说道:“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迦罗菩萨。” ....... 他在迦罗地界成佛,这个初生的地方,就成为她新生的庆贺罢了。 那个一直被轻视、无视的存在,开始用她纤细的藤蔓捕杀猎物了。 我等你很久了。 迦罗菩萨。 我等你很久了。 我的......小师妹。 143 第 143 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娲皇宫的元始眉头缓缓皱起, 再阖上眼眸的时候将神识附着在玉虚宫之中。 分开的太久。 他有些不放心。 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她会被夺走一般。 神识笼罩在玉虚宫之中,不需要吹灰之力就能够看的道容白歪头在茂密林中小憩。 已然睡得很沉。 若是仔细看来眼角还有些许湿润。 她也在思念着自己。 也是这么的舍不得自己。 这般想着, 元始忽略了心里的一丝波澜,嘴角升起一抹弧度。 本就对元始十分关注的接引准提看到了元始脸上这一抹没有任何冷意的笑, 惊的打了一个寒颤。 两人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的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看来, 通天最后留下的那些法宝, 元始自己不要, 也绝不会让他们得到了。 真是遗憾啊。 ...... “你为什么会这么叫我。” 小白。 她分明是叫容白的。 容白看着眼前的“师父”, 手中的玉如意攥的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 分明一模一样,可处处都不是她的师父。 可明明是一个骗局,明明处处破绽,为何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人却生不出任何的猜忌和杀机。 甚至,这样十分冒犯的亲近, 她也有一种犹似故人归的感觉。 她那些失去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眼前这个用着“师父”皮囊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在看着她的时候充满了自责呢? 通天没有理会玉如意,这个同样是圣人的伴生灵宝, 他看着眼前憔悴、孱弱、泪眼朦胧如同一朵被养在花房之中的矜贵名花。 她什么都有, 却见不到太阳。 元始说要收她为徒, 他其实并未有多么的不满,至少在截教倾覆之下保住小白。 可他没有想到镇元子会传讯给他。 小白修为被废。 被洗去了记忆。 有了身孕。 这三项,处处都戳在了通天心窝上。 通天本想不信,因为他和镇元子有交情, 但交情并没有他被关在紫霄宫中, 还来传讯报情的过命交情。 为了现在的他得罪了元始,没必要。 偏偏镇元子还说:若非有了身孕,恐怕依照着玉清道友的性情, 恐怕已经为那位小友换了身躯。 是镇元子为了人参果树才来他这里报讯。 因为元始想要的,从来不会顾虑任何外物,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所要,他所得。 镇元子被逼急了来找他也未尝不可。 通天不能不信,他赌不起关于以上四个任何一个可能性发生在小白身上。 而他在紫霄宫之中,除了没有自由之外什么都有,老师让他听话,可小白在外头要如何听话。 老师是偏心的,或者说连元始都没有料到他们的老师也会偏心。 偏心最弱的弟子。 谁现在有他上清通天弱? 而且他也没有违抗老师的旨意下界,也没有让老师知晓。 他就是在女娲到紫霄宫的时候说了一句若要论道可别忘了知会他一声,毕竟他即使被关在紫霄宫里,也是寥寥天道圣人之中的一位。 而后,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就下来了。 他用着元始的形态入了小白的梦里面。 入梦的是“元始”与他通天有什么关系呢? 谁能说从紫霄宫走出来的一定 他准备的一切都好,只是没有料想到镇元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稳扎稳打能够和圣人对招的大罗金仙修为烟消云散,她现在的修为仿若空中楼阁,表面巍峨实际上摇摇欲坠。 记忆被抹得一干二净,看着他的目光充满着陌生。 还有孩子。 什么孩子。 元始口中说会待她好,却因为心里的偏见和高傲,连了解一下兔族的习性都不愿意。 兔族,善隐忍,若长时间抚摸脊背,会造成假孕症状。 在此期间,兔子会真情实感的以为自己有孕,直到将孩子“生”下来。 这并非是隐秘骇闻,但凡他稍稍了解一些,便不会错了这么几百年。 通天想着,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意,或许他和小白都要感谢元始并不清楚兔族习性,在担心小白身体的情形之下这才终止了为小白换一个躯体的主意。 容白怔愣的看着他。 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的无法用画笔描绘出来,看着人的时候那一双含情的眼睛究竟有多么的惊艳难以书写。 可通天觉得眼前这个她不是那个她。 她被养的极好,眼中的无忧无虑使得一直被捧在掌心之中,未曾见过片刻黑暗。 可这样,还不够。 他教她剑术、教她阵法,让她在截教无忧无虑的长大,任何事都不能牵连到她的身上。 但通天也确信,即便没有了自己,没有了截教,她依旧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她眉眼之中的骄肆,值得万物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她可以在知晓所有事之后有能力之后在无忧无虑的当她的小孩子,但她不能被人用精元来虚度一个修为。 这些,在他的眼中,是天壤之别。 但在元始眼中并未有任何的区别。 通天性子急,但知道自己不能说太多,他无法以真身离开紫霄宫,眼下局势只有小白自己可以解决。 他也相信,小白并不需要他将她保护的严严实实与世隔绝。 “你喜欢玉虚宫吗?” 他按捺不住,迂回在迂回最终也只说出来这一句话。 容白嗓音喑哑,直视着他:“玉虚宫乃我师门。” 可她回答完之后只是嘴唇嗡动。 那一些委屈与不快,一时间全部翻江倒海一般淹没在喉咙之中。 她想说,她这样成了大罗金仙并不开心,她学习的道法她也不开心,除了师父之外并没有其他生灵与她说话她也不开心...... 她不喜欢玉虚宫。 却也只能喜欢玉虚宫。 通天叹了一口气,托起她的脸颊,微微低头吻上了她的额间。 容白眼中早就已经尽数成了雾气,眼尾泛着绯红。 她微微仰着头,身体难过的有些发软,手也并不听使唤。 不论怎么说,她都没有讨厌这个“师父”。 触感很轻很轻,好似珍视的以他的温度碰触着她的温度来检验是否还活着,没有任何狎昵。 “小白,许多事会被天道蒙蔽。” “所以,你不要听,不要看。” 用着元始样貌的通天以成熟淡漠的姿态却显着桀骜的意气。 他说。 “听到的,或许是谎话。” “看到的,只是骗子需要你看到的。” “你只需要感受,你的心。” 通天并不是一个喜欢讲大道理,无时无刻不讲究排场的一个圣人。 但他的道,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转移。 心。 问心。 就足够了。 好似早就在看不见的土壤深处酝酿生长的绿芽,在一场春雨的灌溉之下,猛地跃上地面。 通天说:“你的心告诉你如何才好,那便要如何就好。” 眼前这个“师父”和她的师父没有一处相同。 说出的话更是南辕北辙。 容白深吸一口气,紧闭上了双眼。 那些她怀疑的,欺骗自己的,终究都不能瞒自己一辈子。 压抑已久的哭声逐渐放大。 嚎啕本是一个孩子任性的标志。 带着青莲香气的怀抱将她彻彻底底的包裹在了其中,和周围弥漫的雾气交织在一起,好似渗入到她肌肤之中的每一寸,渗透每一个毛孔。 她大张着嘴,泪珠肆意的流着。 依旧如同孩童一般。 她不知哭了多久,那声音再也未曾响起,只留下一声叹息,还有带着余温的怀抱。 容白从石桌之上直起身,急切的左右环视。 周围雾气消弭,同她睡着之前一模一样。 手心缓缓的张开,掌心之中的半月形痕迹带着流动鲜血。 是一场梦。 但她知道,不仅仅是一场梦。 ..... 西方。 灵山。 接引准提是两个肯放权的圣人。 或许与早年他们事事亲力亲为,全部都要由他们两个来操心之后留下来的后患。 他们也知晓自己在成为圣人之后,在对世事亲力亲为之后的不应该。 但是....西方贫瘠,无人啊。 他们能够怎么办? 女娲是唯一能够功德成圣的圣人,天道对于人族的看重已经到了所有圣人都围着人族气运诞生的地步。 老子立人教,兜率宫有玄都掌管。 元始立阐教,尊天道而行,有广成子掌管。 通天立截教,截取天道一线升级,上上下下万仙来朝,被多宝管的是妥妥贴贴。 他们也想要挖掘有才能之士。 但是....西方贫瘠,无财啊。 那封神量劫一出,他们就嗅闻到了最好的时机。 一个足够让西方教彻底壮大的时机。 那多宝道人也很上道,直接同他们来了西方,见西方贫瘠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和嫌弃。 一遍矜矜业业的修炼,一边矜矜业业的为他们打理上下。 还从阐教挖了几个元始的亲传弟子过来! 好爽。 他们就等着,等着多宝彻底入道,彻底为他们西方弄出一个辉煌前程。 成为圣人已经成为了“过去”。 多宝的“现在”如何不重要。 他们要的是“未来”。 所以他们,乐于现在为多宝放权,乐见多宝每一个对西方的改、革。 因为他们就等着坐享其成了。 ..... 灵山脚下草木一簇一簇,渡河上许多生灵无忧无虑的打滚玩闹。 一位白发鹤颜,手持拂尘的道人信步走了上去,路上遇到的生灵无数,却都擦肩而过,未曾引起任何注意。 直到那道人来到山崖之上,见峭壁边缘盘膝而坐的和尚,这才停下脚步。 那和尚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让他看不真切眼前的道人究竟生的什么样子。 只露出一个笑容,说:“你来了。” 和尚看向东方,耀眼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平和。 他转过头对着眼前道人说道:“娲皇补天之时留下一个顽石,小白从前顽劣,路经那里之时在那颗石头上没有站稳,日日念念叨叨,还踹了几脚。 “为了方便骂它,还给那顽石起了一个名字,也为那个石心留了一线生机可修炼出灵识。” “本应是死物,但是那石心握住了对他来说的一线生机.....” “现如今,已经是那东海傲来国花果山的山大王了。” 道人不言。 但两目相对,多年的默契早就成竹在胸。 “下一量劫,必定要兴盛西方。” 和尚笑着,流露出少年时候才有的肆意霸道。 “我们从哪里被算计,就要从哪里找回来。” “截天道一线生机。” 和尚笑说:“未到穷处,绝不相输。” 金蝉子远远的在树叶上看着有人同他的师父正在讲话,因为离得远他瞧得不真切。 只看打扮,更似东方打扮。 应该是师父的旧友。 他们说了很多,许久之后师父朝着他招招手,金蝉子这才变换成人形过去。 朝着师父行了一礼之后,又朝着那道人行了一礼。 那人已经转身离开了,衣袂错开。 等听着师父的安排,万方寂静之后,金蝉子面上流露出几分绯红,少年觉得不好意思:“敢问师父,刚才那位道人是谁,之前未曾见过。” 那与师父关系亲近的几位,他可都是见过的。 已经成了和尚的多宝朝着刚才望过的东方,轻轻闭上眼睛。 “灵台。” “方寸山。” “斜月三星洞。” “菩提祖师是也。” 昭示着身份的话一字一句诉说着。 金蝉子见到了他那一身素衣的师父披上了一层金光法身,一声比一声悠远。 这时,朵朵金莲从地上翻涌而出,烟霞弥漫,云蒸霞蔚。 祥云层层叠叠笼罩于灵山之上,凤凰齐飞,青鸾争鸣。 悬崖之上草木飞涨,碧绿青苔万步苍苍。 “吾法号如来,今创立佛教。”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入我佛教,早登极乐。” 随着一声声辉煌的宏愿,响彻西方,响彻整个洪荒。 宏愿落下,遍地洒下宏光,灵山无数生灵沐浴其中。 象征着“现世”的“佛祖”诞生了。 灵山所有生灵都在为佛祖的诞生而欣喜,因为佛祖的到来将西方教的野生彻彻底底有了新的教义发展。 但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多宝道人。 唯有刚刚离开灵山,已经踏入东边的道人菩提祖师听着这声声鸿誓,驻足许久,不见笑颜。 等到玉兔悬空,苍穹夜色笼罩,方才离开。 ..... 原先还只能用变身符咒来变换出道体的金蝉子,沐浴着佛祖诞生时候的恩德就地打坐,终于修炼出了道体。 他虔诚的崇敬着他的佛。 而此时,他还非灵山佛子。 144 封神 映日桃花别样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数年之后, 东边傲来国花果山的猴王听闻有神、仙、圣三者,超出六道轮回,不死不灭, 与天地同寿。 那猴王听了满心欢喜,想要求得长生不老之法门, 不再是凡界俗猴, 于是兴高采烈的撑着竹竿与筏子漂洋过海。 一路在南赡部洲之处看过了人世间许多有意思的事务,让他心里觉得十分开心。 但依旧不忘原先目标,走走停停。 等到了西牛贺洲之时, 见着这里山野茂密,不似凡间之物, 便心有所感的往此地深处而去。 本我之尸化作的菩提祖师看着磕头不计其数, 满目热诚的小猴子心里仿佛被他的绒毛轻轻搔了一下, 而后伸出手来朝着他的额头敲了三下。 而后背着手离开。 也不知道这小猴子究竟能不能听明白。 毕竟, 他的弟子哪一个都不走寻常路, 从来都让人摸不住头绪。 夜里三更时分, 通天见着在窗棂外头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犹豫该不该进来的小猴子嘴角难得的带了畅快的笑意。 那小猴子儿一定不知,那窗棂早就将他的行为泄露的一干二净。 没过多久, 小猴儿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走进殿内瞧瞧跪在通天榻前。 而通天早就在他决定要进来的那一刻着急忙慌的躺在了榻上,佯装睡下,做出被他吵醒的模样。 “今日我传你法门, 你可要好好牢记。” 小猴子并不清楚这法门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他只是懵懂的觉得他想要长生不老就需要好好修炼, 他想要很厉害很厉害,懂很多的道理,也要好好修炼。 他并不如许多神仙海纳百川有足够的学识, 但他有足够的赤诚之心来做好所有的事。 “你可有名字?” 等念完《显密圆通真妙》之后,通天揉着孙悟空毛茸茸的脑袋忽的开口。 “没名字,没名字,求师父给取个名字吧。” 通天沉吟一番,凝视着在烛光之下泛着点点金光的猴毛,一句就叫“小金”吧,在口中来回翻滚。 不成不成,叫小金太过有他的个人特色。 以后万一把他暴露出来怎么办?到时候老师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明面上为他偏心。 他都把自己幻化成最讨厌的老者长辈模样,不能在这种细枝末节之处暴露自己。 ......可是小金真的很符合眼前的小猴子啊。 通天想了想,看着眼前小猴子双眼晶晶亮洋溢着单纯无害,十分期待他名字的样子,拂了一把青萍剑化作的拂尘之后笑道:“你既然是个猢狲,那便去了兽字旁改姓孙。” “至于别的,你刚好排到第十二个字,是一个悟字,既然如此,那便在乞一个空字,之后称为悟空吧。” 小猴儿“孙悟空”“孙悟空”的嘟囔了好几遍,开心的溢于言表,得意的歪了歪头,晕乎乎的朝着通天连连拱手:“多谢师父,日后就叫做孙悟空了!” 他觉得自从拜入师父门下日后的日子都像是做梦一般。 在花果山的时候大家都是猴子,他又是最厉害的猴子,自当是大王。 可他自从出来云游拜师,路上遇到的莫不是怕他、笑他、看他、打他的,要么躲着他,要么就是要抓了他兜售的。 这也就罢了,可就连也是修行的长者也说他野性难驯不该修炼。 唯有到了师父这里,才方觉得自己同所有的童儿、弟子一模一样。 嘿嘿,师父还给他取了名字。 通天眼中含着笑意,老者模样的他伸手摸摸孙悟空的头,软软的触感就如同孙悟空在他面前一样。 他永远喜欢这般在求道路上淋漓尽致的生灵。 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那眼睛里有着对于修道路上的热情和急切,无遮无拦,随时随地的想要和苍穹比一比究竟是谁高。 输了也没有事儿,师父替他们扛着。 同样是生灵同样是有思想,为何就平白无故落下一等? 修道,不就修一个不服气和不甘心吗? 通天的抚在孙悟空头上的手掌缓慢的停止了,思绪回到了封神之战。 或许都有苦衷,或许都有所图谋。 但终究回不去了,道不同 ,万仙大阵之前,终究让他心寒。 他还是更喜欢教教弟子这样的日子。 又是一年和熏金朔风,孙悟空学成了七十二变与筋斗云,跪在在通天面前万般不舍。 “师父可还有什么要叮嘱如徒儿的吗?” 通天沉吟:“日后,你亦不可以出身天资取人。” “万事,随心而走。” “至于结果如何,不要后悔就够了。” 那时候的孙悟空并不能够完全理解师父的话,他只是背着师兄们准备的小包袱恋恋不舍回顾过头,想要将师父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后来他在诸多时间线上,都会大闹天宫来一场痛快。 有时候会遇到一个小妖来问他究竟后不后悔,他总会想起师父这一日对他的叮嘱。 ...... 元始天尊回来的比容白想象的要快很多。 她翻看以前典籍之时,许多道人一论道便是几万年过去,闭关一次或许就是一个元会,连量劫都已经过去了也并不知晓。 没有想到,短短几年,元始就回到了玉虚宫。 “师父。” 他离开的声势浩荡,回来的时候却轻车简行,等到了殿内出声之后这才被容白发现。 容白惊喜的喊了一声。 不敢相信他能够回来的这么快。 她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映衬着元始一路之上觉得并不晴朗的太阳星的光芒都明艳了几分。 甜的不像话。 浓稠的将他对着西方二人的不耐烦躁一一裹挟融合,只剩下没有任何锋芒的润。 所有的烦躁焦灼在见到她明媚笑颜的时候全部烟消云散,这是不论他多么紧密的窥视都无法满足的。 容白提起绚烂成一团团彩云的裙摆,一个助跑,满是恳切的扑在了元始的怀中,双手紧紧的环在了他的腰间。 元始:“慢一些。” 他就只能够还维持着师父的威严和长辈的骄矜从唇齿之中说出来这一句话。 剩下的他都在怀抱之中。 他比容白抱得还要紧。 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元始仿佛能够嗅闻到容白身上一股独有的草木香气,如同在昆仑山之中打了个滚一般。 应该又是在林中原型睡着所以才沾染上的。 “师父怎么这么快回来?我还以为要好久。” 容白穿着一身渐变色的裙子,上身的极致白净和下裙逐渐潋滟出越发极致的昳丽红色,就像是在水中划开涟漪的血液一般。 “因为...想你。” 元始说着还有些不自然,他不太适应症这般柔软又外露的表达。 在有些事情上他擅长的是内敛,是表露出痕迹,让旁人去猜,亦或者是不留任何的批评和傲气。 这种话说出口,就已经见得他在窥见容白千千万万次却只能远远观看之时压抑的疯狂。 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昆仑山之中,那对谁都笑眯眯没大没小,娇纵的不像话的小兔子,一旦对上他便僵硬的恨不得逃走。 “我也思念师父。” 容白拉着他的手掌,来到自己没有任何的变化的肚腹位置说道:“咱们的孩子也在想你。” 多亏了玉清的本源之力早就灌输的满溢,再加上玉如意是元始的伴生法器,足以拟补元始百年不在时候的灵气,不然容白真不知晓自己离了元始要怎么过。 “师父身上好香啊。” 她神色如常,眷恋的嗅闻着他身上的莲花香气。 自然也没有忽视元始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处。 握住元始的手掌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松,而后满是依恋的笑看着他。 “我从女娲那里为你寻了一捧造人之时感了功德的造化之土,你不是日日担忧那个不能发芽的种子吗?既然人参果树的泥土不管用,就试试别的。”元始单手环抱住她朝外头走去,转移了一个话题。 “不能发芽的种子便是被天道遗弃,但你喜欢,多试一试也无妨。” 元始微微皱起眉头,不满意容白被这个不能发芽的种子一直占据着心神。 他在娲皇宫之时,便时时能够看到容白一双眼眸仿佛沾染了水汽一般,蔫蔫的看着那颗埋在土壤里的种子。 好似她所有的息怒,都和这个东西息息相关。 容白浅笑,朝着他胸前蹭蹭,没有说别的,只是说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还想着我。” 她上一次因为在埋花种的时候说出的截教教训让元始变了脸色,如今自然不会再犯这个错误。 ——它现在不发芽,或许是因为土壤,或许是因为阳光,不论如何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不该被舍弃。 “我在昆仑山见到了你最喜欢的花开的极好,不若......”元始有些犹豫。 “不若,我带你回去看看。” 见容白懵懂不明所以的样子,元始说:“你以前最喜欢这个了,你若是不愿意回去......”他其实并不想容白回去那个和他人有着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但他又不愿意见容白这么的寂寞。 她既然喜欢,那便得到就好了。 “要去要去!” 容白不等元始后悔就焦急说道,整个人都洋溢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我也想要看看,原先师父生活的地方。” 他既然提了出来,自然不能反悔。 ...... 昆仑山很大。 无数人的道场都在这里,也都可以用居住在昆仑山脚下来形容。 但受洪荒生灵认可的昆仑山道人,唯有从前山脚之下的巫族,和山上的三清。 后来即便是三清分家之后,昆仑山也敢有活得不耐烦的去讨三位圣人的嫌。 倒是山脚下的生灵越发的多了起来。 “师父,我们步行上山吧。” 即便希望渺茫,她还是想要找回一些或许本不该丢失的回忆。 山脚下的花开的郁郁葱葱的,有一簇格外的盛大,是鲜少的白色大花,容白看了许多典籍也说不上来名字。 树林之中窸窸窣窣,被元始的威压压制之后声音更大了一些,一对蛇从树上落了下来化作道体,赶紧行礼说道:“不知尊驾是谁,并非有意叨扰。” 元始的视线落在他们半遮半掩的衣衫还有面含春色的样子,眼中的厌恶无以复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蛇妖不明白这个道人怎么这么奇怪,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要问,但修为低没办法,说:“回仙人,春日之中,我们这样是正常的。” 元始目光如刀,好似想到什么,眼中的冷意溢出实质。 圣人的威压已经让两只妖跪在地上口吐鲜血了。 容白拉住他的手。 风和日丽,两只蛇妖失力倒在地上。 “师父,这也算是顺应天道而行,不算失礼。” 这是,顺应天理而行的道啊。 145 封神 别有幽愁暗恨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元始侧目, 注视着容白的那双瞳孔剧烈的振动:“什么?” 容白安抚的让两个蛇妖先行离开,也算他们倒霉,直接碰到了玉清元始天尊。 不过, 既然是遵行天地的旨意,那就没有什么不对的。 不是吗? 两只蛇妖战战兢兢,看了一眼元始目无下尘长身玉立现在显然已经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 和容白含笑垂眸并没有丝毫的厌恶,连连朝着容白拱手行礼, 而后变成原型离开。 “野性难驯, 沉迷肉、欲。” “妖族, 难登大雅之堂。” 元始冷眼看这两条青蛇窸窸窣窣的躲在碧绿的草丛之中快步逃离, 这种程度的快步在圣人眼中无异于便是掩耳盗铃。 不过容白既然已经开口,他自然不会拒绝她。 不过,以上两句便已经是他的全部态度。 容白眨了眨眼睛,裙摆与他的衣摆交织在一处, 极致的天上月和潋滟的血红色却将两人弄的泾渭分明。 她看着元始心里想着确实不对。 师父这么厌恶妖族。 师兄们亦是。 他怎么会在这么厌恶妖族的情形之下收自己为徒呢?她自己究竟有什么隐情。 随着心走,要怎么走。 她现在只想将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人从置身事外的苍穹之上拉下来。 因为他好似真的忘了,他眼前的这个生灵, 也是个妖啊。 “师父,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她的手指在刚才蛇妖藏匿的位置。 他们来的时候遍地生灵, 雀鸟高飞, 林间窸窸窣窣着许多影子, 但在元始暴露出圣人的恶感之后全部被驱散。 容白在元始身边, 听到的教导和受到的教诲早就不绝于耳, 何为顺天而行。 “师父,他们就是顺着天而行。” “天道要他们春日阴阳交、合,他们没有抵抗这种天性, 何尝不是顺天而行。” “既然已经是顺天而行,师父又何必为他们这些小事生气呢?” 容白指尖收回,再一次握住元始的手掌,只她一伸手,就被冰凉如玉的手掌紧紧回握住。 她隐隐觉得,师父这一次的力道更重了些。 若非她修为已经到了大罗金仙,恐怕就要被捏疼了。 视线随着她的心意上移,她看着她那从来都目无下尘的师父带着蛊惑的尾音说道:“更何况,披麟戴甲,湿生卵化之辈,不都是因为这样顺应天道才有了后代血脉传承?” 风吹来花的香气,此处山脚之下原先应该是巫族的底盘。 这么多年过去,勃勃生机覆盖了原先的土地。 清风伴着花草的味道,吹动他们两个宽大的衣袖如同蝴蝶振翅一般,容白忽视了元始眼底的古怪之处,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肚腹之中:“师父忘记了?” “若非天道眷顾,能够有感而孕,这些生灵都是用这种办法来延续后代的。” 她笑。 眼睛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 却不能看清楚其中的神情:“咱们的孩子,不也是这么来的?” “情之所至,师父又何必责怪他们幕天席地呢?” 在容白话里,她只劝解元始莫要因为他们两只蛇妖因为幕天席地就开始尽情而责怪,却偏偏只无视了元始最开始的震惊与厌恶。 ——因为元始真的并不知晓,被他鄙夷的生灵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早知已经肮脏,何止这么肮脏。 “你如何知晓?” 元始只觉得自己恍若在未成圣之前被东皇太一的东皇钟在耳畔猛地一击。 巨大的声响之后的许多时间之内他看着容白启唇开口的一点一滴都未曾入耳,完全失去了捕捉声音的能力。 定定回想,刚才所有的事全部都抛之脑后。 只记得她那一句话“咱们的孩子,不也是这么来的”。 这孩子,原来是这么来的。 这个孩子的存在比他所想之中的精血制造,比他思考之中的本源之力交、合都更加亲密。 那目光所致的蛇妖......那蛇妖将那污浊肮脏之物容纳,尽情喊叫,原来这是情之所至之后该要做的。 “你如何知晓?” 元始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重新问了一遍。 手掌碰触在她的腰腹之上,本源之力紧紧贴着,连他的掌纹都在发烫。 他只要稍稍用力,这个存在就会消失。 那他,要如何更眼前充满着信任的容白交代。 “师父.....兔子也是需要血肉孕育出来的生灵啊,之前我问大师兄的时候,大师兄给的典籍里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广成子。 元始心乱如麻,只从容白的言语之中捕捉到广成子这个信息。 是广成子教给她的。 是,他离开这些年,广成子来过玉虚宫两次,虽然他在窥探的时候没有任何错漏,但广成子确实给容白送了典籍。 也让容白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将那些覆盖的,已经不能见光的东西,从新从地底挣扎了出来。 这个孩子,是通天的。 通天学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来玷污容白。 “师父,莫要生气了,典籍里都说了,以前都是幕天席地,兴致而归的。” 元始看见了她浓密卷翘的睫羽,一下一下搔着他的痒出,掌纹开始滚烫,抑制着他要做的事。 他从来都是想做就做了。 唯一的,仅有的,三次权衡之下却未曾出手,桩桩件件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并不知道他的忧愁,软软的交付所有信任的容白。 “好。” 嗓音干涩,他及其困难的答应。 如同肉体凡胎被火煋灼了一般,他仓促的佯装着自己无事,拉着她的手说道:“就当无事发生,咱们走吧。” “嗯嗯。” 容白乖顺应下,随着元始的脚步而行,遇到了小石头还会蹦过去,全然没有看出元始的怪异之处,自己也未曾有丝毫的疑惑。 只是金乌灼灼,在元始失神想些旁事的容白嘴角的弧度却缓缓僵硬了下来。 ——师父不知道。 ——崽崽不是师父的。 草蛇灰线,从前元始知晓她有孕之后所有的不自然全部在脑海之中一一涌现。 最根本的原因,只是因为崽崽不是师父的。 可既然能够融合三清的本源之力,除了师父还能是谁的? 只能是那一位.....那一位在梦中才能给她指点的师父。 至于“师父”,她口中的师父,真的不是她的“师父”。 可我最亲爱的师父,我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法力,只能够仰仗着你的垂爱生存。 可这样是无法杀死一个生灵的。 谎言注定是谎言的。 她的灵魂,都在呐喊。 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了两个人身上,容白样貌白的发光,身形带着孱弱的纤细被拢在怀中。 元始即便失神,也未曾忘记紧紧束缚住她。 她的身形在圣人面前依旧不落下风,宛如一道细长的竹,在暴雨之中被冲刷摧残,摇摇欲坠,却依然维持着自己的□□。 身后,他们刚才驻足之地,巫族旧地一处草木胜似周围所有的旺盛。 潋滟着的丹红裙摆拂过,仿若此地依稀铺上的猩红血液。 ..... 昆仑山依旧。 元始却再无回忆往昔,想着若是一开始就收下容白为弟子的感叹之语。 他说不出来。 所以容白说想要去看一看昆仑山的雪,元始难得没有跟随,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莫说是圣人,就是修为高一些的道人都已经不再需要睡眠,更不会做梦。 因为睡眠和梦,代表着脆弱和破绽。 可他坐在里蒲团之上,放任自己的视线陷入黑暗,却未曾入定。 一点一点的沉溺在梦中。 他清楚的知晓着自己在梦中,放任着自己沉沦。 梦魇会将内心所有给映射出来,可元始停停走走一路畅行无阻,梦中是昆仑的无上风光,没有任何的波澜。 一如同他的修道之路。 可他走到最后,来到了昆仑山脚下。 孱弱的身躯倒在他的面前,洁白的纱裙被脊背后溢出来鲜血彻底染红,十指的甲片被尽数拔除。 她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血液混入泥土之中。 带着脏污的血液的手在他面前用尽全力的抬了抬,口中嗡动,说着:“求你,救救我......” 没有讨厌的通天先他一步将人直接抱了起来,而是他握住了那双满是血污伤痕累累的手,光洁的手掌被染上了污浊,他却置若罔闻,只将他的无价之宝拢入怀中。 原来,这是他的恶念。 画面随着再次转动,依旧是同一处地方。 依旧是那野性难驯,沉迷肉、欲的蛇妖,他们尽情的亲吻,幕天席地好不羞耻,那污浊肮脏之物堂而皇之的逞凶。 这一次没有容白在身边。 元始遵从他的内心,他要手刃了这两只妖。 他只往前走近了两步,满天的杀意却尽数退散,原以为已经直面自己的圣人怔愣在了原地。 不是那两只蛇妖。 分明是他和容白。 他那满是赤诚的小徒弟不着寸缕的坐在了他的身上。 往日里清澈的眼眸阴蕴出了水汽,眼尾一片绯红,嘴唇半开半合,露出漂亮的舌尖,失神的眯着眼睛。 往日里由他梳理的发丝散落开来,如同藤蔓垂在了她的身上,半遮半掩。 而元始看着自己额头上沾染了一层薄汗,汗珠顺着下颚滚落,好似敏感的察觉到他在窥探,微微一笑。 元始猛地睁开眼睛。 三清效仿道祖斩三尸之法。 太清斩善尸,越发犹豫,无为便是为; 上清斩本我,越发自我,若为道,全可抛; 而玉清,斩恶尸。 他的恶,是想要那惧怕自己之人滚烫的唇齿贴近,依然犹觉不够。 ...... 玉兔当空,在昆仑山上的天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容白提着裙子越过门槛,欣喜的朝着元始跑了起来:“师父师父,昆仑山好大啊......” 她还没有说完,身后硕大的殿门已经被关了起来。 所有风景尽数封存。 容白的腰肢被人环住,熟悉的青莲气息让她顺从的抬起头,纤长的脖颈伸成美丽的弧度,唇齿贴近。 可攻势越来越凶猛,容白无措之下只能一步步后退。 可挡住她的并非是雕琢精细的窗棂,而是一个拥有着青莲气息的一个冰冷的怀抱。 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难以抽出口舌的空闲。 师父..... 两个师父..... 身后师父与身前的师父一模一样,若非自己十分清醒,容白会以为自己落入两人一个荒诞的梦里。 裙摆无风而起。 那一对蛇侣的难舍难分,映衬在他们之间。 容白终于得了喘息,手臂环抱住眼前的师父,尽情的承受着。 她没有问。 最原始的浓郁艳色出现在他们的身上。 玉清,和他们也没有什么两样。 146 封神 泪眼问花花不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个世上许多事情从来不由自己做主。 容白从前感叹那一颗怎么也长不成的种子这样说道。 元始在一旁没有回话, 只安静的看着她,若是她需要他的出手,那就没有什么不能做到的事。 但她不愿意, 即便是失落也不愿意。 元始想不明白,但他不愿意见到她在他面前不开心。 “即便身为圣人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吗?”那时候容白看着身边的元始说。 “圣人超出六道,自然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那时候的元始这样肯定的回答。 眼中翻涌的浩瀚,足以将容白整个身躯淹没,够她驰骋。 梦中梦到的是什么,是他压抑在心底里的恶。 原来他早就已经并不清白,封神之战,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竟然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那在他身上起起伏伏, 在他面前尽数绽放的花朵, 终于被他彻底拢入怀中。 一直在心中压抑的愤愤不平,一直觉得难以填满的野望,他终于有了宣泄之处。 “容白。” “容白。” 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圣人此刻他眉宇之中浸出一层薄汗, 汗滴凝成凝结成珠, 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此刻, 那云端之上,藐视芸芸众生,眼底里有着溶解不开的淡漠的那位圣人, 落为他最不屑的芸芸众生的之中的一员。 他知晓了如今这样才算是圆满, 才算是最极致的结合。 所以一下一下, 及其凶猛。 恶意随着他心底里野望的诞生而越发凶猛,他的面上越是忍耐,咬着的唇舌就越发缠绵,恶念之尸就越发的猖狂。 “师父......师父......不行......” 容白被这样极致的疏狂而彻底的落入一场丰润时期的暴雨之中。 纤细的脖颈如同濒死天鹅一般朝后扬起, 诞生出美丽的弧度。 眼中早就洋溢着澹澹水波,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喘息之中从口中得以稍作歇息而断断续续说出的话语,在说出的那一刻就又被隐藏于唇齿之中。 她的眼下一片绯红,朝后扬起的脖颈之上便是红梅痕迹,眼里究竟是压抑的痛苦还是说不出的极致舒爽此刻除了她之外无人能够发觉。 圣人的体力,原先作为被圣人亲手教导的弟子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但是此刻,容白才体会到原先所有生灵都在说的天堑察觉究竟是有多大。 “崽崽...师父,小心崽崽。” “不要伤到崽崽。” 最纯正的玉清本源之力没有任何转折的被直接灌溉进容白的身体里面,如同泄洪的潮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她根本没有吐纳休息的时间。 何止满了,简直是已经溢出来了。 宽厚的大掌感染上她的体温,带着她感受着即便有了身孕多年来也未曾有过变化的肚腹,手掌感受到上面的凸起让容白只能够零星喊出这几个字。 可也就是这个字眼,不知搔到了元始哪里的痒处,竟然比刚才还要疯狂一些。 容白只能够呜咽出声。 盘古嫡系玉清的本源之力没有任何吝啬的托付,容白耳边只觉得痒意,并不尖锐的指甲在圣人的纵容之下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乖一些。” 这是身前的师父。 “容白不是说,这乃是天道运行之处,何苦不沉溺其中?” “阴阳交合方为正道啊。” 这是身后的师父。 师父难得的拉长了他的尾音,如同劝解一般,实则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感受着她掌心之中的害怕,元始想到了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平静的面容越发平静,可内心的汹涌早就不用掩饰。 将心比心。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会觉得别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嫉妒的发疯。 这个徒弟一开始本就应该是他的。 他的难受早就溢出了神识。 “来,师父检验一下你的心法修行的究竟如何。” 恶劣的圣人,对于有些事上无师自通。 只需要稍稍的调拨就已经开窍,根本不需要道祖的指点。 毕竟圣人的天资世间只有这么几人而已。 容白忍耐着用贝齿紧紧咬着朱唇,忍着要泄露的声音,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将她的唇齿分开,一寸一寸的教导着。 “师父......” 眼见着元始没有丝毫的软和,一定要在她在这时候修炼,知晓此时事半功倍的容白紧紧皱着眉头,开始思索:“天人......相应,造化自然......” 她的脑海之中翻涌出熟记的阐教心法,属于自己的本源之力在四肢百骸之中游走,多余的、没有地方消耗的玉清本源之力也开始在她体内流转。 元始眼见着她被功法吸引了注意,又开始不满,在她身上轻啄了一下,身后的恶尸没有丝毫的顾及,如玉一般的身躯恍若冰雪,使她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长明的昆仑山并无时间长河里流逝的声响。 意识昏沉之际,容白听到些许声响在自己耳畔,所有的温柔成了实质,掌心之中随着他们心意一同出现的是玉清元始的伴生法宝。 “你就是它的主人。” 不是共享,不是掠夺,是直接承认。 身为伴生灵宝,最懂主人心思。 玉如意在容白掌中从来都是乖顺的,如今更是诞生着盈盈的光辉,清冷的昭示着他的存在。 恶尸已经被收回,元始细细的吻着她的眉宇。 容白这双眼睛是清冷的。 与他的冷漠不同,她的眼里总是淡淡,但一遇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洋溢着极致的热切。 她不笑的时候,她是不得夺得的明月。 她笑的时候,金乌在她眼里都融化成了蜜糖,甜的让他心底泛着热。 而他两种,都经历过极致。 “我们的圣婚,在百年之后,如何?” 他问着,不肯放任容白去睡。 与天地同寿的圣人如同一个顽童所要糖果一般焦灼、倔强的寻求一个答案。 睥睨众生禁欲冷情的圣人淡淡的披着一层外衣,撕开了表面的端庄假象,后背之上处处都是抓痕。 分明能够一瞬之间就消失的痕迹,在他身上却成了篆刻的纹路。 “好不好。” “好。” 她说完就紧紧闭上眼睛,体力的不支即便是有再多的仙丹也无法支撑下去。 若是太上老君知晓他赠予的仙丹用到了这个用处,估计也会无言以对。 ...... 元始为她施了净身咒,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盖上一层锦被掩饰掉她身上的花团锦簇。 冷玉一般的圣人被拉下了凡尘,露出瑰丽的旖旎。 “师父...” 她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中,伸出手在床榻之间寻找着熟悉的体温。 元始攥住了她的手,容白就将他的手拉到胸前紧紧的抱着。 他问:“容白,可喜欢我?” “喜欢我。” “玉清元始。” 口中的代称越来越清晰,眸光放置在她的身上也越发凝重。 “喜欢。” 半梦半醒之间,容白嘟囔了一句。 似乎是不满为什么要吵醒她睡觉休息。 “喜欢...师父。” 纤细的手腕上腕骨微微凸起,上头还有着一个齿痕,力道根本不足一提,可元始看着她说完之后嘴角带笑,浓稠的像是化了的蜜糖汁子一般的样子,心却紧紧一提。 从诞生之初,就被天道眷顾的玉清圣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后悔。 他做错了。 他不应该洗去容白的记忆,贪图那一本万利。 玉山将倾,风姿倾颓,他在满足了自己最深沉的恶念之后才察觉到仍然不够,眼中刻着深深地迷茫。 失控的情绪让他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将自己打落深渊之中,无法分神来整治的外泄力量让整个宫殿都开始摇摇欲坠。 在榻上睡得并不安宁的人感受到了剧烈的摇晃不安的嘤咛一声,元始才如梦初醒赶紧平复自己的心神。 被容白握在掌心之中的手不敢用力。 而另一只手攥着布料,深深凝视着容白的身影,指尖都变得青白这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做错了。 恶欲无穷无尽,他疯狂的所要更多。 本就贪婪迷失的信徒在经历他所信仰的神明一句话开始了漫长无边的等待,和无穷无尽的猜测揣摩。 ——这爱,究竟是真,还是假? 你爱的,究竟是眼前的玉清元始。 还是......只是救你于危难、指点你迷津的“师父”? ...... 仓促站起身来,还要轻轻拉开容白的手,不将她吵醒,见她依旧皱着眉,便将玉如意放在她的掌心之中。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与香气这才又缓缓睡下。 他为她肚腹之中的金团忍着恶意依旧输送本源之力,这才失了所有风度一般转身离开。 ——“即便身为圣人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吗?” 他不确定了。 待元始离开之后,静谧的宫殿之中本应该熟睡的容白睁开眼眸。 锦缎一般的发丝如同藤蔓一般铺就在身前,她身上满是昳丽痕迹,无法伪装的困乏让她身形显得格外的瘦弱。 容白摸了摸掌心之中的玉如意,那个眼中常常弥漫着年少不知世事天真情态的人,如今唇角勾勒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摸了摸肚腹,好像还残留着那种狰狞的感觉。 圣人也有情绪无法顾及的时刻。 那在他视野之下的她就能够得以喘息。 师父,那些被遗忘掉的,那些不应该被舍弃的,我很期待再一次重逢。 她翻开掌心,识海之中取出来的。 正是那一颗怎么也种不出来的花种。 147 封神 半梦半醒半浮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圣人论道, 论的不仅是道,还有往后诸天的各种计划——即便是心照不宣,也需要碰个头联络一番。 太清讲究清静无为,什么事都不入他的耳朵和眼睛, 也没有需要他操心的地方。 唯有现今天庭缺人之时, 阐教截教都出了人,唯有他那里不好交代, 亲自将自己的善尸送进了天庭。 剩下的娲皇早就已经不被看透。 她为功德成圣, 只要人族一日不灭, 她身上的功德就永远不会消失。 剩下的, 便是西方的接引、准提。 毕竟,他们发下的宏愿,并非能够做到,而是透支了自己。 只要西方教一日不兴盛, 他们这个圣位就永远低了其他圣人的圣位一头。 多宝来为他们手中刀, 掌中剑一事,觅着天道给西方的一线生机能否让西方彻底的兴盛,和诸位圣人商量一番——别搞他们, 才是大事。 要知道, 他们若是真的能成, 这么多年早就能成了。 这么多年他们两个成了圣人, 可挖过去的道友,依旧是零零散散。 就等着多宝让西方这块贫瘠的地面上长出桃树, 而后借着东风培育出最新鲜不过的桃子。 ......然后, 他们兄弟两个,就可以摘桃子了。 不过这些话,不为外人所道, 但他们几个圣人心知肚明,也越发对西方二人不屑。 那么多年都没有瞧上眼,现如今即便是成了圣人,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叹服的地方。 “昔日娲皇主天婚、地婚,不知可有兴致,再来主持一场圣婚?” 想要试探的话还有探究的话语被元始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语给彻底打断。 无异于晴空万里之时苍穹之上劈了一声下响彻天地的旱雷。 “什么?”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眼中剧是震惊。 太清对这件事早有预料,眼睛连睁都没有睁开,唯有娲皇倒来了意趣,脸色在一瞬间的僵硬和不可置信之后转化为了看热闹的急切。 “道友这般说就是说的远了,若要为普天之下的第一场圣婚主持,也算得上无上荣光。” 第一场天婚之时乃是妖族最为鼎盛的时候。 那时候羲和之国国主羲和有感而孕,参加婚礼之时识海之中正在孕育十只小金乌。 妖皇帝俊和妖后常曦在那一日怀下妖族的下一代继承人。 现如今世上的几位圣人之中,唯有玉清和老师未曾莅临。 连她这个主婚的人也有感诞生了红绣球这个法宝。 地婚之时,由娲皇一手创造的这个种族正式有了婚姻制度,正式有了他们自己的血脉传承之法。 而圣婚.....名字就将他们几个圣人圈住了,可哪个圣人能在超脱六道之后再一次见到微渺天地,甚至为那人动情? 娲皇心中无偏私,平等着恩泽人族的血脉,西方二人心里想的只有西方振兴一事,太清早就超脱,玉清在紫霄宫论道之前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别的生灵。 这事若是想一想,唯一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便只有上清通天一人,毕竟众所周知这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只讲究自己的心意。 谁能想的到.....先是趁机夺徒,再是现如今直接公布喜讯。 娲皇心里也想着.....该不会,封神榜一事上,有自己的偏私吧? 心里想归想,面上娲皇却十分热切:“那可要好好筹办一番,是在昆仑还是在玉虚宫中呢?” “玉虚宫。” 元始不假思索。 他因为某些记忆,对于昆仑山并不乐意让容白见到。 但神识环顾容白现如今的百无聊赖......“昆仑山吧。” 她喜欢热闹,那就昆仑山。 至少让她多笑一笑。 虽然他并不知晓那些湿生卵化之徒有什么有意思的,但容白喜欢,那他可以退一退,即便那里有些元始并不愿意让容白面临的回忆。 他怕,他怕容白问她他们以前在昆仑做些什么。 那时候,他除了沉默以对做一个哑巴之外,就只能成为一个偷窃的罪犯,将通天的所作所为窃取。 但是.....说的再多,都不如她喜欢。 娲皇诧异,还有人能够让元始改变心意。 就连一直紧闭着眼眸,对应自己弟弟究竟在做一些什么事心里都有数的太清也不由的睁了睁眼睛。 睁开眼就见到了元始眼尾难得带笑,而非淡漠丛生,睥睨万分的模样。 识海之中的盘龙扁拐闪了闪,他想着,虽然弟弟让人摸不到头脑,但这不是已经成圣了,不能再打了。 通天因为被麾下弟子拖累已经进去了,元始就是喜欢上了一只小兔子,就是抢了个弟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吧。 难不成还要让通天知晓再闹一场? 这样想着,太清又闭上了眼睛。 娲皇心里盘算着事,将封神一事加上元始的婚事又结合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想起了自己在紫霄宫见到的那个一身青衣的道友——她可什么都没有干。 通天教主就是好好还在紫霄宫待着啊。 走出来的是谁谁知道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想要让红绣球多沾染几分功德而已,她可不掺和这几个兄弟的事。 未过多久,他们几人同时睁开双眸,接引准提激动的坐起身来:“成了!” 多宝成佛。 唯一知道内情的娲皇,感叹一句:通天收弟子,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 容白躺在床榻上,额间有着薄汗,身上的红痕更将她肌肤的白显现的淋漓尽致,发丝如同藤蔓一般附着,柔弱的没有一丝危险性。 枕边是元始的伴生法器玉如意。 手掌的种子平凡的引不起任何注意。 色相之中看不透任何的生机存在——一颗没有希望能够诞生发芽的种子。 早在它诞生之时就已经写下了结局。 但容白偏偏不信这个结局。 “容白,你会捕捉到万千的可能性,去追踪一个结果。” “你或许会输,或许不会赢,或许会被天道厌弃,或许一路之上皆是阻碍。” 容白识海之中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她注视着这颗种子的眼神也越发危险。 深邃幽黑,像是海啸之前藏匿着无数危险的巨大漩涡,透露着绝无仅有的瑰丽和诱惑。 “你会从死局之中而生,你会见证王朝末端时期最后的辉煌,你会手中执剑感受凡人狭小生命里的伟大,你会被凡人、和尚、妖族所坚持的事影响本身,你会面临舍自己而救所有人的困境,你会感受被天道厌弃的生灵无法修炼,你会身处式微种族的最后黄昏。” 她的手指细若梅骨,昆仑山经年不败的光辉凝结在她的手掌,为她凝聚了一层金光。 最美丽的手,最冰冷的剑。 她手中拿着的,就是最后的武器。 截教弟子,从来不会认命。 她亲眼看着元始一寸寸的将她的功法洗清,将她的修为碾碎,多年的淬炼成为了圣人手下微不足道的保护。 可她拼尽全力,用全部的修为凝结成了一颗种子。 只要一点点疑点,她就可以找到这一颗种子,然后知道早就已经设计好的生机。 往前,他们截教赢不了。 时不我待。 往后,这一线生机,她必须握住。 “你会在未来诸多时间之中翱翔,你会被厌弃,被打压,求道无门,但你不会放弃。” “你会被宠溺,会被严丝合缝的保护很好,但你不会甘心生死托付别人掌心之中。” 容白说着,未来许多时间线上她祈祷的命运。 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来。 她必须成功,不论是打压还是捧杀。 所以,即是祈祷,又是结局。 截教教义,纵是螳臂挡车,也要战的漂亮。 为的,就只是一个“不甘心”罢了。 她将掌心之中的种子捏碎,微弱的流光在身边之中流淌。 各个时间线内,埋在地底里不得见光的种子开始发芽; 佛祖如来袖中无法修炼的小老鼠睁开眼睛; 国公府的女儿诞生,要选秀,要做一个被所有人认可的贤妻良母; 狐族公主锤了锤脑袋,父王说他要为她寻一个最厉害的驸马; 练剑的小妖说她要寻天下第一,然后嫁给天下第一; 报恩的白蛇被指点说应该以身相许; 流落中原的圣女要收敛所有锋芒才可被庇佑; ...... 一切的一切,已经开始了。 流光溢出,即便没有任何的波澜,但这种法力波动依旧让正在心思紊乱的元始立刻拧起眉头。 只一瞬。 但对圣人来说足够引起侵犯他领地的警惕性。 即便下一秒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马上打开了神识,覆盖整个昆仑的神识对于圣人来说轻而易举。 可没有一处是刚才那一种灵力波动。 他想起什么,看着容白已经苏醒了过来,困倦的眼神微微眯着,圆润的指尖抚着枕边的玉如意。 一下一下。 既然已经认了容白为主,那么他和玉如意已经断开了联系,但来自伴生法器的特殊性,在元始看的时候,只觉得仿佛自己也被容白纤细的手指这般抚着一般。 他本能的被吸引,又想起自己究竟做错的,让他内心无法割舍的。 他看着容白对自己亲密,越是不甘心。 仓促收回神识,将整个昆仑山的灵都震了一下,知晓容白无碍这才作罢,继续打坐。 ...... 眼神之中淡漠出尘的圣人,他衣衫整齐的坐在蒲团之上。 清冷无匹。 可他的唇比素日要红润了一些,淡漠的薄唇沾染了热烈的艳色之后清冷也被融化。 极致的反差就如同元始如今心情。 但想起容白半梦半醒之间就抚着自己伴生法器,心里的诸多烦闷最后又化作唇边蜜糖。 还是很甜。 148 封神 年年岁岁花相似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昆仑山有经年不化的积雪。 在悬崖边上盘膝而坐的女子身上穿了一件精致而又厚重的朱红色大氅。 临风之处, 日月同空,吸收日语精华,感受着昆仑浩瀚的绝佳之地, 坐在这里的容白却百无聊赖。 只将手臂朝后撑着了凭几之上, 柔软的青丝盘在了脑后, 用了几支素玉簪子簪起。 纤细的手腕从宽大的衣袖之中露出, 显得格外脆弱。 苍白的脸色比起从前还要更胜几分, 艳丽夺目的大氅在这种苍白之下,仿佛压的她孱弱的身形摇摇欲坠一般。 有早夭病入膏肓之兆。 虚弱的连动都不想动。 等着风来了, 容白这才提起一口气, 一鼓作气的将对风稍稍尊重的动作做了出来。 她怕在犹豫就又忘记了。 “容白。” 她恍惚之中听着元始在喊自己,拢衣领的动作稍稍停滞, 而后缓慢的朝着身侧回头, 想要觅着声音而捕捉到人。 可回头好累,需要好多力气。 她动了动,从艳丽的大氅之中探出头来,显得格外柔软。 “师父, 你回来了啊。” 她的力气好似只能勉强支撑她说完这句话而已, 视线之后只能看着元始洁白无瑕的衣袍融进了一地素银之中, 颀长的身形一步步来到她的面前。 矗立着。 如同一个经年不朽的山一般矗立在她身边。 久久无言。 “我带你回去吧。” 容白睫羽轻颤,这才睁开了漂亮的眼睛。 在元始正欲弯腰将她抱起的时候,开口:“没有答案对吗?” “嗯。” 动作停住了。 竟然有一种诡异的乖巧之感。 任是谁也不敢相信, 容白会将这个词放置在玉清圣人身上。 元始低头凝视着容白, 宽厚的手掌在衣袖之中仓促握成拳,在他视野之中,容白听了这个回答低垂下眉眼,将微微从发髻之中垂落的几缕调皮的发丝吹了吹。 被吹拂的发丝冥顽不灵动了动又回到了原地, 容白也不愿意在折腾,斜斜的靠坐着。 容白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舌尖抵着上颚,许多话要说,却都说不出口。 到最后只剩下满地静默。 她原本以为......会被戳穿。 毕竟,元始身为圣人,拒绝捕捉所有他歧视的种族的微渺习性,对他来说属于眼底清净。 但老子不然。 一个专注于炼丹的道人,对于这些事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可元始依旧这般回应,没有任何的奇怪,反而依旧会为了她“失去了崽崽”无能无力而感到无措。 她一时间也不知晓,是不是该要评价自己这位师父当真是赤子心性,对于不在乎的事充耳不闻。 连大师伯也一并如此。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想和以前一样撒娇卖乖又没有力气。 就这样吧,反正元始又不能杀了她。 元始不敢看容白,他只要一睁眼便能够看到最艳丽的红,可即便这样的艳色也化不开容白好似万千心事所化成的寂寞和难过。 她浑身的刺好像都已经被拔除,他刚才远远的望着,只觉下一瞬或许就会凌空而飞,飞到他见不到的地方。 他有了恐惧。 正在静默之时,脚下传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力道格外的引人注目。 元始低下头,发现正是容白这些时日从山下抱来的几只兔子里最肥嫩的那一只,现在不满的用脑袋撞着他的靴履。 也或许早在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这么撞击了,但力道太小,不足以分割他的注意。 与其说是用脑袋撞,倒不如说整只兔子都在试图撞倒他。 眼见着这个讨厌的庞然大物自己没有办法弄走他,胖兔子又蹭了几步,蹭着容白的鞋面,时不时的还仰起头来看着她,要讨抱抱。 昆仑山的雪很厚,泛着一层银光,容白里衣又是和元始如出一辙的白,很难看到这只胖兔子。 胖兔子没有诞生灵智,也无修行的可能,若非容白想要它们到昆仑山,元始定然不会同意昆仑山之中进入这只兔子。 但是......那日容白从床榻上悠悠醒来之时,身上的痕迹如同鲜艳的梅花落在雪地上一般醒目,可她眼中全部都是无措。 元始脸色一凝,就看着那个被他灌溉了不知多少本源之力的地方,现如今空空如也。 没有一丝生气。 那个,被他嫉妒,被他恶意差一点伤害,但终究没有动手的存在,彻底的没有了。 明明没有了,正和他意。 可他看着容白歪头,那眼底里的凝结的泪水,好似这一笔债,他再一次无法辩驳。 阳光很好,那胖兔子发觉引不起容白的注意,便在她鞋面上寻了一处角度小憩。 在雪中唯一的艳色和休憩的兔子,倒显得这种湿生卵化的辈没有那么碍眼了。 元始看着,忽的开口:“如果你想要,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原先的甜蜜成了裹挟着苦涩的糖,忍不住的甜一口感受过去的甜,下一瞬就是被舌尖的苦弄的眉头一皱。 他不想看着容白难过。 所以他愿意留下那个他讨厌的崽崽。 现在同样是这样,如果容白喜欢,他们也可以再有一个。 容白动了动,伸手递在元始面前。 元始不解,但还是看着容白,将自己的手掌伸了上去,得到的是被拉入手掌的尾指勾了勾他的掌心。 一瞬酥麻。 她还斜斜的坐着,却一个举动宽恕了元始所有的罪行,让他松下了起来,伸手抚着容白头顶的发丝:“我去问了大兄,大兄说他束手无策。” 容白嗤笑一声。 元始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又去了地府见了一趟后土,后土说以咱们的修为灌溉了百年,不会在地府之中彻底步入轮回,可就是消失不见了。” “后土有所求,若她真的借机来利用,我不会放过她的。” 容白张开嘴,欲言又止。 心道后土娘娘真是无妄之灾。 但凡老子和元始有一个在意一些微小的生灵,都不会误会这么大。 都怀疑适化身六道轮回的后土娘娘将他们崽崽的灵识给扣下,借机索求,都不愿意相信——根本没有这个孩子。 他所有的本源之力,都被她一人吸收,而后使用。 为什么现在会这么虚弱,是因为将自己割成数片又安置在往后诸多时间线之中实在太过庞大。 即便她本身修为为大罗金仙,即便她拥有着圣人的本源之力,即便她还拥有着自己从前完完整整剥离储存的大罗金仙修为。 依旧太过勉强。 圣人之下,皆为刍狗。 竟然也能够显露出几分平等。 躺在容白鞋面上小觑的胖兔子见容白又开始醒了,试探着终于找到了个机会,利用自己种族之中带着的优越的弹跳能力和后腿的强劲,朝着容白膝上而去。 纵身一跃。 刚刚落在鲜艳大氅上的一团白,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就被十分流畅的安放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 元始就看着这只抢占了容白视野之中的胖兔子分不清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又回到了原地,左右瞧着迷迷瞪瞪转了好几圈。 若非容白之前露出过鲜红的眼眸和喜欢用原型带载他的头顶上,元始不会将容白和兔子扯上任何的关系。 毕竟她那么聪明。 广成子拍马不及。 容白也瞧着这只小兔子好玩,就咬着牙弯腰将它抱在了怀里,手一下一下的梳理着胖兔子脊背上的毛发。 胖兔子浑身爽利的打了个寒颤,在容白怀里化成了一滩水,彻底的没有了脾气。 “和地府无关,我虚弱只需要时间好好调养就够了。” 元始也用本源之力试过了,如今她的身体就像是用一道道丝线缝纫起来的一样,看似还完好无损,实际上已经残损不堪。 而他的本源之力太过罡气,又不修治愈之道,无从下手。 好似命令巨人捏起一只蚂蚁一般无可奈何。 只能用天地灵宝和仙丹慢慢调养着。 黄中李蟠桃和人参果,成了容白舌尖上的常物。 “师父不必太过担忧。” 她抱着兔子抬起头来看他,元始掌心之中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仓促的点了点头。 视线落在了看起来比刚才还蠢,有些不正常的胖兔子身上。 冥冥之中,他觉得好似有东西在自己脑海之中溜走。 究竟是哪里不对。 元始神情一凛,容白也不管他,将在怀中已经飘飘然的胖兔子放了下来,手里拿起一个小东西扔了出去。 胖兔子以为在和它玩,抖抖毛毛就跳下来追了过去。 一派精神抖擞。 可元始瞧着容白手中的小东西还在,就是为了逗那个胖兔子。 那个胖兔子,真碍眼。 “如此蠢笨,逗起来也没有意思。” 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不是最爱师父了吗。 容白收回远望的视线,嘴角慢慢勾勒起一个弧度,看着在她面前万分温柔的圣人,也笑着说道: “因为,师父以前也最爱和我这么玩儿啊。” 她笑意盈盈。 元始却僵硬在原地。 这么逗人的师父,不是他。 ...... 兜率宫最关键的时刻。 这一炉丹在经历了玉清的打扰之后,总算马上就要出炉了。 金银童子屏息凝视,太上老君全神贯注。 还没有等到开炉,兜率宫封锁的大门就被一阵罡风飞冲击开来。 还没有到殿内,就已经感受到了怨气。 “你这又是怎么了?” 老君让金银童子退下。 刚从他这问完了孩子没有了怎么让小兔子开心。 他怎么知道,又不是他把孩子弄掉的。 让他出主意也只能说,那你好好哄哄。 毕竟本体修的是清静无为。 元始来一趟,他这边的云就要没一次。 怎么一溜烟又回来了。 149 封神 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兜率宫内云烟寂静, 烟雾缭绕。 金银童子从紧盯着单炉声响的喜悦,到听到兜率宫大门从外头被用罡气打开,见到走进来的颀长身影之时, 就已经屏息凝神, 不敢多说。 他们并不知晓元始天尊究竟因为何事在兜率宫去而复返。 但金童子只能看的出来, 温和柔亮的太阴星,不论如何也化不开元始天尊眼眸之中仿若经历无数年会才化成的冰寒。 他们最苦恼的莫过于老君炼丹, 他们看炉子太过枯燥,老君的牛又偷吃。 可尊贵为元始天尊, 也有他不能化解的苦恼吗? “你们都退下吧。”老君对着已经缩成一团的金银童子说道, 两人听了如蒙大赦, 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你这又是怎么了?” 等四方寂静, 老君看着元始说道。 单炉里火光忽明忽暗, 已经不是从前老君用的最为趁手的八卦炉。 火光阴影爬在了元始冷漠的脸上, 衬得他格外疯狂。 疯狂。 老君差点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手一抖, 什么事儿能够让一个天道圣人想不开? “说说, 到底怎么了?不是要成婚了吗?哪怕没有了孩子, 你多哄哄不就行了。” 老君只认为孩子没有了, 是因为元始始终忍耐不了通天的血脉在他面前。 越是地位超然,越是侧卧之榻不容他人酣睡。 老君分析老子留下来的记忆的时候, 就觉得元始留下通天的孩子这件事没有一点靠谱的。 毕竟元始的性子.....多说无益。 但他身为兄长,自然觉得若是真的留下也是一件好事, 就未曾制止元始的执拗。 元始来告诉他, 孩子没了。 老君感叹之余, 也觉得意料之中。 元始做出这种事情来,一点也不出奇。 若不是这种性子,也做不出来直接将人记忆都给清洗掉的事儿。 能够忍着通天的孩子在他喜欢的人腹中这么久, 已经算是脾气比从前好了几分了。 “大兄,清洗掉的记忆,有可能会在回来吗?” 元始凝视着炉中沸腾的火苗,在老君着急之中,从唇齿之中开口问出这句话。 “这怎么可能!?” “你在侮辱谁?” 老君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用力,差一点将一把胡子都给拽掉。 此刻也无暇呼痛:“绝对不可能恢复记忆。” “两个圣人,一同来做下的事,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大罗金仙有机会找回?” 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激动,这么多年能够让他从高台之上再回到昆仑山上操心的大哥也就只有这两个弟弟了:“这些时日让那个玉帝给扰到了,脾气也不好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 “但实力这么悬殊,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那小兔子又日日待在你的身边,如何有机会察觉出这一线生机?”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才会问出来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 太上老君宽大的衣袍之中带着风,双眸满是认真的看着元始。 他是老子的善尸比老子现如今的状态对弟弟们还要更关心一些。 元始逃也似的侧目看着兜率宫一旁仿佛就在咫尺的太阴星,里面月桂树的影子映现在眼前,他久久未曾答话,忆起了那一日的场景。 他实在太过贪婪,所以纵容着自己的恶尸将将自己在脑海之中演化了无数遍的事情真的实现。 那在耳边的呢喃呜咽,并不锐利的指甲在他纵容之下划破他脊背留下的血痕,那出现在白雪肌肤上的红梅印记...... 他在未曾灵肉交合之前觉得不满。 在灵肉交合之时还是不满足。 他本想要安静的想一想,究竟该要怎么办,泄露的一丝灵气让他捕捉到,本应该立刻警惕起来,谁知这个时候玉帝带着王母来昆仑山拜访。 玉帝和王母之前本是道祖紫霄宫内点化出来的道童,在太古妖庭覆灭之后捡了太古妖庭的便宜,借着道祖的面子直接成了为了天帝。 这本也没有什么。 只因为这两个不足以比起帝俊之时号称凡有灵识者皆为妖,手底下没有能用的,这才有了封神榜一事。 又因为封神榜之中大多都是截教弟子,昊天认为接下来的这个计划和截教素来不睦的元始天尊会为他撑腰,这才过来拜见。 “西行取经一事乃是大事,天庭之中各司其职却对小神未曾有过尊重,既然如此,那何不重新扶持对天庭有真心的神?” 他也好借机扶持自己人上位。 现如今封神榜之上册封的主神大多只面子上对他有几分颜面,实际上根本不把他这个天帝当回事! 昊天见过圣人是如何纵横捭阖,更见过昔日太古妖廷之主帝俊太一常曦他们是怎么说一不二的辉煌气派。 这种落差,他怎么能够忍受的住。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灵山刚刚成佛根基还不稳的佛祖如来在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玉帝虽然面子上故作为难,实际上早就已经开始想象事成之后的种种了。 刚到西方根基不稳没有亲信的如来,和他不是一模一样的境地? 甚至自己还好一些,毕竟有道祖撑腰,连为他设下封神量劫都可以,那如来佛祖有什么? 昊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元始天尊若是不同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毕竟在他眼里元始天尊应当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截教弟子的失落。 也正以为如此,他开口的时候,得意的样子早就溢出了眼眸。 即便还想要做着以前道童时候该有的礼节,在这样状态之下也显得不伦不类。 “你若是已经想好,何必需要得本座应允。” 元始此话一出,还没有彻底了解帝王心术的昊天面露尴尬。 他没有想到元始天尊并不讨厌那些那些截教弟子,不应该啊。 元始不愿意在和他说话,毕竟蠢人自作聪明是最讨厌的一件事,偏偏这个蠢人还被道祖一手捧上了高位。 那封神量劫就是因为这个人才会出现,真不值。 哪怕是帝俊,也比这个人好多了。 “昆仑山不见外人。” 快走。 多宝能够治理昆仑山上下几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若非通天太过得意忘形也不会有如今境地。 现在多宝终于有了行动,这个蠢人还以为是他占了便宜。 圣人语气平淡,看不出息怒,忐忑的昊天本应该觉得庆幸。 可他回过头,见着端坐在蒲团之上,未曾因为他任何话语而掀起波澜的神思,心里里涌起汹涌的不甘。 他见过这位圣人笑过,他又在想,元始天尊在面对着那截教余孽也会露出这样阿德一面吗? ——他已经不是道童了! ——为什么还不将他放在眼里! ——时不时都觉得他离了道祖撑腰就当不好一个天帝? ——他偏要让这些瞧不起他的圣人都看看他的厉害。 圣人之位,代表的超脱六道,代表着无上的荣光和地位。 而帝王之位所象征的财富、权利、地位一切一切对着所有生灵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早就已经掌握其中,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大胆一点。 那些神......那些昔日截教余孽,到现在对着截教都念念不忘,不把他放在眼里,那就让他再掀起一次量劫,看看谁才是三界之主。 他回过头,看着屹立不倒的昆仑山,刻下心底浓浓的野望。 ...... 元始察觉到了来自昊天未曾掩饰的恶意,只感叹一句蠢。 剩下的多思都耗费时间。 本应该追踪的灵力已经无影无踪,元始往容白的殿中而去。 本应该沉睡的美人半梦半醒之中将被褥扔在了地下,她的身边是他的衣袍,被她细细的嗅闻着,用肌肤轻轻蹭着。 长长的墨发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 本应该看起来活色生香的场景,元始却脸色一变,一瞬之间就到了她身边。 她灵气外泄,身体骤然如同草木秋日一般枯萎。 “师父,孩子没有了。” 她说。 ...... 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走的也不是时候。 元始觉得自己就如同昔日自己来点拨通天时候的通天,不管外头如何,他只想要自己想要的。 “昊天依旧不满,想要借着西方兴起一事建立自己的派系,将现在天庭之上的主神清洗。” 八卦炉都被掀翻了,老君哪有不知道的呢。 他不爱什么变化,他也不偏心,只道:“量劫快要来了,这一次覆灭的、兴起的,也不知是谁,既然咱们能够超脱,那就千万别执着。” 元始一看就没有听进耳朵里。 他不爱理人的时候就不回答,不论是谁都是这样。 量劫将至,而老师说通天非量劫不得离开紫霄宫。 若这一方量劫到来,他真的有信心胜过容白心里的通天吗? 她爱的究竟是谁都可以的“师父”,还是他一个呢? 老君暗叹一声,元始从小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清楚自己该要怎么做,这为他奠定了最广阔的修道之路,也为他的恶尸所铺就。 他是比天上的太阴星还要冷的圣人,孤高清冷,遥不可及。 那被他挽在怀中的人究竟是缘还是孽早就说不清楚了。 他忍不住,只提点一下:“今日太阴星君的兔子老往我这边跑,别的倒也无妨,但她说,兔族会有时候的怀孕并不是真的怀孕。” “假孕、筑巢、发、、情,这些你知道吗?” “当然,我不是说容白是假孕,不过......再是假孕,也不会瞒过咱们两个圣人的,不是吗?” 他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了一种可能。 不论是孩子,还是记忆,连他们都觉得束手无策了,毕竟还有其他圣人介入。 “二弟。” 老君整日带着笑颜的脸换做老子的郑重。 “你想要的一切太过顺遂,忘记了你最需要付出的,是心。” 他从前一直觉得元始很好,因为他不似通天一般喜欢的太多,还都要留下。 他没有什么喜欢的,自然不会有偏爱。 但他有偏见。 而更有宿命的是,他在他的偏见之中遇到了他的偏爱。 冷漠到睥睨万界,眼睁睁看着诸多性命消失在眼前的圣人,这一次也入局了。 通天的孩子,还是元始的孩子,他都不在意。 从小,他们两人争执各显神通起来,老子都是坐山观虎斗的。 赢了的有奖励,输了的面壁。 ...... 见元始陷入沉思之中,老君这才摇摇头,看着丹炉里旺盛的火苗加上一些月华。 那孙猴子刚把他的丹药都吃没了,他得抓紧再补一点。 毕竟......他啊,从来不偏心。 150 封神 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一百五十章 究竟是漏了哪一点? 到底是哪里错了? 元始想不明白。 玉清元始天尊更想不明白。 他看着眼前的成竹在胸的大兄, 心里明白有些事定然是自己忽视掉了。 大兄知晓,却不愿意点明,说明他不愿意偏帮。 他扯了扯嘴角, 忽然想起当年接引准提说服大兄的时候只用了一句话, 就能够让大兄亲自出马。 那一句话是:封神量劫本就是道祖为了现如今的天帝量身定做的量劫,若长久持续下去, 莫说是截教, 就连阐教一同覆灭。 ——若是早些下手, 斩断通天教主后方余孽,反而能够保存好嫡系弟子。 接引准提无利不起早,元始知晓这些话都是为了达成目的编造的。 这也无妨,总归和他的目的殊途终归,他也无暇、无心去管这二人究竟在这一场量劫之中要做些什么。 大兄, 昔日帮的不是他, 是天道。 那今日, 大兄隐瞒的, 也是认为对天道更好的一面吗? 能成圣人哪有蠢人,无非因为元始现如今身在局中,有了自己在意的、有恐怕失去的人, 紧紧握住怕伤了对方, 小心翼翼又怕从眼前溜走。 即便元始不愿意承认, 或许每一个窃贼在得到了珍宝之后, 都是同他一样的心思。 “大兄, 之前我问询你的时候或许问询错了。” 良久, 伴着沉沉的风,元始开口。 “容白有孕之时,格外眷恋我的气息, 无时无刻都想要同我黏在一起,对于孩子这件事深信不疑。” “我动过让孩子没有的念头,但我并没有动手。” 太上老君眉头越发凝重,听着元始最后落下一问。 “我没有动手,那么究竟会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吸收了三清本源之力的孩子,在六界轮回之中便寻不见。” 太上老君神色一凛,他一直以为是元始容不下那个孩子。 解答元始这个问题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孩子根本没有出现过。” 这个结论不用太上老君说出口,元始看着他大变的神情就已经有了答案。 能够瞒过他们两个人,即便是有这种族习性在,也必定有老师在内干扰天机。 只是,老师从来不轻易插手,如今隐隐绰绰之中出现老师的影子,那他又是意欲何为? “问心。” 他呢喃自语。 远望着远处的皎洁明月。 “或许我真的该问问自己的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他早些时候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贴上通天的标签,诞生的眼眸之中只有着通天的身影。 他的骄傲,他的傲骨,让他只能成为上万年里的师伯。 一个让她敬而远之,不敢亲近,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师伯。 他的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容白觉得自己很冷静。 冷静的出奇。 所以才会形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只要她冷静,那么被难为的、被自己思想困住的就不会是自己,反而是另外一个人。 但她还是有着一种割裂感,毕竟一开始元始在她面前伸出那只手的时候,她是真真切切的以为是这位师伯在戏耍自己。 ——哪有这样的道理,侩子手杀了人全家之后,要抚养他们家的遗孤长大。 ——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是什么? 可她恢复了记忆,记得所有的种种,她所隐藏的修为和记忆全部朝她涌来。 不再是充满仇恨、怨怼的截教余孽,不再是满心满意只有师父的阐教小师妹,她方能够从中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路。 但元始的存在,就好像她所有情绪的一把钥匙。 她恨不得一把剑穿透元始的胸膛,让一切从头来过,又想要舍弃所有的筹备,在他怀中依偎,询问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她的师父,教过她杀人的招数,教过她无上的阵法,教过她凌厉的教义,可从来没有教过她.....这种情形之下应该如何。 每每和他接触,她在胸膛之中活灵活现的心脏都会剧烈的跳动,她从未急切的感受过生命这回事——她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凭什么他的所有她都要尽数接受? 师伯不做,仇人不做。 现在师徒不是师徒,爱人不是爱人的。 圣人口口声声的爱,是给予了她无上的法术,足够她沐浴着圣人的恩泽就已经能够成为圣人之下的第一阶。 给她名位,昭告天地,与她共享所有的权柄。 可这个人,在为了得到她的时候为封神之战有没有私心,这个人,说爱她,却偏偏瞧不起她的出身,为她洗去记忆之后还想要剥夺人参果树。 他说喜欢她,却连兔子的基本习性都不以为然。 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容白走下了昆仑山,平静的走下了天底下所有修道之人仰慕的圣地。 没有出现元始来制止她。 山脚之下的不过百里之处依旧不太平,或者说天下所有生灵,只要有争抢,就一定不会太平。 昆仑山脚下便是日月交替之处,许久不见得月亮在夜空之中皎洁明亮。 墨色的云仿佛□□了水墨的纸絮一般铺就在苍穹之上,点点星子作为点缀,在夜空之中闪烁。 双方早就不知是因为什么产生了战争,而到现在即便已经成了两败俱伤之势依旧停不下来。 不能停。 没有建立国度的人族同蛇族、鸡族还有兔族狐族们因为地盘之争而开始,现如今早就不是领头人说停就能够停下来的。 容白落入战场之中,缓缓显出本体。 她的修为早就已经坍塌,在这些生灵眼中可以忽略不计。 双方都认为她是帮助对方的,也就是说,在这一场战争之中,双方的攻势都朝着她袭来。 但那一瞬间,双方都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那一瞬间无论是手中挥舞着砍刀的双手,手中捏着法诀的蛇妖,想要在暗中趁机暗算的人....... 在一个柔和的光波之后,时间仿佛一面水波凝滞在他们面前,所有的攻势都静止在了原地,被隔绝在外。 在绝对的压制之前,所有的野心都成了玩闹。 风也开始寂静,几个呼吸之中的时间变成了漫长的沉默。 他们怕,怕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没有半分修为的人会是他们的敌人。 否则无法解释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战场之中。 人族那一方之中裸露着上半身古铜色身躯,肌肉狰狞的首领视线紧紧锁在容白身上,那双探究的眼神比他手中的砍刀还要锋利。 纤细的身躯,精致的裙装,洁白的纱裙,潋滟在地的朱红色和大地上血泊巧妙的在视角上合二为一。 她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却彰显着她的存在。 忽的,领头之人轻嗤一声,朝后比了个手势,其余人手中的武器也都被放下。 武器被搁置之后,更能够看出他狰狞、凶悍,如同高山丘陵一般挺拔的身躯。 他声音奇大无比,带着些古怪的音调,将手里的骨刀收回,看着容白充满着怀念和讽刺两种奇怪的色彩。 他说。 “原来是你。” 容白可以确信自己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不明白他的怀念意味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她凝视着这一行生灵身上穿着的兽皮、裸露的上身、狰狞的肌肉,只一眼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巫族。 留在地面上的,残存的,依旧保持着巫族血脉的。 巫。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活着。” 巫族的嗓音有着奇特的咏调,他们与这个洪荒的道格格不入,他们淬炼着盘古大神精湛的身躯。 他们认为自己是盘古嫡系血脉,在巫族未曾覆灭之前,和三清关于谁才是盘古嫡系一直未曾有过定论。 容白觉得自己的眼睛格外的疼,仿佛有一双粗砺的大手,插进了她的眼珠。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涌出眼眶。 可她还记得自己不能在这种敌我不分的地方暴露自己的脆弱,忍着冷静的审视。 ——巫族的遗孤。 ——诸多妖族汇集的兵马。 在此方地界,他们之间的战争,竟然仿佛巫妖大战再一次临世。 “我们的太子没有了,你凭什么还活着?” “帝俊,真是算无遗漏。” 那只巫看着容白的眼神充满着怨恨。 容白想,他口中的太子,是巫族的太子长琴。 祝融之子,在以炼体的巫族之中生来就带着法器降生的不世之才。 在后土化身六道轮回之中保存了巫族的嫡系血脉,却让生活在大地上的巫族彻底不能见光,也就是说,地府里的巫族再也不是“巫”。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为什么会这么恨她? 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兔子。 那巫见容白脸色凝重,笑的越发开心,朗笑声仿佛要将山林都给镇塌。 他身后的巫不懂他为什么笑的这么开心,但是老大笑了,他们也笑,于是层层叠叠。 妖族们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巫族们都开始笑,也放下了武器,觉得这是容白就是来帮他们的,对视了一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就要朝容白砍去。 那巫坐山观虎斗,嗤笑着看他们朝着容白行凶,知道容白一息之间就能够杀死所有妖族:“真好,没有想到还能见到这么个乐子,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看剑,帮着这群蠢物的!” 但容白并未震怒,未曾像他想的一样直接杀死对方,这时候他大笑的脸才缓缓收了笑声。 她也并没有召唤出元始的玉如意,容白感觉到这只巫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那就更不能打草惊蛇。 只在识海之中随着自己的心意召唤出了一长一短两把剑,呼啸的剑锋足以将他们全部击倒在地,施咒定身,而后冷笑的看着巫族:“现在,该说一些我不知道了吧?” 她在昆仑,她在玉虚宫,或者说自从封神之战开始之后,她压抑的情绪如今总算有了挥洒之地。 所有的凌厉杀意与狠戾,在她手中剑刃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开始还有着许多时日未曾练剑的陌生,到后来越发的虎虎生威。 巫族炼体,不修法术,她也不用法术。 只凭一把剑就能让他们落败。 猛地加大的力道让他们挣脱不得,所有的癫狂在越发熟悉的剑刃之中熟悉。 洁白的衣衫染上了血痕,容白剑指他的脖颈,脚踩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厉声开口说道:“现在可以冷静冷静,说点我可以听懂的了吗?” 截教弟子,小白。 五位嫡系弟子之中,最善杀伐之道。 她说完,抬起头来看着苍穹,眼尾沾染了血珠的眼眸充满着杀伐果断之意。 远处正在紫霄宫门外的元始被这双眼神给惊讶住,忘记了所有的种种。 他该要忍耐,他该要冷静。 那些漂亮的,眼睛红红的,柔弱的在他身后寻求着庇护,泪流不止的柔弱弟子,会让他产生独占的欲望。 但他不满足,他会不满。 即便如此,她走出自己设的保护圈,她解开一个又一个谜底,同在他身后乖乖巧巧懵懂无知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是喜欢这样的容白的。 真可惜,他是喜欢......所有的容白的。 即使她是他讨厌的种族,即使她多年避而不见,即使她恨他。 他竟然,是喜欢容白所有的。 ...... 一开始,她在昆仑山,分明是先倒在他的面前。 若非通天先行将她抱起来。 那个最有资格的人,是他啊。 ...... 紫霄宫外,严谨到衣襟发丝未曾有过半分疏漏的圣人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说道: “弟子玉清元始,求见老师。” 151 封神 谁言寸草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做的有些过了。” 端坐在蒲团之上, 一身深紫色道袍的道人看不出年岁,看不出神情,平静的像是和世间万物所融合。 开口的一句话即便说着反对, 也未曾暴露丝毫的喜怒。 只讲述事实,没有包含任何的情绪。 这是天地间一缕紫气化作的鸿钧, 这是以身合道的道祖。 他就是天道, 天道即是他。 任是谁见了道祖如此发话都要胆战心惊自己究竟是做错了哪一点, 可在道祖面前本应该虔诚诵经的道人却没有丝毫的自觉。 听着道祖这般说, 扶了扶自己的青莲发冠, 又将自己伸了个懒腰, 换了一个姿势, 百无聊赖的说道:“老师惯会冤枉人。” “我可是老老实实的待在紫霄宫思过,连门都没有出。” “老师怎么又说起我的罪过来了, 果然是乖巧的孩子罪名最多, 老师偏心。” 通天坐在鸿钧对面,说着说着揣了揣袖子,挺拔着腰杆, 说出这个话来一点都没有心虚,唯有再提起“紫霄宫思过”的时候话里的讽刺怎么也藏不住。 也不用藏。 他这就是在讽刺。 俗话说的对,听老师的话。 所以他很听老师的话, 老老实实的在紫霄宫里哪里都没有去。 不信的话问一问洪荒的所有道友,自从封神量劫之后, 是不是没有人见过上清通天了? 出去的是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师, 和他通天教主有什么关系? 通天一身碧青色的广袖道袍,周围点点莲花纹路做称,在紫霄宫之中被鸿钧拘着重新钻研心性,压制了他开启封神大战时候的煞气, 显得心平气和了许多。 但无论压制,通天骨子里的桀骜和质疑是无论如何都改不掉的。 通天、多宝。 是这一次量劫的幕后主使。 看似他指点为帝的昊天再一次量劫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占足这一场便宜,但实际上最便宜的事才是付出最大的事。 这一师徒俩想要重新掀起一场量劫,来彻底的清洗西方接引准提的势力。 ——天道注定要让西方兴起。 ——可又没有说必须要让接引准提的西方教兴起。 通天以前是不屑于做这般尔虞我诈的事,后来是身在局中环环相扣无暇做下这种事。 但身为圣人,身为三清之一,即便是名声一直都是三清之中不省心的弟弟,他又能够差在哪里?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和多宝在这件事情上格外的有默契。 这倒是在鸿钧的意料之中。 ——截天道一线生机。 能够用这话作为教义的圣人,也不会甘心的落败。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这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变数。 ——那个,从前被求到他的面前来遮掩天机的生灵,仔细算一算竟然现在还不到两万岁。 天道有确实有喜恶,有些事情天道也早就已经注定,但人遁其一,只要够勇敢,就能够找到其中的一线生机。 他有点好奇,那个能够分割自己血肉、劈开自己的识海,用自己的法术抛弃了记忆也要化身万物流转在各个时间线的孩子,能不能抓住.....这一线生机。 知道通天油盐不进,鸿钧也不欲多说什么。 只说道:“近日别出去。” 通天张了张嘴,知道这是不让自己钻空子了,轻嗤一声但还是乖巧闭了嘴。 ——老师偏心弱的一方,趁着自己还能撒娇卖乖,还得好好看着老师的脸色。 ...... 元始一步入紫霄宫,通天鸿钧皆有感应。 鸿钧问:“你可要见一见你兄长?” 通天答:“戴罪之身,我不见元始天尊。” 早就已经不是兄长,何必要再见惹一些别的,他还是不引起任何的注意为好。 封神之战,他吃的亏,之后再也不能吃了。 他付不起逞强的代价了。 这不是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低个头死不认账就可以化解的恩怨。 这是.....隔着许多性命,关乎劫运的,你死我活的斗争。 封神之战,彻底让他看清。 说罢,碧青色的身影在殿中缓缓隐去,恍若未曾出现一般。 鸿钧睁开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为他的亲传弟子打开了问道的大门。 紫霄宫之中祥云密布,地上雾气氤氲。 身为道祖的道场,宫宇巍峨,内里又极为开阔,元始从外头一步步走来,挂在两旁的阴阳和合灯照的通明。 看着一步一步走进来的身影,显得这个大殿越发的空旷和寂静。 “你不该修斩三尸的。” 鸿钧的话中多是遗憾,不论是对通天还是对元始,他都是这般遗憾。 盘古大神以力证道失败,即便开辟了洪荒,也知晓若无这等恒心,就不该走以力证道这个盘古大神都未曾成功的路。 而鸿钧斩去三尸,成为道祖,所有生灵都认为斩三尸一道能成。 太清也就罢了,不争为争,上善若水,无任何执念,斩去善尸反倒让他更加清净。 可上清斩本我,越发桀骜,只看自己,不通情理,容易进穷巷。 封神之战,分明是三赢之事,却偏偏满盘皆输。 至于玉清的恶尸,原先未曾察觉出任何异常,现如今才知道,是压抑的越是低,反弹起来才越是疯狂。 通天做出来不管头不管尾的事情是意料之中,可元始这般是将自己这么多元会以来所有的恶全部爆发出来。 他的欲望,疯狂的像是在冰冷晦暗石块之下压抑的岩浆,多年未曾爆发,所有生灵都以为这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就在所有生灵都轻视之时,冷硬的石块破开,滚烫的岩浆席卷天地。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师父说笑了。” “不论在哪一个时间线上,只要有一个成圣的可能,谁能够置身事外?” 有一个成圣的可能,谁能够甘心放弃? 玉清做不到。 不论在过去的时间线上选择多少次,他都会选择和鸿钧在一开始的时候一样,斩去三尸。 而他,只能斩去恶尸。 这些事情,无法改变。 “那你此次过来,想要做些什么?”鸿钧沉默许久,天道的四十九便是从这里而来。 “我想问......老师,在容白身上,究竟屏蔽了什么天机。” 昳丽的红裙,她在包围之中靠着双剑杀出层层生机,脚步声越来越连贯,身上首饰的碰撞之声和搭配绝佳的双剑配合,掀起一股股汹涌的杀伐之气,喷涌的鲜血洒在她的脸颊上。 皎洁的白色道袍,她莹莹孑立,手持玉如意,清冷的仿佛天上的月,她一个眼神足以逼退所有人,唯独在他的怀中巧笑倩兮。 甜蜜之盛,便是世间最难得的甜也难以形容。 可元始在窥探到容白的行动之事,忽然有一种直觉【他留不住这个掌心之中的白兔了】。 “求老师,指点。” 高傲的圣人低下了头,恰如一朵流云落在他的眉间。 一头锦缎一般的白发被玉簪轻轻束缚,其中神韵难用世间万物来概括。 鸿钧轻叹一声。 也是天道在叹他的圣人。 盘古分神所化,万物都会偏爱他。 ...... 场面混乱,甚为喧嚣。 那巫知晓自己死期将至,容白带着力量的压制在他的胸前,他也丝毫未曾畏惧,看着容白露出的迷茫和探索,也越发得意。 ——她不知道。 ——她能够活下来,并非是以妖族嫡系活下来的。 ——巫妖两族的战争之中,巫族并不算输! 他看到容白的那一刻,万念俱灰。 巫族仅剩的嫡系随着后土娘娘居住在地府之中,整日不得见阳光,割舍了他们自古以来的地盘——大地。 后土不复巫,那些留下一命却无法死亡的巫,再也不能被称为“巫”。 独留他们这一支,在大地之上和这些妖族凌乱散兵周旋厮杀。 他本以为妖族保留住了最后的血脉,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谁知......妖皇帝俊算无遗漏,还不是和后土娘娘一样,只能够这样来保留着性命。 可她,再也不是那煌煌苍穹之上,诞生之时振奋妖族气运的继承人了。 他们巫族如何惨痛,妖族必须付出十倍代价才可以拟补。 披麟戴甲湿生卵化之徒,有何颜面和他们盘古嫡系争斗? 那巫强行压制着口腔之中汹涌的血腥气,仓促咽下,急促喘息却又被压制了命脉之下他显得越发刚强,朝着容白挤出一个笑来挑衅: “你想要知道?可我偏偏不告诉你。” “杀了我,杀了我们,我也不会告诉你。” 死在妖族手中,是他们巫族的体面。 或许几万年前,他们就该死在巫妖大战的战场上,和他们的家人族人一同化成大地上的土壤,追寻盘古大神的遗迹。 而不是这许多年来,一边唾弃着后土为巫族争下来的一线生机,一遍在大地上隐姓埋名和人族妖族一同你来我往。 他们的血性,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以身殉道,全了他们对盘古大神的敬仰。 容白眼睛疼得酸涩,她隔着朦胧的氤氲看着倒在地上的巫族,不出所料,全部的眼神都是这么的归属。 她知道,从他们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了。 容白的睫羽浓密,长而卷,在阳光下睫羽轻颤,仿若墨色的蝶在她眉眼之中一般,一眼看过来,有一种对于生命的强有力的碰撞。 可此刻,她的脸颊上沾染了迸溅的血液,眼中因为从灵魂之中开始胆寒而发出的剧烈疼痛,使她的眼睛蒙了一层云雾,仿若山间雾霭。 她看着脚下的巫视死如归的眼神,恍惚之中想起了在封神战场上的师姐。 师姐说,她不愿意死在封神榜上,她愿意以身殉她的道。 如今,眼前的巫也是如此。 她问不出任何真相,眼睛比她的记忆可靠的多,在见到这个巫的时候就开始发疼。 她可以严刑逼供,可以让元始来追踪他的记忆,但她做不到。 这是对一个殉道生灵最崇高的敬意。 她来亲手全了他们的道。 即便这些巫族,与她之间或许有着血海深仇。 识海之中,玉如意和诛仙剑在碰撞,他们没有灵智也知道对面这个家伙十分讨厌。 ——力量本源不同。 容白召唤出了诛仙剑,玉如意的罡风不满的席卷,让本就虚弱的巫族雪上加霜。 容白垂下眼眸,看着已经出现在自己手中的诛仙、斩仙二剑。 她浑身看似好好的,实际上全部都碎了,只需要一点点外力就能够倾颓,可偏偏身上法宝众多。 “敬道。” 若她身死魂消,她希望也是殉了自己的道。 诛仙剑刺透胸膛,那巫笑的别样的灿烂,跟容白比了比唇形,依稀说的是:“我才不会跟你道歉。” “但,多谢。” 没过一瞬,全部巫族身死,大地上最后一支巫族没有了气息。 他们死的时候脸上挂着诞生时候的笑容,满怀希望的归盘古大神的怀抱之中。 硕大、宽厚的躯体逐渐与大地融为一体,化作一个小土包。 地府里,六道轮回之处短暂的停了几瞬,几殿阎王面露惊恐,不知如何是好,正要谴小鬼,不,自己去拜见一下平心娘娘,却发现六道轮回又开始重新运行了。 几位阎王左右顾盼,只以为刚才是平心娘娘发怒,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容白信念感之,刚才的小土包上就绿茵遍地,草木兴旺。 她抬手触碰了一下,发觉不是幻象,而是她一念之间就让大地长出了草木生机。 她是可以御藤,却也知晓只是参悟了几分草木的法力。 怎么...... 她抬头仰望苍穹,脸颊旁的一缕发丝随着风胡乱的飞了起来,紧紧的铁柱了她的脸。 苍白的面容,干涸的血液,紧贴着的发丝,她仰头紧紧注视着天上的大日。 那耀眼光芒,也偏爱她几分。 身后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妖族面面相觑,赶紧求饶又用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容白,生怕容白也是来夺取他们的地盘:“多谢道长相救,原来这些人族是巫族假扮的,若非道长指点,我们还一直被埋在鼓里。” 本就讨厌,知道是巫族就更讨厌了,怪不得怎么打都打不死。 但现在最可怕的是眼前这个修为看不出任何深浅的道人,究竟是为何而来。 那巫死去了,容白的眼睛也就不疼了,痛消失的没有任何的踪迹,若非刚才那痛觉实在刻骨铭心,只会以为刚才是一场没有由来的幻觉。 她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听了这些妖的回答淡淡的点了点头。 阳光格外的钟爱她,不温不热的浅金色光芒落在她现如今蓬松柔软的发顶上,看着他们也觉得没有半分生动,垂下来的眼睛恍惚之中泛着一层金光。 她安静的站在一方天地之中,独属于i自己的天地里,与自己缓缓融合。 几年之后,这里的这一片土地并没有因为巫族的逝去而变得平静祥和,几个种族之间争执不休,族内分配不均......又是一场场见血的争斗。 但这些与容白都没有关系了。 她带着沉沉的疑问,和虚弱的身体,仓促之中缩地成寸,离开了这个地方。 眼睛半睁半合之间,她只记得洁白的衣袍和那个青莲香气的怀抱,一如许多年前一般让她找到了家的感觉。 “容白?容白?” 本源之力输送在她的体内为她疗伤,容白都已经昏迷,元始也顾及不了她会不会心怀芥蒂这个答案。 他如果完全顾念他人心情,那他就不是元始了。 昏迷的生灵在他怀中幽幽转醒,元始想说的话很多,却都被噎在了唇齿之中。 元始低着头,还能够嗅闻的到容白身上的淡淡香气。 清新的、自然的,缠绵悱恻的。 尾指被轻轻勾住,他还没有来得及展出一个并不生硬的笑,就听着容白问道:“你......知晓了什么旁的?” 她连说话都已经难以完整,偏偏在伤他这件事上极具天分:“道祖....道祖那里。” 早有预料。 ....... “求老师,指点。” 元始敛着眉眼,坐在了鸿钧对面的蒲团之上。 他坐着,也十分有规矩,如同打坐一般,腰背停的笔直,如同万万年屹立不倒的昆仑,三清的高傲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鸿钧心软,天道最不忍见得就是天之骄子的落寞。 尤其这个人是元始,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的玉清元始,能够这样低头,能够来求教,足以看出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我确实为她蒙蔽过一场天机。” 鸿钧笑:“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叫这个名字。” “但,你即便是了解这个又能够如何?你先认识她在前,我受他人之托蒙蔽天机在后。” “你知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时候的元始,在无数时间线上,都绝对不会做出抛开偏见收一个寻常生灵为徒,更何况还要和那时候的弟弟争抢。 “新的量劫已经开始,你心不定。” “若是心有摇摆,不若随着直觉走。” “放下,也是一种解脱。” 妖族,太阳星和太阴星星君之女。 她诞生之时,是妖族气运最为旺盛之时。 妖皇帝俊算无遗漏,阵法高深,东皇太一以力证道,无招胜有招,妖后常曦谋而后动,为整个妖族的后备做足了一切。 更别说,在她诞生之前,妖族羲和国国主羲和有感而孕已经诞生十个小金乌。 她出生之时,就是妖族最荣耀的时候。 气运之盛,巫族难以相比。 为了她的使命,太阳星太阴星两个独占天空的星星甘愿退踞一方,方才有了时间转换,节气更替。 在巫妖决战之前,那来紫霄宫听道都觉下乘的妖族三皇,因拳拳爱女之心,来叩拜紫霄宫。 带着濒临死亡的女儿,祈求天道为她留下一线生机。 “她不需要多么的厉害,她只需要平安,就够了。” 那被巫族恨不得食其血肉,心计最为莫测的妖皇,看着支离破碎的爱女说道。 她若死,世间万物都不会记得她的存在。 她若活,那她就是千万条因果之中唯一的变数。 “道不同,就莫入心魔。” 鸿钧从记忆之中醒来,看着元始叮嘱。 他从前以为,玉清是他除了女娲之外最不用操心的弟子。 毕竟太清无为,上清太敢为。 如今才知,那是因为身为盘古嫡系,他所求的太过简单。 而今看今朝,才方知晓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日子。 尤其,他离求而得之,只差一步之遥。 越是这样,越是不甘。 可终究,道不同,不如早早放下。 152 封神 免教生死做相思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么道不同!” 鸿钧的平和未曾维持太久, 元始便敛着眉轻笑起来,话里是让道祖都开始凝眉的狂傲。 “她修的是我阐教的道,拜的是我这个师父, 识海交融之时我们交换本息,怎么可能道不同?” 元始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压抑到极致跟鸿钧分说。 “初识她时, 她遇到的是我。” “求救的是我,救了她的是我,为她报仇的也是我。” 若非如此, 他不会这么执拗。 只差一步。 仅仅还差一步啊。 那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昔日在昆仑山脚下,被挖去双眼, 身受重伤,满身血迹,依旧坚持的未曾倒下, 等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才摇摇欲坠, 只能抓住的衣摆, 是他的。 通天往昆仑山上捡了一直乌龟, 还向他分说昔日婚礼之时妖族大能们的原型, 元始厌烦又要看顾通天少往昆仑山之上捡这些湿生卵化之辈, 便守着老子闭关之前的嘱托,耐着性子陪他下山。 刚才昆仑, 匆匆落下的身影带着遍体沉疴倒在了他的面前,那细若梅骨的手指紧紧攥了他的衣摆。 皎洁不染尘的衣摆上染了血色, 那一刻元始来不及厌恶脏污, 也来不及细想一个充满着妖族混浊之气的妖竟敢靠近他的面前。 他只来得及将俯下身,听她已经不能连贯的细语说道:“求求你,救救我。” 在她倒在草地上的前一瞬, 他比意识更快一步的伸手将她环住在怀中。 那一刻开始,遍身的污渍他都已经未曾放在心上。 “这......这是谁做的,这简直有违道义。” 洪荒杀归杀,吃归吃,这都不会管。 可一看这个样子,挖去双眼,身上便是伤口,估计还割了肉,这简直就是虐杀。 不为了仇怨,不为了饱腹,单单为了一时快感。 这样的伤口,让通天见了,都觉得胆寒。 元始无暇理会通天,将人打横抱在怀中,那一双满眼都是冰寒的眼眸有化不开的风霜,他难得的同意通天说的话:“如此猖狂之徒,绝对不能让他生活在昆仑。” 追兵很快就到,元始带着通天为用多少力就将他们尽数剿灭,而闻讯感到的几个祖巫想要生气却又不知究竟哪里惹了三清,元始也只能作罢。 回到了昆仑,他用直觉来行动,松开了那紧紧抓住他衣料的手,话里轻柔,安抚说道:“我为你去拿丹药。” 他不修此道,只能勉强护她一息,若要救治,还要大兄。 那时候他还不懂,为何这个生灵一出现开始就丢了他所有的质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的全部眼神,她的稀碎痛苦和迷茫连轻微颤抖都能把控他的所有理智。 通天在一旁抓耳挠腮:“二哥,你瞧她放不开你的衣袖,要不我去寻大哥的丹药吧。”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其中代表的意义,做出了第一个让他后来辗转反侧一直反复品尝苦涩的回答:“罢了,你冒冒失失,认大兄的药都认不全,还是我去吧。” “你多看着她。” 这一看,等他回来的时候,紧紧握住不放的衣袖就成了通天的。 通天见他来,笑的没心没肺:“二哥,她已经答应做我的弟子了,她可以留在昆仑吗?” 手中的丹药没了意义,那一刻对她出身的理智才到了他的脑海,元始那时候看着容白,等着半昏迷的她说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怎么也没有等到。 手中的丹药给了匆匆赶来的多宝,他离开闭关。 自认昆仑之中的妖又多了起来,他躲起来也清净,也未曾如同往常一般反驳。 等到他闭关出来,她已经好了起来,会甜甜的跟着通天面前叫师父,已经成了昆仑山的一霸。 只见了他,崩成一条线的喊他:“二师伯。” 等到他说“免礼”就如蒙大赦一般逃离。 他讨厌她许久没有良心,又在她面前斟词酌句到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后来他之一将一切回正轨,现在才有人来告诉他“道不同”? 现如今他明白了,正是他闭关的时机,容白被他的父母遮掩了天机,也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的结局。 可不论如何修正,过去他总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通天也是,这让他怎么甘心。 “从来没有道不同,她一开始就该是我的。” 他恨她没有良心这么多年,他爱她眼中只有她一个,单单出现在她面前他就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凭什么说他们道不同,凭什么记得的、被遗忘的、被无关紧要的,就只有他一个? 元始的声音清冷寒峻,瑶瑶昆仑山上的浩雪未曾有他半分寒冷,鸿钧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道人,摇摇头阖上眼眸。 “罢罢罢。” 终究,元始和通天不一样。 天道不能制止,他也不能拘禁元始。 一念之差,最怕的,便是这一念。 ...... 元始从记忆之中抽离,看着现在身形虚弱的容白,抽动了一下嘴角。 “你的身世。” “你应该有所察觉。” 元始身上还有着圣人该有的仪态,仙雾缭绕,诸天云庆,身上流光翻转,如真似幻。 他的身上是纤长不染的白云织就的衣料,宽大的衣袍有遮天盖月之势,白发皎洁,让旁人一眼便开始自惭形愧,不敢靠近。 容白眨了眨眼睛。 她确实有所察觉。 但那些猜测离得她太远,仿佛传说之中的人物来到她的面前亲口告诉她这个事实一般荒诞。 但她有知晓,是真的。 元始从来不屑说谎。 那她的父母,是因为爱她,才会将她交给师父吗? 那在她记忆之中让她每每都觉得疼的兽族......不是什么兽族,也不是因为兔族染了什么敌人,而是因为巫妖之战吗? 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才她遇见的那一只巫才会见到她的时候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是不敢相信她还没有死。 也是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竟然还在,对吗? 可如果她的父母真的爱她,又为什么会让她被巫族抓住,甚至还不是祖巫下场? 容白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出了口,回神之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昆仑山,她在元始的怀中依偎,自然而随性。 “他们......” 元始似乎对于这些感情总是比常人要慢一拍。 他看着容白苍白的脸色,看着她已经被帝俊常曦占据了的思绪,恍若间又回到了昔日她被通天占据所有思绪,被截教各个占据视线的时候。 原来爱极了,是会恨得。 他恨她每一个眼神都成了施舍,为什么在他面前连演一个师徒情深的表象都做不到,恨她为什么会在他们之间选了通天,恨她为什么不记得。 这让他的爱恨形成的恶,都成了没由来的恶。 她和通天会亲吻,会是奖励,那她和通天会这样吗? 广阔的宫殿之内。 炙热的阴阳和合灯。 比法器还要坚硬的手臂紧紧的紧固住她的腰肢,丝毫未曾给她退缩之意。 另一只的手掌抚在了她脸颊之上,拂过她还有些苍白的唇瓣,缓缓的落在了脖颈之上。 元始很清楚,他恨不得杀了她干净。 但若是早就可以做到,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个元始。 他双腿从容白的双膝之中叉过,居高临下的看着在他面前如同献祭一般的生灵。 冰冷的手指抚着她温热的脖颈:“你连这都不怕?” 容白唯有眼角微微带着红,秀眉上挑,看着元始轻笑,在经历诸多事之后,她依旧还是在他面前以剑支撑,不肯低头的生灵。 “不怕。” 元始看出来了她的有恃无恐,越发显得他虚张声势,冷哼一声恼羞成怒,就被眼前的生灵拉住了手。 在他离开的那一刻,那生灵柔软的贴了上来。 双手抱住他的手掌,将柔软的脸颊蹭着他冰冷的掌心。 “毕竟,师父舍不得我。” 唇齿开合之中,他被拿捏的彻底。 “你这时候不怕我了。” 当然不怕,她才会再这时候开口啊。 毕竟从前她不怕死,但她现在想要活。 若非心中有数,怎敢如此说话。 可她只笑了笑,还没有来的说话,就被淹没于唇齿之中,只留下一声仓促的:“唔”就被止住了唇瓣。 还是不要说话了。 说话光会气人。 狰狞的巨兽在容白面前现了原型 ,重重的鞭挞在如同白雪一般的肌肤之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呼吸。 空气闷热着、焦灼着、昆仑的气候也在为他的主人而影响。 唇瓣变得鲜艳,仿佛吸食了周围所有的艳色,一遍遍的吸吮、碾压促成了这样的艳色。 清贵明艳的面容之上逐渐退去苍白,变得一片潮红,眼眶之中晶莹剔透的泪珠落下:“别,别在地上。” 上一次本我和恶尸一起,那时间太可怕了。 只一回想起来,便还带着阴影般的惶然。 “师父......唔夫君......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 元始顿了顿,连着他的动作都顿了顿。 身体里熟悉的焦灼涌上了心头,容白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她截教的修为被废,只留下阐教修为,元始的本源和功法是最大补之物。 元始看着她的那一双眼睛,眼眶之中流下来的泪水凝结了他全部的心绪,他抓住那腕骨微微凸起,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用身体力行的告诉她,即便不再殿内,即便没有恶尸,也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容白从来没有这么的讨厌昆仑依旧日月同辉过,她仰目看着苍穹之上的日月,已经分不清究竟过了多少日子。 草木旺盛,云蒸霞蔚。 干涸的修为被灌溉了回来,她摸着肚腹之上的弧度,也反应慢了一拍。 好似.....她又假孕了一般。 “你的伴生法器,就是这么用的吗?” 她筋疲力尽,怎敢和一个圣人比体力,但看着玉如意出现,依旧咬着唇竭力挤出这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之中看着元始的神情总算露出了一丝愉悦,他说:“咱们的婚礼,就定在为你更换身躯之后吧。” 不是妖族嫡系,不是截教余孽。 是他的,道侣。 帝俊常曦能为她换一次身份,他也可以。 容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力气的倒在他的怀里。 美人雪肤,一层层红梅齿痕,被紧接着套上衣袍,抱在怀中朝殿内走去。 等将人放在了榻上,为她梳理这多的灵力,而后以神为识为镇元子写下请柬,邀他来昆仑一叙。 一叙从前,被打断的那个计划。 ...... 万寿山五庄观内,葱岭骏骏,青竹茂盛,草木兴旺,流水潺潺无休止。 可此间主人,心情却不佳。 “大仙为何连声叹气?”清风问道。 镇元子看着手中请帖,一把碾碎为齑粉,唇角露出一个弧度却没有半分笑意:“因为,不是好宴啊。” 他这一颗人参果树,终究还是再一次被惦记上了。 罢罢罢,且看他如何应对。 镇元子掐指一算,叮嘱清风明月说道:“我有一个旧友,乃是从前如来的弟子,现如今,他带着弟子路经这里,你们可以从树上摘下两个果子给他,至于旁的,还是算了吧。” 他早就听闻,这西天取经乃是如来和昊天做的一场戏,但别的人都是来混一个名声,唯有金蝉子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想起昔日的点头之交,倾盖如故,镇元子觉得还是愿意帮一帮他。 尤其是,这树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了,能够帮一帮别人也算是积德行善。 “是,弟子都记下了,大仙去便是。” 镇元子摇着头,只觉得这日子越发的艰难了。 唐玄奘带着徒弟们,刚刚经历了四圣证禅心,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眼见此地有如此巍峨的山峰,走进一看,写的字也是让人称奇。 “长生不老神仙府,与道同寿道人家(1),好大的口气,真会说大话骗人。”孙悟空笑着说道。 “俺老孙以前大闹天庭,也没有见天宫里敢这么写。” “别说了,咱们还是快写进去歇歇脚吧。”猪八戒说完,就要推开山门往里头闯,里面就急急匆匆来了两个道童。 “你们可是取经的和尚?” “不错。”唐玄奘见这里不似妖怪,悠悠行礼道。 等跟随着走近了殿内,拜完上香之后说道:“你们怎么只拜天地,不拜三清。” 清风还未来及说,那明月心直口快,便说道:“我师父与三清有故,自然不能拜,况且,我家师父还被那天尊惦记着.....凭什么要拜他。” 孙悟空觉得更是吹牛了。 上清通天法力无边,岂是这里一个小小的太乙天仙可以比的。 三清都一起,那肯定也不到哪里去。 153 封神 树倒猢狲散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孙悟空这么想了, 也就这么说了,他认为这个地方的道人还是有几分道法自然,只可惜装象到了他齐天大圣头上, 定然不能被骗了:“大言不惭,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人物,简直是闻所未闻。” 猪八戒左右顾盼没有搭话,但话里话外也是试探底蕴,留着清风明月气的鼓起了脸,说不出话来。 清风等想着自家祖师离开的时候, 再三叮嘱,要击下两个人参果给他的旧友金蝉子, 切不可遗忘,阻止了还想要辩解的明月,忍着脾性说道:“是非取值天地之间自有定论, 况且我祖师也只是为了与旧友叙旧,这才邀请你们进来。何必自作多情。” “那你们祖师是谁?”猪八戒好奇。 他们这可是有五百年前大闹天空的弼马温, 有他统领水师的天蓬元帅还有卷帘大将。 若是说出个一二来, 他也好品评一番究竟是和身份。 “乃是......西天灵山如来佛祖弟子。” “金、蝉、子。” 玄奘耳根子软, 本觉得双方已经开始偃旗息鼓, 他便为自己找补开始行礼起来, 他刚刚经历了四圣试禅心,觉得能够居住在这样的洞府之中,一定不是妖怪。 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名字进入了他的耳朵。 眼见着玄奘脸色变了, 清风明月这才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徒弟是个不讲理的,可见师父也不是很讲理,不然也不是一直不阻止徒弟了。 怎么金蝉子大法师转世之后, 就是这样了。 孙悟空不明白为什么玄奘脸色一白,也不明白金蝉子究竟有什么禁忌的。 他听天书一般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更不知晓牵扯出来的内情之中的内情,双手呆滞在胸前,金金亮的眼眸若是仔细看去定然能够看出其中的茫然。 恍惚之中想起了在斜月三星洞师父莫名揉揉他的脑袋,然后叹气的时候。 一样的茫然。 没过多久她就不茫然了。 那两个童子说要来送果子,结果只送了两个!还都是冲着金蝉子的面子送给师父的。 这也就罢了,他孙悟空吃过的果子比这两个道童的吃过的丹药都多,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果子啊! 分明是个娃娃! 果真不出他所料,就是个邪门歪道,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搞这一种妖孽行事,实在为人不齿。 清风明月嘴巴本就厉害,对上了孙悟空的满腔仇恨更觉得是无知之徒,将镇元子临走时候的交代又复述了一遍,彻底的惹怒了师徒几个。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世间竟然有果子和娃娃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这个认知不足以让猪八戒和沙悟净生气。 猪八戒也就罢了,沙悟净以前在流沙河的时候,吃过的人数不数过来,又怎么会把人命放在心上。 但,一是邪修,二是看不起他们,三是不了解西游的真相,那就代表着不是什么人物,可以惹。 自从玉帝和佛祖联合之后,他们到哪里不是早有计划,就等着也捞一下功勋,要么就是送上门的战利品,若是把这里给搅了,扰了这邪道,也算是他们的功德一件。 两人对视一眼:“上。” 然后又不约而同的迎上孙悟空:“大师兄,这件事还是得靠你啊。” 啧,就知道这个人靠不住。 ...... 昆仑山巍峨,乃是修道之人的朝圣之地。 但此时镇元子的心情可说不上轻松。 他十分明白,元始这个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他的人参果树。 而从前让他最骄傲的黄中李灵气稍逊和蟠桃繁衍太过,现在都成了必须夺走他手中的人参果的原因。 “镇元子前来拜见。” “大仙安好,天尊等您多时了。”元始最爱清净,连他的亲传弟子都不能久久侍候在他的身旁,这位恭迎镇元子的小童也是他因为今日特意点化的。 见主殿还为三清殿,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仙风道骨的仙人发出一声嗤笑,刚刚有了灵智的小童不明所以,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将人带到殿中之中一行童子鱼贯而出,为镇元子送上瓜果佳酿,恭敬行礼:“烦请大仙稍后,我等这便请天尊。” 说罢,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也就是元始的待客之道了,虽然让他等,但是面子给了,已经是难得。 ...... “禀天尊、夫人,镇元子大仙已经安置妥当。” 童儿一板一眼的来禀报,元始轻嗯一声屏退了童儿,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元始他侧头看着容白细若梅骨的手指并未曾做出任何结印的姿势,一颗藤蔓就已经在她的指尖生长了出来。 草木茵茵,生机旺盛。 她就坐在那里,沐浴在阳光底下,眼里只有那一颗生长的越发粗壮了的藤蔓。 没有看他一眼。 也没有因为童儿说的话有任何的反应。 元始走近,低下头,还能嗅闻到她身上沾染的属于他的香气。 容白平日里是馥郁的花香,只嗅闻一下,不必刻意回味,就会铭记在心里。 元始曾经想要找过是什么花香,只以为是她贪玩才沾染了花中香气,在知晓容白身世之后这个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代替品的香气才在元始这里有了答案。 “镇元子已经到了。” 从镇元子踏入昆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晓。 容白也是。 可她偏偏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就不想知道我请镇元子是来作甚么的吗?” “我知。”她依旧没有回头,藤蔓上开出了细小的白色小花,容白眼神恬淡,眉眼都柔和了起来。 “那你就不打算制止我的做法吗?” 容白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元始。 她的眼神之中有了一种久违的好奇。 从她恢复记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好奇,来源于她的未知和想要了解。 元始心头一软,正要在她面前坐下,就听着容白清冷冷的说道:“师父要做什么我又哪里能够制止?封神时候做不到,夺走我记忆的时候做不到,哪里现在就能够做到了。” “我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恢复记忆之后的“师父”二字称呼,总是显得格外的讽刺。 容白并没有像是从前一样喊打喊杀,也没有一定在元始面前要和他泾渭分明。 除了这种没有任何波澜而显得阴阳怪气的话之外,竟然格外的正常。 也正是这种没有波澜,才让元始维持不住他高深莫测、睥睨众生的高傲。 容白这些日子参悟草木之法,也深有发觉。 草木之力主要在于生长和枯萎,比起一力破万法或者其他的道来说太过软绵。 让人升不起什么戒心,尤其是草木之力再加上修为本就是有差距。 可越是引不起戒心才是最可怕的啊。 它会悄悄地靠近,慢慢的攀附在上面,一点一点的收紧。 等到发觉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制止。 它最会迷惑猎物了。 容白在知晓元始没有办法杀了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才能够让自己利益最大。 她眼前的是圣人,她的敌人是时间长河里既定的天道命运。 她可以被杀死,但不会被打败。 但当她知晓,眼前这个圣人根本没有办法杀死她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上下就已经颠倒了。 “你——” 她分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偏偏要和他逆着来。 原来比她的惧怕更让他心生厌恶的,是她的视若无物。 她从前不懂的时候,能够靠本能让他失去理智,如今什么都懂了,更是知道如何拿捏他。 也对,他既要又要,要容白在他身边还要让她失去记忆全身心的依赖着他,又错漏了她的智慧。 他既要又要,天道不能罚他,容白就是他的刑罚。 “既然你没有什么意见,那就同我一起去见镇元子,为你好好的换一个身躯。” 他抓起来容白纤细的手腕,拽着她毫不留情的朝着门外走去,相同的衣料交织在一起,却格外显得泾渭分明。 他手上逐渐有了人该有的体温,生怕冰到容白,容白的体温却比从前冷了许多。 “都听师父的。” 容白被顺从着拉了起来,手腕上微微有着疼痛,也没余喊痛,而是笑着依附元始之后轻轻“嘶”了一声,马上,那束缚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就换成了一个不足以被挣脱,却又不会让她呼痛的力道。 昆仑里是恢弘的宫殿处处,是茂密的山林奇珍,是潺潺不休的流水,是天上的金乌和玉兔永垂不朽。 精致的雕梁画栋早就成为最平淡之物,被元始束缚在身后只能紧紧跟随的容白呼出了一声痛,脸上却带着微妙的弧度。 她那一双炙热明亮的,对世界永远好奇的烈日眸子,只是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而已。 而元始,十分清楚,却也只能通过这样来试图让容白再一次在他面前拥有悲喜的情绪。 而不是,处处拿捏着他的有恃无恐。 他依旧还是既要又要,即便报应已经再眼前。 “见过道友。” 元始不徐不慢的来,镇元子也慢悠悠的行礼,瞥见二人的状态一瞬间拧起了眉,却又消失不见。 容白朝他盈盈一笑,又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表示自己行动不便,所以不便行礼:“大仙安好。” 但就这个行礼之间,就已经表明了她恢复了记忆,所以——那个乖顺的,不明白却对元始充满着信任的容白已经不会出现了。 更多的意思是,她是镇元子的帮手,一如从前她有孕一样。 镇元子不负她望,哦,原来是恢复了记忆。 看来通天做的比他想象的要多,眼前这个生灵也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她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他的树就保住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元始说道。 “人参果树,你要什么交换都可以。” 镇元子看着元始一旁端坐的容白,虽有些拿捏不住两个究竟发了什么疯,但谁不能祸害他的树。 “道友想要人参果树,可灵山也想要......也不知该要应承谁了。” 镇元子浅笑,看着元始皱眉,故作为难。 多宝那个心眼子比藕还要多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住在西牛贺洲却又哪方都不占。 既然如此,那就你们斗吧。 除了他那个旧友红云在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坐山观虎斗的。 他也想看看,容白、多宝、通天还有玉清元始这不到明面上的这一战,究竟谁会赢。 ...... 万寿山内,孙悟空挥棒朝着人参果树劈去,那迎接了大气运的神树倒在土地里。 过往辉煌不再。 遍地灵气倾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