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海岛卷王亲妈》 梦 怎么也想不到,亲生儿子女儿以后会…… 一九七七年,六月。 叮铃铃,下工的铃声一响,恒远纺织厂的工人们就拿着饭盒,陆续离开了工作岗位,朝着食堂涌去。 食堂档口,一名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把粮票往里递,“我要酸辣土豆丝和白米饭。” 打饭工接过粮票,朝厨房喊了一声,“江大厨,酸辣土豆丝快没了,再做一锅。” “好嘞。”厨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声。 江乔点起火,把切的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往锅里一放,右手拿着锅铲快速翻炒,加入各色调料,不一会儿,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酸辣土豆丝就做好了。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六月天气炎热,厨房更是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等忙到差不多十二点钟,她才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 她拿着饭盒,盛了一大勺白米饭,再铺一层酸辣土豆丝和虎皮青椒炒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帮工朱大娘帮江乔打了一碗汤,“你吃慢点,对了,今儿个你怎么不赶着回家了,这饭点了,你家三个娃该饿肚子了吧。” 江乔瞳孔一缩,笑了笑,“打饭时间还没结束,我怕等会还有的忙,再说,老大今年都七岁了,老二和老三也不小了,家里也有大人在,他们饿了自个会找吃的,总不能就指望着我带饭吧。” 朱大娘好奇地看了江乔两眼,总觉得她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下午一点钟,江乔才带着饭盒,慢悠悠地晃回了家属大院。 路上碰见同住一个大院的苏大婶,她还停下脚步,跟人攀谈了一会。 正聊得兴起呢,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陆安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江乔,他还没到变声期,嗓音尖利又刺耳。 苏大婶扫了陆安一眼,这个江家的大外孙,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才不过七岁多的年纪,吃的又高又壮,站在那就跟一堵墙似的。 江乔一边跟着陆安往家里走,一边随口道,“食堂有事。”又问,“老二和老三呢?” 陆安打开饭盒,吃得满嘴流油,“老二在房间里,老三不知道上哪玩去了。” 陆珊提着裙摆进屋,撅嘴道,“我才没去玩呢,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是去找吃的去了。” 陆康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三兄妹风卷残云地把饭瓜分干净,就往椅子上一躺,等着江乔收拾碗筷,也没问江乔吃没吃。 江乔看三兄妹这懒汉样,都已经习惯了。 要是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就把碗筷给收拾了,可今天,她不打算这样干。 江乔扫了三个孩子一眼,故意抬了抬手臂,“哎呀,我的手怎么这么酸啊,身体好像也不太好。” 就陆康动了动耳朵,其他两个跟没听见似的。 江乔见状,自顾自地说道,“唉,今天忙死我了,不知道抡了多久的大勺,我的手都抬不起来了,要是明天不能去上工,厂里肯定不给我发工资了,到时候我可怎么给你们三买零嘴啊。” 一听这话,陆安蹭地一下站起来,“妈,你要给我们买零嘴?” 江乔往椅子上一坐,跟念顺口溜似的数道,“五芳斋的蝴蝶酥,夫子庙的桂花糕,老福记的豆沙饼……” 陆安和陆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我这就帮你洗碗。” 说完,把碗筷一抄,生怕江乔反悔了。 就剩下陆珊一个,她吃饱了就犯困,一点都不想动。 江乔抬了抬眼皮,“等发工资了,我还想给老三做一条漂亮的小裙子,粉色的,绣小花。” 陆珊蹭地站起来,从陆康怀里抢过碗,抡圆了小腿往外跑,边跑边喊,“放着我来!” 江乔看着三个小孩争先恐后往外跑的身影,嘴角噙了一丝冷凝。 一个月前,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跟以前一样,对大儿子陆安,二儿子陆康,还有小女儿陆珊十分宠溺,陆安和陆康是能传宗接代的男孩,陆珊又是她难产多时才生下的,自然十分宝贝,几乎是含在手心都怕化了。 陆安和陆康喜欢吃零嘴,买,一发工资就买。 陆珊喜欢漂亮的新裙子,买,家里只要攒一点布料都给她做新裙子。 可这样掏心掏肺对待的三个孩子,却硬生生地长成了三个地痞流氓。 老大陆安,打架斗殴,吃喝嫖赌,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混混。 老二陆康,沉迷游戏,一个月都不出一次家门,三十岁了每天都要她把饭菜做好放他房门口。 老三陆珊,爱攀比又臭美,小小年纪就烫头蹦迪,泡在歌舞厅跟社会人士瞎混。 这样的三个孩子,怎能不让她心寒? 一开始她还一点都不相信那个梦,甚至觉得梦都是相反的,毕竟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三个孩子,怎么会这么对她。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梦里的一件件事得到了印证,她不得不相信,也许这不是一个梦,而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实。 她犹记得,梦的最后一幕,她患了重病躺在病床上,陆安一脚踹开房门,找她要钱去赌,陆康连问都不问一句,陆珊更是没影,一心只在她新交的男朋友身上。 “妈?”陆安伸手在江乔眼前晃了晃,唤回了她的思绪。 江乔看了一眼陆安稚嫩白胖的小脸,心硬如铁,面上却扯出一个笑,“怎么了?” 陆安还没回话,从屋外走进来一个身穿蓝色褂子,高颧骨,大概五十岁的中年女人,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国字脸,身形微胖,穿着工装的年轻男人,和一个扎着麻花辫,长脸高鼻梁的年轻女人,两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大圆脸,小眼睛的小胖墩。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把安安他们三饿得不轻。”白雅芬皱眉道。 她刚回到院子,就听院里的人说,江乔到现在才回来。 千万别是食堂出什么事了,她可看重江乔身上这份工作的很。 江乔没接话,而是道,“妈,你们刚才去哪了?” 白雅芬眼睛左右转了转,支吾道,“没、没去哪啊。” 话音刚落,小胖墩,江家大孙子江大宝脆声道,“三姑姑,奶奶带我去国营饭店吃大鸡腿了。” 白雅芬嗔怪地看了江大宝一眼,这傻孩子,怎么说漏嘴了。 “大鸡腿?!”陆安陆康陆珊三兄妹齐齐惊讶出声,陆安更是吸了吸口水。 在这物质匮乏,生活艰苦的年头,鸡腿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 江乔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原来妈跟大哥大嫂是去国营饭店吃饭了啊,怎么不把安安他们一起带上?” 白雅芬讪笑两声,“没有的事,你别听大宝乱说。” 江乔看向王晓红,“大嫂,大宝嘴角的油花没抹干净。” 王晓红拉过江大宝,替他抹干净嘴上的油花,才慢悠悠地解释道,“三妹,我们是想着,你要从厂食堂给安安康康他们带饭,所以就没带他们出去吃。” 江乔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转身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大西瓜,用刀切成几瓣,自己拿了最大的一块,西瓜用冷水镇过,口感冰凉,每一口都充满了水分和甜味。 陆安他们三不用人喊,自顾自地就拿起一块西瓜,开始吃了起来。 她们吃的起劲,白雅芬却心疼得不行,这可是她留给大孙子的,“……三丫。” 江乔抬起头,表情冷淡,“什么事?” 看她这副模样,白雅芬只得把话往肚子里咽,毕竟国营饭店的事是他们理亏,咬牙道,“没事。” 他们四个因为刚从国营饭店吃饭回来,肚子填得饱饱的,现在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只能看着江乔和陆安陆康陆珊吃西瓜,心里膈应得不行。 江乔慢条斯理地吃完西瓜,绿色的瓜皮往垃圾桶一扔,就打算回屋休息了,下午四点还得去上工。 见她回房间了,陆安他们三也紧随其后。 江家这套纺织厂家属大院的房子是厂里分给已逝的江父的,三室两厅,白雅芬住一间,江东和王晓红领着江大宝住一间,江乔和陆安他们三住最小的一间。 小房间里除了一张简陋的梳妆台和一只樟木打的柜子外,就只有一张大木床,平日里都是江乔带着三兄妹一起睡。 陆安陆康和陆珊刚刚吃饱,就犯起了困,三兄妹爬上床,一人占着一头,天气热,连凉被都不想盖,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就打起了均匀的小呼噜。 江乔看着三张睡得香甜的精致小脸,又想到他们长大后找自个要钱的样子,嘴角冷冷地勾了勾。 妈的!好想把他们塞回肚子里! 若不是做了那个预知梦,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女儿,以后会长成六亲不认的地痞流氓。 发工资 有钱有粮,心里不慌 江乔找了个空位眯了一会,三点整,她准时睁开眼,这是身体多年形成的生物钟,一时半会改不了。 起身看了一眼,陆安他们三仍睡得香甜,陆安甚至在睡梦中还挥了挥小拳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江乔在梳妆台前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扎了一个干净爽利的马尾辫。 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江乔跟相亲认识的参军丈夫陆衍结婚得早,今年不过二十六岁。 可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已经初现疲态。 五官是极精致的,但泛黄的皮肤,干枯如杂草一般的头发,眼神中透露出的疲惫,以及眼角的细纹,无一不显现出她比同龄人要沧桑不少的事实。 不仅如此,江乔跟三兄妹说的,身体不太好、手酸,也不全是诓骗他们的,她觉得隐隐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虚浮,应该是长期劳作,操心操肺导致的。 她不禁恍然,不知从何时起,以前那个青春活泼的少女,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陆珊的起床声惊醒了她,江乔赶紧朝屋外走,她还要赶着去上工。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白雅芬在那拿米花糖哄江大宝,“大宝,来,吃米花糖。” 江大宝一把抓过米花糖,就往自个的嘴里塞,吃得两腮鼓鼓。 “你慢点吃,不急,还有,都是买给你的,咱们藏起来偷偷吃,不给安安康康他们,好不好?” 白雅芬看着自家大孙子那吃得香甜的模样,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背对着江乔的她,没有想到,这番话让江乔瞬间冷下了脸。 以前江乔都是三点多一点就赶去上工了,今天去晚了一些,没想到会听到白雅芬的这番话,原来以前背地里,她都是这么干的。 不过想想那个预知梦,又不奇怪了,梦里,白雅芬一直都偏袒大孙子,对陆安他们这三个外孙不闻不问。 后来三兄妹‘不成材’,白雅芬更是连家门都不让他们进了,更是放言,让他们别带坏了江大宝。 呵呵,江大宝还需要人带坏,他以后的‘成就’,可不比三兄妹差。 江乔抿了抿嘴,冷不丁地出了一声,“妈。” 白雅芬没想到江乔还在家,措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拍了拍胸口,狠狠地瞪了江乔一眼,“哎哟喂,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江乔扫了一眼江大宝手心里攥着的米花糖,笑道,“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还是妈你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白雅芬心虚地翻了个白眼,磕巴道,“我、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江乔没接话,而是张开手,“我的自行车呢?” “自行车?”白雅芬转了转眼珠,“什么自行车?” 江乔嗤了一声,“就是陆衍给的彩礼,三转一响里的凤凰牌自行车,还要我说的再清楚一点吗?” 白雅芬不认账,“不知道,你自己的彩礼,你都不看好,我上哪给你找去。” 江乔顿时乐了,当初陆衍给的丰厚的彩礼,三转一响,外加一百块钱,她刚拿到手就被白雅芬给要过去了,美其名曰帮她保管,现在居然好意思说这话。 白雅芬明显也想起了这一茬,赶紧使出了她经常用的那一招,转移话题,“你不是四点就要上工了吗,现在都三点半了,咋还不出门。” 江乔:“从咱们家到厂里,走路要半个多钟,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 白雅芬撇撇嘴,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把自行车给大儿子江东骑,就是想着让他节省路途的时间,上工轻松一点。 江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赶不及了,临走前只放下一句话,“下午放工回家,我要看到我的自行车。”说完,又状似不经意地道,“中午我回来的时候,咱们院里的苏大婶还问我呢,说咋没见我骑那辆自行车了。” 白雅芬脸色一变,苏翠花那女人,一向跟她不对付,嘴又碎得很,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把闺女彩礼里的自行车给儿子骑了,指定宣扬得整个大院都知道了,到时候她在大院里还咋做人? 虽说,院里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做的,但把收的女儿的彩礼,光明正大地用来贴补儿子,还是不那么体面的,别个家要是知道了,还以为他们江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这样干。 她瞪着江乔的背影,骂骂咧咧道,“知道了。”又嘀咕一句,“讨债鬼。” 江乔赶到厂食堂的时候,刚好四点钟。 厂里规定食堂人员下午上工四点钟之前要到,但其实也不那么严格,有些工人都是四点多一点才到,江乔来得还算早的了。 朱大娘早早地就到了,正蹲在地上洗菜。 她年纪大了,腰不好,洗一会就要捶捶腰。 江乔见状,赶紧过去搭把手,顺便跟朱大娘闲话两句,“大娘,你这腰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朱大娘的丈夫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大儿子出生便是残疾,腿脚不好使,一直没有工作,小儿子今年刚刚初中毕业,家里的负担都在她一人身上,做帮工工资又低,请假一天就少一天的工资,哪怕腰出了问题,她也不舍得歇一下。 朱大娘摆摆手,“不用,老毛病了,医生也只是叫我回家静养。”看着江乔额边被汗水结成一缕一缕的碎发,“你又从你们家跑来食堂了?天气这么晒,得多遭罪。” 江乔嗯了一声。 朱大娘皱眉道,“你妈也是,总是偏心大儿子小闺女,对你跟你二姐不闻不问,”似是气江乔的不争气,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轻声道,“你以后挣了钱,就别再全给你妈了,都结了婚生了娃的人了,自己留着点,长点心。” 江乔知道朱大娘是为了她好,笑道,“大娘,我省得嘞。” 闲话一会,菜就洗好了。 “唰唰唰”几声,一个红胖滚圆的西红柿就被江乔切成了几瓣,锅里加入热油,蒜末,西红柿,翻炒几下,再加入搅拌均匀的蛋液。 不一会,一股浓香就充满了整个厨房。 打饭工小宋过来端菜,吸了吸鼻子,竖起大拇指,“这味道,一闻就是江大厨做的。”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江乔做的菜,跟其他厨师做的菜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觉得江乔做的菜比其他厨师做的好看,味道也更香。 江乔把餐盘递给她,眨眨眼睛,低声道,“待会打完饭来后厨,我给你留了菜。” 小宋顿时喜笑颜开。 江大厨不仅做饭是一顶一的棒,心地也是一顶一的好。 换成其他大厨,剩饭剩菜都自个包圆带回家吃了,哪会像江大厨这样,还给她们这些食堂帮工留一份。 从四点钟忙到六点钟,江乔总算忙完了。 她刚准备把厨师服换下,就看到食堂出纳拿着一沓厚厚的信封过来,拍拍手,呼喝道,“大家过来,发工资了啊。” “张晓芳,二十一块五毛。” “孙大明,二十七块。” …… “江乔,三十六块,奖金五块,一共四十一块!” 江乔接过信封,捏了一下厚度,笑道,“谢谢王出纳。” 王出纳点点头,圆胖的脸笑成一团,“客气了,继续努力。” 其实以江乔的本事,只拿三十六块还有些委屈她了,但厂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三十六块封顶,所以也有句老话叫,三十六块万岁。 这么多领工资的人里,拿的最多的也就三十出头,而江乔却能拿到三十六块钱,还有奖金,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纷纷向她投来。 朱大娘见状,帮江乔瞪回去,“干嘛,干嘛,小江能拿这么多钱,那是因为她厨艺好,工龄长,对咱食堂的贡献大,你们要不服气,自个找领导说去。” 前不久,省政府有领导下来纺织厂视察,视察结束,纺织厂领导本来是打算请人家去外头的国营饭店用餐的,但人家领导不愿意,说太兴师动众了,于是,纺织厂领导就领着人在厂食堂用餐,但又怕招待不周,怠慢了领导。 食堂主管灵机一动,想起了江乔,让她做了一桌大餐招待省里的领导,江乔的厨艺,可不比外面国营饭店的大厨差,一餐饭吃下来,省里的领导十分满意,这次视察工作也是圆满结束。 厂领导大喜,大手一挥,这才有了江乔这笔五块钱的奖金。 被朱大娘这么一怼,即便还有些不忿的人,也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谁让他们没有江乔这份厨艺呢? 江乔感受着周围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嘴角却是浮起一丝冷笑,因为她知道,这钱估计在手里呆不了多久,就会被她妈以各种由头要去。 江乔又捏了捏厚厚的信封,这回,她可不打算把钱给她妈了。 给了她妈,也是被她拿去贴补江东和王晓红那两口子,又或者是养她的宝贝乖孙江大宝。 她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么就这么给了他们? 那就是一群吸血蚂蝗,别人吸了她的血,说不定还会道声谢,而白雅芬他们吸了她的血,只会嫌弃她赚的不够多! 以前她总是勤勤恳恳地赚钱给白雅芬花,讨好她,生怕讨不到她的喜欢。 而江乔现在已经看开了! 爱谁不如爱自己,谁喜欢她,都不如她自己喜欢自己更重要! 江乔呼出一口气,像是呼出了无尽的愤懑。 她打开信封,点了一遍里面的钱票,心里满满涨涨的,有钱有粮,心里不慌。 发了工资第一件事是要干什么呢? 要是以前,江乔肯定第一时间去菜市场切几斤肉回家给家里人开开荤了,但现在她不打算这么做。 江乔出了厂食堂,就直奔百货大楼,找到卖鞋的专柜,挑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你好,我要这双。” 眼睛细长的女售货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江乔一眼,“这双要三块钱,你买得起吗你。” 在她眼里,来买鞋的这个女人,五官虽然长得很不错,但是皮肤泛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很老旧的款式,还带着补丁,尤其是那条阔腿裤,更是短了一大截,露出细长的小腿,一看就是身上没啥钱的。 江乔顺着女售货员的目光,望了望自己身上这一身,她这套衣服还是捡王晓红不要的穿的。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看人下菜碟是出了名的,江乔也不搭理她,从口袋里掏出三块钱,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这双鞋。” 女售货员没想到,江乔居然真的能掏出钱,只能撇撇嘴,扭着她那粗腰,一步三扭地帮江乔把鞋给包了起来。 让一让 因为她才是真正养家糊口的顶梁…… 江乔买完鞋,又打算去成衣店给自己挑一身衣服。 经过女售货员这事,她算是明白了,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有些人,就是爱根据你的穿着打扮,来决定她对你的态度。 好笑的是,以她的工资,在这年头也算高收入人群了,还穿的像刚从下面落后大队上来的,难怪女售货员会用那种态度对待她。 江乔挑挑选选,最终选中了一条乔其纱做的深蓝色的裙子。 她挑衣服,不求是多么时兴的款式和布料,而是以舒服为主。 现在大家都喜欢那种的确良做的衣服,那种布料又闷又不透气,干脆改名叫的确不良(凉)算了,她若是穿上,估计在厨房站不到一会就闷出一身汗。 接下来,江乔又去买了蛤蜊油和雪花膏等一些擦脸的。 她现在皮肤状态这么差劲,是得好好保养一番。 总不能在二十来岁的年纪,顶着一张三十多岁的脸吧? 买完东西,提着大包小包回家,天也已经擦黑了。 白雅芬系着围裙站在家门口,看到江乔提着一大堆东西,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说完,就把手伸过去,想接过江乔手里的东西。 没想到,江乔看也不看她,直接越过她,往自个屋走去。 白雅芬脸色变了变,但一想到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她脸上又漾开一个笑,“三丫,饿了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赶快过来吃。” 江乔洗干净手,上了饭桌,扫一眼桌上的饭菜,油焖大虾,白斩鸡,糖醋鱼,蒜泥茄子。 确实是她爱吃的,但也是江大宝爱吃的,江家人的口味都差不多。 江乔夹了一个大鸡腿放自个碗里,蘸了蘸酱料,一口撕下一大块鸡腿肉,吃得喷香。 她吃得倒是欢,白雅芬心里却是在滴血。 一只鸡可只有两只鸡腿啊! 一只鸡腿是留给江东,她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的。 一只鸡腿是留给江大宝的,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鸡腿不给江大宝吃,给谁吃? 一时间,白雅芬、江东、王晓红还有江大宝愤怒的目光纷纷向江乔投来。 陆安陆康和陆珊连头都没抬,犹自吃得喷香,因为他们知道,鸡腿再香,也轮不到他们,倒不如趁着大家愣神的功夫,多往嘴里扒几口菜是真的。 江大宝更是不干了,小脸一垮,就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我的大鸡腿!三姑姑你赔我的大鸡腿!” 江乔动作不停,把鸡腿细细啃干净,连一点肉丝都不剩,才回江小胖子的话,“什么你的大鸡腿,我还说是我的大鸡腿呢,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江大宝不依了,找向最疼他的白雅芬,嚷嚷道,“奶奶,三姑姑欺负我。” 白雅芬头疼欲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懂事的江乔,会跟江大宝抢起鸡腿来。 但她还有事求江乔,只得安抚道,“这鸡腿就给你三姑吧,明天奶奶给你买芙蓉饼吃。” 听到有芙蓉饼吃,江大宝这才偃旗息鼓,但还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白雅芬看大孙子满脸泪花的样子,很是心疼,忍不住多数落了江乔两句,“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抢鸡腿吃,你羞不羞。” 江乔笑了,“花我的钱买的鸡,我怎么不能吃,这又怎么羞了。” “什么你的钱,明明是我的钱……”江东不服气,涨红了脸,又在江乔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江父去世后,江东接了他的班做了纺织厂的一名工人,他平日里好吃懒做,还经常翘班,厂里就算有升迁机会,或者评优秀工人,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所以江东现在还只是一名二级工人,每月领十块钱的工资,还不到江乔的三分之一。 王晓红没有工作,江大宝在念小学,一切学杂费都是江东出,他自己平时抽烟喝酒,偶尔还会跟工友打打牌,十块钱哪里够他的花销。 若不是江乔把每月的工资都上交给了白雅芬,江家一大家子怎么可能活得如此滋润。 就凭这个,别说吃一只鸡腿了,吃一整只鸡江乔都够格,因为她才是真正养家糊口的顶梁柱! 白雅芬见江东落入下风,赶紧给江乔碗里夹了一块干瘦的鸡肉,鸡皮紧紧贴着骨头,“吃饭,吃饭。” 江乔随手就把白雅芬夹的鸡肉塞到了陆安的碗里,陆安来者不拒,管它瘦不瘦,是鸡肉就行,三两口就把鸡肉啃得只剩骨头。 看得白雅芬心疼不已,“安安,你吃慢一点……小心,别噎着。”吃再快点,哪还有东西给她的宝贝大孙子剩? 吃得差不多了,白雅芬度量着江乔的脸色,缓缓开口,“三丫,你们食堂今天发工资了吧?” 这事瞒不住的,江东也是纺织厂里的工人,大家发工资是同一天。 江乔慢悠悠地把碗里的汤喝净,才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嗯。” 一听发工资了,饭桌上,三大四小,七双眼睛,就跟炽热的电灯泡似的,齐刷刷地照向江乔。 发工资了好啊,江乔发工资了,江东就有钱抽烟喝酒跟工友打牌了,王晓红也能买她看中很久的那罐面霜了,江大宝和陆安陆康陆珊这四个小的,也有钱买零嘴吃了。 江大宝更是开心得不行,因为他的三个姑姑虽然都很疼他,但只有这个三姑姑有工作,能赚钱,给他买零嘴吃。 白雅芬那张犹如干核桃皮的老脸笑成一团,搓搓手,“你的工资给我,妈来帮你保管。” 江乔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不接话。 白雅芬脸上的横肉跳了跳,故意哭丧着一张脸,跟江乔说道,“安安他们三大了,也更能吃了,三个孩子一顿饭能吃掉一只整鸡,以前交的那点伙食费哪够,你还不知道吧,咱们院里的水电费又涨了,以前是三分钱一度电,现在要四分了,你们母子四人,一个月不知道要花掉多少电费……” 说来说去,就两个字,要钱。 江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凉凉道,“妈,当初是你叫我跟安安他们搬过来的。” 江乔和陆衍结婚后,本来是住在陆衍他爸妈留给他的屋子的。 陆衍去参军的时候,因为军龄和军衔不够,江乔和刚出生的陆安不能去随军,于是母子二人就住在陆衍他爸妈留下的屋子里。 陆衍休假回家,就有了陆康和陆珊,变成母子四人住在一块。 白雅芬看到他们母子四人住在三室两厅,宽敞的大房子里,就吹耳边风,想让江乔把房子卖了,带着三个娃跟江家人住在一块,美其名曰,帮忙照看。 江乔那时年纪轻,一边要忙厂食堂的工作,一边要照看三个娃,根本忙不过来,恰巧当时来帮手的陆衍表婶有事回乡下了,她一心以为她妈是为了她着想,虽然没听她妈的话把房子卖了,但也是带着陆安他们三和江家人住在了一块。 自此以后,工资一分不留,全部上交,白雅芬却对陆安他们三不闻不问,一心只顾江大宝,花江乔的钱,养江家一大家子。 想到这些往事,江乔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怎么会这么傻,一个连月子都不来照看的亲妈,怎么可能帮她照看已经长成的三个娃。 江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的彩礼钱,还有之前上交的那些工资,都在她妈手里攥着呢,她要想个主意,把这些本应属于她的钱要回来! 白雅芬结巴道,“是、是我叫你们搬过来的,但你现在跟我们生活在一块,是不是得上交一点生活费,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一点生活费?江乔以前上交的那些工资,都够她们母子四人住在江家好吃好喝十来年了。 而且,四兄妹里,只有她一个人需要给她妈上交工资做生活费。 她二姐江锦不用,四妹江敏不用,虽说是因为她两不住家里。 但吃住在家里的大哥江东为什么不用?甚至她妈还要时常拿钱补贴他。 想到这,江乔心里便是发寒。 白雅芬明显也想到这一茬,于是拉着江乔的手道,“三丫儿,我是你亲妈,这是你亲大哥,亲大嫂,亲侄子,我们是一家人,我还会害你不成?” 江乔把手抽出来,眯了眯眼睛,却是起了另一个话头,“妈,我的自行车呢?” “什……”么自行车,白雅芬还想糊弄过去,看着一脸冷凝的江乔,她心底暗骂一声,知道是糊弄不过去了,撇撇嘴,指了指阳台,“你哥给你放阳台了。” 江乔满意地勾起嘴角。 江东不乐意了,这年头有自行车骑,可有面的很,他叨叨道,“就一台自行车,你都跟我计较,你还是我亲妹吗?” 说完,江东就叉着手,想看江乔一脸诚惶诚恐地道歉。 因为以前江乔最怕这种不认亲人的话了。 可江乔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江乔,她冷声道,“就一台自行车,你都跟我计较,你还是我亲哥吗。”见江东还要呛声,江乔接着道,“更何况,那是陆衍给我的彩礼。” 听到陆衍两个字,江东顿时白了一张脸,对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就好像脱.光了衣服,无处遁形的三妹夫,他是怕极了的。 白雅芬斜着眼睛,絮絮叨叨道,“你哥都没有自行车,你倒是骑上了,就不知道让一让。” 让一让? 江乔冷笑。 当初白雅芬也是这么说的,“三丫儿,你哥都没处对象呢,你倒是先处上了,就不知道让一让。” 江乔一直觉得她妈这个寡母带大他们四兄妹很不容易,对她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就为了白雅芬这一句话,她婉拒了别人介绍的,条件相当不错的军人周安国。 虽然事后发现,对方是个二婚头,但也硬生生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到不成器的江东娶了王晓红进门,江乔也已经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才匆匆跟陆衍订亲结婚,在这一片,都算晚婚了的。 若不是院子里的人劝白雅芬,让江乔早点结婚,像江家二闺女江锦一样嫁出去,江家才能空出房间来,也能收一笔彩礼钱,以后养孙子。 白雅芬才舍不得江乔这么早成家,毕竟江乔出息得很,年纪轻轻,就是厂食堂的大厨了,一个月能拿好几十块的工资,要是成家了,工资可就不会上交了,白雅芬这才松了口,让江乔嫁了出去,不然江乔能拖到二十出头才结婚。 见江乔不接话,白雅芬又倒起了苦楚,“你们爸去世以后,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三个带大的。”她一拍大腿,开始哭嚎起来,“哎哟喂,老头子,你怎么去的这么早啊,你要是还活着,必须得出来给我们主持公道,你看看三丫儿,真是黑了心肝,烂了肺的,连辆自行车都不肯给她哥。” 白雅芬一边哭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地斜了江乔一眼。 这可是她的杀手锏,以往都是这样,只要一提到这个,江乔就会跟她一起抹眼泪,这时候再提要求,江乔没有不答应的。 面子功夫 那正经人可没几个 可那是以前,现在江乔一点都不吃这套! “妈,我知道你心里苦,这样,明年清明扫墓的时候,我陪你把这些话说给爸听。” 白雅芬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谁要说给那个死人听啊,她要钱,她要的是钱! 一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 晚上,江乔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神放空,她该怎样把钱要回来呢? 以前浑浑噩噩,不知道给了她妈多少钱。 有彩礼,有她自个的工资,粗粗一算,估计得有四五百块钱。 还好,自己还没傻到把全部家底都交托给她妈,至少陆衍每月寄给她们母子三人的,他自个的工资和补贴,每月五十多块钱的汇款单,她都偷偷收着,没让白雅芬知道。 江乔长呼一口气,当初她只是想着,自己的钱给亲妈无所谓,但陆衍给的那几千块钱可是他保家卫国,出生入死赚来的钱,以后还要用来供养三个娃上学,就没让她妈知道,也正因为如此,阴差阳错地存了下来。 要是让她妈知道有这么一笔钱的存在,估计没两天汇款单就到她手里了。 所以要找她妈要回的,只是自个的彩礼钱和工资钱。 以前她想着都是一家人,给她妈花,给江东、王晓红、江大宝花,都无所谓。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这可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他们花一分钱,她都心疼! 陆安在睡梦中留下一串哈喇子,“……大鸡腿。” 江乔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道,“我看你像大鸡腿。” 翌日早上八点,江乔准时睁开眼。 环顾一圈,床上已经没人了,三兄妹估计已经起了。 她洗完脸刷完牙,走到客厅饭桌前一看,空荡荡的,什么早饭也没有,忍不住乐了。 以前每月工资上交,白雅芬面上都会做的大差不差,至少每天早上起来,她都有白雅芬蒸的馒头、煮的面条这样的早点吃。 只不过是因为昨天没给钱,她妈居然连这点面子功夫都不做了,这是打算让她饿着肚子去上工吗? 陆珊从屋外跑进来,摸了摸瘪瘪的小肚子,嚷嚷道,“妈,我饿。” 陆安和陆康跟在她后头,三兄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乔点点头,问她,“你姥姥呢。” 陆珊脆声道,“去菊婶家了。” 那就是去搓麻将了。 这大清早的,亏得她有这份兴致。 陆康小心翼翼地瞅了江乔一眼,结巴道,“妈、妈,我、我饿。” 江乔看着他一副磕磕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皱紧眉头。 陆康却以为江乔是烦了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一脸瑟缩。 三兄妹里,最大的陆安七岁,老二陆康五岁,陆珊四岁。 明明年岁已经不小了,陆安也是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但三兄妹一次学校也没去过,也没上过育红班。 当初江乔手里攥着陆衍寄来的钱,本来打算三兄妹只要一到三岁,就送到育红班里,跟同龄的小孩子接触,也跟老师学点知识。 但却被白雅芬给拦住了,因为上育红班要花钱,她不知道江乔手里有钱,以为江乔要花自个的工资供三兄妹上育红班。 那怎么行,在白雅芬眼里,江乔挣的钱全都是她的,怎么能给三兄妹花,于是就劝江乔,别花这笔冤枉钱,她帮江乔带三个小孩,等到上小学的年纪,再直接去上小学就行了。 也正因为如此,工作日的这个点,三兄妹还在家里晃悠,而江大宝一大早就去上学了。 江乔当时想着,自己的亲妈,怎么也不会害她,于是就答应了让她妈帮她带孩子。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只有晚上才有时间陪陆安他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安已经越来越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要揍人,陆康更是落下了个结巴的毛病,陆珊也是臭美得很。 明明小的时候,三兄妹还是十分乖巧听话的。 想到这,江乔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样,揪心的疼。 她弯下身子,摸了摸陆康的头,“康康慢点说话,咱不急。” 陆康怯懦地看了一眼江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妈,我,饿。” 他语速虽慢,但至少听起来不那么结巴了。 江乔弯了弯嘴角,又摸了摸陆康的头,“康康真棒,为了奖励你,我带你们出去吃早餐。” 陆安眼睛一亮,狡黠地转了转眼珠,故意学着陆康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话,“妈、妈,我、我也饿。” 江乔抬起手就往他后脑勺糊了一巴掌,“给我好好说话。” 陆安扁扁嘴,嚷嚷道,“知道了。” 江乔认真看他一眼,“不是吓唬你,你要是学老二说话,学久了,以后就改不过来了,不管说什么都会结巴。” 陆安一下愣住了,张大嘴巴,“不会吧。” 江乔嗤了一声。 陆安赶紧捂住嘴,也不敢说话了,猛点小脑袋。 江乔又看向陆康,“你也别怕,结巴是可以治的。” 陆康眼睛一亮,“真、真的、可以、治、治吗?” 江乔笃定地点头,她透过预知梦,看到了未来她带着陆康去拜访了一位名医,那位名医教了他们几个法子是专治结巴的,只是可惜当时陆康已经结巴太久了,很难改得过来。 现在不一样了,陆康还小,有的是机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填饱肚子。 别说三兄妹的肚子咕咕叫了,她的肚子也响个不停。 江乔大手一挥,“小的们,跟我吃早餐去。” 这么久以来,陆安陆康陆珊还是头一回跟江乔外出吃早餐。 三兄妹满眼新奇地跟着江乔到了纺织厂大院门口的一个早餐摊子,江乔招手道,“老板,给我来四碗豆浆,两根油条,四个肉包子。” 早点很快就上齐了,陆安咽了咽口水,抓着肉包子就往嘴里塞,边吃还边道,“呜,好香,好好吃。” 陆康和陆珊大口大口地喝着豆浆,小脸都快埋进碗里了,陆珊一抬头,嫣红的小嘴上就多了一圈白胡子。 江乔把炸得金黄的油条撕成小块,教他们把油条泡进豆浆里。 老板料给的实诚,两根油条足够一个大人四个小孩吃了,更何况还有豆浆和包子呢。 三兄妹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餐,一个个瘫倒在椅子上,顶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直呼吃得好饱。 还剩一点油条,陆安强撑着起来包圆了。 吃饱了一抹嘴上的油花,看江乔一眼,支吾道,“妈,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江乔还在想要回工资和彩礼的事,心不在焉地道,“哦,哪里不一样了?” 陆安想了想,道,“要是以前,你肯定舍不得带我们出来吃早餐。” 这倒是,换做以前,江乔早把工资全都上交给白雅芬了,哪有闲钱带三兄妹出来吃吃喝喝。 吃完早饭,三兄妹在院子里找小伙伴们玩耍。 江乔回家换了身衣服,就去厂食堂上工了。 她骑在自行车上,感受着耳边呼啸的清风,觉得心情十分自在。 有了自行车就是不一样,原本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 今天来上工,江乔特意穿着新衣服和新鞋子,简直亮瞎了食堂一众人的眼睛。 这谁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郑大厨正在切菜,差点切到了手指,一个劲地盯着江乔的衣服瞧,“小江,买新衣服了,不得了啊,这身行头不便宜吧?” 江乔把围裙往外一套,笑道,“嗯,女人嘛,就得对自己好点。” 朱大娘拉着江乔转了一圈,深蓝色的及膝裙,刚好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腿,看着十分洋气。 许是这两天伙食吃得好,又或者是心情舒畅,亦或是擦了护肤品,江乔的面色不像以前那样蜡黄,加上她开始注意防晒,皮肤也开始变白了一点。 再配上她精致出众的五官,柳叶眉,樱桃嘴,高鼻梁,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朱大娘边看边不住点头,“就该这样打扮。” 平日里朱大娘一直劝江乔,多打扮打扮,别像她一样,等上了年纪,想打扮也打扮不了。 无奈江乔不乐意,她一直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现在江乔可不这么想了,给谁花,都不如给她自己花。 这身衣服她买的甚是满意。 另一个帮工金婶看红了眼,撇嘴道,“都当妈的人了,还打扮的这么妖里妖气。” 江乔瞥她一眼,“换身衣服就妖气了?按你这么说,那正经人可没几个。” “哈哈。”不知道谁先笑了一声,然后整个食堂一片哄堂大笑。 周大厨还揶揄道,“金婶,我记得你女儿前儿个回娘家,不也换了件新衣裳嘛,咋地,你女儿也妖里妖气的?” “你!你们!”金婶涨红了脸,怎么也想不明白,江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下了工,江乔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邮局,算算时间,又该到陆衍寄工资回来的日子了。 到了邮局,她直奔柜台,“你好,有没有海浪岛寄来的信。” 这是她跟陆衍约定好的,寄工资别寄到纺织厂大院,而是寄到邮局。 江乔来取过这么多次信,柜员早都跟她熟识了,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喏,帮你收着呢。” 江乔道了声谢,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用小刀把信裁开,里面掉出一张汇款单,还有两张对折的纸。 随军申请书 这厮,还是这么沉默寡言,…… 汇款单就是一张小小的长方形的纸,上面写了收汇款人的姓名,住址,汇款金额等信息。 江乔看着看着,蓦然瞪大眼,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变成七十块了!” 话音刚落,她就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因为如今七十块钱可是一笔巨款,万一招来有心人就不好了。 江乔揉了揉眼睛,又数了一遍,确实是七十块钱,以前陆衍每月寄来的工资都是五十来块钱,怎么突然就变七十了?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陆衍应该是升职了。 预知梦里的事,她也不是全都能记住的,至少陆衍升职这码事,她就没什么印象。 她紧紧攥住汇款单,心口砰砰直跳,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然后打开两张纸,一目十行。 一张纸是陆衍写的信,信纸上大片留白,引入眼帘的是简短的一句话:升职,带娃来随军。 看得江乔满脑门黑线,这厮,还是这么沉默寡言,就连在床上也是……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开始天马行空了,她拍了拍有些发热的脸蛋,继续往下看下去。 信纸最后一行,用另一种字迹补充了几句。 大意就是陆衍升职了,现在是他们团的参谋长,按部队规定,副营级以上的军官家属可以随军。 这应该是负责检查信件内容的士兵看陆衍写的太简单了,怕江乔理解不了,知会过陆衍后,又补上去的。 也就是说,江乔和陆安他们三,可以去陆衍驻扎的地方随军。 另一张纸,则是一份随军申请书。 江乔回忆了一下,她记得陆衍是在一个叫海浪岛的地方驻军,海浪岛位于祖国最南方,用白雅芬的话说,那就是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荒无人烟的地方。 在没做预知梦前,她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透过预知梦,她看到的海浪岛,风景秀丽,椰风海韵,金色的沙滩,湛蓝的海水,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再想到陆衍曾经跟她提到过,海浪岛的海鲜特别便宜,每天都有渔民捕捞上来的新鲜大龙虾、生蚝、鲍鱼,随便畅吃。 江乔咽了咽口水,将信细细收好。 下午下工,江乔骑着自行车回家,把自行车往楼道一放,进了家门,扫一眼桌上的饭菜,跟昨天的饭菜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难怪她走到楼道里,一点饭菜香气都没闻到。 桌上只摆着两道菜,一道是清炒上海青,一道是凉拌青瓜,连个荤菜也没有。 白雅芬领着一大家子人坐在饭桌上,就着两碟菜,倒是将一碗地瓜稀饭吃得香甜。 白雅芬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饭,拿眼睛一扫江乔,慢悠悠地道,“回来了?” 江乔嗯了一声,道,“今天就吃这么点?” 两盘素菜,在别人家算是很平常的饭菜,但江家不一样,有江乔和江东这两个工人在,更何况江乔的工资又高,白雅芬为了江大宝,是很舍得花钱的,基本上顿顿都有荤有素还有汤。 白雅芬道,“什么叫这么点。”她故意问江大宝,“大宝,这些饭菜够不够你吃?” 江大宝大声道,“够吃!”按照他奶的吩咐,拍拍小肚子,“我都已经吃饱了。” 江大宝一向挑嘴,他能这么说,估计是晚饭前,白雅芬已经带他开过荤了。 江东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三妹,你也别太讲究了,要是荒年,别人家饭桌上连一盘菜都少有呢。” 王晓红帮腔道,“就是。” 白雅芬皮笑肉不笑地道,“家里没米下锅了,得省吃俭用一点。” 没米下锅? 江乔看着她这些家人的嘴脸,差点笑出声,就少了她这一个月的工资,就没米下锅了? 想整治她直接说,犯不着弄这些小动作, 她点点头,喊陆安陆康陆珊,“既然家里都手紧到这份上了,你们三跟我出去吃,也好省点米面。” 陆安他们三吃菜就跟吃草一样,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来,眼睛闪闪发亮,“真的?” 江大宝不乐意了,把筷子往地下一摔,撅起嘴,“三姑姑,我也要出去吃。” 江乔佯装惊讶,“大宝,你不是饱了吗?” 江大宝涨红了脸,说不出话,看着江乔,小眼睛里满是渴望。 江乔才不管他,更不理白雅芬三人僵硬的脸色,带着陆安他们三就出门了。 都走到大院门口了,三兄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早上才刚去外面吃过早餐,怎么晚上又要出去下馆子了? 陆康磕巴道,“妈,我、我们真的要出去吃吗?” 陆珊道,“而且还不带姥姥他们。” 江乔:“真的,不带。”她顿了顿,又问,“你们想姥姥他们跟我们一块出去吃吗?” 陆珊想也不想便摇头,“不想。” 这倒是出乎江乔的意料,她饶有兴趣地问道,“为啥?” 陆安撇撇嘴,“因为只要有姥姥在,饭桌上好吃的菜,就全都是大宝的。” 这倒是,江乔嘲讽地弯了弯嘴角。 说话间,就到了国营饭店。 江乔带着三兄妹挑了一张大圆桌坐下,问:“想吃什么?” 陆安想也不想便道,“大鸡腿!” 江乔点了三个卤鸡腿,还有一大盘猪肉韭菜馅的饺子,外加一锅西红柿鸡蛋汤。 三兄妹哪里下过馆子,看什么都新奇。 陆安吸溜一把滑到嘴边的口水,一口咬下卤鸡腿一大块肉,“好吃!比早上吃的豆浆油条还要好吃!” 江乔乐了,“在你嘴里,什么东西不好吃。” 陆安还真仔细想了想,“鱼不好吃。” 陆康道,“为、为啥?” 他蛮喜欢吃鱼的,听说吃鱼还能变得聪明,他就更喜欢吃了。 陆安想也不想便道,“因为鱼有刺,剥起来麻烦。”又道,“姥姥做的菜也不好吃。” 白雅芬其实厨艺还行,就是她做的饭菜都是照顾江大宝口味的,江大宝喜欢的,恰恰是陆安不喜欢的,所以觉得不好吃。 一顿晚饭吃完,三兄妹还有些依依不舍。 陆珊眨巴着大眼睛问,“妈,咱们下次还能出来吃饭吗?” 江乔想了想,道,“看你们表现,表现得好,我就带你们下馆子,表现得不好,哼哼。” 三兄妹打了个激灵,也不敢问这个‘哼哼’是什么意思。 陆安问,“怎样算表现好?” “乖乖听话,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平时勤快一点,主动帮我洗碗,下了工帮我捏肩。”江乔随口道。 三兄妹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江乔,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江乔掰着手指头数,“下馆子,吃早餐摊,豆浆,油条,卤鸡腿,饺子……” 三兄妹深深地咽了口口水,陆安闭上眼睛,大声道,“好吧,我们乖乖听话,妈你要带我们吃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 江乔乐了,“一言为定。” 在外忙碌了一天,又带陆安他们三出去下馆子,江乔回到家,已经累得不行了。 她冲了一个战斗澡,就准备回屋歇着了。 刚进屋,江乔就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总感觉房间里的摆设被动过了。 她问三兄妹,“你们整理过房间了?” 话音刚落,她就否定了这个可能,三只小懒虫,怎么可能收拾房间呢。 果不其然,陆安眼睛半闭半睁地答道,“没。” 那就是有人进来过房间了! 江乔的困意一下就醒了,难不成她妈良心大发,来帮她收拾房间了? 这不可能,家里的卫生都是她跟王晓红轮流打扫的。 她环顾一圈房间,要是帮忙扫地的话,顶多是柜子的位置被挪动了一下,可现在重点被动过的地方,是柜子的抽屉。 她记得出门前,柜子的抽屉都是锁上的,然后钥匙插在锁孔上。 可现在,钥匙虽然还插在锁孔上,但抽屉却露出一条缝。 江乔忍不住皱眉,她妈翻她的抽屉干嘛。 该不会,是想找她的钱放哪了吧?! 想到这,她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她上个月的工资,以及陆衍寄回来的汇款单,她都藏在了枕头套里,而白雅芬重点找的地方,都是柜子、梳妆台这样的地方,当然找不到。 看来,钱不能再放在家里了,她妈敢这么明目张胆,说不定下次她出门,又会偷偷翻她的房间,白天她要上工,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这样钱和汇款单被翻出来,是迟早的事。 江乔怀着心事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翌日,晚饭的时候,江乔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感觉自己的房间被乱动过了,果然看到白雅芬脸色倏地变了。 江乔心里顿时有数了。 隔天是周日,如今工人们都是周一到周六上工,周日休一天假,趁着这天休息时间,江乔赶紧把汇款单都翻了出来,揣上带去信用社。 她先把汇款单里的钱一次性都取了出来,一共是一千五百八十七块钱。 这厚厚的一沓钞票,瞬间让江乔晋升千元户,信用社的柜员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了热情,“这位同志,这么多钱放家里也不方便,万一给人偷了咋整,这样我给你推荐我们信用社的定期定额有奖有息储蓄业务,把钱放我们信用社保管,安全又方便。” 有奖,有息? 江乔眼睛一亮,她原本打算把钱都贴身收着,但听柜员这么一说,好像放在存折里,还有另外的好处?于是道,“你详细说说。” 抽奖 真没想到,她还有这脑子 这是信用社的新业务,有人大额存款,柜员也是有奖励的,更加热情地给江乔介绍了一通。 通篇听下来,大概意思就是,这个‘定期定额有奖有息储蓄’的存单,面额有100到500元不等,存期也有半年到三年,每存100元,且存期半年以上,就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柜员说完,指了指大厅一角,“那些,就是抽奖的奖品,怎么样,灵不灵?” 江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崭新的缝纫机、自行车、电视机……都是热销产品! 江乔看着那台墨绿色的单缸洗衣机,还有落地电风扇,简直心动得不行,当即把一千五百块钱都拍在桌上,“灵,灵得很,麻烦帮我把这一千五百块钱都存到存折里,存期……一年。” “好嘞。”柜员爽快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帮江乔办好了业务,然后拿出一个装满各种彩球的纸箱,告诉她有十五次抽奖机会。 江乔把手伸进箱子里,随便抓了一个球,柜员看了一眼,报道,“白球,可惜,没中奖。” 第一次抽奖,江乔也没抱着立马就中奖的希望,又接连抽了几次,还是白球。 柜员安慰道,“没事,中奖的人毕竟是少数,你还有机会……”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只见她瞪大了眼睛,“红、红色球,一等奖!” 江乔看着手里的红色球,也有些发愣,“我中奖了?” 柜员喜气洋洋地道,“对,一等奖,这里的家电,您可以随便选一件,不得不说,您运气真好,咱们这个有奖储蓄业务开办以来,您还是第一个中一等奖的人,您想换哪样奖品呢?” 江乔也没想到,自己的手气居然这么好,“先不急着换,我还有六张奖券没有抽。” 剩下六张奖券,她又抽中了一个一等奖,还有一个三等奖,剩下的都没中奖,不过也足以让柜员惊叹她的好运了。 柜员都恨不得沾沾她的喜气,“您真的是太幸运了,您想换什么奖品?” 两个一等奖,可以换两台家电,三等奖是奖金,一百元。 江乔也觉得自个挺走运的,她斟酌了一会,“我要换一台洗衣机,还有一台电风扇。” 虽然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她也很想要,但最想要也最需要的还是洗衣机和电风扇。 “好的。”柜员一口应下,“请问是送到您家吗?” 江乔刚想说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能送到其他地方吗?” 要是送到家里,汇款单的事岂不是露馅了? 柜员道,“可以,不过您想送到哪,本市以内不收任何费用,如果送到其他省份,需要加一些钱。” 江乔表示理解,毕竟跨省运输需要的人力和物力可不是一点半点,“你帮我送到海浪岛……” 一千五百块钱,全都存进了存折里,剩下八十七块钱,外加中了三等奖得的一百块钱,江乔都贴身收好了。 既存了钱,又白得两台大家电,外加一百块钱的奖金,算下来,白赚好几百,简直开心得不行。 一开心,江乔就跑去百货大楼犒劳自己了。 上次买的护肤品,她一天擦三次,按这个速度,很快又用没了,得再囤一点,新衣服新鞋子,也得买几件,总不能老穿那条乔其纱的裙子,还有,她爱吃的苹果和橘子,也得买两袋,听说老福记出了新品,叫什么核桃酥,秤上两斤回去尝尝鲜。 一圈买下来,江乔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也已经是饭点了。 她刚回到家门口,就撞到大嫂王晓红。 王晓红扫了她拎着的东西一眼,阴阳怪气地笑道,“工资高就是不一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又故意长叹一声,“三妹你花钱真是大手大脚,可怜咱妈跟大宝,老的老,小的小,连顿饭都吃不饱。” 阴阳怪气是吧,谁不会呢? 江乔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是,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故意把拎着的东西举到徐王晓红面前晃了晃,“大嫂你说笑了,我毕竟是外嫁女,妈跟大宝要是饿到肚子,那也是你跟我哥的责任比较大。” 外嫁女这话可是王晓红经常用来堵江乔的,没想到江乔原封不动地还给她,还有什么叫自己挣的钱,这不就是嘲讽她没工作,王晓红顿时气红了脸。 江乔越过她,回到自个房间。 路过厨房的时候还看了一下,她妈正在厨房里做饭,闻着味道应该不是前几天的素食,估计是吃了几天,江大宝熬不住了,嚷嚷着要开荤,她妈才妥协了。 买了不少东西,江乔都在房间里规整好。 买的几盒核桃酥,她顺手给了陆安,“拿去分了。” 陆安抱着一大包东西,小嘴像抹了蜜一样,“妈,你今天真好。” 江乔:“你的意思是,我昨天不好?” 陆安跑了两步,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天天都好行了吧。” 江乔乐了,今天天气特别晒,她觉得脸有些干,把擦脸用的瓶瓶罐罐摆在梳妆台上,就顺手拿起一罐雪花膏打开,挖出一小勺,用掌心的余温化开,细细擦在脸上,还有一点剩的,把一旁站着的陆珊薅过来,给她擦手上。 陆珊抬起手闻了闻,“香香的,妈,这是什么啊。” 江乔余光瞥见门外偷看的王晓红,心思电转,计上心头,故意大声道,“这个啊,叫雪花膏,肯定香啦,五块钱一罐,能不香吗。” 王晓红站在门外,手紧紧攥住衣角,她就是来偷瞄,看看江乔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的。 但没想到居然让她看到了雪花膏!那可是雪花膏!五块钱一罐的雪花膏! 五块钱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江东半个月的工资! 江乔那小蹄子居然买了好几罐,就这样随便摆在桌上,用不完的还给陆珊那个死丫头、赔钱货擦。 王晓红好悬没背过气去,趁着江乔没发现,她偷偷摸摸地回到自个的房间,坐在床上,憋着气,好一阵才缓过来。 江东回来了,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哼着小曲。 看他这副悠闲的模样,王晓红就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钱呢。” 江东一愣,“什么钱?” 王晓红翻了个白眼,“工资啊,你妹都发工资了,没道理你没发吧。” 江东的工资,早都拿去买酒,跟工友们打牌输光了,现在身上就剩两块钱,还是白雅芬补贴他的。 他支吾道,“你怎么了这是,以前你从来不找我要工资的。” 那是以前! 以前江乔的工资全部上交,还会给她这个大嫂还有大宝这个侄子买吃的穿的用的,现在也不知道那小蹄子怎么突然转性了,跟个貔貅似的,只进不出,她现在的日子,过得紧巴的很。 这话,王晓红自然不会说出口,“我不管,快点把工资给我。” 江东把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上了,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没钱,别找我要。”又道,“去找我妈要,打着大宝的名头,她肯定给你。” 找白雅芬要?呵呵,她能给才有鬼了。 夫妻多年,王晓红又不是不知道江东那个月月光的鬼性子,眼看着从他那是掏不出钱了,她对江乔买的那几罐雪花膏又是心痒得很,不禁开始细细琢磨起江东的话。 翌日一早,趁着江东和江乔去上工,家里的几个小孩也上学的上学,出去玩的出去玩,王晓红神神秘秘地找上白雅芬,开口便是一句,“妈,你让三妹把工作给我吧。” “啥?”白雅芬以为自己没睡醒,用看傻子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王晓红,“你要工作干嘛?” 王晓红转了转眼珠,“我整天闲在家也不是个事……” 白雅芬心想,你才知道啊?全家上下最好吃懒做的就是你,“那你就出去找个活干呗。” 被白雅芬斜眼看了几回,王晓红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妈,你不觉得三妹那份工应该给我吗,她的工资也该归我拿,我可是这个家的长媳,又生了大宝,咱家最金贵的长孙,她凭啥越过我。” “给你拿?”白雅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工作给三丫,她好歹会把工资上交给我,工作给你,工资你给我啊?再说了,这工是三丫她自己凭本事找的。” 王晓红讪笑两声,“妈,你想啊,三妹毕竟嫁人了,这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胳膊肘往外拐,就像我向着咱家一样,这工作给我,工资给我拿着,不比给她拿着好吗?万一她偷偷补贴夫家咋办,再说了,三妹她现在不也没把工资给你吗。” 白雅芬啐了一声,“补贴?陆衍那灾星克父克母,爹娘坟头草都三米高了,三丫上哪补贴去。” 不过王晓红有句话倒是说到她心坎里了,江乔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不仅不像以前一样上交工资,而且还敢顶撞她。 想到这,白雅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想了一会,才缓缓道,“你去工作了,谁在家照顾大宝?” 这不还有你嘛。 当然,这话王晓红不敢说出口,她讨好地笑道,“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带大宝,就说咱们院里的黄嫂子,她不也是一边上工,一边带着她家女儿,有时候还带去上工呢。” 白雅芬点点头,抬起下巴,“我这头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想要三丫的工作,你得跟她们领导说去,要人家领导同意才成。” 王晓红笑得牙不见眼,“不用,不用,只要妈你同意了,你跟三妹说,她就没有不答应的,她答应了,让她自个跟她们领导说,就说她把工作让给我。” 合着你想空手套白狼啊? 听了王晓红的话,白雅芬倒是头一回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大儿媳妇起来,真没想到,她还有这脑子。 电器风波 参谋长,以后我能上你家洗衣…… 王晓红起身,走到白雅芬身后,力度适中地给她按起了肩膀,“妈,等我挣了工资,我月月都上交给你,给你买好吃的甜嘴,再给你扯块布做衣裳……” 白雅芬一边享受着王晓红的按摩,一边眯着眼睛,絮絮叨叨道,“吃的就不用了,你买给大宝就行,衣服要红色灯芯绒的,就咱家隔壁孙婆子身上穿的那样式的,看着洋气……” 在江乔不知道的时候,婆媳两个已经开始畅想起王晓红拿到工作,挣了工资该怎么花了。 过了几天,江乔下班,刚进家门,就看到一身土,跟个泥球儿似的陆安,“上哪淘去了?” 陆珊嘴快,“哥是跟人打架去了。” 陆安急眼了,赶紧用手捂住陆珊的嘴,“就你话多!” 陆珊扒开他的泥手,“呸呸呸,你洗手了吗?” 江乔上下打量了陆安一眼,除了脏,没看到哪里受伤了,拉把椅子坐下,“说说吧,到底咋回事,跟谁打的架?” 陆安撇过头,哼了一声,双手环胸,一副不合作不解释的模样。 江乔用下巴点点陆珊,陆珊小嘴跟连珠炮似的,就像说顺口溜,“就王小铁,他骂我们三有妈生没爹养,大哥气不过,就跟他打了起来。” 江乔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住在娘家,自然而然就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有些嘴碎的,关上门,那是能怎么编排就这么编排。 大人嘴上不把门,连带着小孩子也开始学着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这个王小铁他妈就是纺织厂大院里出了名的碎嘴婆子,平日里也没个正事,一把瓜子,一搪瓷缸子水,就能坐在院子门口的大榕树底下,把全院的人都给编排一遍。 王小铁也跟着他妈学,一个小男孩,比那些三姑六婆的嘴都碎,不仅如此,他没事就带着院子里的其他小孩,排挤陆安他们三。 不光嘴上不干净,还动手动脚,欺负最瘦小的陆珊,推了她一把。 陆安气不过,才跟王小铁打了一架。 听完前因后果,江乔点点头,表示明白,拿来擦脸用的毛巾,招呼陆安过来。 陆安一步三挪地挪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嗫嚅道,“妈,你不生气吧?” 江乔一边帮他擦脸,一边道,“生气,为啥要生气?” 陆安又看她一眼,“因为我打架了。” 江乔:“打就打呗。” 这话差点让陆安他们三的眼珠子瞪出来,陆安更是道,“妈,你吃错药了?” 以前他妈知道他打架,那都是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紧张得不行,生怕他哪里受伤了,还要拉着他去给人家道歉。 哪像现在这样,就给他抹个脸,还说什么打就打呗。 江乔对着陆安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才吃错药了。”顿了顿,“先撩者贱,像王小铁那样嘴上不把门的,挨打了也活该。”又问陆安,“打得重不?” 陆安重重点头,“重,我把他胳膊都揍红了,他肯定回去找他妈哭。” 陆康结结巴巴道,“妈,要、要是王小铁妈找上门怎么办?” 江乔:“找就找呗。” 还怕她不来呢。 到时候母子两一块收拾。 “老大,以后院子里再有哪家小孩乱说我们家的坏话,别给我面子,随便打,医药费我包了。”江乔道,“不过没惹你的小孩不许乱打啊,你要敢随便欺负人,我先把你揍一顿。” 陆安当即嚷嚷道,“我又不是闲的,就说王小铁,他要不是惹我,我才懒得打他呢,我手现在还痛着呢。” 江乔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自个去洗澡,没洗干净不许上床啊。” 说完,自个先上床睡了。 三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敢置信,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翌日下午,江乔心情好好地下工,自行车刚骑到院子门口,就看到王小铁他妈手上抓着一把瓜子,靠站在大榕树下,四处张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时不时地吐一口瓜子皮。 这一看就是在等她的。 江乔不慌不忙地下了自行车,推着往前走,刚走没两步,果不其然,就被王小铁他妈给叫住了。 “江乔!” 江乔回身,掏了掏耳朵,“叫我干嘛,这么大声,我耳朵又没聋。” 王小铁他妈一把抓住江乔的胳膊,眉毛一横,一脸泼妇样,“你别跟我装蒜,你儿子昨天把我儿子给打了。”伸出手,手心朝上,“快点跟我赔礼道歉,还要赔我医药费。” 江乔甩开她的手,“赔礼道歉?可以啊,咱俩先来掰扯掰扯,我儿子为什么要打你儿子?” 王小铁他妈心虚地转了转眼珠,“我怎么知道,反正打人就是不对,你要是不赔钱,我就,我就到处嚷嚷,说你们家养了个小霸王,乱打人,没教养。” 江乔乐了,“行,那你去吧,爱咋嚷咋嚷。”弯起嘴角,“我记得你家王小铁今年十岁吧,一个十岁大的男娃,被我儿子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摁在地上打,我要是你,我可没脸到处去说,丢人!” 王小铁他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攥着衣角就想走人。 这还没完,江乔跟在她后面连声道,“哎,你咋不说了,快去啊,快帮我儿子宣扬宣扬,要不我借你个大喇叭?” 王小铁他妈更是加快了脚步。 江乔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嗤了一声。 就这点斤两,跟她斗? 王小铁他妈走了几步,许是不服气,又回过身撂下一句狠话,“嘴皮子这么利索,不知道你那死鬼丈夫知不知道,别是死在海浪岛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了。” 说完她赶紧跑了,估计是怕江乔揍她。 江乔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却又忍不住想起陆衍。 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在干嘛……收到她寄过去的电器了吗? * 海浪岛,南海舰队驻扎基地 赵师长看着面前的陆衍,点了点桌上的文件,“随军申请书寄过去了?” 陆衍坐姿笔直,双腿张开,两手放在膝盖上,神情端正,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朗声道,“是。” 赵师长伸手往下压了压,“就咱两人说话,你别这么严肃,放松点,放松点。” 陆衍还是那副面色严肃的样,赵师长笑着摇了摇头,“我记得你媳妇是京市人,京市跟咱们军区离得这么远,你家三个娃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来随军是好事,也好一家团聚。” 陆衍微微颔首,“一切都听领导安排。” 赵师长:“……真不知道你媳妇怎么受得了你这个木头性子的,换做是我,不到两天就得打离婚报告。” 陆衍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道,“不用领导你受得了,我跟你又不是一对。” 赵师长抡起茶缸就想扔他,陆衍快先一步走到门口,“记得早点把房子批下来,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拖家带口的,地方得宽敞点。” 办公室里传来赵师长的大叫声,“陆衍,你就是个蔫坏的!” 陆衍一出办公室,警卫员小李赶紧跟上,嬉皮笑脸道,“参谋长,你又惹师长生气啦。” 陆衍压了压帽檐,“啥叫我惹的,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小李微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的侧脸,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二、三……十五,参谋长,你居然跟我说了十五个字!” 眼见陆衍都要走到拐角处了,小李赶紧跟上,嘿嘿笑道,“是不是嫂子要来了,你心里高兴,怪不得这几天话都说得很多。” 陆衍脚步一停,“我最近话变多了?” 小李猛地点点头,“当然。” 陆衍扫他一眼,“我倒是觉得你话挺多。” 小李赶紧捂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刚安静两秒,他又憋不住了,“对了,参谋长,我刚听门卫室的小吴说,有人寄东西给你。” “嗯?”言简意赅。 小李比划道,“来了一辆大卡车呢,现在就停在咱们军属院门口,一堆人围观。” 陆衍一愣,领着小李疾步往军属院赶。 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一辆大卡车停在那,周围都是围观的士兵和军嫂。 二团齐团长的媳妇,周彩凤,一看到陆衍,就一脸八卦地凑上前,挤了挤眼睛,酸溜溜地道,“陆参谋长,可以啊,买这老些电器,得花不少钱吧?” 电器? 陆衍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还没等他问话,三团朱副营长的媳妇,方秀梅就接嘴道,“要我说,参谋长的工资就是比像我们家老朱,你们家老齐,这样的团长、营长的工资高多了,福利待遇也好,不然哪来那么多闲钱买这些洋玩意,算下来得花好几百吧。” 她扭了扭水桶粗的腰肢,故意用手去擦眼角那莫须有的眼泪,“可惜啊,我那好妹子秀兰,就没有这个福气,能够嫁给参谋长,享这种清福。” 陆衍眉头都快打结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李挤进人群,看到放在空地上的两样大件,顿时瞪大了眼睛,喊道,“参谋长,参谋长,你快来。” 人群自动给陆衍分开一条道,陆衍走到小李身边,看到他指着的那两样电器,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台墨绿色的单缸滚筒洗衣机,一台立式的电风扇,那锃新光亮的外表,那满满的高新科技感,无一不显示出它们身为这年头极为难得的奢侈品的身份。 人群中,不少军嫂都用艳羡的目光,扫视着这两台家电。 这可是洗衣机啊,多时兴的洋玩意! 听说有了洗衣机以后,都不用自己动手洗衣服了,只要把脏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再倒上一勺洗衣粉,这机器自动给你洗得干干净净,还会帮你打干,简直方便得不行。 一想到这,不少被洗衣服折磨得腰酸背痛的军嫂,望向洗衣机的目光,都火热得快能戳出两个洞了。 没法子,谁让海浪岛是出了名的四季如夏,气温一高,就得出汗,一天至少得洗两次澡,换洗下来的衣服也多,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那一天要洗的衣服,能堆成一座小山。 再说那台电风扇。 夏天一到,哪怕躺在凉席上,也跟烙饼似的,打蒲扇也不管用,这时候有台电风扇,那用处可大着呢,别的不说,晚上能睡个好觉是肯定的。 一时间,艳羡的目光纷纷朝陆衍投来。 当中,也参杂着嫉妒和不爽,毕竟恨人有,笑人无嘛。 小李咽了咽口水,“参谋长,你好有钱啊。”又搓搓手,“以后我能上你家洗衣服吗?” 败家媳妇 跟陆参谋长站在一块,长得跟…… 陆衍给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谁告诉你这是我买的。” 小李傻眼了,跟陆衍大眼瞪小眼,“真的不是你买的?” 陆衍双手环胸,“你觉得呢?” 小李沉思一会,“也是,参谋长你这么抠,部队发的工资补贴全都一窝蜂寄给嫂子了,名言就是,反正部队什么都包了,留着钱干嘛,所以咋可能花这老些钱买电器呢。” 陆衍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知道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跳下驾驶座,走到陆衍面前,“您就是陆衍,陆参谋长吧?”刚才那些人都是这样叫他的。 陆衍愣了愣,“我是。” 男人松了一口气,把订货单递给陆衍,“那麻烦你签收一下。” 陆衍:“同志,这些东西不是我买的。” “没说是你买的,这是别人寄给你的。” “寄给我的?” “对,江乔同志你认识吗?” 那简直不能再认识了。 陆衍道,“这是她寄来的?” 工装男人看了看订货单的寄件人,“是的。” 陆衍唰唰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工人把两台家电都搬到他住的地方,卡车一开走,大伙见没热闹看了,哄地一下都散了。 人走的差不多了,小李才悄咪咪地问陆衍,“参谋长,这两台家电真的是嫂子寄的?” 陆衍嗯了一声。 小李暗自道,没想到参谋长这么抠一人,居然有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媳妇,啧啧啧,真是败家,换做是别家媳妇,哪舍得花钱买电器啊,还一买就是两台,估计呀,参谋长这些年的积蓄,都搭里头了,真是不赚钱的不知道心疼钱。 想到这,小李用暗含同情的目光偷偷扫视着陆衍的背影。 两台家电已经搬进屋了,但看热闹的人还不肯走呢,毕竟这年头,又是封闭的海岛上,谁家的鸡多生了几个蛋,那都是一个星期的谈资,更何况买家电这种大事了。 听到小李说,家电是陆衍爱人买的,有些人的眼底不禁闪过鄙夷,又暗含一丝同情。 军属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陆参谋长,英年早婚,已经娶妻生子,还生了三个娃了。 只是听说他的爱人是小地方出身,人也小家子气,长得不咋地,粗鄙,丑陋,没有文化,除了有钱买家电这一优点……但是钱也是花的陆参谋长的。 她跟陆参谋长在一起,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陆参谋长是鲜花,她是牛粪。 周彩凤看着陆衍肩宽腿长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可惜,低声道,“要是陆参谋长娶的是我堂妹就好了,我堂妹人长得漂亮,又会烧菜,干农活更是一把好手。” 四团黄团长的爱人,范玲道,“可拉倒吧,你咋不说陆参谋长娶的是我亲妹呢,我亲妹身段好,屁股大,指定能生男孩,你堂妹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能比生男孩用处大吗?” 周彩凤说不过她,服软道,“不管陆参谋长娶你妹,还是娶我表妹,都比娶他现在那个爱人好。”拉着方秀梅一道,“秀梅,你说是不是。” 方秀梅惋惜道,“那是当然。” 范玲:“哎,你们说,会不会我们搞错了,陆参谋长那样钟灵毓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妻子,怎么看怎么不搭啊。” 周彩凤:“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你问秀梅,秀梅见过陆参谋长爱人。” 方秀梅心里一个咯噔,大声道,“怎么可能搞错,我亲眼见到的,就是又黑又瘦又矮,丑了吧唧的,还说着一口方言,跟陆参谋长站在一块,长得跟他妈似的。” * 王晓红等了几天,都没等到白雅芬开口帮她找江乔要工作。 她等不及了,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提了这事。 她往江乔碗里夹了一块瘦肉,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妹,我想跟你说个事。” 江乔把肉挑出来,随手放在陆珊碗里,“说。” 王晓红:“你把工作给我吧。” “啥?”江乔心里早就猜到了七八分,面上却是挑了挑眉毛,“大嫂,你是不是没睡醒,大白天的就开始说梦话?” 把工作给她,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喝西北风啊? 还是,王晓红知道陆衍给她寄了信,她马上就要带着三兄妹去随军了,所以才让她把工作给她。 江乔细细看了王晓红的神情,她像是不知道此事,应该就是单纯想要她的工作。 见江乔说话这么不客气,王晓红用胳膊肘捅捅白雅芬,嗔道,“妈,你说句话啊。” 白雅芬拿眼去瞟江乔,咳嗽一声,“三丫,你就把工作给你大嫂吧。” 江乔顿时乐了,“凭什么?” 白雅芬一副主持公道的模样,“这几年你带着安安康康他们住在家里,给我跟你大哥大嫂都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大宝大了,不用人照看,你大嫂在家也没啥事干,倒不如让她出去干份工。” 江乔,“那大嫂可以自个出去找份工干。” 王晓红抿抿嘴,“三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上过学,就我这个学历,出去哪有单位要。” 不是没有单位要,是没有好单位要。 没上过学的人多了去了,就说朱大娘,她也没上过学,还不是靠着自己的勤劳肯吃苦,在厂食堂找了份帮工的工作。 说白了,王晓红就是想找份清闲,工资高,福利待遇又好的工作。 那样的工作不是没有,但怎么也轮不到她这样没文化,没技术的人身上。 于是就把主意打到江乔身上了。 见江乔不吭声,王晓红拿眼去瞟白雅芬,想让她替自个说句话。 白雅芬翻了个白眼,看在自个大孙子的份上,到底是做了说客,“三丫儿,我们是一家人,工作在你身上,和在你嫂子身上,那是一样的,你把工作让给你嫂子,她要是敢不管你,你看我饶不饶得了她。” 江乔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一家人?妈,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家人,又怎么会嫌弃我跟安安他们三给家里添麻烦呢?” 白雅芬卡壳了,索性耍起了无赖,“你就说给不给吧。” 江乔撇过头去,“妈,你就不要为难我了,还是那句话,工作给大嫂了,我跟三个孩子喝西北风吗。” 白雅芬拉住江乔的手,又想发动亲情攻势,可惜这回不管她怎么说,嘴皮子都说秃噜皮了,江乔还是不为所动。 说到最后,江乔烦了,就扔出一句话,“那是厂食堂,是去做大厨,不是当仓库管理员,有双眼睛就成,大嫂要真顶替我当了大厨,饭菜做的不好吃了,工人们有意见,责任谁担?” 这下白雅芬哑巴了,王晓红更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白雅芬偷偷拿眼去刮王晓红。 她这个大儿媳妇,好吃懒做,就会干一点扫地抹桌子那样简单的家务活,连个饭都不会做,平时家里的饭菜,都是她跟三丫轮着做的,要真让她去了厂食堂……呵呵,工人不闹才怪。 唉,自个都这把年纪了,媳妇也娶进门了,还要拖着这副身子做饭,别个家婆婆早都享清福了。 若不是当初王晓红先怀了身孕,儿子又非她不娶,自个才不会让她进门呢! 她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听这小蹄子瞎出的主意。 想到这,白雅芬脸上的神情松了下来,也不再催促江乔把工作让出来了。 江乔乐得耳根子清净,三两口扒完饭,就领着三兄妹回屋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又开始了每日必做,往脸上擦护肤品。 不得不说,贵有贵的道理,用了这些护肤品细细保养后,她的皮肤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又白又嫩,就像剥了壳的鸡蛋。 陆安跟陆康和陆珊对视一眼,抿抿嘴,凑到江乔跟前,“妈,你要把工作让给舅妈吗?” 江乔一愣,反问道,“你们觉得呢?” 陆安猛地摇摇头,“不让。” 江乔奇了,“为什么?” 陆康道,“因、因为,工作给舅妈了,妈你就没工作了,就没有工资给我们买好吃的好玩的了。” 陆珊抿抿嘴,“舅妈拿了工资,不会管我们的。” 江乔笑了,是啊,连小孩子都懂得这个道理,可梦里的她却不懂。 这件事在梦里也发生过,当时她把工作让给了王晓红,王晓红压根就不会做菜,炒出来的饭菜不是焦的就是糊的,工人们怨声载道,因为王晓红是她大嫂,也是她推过去的,厂领导连带着她一起诘问,吃了好一阵排头。 不到一个月,王晓红就被开除了。 她可不会觉得是自个的问题,把责任都推到了江乔头上,说是江乔故意在领导那里说她坏话,她才被开除的,根本不是因为她业务能力不行。 白雅芬当然信了,有江大宝在,她的心无限偏向于这母子两,至于江东,他在家里就是个隐形人。 工作没了,家里委实过了一段苦日子,那段时间的窘迫,真实到她梦醒之后都记得。 这回,她已经决定带三个孩子去海浪岛随军了,工作是要让出去的,但肯定不是给王晓红。 不过,既然王晓红这么迫切地想要她的工作,倒不如借着这个,从她妈那里把彩礼要回来。 江乔盘算了一阵,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客厅里,王晓红拉着白雅芬,苦苦哀求道,“妈,你再帮我说说,就让三妹把工作让给我吧。” 白雅芬斜眼道,“我说了,但有用吗,哪怕三丫儿把工作给你了,你会做饭吗,别到时候把人家厂食堂的厨房给烧了,人家找我们赔钱。” 王晓红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因为她真做过烧厨房的事,嗫嚅道,“做、做饭不是简单,我明儿个就开始学。” “真的?”白雅芬继续斜眼道,“那从明儿个起,咱家的饭你来做。” 王晓红顿时垮了一张脸,但一想到,要是有了工作,她就可以领工资,想买啥就买啥了,于是喜笑颜开地上前帮白雅芬捏肩捶背,还不住地吹耳边风,“妈,我要有了工作,挣了工资,就全都拿来孝敬你,然后再给大宝花,大宝才上小学,以后还要考高中,读书要用的花费多着呢。” 白雅芬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听到江大宝,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见状,王晓红再接再厉,“你想啊,工作在三妹身上,她毕竟有自个的孩子,还是三个,哪舍得为咱家大宝花钱,但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大宝的亲妈,我挣的钱,不给大宝花,给谁花?” 这说到了白雅芬的心坎里。 也是,她毕竟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以后这个家,大宝,都要靠他们夫妻俩。 她猛地睁开眼,转头望向王晓红,“这可是你说的,等你学会做饭了,我就让三丫儿把工作给你。” 王晓红眼底闪过一丝喜意,面上却装作一副不信的模样,犹犹豫豫地道,“可是……三妹今天就没答应。” 偏心眼 她现在敢要,以后就敢抢 白雅芬冷哼一声,“我是她妈,她是我生的,我让她干啥她就得干啥。” 王晓红眉开眼笑地吹捧道,“不愧是妈,你就是咱们家的一家之主,说一不二。” 翌日,江大宝就知道了,以后都是他妈做饭。 小胖墩顿时垮了一张脸,哭嚷道,“我不要吃妈你做的饭,又黑又糊,隔壁大黄都不吃,我要吃三姑姑做的饭,三姑姑做的饭好吃。” 王晓红气煞,没忍住,弹了这小子一个脑瓜崩,“我说说而已。” 她都盘算好了,白雅芬每天早上都要出去遛弯,趁着这个时间,她就拿着饭盒去外头饭店打包几样菜回来,再炒两下,热一下,就当作是自个做的了。 能吃外面的饭菜,江大宝固然是乐意的,可是问题来了,“妈,你哪来的钱跟饭票?” 他人虽小,却也知道,外面的东西都是要用钱和饭票买的,而且还不便宜。 王晓红眼珠子转了转,“我是没有,但是你奶有啊,这样,你跟你奶说,学校要交学杂费,叫她要五块钱。” 要钱就成了,饭票可以去黑市花高价买,都要怕白雅芬起疑。 江大宝有些犹豫,见状,王晓红瞪眼道,“我做的饭菜,和外面饭店做的饭菜,你选一个!” 小胖子这才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于是当天傍晚,江大宝就找到白雅芬,按他妈教他的话说,“奶,我,我们学校要交学杂费,要五块钱。” 白雅芬当然没有怀疑,毫不犹豫地从兜里翻出五块钱给他,还叮嘱道,“大宝,钱不够花再跟奶要啊。” 江大宝攥着五块钱,双眼亮晶晶,没想到钱这么容易就到手了,他妈说的对,奶就是好糊弄,于是又伸出手,“奶,再要两块钱。” 白雅芬笑眯眯地道,“好,再给你两块。”她这些年掌着江乔的工资,手里委实攒着不少钱,江大宝又是她最疼爱的金孙,当然是要啥给啥。 这把一旁的陆安三个看得羡慕不已,陆安和陆康年纪大点,还能沉住气,陆珊年纪小,想什么就直接说了。 小丫头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渴望,“姥姥,我也想要零花钱。” 白雅芬就当没听见。 陆珊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道,“姥姥……” 这一下就把白雅芬给惹火了,她本来就对江乔不再上交工资的事不爽,更是迁怒于陆珊,于是拍开陆珊的手,瞪眼道,“钱钱钱,你一个赔钱货要什么钱,想要钱,找你妈要去。” 陆珊被吓了一跳,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王晓红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江乔下工回家,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陆珊的哭声,她推开门,陆珊一见到她,就扑进她的怀里,用小肉手抹着眼泪。 江乔拍拍她的后背,哄了几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陆珊打着哭嗝儿,“姥,姥姥凶我。”磕磕巴巴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江乔望向白雅芬,白雅芬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陆珊,怒骂道,“凶你咋了,就你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敢找我要零花钱,你以为你是大宝啊。” 王晓红唯恐不乱,火上浇油道,“三妹,不是我说,珊珊也太不懂事了,都说三岁看到老,她现在敢要,以后就敢抢。” 白雅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就是。” 江乔都无语了。 换做别个家,当姥姥的,不说一碗水端平,但给了大孙子高达两块的零花钱,几个外孙,怎么说也得给个几分几毛吧,像她妈这样一毛不拔的,简直平生罕见。 哪怕知道她妈偏心眼,但也没有偏成这样的。 江乔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妈,以前我没少给家里钱吧,你给珊珊她们一点零花钱,哪怕之后我再补给你也可以。” 白雅芬:“你现在不是没给了吗,自个把钱捂得死死的,我上哪要钱去给你闺女零花钱?” 那是我闺女,但也是你的外孙女! 江乔忍着心寒,把怒骂咽了下去。 心寒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本来她还有一点犹豫,但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等会她就把随军申请书给填了。 江乔深深地望了白雅芬一眼,一句话没说,拉着陆安他们三回屋了。 白雅芬被她这眼神看的,莫名地有些心慌,等反应过来,母子四人已经回屋了,又是一连串的怒骂。 房间里,江乔把随军申请书翻出来,用笔细细填好。 小孩子忘性大,也就气这么一会,连刚哭的陆珊也雨过天晴了,一窝蜂围过来看江乔写字。 陆珊眨巴眨巴大眼睛,脆生生地道,“妈,你在写什么啊?”又问陆安和陆康,“大哥二哥,你们看得懂吗?” 小丫头专挑江乔和陆衍五官里长得好看的地方遗传,大眼睛,樱桃小嘴,鹅蛋脸,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了。 因为刚哭完,现在鼻头还有些红意,可爱无比,也不知道白雅芬和王晓红是怎么狠下心肠的。 陆安和陆康摇摇头,“不懂。” 江乔随口忽悠他们三,“写菜谱呢。” 小孩儿嘴上没把门,去随军这事,要是让她妈知道可不得了,肯定层层阻力,等事情确定下来,到路上了,再跟他们解释。 听到是在写菜谱,三兄妹不吭声了,专心致志地盯着江乔写字。 江乔写完最后一笔,看着他们三的模样,心中一动,“要不要教你们写字?” 陆珊抿着嫣红的小嘴,“姥姥说女孩子学这么多没用。” 这句话,她妈曾经也说过一次,当年,她的成绩是够上高中的,就因为她妈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以后都是要嫁人的,所以只念到了初中。 江乔:“那你觉得姥姥说的对不对?” 陆珊点点头,又摇摇头。 潜意识里,她觉得姥姥的话不对,但又一想,大人说的话,哪里有错的呢? 江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用行动展示。 她拿出一张纸,教陆安陆康陆珊写大字,从一写到十。 因为只有一支笔,三兄妹只能轮着写,陆安先写一个‘一’字,再到陆康写,然后是陆珊。 三兄妹都挺珍惜学写字的机会的,轮到自个写字了,都想握笔握得久一点。 江乔盯着他们三写了差不多一个钟,就到开饭时间了。 没人叫她们四个吃饭,估计白雅芬气在头上,也没做她们的饭,江乔索性就带着三兄妹去外头吃了。 还是国营饭店,这回点的是土豆炖牛肉,小鸡炖蘑菇,两大碗面条。 三兄妹吃得小嘴油汪汪的,直打饱嗝儿,说下回还来。 江乔看了他们三一眼,“你们是不是长胖了点。” 陆安疑惑地歪头,“有吗?” 这段时间吃得好,三兄妹身上都长肉了。 陆安本来就壮,他属于喝水都长肉的体质,还看不大出来,但陆康和陆珊都瘦,小手小脚跟柴火棒一样,长肉就很明显了。 “有。” 许是没了心事,也知道善待自个了,不光他们三长肉,江乔自己也长肉了,以前手上戴一个银手镯,都显得晃晃悠悠的,现在用手一掐,都能掐出肉了。 江乔感慨地长叹一声。 隔天,江乔去了邮局,把随军申请书寄走。 回到家,也已经是饭点了。 王晓红估摸着江乔到家的时间,手上端着菜,故意大声道,“三妹,你回来了,快来尝尝我做的饭菜。” 闻言,江乔眼里划过一丝玩味,“大嫂,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桌上摆了三盘菜,红烧茄子,清炒小白菜,蒜苔炒腊肉,样样色香味俱全。 白雅芬早都在座位上了,拿眼得意地去扫江乔,“做饭还不简单,只要是个女的就会。”她夹了一筷子腊肉,尝了尝,“嗯,晓红你这腊肉炒的不错。” 王晓红笑道,“妈,你吃得好就行。” 白雅芬话音一转,“以前怎么不见你做的这么好吃,我懂了,你就是故意做得很难吃,然后就没人敢叫你做了是吧。” 王晓红笑容僵在了脸上,“……哪,哪有,妈你想多了。” 还别说,真给白雅芬说中了。 王晓红虽然厨艺不咋地,但学一学,也还是能做出普通水平的饭菜的,故意做饭难吃,这招是她妈教她的,说这样以后到了婆家,就没人敢让她做饭了。 白雅芬哼了一声,“是不是我想多了,你自己知道。” 王晓红赶紧转移话题,给江乔塞了一把筷子,“三妹,你快尝尝我做的咋样。” 江乔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不过她的舌头特别灵敏,一尝就尝出来,这菜指定是她大嫂在外头买了,然后重新翻炒加热的,“嗯,还行。” 王晓红赶紧给白雅芬使了个眼色,白雅芬翻了个白眼,到底是做了说客,“三丫儿,你大嫂现在厨艺也练出来了,要不就让她顶替你那份工作吧,你去找你们厂食堂的领导说,你们领导这么看重你,只要你说了,他们没有不答应的。” 江乔故意犹豫道,“大嫂这厨艺确实可以,但是……” 她已经盘算好,要用工作吊着她妈跟王晓红,让两人把陆衍给的彩礼钱吐出来了,但太快就答应了,这两人肯定会起疑。 白雅芬面上闪过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劝说道,“你先试试,成不成的再说。” 江乔皱着眉头,不吭声了。 白雅芬见状,上前拉住她的手,又是老一套,“三丫儿,我们是一家人,工作在你身上,跟在你嫂子身上,不是一样的吗。” 江乔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嘲讽,咬了咬唇,“那、那行吧。” 王晓红顿时笑开了花,白雅芬也满意地拍了拍江乔的手,给她夹了菜,“来,多吃点菜。” 白雅芬心情好了,连带着对陆安他们三个也是和颜悦色,“你们三看着干嘛,赶紧吃饭啊。”又开始画大饼,“等你们舅妈有了工作,就给你们买好吃的,买好玩的。” 陆安陆康和陆珊埋头吃饭,一声不吭,摆明了不信。 白雅芬才不管他们信不信呢,只要江乔肯把工作让出来就行。 接替 不说学个十成十,只学个五六分也…… 第二天,江乔上工前,白雅芬不忘提醒她,“记得跟你们厂食堂的领导说啊。” 江乔嘴角翘了翘,“嗯。” 领导嘛,肯定是要找的,但不是像她妈跟她嫂子设想的那样。 到了厂食堂,她瞅准一个空隙,就到办公室找领导了,敲敲门,“主任。” 郝主任听到声,放下手中的报纸,“请进。”看到是江乔,他笑道,“是小江啊,有什么事吗?” 江乔把事情跟郝主任说了,“……就是这样,主任,月中我就要去随军了。” 郝主任皱眉道,“小江,你可是我们厂食堂的骨干,你这一走,谁来挑大梁啊。” 江乔笑了笑,没接话。 郝主任不是说场面话,他是真的犯愁,毕竟江乔的手艺是真的好,厂里上上下下,谁不夸一声好,每逢江乔值班,来厂里打饭的人都是最多的,别的不说,就连厂长,偶尔也会来食堂尝尝这位江大厨的厨艺。 更别说之前上面领导下来视察,还是靠江乔的厨艺才完美圆过去的。 江乔走了,以后要再有领导下来,他上哪去再变一个厨艺至臻的江大厨啊? 要是江乔因为其他原因辞职,郝主任肯定要再三挽留的,但是随军这事……往小了说,人家是一家团圆,往大了说,那就是遵从国家安排。 郝主任斟酌再三,看了江乔一眼,“你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来接替你这个岗位。” 江乔想了想,“朱大娘吧,她是咱们食堂的老资历,做帮工也有近十年了,我相信她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朱大娘? 食堂这么多工人,他也不是各个都记得的,但对朱大娘,他还是有些印象,印象里朱大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妇人,没什么突出的地方,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若是选她当新的大厨,很难服众,倒不如从其他年轻的帮工里提拔一个上来栽培。 郝主任皱了皱眉,“小江,要不换个人选吧。” 江乔笑笑,“我觉得朱大娘挺好的,人勤快,也爱学习,这几年,她没少请教我关于做菜的事。” 邹主任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朱大娘要是学会江乔的厨艺,不说学个十成十,只学个五六分也足够用了。 “嗯。” 既然如此,让朱大娘接任大厨一职,也不是不可以,不管怎么说,朱大娘也是厂食堂里的老人了,为人也老实,提拔她上去,总比让那些不三不四、心思不正的人担任大厨来得好。 郝主任越想越通顺,江乔虽然走了,哪怕朱大娘不顶事,但是厂食堂也有其他大厨在,江乔也从不藏私,私下里没少指导其他大厨做菜,这些大厨们,还是很顶用的。 “对了,郝主任,朱大娘没正式上任前,麻烦您帮着压一压消息。”江乔笑道。 郝主任点头,“我晓得的。” 这年头,亲兄弟姐妹都能为了工作打破头,若是让人知道朱大娘得了这么个肥差,指不定咋闹呢,江乔的考虑是对的。 出了郝主任的办公室,江乔悄悄找到朱大娘说了这事。 朱大娘又是惊讶又是感动,“你咋能把工作给我呢,你妈跟你哥你嫂子不得闹翻天了,不行,我得找郝主任说去。” 江乔心底一软,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根本说不出这些话,换作是别人,得了工作,早不迭地答应下来了,哪会像朱大娘那样,还担心她的处境,“大娘,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我都看在了眼里,不瞒你说,在我心里,你比我妈还亲。” 当年她怀陆安的时候,她的表弟媳,也就是白雅芬娘家亲哥的儿媳妇正巧也怀了孕,若生下来,便是白家的金孙。 那会正打仗,陆衍分不开身,只能给了她妈五十块钱,让她妈一定要照顾好她们母子两,可她妈只顾着她们白家的金孙,对她们母子两不管不顾,从生产到坐月子,她妈连面都没露,还把陆衍给的钱,全都拿去给表弟媳买鸡买鱼炖汤补身子,若不是有朱大娘的照顾,她差点落下月子病。 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多到江乔已经记不清了。 江乔缓缓道,“我马上就要去随军了,也许以后逢年过节才能回来,这份工作,就当作是我对大娘你的谢礼,于情于理,这份工作都应该是大娘的,你也需要这份工作,别的不说,工资往上一涨,你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不少,你也能松快一点。” 朱大娘踌躇道,“乔儿,我知道你心好,但是……” 江乔眨眨眼睛,“但是你怕我妈她们找我麻烦对吧?” 朱大娘点点头。 江乔:“这你放心,我跟郝主任都已经说好了,到时候就说是厂里决定的,让你接替我的岗位,只要咬死了,任我妈她们闹翻天也没法更改厂里的决定。” 朱大娘眼里满是担忧,拉着江乔的手,“可那毕竟是你的亲妈,亲大哥亲大嫂,你去随军了,工作不给她们,而是给我这样一个外人,她们要是闹开了,对你名声不好。” 江乔安抚地拍了拍朱大娘的手,“你也说了那是我亲妈,亲大哥亲大嫂,我还不了解她们,我哥那人,没啥大志向,一个二级工人就到头了,指望他来厨房干那些‘脏’活‘累’活,那比撵鬼上桃树都难,我嫂子,嫁进我们家也有七个年头了,连菜都能烧糊,前儿个我妈让她做菜,她去外面买熟食糊弄我妈,偏偏我妈还信了,厂食堂,她摆布不开的。” “都说子不言母过,但我妈那个糊涂人,又爱贪小便宜,让她管厨房这么个油水厚的地方,谁能放心?更何况,她也只敢家里横,她看到郝主任就腿软,哪敢去找人质问。” 工作的事,江乔也是思虑再三才下的决定,此时劝起朱大娘来,自然头头是道。 好说歹说,总算劝得朱大娘的同意,江乔放下心事,一身轻松地回到家。 白雅芬早早地就站在了家门口,一看见她便迎了上来,“三丫儿!” 江乔被吓了一跳,“妈?” 白雅芬脸上露出一个笑,“工作的事,咋样了。” 江乔嘴角勾了勾,面上却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我已经跟郝主任说了,但是郝主任说,他那边还要再考虑考虑。” 白雅芬一拍大腿,“考虑啥呀考虑,你嫂子接你的班,不是顺理成章的嘛。” 江乔道,“话是这么说,但你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一听说我要离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这个岗位呢,妈你要是想让我嫂子接我的班……”故意面露难色,食指和拇指合在一块搓了搓,“估计得要点这个。”就是给好处的意思。 白雅芬又不是傻子,当然看明白了,登时指天指地的骂道,“他个狗娘养的,还敢收我的好处,信不信我去厂里举报他。” 江乔:“信,当然信,但是嫂子的工作可是要泡汤了。” 听到这,王晓红立即上前挽住白雅芬的胳膊,拉长了声音,“妈——,现在到哪办事不需要走关系,别的不说,就说外头的人想进咱们纺织厂,也得给保安塞两支烟呢。” 白雅芬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要从她手里抠钱,那可真是难于上青天,“我不管,反正我没钱。”用眼神示意王晓红去找江乔,“你问三丫要。” “三妹——”王晓红期盼地望向江乔。 江乔似笑非笑地回望她,就这一眼,王晓红就知道,江乔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她揉搓的软柿子了,也不可能从她那要到钱了,咬了咬牙,搬出江大宝,“前儿个大宝还跟我说,他们班上的同学,家里的父母各个都是双职工,就我一人没工作,别人问大宝,你妈是干什么的,大宝都不敢吭声。” 果然,一提到江大宝,白雅芬就软了,苦谁都不能苦她的大孙子,抿抿嘴,望向江乔,“要多少钱?” 江乔笑道,“不多不少,两百块。” 她这些年给家里的工资可以不算,就当是喂了狗了,但是陆衍给的彩礼,必须得拿回来。 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还有一台收音机,外加一百块钱,自行车她要回来了,缝纫机加收音机折价一百块钱,合起来就是两百。 “两百块钱?”白雅芬和王晓红齐齐惊呼出声,“怎么不去抢!” 两人都以为花个七八块钱,买两条烟,几瓶酒就能搞定了,没想到居然要两百块钱。 白雅芬咬牙切齿道,“那可是两百块钱,不是两块钱,郝大头怎么敢张这个口的。” “就是。”江乔半真半假地道,“我听说郝主任有个侄子,也是学厨的,他老早就帮着他侄子盯着我屁股底下那个位置了,所以才故意狮子大开口,吓唬咱们,毕竟这可是个肥差,一个月下来,工资加补贴,近四十块钱呢,这两百块钱,不到半年就赚回来了。” 王晓红心里一个咯噔,对啊,两百块钱,听起来多,可江乔那个职位工资也高啊,这两百块钱,很快就能赚回来了,说实在的,用两百块钱换一个高工资,高福利的终身铁饭碗,一点都不亏,甚至赚大发了,赶紧拉着白雅芬,低声道,“妈——” 白雅芬也转过弯来了,犹豫了一会,终究拿定了主意,咬牙道,“成!” 过了几天,白雅芬拿了两百块钱给江乔,一副挖了心肝,十分不舍的模样,“你,你可得省着点花。” 江乔冷笑,还省着点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妈挣的钱,这明明就是她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晓得了。” 揣上两百块钱,她先去供销社买了几条好烟,几瓶好酒,然后就去了郝主任办公室,拉上朱大娘一起跟郝主任通了气。 事情办完出来,朱大娘还有些惴惴不安,“乔儿,这就成了?” 江乔道,“成了,等我走后,大娘你就可以上岗了,我那摊事不难,就是杂得很,平时你也看我做过,你都会的,走之前我再给你一本我写的菜谱,再有啥事,你写信给我就成。” 朱大娘满脸担心地道,“若是你妈发现,你是骗她的,她来找郝主任闹可咋整?” 随军 是不是因为我们被姥姥赶出来了,…… 江乔笃定道,“她不敢的。” 就算事后拆穿了,量她妈跟大哥大嫂也不敢去厂里闹,上岗这事,本来就不是十拿九稳的,谁说送了礼,就一定保你在这个岗位上,更何况,郝主任一家都在厂里的各个重要岗位,郝主任他哥更是副厂长,要是闹下去,江东的工作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郝主任能坐到主任这个位置,就不可能是个等闲之辈,是得罪提不起的江东和两个无知妇孺,还是得罪江乔和她的军官丈夫,傻子都会算这笔帐。 江乔回到家,刚走到楼道,就看到一地的被褥、凉席、衣柜等杂物,有几件东西的花纹看着还十分眼熟,几乎堵住了整个楼梯口,让她无从下脚。 她皱紧眉头,越过杂物,刚打开门,就看到一脸期盼的王晓红和白雅芬两人。 江乔:“成了。” 王晓红身上的一股劲顿时松了下来,仰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以后,我也是有工作的人了。” 白雅芬也是面带笑意,还不忘叮嘱王晓红,“别忘了,以后工资都上交给我,我姐妹说了,有种东西叫,叫什么麦乳精,比鸡蛋和牛奶还有营养,大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那个好。” 工作还没到手呢,这两就开始商量起怎么花了,江乔看着只觉得好笑,开口道,“妈,咱楼梯口放的那个柜子,我看着咋那么眼熟,怎么这么像我房间里的。” 白雅芬:“就是你房间里的。忘了跟你说,大宝如今也大了,一个男孩子,老跟他爸他妈睡也不是个事,你这个做姑姑的,大人有大量,把房间让出来,给大宝睡得了。” 江大宝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好耶,以后我一个人睡一张床咯。” 白雅芬宠溺地笑道,“过两天房间整理好了,我给打张漂亮的大书桌,就摆在房间里,咱们大宝好好学习,以后找份好工作,给咱家长脸。” 江乔眼角跳了跳:“妈,我的房间给大宝睡了,那我跟安安他们睡哪?” 白雅芬把玩着手指甲,眉眼不抬,“阳台咯,反正大夏天的,收拾一下,铺张草席,放床薄被就得了,睡哪不是睡。”说完,拿眼一瞟江乔,“你这个做姑姑的,不会还想跟大宝争吧?” 白雅芬说的阳台,指的是主卧的阳台,江家的房子小,阳台只有不到两平米,连张床都放不下,若真睡了阳台,她们母子四人头挨着头,连身都翻不了。 江乔不说话,白雅芬就当她默认了,“你也别说我偏心,你现在毕竟是没工作的人,一个人又带着三个孩子,四张嘴讨饭吃,受点委屈,也是应当的。” 看着乱糟糟的房间,局促地站在一旁的陆安陆康和陆珊,江乔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失望、愤恨,因为没了期待,自然就没有那些应该有的情绪。 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但是没想到她妈会这么狠,工作一没,连间屋都不肯给她。 江乔快步走回房间,简单地收拾细软,再把财物贴身藏好,拉上陆安陆康陆珊,就往屋外走,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家呆着了。 看到江乔提着行李,带着孩子往外走,白雅芬还以为她赌气,大声嚷嚷道,“走就走,你到时候别求着我回来。” 王晓红更是假模假样地道,“三妹,你现在没了工作,还是跟咱妈软着点好。” 她们说话,江乔就当是放屁一样,全都甩在了脑后。 江乔带着三个孩子,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模样,自然是吸引了院里一众纳凉的人的注意。 有好事的相互使了个眼色,上前问,“乔儿,你这是上哪去啊?” 江乔假意抹了抹眼泪,磕巴道,“我、我出去转转。” “转转?你这提着大包小包的,还带着孩子。”咋看着像是离家出走啊? 在一众三姑六婆的逼问下,江乔‘吞吞吐吐’了半天,终究是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我妈让我把工作给我嫂子,我让了,她就说我现在是不挣工资的人了,还带着三个孩子,白吃家里的大米饭,让我——”抹了把眼泪,“让我带着三个孩子睡阳台。”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整个纺织厂大院,谁不知道江家的三个闺女孝顺,大闺女江锦,冒着被丈夫打的风险,也要从夫家拿钱接济娘家,二闺女江乔,嫁了人也把工资上交亲妈,一年算下来,不知道给了家里多少钱,三闺女江敏,也是时不时给娘家补贴。 这样的闺女,生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了,更何况是三个,人人都说,白雅芬会生,江东更是掉进了福窝里,有这三个妹妹在,他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菊婶心软,“你妈这回做的也太过分了。”要是她有这样的一个闺女,别说赶出家门了,恨不得三柱香供着,于是拉着江乔,“走,我帮你说说去。” 江乔使了个巧劲,挣脱开菊婶的手,一脸感激地道,“不用了,菊婶。我妈应该只是一时气头上,这段时间,我就先带着安安他们去别处落脚,等我妈气消了就好了。” 等白雅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纺织厂大院已经全是关于她‘虐待’女儿,外孙、外孙女的流言蜚语了。 她好悬没气个倒仰,咬牙切齿道,“江乔!” 想发火,却无处发泄,因为找不到人了。 那江乔去哪了呢? 此时的江乔,正带着陆安陆康和陆珊,坐在前往海浪岛的火车上。 三兄妹此时还晕乎乎的。 陆安问:“妈,我们这是去哪啊?” 江乔单手托腮,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去找你们爸。” “爸?”陆珊小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陆安毕竟大点,懂的也多,抿抿嘴,“是不是因为我们被姥姥赶出来了,才要去找爸。” “算是吧。” 陆康小脸满是担忧,轻轻拉住江乔的衣角,“妈,不、不管到哪,我、我跟哥哥和妹妹都陪着你。” 江乔心里一软,捏了捏陆康的小脸,三小只有时候还是很窝心的嘛,开始画大饼,“到了新家,要是有位置,你们一人一个房间。” 陆安歪头,“一人一个房间?” “对。”江乔道,“只属于你们的房间,你们想往房间里摆什么就摆什么,没人会说你们。” 这下三兄妹都不觉得屁股底下的硬木椅子硌屁股了,看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充满了期待。 见他们喜欢,江乔就多说了一点,“咱们要去的地方,有山有海,你们可以学游泳,然后去海里捉鱼,在沙滩上捉螃蟹。” 听着江乔描绘的场景,陆安兴奋得小脸通红,握拳道,“到时候我要抓一大桶螃蟹回家,妈给我做清蒸螃蟹吃……” 从京市到海浪岛,要先坐火车到江市闻县,等火车抵达闻县,也过去了七天。 出了车门,江乔左手拎着行李,右手牵着陆安,陆安再牵着陆康和陆珊,左忙右乱,一个不小心,提着的行李就掉在了地上。 一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捡起了行李。 江乔余光瞥见,赶忙道,“谢谢。” 手的主人似是顿了顿,才缓缓道,“……嗯。” 江乔一愣,因为这声音低沉浑厚,还带着一丝沙哑,十分好听,最重要的是,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她顺着这只手,目光慢慢往上移,一张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既熟悉又陌生的俊脸映入眼帘。 男人眼睛深邃而明亮,鼻梁挺拔,嘴角微微上扬,一身74式海军服,上身是白色的开襟式衬衣,下身是藏蓝色的裤子,肩宽腿长,哪怕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也是十分醒目。 陆珊觉得自个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不能让别人帮着拿东西,想接过行李,还歪了歪头,“谢谢叔叔。” 陆衍:…… 还是陆安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了一句:“爸!” 这也不能怪陆珊,她本就年纪小,忘性大,等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又正好是越战的紧要关头,陆衍所在的部队跟越方来了一场西沙海战,之后更是收复珊、甘、金三岛,他这一去就是两年……也是去年才驻扎的南海舰队。 而陆安和陆康都是大孩子了,也记事,陆衍变化虽大,但两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尤其是陆康,这张脸他在镜子里天天见——三个孩子里,他长得跟陆衍最像,陆珊是女孩,陆安胖,看不太出来。 陆衍的突然出现无疑是对江乔的巨大冲击,她还以为陆衍会在岛上等她们,她还准备问路去海浪岛呢,没想到陆衍就来接站了。 江乔用目光描绘着陆衍的眉眼,他跟几年前相比,黑了,瘦了,也更俊了…… 陆衍摸了摸侧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乔扭过头,“没有。” 哪好意思承认自己是看他看呆了呢,不过他确实比以前俊多了,或者说,更有男人味了。 陆衍望向江乔手上提着的两包行李,上前两步,伸出手,“我帮你拿。” 江乔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分隔多年,久不相见,面对陆衍,江乔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小别扭,又或是紧张。 陆衍:“嗯?” 江乔把行李递给他,抿了抿下唇,找补道,“我在火车上好几天都没洗澡,都有馊味了。” 陆衍抿嘴,“没味。” “啊?”江乔没反应过来。 陆衍重复一遍,“我说,没味。” “哦……” 小孩哪有大人那么多心思,陆安认出陆衍,就不停地在他身边转悠,喋喋不休,“爸,你怎么黑了,还瘦了,是不是部队没给你饭吃。” 陆衍面无表情,“陆安,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很多。” 陆安眨了眨眼睛,“没有啊。”伸出两只小手摸了摸脸,嘿嘿笑道,“不过倒是有人说我长得俊。” 陆衍认真看这小子一眼,又白又胖,五官都挤成一团了,穿一件黄色的衣服,就跟肉包子装在油纸袋里一样,哪看的出丑还是俊。 反差 眼前这个温声细语,笑容中带着宠…… 陆康笑道:“哥,你、你长得再俊,那、那也是随咱爸和咱妈。” 他如今说话还是结巴,尤其旁边又有一个伶俐得不行的陆安做对比,更显得他连话都说不流利,陆衍一下就听出来了,他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陆珊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爸爸很是好奇,小丫头歪了歪头,羊角辫跳了跳,奶声奶气地问道,“叔叔,你真的是我爸爸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对小棉袄,陆衍总是比对两个皮小子有耐心得多,自动忽略掉叔叔两个字,“因为爸爸之前忙工作上的事,现在不就见到了。” 陆珊还是有些不相信,因为她觉得自个长得跟陆衍一点都不像。 从五官来说,她确实随江乔多一些,是个小美人胚子。 看出小丫头的不信,陆衍嘴角弯了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葡萄味的。” 有糖诶!而且还是没吃过的葡萄味。 陆珊乐开了花,三两下剥开糖纸,嘴里含着糖果,两腮鼓鼓,就跟小仓鼠一样。有糖吃了,嘴也甜了,“爸,你就是我亲爸。” 陆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顶。 陆珊眉头皱出一个小川字,她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发,不过看在糖的面子上,就忍了叭。 江乔嘴角抽了抽,一颗糖就给骗走了,那要是给一包糖,妈都换了。 看陆珊吃得香甜,陆安和陆康不乐意了。 陆安:“爸,你偏心。” 陆衍点点头,“人的心脏本就是偏的。” 陆康鼓起脸,气呼呼地伸出白嫩的小手,“我也要吃糖。” 陆衍指了指空空的口袋,“没了。” 眼看着兄弟两小脸一皱,就要哭闹起来,江乔嗔他一眼,道,“就知道逗孩子,哭了你哄?” 陆衍嘴角上扬,只不过因为一向‘面瘫’,这笑容并不明显,“我哄就我哄。”望向兄弟两,“糖呢,我身上是没了。” 还没等他两做出哭相,便接着道,“但是家里有。”伸出一根手指,“一包。” 两张小脸这才多云转晴。 陆安和陆康抡圆了小腿,恨不得现在就飞回他爸说的家里。 一出火车站,小李就迎了上来,满脸是笑,“参谋长,你可算出来了。”说完,朝江乔伸出手,“这位就是嫂——”子吧? 话没说完,全卡在了喉咙里。 不怪小李卡壳,谁让眼前这个大美人,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象中的参谋长媳妇,应该是皮肤黝黑,干瘦矮小,寡言寡语,对了,再加一条,花钱大手大脚,反正怎么也不是眼前这个笑容明艳,肤白貌美的大美人。 小李泪流满面,亏他之前还腹诽参谋长娶了个败家媳妇,要是他媳妇长得这么好看,那他绝对让她可着劲儿花。 江乔脸上露出一个笑,更显明媚如花,她伸手和小李轻轻握了握,“你好,我叫江乔,你是我爱人的警卫员吧,他在部队承蒙你们这些战友的照顾了。” 小李赶紧回握,“嫂子,你言重了,是参谋长照顾我们比较多。”同时心里暗暗感慨,这位嫂子,人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而且还十分的温和可亲,一点架子也没有,他本意是想伸手帮忙拿行李的,没想到人家直接就跟他握了握手。 上个月,梁副参谋长的媳妇来随军,他也跟着去接人了,梁嫂子一下火车就诸多挑剔,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更没把他们这些小兵放在眼里,更别说握什么手了,说是嫌他们汗多手糙。 虽说握手不值当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把他看在眼里了不是? 想到这,小李身上更是充满了干劲,“嫂子,你行李带的多不多,都给我,我帮你们拿。” 陆衍把两包行李扔给他:“拎着。” 陆安对这位警卫员叔叔很是好奇,“叔叔,你是我爸爸的同事吗,什么是警卫员啊?” 小李一手提一个行李,轻轻松松,还不忘回话,“算是吧,警卫员呀,就是做警戒保卫工作的人,你别看我这样,个子不高,我可厉害了,可以单手提起好几十斤的大石头,负重跑十公里都不喘气。” 这话当然有一点点水份在,但唬三个孩子还是足够了,没一会,陆安陆康陆珊就小李叔叔长,小李叔叔短了。 江乔问陆衍:“我们要怎样去海浪岛,是坐车吗?” 陆衍:“不是,是坐船。” 小李插话:“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船呢。”挤眉弄眼道,“而且是单程三个多小时,今儿个一大早,我们参谋长就把我从被窝里挖起来了,生怕赶不上嫂子你们的火车,谁知道还来早了,我们足足在外面等了两个多钟,才等到你们。” 江乔悄悄瞥了一眼陆衍,真没想到。 陆衍咳嗽一声:“话多。” “那真是辛苦你们了,等回到家,我给你们做桌大餐犒劳一下。”江乔道。 小李嘿嘿一笑:“那我可有口福了。”又问,“对了,嫂子你做饭好吃吗。” 江乔想了想:“还凑合吧。” 一山更比一山高,她的手艺在京市那一片算十分不错的,但谁知道外头会不会有高人在,万一露了怯就好笑了。 小李挠了挠头,“算了,反正再难吃也比我们炊事班那群伙头兵做的好吃,嫂子你不知道,他们一群大男人,做菜净喜欢弄些花里胡哨的,说是研发新菜品,之前还弄出什么苦瓜炒大虾,说是又补钙又清热解毒,好家伙,我吃完差点没上吐下泻。”说完,摇头叹气道,“真是糟蹋粮食。” 陆衍冷不丁说了一句,“她之前在国营饭店做过两年,后来又去了纺织厂食堂做了大厨。” 大厨?! 小李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滴个乖乖。”竖起大拇指,“嫂子,我错了,我不该拿你跟那群伙头兵比。” 陆衍给这小子后脑勺一巴掌,“知道就好。” 趁着小李走在前面,陆衍侧身附到江乔耳边,“累不累,要是累就别做饭了,我让小李去部队食堂给我们打饭。” 江乔乐了,摇摇头,“不累。” 陆衍不赞成地皱了皱眉,“坐了七天火车呢。” 江乔:“你也说是坐了七天,又不是开了七天,放心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陆衍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包了一条船。 小李跟码头的人熟,人家特地给留了一艘大客船。 大客船通身都是白色的铁皮,只有一些边角处包了铁,还漆了蓝色的钉,船的侧边放着几个橙色的救生圈,还有一些渔网渔叉,甲板很宽敞,至少能站十个人。 江乔站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深呼吸,安慰自己,七天七夜的车程都挨过来了,坐三个多小时的船算啥。 陆安他们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甫一上船,陆康指着海平面,张大了嘴,久久都合不拢。 别说陆康了,连江乔都差点被这番景色迷住。 此时正是傍晚,灿烂的晚霞给海平面镀上一层橘黄,海风掠过海面,波光粼粼,海鸥击打海面,发出嘹亮的叫声,带起阵阵波纹。 有这般美丽的海景可以欣赏,三个多小时的船程也是一晃而过。 江乔在船夫的吆喝声中跳下船,双脚踩在陆地上,她才觉得有了几分真切感,但仍觉得自己仿佛还处在船上,有被海浪击船的摇晃感。 下船的地方便是白色的沙滩,不远处有一些黑色的礁石,大小不一,海浪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卷起白色的浪花。 江乔侧身问道:“我们现在就回家吗?” 陆衍:“不,先去菜市场。”看到江乔眼底的疑惑,他补充道,“就是卖菜的地方,家里没菜了,需要去那买,菜市场里海鲜多,便宜,还不用凭票供应,渔民们捕捞上岸的海产品,大部分供给部队,小部分就任由他们自主买卖了。”顿了顿,“也算是补贴生活。” 江乔眼睛一亮,这可比在京市方便多了。 很快,江乔就知道海浪岛的海鲜有多便宜了。 整个菜市场,大概有一个足球场这么大,每条过道的两旁都是摊位,有卖鱼的,有卖虾蟹的,还有卖海胆、生蚝的…… 江乔找了一个面善的大叔,他摊位上的海鲜看着也新鲜,问:“这螃蟹多少钱一斤?” “一毛钱一斤。” “多少?”江乔以为自己听岔了。 毕竟这螃蟹看着活蹦乱跳的,在菜篓子里张牙舞爪,而且各个都有她的巴掌大,这么大而且又新鲜的螃蟹,换做在京市,最少得卖到两块钱一斤,而且还有价无市。 大叔又瞅了江乔几眼,长得漂亮,面生,说话带北方口音,应该是刚来岛上,于是多解释了几句,“咱们这临海,每天打捞上的海鲜按卡车算都能绕岛小半圈,就说这螃蟹,也就是现在不是季节,才卖这么贵,等九月、十月你再看看,五分钱一斤都没人要。” 旁边的海鲜贩子拢着手过来凑趣道,“就是,这玩意咱们这遍地都是,一网下去,能捞好几十斤,有些个头小点的,俺们都不稀得吃,剁碎了拿去喂鸡。” 海鲜喂鸡? 这也太奢侈了吧! 江乔大手一挥,“给我来五斤。”又问小李,“你有没有喜欢吃的菜?” 小李憨厚地摇摇头,“都行,我不挑嘴。” 陆衍:“你看着做,肉菜就行,排骨或者炖鸡炖鸭,这小子不爱吃海鲜。” 他们这些驻扎在海岛的士兵,几乎一日三餐都是海鲜,尤其是出海的时候,那真是海鲜吃到吐,因为捕捞上来的全是海鱼海虾海产品。 所以他们一点都不稀罕海鲜,倒是对肉食和青菜更钟爱一些。 江乔又问三兄妹,“你们三呢,想吃啥?” 陆安举手,“我要吃肉。” 得,这跟小李是一个口味的。 陆康想了想,“吃、吃虾。” 陆安双手叉腰,“吃什么都行,就是不吃鱼。” 他最怕吃鱼,一是因为鱼刺多,二是受不了那股腥味。 江乔拧了一把他的小脸蛋,“挑食。” 陆安鼓起脸,脆声道,“我才不挑食。” 陆衍弯起嘴角,“不想吃鱼就不吃,还有这么多海鲜呢。” 陆衍自觉没什么问题,看在小李眼里,无异于看到了火星撞地球。 眼前这个温声细语,笑容中带着宠溺的男人,还是他那个少言寡语,惜字如金的参谋长吗? 枕头垫高点 毕竟刚才那个女人的眼神,…… 分明是个孩子奴! ……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江乔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选了几样应季的海鲜,就打道回府了。 走到门口,她总感觉有几分不对劲,好像有人在偷看她,她回过头,正好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蓝色碎花上衣的女人对上眼,女人一看被发现了,赶紧扭过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拔腿就走。 江乔:……? 小李也看见了,很是无语,“那是四团黄团长的爱人,范玲,范嫂子,也住在军属院。”又补充道,“她跟我们跟了蛮久了,几乎一进菜市场,就做了我们的跟屁虫。” 江乔奇了,“她跟着我们干嘛?” 小李想了想,“好奇吧。” 江乔更纳闷了,“好奇啥?” 小李没好意思说,整个军属院的嫂子们,都挺好奇江乔的,毕竟她可是陆参谋长的爱人,又有这样那样的传闻,可谓是只闻其名,恨不得见其人啊。 只不过,这些军嫂们估计要失望了。 想到这,小李偷偷捂嘴笑了笑,吃惊这种事,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呢,囫囵敷衍过去,“我也不晓得,嫂子等你跟她们熟了,可以问问。” 熟?恐怕有点难。 毕竟刚才那个女人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善。 从菜市场出来,往南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是他们居住的军属院。 去军属院的途中路过不少平房,陆安问,“我们住这吗?” 小李笑道,“你们住的房子还要再靠里一点,在军属院里,门口还有警卫放哨。” 他指了指眼前那一片两层高的白色二层小楼,“到了。” 陆安瞪大了眼睛,“哇,好漂亮的房子啊。” 联排的白色二层小楼,简直就像外国人住的洋房,前面还有一个开阔的大院子,又洋气又气派。 江乔也是惊叹不已。 京市人多,房子也多,她们住的纺织厂大院,还有外边的四合院,修建得密密麻麻,两栋楼直接都可以握手,而且比较老旧,哪像眼前这些小楼,又新又宽敞。 小李眼底闪过一丝艳羡,“漂亮吧,这是部队专门修给有随军家属的军官住的,资历浅的,想申请还申请不上咧。”叹口气,“不知道我啥时候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陆衍:“等你先成家再说吧,单、身、汉。” 小李皱起脸,有媳妇了不起啊! 院门口站岗的士兵见到几人,快跑过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陆参谋长。” 陆衍摘下帽子回以一礼,“辛苦了。”从包里掏出证明,“这是我爱人和三个孩子,她们过来随军。” 士兵查验证明无误,又敬了个礼,就放行了。 继续往前走,走到一栋墙上有绿色的爬墙虎的二层小楼,陆衍停下脚步,“到了。” 江乔踮起脚,越过矮墙望了望。 许是久没有人打理,院子里长满了小腿高的杂草。 江乔挪耶地看了陆衍一眼,陆衍咳嗽一声,“最近比较忙,没什么时间……” 进了屋,陆衍道,“我跟小李洗菜,你们先冲个澡,澡房在一楼左手边,靠厨房那块。” 江乔也不客气,带着三个孩子去冲了个澡,这几天呆在火车上,都没洗澡,只是用凉水抹了抹身子,她都能闻到馊味了。 三个孩子也憋坏了,洗完澡出来,换上短袖短裤,齐齐松了口气。 江乔把擦得半干的头发用一块方巾包住,走进厨房,“弄的咋样了?” 陆衍:“都处理干净了。” 江乔扫了一眼几个装海鲜的篮子,确实弄得很干净,就连最难处理的海胆,也用剪刀剪去刺,挖出黑色的内脏。 她撸起袖子,先把水煮沸,再把虾放进锅里白灼,海胆壳里倒入鸡蛋液清蒸,螃蟹用菜刀切块,加入葱姜蒜爆炒,排骨洗净加入生抽等调料红烧…… 不一会,香气就飘满了整个厨房。 小李深深地咽了咽口水,乡音都出来了,“哎呀妈呀,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啥时候开饭,我能吃三碗,不,五碗!” 陆衍把炒好的一盘姜葱蟹放他手上,“端菜去吧。” 三兄妹也馋得不行了,这几天坐火车,吃的都是火车餐,虽说味道也不错,但是跟这些新鲜的大鱼大虾比,那还是略差一筹的。 桌上摆了六菜一汤,姜葱蟹,海胆蒸蛋,白灼大虾,清蒸石斑鱼,红烧排骨,酱油鸡,紫菜鱼丸汤,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 蟹肉被翻炒得微微泛黄,点缀着绿色的小葱和土黄色的姜片,散发着扑鼻的咸香。 巴掌大的黑色海胆壳里盛着淡黄色的蒸蛋,精致而又美味。 白灼过的大虾一个接一个地摆放在盘子里,呈花朵盛开状,碟子的中间再放上一碟酱油,摆盘十分精致。 等手臂长的清蒸石斑鱼盛在盘子里,底下是调味过后的酱油,鱼身铺散着绿色的葱花和红色的辣椒丝,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红烧排骨,色泽红润,香味浓郁,点缀在排骨上的白色芝麻粒更显诱人。 酱油鸡撕成小块,每块白色的鸡肉上都连着一层酱色的鸡皮,鲜香嫩滑。 紫菜鱼丸汤,紫菜是今天现捞上来的海产品,鱼丸是渔民家自制的,颗颗只有拇指大小,如珍珠一般,在汤里起起伏伏。 小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开动了!” 餐桌礼仪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些美食都吞吃入腹。 “吃吧。”陆衍道,“就跟在自个家一样,别客气,今天也辛苦你了。” 小李纳罕地瞥了他一眼,心想,怎么觉得冷酷无情的参谋长突然变得这么有主人味和人情味了。 小李夹了一块姜葱蟹放到嘴里,蟹肉鲜味十足,姜葱味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吃!嫂子,你这厨艺也太好了。” 螃蟹这种海鲜,他一周少说也要吃个七八次,无论是清蒸螃蟹还是香辣螃蟹,还是蟹煲蟹粥,就没有他没试过的吃法,但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从一道简单的姜葱蟹里,吃出不一样的螃蟹风味。 不得不说,江嫂子这厨艺,出去开饭店都成了,一时间,他竟然有些羡慕那些纺织厂的职工了,居然能天天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 江乔笑道,“主要是食材好,鱼虾蟹个头大,又新鲜,都是占了这个的功劳。” 小李腹诽,新鲜是新鲜,那咋不见其他人把那些海鲜做的像今天这顿大餐一样,还不是因为江乔厨艺好,不过面上却道,“咱们岛的海鲜确实是一顶一的,每天捕捞上来的,有不少都要往内陆送呢。” 三兄妹也吃得津津有味。 陆安一手一只蟹腿,吃得小嘴上全是酱汁。 陆康爱吃清蒸石斑鱼,鱼肉极鲜极嫩,沾一点酱油,轻轻一抿就化开了。 陆珊喜欢吃虾,红白相间的虾,个头适中,口感细腻,十分弹牙。 小李埋头猛吃了一会,一抬头,看到陆衍都没怎么动筷子,“参谋长,你怎么不吃啊。” 江乔一愣,顺着小李的目光看过去,陆衍面前的桌上,放了一堆虾壳蟹壳鱼刺,但是他都没怎么吃,都在给三小只剥虾蟹和挑鱼刺了。 陆衍把刚剥好的虾肉放进陆珊的碗里,“我不饿,等会再吃也行。” 小李大咧咧地摇了摇头,“嫂子做菜这么好吃,你真是不懂得享受。” 陆衍嗤一声,“那你多享受一点,毕竟以后我天天都能‘享受’,你可就——” 小李垮了一张脸,“就得回部队吃食堂了是吧。”面向江乔,露出一脸笑,搓搓手,“嫂子,以后我能天天来你家蹭饭吗?” 江乔弯起嘴角,“我没意见,你问问陆参谋长。” 小李把期盼的目光投向陆衍。 陆衍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小李的肩膀,“枕头垫高点。” 小李懵了,摸了摸后脑勺,“啥意思。” 陆安捧着肚子咯咯咯笑个不停,“小李叔叔,我爸的意思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枕头垫高点,能做个好梦,毕竟,梦里啥都有!” 小李:…… 吃完饭,小李帮忙收拾完碗筷就走了。 家里只剩下一家五口。 三小只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这个点早就昏昏欲睡了,最小的陆珊眼皮一阖一阖的,站着都打摆子。 陆衍眼里闪过一道柔光,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一把将她抱起,“走,我带你们去看房间。” 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一个主卧,两间侧卧。 其中一间侧卧摆了一张上下铺的木床,一看就是给陆安和陆康兄弟两睡的。 虽说还是两兄弟睡一间屋,但房间宽敞,床、枕头被子都是新的,两兄弟乐得扑在床上直打滚。 江乔走到木床边摸了摸,木头打磨得很光滑,一点毛刺也没有,一看就是用了心思。 安顿好他两,陆衍又抱着陆珊来到另一间侧卧。 对比两个臭小子的房间,陆珊的房间,明显精致多了,新打的木床,带着蓝色碎花的小被,一张梳妆台,窗台上还有一尊插着鲜花的花瓶。 陆珊眼睛一亮,从陆衍怀中蹦下来,脆声道,“谢谢爸爸!” 乱花钱 什么你的钱我的钱,我的钱不就…… 陆衍弯了弯嘴角,“不客气,不过珊珊你还小,要是自己一个人睡房间害怕,可以选择跟爸爸和妈妈一起睡的。” 陆珊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肯定地道,“我是大孩子了,我要自己睡。” “好嘞。” 陆衍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 安顿好陆珊,夫妻两回了自个屋,江乔道,“你是故意的吧。” 陆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哪有。” 江乔:“把房间布置得这么漂亮,我要是珊珊,我也要睡自个的房间。” 陆衍笑笑,没有接话。 说完这两句话,卧室里一片寂静。 江乔微低着头,陆衍双手攥拳放在膝上,目视前方,两人都没吭声。 江乔咳嗽一声,为了缓解尴尬,她站起身围着主卧转了一圈,“房间布置得不错。” 不仅三个孩子的房间布置得好,他们两住的这间主卧,枕头被套都换了新的,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梳妆台和一个置物架,架子上放着簇新的红双喜搪瓷盆,盆上搭了两块白色毛巾,墙角处还有一个印着红花绿叶图案的暖水瓶。 “你喜欢就好。”陆衍道。 说完这句,两人又没话了。 回来的路上以及吃饭的时候,有小李这个话痨在,还有三个孩子插科打诨,一点都不会冷场,现在只剩下两人……少年夫妻,聚少离多,两人其实并不那么了解对方,也没有那么多的共同话题…… 江乔垂下眼睑,“睡吧。” “嗯。”陆衍问,“那我关灯了?” “等一下。”江乔从带来的行李里翻出雪花膏,每日保养必不可少。 陆衍看着江乔把瓶瓶罐罐摆满一梳妆台,随手拿起一瓶,念出声,“珍、珠、霜,干嘛用的,吃的吗?” 江乔轻翻一个白眼,如此不雅的动作,在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显得如此具有风情,“擦脸用的。” 她用小指甲挖了一勺雪花膏,用掌心的温度细细化开,往脸上轻敷一层,余光瞥见双手环胸,单膝站立在一旁的陆衍,勾勾食指,示意他过来,强行往他脸上也擦了一层。 “怎么样,舒服吧。” 陆衍用手背揉了揉脸,“凉凉的。” 江乔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以后还给你擦。” 他常年的军旅生活,这两年又驻扎在风吹日晒的海浪岛,皮肤委实说不上好,远看还可以,细看还是有些粗糙的。 陆衍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我一大老爷们,用那娘了吧唧的玩意干啥。”咳嗽一声,“而且,这玩意估计也不便宜,你用就行。”又道,“不够我再给你买。” 江乔嗔他一眼,“你的钱不都在我这,你去哪拿钱买。”轻掐一下他的腰间,“好啊你,竟然敢藏私房钱。” 陆衍笑得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是是是,我偷藏了好多好多私房钱,我还用那些私房钱买了洗衣机和电风扇。” 提到这一茬,江乔眼睛一亮,“你就不问问,洗衣机和电风扇花了多少钱买的。” 陆衍想了想,“得好几百吧。” 江乔随口报了一个数,“洗衣机四百块,电风扇两百块。” “嘶。”陆衍倒吸一口凉气,“还挺贵。” 江乔细细看了他脸上的表情,发现只有惊讶,没有心疼和愤怒,“你不觉得我在乱花钱嘛,用的可都是你的钱。” 陆衍乐了,“什么你的钱我的钱,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再说了,这两样电器,我觉得你买的挺对,很实用。” 江乔弯起嘴角,“你说的对。”又道,“不过,这两样电器,不是花钱买的,算是白送的。” “白送的?”陆衍惊讶出声。 “嗯。”江乔把来龙去脉给他解释了一遍,“……存款可以换抽奖券,我运气好,一下就抽中了两个一等奖,对了,还有一个三等奖,一百块钱。” 陆衍摇头啧啧道,“你那不叫运气好,叫运气好到逆天了。” 江乔心想,这倒是,走的时候那柜员还说,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运气爆棚的人,“我这个是天生的,别人羡慕不来。” 陆衍把灯关上,“那么无敌幸运星,咱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两人躺上床,沉默片刻,陆衍出声道,“你怎么突然同意带着孩子来随军了。” 以前他也旁敲侧击的提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被江乔挡回去了,说是孩子还小,或者其他各种理由。 江乔顿了顿,缓缓道,“……大嫂要我把工作给她,我同意了……没了工作,就没钱给妈,妈嫌弃我跟安安他们在家里占地方……让我们搬到阳台去睡……” 陆衍紧紧抿住唇角,被子下的手攥成拳,好半晌才道了一声,“嗯。”又道,“来了也好,咱们一家团聚,以后咱两相处的日子也更多了。” 江乔嗯一声,不自在地拉了拉被子。 黑暗中,陆衍出声说,“床头柜里有一床厚一点的被子。” “嗯。”江乔透过月光,从床头柜把被子拿出来,盖上,“你……还记得我怕冷啊。” 陆衍双手放在脑后垫着,“怎么不记得,你不仅怕冷,手脚还特别容易寒,哪怕是夏天,也喜欢盖厚一点的被子,而我怕热,无论冬夏,都是一床薄被,有时甚至不盖,还记得咱俩刚结婚那会,一到晚上你就睡不踏实,被子抓的紧紧的,整个身子蜷在我怀里。” 江乔赧然道,“这你都记得。” 陆衍那会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把持不住,每天憋得冲冷水澡,能不记得嘛。 “怎么不记得……”陆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江乔侧过脸去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映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俊朗。 江乔勾起嘴角,给陆衍压了压被子,沉沉睡去。 翌日,陆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钟了。 他缓缓坐起身,看着窗外的大太阳,有些发愣。 他多年形成了生物钟,无论是要去部队还是休沐,都是雷打不动的七点醒。 怎么今天一觉睡到这么晚? 陆衍余光瞥向身侧,身侧已经空了,昨晚他让江乔拿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 陆衍眨了眨眼睛,起身穿鞋,趿拉下楼。 刚下到一楼拐角处,一枚‘小炮弹’就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他赶紧伸手摁在‘小炮弹’的脑门上,制止住他,“陆安,你跑啥呢。” 陆安还没说话,跟在他身后的陆康跑过来,委委屈屈地道,“爸,哥、哥他捉弄我。” 陆安躲在陆衍身后,朝陆康做了个鬼脸,“是你自己要打开盒子的。” 陆康瘪着小脸,看向陆珊,“老三你评评理。” 陆珊坐在桌前,正对着镜子跟自己的小羊角辫做斗争呢,闻言扭过头,“大哥不应该把在院子里抓到的蚂蚱放到盒子里吓唬二哥,二哥更不应该看出大哥要作弄你,还傻乎乎的把盒子打开,所以,你们两个都是大笨蛋。” 陆衍噗嗤笑出声,揉了揉陆珊刚扎好的小羊角辫,“还是咱们家珊珊聪明。” 陆珊鼓起脸,嚷嚷道,“哎呀,我刚扎好的小辫。” 陆衍:“等会我重新帮你扎。”看向两个臭小子,“两个笨蛋。” 陆安和陆康互相对视一眼,哼一声,齐齐撇过脸。 江乔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右手拿着锅铲,喊陆衍,“傻站在那里干啥,快过来帮忙端菜。” 陆衍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应道,“好,我这就来。” 江乔把碗递给他,扫他一眼,“你乐啥呢?” 陆衍露出一口白牙,“不知道,就是高兴。” 江乔斜他一眼,“家里有两个上房揭瓦的皮小子,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小闺女,只有你能乐得出来。” 陆衍笑笑,没接话。 以前他早上起来,面对的都是空荡荡的房间,一点人气也没有,现在一起床,就能听到孩子们在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也许,这就是书里说的烟火气吧。 陆衍把几个小碗放在桌上,扫一眼里面的黄瓜丝、胡萝卜丝、西红柿片、对半切的熟鸡蛋,问,“这吃的是啥?” 江乔端来一大碗镇在凉水里的细面条和一大碗酸汤汁:“这是冷面,大中午的,天气又热,估计煮饭你们也吃不下去,所以就做了冷面,酸甜又开胃。” 陆安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妈,这什么冷面,好吃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江乔道,“先把细面条从凉水里捞出来,然后浸在酸汤汁里,看你想吃黄瓜丝还是熟鸡蛋又或者是西红柿,想吃什么配料自己加,吃多少加多少,不许浪费。” 三小只都馋了,不用陆衍和江乔动手,就自己做了一碗冷面,除了最小的陆珊需要陆衍帮把手,陆安和陆康,自己加了喜欢的配菜,开心地吃了起来。 看三个孩子都吃上了,陆衍也尝了一口。 细面条浸在酸甜的汤汁中,再配上清脆爽口的黄瓜丝、西红柿,这大夏天的,一筷子凉飕飕的冷面下去,从头爽到脚,陆衍吃得直呼过瘾。 江乔看他吃的开心,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小碗黄辣椒,黄色的辣椒切的细碎,露出里面白色的辣椒籽,煞是好看,“你加点辣。” 陆衍接过辣椒,倒一点到碗里,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还说他记得住她的喜好,她不也是,记得他爱吃辣,而且无辣不欢。 黄色的辣椒给冷面又添色几分,看着更加美味,陆衍一口下去,酸酸辣辣,恨不得吞掉舌头。 陆安看馋了,吸溜一口口水,“爸,你的冷面好吃吗?” 陆衍乐了,故意挑起一筷子面条逗他,“要不你尝尝?” 陆安两眼冒着小星星,赶紧把嘴凑过去,“好!” 见状,陆康和陆珊也说自个要尝一口。 三张相似的小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渴望。 江乔:“你们不能吃,这是辣的。” 陆安撅起小嘴,嚷嚷道,“妈,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没那么好骗,就这一点辣椒,一点也不辣。” 听话(入V通知) 媳妇,有你真好…… 陆康附和道,“就、就是,你要是不想给我们吃,你就直说。” 江乔:“我不想给你们吃。” 三小只傻眼了,齐刷刷把委屈的目光投向陆衍,“爸!” 陆衍咳嗽一声,“听你妈的话,这种辣椒是本地的黄灯笼辣椒,比普通的辣椒还要辣上好几倍,你爸我是因为经常吃,所以耐辣,换成你们三吃,保证刚吃进去嘴巴就肿得跟腊肠一样。” “嘶。”陆安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小嘴,“不会吧,这么可怕。” 江乔挑起一点黄色的辣椒,“要不你试试?” 陆安连忙摆手,“不试了,不试了。” 吃完饭,江乔和陆衍进厨房洗碗,江乔问,“这辣椒真有这么辣?我是不想给他们三吃辣,才这样唬他们的。” “真的。”陆衍道,“这是本地的辣椒,以辣闻名,要是爱吃辣的人,碰上直呼过瘾,要是不爱吃辣的,吃一点都受不了。本地人挺喜欢这种辣椒的,所以很多当地人,都爱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上一两棵辣椒树,拌饭、拌面的时候加上一点黄灯笼辣椒,酸辣鲜香。” 提到院子,江乔就想到自家的,“咱家的院子,是不是该休整一下了,院子里那些杂草,都快比我的腰高了,还有很多小虫子、蟋蟀、纺织娘藏在杂草里,早上老大就在院子里抓了一上午。” 陆衍赧然,“等会我就去把草锄了。” 江乔点点头,“院子里有好大一块空地呢,锄完草,再把地垦一下,咱们可以种点瓜果蔬菜在院子里,不求果腹,但添个味总是成的。” 昨晚进军属院,路过其他院子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不少人家都爱在自家院子里种东西,有生活情调的,就爱种些气味芬芳的花草,追求实用的,就种些瓜果蔬菜。 反正院子这么大,不用就是浪费,种点能吃的,总比像现在这样长了满院子的杂草好。 于是开始盘算起来,“这一块种小葱,那一块种韭菜,韭菜长得快,而且不占地方,收下来的韭菜可以做韭菜鸡蛋,还可以做拌饭酱……” 说着说着,江乔发觉不对劲了,陆衍为啥一直盯着她看,而且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摸摸自个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衍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没有。” “那你盯着我干嘛,还一直笑。”江乔道。 陆衍一把将她抱住,高大的身躯将她纤细的身体紧紧笼罩,弯下腰,用下巴在她肩颈处蹭了蹭,“媳妇,有你真好。”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江乔瞬间涨红了脸,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好什么好……” “咳咳!”陆安站在门口,右手攒成拳,放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一声。 陆衍轻轻放开江乔,斜了陆安一眼,“有事说事,别在那里作怪。” 陆安嬉皮笑脸道,“没事啊,就是看你俩在厨房里一直不出来,还以为咋了呢。” 陆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那谢谢你的关心啊,陆小安同志。” 陆安学着昨天在军属院门口看到的警卫叔叔敬礼的样子,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不客气,陆参谋长。” “嗤。”陆衍嗤笑一声,抬起手。 陆安见状不妙,赶紧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嚷嚷道,“我走啦,你们继续,继续。” 看着这小子落荒而逃的背影,陆衍说:“我看这小子就是闲的。” 江乔:“听说过一句话没,一岁两岁是心肝,三岁四岁有点烦,五岁六岁老捣蛋,七岁八岁狗都嫌,你大儿子,不正正好就是猫嫌狗厌的年纪。” 陆衍思索片刻,“等九月份开学,我就给他报名,让他上学去,有老师管着,有小伙伴陪着,还有作业了,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像现在这么闹腾。” 江乔乐了,“在家惹咱俩还好,在外边,你就不怕他给你捅出更大的篓子?” 陆衍嘀咕一句,“惹就惹呗,他老子我也不是吓大的。” “你说什么?”太小声,江乔没听见。 “没事。”陆衍正色道。 江乔努努嘴,示意他看向客厅,才一会的功夫,陆康和陆珊又闹起来了,两人谁也不让谁,吵成一团,“解决了老大,还有老二和老三呢。” 走了一个大电灯泡,还有两个小事儿精。 陆衍:“问题不大,岛上有育红班,老二跟老三都到了上育红班的年纪,到时候统一发配学校,让老师们头疼去。” 江乔笑得捂住肚子,“我替老师们谢谢你。”挑挑眉毛,挪耶道,“陆参谋长。” 陆衍咳嗽一声,“不客气,江大厨,不过咱们是不是该收拾院子了?” 江乔一摆手,“走,干活去。” 江乔把洗干净的碗收进五斗橱里,问,“锄草用的锄头放哪了,我去拿。” 陆衍摆摆手,“不用,我去拿就好。” 江乔点点头,“记得再拿两顶草帽出来,太阳晒。” 说完,就去院子门口等他,等了一会,看到他只拿了一顶草帽还有一把锄头出来,“怎么就拿了一副。” 陆衍撸起袖子,露出健壮结实,线条流畅的古铜色手臂,扣上草帽,指了指正当空的大太阳,“日头太烈了,这点粗活我干就行,你在屋子里好好呆着。” 江乔心头一暖,但还是抿抿嘴,“两个人干得快。” 陆衍一锄头下去,铲了一大片杂草出来,言简意赅,“听话。” 他都这么说了,江乔就拉了一把凳子,坐在屋檐底下。 天气虽热,但不时有微风吹过,也不算闷。 陆衍锄完一块地,抬头扫一眼屋内。 江乔在客厅铺了一张凉席,三小只七仰八叉地躺在上面,肚皮上只盖了一张凉被,摇头电风扇呼啦啦地吹,睡得香甜。 他弯了弯嘴角,弯腰继续干活,刚准备下锄头,就听到江乔急急喊了一声,“别锄!” 陆衍手上的锄头稳稳停在一株绿色的植物的正上方,望向江乔,目露疑惑。 江乔小跑过来,“这是野薄荷,能用来泡水或者煮薄荷茶,喝下去清凉解毒,还能消暑。” “听你这么一说,这是好东西。”陆衍知道江乔的外公以前是赤脚医生,专门在村子里给人看病,江乔耳濡目染下,也识得不少草药,于是道,“那我把它移到其他地方种?” 江乔想了想,“就移到窗台底下吧,它散发出的气味能驱蚊,养窗台底下,还能挡点蚊子哩。” 海浪岛夏季蚊虫多,昨晚睡觉的时候,隔着蚊帐,江乔都能听到外头的蚊子嗡嗡声。 陆衍依言照做,不一会,窗台底下就栽了几株绿色的薄荷。 趁着陆衍继续收拾院子的功夫,江乔择了几簇薄荷叶下来,加了两块冰糖,煮了一壶薄荷茶。 等茶煮好,院子也收拾好了,原本等腰高的杂草全都整齐地摞到了一边,地翻过,土块捣碎,理出一块一块的菜畦。 江乔倒了一杯薄荷茶递给陆衍,“尝尝。” 陆衍接过杯子,望向杯底,淡绿色的茶水透着一股清新的香气,光嗅上一嗅就觉得心旷神怡,浅尝一口,口感十分凉爽,还带有一丝回甘,一口下去,从舌尖凉到了喉咙里,连声赞道,“这茶不错,以后家里可以常煮。” “不过……”他迟疑地望了一眼窗台底下孤零零的几株野薄荷,“就这几株,估计煮几次叶子就用完了吧。” 江乔拿茶壶给他又添上一点,“放心,野薄荷好养活,隔几天浇点水,就能长成一大片。”顿了顿,接着道,“等薄荷多了,再弄点金银花,我给你做擦痱子用的花露水。” 昨晚陆衍是光着上半身睡的,背对她的时候,透过月光,能看到背上长了不少红色的痱子。 岛上天气热,他们的海军服又厚,坐一会就闷出一身汗,长痱子也是难免的。 “媳妇……”陆衍眼底化作一汪春水。 “嗯?”江乔眼神闪烁,躲避着他炙热的目光。 陆衍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真好。” 这话今天他已经说两遍了,江乔脸上腾地浮起两抹红晕,更衬得她莹白如玉的脸如桃花一般粉嫩,磕巴道,“这、这就好了,那、那你是没见过别人家的媳妇。” 她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认知,平心而论,她虽然长相优越,厨艺也好,但论起勤俭持家,体贴和善解人意,她还真没别人家的媳妇做得好,而且脾气也不大好…… 再说这几年,陆衍一个人在外,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衍佯装惊讶,挑起眉毛,“这还不够好?在我眼里,我媳妇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媳妇。” 江乔脸更红了,扔了一块毛巾给他,转移话题,“快擦擦你的汗,满脸都是。” 陆衍抓住毛巾,弯起嘴角,“你帮我擦。” 江乔叉起腰,“没长手啊,惯的你。” 陆衍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手往身后一背,“对啊,我就是没长手,要媳妇帮我擦。” 江乔真想时间倒流,回去拍死那个觉得夫妻两个生疏的自己。 陆衍这样,像是生疏的嘛?分明就只有她一个人觉得生疏和别扭吧! 江乔扫他一眼,头发、额角,都在滴着汗水,拿过毛巾,嘀咕一句,“真是拿你没办法,真该把老大他们喊起来,看看你这副模样,跟小孩似的,幼不幼稚。” 陆衍眼睛笑成一道线,“不幼稚,一点都不幼稚。” 16 对比 那是人家的媳妇,你关心人家长啥…… 如今风气还没那么开放, 虽说是在自家院子里,但江乔也不敢做太过亲密的举动,胡乱帮陆衍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 就让他赶紧进去吹风扇了。 屋里头, 三小只都已经醒了。 陆珊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吸了吸鼻子, 闻到一股清凉的薄荷味, 嫩声道,“哇, 你们吃好吃的不叫我。” 陆安猛地一个激灵, 坐起身,睁开眼, 左看右看,“哪里有好吃的,哪里。” 江乔给小只各倒了一杯薄荷茶,“不是吃的, 是喝的。” 陆康捧着茶杯, 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甜、甜的。” 薄荷的清凉, 他没喝出来,但是两块冰糖的甜味,他倒是尝出来了。 江乔问一旁吹风扇, 大口大口地喝着薄荷茶的陆衍, “你要不要去冲个澡?” 陆衍摇摇头,进房间把昨天母子四人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木盆里,“洗完衣服我再洗澡。” “拿洗衣机洗吧。”江乔道。 陆衍把木盆端到院子里, “洗衣机小,洗不完,剩下的我拿到院子里洗,不然开两次洗衣机,浪费电,我搓两下就好了。” 江乔心里十分熨帖,不是因为陆衍主动分担家务,洗衣服。 而是因为陆衍说的是‘洗完衣服,我再洗澡’而不是‘洗完你们的衣服,我再洗澡’,说明他潜意识里,就认为这是他该干的活。 这点跟江父很不一样,从前江父还在的时候,白雅芬想让他帮忙给孩子喂个饭,洗个衣服,他都不乐意,总是嚷嚷,带孩子、做家务,这是你们女人该干的活。 江乔弯起嘴角,趁着几个孩子不注意,悄悄踮起脚附到陆衍耳边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陆衍一愣,下意识问道,“哪一点?” 江乔:“我最喜欢你,眼里有活。” 陆衍乐了,“不仅眼里有活,还愿意帮你干活。” 江乔嗔他一眼,决定晚上做顿好的,犒劳犒劳他的‘眼里有活’,“晚上想吃什么?等会我去菜市场买。” 陆衍想了想,“现在是下午五点,等我洗完衣服,也差不多六点了,太阳不那么晒了,我带你们去海边赶海吧。” 陆安噌噌噌跑过来,“赶海?爸,什么是赶海啊?” 陆衍:“就是趁退潮的时候,去海边,沙滩上捡海鲜。”看向江乔,“赶海捡到的海鲜跟菜市场里卖的相差无几,可以用来做菜,味道也很不错。” “海鲜?”江乔眼睛一亮。 “对,这个季节,应该能捡到海胆、小螃蟹、生蚝,运气好,还能捡到海参和鲍鱼呢。”陆衍道。 江乔更期盼了,难怪她问陆衍想吃什么,陆衍要带她们去赶海,感情在海边能捡到这么多海鲜,简直就是老天爷的馈赠。 于是双眼亮晶晶地道,“咱们啥时候去,多带几个桶,能多装点东西。” 一听到要去赶海捡海鲜,小只也兴奋得不行,尤其是陆安这个皮猴子,就跟火烧屁股一样,一点都坐不住,直嚷嚷,“去赶海,噢噢,我们要去赶海咯。” 陆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小子才安静下来,“等我洗完衣服才能去。” 陆安摆摆手,“那爸你快点洗。” 陆衍:“小没良心的,我这洗的是谁的衣服,你们在火车上窝了几天,这衣服都是馊味,洗起来多费功夫。” 陆安吐了吐舌头,佯装听不见,“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陆衍嗤一声,抱着大木盆,去院子里洗衣服了。 以前还是小兵的时候,他都是自己洗衣服的,后来虽然有了警卫员,但这种小事他都是不曾假手于人,所以干起来很是熟练。 大木盆放到水龙头底下,拧开水龙头,把水打满,皂角搓出泡沫…… 日头底下,陆衍坐在小板凳上,两条大长腿支地,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搓洗着衣服,太阳给他身上镀上一层暖暖的橘光,勾勒出他脸部棱角分明的线条,剑眉浓黑狭长,双眸有神,黑白分明,江乔不禁渐渐看痴了。 同样看‘痴’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住在陆家隔壁院子的范玲。 昨天凑巧又在菜市场碰到陆衍带着江乔来买菜,她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真没想到,传说中的陆参谋长的丑陋的乡下妻子,竟然是个肤白貌美,气质出众的大美人,简直跌破了她的眼镜。 所以跟了一路。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大下午的,竟然能看到陆衍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 范玲的丈夫,四团团长黄胜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范玲呆愣愣地看着隔壁院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啥呢?” 范玲被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努努嘴,“你自己看,陆参谋长竟然在院子里洗衣服!” “啊?”黄胜眉毛紧锁,张大嘴,一边嘀咕道,“不可能吧。”一边顺着范玲的目光望过去。 嘿,竟然还真看见了陆衍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而且瞧着甚是认真,甚是卖力。 黄胜揉了揉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衍是谁? 南海舰队威风凛凛的陆参谋长,平日里不苟言笑,外号冷面阎王,别说部队里的士兵怕他,有些胆小的军嫂多看两眼他的冷脸,晚上都要回去做噩梦的。 今儿个居然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而且盆里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尺码也小,一看就不是他自个的衣服。 黄胜一拍大腿,往天上看,“让我瞅瞅,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范玲抓住他腰间的软肉,一扭,“别瞅了,快看。” 黄胜被掐的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看就看,你掐我干啥。” 他不以为然地继续往陆家院子望去,这一看,就看见了一个宽肩细腰,身姿窈窕的女人,正在给陆衍递毛巾擦汗,“哟,那是陆参谋长的爱人吧,啧啧啧,两口子挺恩爱的啊。”摸摸下巴,“不是说陆参谋长他爱人长得不咋地嘛,看这背影,怎么也不像个无盐女啊。” 范玲心里一个咯噔,囫囵道,“那是人家的媳妇,你关心人家长啥样干啥。” 黄胜伸出食指摆了摆,“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就是男人的面儿,别看他陆衍威风得不行,在他们团说一不二,私底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笑他。” 范玲问:“笑他什么?” “笑他老婆拿不出手呗。”黄胜用‘你怎么那么蠢’的目光斜了范玲一眼。 范玲眼珠子乱转,说,“你们男人就是肤浅,只知道看脸,怎么,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啊,住咱对门周团长的爱人,李甜甜,长得跟朵花似的,结果嫁给了周团长,当了两个孩子的后妈,现在连顿像样的饭菜都不会做,天天让周团长做饭,要不就是让警卫员送饭,啧啧啧,周团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懂什么。”黄胜小声嘀咕一句,“我要是讨了李甜甜那样长得跟仙女一样的老婆,我也愿意一日餐给她做饭。” “你说啥?”范玲没听清。 “没事。”黄胜正色道。 范玲接着说,“要我说,娶老婆,就得找刘大嫂那样的,做的一手好菜,种的一院蔬果,咱军属院里,谁提到她,不都是竖起大拇指。” “那可不,那可是师长的爱人。”黄胜道。 范玲望一眼隔壁那窈窕的背影,嘴巴有点酸溜溜的,“陆参谋长的爱人,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 “细皮嫩肉?”黄胜疑惑,“上回陆家买家电的时候,你不是回来跟我说,陆参谋长的爱人又黑又瘦又矮,丑了吧唧的,还说着一口土里土气的方言。”又往隔壁院子瞅了一眼,嘀咕道,“看着不像啊。” 范玲撇撇嘴,“都是被方秀梅给骗了,那女人,谎话连篇,上下嘴皮子一闭,谎话张嘴就来,咱们军属院里,谁没被她编排过,我也是蠢,就这样傻兮兮地信了她的话。” 黄胜踮起脚,瞪大眼睛,“那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他刚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江乔已经回屋了。 范玲把他往屋内推,支吾道,“反正人家都来随军了,你迟早能见到。”抿抿嘴,“我还是那句话,女人啊,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 想到这,范玲心里就不由得生出一股自得。 虽然她比不过刘大嫂,但在这军属院里,那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只要一提起贤妻,指定有她的名,前有对门那个万事不理的李甜甜做对比,现在又多了一个陆参谋长的爱人…… 啧啧啧,她已经能想象得到以后在军属院里听到的闲聊了。 “你看看人家范嫂子,做家务真是一把好手。” “你多学着点。” “瞧瞧人家,再看看你。” 想到这,范玲的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甜。 江乔来随军,不光范玲高兴,黄胜心里也高兴。 平日里他就看陆衍不顺眼,年纪轻轻的就干到了参谋长这个职位,手段凌厉,颇得手下人信赖,而且长得又好,要不是已婚了,不知道多少领导要把自家的闺女、侄女、外甥女介绍给他。 凭啥啊,敢情这天下的好事都让陆衍给赶上了呗? 现在好了,他媳妇来随军了。 根据传闻,这还是个不那么能拿得出手的媳妇。 陆衍的好日子啊,在后头呢! 想到这,黄胜满意地瞥了一眼范玲。 自家媳妇虽然长相和文化比不过李甜甜,厨艺也比刘大嫂差上一筹,但在这军属院里,那也是十分拿的出手的,不仅把双胞胎儿子照顾得妥妥贴贴,更是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夫妻俩想到一块去了,越看对方越是满意,相携一块回屋去了。 这头,陆衍洗完衣服,就准备一大家子去海边了。 江乔兴致满满,“我们要带什么工具去吗?” 陆衍从屋子里翻出两个大水桶,个小桶,还有网兜和铲子、手套、线绳……“工具带这些就够了,对了,我记得家里有鸡肠子,这个也带点。” “鸡肠子?”江乔问,“要鸡肠子干嘛?” 陆衍神秘地道,“等到海边你就知道了。” 收拾妥当,就准备出发了。 从军属院到海边,大约要走半个小时。 等到海边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夕阳将白云和大海染成鲜艳的橘色,海浪拍击着岸边的黑色礁石,卷起白色的浪花,海鸥徐徐掠过天边,高低不一地飞行,不一会就只剩下一个小白点。 江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番美景,完全被迷住了,“这也太美了。” 陆衍看着好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傻了?”他扫了两眼,嘀咕道,“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江乔笑道,“那是因为你天天看,所以不觉得惊奇。”问小只,“你们说,好不好看。” 小只齐刷刷地点头,“好看!” 陆衍乐了,“以后天天都有得看,只怕你们看腻了。” 江乔摇摇头,这番美景,是怎么也看不腻的,光是云卷云舒,就是一副多变的画卷。 陆安举起小桶,嚷嚷道,“爸,赶海,赶海。” “知道啦。”陆衍道,“先带你们抓小螃蟹。”他指了指脚下的沙滩,“你们低头看。” 陆安不明所以,看了看白色的沙子,什么也没发现,用脚踢起沙子,“看啥,啥也没有啊。” 陆衍:“你别光看你脚下那一片,多走走,四处看看,注意看那些小洞。” 陆安盯了一会,刚想说还是什么也没有。 突然,他瞧见沙子上似乎有什么在动,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大概拇指大小,全身透明,颜色与沙子很相近,一看就是出生没多久的小螃蟹,惊呼出声,“快看!” 江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惊讶地微张了张嘴,别说陆安了,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螃蟹,以前在国营饭店,见到的螃蟹,最小也是一个手掌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拇指大小的,简直就是那种普通大螃蟹的曾曾曾孙。 陆珊也看到了,兴奋得一蹦尺高,尖声道,“爸,抓住它!” 陆衍宠溺地弯了弯嘴角,刚准备动手,小螃蟹似乎提前预知到了,一下就钻进沙子洞里,不见踪影。 陆珊失望地垮着小脸,拉长了声音,“啊——跑了。” 江乔:“没事,跑了就跑了,这么小的螃蟹,抓回去塞牙缝吗。” 陆珊鼓起小脸,“才不塞牙缝呢,这么可爱的小螃蟹,当然是养起来啦。”小丫头吸溜吸溜口水,“等养大了再吃。” 可把陆衍乐坏了,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抓。” 这种小螃蟹,沙滩上几乎都是,每走几步,就能惊起好几只,四散而逃。 陆衍找准机会,抓了几只小螃蟹,放进小只的桶里。 个孩子头挨着头,委实稀奇了好一会。 陆安撸起袖子,“我要自己抓小螃蟹。” 陆康举起手,“我、我也要。” 两人提着小桶,学着陆衍刚才的样子,弯着腰,盯准了一只卧在沙滩上的小螃蟹,两只手掌并拢盖过去,只可惜,晚了一步,给小螃蟹逃脱了。 两小只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越战越勇,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合作,陆康负责围追堵截,把小螃蟹赶到陆安的方向,陆安则负责抓捕。 抓的甚是起劲。 陆衍就在旁边站着,看他两抓小螃蟹,时不时指点一番。 不一会,陆安和陆康终于合力抓到了第一只小螃蟹。 这只小螃蟹大约拇指盖大小,陆安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它的蟹壳,小螃蟹的蟹钳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着,但蟹钳实在太小了,一点威胁力都没有,这副滑稽的模样,反倒是把陆安和陆康逗得乐不可支。 一回生,二回熟,兄弟两越来越熟练,都不用合作,就可以各自抓到小螃蟹了。 陆安:“老二,咱们比赛,看谁抓得多。” 陆康:“比、比就比,我肯定抓得比你多。” 兄弟两鼓起小脸,互瞪一眼,谁也不服谁,就开始比赛了。 陆衍望向一旁站着的陆珊,问小丫头,“珊珊,你不去吗?” 陆珊摇了摇头,指着陆安和陆康身上沾满沙土的衣服,“大哥和二哥为了抓小螃蟹,把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我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过年的时候,江乔给做的,黄色带碎花的小裙子,小丫头可宝贝了,要是弄的像陆安和陆康一样,脏兮兮的,她保准哭出声。 陆衍好笑地摸了摸陆珊的头,小丫头还挺臭美的,“好,那爸带你钓螃蟹去,这个不会弄脏衣服。” “钓螃蟹?”陆珊疑惑地歪了歪头。 陆衍将她带到一片黑色的礁石群,黑色的礁石此起彼伏,围出大小不一的水坑,陆衍找了比较靠岸边的一个水坑,“就在这钓螃蟹。” 陆珊探出小脑袋,看了看坑底,脆声道,“爸爸骗人,哪里有螃蟹。” 江乔也望了望,水坑的深度大约到人的大腿处,不是很深,水很清,除了偶尔游过的几尾灰色条纹的不知名小鱼,螃蟹是全没有的。 陆衍笑道:“你们仔细看。” 江乔定睛一看,嘿,水坑里居然还真有螃蟹,而且比刚才沙滩上那些大多了。 陆珊还是没有瞧见,撅起的小嘴都快能挂酱油瓶了。 陆衍耐心指给她看,“不要看水里,仔细看石头底下,小螃蟹在那。” 陆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攀附在黑色礁石底下,滴溜溜转着眼珠,挥舞着钳子的螃蟹。 小丫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呼出声,“哇,真的有螃蟹,而且比沙滩上的大多了。” 这里的螃蟹,可比沙滩上那些刚出生的螃蟹崽崽,要大得多,大约有成人的半个巴掌大,通体青色,也要灵活得多。 江乔摇摇头,“这螃蟹很难抓。” 一是灵活,而且藏在礁石底下,遮挡物太多,用手去抓,很难抓得到。 陆衍不慌不忙地把带着钓钩的线绳拿出来,“用这个抓就好了。” 他示范给母女两看。 先是把提前准备好的,切成小段的鸡肠子挂在钓钩上,然后将线绳慢慢浸在水里,饵就放在离螃蟹不远的地方,既不会惊动到它,又不会让它察觉不到诱饵。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螃蟹就上钩了。 一只青色的螃蟹,顺着礁石底慢慢爬了出来,先是围着鸡肠子转了两圈,似乎有些迟疑,又过了几分钟,似乎是按捺不住鸡肠子的诱惑,伸出钢叉一样的青色大钳子,一把将鸡肠子钳住,想往嘴里塞。 就是这个时候,陆衍眼疾手快地将线绳拉了起来,“上钩了!” 螃蟹还没反应过来,蟹钳仍钳在鸡肠子上,就被扔进了桶里。 “哇哇哇!”陆珊兴奋地拍着小手,“这个好玩!爸,我也要钓螃蟹!” “好好好。”陆衍连声应道。 往钓钩上又加了一块鸡肠子,抓着陆珊的小手,手把手地开始教她钓螃蟹。 有陆衍在,不一会,陆珊就钓上了好几只螃蟹,有大有小,可把她兴奋得满脸通红。 不过在江乔看来,这水坑里的螃蟹虽说比沙滩上的要大很多,但跟海里捕捞上来的那些,还是差多了。 都不够塞牙缝的。 江乔撸起袖子,提起桶,“我去别处转转。” 陆衍:“要不要我跟你去。” 江乔摆摆手,“不用,你陪老钓螃蟹就行。” 陆衍:“你是第一次赶海,我不陪你去,你一个人怎么整。” 江乔指了指海边,天色渐晚,海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少头戴斗笠,手上套着袖套,提着桶的男女,在沙滩上四下走着,“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没长嘴,可以问人啊。” 陆衍好笑地摇摇头,她就是这个性子,“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江乔点点头,“我晓得嘞,你多费点神,盯着老大他们。” 说完,江乔就去沙滩上了。 她没急着问人,而是四下转转,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赶海的。 这一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有的人赶海,是用黑色的长铁夹子,从礁石的缝隙夹出一个个黑色带刺的‘毛球’,有的人赶海,是拿小铲子,往沙坑上一铲,抓上一只等手掌长的皮皮虾。 江乔转了一圈,走到一个身量中等,皮肤黝黑的中年妇人身旁,脆声道,“嫂子好。” 中年妇人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只皮皮虾扔进桶里,才朝着江乔看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眼前的年轻女人皮肤细腻白皙,瓜子脸,柳叶眉,乌黑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如乌梅一般的大眼睛,薄薄的双唇如同桃花娇艳粉嫩,嗓音更是如出谷黄鹂。 中年妇人的眼底不由闪过浓浓的惊讶与欣赏,足足呆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面对这副容颜,她也不由得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大妹子,啥事啊?” 江乔笑了笑,“嫂子,我也想赶海,但是不得要领,所以想跟你请教学习一下。” 中年妇人还以为啥呢,原来是这等小事,摆摆手,“我还以为啥呢,等会你跟着我,我教你怎么赶海。” “好嘞。”江乔甜甜道,“谢谢嫂子了。” 中年妇人被这声‘嫂子’喊得心底一软,更是大包大揽地道,“你放心,今天保证让你满载而归。” 不过……她有些疑惑,“这么多人赶海,你怎么就只找我教你。” 江乔指了指她的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是因为我转了一圈,发现只有嫂子你的桶最满,而且里头装着的海鲜品种最丰富,一看就是赶海能手。” 这无形的马屁拍的中年妇人浑身舒坦,啥也不说了,拉着江乔的手,就带着她往自己早就物色好的适合赶海的地方去。 两人一边走,江乔一边道,“对了,嫂子,你怎么称呼,你叫我小江就好。” 中年妇人道,“大家都叫我刘大嫂。” 走了大概十分钟,刘大嫂就带着江乔到了靠海的一片礁石,“我先带你捡海胆。” “海胆长啥样啊?”生活在内陆,海胆这种海鲜,江乔还是头一回听说。 刘大嫂指着藏在礁石水坑中的拳头大小的黑色带刺毛球,“这就是海胆。” 江乔看这浑身是刺的模样,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能吃吗,全身都是刺,吃下去不得喇伤嘴巴。” 刘大嫂笑了,“能,吃也不是吃它的刺,还要处理过后才能吃,等抓上来,要先用剪刀把它的刺剪掉,然后把壳打开,掏去内脏……处理过后的海胆,只剩下黄色的海胆肉,味道鲜美的很哩。” 她这么一说,江乔期待得不行,“嫂子,我们这就开始抓海胆吧。” 刘大嫂说,“别心急,抓海胆也有技巧的嘞,海胆一般都是附在礁石泥土里,只露出一些尖尖的针刺,一定要到礁石靠近海水拍打的缝隙去抓,一抓一个准,一个水洼洼里就是一大堆,能装满一个桶。” 江乔边听边点头,这些小窍门,要不是刘大嫂告诉她,光靠她一个人摸索,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捡到海鲜。 刘大嫂示范了一遍怎么捡海胆,江乔很快就上手了。 找准位置,用夹子插入海胆和泥土之中,轻轻一撬,把海胆撬出来,再用夹子夹到桶里,大功告成。 因为江乔带的桶不是很大,刘大嫂就带着她专抓那种个头大,又肥美的海胆,抓满了半桶,留点位置给其他海鲜。 刘大嫂说,“海胆捡这么多够了,我再带你去抓皮皮虾。” 皮皮虾,其实就是濑尿虾,也有人叫虾爬子,江乔倒是听说过,“是那种比手指长不了多少,壳比肉都多的虾吗。” 以前她用皮皮虾做过菜,就是清洗干净,然后用椒盐爆炒,皮皮虾里面肉特别少,瘦巴巴,就是嚼个壳,吃个椒盐味罢了。 刘大嫂好笑地摇摇头,“你说的那种皮皮虾,跟我带你去抓的皮皮虾,不是一回事,我等会带你去抓的,可比你说的要大多了,至少啊,有婴儿手臂这么粗长。” 她领着江乔找到一片滩涂,“咱就在这抓皮皮虾。” 江乔四下望望,“皮皮虾,哪呢?” 刘大嫂指着滩涂上咕嘟咕嘟冒水的硬币大小的小水洞,“就藏在这里边呢。” 看出江乔的半信半疑,刘大嫂也不解释,直接伸出带着手套的手,顺着洞往里掏。 不一会,刘大嫂的手上就沾满了灰色的泥,她惊呼一声,“我摸到了……哎,又钻进去了……抓到了抓到了!” 一只扁平的,长着弯钩一般又细又长的尾巴的皮皮虾被刘大嫂从洞里掏了出来,正在她手上不安分地翻滚着。 刘大嫂说,“怎么样,个头大吧,这个季节的皮皮虾肥,这一看就是满膏满黄的。” 江乔心动不已,直接上手,在刘大嫂的指点下,抓了十来二十只皮皮虾,把整个桶都装满了。 又赶海了一会,天色渐渐黑了,江乔和刘大嫂说说笑笑地走回海边。 陆衍已经带着个孩子等着了。 陆安、陆康和陆珊手上拎着的小桶装的满满的,小脸兴奋得通红,一看就是大丰收了。 远远的看到江乔走过来,陆衍快走几步上前,“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正准备去找你。” 江乔说,“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迷路,我呀,是跟嫂子去赶海了,嫂子人可好了,又带我捡海胆,又带我抓皮皮虾。” 陆衍也看到了一旁的刘大嫂,惊讶道,“刘嫂子!” “哎。”刘大嫂笑着应道。 江乔惊讶地看了看陆衍,又看了看刘大嫂,“你两认识?” 陆衍说,“怎么不认识,刘大嫂是我们师长的爱人,人又温和可亲,我们这一帮兄弟,没少去她家蹭饭。” 师长?! 这回江乔更惊讶了。 陆衍是团参谋长,也就是副团级别,师长比他要高好几级。 这赶个海,还能撞上他领导的爱人,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刘大嫂说,“我老早就从我们家老赵那里听说,你爱人要来随军,没想到是个这么水灵的美人,性子也好,你呀,以后有福了。” 从前她就觉得,陆衍性子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忍受这么个大木头,后来听说他结婚了,还有了个孩子,就更不可思议了。 如今一看,两人站在一块,郎才女貌,一个性子冰冷,一个热情如火,茶壶配茶盖,说不出的般配。 刚才她也看到了,刚才陆衍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眼里的焦急可不是装的。 这对小夫妻啊,幸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到这,刘大嫂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给我们家老赵做饭了,他这人,食堂的饭菜不爱吃,非要吃我做的,我要是不做,他能饿着肚子喝一整天的白开水,还师长呢,都没人家岁小孩机灵。” 提到赵师长,刘大嫂的脸上就是满满的笑容。 送走刘大嫂,江乔艳羡道,“刘大嫂跟赵师长真恩爱。” 陆衍认真地看了江乔一眼,“我们以后也会这样的。” 17 你可真疼我 该死,今晚就不该吃那么多…… 江乔脸腾地一红, 还好有漆黑的夜色做遮盖,磕巴道,“我、我们走吧, 我肚子饿了。” 大人说话, 三小只插不进嘴, 说到饿,陆安就有话说了, “爸、妈,我们快点回家吧,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陆衍轻弹这小子的头, “知道了。” 回到家, 清点了一下桶, 才发现今天赶海居然收获了这么多海鲜,有海胆、皮皮虾、青螃蟹、小螃蟹、生蚝。 尤其是陆安和陆康提着的小桶里, 装的全是他两抓的小螃蟹, 正在不安分地往外爬。 江乔说, “你两真行,沙滩上的螃蟹都给你们抓完了吧。” 陆安摆摆手,“才抓了这点, 下回咱还去,我再抓多一点。” 陆珊把桶高高举到江乔眼前,“妈, 你看, 我跟爸抓的螃蟹。”朝陆安和陆康抬起小下巴,得意地哼了一声,“我抓的螃蟹比你们的大。” 陆康:“我、我们抓的比你们的多。” 两小只谁也不服谁。 眼看就要吵起来,陆衍赶紧转移他两的注意力, “这些小螃蟹要养起来吗?” 陆康摇摇头,“养、养几只放水缸里就行了,其、其他的煮了吃吧。” 这话获得了陆安和陆珊的一致同意。 他们抓小螃蟹,就是图个新鲜,再说了,这么多也养不过来,留几只在水缸里,看个新鲜就行了,要想再抓,沙滩上到处都是。 江乔乐了,“你可真会为难我,这么小的螃蟹,还不够塞牙缝呢,能炒什么菜。” 陆安举手,“清蒸!” 陆康补充,“红烧!” 陆珊想了半天:“……能吃就行。” 江乔好笑的摇摇头,“清蒸,这点肉只够尝个味的,红烧也是一样,这样,我把小螃蟹裹上面粉糊,然后下油锅炸。”看向陆衍,“要油炸的话,家里的油可能用不到月底了。” 陆衍顿时会意,“过两天发了油票,我就去换油。” 三小只不知道江乔说的,‘裹上面粉糊,再下油锅炸’好不好吃,因为也没尝过小螃蟹,在京市,海鲜可是金贵的玩意,尤其是新鲜的,哪怕是个头小的也一样。 陆安吸了吸口水,“妈,油炸小螃蟹,比猪油渣还好吃吗?” 陆珊道,“哥,你真笨,油炸的东西,哪还有不好吃的。” 江乔:“我也是第一次做,好不好吃的还真不保证。” 陆安一摆小手,“没事,不好吃的给爸吃。” 陆衍差点被口水呛到,给了这小子后脑勺一巴掌,“你可真疼我。” 陆安吐了吐舌头。 商量完毕,江乔进了厨房,按照刘大嫂教她的方式处理海鲜。 海胆用剪刀把外面尖尖的黑刺剪掉,再剪开顶部的外壳,掏去黑色的内脏,只留黄色的海胆肉。 然后一半海胆洒一点点盐,一半海胆加入打散的蛋液还有葱花,再下锅蒸。 蒸海胆的同时,陆衍也将皮皮虾清理干净了,婴儿小臂粗的皮皮虾在篮子里活跃地翻滚跳动着,透过白色的虾壳,能看到里面的虾黄,“这皮皮虾真肥。” 江乔:“刘大嫂说,这季节的皮皮虾就是肥的,而且满膏满黄,咱们今晚有口福了。” 如此新鲜的皮皮虾,如果红烧或者椒盐,就掩盖掉它原本的鲜味了,所以江乔决定将它清蒸,正好,海胆也蒸好了,皮皮虾接上。 青螃蟹个头不大不小,清洗干净,用菜刀对半劈开,放入洗好的米中,煮一锅蟹粥。 生蚝铺上蒜蓉,用柴火烘烤。 最后的重头戏是油炸小螃蟹,小螃蟹裹上调过味的面粉糊糊,下锅油炸,发出滋拉的声音。 三小只在客厅里乖乖坐着,有海鲜大餐钓着,谁也不敢闹腾,生怕江乔让他们三饿肚子,都眼巴巴地盯着厨房,闻着里面飘出的阵阵香味,简直馋得不行。 陆衍负责把菜端上桌,他端了一盘油炸小螃蟹出来,陆安瞅了几眼,“爸,你是不是偷吃。” 陆衍摸了摸鼻子,“瞎说。” 陆安斜眼道,“油炸小螃蟹的尖尖都平了,一看就少了好几只,肯定是你偷吃的。” 陆衍:“就是我偷吃的,咋地,你有意见?” 陆安‘忍气吞声’,“不敢有。”小声嘀咕一句,“你吃独食不叫我们,我要告诉妈听。” 陆衍双手环胸,“你也想吃独食是吧,陆小安同志,你爸我也会做饭,尤其有一道菜做得特别好。”笑眯眯道,“你想不想知道是哪道菜?” 陆安两眼冒星星,“哪道菜?” “竹、笋、炒、肉。”陆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 陆安转头就往厨房喊,“妈,爸要揍我,你快来帮我。” 江乔端着刚做好的蒜蓉生蚝和螃蟹粥出来,“知道了,知道了,嚷嚷啥。”嗔陆衍一眼,“跟小孩子都能吵架,你真有出息。” 陆衍笑而不语,背着江乔,给了陆安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陆安吐了吐舌头,秋不秋后算账的,他才不管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菜齐了,清蒸海胆、清蒸皮皮虾、螃蟹粥、油炸小螃蟹、蒜蓉生蚝,一桌丰盛的大餐。 别说陆安、陆康和陆珊馋了,就连陆衍也深深咽了口口水,“咱开动吧?” “吃吧。”江乔摆摆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陆衍拿起蒜蓉生蚝,用筷子往嘴里拨,爽滑肥美的嫩白色蚝肉,被火烘烤出鲜甜的汤汁,夹杂着蒜蓉的清香,一口下去,几乎鲜得能把舌头吞掉,他一连吃了好几个,才停下筷子。 陆珊看上了海胆蒸蛋,拿着小勺子,在那里挖呀挖。 海胆细腻绵密的口感,再配上嫩滑的鸡蛋,小丫头吃得十分过瘾。 陆康偏爱油炸小螃蟹,小螃蟹的个头只有拇指头大小,裹上了面粉糊糊,也只是稍大了一圈,入口先是面衣的咸鲜,再是小螃蟹蟹肉的鲜甜,一口下去,嘎嘣脆。 陆衍把皮皮虾的虾壳都剥了,虾肉掰成小段,每段虾肉大约食指长短,从侧面看过去,是白色的虾肉和红色的虾膏,十分诱人。 江乔夹了一块虾肉,蘸上自制的酸辣口味的料汁,皮皮虾的虾肉柔嫩弹牙,虾膏像咸蛋黄一样,吃起来沙沙的,口感特别丰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皮皮虾也太好吃了,赶明儿我再去赶海多抓几只。” 陆衍乐道,“这不值当什么,皮皮虾而已,下回可以试试小青龙,小青龙是龙虾的一种,这在内陆罕见,在岛上一点都不稀罕,渔民每回出海,都能捞上好几只。” 陆衍不是在说大话,海浪岛的渔民出海,捕捞上来的海鲜,首要供应的就是部队,剩下的才让渔民们自己留着吃,或者在菜市场买卖。 部队食堂,天天都有小青龙,他都吃的有些腻烦了。 小青龙,江乔也是听说过的,这样上等的食材,她连经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来了海浪岛,居然能畅吃,简直是太过瘾了。 江乔说,“我知道一种生腌的做法,要真能弄到小青龙,咱们下回就做生腌小青龙吃。” 陆衍舔了舔下唇,“生腌?没听说过,好吃吗?” 江乔斜眼道,“我的手艺,你说呢。” 陆衍俏皮地敬了个半礼,“我哪敢怀疑咱家江大厨的手艺,不要命了。” 江乔被他的俏皮话逗出声,“陆参谋长,我来岛上才几天,就听到不下一个人,说你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块了。”顿了顿,“我瞧着,不太像啊。” 陆衍眨眨眼睛,“那要看对谁了,对他们,我就是不解风情的大冰块,对你……”话音未尽,他咳嗽一声,目光深邃。 江乔红了耳朵,推他一把,“洗你的碗去吧。” 陆衍:“得嘞。” 洗碗的功夫,陆衍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喊他的名字,然后江乔走了出去。 洗完碗出来,陆衍就看到客厅的角落里放了一个大麻袋,“这是啥?” 江乔说,“小李送来的,说是他自己摘的,叫什么椰子。” “椰子啊。”陆衍笑道,“这个好喝,等会我给你们开几个尝尝。” 江乔说,“这椰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衍一边开椰子,一边道,“你忘了,就去海边的路上,你不是问我,椰子树上的椰子,怎么长得这么高。” 江乔想起来了,去海边的路上,她看到了几棵高高大大,长着羽毛一样的大绿叶的树,而且树上还结了篮球大小的绿色果实,她还是头一回见,就问陆衍那是什么。 陆衍把竹管插上,递给江乔,“你还问我,椰子长这么高,万一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我不是告诉你,岛上的人都说,海浪岛的椰子都像长了眼睛一样,砸不到人的,顶多砸砸沙子。” 江乔抱住椰子,吸了一口,椰子水格外清甜,略带一丝丝的酸涩,又清爽又解渴,她没忍住,一下喝空了大半个椰子。 陆衍又开了三个椰子给陆安他们三,“你们也尝尝。” 三小只抱着椰子,喝的过瘾,“这个好好喝啊。” “你们要是喜欢喝,咱们每天喝都行。”陆衍道,“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椰子树,几乎种满了小半个岛,一棵椰子树,一年能产几十个椰子。” 江乔惊讶的吐了吐舌头,“那岂不是喝不完。” “就是喝不完。”陆衍道,“所以开发出了很多椰子的做法,就比如说椰子鸡,就是拿鸡肉和椰子水一起煮。” 江乔想象了一下,椰子水和鸡肉一起煮的滋味,一定清甜爽口,椰香十足,“明天咱们就做椰子鸡吃。” 她突然发现,来了岛上,不用应付她妈跟她大哥大嫂,整天啥也不想,就在琢磨吃什么好吃的,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椰子水喝完,陆衍说,“把椰子给我。” 江乔一愣,“你要扔了吗。” “扔?”陆衍道,“才不扔呢,喝完椰子水,里面的椰子肉也能吃的。” 江乔刚才就看到椰子里有白色的东西,想必那个就是椰子的果肉,忍不住感慨道,“椰子真是浑身都是宝啊。” 她瞥陆衍一眼,示意他弯腰附身过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也是个宝。” 对外□□,□□,对内哄得了孩子,下得了厨房,还能做家务,可不就是个宝。 嗯,她捡到宝了。 陆衍深深地看了江乔一眼,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那目光柔长,又似蛛丝一般,要将她一层一层包裹。 半晌,他回过神,“我去开椰子。” 椰子对半劈开,露出里面的椰子肉,陆衍指着奶白色的椰肉道,“这个是老一点的椰子肉,口感爽脆。”又指着白色带着点透明的椰肉,“这个是生一点的椰肉,口感嫩滑。” 江乔各尝了一点,“都很好吃。”老椰肉和生椰肉各自有着层次丰富的口感,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椰子清香。 夜里睡觉,陆衍照顾好三小只,就回到了他跟江乔的房间。 江乔早已躺在床上了,她背对着陆衍,紧紧捏着被角,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以及陆衍的眼神,她微张着小嘴,双目仿佛含着秋水一般,心砰砰直跳。 陆衍透过月光,只能看见江乔抱着被子,裹得像个蝉蛹似的,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被子,“松一点,别把自己闷过去了。” 江乔轻轻嗯了一声,心里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等来的却是陆衍帮她掖了掖被角,“你今天赶海也累坏了,早点睡。” 江乔:…… 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被子一扯,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怀抱。 陆衍将江乔环在怀里,暗自咬牙,眸色如暗夜一般漆黑。 该死,今晚就不该吃那么多生蚝! * 早上七点,江乔准时睁开眼睛,扫一眼隔壁的床铺,空了,陆衍应该已经去部队了,而且估计走了有一会了。 江乔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愣了一会神。 以往这个时候,她就要急匆匆地赶去厂食堂上工了,但现在来了海浪岛,她还是待业状态,一时半会的,还真是空闲。 江乔试着再眯一会,但多年形成的生物钟,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干脆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起来。 刚穿好鞋子,就听到楼下传来三小只的吵闹声。 江乔不禁扶额,本以为不用上工,能清闲一点,但家里有这三个小魔头在,是想松快一刻都不成。 陆安看到江乔从楼上走下来,哒哒哒跑过来,“妈,早餐吃什么?”眼睛一亮,“还吃海胆皮皮虾螃蟹生蚝吗?”跟报菜名似的。 江乔乐了,拧一把他的小脸,“你就长了吃的心思,这是早餐,不是中餐,哪有一大早就吃海鲜大餐的。” 闻言,三小只齐齐垮了小脸。 江乔见状,话头一转,“但是,早上我们可以吃葱油拌面。” “葱油拌面?”三小只脸更垮了,昨天还吃着海鲜,今天一早儿就变成了小葱,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陆珊撅起小嘴,“妈,你偏心,你就是看爸不在,才用小葱拌面条糊弄我们。” 江乔乐了,“就是他不在,我才做的葱油拌面,那味道香的很,光你爸一人,就能吃三大碗,连面条渣渣都不给你们剩。” 陆安这个鬼机灵,假假地往屋外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那趁爸不在,我们赶紧吃。” 江乔看了看天色,海浪岛一向是白天长黑夜短,这个点太阳已经出来有一会了,大半边的天空都被映亮了。 她去院子里洗漱的同时,还不忘给三小只安排活计。 昨天菜市场买的小葱,让三小只把带根的葱白扯掉,再把绿色的葱根扯成小段。 陆安、陆康和陆珊还是头一回干这个活,还觉得挺新鲜的,各自跟一把小葱做斗争。 江乔抽看了一眼,他们三干得挺卖力的,暗自点了点头。 在那个预知梦里,她不管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一点家务活都不让三小只沾,最后反倒把他们养成了三个废物点心。 如今,慢慢试着让三小只帮她分担一些,三小只做惯了,非但没有怨言,反倒做的十分起劲。 江乔十分满意,决定给他们露一手,做一道好吃的葱油拌面。 锅里放油,绿色的葱段下锅煎至瘪缩焦黄的状态,再把葱段捞出来,留下葱油,加入生抽、蚝油等调料,再和汆过水的细面条拌到一块。 再洒上胡萝卜丝、黄瓜丝、花生米还有一点葱花,面条金黄,看着十分诱人,凑近一闻,香葱的气味扑鼻而来,那味道,能把人香迷糊了。 江乔看着做好的葱油拌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问三小只,“你们要不要盖帽?” 陆康问:“妈,什、什么是盖帽啊?” “盖帽就是加一个煎熟的鸡蛋。”江乔道。 煎鸡蛋! 三小只眼睛一亮,齐齐举手,都要盖帽。 18 再见周安国 你身子骨是挺弱的,不然周…… 于是江乔又煎了四个圆圆的黄灿灿的荷包蛋, 铺在葱油拌面上。 面端上桌,小只低头一看,荷包蛋盖在葱油拌面上, 还真像盖了个帽子。 “吃什么呢, 这么香。”陆衍从屋外走进来,顺手把帽子摘下来放在鞋柜上。 陆安吃成一个小花脸, 两腮还鼓鼓的, “吃的葱油拌面。” 陆衍扫一眼桌上,碗里的面条金黄油润, 点缀的配菜颜色鲜艳诱人,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还有吗?” “厨房还有, 你自个去打。”江乔道。 陆衍拿了个大海碗, 把剩下的葱油拌面都舀到自个碗里,葱香浓郁, 咸香味美,吃的十分过瘾。 江乔说,“部队没给你留饭吗。”咋吃的跟个饿死鬼似的。 陆衍嘴上不停, “部队食堂的饭, 哪有你做的饭好吃。” 像他这么机智的人,当然是选择回家吃啦。 “不过你回来的正好。”江乔道, “我正想问你,种子去哪里弄。” “种子?”陆衍道。 江乔说:“对, 我们昨儿个不是把院子给翻了一遍,我想在院子里种点菜,这么大块空地,总不能浪费吧。” 种菜的事, 可难倒陆大参谋长了。 他要是会,之前院子里就不会长满了等腰高的杂草。 陆衍想了想,“你可以去问问刘大嫂,咱们军属院里,就属她们家的院子打理的最好。” 江乔想起刚进军属院的时候,看到的种满瓜果蔬菜的小院,“是巷子入口第一家吗?” “对。” 午后休息了一会,趁着太阳刚好躲到乌云后面,江乔就出门了。 刘大嫂家离陆家很近,步行用不到十分钟。 江乔刚走到刘大嫂家门口,就看到她戴着个草帽,弯腰在院子里劳作的身影,喊了一声,“刘大嫂。” 刘大嫂直起腰,看到江乔,眼里闪过一抹惊喜,“是小江啊,站外面干嘛,快进来说话。” 江乔走进院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棚架,上面缠绕着身上带刺,顶部开黄花的黄瓜和绿色的豇豆,沉甸甸的果实将架子都压弯了,稍一踮脚就能够到。 走两步,肥沃的红色土地被篱笆隔成一块块,茂盛的蔬菜把田地遮得严严实实,这块种着红色的小番茄,那块种着翠绿的生菜,那块种着红艳艳的樱桃萝卜…… 江乔看着不禁心生羡慕,刘大嫂这院子,打理的真好啊。 刘大嫂摘下黄瓜,放到水龙头底下洗净,用衣角擦干,“尝尝。” 江乔接过黄瓜,咬一口,鲜嫩爽脆,汁水四溢,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嫂子,你种的黄瓜真甜。” 刘大嫂爽朗一笑,“也是因为这里气候好,雨水多,阳光充足。”又道,“对了,小江,你找我有啥事,是要找我去赶海吗?” 江乔不好意思道,“不是的,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嫂子你要点种子,我也想在院子里种菜。” 刘大嫂一拍大腿,“害,我还以为啥事呢,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菜种去。” 她边进屋,边不住感慨,她果然没看错,小江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这才来几天呢,就知道打理院子了,而且种的还不是那种不实用的花花草草,而是能吃的瓜果蔬菜。 海岛上,在内陆十分值钱的海鲜不值钱,反倒是肉跟蔬菜金贵不少。 刘大嫂不禁想起周安国团长家的媳妇李甜甜,随军都两年了,他们周家的院子,还是草长得比人都高。 刘大嫂拿了种子出来,“小江,这是黄瓜、茄子、韭菜、番茄……的种子,也好种的很,可以直接洒到土里,也可以先用湿毛巾发了芽,再移到土里,要有啥不懂的,你随时来找我。” 江乔拿着一包沉甸甸的种子,感激道,“嫂子,你给我这么多种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 刘大嫂摆摆手,“谢啥,我家种子多的是,放着也是放着。” 最后还是在盛情难却下,拿了几篮子刚摘的新鲜蔬菜,江乔才告别了热情的刘大嫂。 江乔一手挎着两个装满蔬菜的篮子,刚走出刘大嫂家的院子,就撞上了范玲。 范玲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江乔一会,又瞪了她一眼,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留下江乔站在原地,满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惹你了? 范玲怒气冲冲地跑回家,用力把门摔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黄胜正坐在红木沙发上看报纸呢,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你咋了这是,谁又惹你了。” 范玲:“你猜我刚才看到啥了。” 黄胜:“我哪知道,见着鬼了?” 范玲斜他一眼,“呸呸呸,大白天的,我啊,见到陆参谋长的爱人,江乔了。” “见到就见到呗。”黄胜道,“人家就住我们家隔壁,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要是哪天见不到她了,才稀奇呢。” 范玲也不打哑谜了,“我看到江乔从刘大嫂她家出来,还拎着两大篮子的蔬菜,一看就是刘大嫂给她的。” 黄胜没懂范玲那些弯弯绕绕,“然后呢?” 范玲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啧了一声,“你也不想想,江乔才来几天啊,就巴结上了刘大嫂,刘大嫂还送她那么多自家种的蔬菜,得有多喜欢她啊。”她顿了顿,“刘大嫂是谁,是赵师长的爱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枕边风,万一赵师长退了……” 最后几个字,范玲说的很小声,但落在黄胜耳里,却如同惊雷一般。 他面色铁青,咬牙道,“真想不到啊,一定是陆衍唆使的,江乔她刚来,又是个女的,她懂啥,一定是陆衍教她,让她去巴结刘大嫂。”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拆穿阴谋的喜悦和自得感。 * 江乔回到家,陆衍扫了眼她胳膊上挂着的两个满满当当的篮子,“你去菜市场了?” 篮子里放着樱桃萝卜、黄瓜、豇豆、茄子、西红柿,个顶个的水灵。 “不是,这都是刘大嫂给的。”江乔跟小只说,“等会我给你们做火山飘雪和酸甜萝卜吃。” 酸甜萝卜小只知道,但是火山飘雪又是什么? 陆康道,“妈,火、火山飘雪是啥?” “等会你就知道了。”江乔走进厨房,不一会,端出一盘酸甜萝卜,还有一盘‘火山飘雪’,“这个,就叫火山飘雪。” 陆安和陆康、陆珊凑过来,一看,豁,什么火山飘雪,不就是糖拌西红柿嘛。 红艳艳的西红柿切成片,再洒上白糖,就像火山上面飘着雪一样。 陆衍乐了,“糖拌西红柿都能叫做火山飘雪,那豇豆角炒茄子和苦瓜呢,又有什么别名?” 江乔不假思索地道,“田园剑客。” 陆安用竹签叉一块火山飘雪放在嘴里,西红柿略带酸味,被白糖激发出丰富的口感层次,又沙又甜,汁水四溢,“那咱们啥时候能吃到田园剑客啊?” “等院子打理好。”江乔望向陆衍,“刘大嫂给了我一大包种子,有南瓜、黄瓜、茄子、番茄……等会我两就去把院子收拾一下,早种早收获。” 虽然现在家里的院子还是光秃秃的,但江乔已经能想象到,不久后自家院子像刘大嫂家的院子一样,种满瓜果蔬菜的盛况。 说干就干,下午四点半,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两人就开始在院子里种菜了。 他们家的院子没有刘大嫂家的那么大,所以江乔决定顶上搭蔬菜棚架,棚架下面种菜,中间留一条能过一人的道,有多余的位置,就安上木头槽子,木槽里也可以种一些像白菜、小油菜这种生长周期短,一年四季都可以种的蔬菜,充分利用空间。 陆衍木工活好,他负责搭棚架和木头槽子。 江乔领着陆安、陆康和陆珊在翻过的地上播种,头一回干农活,小只很新鲜,一点都没喊累,反倒干得十分起劲。 就是干着干着就走神了,陆安这小子,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一家人从天色发亮忙到天蒙蒙暗,才算忙完一小半。 两大小进了屋,隔壁院子里,范玲和黄胜才鬼鬼祟祟地从屋里出来,上下打量着陆家刚搭好的漂亮整齐的棚架。 黄胜啧声道,“我说隔壁家干啥吵吵嚷嚷的,一下午不得消停,原来是在院子里种菜。” 范玲望着陆家院子里那一垄一垄的菜地,酸溜溜地道,“刘大嫂真是偏心,之前我也找她要过种子,她就给了我几颗,你再看看陆家的菜地,能种这么一大片,可想而知,她到底给了江乔多少。” 黄胜心说,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找刘大嫂要的种子的,你找她要一大堆种子,还说种出菜以后要拿去菜市场卖,刘大嫂怕你‘与民争利’,太过分,才给了你几颗打发你的。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是道,“刘大嫂刚给的种子,隔壁那两口子就种上了,啧啧啧,这马屁拍的,那两人简直就是马屁精。” 范玲恶狠狠地接道,“对,就是马屁精。” * 又忙了两周的时间,家里的院子总算规整好了。 长得快的蔬菜,像白菜,都已经长出了绿色的小苗,木头槽子里的绿豆芽,也吐出了浅绿色的嫩芽,有些蔬菜哪怕还没发芽,但看着那鼓起一个小包的土壤,也甚是喜人。 江乔望着院子,感受着微风,不时抿一口自己泡的薄荷茶,惬意得很。 “小江,小江。”刘大嫂在院子外喊了几声。 “哎,嫂子。”江乔把她迎进来,“啥事这么急,你额头都出汗了。” 说完,给刘大嫂倒了一杯薄荷茶。 刘大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汗淋淋的,大下午的,天气闷热,又是从外头赶回来,难怪出了这么多的汗。 她接过江乔给的茶,喝了个干净,一口下去,浓郁的薄荷味从舌尖直窜鼻腔,仿佛燥热都被赶走了,咂咂嘴,“小江,你这是什么茶,挺好喝的,还解暑。” 江乔说,“这是薄荷茶,就是拿薄荷叶加白糖泡水。” 刘大嫂说,“难怪呢,味道清凉甘甜,比那劳什子苦丁茶好喝多了。” “苦丁茶?”江乔问。 “对,岛上盛产的一种茶,苦的不行,但我们家老赵可爱喝了,说是清热解毒,还能提神。”刘大嫂道。 江乔吐了吐舌头,“怎么听起来比黄连泡水都苦。” 刘大嫂意味深长地道,“我给你一包,你尝尝就知道了。”她第一次喝这种茶的时候,被苦得不行,差点吐出来。 “对了,嫂子,你来找我有啥事吗?”江乔道。 刘大嫂一拍大腿,“瞧我,跟你聊着聊着就忘了,我来找你,是有好事的。” 江乔逗趣道,“啥好事,天上掉馅饼了?” 刘大嫂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快跟我走,晚了好的馅饼就给别人挑走了,对了,记得拿两个大袋子,不然不够装。” 江乔进屋拿袋子,小只跟出来,围着刘大嫂,“刘奶奶,我们也想出去玩。” 刘大嫂笑道,“好好好,你们也跟着一起去。” 刘大嫂带着江乔和陆安、陆康、陆珊出了军属院,一路西行。 江乔说,“嫂子,我们这是要上哪去,你总该解开谜团了吧。” 刘大嫂道,“小江,你刚来不清楚,海浪岛气候宜人,特别适合种植水果,每年的各个月份,都有不同的水果成熟,这时候咱们岛上委员会就会组织人手,将成熟的水果摘下来,分给部队的士兵,还有军属院的家属和岛民们,七八月份,正好是菠萝蜜和水晶石榴成熟的季节。” 她指了指路边十来米高的黑褐色大树,“这个就是菠萝蜜树。” 江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菠萝蜜树的枝桠上看到被采摘的痕迹,还有一些青色的、还未长成的菠萝蜜,稳稳当当地挂在枝头。 陆安仰着头,看着菠萝蜜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刘奶奶,菠萝蜜好吃吗?” “好吃,又香又甜,为啥叫菠萝蜜,因为它比蜜都甜。”刘大嫂道。 陆康歪头,“那、那什么是水晶石榴,长什么样?” 刘大嫂笑着说,“水晶石榴啊,长得可好看了,大概拳头这么大,外面是白中带红的果皮,里面都是红色的石榴籽,石榴籽晶莹饱满,就跟红水晶,红宝石一样,所以才叫水晶石榴,而且味美酸甜,保证你们一吃就停不下来。” 江乔忍不住感慨,住在岛上真是幸福,一年四季都有好吃的水果。 对了,还有免费的海鲜。 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早知道早点来随军了。 说话间,就到了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的地方,那是一块由打谷场改成的大空地,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你们可算来了。”陆衍从人群中走过来,他那出众的身高,还有独特的气质,十分显眼。 “你怎么在这。”江乔愣了一下。 “我从部队回来,就来这了,我想着今天是领水果的日子,你们应该会过来,就提前到这等着了。”陆衍道,“要是没来,我也顺带把水果领回去,省得你又跑一趟。” 他瞥了江乔一眼,“再说了,我不来,你们两个女人,外加个小孩,哪里拎得动这么重的水果。” 赵师长背着手走过来,“他啊,一开完会,就拉着我往这边赶。” 刘大嫂挪耶道,“真是心疼媳妇。” 陆衍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快去领水晶石榴和菠萝蜜,再不去就没得领了。” 几人刚排进队伍,江乔耳边就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男声,“江乔?!” 江乔望过去,就看见了穿着蓝白色海军服的周安国,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见到周安国,只能说,世界真小。 周安国中等身量,国字脸黑皮肤粗眉毛,长相硬朗,十分符合时下的审美,只可惜那闪烁的眼神,破坏了他眉目间的那股正气。 许久不见周安国,江乔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见这个曾经的相亲对象了,是六年,还是七年八年? 江乔愣神一会,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陆衍搁心底骂一句,脸色肉眼可见地臭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是老周啊,咋不见你媳妇呢?” 周安国喊一声,“甜甜。” 李甜甜从队伍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拎着东西,眉眼相似,七岁上下的小孩,一男一女。 周安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这是我媳妇,李甜甜……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佳言、佳美,他们两是龙凤胎,你还是第一次见吧?” 龙凤胎确实是第一次见,周佳言长相随他亲妈,细长脸,白皮肤,很是文质彬彬的一个小男孩,周佳美则随周安国,跟周安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国字脸,黑皮肤,这幅长相在男人身上算是硬朗,放在周佳美身上,委实说不上漂亮。 李甜甜,江乔还是见过几面的。 她跟周安国还有李甜甜,都是京市人,虽然不住在一个胡同,但也是相邻的,父辈之间相互熟悉,从小到大,略有耳闻。 年轻那会,谁不知道,帽儿胡同江家的闺女和菊儿胡同李家的闺女,那是出了名的两朵花。 江乔出名,是因为她长相出众,自身能力也强,又做了纺织厂食堂的大厨。 而李甜甜出名,却不那么上得了台面了。 李甜甜比她们都要小几岁,今年堪堪二十,花一样的年纪,那般出众的样貌,却做了周安国的二婚妻子,当了两个孩子的后妈。 十里八街的,谁不搁心里说一句,她糊涂呢。 李甜甜看见江乔,瞳孔微微一缩,“江乔姐,你也来随军了啊。” 不对劲啊,按照书里的剧情,江乔随军应该是五年后的事,怎么这次,她会提前来随军呢? 此李甜甜非彼李甜甜。 现在的李甜甜,其实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一抹幽魂。 二十一世纪的李甜甜熬夜猝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九七七年,而且穿越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海岛年代文的里。 这本海岛年代文描写的是女主江乔和男主周安国的爱情故事。 女主江乔嫁给了二婚的男主周安国,周安国是团长,不仅相貌英俊,而且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他把女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江乔说要买风扇,周安国一声不吭,买了四台。 江乔说要买化妆品,周安国一声不吭,将百货商店的半个柜台都包了。 江乔懒得洗衣服做饭,周安国也宠着她,一个大男人,每天从部队回来给她买菜做饭。 一个男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这在现代也是十分少见的,更何况是如今了! 更别说周安国跟前妻生的龙凤胎,江乔的继子和继女,周佳言和周佳美了。 两人十分孝顺,特别听江乔的话,而且日后一个成为了研究某弹的科学家,一个是电视上的大明星。 江乔走到哪,就风光到哪,更是享福一世。 上辈子只是一个小职员的李甜甜,回忆起里所描述的,江乔那奢靡的生活,那无处不在的鲜花和掌声,眼里就是止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这么好的男主,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能便宜女主呢?! 她相信,老天爷让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让她顶替女主,过上幸福人生的。 于是李甜甜利用自己‘先知’的优势,先是在江乔跟周安国相亲的时候,然后又找人在白雅芬耳边散布谣言,说什么‘妹妹先嫁人,哥哥就不好娶妻了’,又各种传周安国的坏话,比如‘是个二婚头’‘已经和前妻生了一对龙凤胎’到江乔耳朵里。 两人果然黄了。 趁着周安国黯然失神的时候,她趁虚而入…… 想到这,李甜甜得意地斜了一眼江乔。 你是女主又怎么样,现在安国还不是我的丈夫,未来的科学家、大明星,佳言和佳美还不是我的继子继女。 江乔被李甜甜突如其来的眼神斜的一脸懵,说话就说话的,好好的,用这种得意的眼神看着她干嘛?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把几个大人都吓了一跳。 周佳美一脸慌张的看着李甜甜,磕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刘大嫂不赞同地道,“小李,佳美才多大,你就让她拿这么重的东西。” 周佳美手里提着半个菠萝蜜,外加两斤水晶石榴,她一个七岁的小孩,哪里拿得动。 周佳言抢着说,“是我跟妹妹主动要帮妈拿的,刘奶奶你不要怪她。” 李甜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是一副抱歉的模样,“刘大嫂,你也知道的,我身子骨弱,不光安国心疼我,佳言和佳美也不舍得让我提一点重物。” 刘大嫂噎了一下,心说,再弱,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帮你拎这么重的东西吧? 不过跟李甜甜不熟,这话她到底没有说出口。 刘大嫂不说,一旁跟着一起排队的范玲却是个‘快言快语’的,“你身子骨是挺弱的,不然周团长也不用帮你做饭,还让警卫员天天给你送饭。” 自家男人做饭给自己吃的事,李甜甜一向是引以为荣的,放眼望去,整个军属院,哪家的男人能像周安国一样,风雨无阻,一日餐地做饭给她吃,哪怕有事耽搁了,也会让警卫员给她送饭的。 19 插队 哎呀,孕妇动手打人啦 她甜蜜地笑道, “范嫂子,你也可以让黄团长跟我们家安国学两招,他做饭很好吃的, 尤其是海鲜, 每天都变着花样做,生怕我大老远从京市过来, 吃的不习惯。” 黄胜好好排着队, 突然被点名, 还是点名他向周安国学习做饭。 做饭? 呵呵。 他撇了撇嘴,“我这双手是拿钢枪的, 不是拿锅铲的。” 被黄胜这么一怼, 周安国心里也挺不自在的,一个大男人,天天给家里的老婆孩子做饭,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要是自家讲讲, 还能当作是两口子之间的情.趣, 但是被李甜甜拿出来一说,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周安国冷下脸, “我们先走了。” 李甜甜说,“走那么快干嘛。”她还没在其他人面前, 好好炫耀一番呢。 毕竟整个军属院,会做饭的男人, 也就周安国一个! 别看那些军嫂天天说她不干活, 不做家务,不是个好女人,其实心里头不知道多羡慕她呢! 周安国顿了顿, “反正水果也领到了,别占地方,给后面的人腾位置。” 腾什么位置?刚才你跟江乔不说的挺欢的吗! 到底是原著里的官配,李甜甜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危机感,能让周安国少跟江乔接触,就少跟江乔接触,“那行,咱走吧。” 李甜甜跟周安国虽然走了,但队伍依旧很长。 江乔踮起脚望了望,少说还得排二十号人才能轮到她们呢。 小只早排的不耐烦了。 陆安拉着陆康,到一旁的大树底下看蚂蚁搬家,陆珊靠着陆衍的小腿,半阖着眼睛。 刘大嫂拉着江乔说话,打发排队的无聊,“小江,你吃过菠萝蜜和水晶石榴吗?” 江乔摇了摇头,“菠萝蜜没吃过,水晶石榴过年的时候家里买了一包,尝了个鲜。” 刘大嫂说,“那等会我分你两斤,你多尝个鲜。” 江乔摆摆手,“不用,嫂子。” 刘大嫂道,“没事,你甭跟我客气。” 分水果,也是按职级分的,赵师长是师长,他能分得的水果,要多上好几斤。 江乔婉拒再,拗不过刘大嫂,便答应了。 江乔在这跟刘大嫂说着话呢,殊不知自己也成为了别人口中的话题。 周彩凤远远打量着江乔,啧声道,“乖乖,真是一个大美人。” 江乔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左半边的长发编成一股小辫子,从额头弯过,拦住碎发不要跌入眉眼,在右耳后与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大辫子,搭在肩上,愈发显得她五官出众,气质清丽动人。 周彩凤长相也不差,鹅蛋脸,丹凤眼,所以她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夸奖江乔的话。 但方秀梅就不行了。 她大饼脸,塌鼻子,黑皮肤,整个人长得其貌不扬,平日里最嫉妒那些长得比她好看的军嫂。 不过大多数军嫂的长相也就是在普通人水准,虽说后来来了个李甜甜,长得格外好看,让她不免心生嫉妒,但李甜甜娇生惯养、不做家务、让周团长给她做饭……硬伤太多,方秀梅心里又平衡了。 这次新来的这个江乔,长得比李甜甜还要好看几分。 方秀梅撇撇嘴,酸道,“长得也就那样吧。” 也就那样? 这可真是个出众的美人,美人在骨不在皮,不说那出众的外表,就说那通身的气质,就是极难得的。 周彩凤不住感慨,刚才江乔和李甜甜站一块,江乔硬生生把李甜甜压了一头。 要不说,人就怕比较呢,李甜甜单拿出来看,也是一个艳压群芳的大美人,可站在江乔身边,却被衬得灰头土脸。 再瞧瞧这大空地上,多少人在偷瞄,要不是碍于陆衍在,眼珠子都能掉江乔身上了。 陆参谋长也是个酸溜溜的醋坛子,把那些偷瞄他媳妇的人,一个一个地瞪了回去。 周彩凤突然想起一码事,“不对啊,秀梅,你不是说江乔又黑又瘦又矮,丑了吧唧的,还说着一口方言,跟陆参谋长站在一块,长得跟他妈似的。” 方秀梅脸涨的通红,那都是她瞎编的,她也是偶然机会下,看到了江乔的一张照片,哪怕是黑白画质,也能看出绝对是个清丽脱俗的大美人,让她嫉妒不已,才编出了那样的瞎话。 她的颜值平时就是军嫂里垫底的,各家议论起‘丑媳妇’,保准有她的位置,她就想着,再编一个‘丑媳妇’出来,有人跟她一样其貌不扬,那被议论的,不就不止她一个了吗? 果不其然,那次电器风波之后,江乔的丑名远扬,军属院里家家户户闲聊的时候,都要把江乔的‘丑貌’拿出来提上一嘴,久而久之,还真没人记得方秀梅了,只记得钟灵毓秀的陆参谋长,那尚未随军的妻子,是个长相丑陋的无盐女! 方秀梅想的是很好的,可偏偏,老天不睁眼,江乔怎么这么快就来随军了呢? 真人一出现,她编的那些谎,就跟个气球一样,被针一扎就破。 方秀梅看着江乔窈窕的背影,恨的暗暗咬牙。 周彩凤见方秀梅不回答她的话,只是盯着江乔的背影,似要盯出一个窟窿来,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毕竟方秀梅也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以前没少编排其他军嫂的长相。 只得暗暗警惕,以后要离方秀梅远一点,赶紧岔开话题,“到我们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了。” 方秀梅的爱人是副营长,周彩凤的爱人是团长,两人的职级都不低,能分到的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的分量也多。 可这样方秀梅还是不高兴,她心里还在记挂着江乔的事。 凭啥呢? 凭啥有的人一出生,就得到老天的优待,获得那样的美貌,为什么那个天选之人不是她,她也想从其他人的眼里看到惊讶、迷恋的目光,而不是忽视、嫌弃和鄙夷。 越想,方秀梅就越酸,就像吃了一颗极青涩的梅子,从舌尖酸到了头发丝。 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哎呀!” 方秀梅本来心情就不好,正想叉着腰骂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怒气冲冲的吴来娣。 吴来娣比她还生气呢,自己走的好端端的,突然被撞了一下,来找事的? “你干嘛呢,方秀梅!” 方秀梅被唬了一跳,赶紧赔了笑,“不好意思啊,吴嫂子。” 吴来娣斜着眼睛,摸着高高耸起的肚子,“道歉有用的话,要公安干嘛。”伸出手,手心朝上,“快,赔钱。”她扶着腰,“你这么壮,我被你撞的腰都扭了,我可还怀着孕呢,都八个月了,万一有点闪失,你负责啊?快点赔我医药费。” 这真是说瞎话了,方秀梅瘦瘦小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而吴来娣又高又壮,站在那,一个人顶方秀梅两个。 方秀梅脸都青了,但吴来娣她惹不起啊,整个军属院里,谁不知道吴来娣就是个滚刀肉,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没有别人占她的便宜,更别提这回还是自个理亏。 方秀梅十分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咬牙道,“吴嫂子,这、这是给你的医药费。” 吴来娣一把抢过钱,塞进自己口袋里,给了方秀梅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然后就扭着粗壮的腰肢,准备加入排队的队伍里,她来的本来就晚了,别等会好的给别人先领走了。 方秀梅看着吴来娣的背影,越想越气,余光瞥见江乔,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她往前走两步,凑到吴来娣身边,“吴嫂子。” 吴来娣不耐烦地道,“干嘛。” 方秀梅道“嫂子,你现在才排队,前面还有这老些人呢,得排到啥时候啊,而且轮到你的时候,好的都给别人挑完了,只留下那些坏果、烂果,估计你都不屑的吃。” 吴来娣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谁让她贪睡,这个点才慢悠悠地过来呢,她伸出手,“那你把你的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给我。” 自个领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吴来娣呢? 方秀梅转了转眼珠,指着江乔的位置,道,“嫂子,你别急啊,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见那个女的没,那个是新来的军嫂,她排的位置靠前,就快到她了,你可以去插她的队啊。” 插队? 吴来娣一愣,这倒是个好主意,她不由得思索起可行性来。 见状,方秀梅继续鼓动道,“那个女人叫江乔,是刚来随军的军嫂,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而且性子又软和。”顿了顿,“不插她的队,插谁的队?” 吴来娣顺着方秀梅手指的地方,望了两眼,确实是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她想也不想地便上前一步,“起开!” 江乔排队排的好好的,突然听到一道蛮横的女声,然后一个五大粗的背影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她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刘大嫂便先替她出头道,“吴来娣,你怎么插队呢,还讲不讲道理了?” 吴来娣瞪一眼方秀梅,不是说没人帮她出头吗? 不过一个刘大嫂,吴来娣还不放在眼里,“我就插队了,咋地,有种你去找司令告状啊。” “你!”刘大嫂被噎的说不出话。 插队这种小事,闹到司令那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刘大嫂暗暗咬牙,吴来娣就是仗着没人愿意跟她斤斤计较,又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才在这军属院如此嚣张跋扈。 吴来娣得意地斜了刘大嫂一眼,心安理得地插在了江乔的前面。 躲在暗处的方秀梅看到这一幕,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 吵起来,闹起来,反正也是狗咬狗。 周彩凤用胳膊肘捅捅她的肩膀,“哎,你干嘛怂恿吴来娣插江乔的队啊,这下好了,两人万一要是吵起来可咋办。” 方秀梅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声嘀咕道,“吵起来才好呢,我巴不得她们吵起来。” 反正两个都是她讨厌的人,吵得越凶越好。 方秀梅看一眼周彩凤,“你不会要去劝架吧?” 周彩凤翻了个白眼,“我跟她们又没亲没故的,费那老鼻子劲干啥。” 倒不如在一旁看热闹哩。 大部分人都是像周彩凤一样想的,纷纷朝江乔和吴来娣投去八卦的目光,就连负责分发水晶石榴和菠萝蜜的军队干事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都等着看好戏呢。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耍猴儿不怕人多的,更是拱火道,“那新来的军嫂,你就让让吴嫂子吧,人家可是个孕妇。” 吴来娣听到有人向着她说话,更是骄傲地挺了挺肚子,仿佛顶着块免死金牌一样。 江乔把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勾了勾嘴角。 陆衍脸色铁青,满场搜寻起吴来娣爱人,团郑营长的身影。 吴来娣是个女人,又是个孕妇,他身为男人,不好跟她计较太多,有什么事,还是男人之间对话比较好。 陆衍攥紧拳头,眯了眯眼睛。 赵师长咳嗽一声,“你干啥呢。”咋一副这么危险的表情。 陆衍又瞪一眼吴来娣,心说,废话,我媳妇才刚来随军,就给她一个这么大的下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欢迎她来随军,万一给媳妇气走了可咋整? 他咬牙切齿地道,“没想啥,我就是想,过两天一团和团的大比武,我要好好跟郑营长交流一下。” 整个南海舰队,谁不知道陆衍身手了得,以前还得过全军大比武的冠军,郑营长若是落到了他手里,啧啧啧……赵师长真是为郑营长捏了一把汗。 陆衍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郑营长的身影,估计是躲起来了。 郑营长又不傻,一看到自家娘们有挑事的趋势,就立马躲了起来,有些事,吴来娣一个人能干,他要出面了,这事就不好解决了。 虽说,插队的事不太光荣,但吴来娣要真能插上队,也能早点领到好的菠萝蜜和水晶石榴,这对于他们家来说,也是十分实惠的。 反正有甜头拿,而且又不损失什么,量别人也不会跟吴来娣一个孕妇计较。 所以,郑营长心安理得地躲了起来。 陆衍没找到人,气没得出,瞪着眼,江乔看着好笑,拍拍他宽厚结实的肩膀,给他一个眼神,“没事,我来。” 刘大嫂小声提醒江乔,“小江,要不就算了吧,她一个孕妇,咱们也不好跟她计较,也就多等一会的事。” 刘大嫂平日里可没少吃吴来娣的亏,所以才会这样提醒江乔。 之前她在菜市场买菜,吴来娣也是插她的队,她不服气,要问责,吴来娣就开始装肚子痛,别人一看吴来娣是个孕妇,就都站在她那边。 不知道吃了多少闷声亏。 刘大嫂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江乔却不这么想。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何况这事就是吴来娣做的不对。 而且,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是退让了,以后一个性子软弱的标签岂不就死死地摁在了她身上,到时候谁都当她是个软柿子,谁都想来捏一下。 江乔咳嗽一声,扬声道,“吴嫂子。” 吴来娣正盘算着,领到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要怎么分配,丈夫跟婆婆肯定是要吃的,剩下的就全都给自己好了,正好补补身体,至于家里的个女儿,反正是个赔钱货,不吃也就罢了。 想的正美呢,冷不丁被江乔叫了一声,吴来娣没好气地道,“干嘛,叫叫叫,叫魂呢?” 面对吴来娣的冷脸,江乔却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笑靥如花,“吴嫂子,你插了我的队。” 两人一个黑黑壮壮,脾气粗暴,一个肤白貌美,性子温和,形成了鲜明对比。 尤其是江乔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像盛开的桃花一样,甜美动人。 不少围观的人心都软了,小声劝说道。 “吴嫂子,你就别插人家队了。” “就是,人家一个刚来的军嫂,人生地不熟的,欺负人家干啥呢。” 吴来娣眯起眼睛,双手叉腰,怒吼一声,“我就欺负她了,咋地,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光会打嘴炮,有种把你们的位置让出来给我啊,那样我就不插她的队了。” 一听这话,刚才还嘈杂不已的人群瞬间静声了。 毕竟都排了这么久的队了,而且天色又晚了,大家伙都赶着回家吃饭做饭。 帮着说几句话还行,但要是让她们出位置,想都别想。 吴来娣看着安静的人群,露出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得意地斜了江乔一眼。 当她不知道呢,这小贱人就是在大家伙面前示弱,想让别人替她说话,这样的小贱人,她不知道料理了多少个。 吴来娣这副模样,江乔倒是乐了,嗤一声,朝她扬起手。 在吴来娣眼里,江乔扬起手,就是要打她,她眼神立马变得警惕起来,“你要干嘛!”扬声道,“快来人啊,有人打孕妇啦!” 打孕妇?!! 这一声嘶吼,把人群又点热了起来。 这回大家都站在吴来娣那头,替她说话了。 “你怎么能对孕妇动手呢?” “就是啊,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对孕妇动手啊。” “不就多等一会的事,真小气。” 看着大家都向着她说话,吴来娣更得意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跟江乔道,“你动手啊,你敢动我,我立马倒地讹你,不让你赔个倾家荡产,我吴字倒过来写。” 闻言,江乔的手扬得更高了。 吴来娣扶着腰,肚子挺得高高的,眼角眉梢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她才不怕江乔动手呢,就江乔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打人会痛才怪。 大伙就见江乔的手高高抬起,看着十分用力地挥下,到吴来娣身上时,却是卸了力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吴嫂子,你说什么呢,我哪是那等动粗的人,我是提醒你,还怀着孕呢,别动气。” 切! 在场的不管是谁,心里都泄了气。 真失望,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躲在一旁暗暗观察的方秀梅,嘴角更是露出一丝鄙夷,没想到江乔就是个绣花架子,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一点脾气也没有。 她摇摇头,看来以后还是躲着吴来娣点,整个军属院,就没有能治她的人。 眼看就闹不起来了,方秀梅拔腿就想走。 江乔慢悠悠地道,“吴嫂子,你是孕妇,我让你插队,这没什么,可是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却不能代表排在我后面的人啊。” 方秀梅赶紧停下脚步,支起耳朵,难道还有后文? 吴来娣听懵了,“什么代表不代表的。” 江乔眨了眨眼睛,说,“你想啊,如果我让了你,我要多等一人才能领到菠萝蜜和水晶石榴,同样的,排在我后面的人,也要多等一人,才能领到菠萝蜜和水晶石榴。” “我是无所谓——”江乔拉长了声音,问排在她后一位,一个穿着黄色斜纹布,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嫂子,你愿意吗?” 再多等一位,她当然不愿意! 高马尾女人迟疑地摇了摇头。 江乔又问排在高马尾女人后一位的短发女人,“那嫂子你愿意吗?” 短发女人性格爽利泼辣,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 江乔又接连问了几个排在后面的人,得到的答案当然是一致的不愿意,她微微勾起嘴角,面上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对吴来娣道,“嫂子,我也不想的,但大家都不愿意,那我也无能为力。” 人性就是这样,在不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都是‘看客’心态,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呢,反正又不关她们的事,甚至还想煽风点火呢,可一旦触及到她们的利益了,那是寸步不让。 一时间,排在江乔后面的人,看着吴来娣的目光都变得不善了,再也没人说一句,孕妇就能插队的话了。 江乔伸出手,暗暗使了巧劲,“所以啊,请吴嫂子你,尊重一下排队规则,也尊重一下大家的意愿,‘委屈’一下,就别插.我们的队了。” 等吴来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出了队伍了。 吴来娣再傻,也知道她被江乔坑了,这回轮到她扬起手了,怒声道,“我打死你这个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小蹄子!” 江乔快走一步,躲到陆衍身后,巴着他的胳膊,只露出半张脸,扬声道,“哎呀,孕妇动手打人啦。” 陆衍看着她这副狡黠的小模样,微微勾了勾嘴角,用宽大结实的身躯将江乔牢牢挡在身后。 吴来娣哪是陆衍的对手,使足了浑身的劲,都碰不到江乔的一根毫毛。 江乔乐弯了眼,还嫌不够,继续挑拨道,“哎,吴嫂子,你不排队,也别影响其他人啊,你在这里影响我们,我们还怎么排队,大家可都赶着回家做饭呢。” 吴来娣破口大骂,“我影响谁了我,你们算什么,我告诉你,在这军属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奈何不了我,我今天就是要插这个队。” 这话一出,队伍一下安静下来,静得吓人。 祝团长、王司令的爱人、姜旅长的女儿……纷纷朝吴来娣投去不善的目光。 吴来娣也不是傻的,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得罪人了,赶紧捂住嘴赔笑,“我,我是说江乔,没说你们。” 祝团长道,“说我们也没关系,你爱插队就插吧。”顿了顿,“反正我们又不是天王老子,我们可管不了你。” 王司令的爱人幽幽地说,“也不用上报司令了,我们家老王也管不了你的事。” 20 死无对证 江乔就要背一辈子的黑锅了!…… 吴来娣这下是真的心慌了, 要得罪江乔,或者得罪一两个军嫂,那对她来说, 还真不叫什么大事。 但她这个地图炮,一下得罪了这么多人。 扫一眼队伍里, 一半都是比她爱人郑营长大或者平级的官, 吴来娣几乎要昏阙过去。 她顿时怂了,赔笑道, “我、我就是怀孕了,脑子不清醒,乱说话,你们别跟我计较, 我、我这就到最后头排队去。” 顶着大伙不善的目光, 吴来娣一步三挪地挪到队伍的最后去。 江乔幽幽地叹了一声, “吴嫂子,你要是老老实实排队,不闹这么一出, 现在早都排到你了,也不用耽误我们的时间。”嘀咕一句,“真是耽误事。” 人群里不知道谁接了一句, “就是,真是耽误事。” 又有人说一句,“有的人啊,就是仗着自个怀了孕, 才在这军属院里横行霸道。” 还有人嗤笑一声,“这话说的,谁不会怀孕啊, 我家母鸡都会下三个蛋呢。” 这些话被风吹到吴来娣的耳边,仿佛重重的耳光,扇得她脸都红了,她恨不得地上多一条一厘米的缝,好让她钻下去,逃离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 别人每说一句,就让吴来娣记恨江乔一分。 谁让这些事都是江乔惹出来的呢? 她恶狠狠地盯着江乔,几乎要把她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仇恨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盯着盯着,时间反倒变得快了起来,感觉没一会,就排到她了。 总算能领水果了,吴来娣兴奋地扶着腰,“菠萝蜜和水晶石榴呢?” “没了。”负责发放水果的女干事道。 “什么,没了?!”吴来娣斜着眼道,“你该不会是自己藏起来了吧,怎么可能没了呢!” 女干事指了指地上用来放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的报纸,空空的,“你自个瞧,就剩一点水晶石榴了,你爱要不要。”又说,“谁让你来晚了。”她也看不上吴来娣那样的泼皮,对她说起话来更是没有好声气。 吴来娣今天不能再惹事了,她忍着气,将最后剩的两个水晶石榴拎在手里,袋子轻飘飘的,还得朝着女干事赔笑说谢谢。 这股子气,她憋在心底,怎么也消不下去。 又准备瞪一眼江乔,却怎么也搜寻不到江乔的踪迹,但她在人群中却找到另外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方秀梅。 方秀梅领完水晶石榴和菠萝蜜,没急着走,还想再看看热闹,她挑拨出来的热闹。 这热闹是看到了,虽说不是她预想的方向,但总归有人吃瘪了不是? 她给吴来娣的五毛钱‘医药费’,就当是看戏的门票钱吧。 这样一想,方秀梅的心情瞬间变得舒畅了,也不急着走了,在那和一些同样领完水果的军嫂们闲聊,“你领的菠萝蜜比我的好点,看着黄,越黄的越甜。” “那你还比我多领两斤水晶石榴呢。” “水果吃多了也不好啊,容易上火。” “上火就上火呗,大不了煮一壶苦丁茶下火,就是苦了点。” “真羡慕方嫂子,来得早,领的水果又多又好。” 一个年长一点的军嫂皮笑肉不笑地道,“何止呢,秀梅家里人口少,就她跟朱副营长,这菠萝蜜和水晶石榴,能吃好几天呢,我们家就不一样了,一大家子人,就这点东西,回家分分就没了。” 方秀梅眼角跳了跳,什么叫她们家人口少? 自个随军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的事,整个军属院的人都知道,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方秀梅心里暗暗将这事记下了,不过当着大家的面,她可不好起冲突,毕竟还有吴来娣的前车之鉴在,只得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吴来娣就看着方秀梅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以为她聊的很开心,越看越是不服气。 明明是她挑唆自己去找江乔麻烦的,结果自己吃瘪不说,还得罪了一大堆人,她倒好,在这里和其他军嫂说说笑笑,联络感情。 敢情这好事全是她的,坏事全是自个的呗? 吴来娣越想越气,趁着方秀梅独自一人走的时候,撸起袖子,拦在方秀梅跟前,大声道,“把你的水晶石榴和菠萝蜜给我!” 方秀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见吴来娣来势汹汹,赶紧护住自己手里拎着的水果,“凭啥啊,我不给。” 吴来娣才不管呢,她是那种从不吃亏的人,在江乔身上吃了瘪,就得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快给我,不然我就告诉大家,是你让我去插江乔队的。” 方秀梅哪里愿意,虽说海浪岛气候好,水果不缺,但是菠萝蜜和水晶石榴也是很稀罕的,不然也不会统一收割给大家分放,错过了这批,要等明年才有这么好的水果吃了。 “我不给,你松手。”方秀梅扬声道,“是你自己蛮横不讲理,才去插队的,关我什么事,别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反正吴来娣已经得罪一大帮人了,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能作证的周彩凤也不在现场,方秀梅傻了才会承认。 这可把吴来娣给气炸了,她猛地抢过方秀梅手上的袋子,由于力气太大,袋子一下扯破了。 橙黄色的还散发着香气的半个菠萝蜜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色的泥土,果皮白中泛红的水晶石榴咕噜一下散了一地,有几个调皮的在地上滚几圈就不见踪影了。 方秀梅一个没注意,一脚就踩在了水晶石榴上,水晶石榴被踩的果皮裂开,饱满的红色石榴籽和泥土混在了一块,看着惨不忍睹。 “我的水晶石榴!”方秀梅看着这副‘惨状’,扭头死死盯着吴来娣,那模样似是要将她吃下去似的。 吴来娣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方秀梅一向胆小怕事,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哪里知道,菠萝蜜就算了,水晶石榴对方秀梅的意义可不一样。 水晶石榴是啥,可不单单只是个水果,石榴多籽,意味着多子多福,寓意着儿孙满堂,人丁兴旺! 方秀梅跟朱松两人结婚的早,距今已有八年了,膝下却连一儿半女也没有,前几年可以推说是因为聚少离多,可四年前方秀梅来随军,夫妻俩几乎是日日夜夜呆在一块,还是生不出孩子—— 军属院的人面上不说,私下里都在嘀咕,这两口子可能身体有问题。 八年了,生不出孩子,方秀梅也急啊,她偷偷去广城的大医院找医生检查过,报告证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她让朱松去医院检查,朱松不愿意,说男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有问题,要有问题,那也是女人有。 方秀梅一想,是这个道理,一定是那个医生错了,医院的机器错了,就是她自个的身体有问题! 于是又是各种去医院,拜访‘名医’,喝苦汤药。 还是没效果。 方秀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去求神拜佛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正好到了水晶石榴成熟的季节,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吃了水晶石榴,肯定能生小孩。 为啥?因为石榴籽多啊。 方秀梅病急乱投医,更是深信不疑,水晶石榴这么多石榴籽,匀一个给她,不求生儿子了,哪怕生个女儿也行啊,先开花后结果嘛。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满怀期待地来领水果了。 水晶石榴领到手,正准备回去美美开吃,或者供起来,早晚三柱香呢。 啪唧,就碎了一地。 这简直就是把方秀梅心里的念想往地上踩,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小孩了。 方秀梅能不气吗? 她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吴来娣,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吴来娣也不是吓大的,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了,骂骂咧咧道,“瞪什么瞪,要死啊你,你这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跟你家那口子一样没用。” 她越说越是起劲,扶着自个的腰,肚子高高挺起,“这么多年了,我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你连个屁都没生出来,你们老朱家,这辈子都后继无人了……” 吴来娣的话,就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往方秀梅心口上捅。 方秀梅是越听越气,双眼越听越红,于是恶向胆边生,猛地往吴来娣肩上推了一把。 吴来娣再高再壮,那也是个孕妇,她本来就没有防备,被方秀梅一推,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在地上,后腰正好硌在一块石头上,腰部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她侧倒在地,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住吸着凉气,面色白得跟纸一样。 方秀梅看着吴来娣裙子下溢出的一滩血,脸吓得比吴来娣都白,她眼神慌乱,眼珠子乱转,连忙摆手,“不、不是我干的!” 说完转身便跑了,没一会便没了踪影。 吴来娣看着空旷的路,吃了方秀梅的心都有了,她两争执的地方是在一条小路上,平时行人就少,现在又是饭点,家家户户都在飘炊烟,哪有人会注意到倒在小路上的她。 吴来娣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眼里都有了重影,等到身下都疼的麻木了,才被一个路过的行人发现,“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出大事了,这有人倒在路上!” …… 江乔回到家,按照刘大嫂教的法子,把菠萝蜜剥好,用盐水浸泡在碗里。 陆安用牙签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忍不住瞪大眼睛,“好好吃啊,比蜂蜜还甜。” 陆衍薅一把这小子的脑袋,“你吃过蜂蜜吗,就说比蜂蜜还甜。” 陆安呲牙咧嘴道,“那爸你就不能自觉点,搞点蜂蜜给我们吃。” 陆衍:“你想得美,上哪有蜂蜜给你供应,除非等到九月或者十月,有老乡进林子里掏蜂窝,那能从他手上买点,给你们尝尝鲜。” 陆安一想,如今八月了,九月不是快得很,伸出小指,“那我们拉钩。” 陆衍伸出小指跟他勾了勾,“拉钩拉钩。” 江乔笑道,“等有蜂蜜了,我给你们冲蜂蜜水喝。”想了想,道,“还能做蜂蜜小蛋糕。” “蜂、蜂蜜小蛋糕?”陆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妈,好、好吃吗?” 江乔说,“我也没做过,只不过之前去糕点店,看到有卖,不过做起来应该不难,吃起来应该是甜甜的蜂蜜味,还有蛋糕松软的口感。” 陆珊两眼亮晶晶,巴着陆衍的腿,“爸,快去弄蜂蜜吧,我想吃蜂蜜小蛋糕了。” 陆衍捏了捏小丫头的两个小啾啾,“小馋猫,你啥不想吃,水里游的,除了轮船不吃,啥你们不是吃了个遍。” 陆珊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这倒是,这几天她们是一天三顿都吃的海鲜大餐,要说给姥姥院子里的小伙伴听,能羡慕得他们流一地哈喇子。 陆衍塞了一个刚洗好,白中带粉的果皮上还沾着水珠子的水晶石榴到陆珊手里,“蜂蜜呢,暂时是没有的,先吃个水晶石榴垫垫。” 小丫头捧着水晶石榴,无从下嘴。 陆衍乐了,接过石榴,用手掰成两半,露出里头红润剔透,颗颗饱满,犹如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 陆珊用小手抓了半块石榴,一点一点地去揪石榴籽吃,味道酸酸甜甜,一吃就停不下来。 江乔看她吃着麻烦,拿了一个小碗,用勺子把石榴籽都拨下来。 红艳艳的石榴籽盛在白瓷碗里,煞是好看,陆珊捧着碗,吃得连嘴角都染上了红色的石榴汁。 江乔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该吃晚饭了,把碗和水果收了,“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行了,等吃完饭再吃。” 陆安扁扁嘴,“那今晚吃啥,还吃海鲜吗?” 这几天换着花样吃海鲜,虽说确实好吃,但也有点腻了,还是给自己的肚子一点空间吧。 江乔想了想,“吃椰子鸡。” “椰子鸡?”陆安吃过椰子,也吃过鸡,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两样东西一块煮是个什么味道,能好吃的到哪里去,“爸,椰子鸡好吃吗?” 陆衍:“没吃过。” 江乔愣了愣。 陆衍笑道,“真没吃过。”部队食堂弄的饭菜,都是以简便为主,哪里会弄那些汤汤水水的。 江乔:“那咱今晚就吃椰子鸡。” 她用菜刀把椰子劈出一个口,把椰子水单独倒在碗里,白色的椰子肉挖出来,切成一指宽的细条。 将椰子水和椰子肉都放进锅里,再将处理干净的鸡肉一起放入锅中,只加一点盐调味,不一会,空气中就弥漫着椰子的清香。 陆康深深吸了一大口,馋了,摸了摸小肚子,“妈,啥、啥时候可以吃啊。” 江乔:“等我调好酱料。” 按刘大嫂教的法子,酱油、醋、蒜末,再捞一勺椰子鸡汤浮起的鸡油,再挤一个小青桔,酱料就做好了。 酱料调好了,椰子鸡也煮好了,掀开锅盖,满屋子都是椰子混合着鸡肉的清香。 别说三小只和陆衍馋了,连江乔都饿得不行,用勺子一人给盛了一碗椰子鸡汤,“饭前一碗汤,美味又健康。” 椰子鸡汤味道鲜甜,十分爽口,鸡肉被椰子水煮过,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椰子清香,再蘸上酸酸咸咸的酱料,好吃的几乎要把舌头给吞掉了。 三小只吃得满嘴流油。 江乔乐了,跟陆衍说,“看来等会得给他们煮山楂水喝了,吃这么多,得消消食,不然晚上睡不着。” 陆衍扫一眼桌上摆着的小山堆一样的鸡骨头,“睡不着就绕着院子跑步,让他们憨吃,三个憨货。” 说是这么说,他下了一盘子青菜,“别光吃肉,荤素搭配。” 江乔弯弯嘴角,还得是亲爹,“你就惯着他们吧。” 青菜吸饱了鸡油,甜脆爽口,江乔觉得自己有八分饱了,但又忍不住吃了一碗青菜。 陆安抹了抹嘴上的油,“不能怪我们憨吃,谁让这个蘸料太好吃,酸酸的,特别解腻。” “酸,是因为里面加了青桔。”江乔说,“我也觉得这个青桔好,下回做清蒸海鲜,也能用这个酱料蘸,一样好吃,就是这个青桔不大好买,去菜市场偶尔才能碰到有人卖。” 陆衍想了想,说,“那咱在院子门口种两棵青桔树吧。”继辣椒树后,他又想种青桔树了。 江乔眼睛一亮,“好种吗?” “好种。”陆衍笑道,“青桔子树很好成活的,基本家家户户都种,所以菜市场才少有人卖。” 江乔:“那明天我去问问刘大嫂,看她家有没有青桔子树的树苗,我挪一棵回来……” “小江,小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江乔话音刚落,刘大嫂就急匆匆地跑进来,“不好了,出大事了!” 刘大嫂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江乔扶好她,给她顺了顺气,“嫂子,你别急,慢慢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呢。” 刘大嫂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会才道,“吴来娣,吴来娣她难产了!” “啊?!”江乔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我下午见她那会,不还好好的。” 何止好好的,简直中气十足,不然哪有力气插队和骂人啊。 刘大嫂道,“反正她就是难产了,情况看起来很严重,现在都住进医院了。” 说完,她顿了顿,看了江乔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乔:“没事,嫂子你说。” 刘大嫂犹犹豫豫地道,“……现、现在外面都在传,是你害吴来娣难产的,听说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倒在一条小巷里,身下全是血。”顿了顿,“大家都说,吴来娣□□的队,你怀恨在心,所以趁着没人,推了她一把……” 陆衍怒斥道,“胡说!我们从领水果的地方出来,就直接回家了,她哪有时间去推吴来娣,这不是胡扯吗!” 刘大嫂说,“我也不信,但……” 但没法子,外面就这样传的,毕竟下午江乔和吴来娣确实起了冲突,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 江乔换上鞋子,“没事,是非黑白,自在人心,她在医院是吧,我现在过去看看。” 陆衍赶忙说,“我陪你去。” 陆安举手,“我也去。” 陆衍:“别捣乱,这是正事。”蹲下来,看着陆安,“我和你们妈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是老大,你能不能照顾好弟弟妹妹。” 陆安心中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大声应道,“能!” 陆衍:“那就好,弟弟妹妹们就交给你了。” 陆康和陆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从陆衍和江乔、刘大嫂的脸上看出来,事情似乎很严重。 陆康抿了抿嘴,“爸、妈,你、你们放心,我不会在家添乱的。” 陆珊仰起可爱的小脸,巴着江乔的腿,“但是你们要快点回来哦。” 江乔心一软,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放心。” 时间不等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他们便出发了。 到了医院,郑德胜郑营长和他妈,吴来娣的婆婆孙红丽已经在产房门外了。 吴来娣生的三个女儿缩在郑德胜身边,像三只小鹌鹑似的。 还有一些或担心或看热闹的人,也聚集在产房门外,看着江乔一行人的眼神很是复杂。 看到江乔,孙红丽就跟发了疯似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的几乎把她的手抓出三道红痕,“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推的我儿媳妇,乖乖哦,我郑家三代单传的金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郑德胜虽然没说话,但看着江乔的眼神也是十分的痛恨。 吴来娣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重男轻女的郑德胜和孙红丽母子两对这第四胎满怀期待,孙红丽甚至已经默认了这就是个儿子。 毕竟,都生了三个闺女了,总不能开了三朵花,都不结果吧? 不过郑德胜不屑于跟一个女人计较,伸出右手食指虚点了点陆衍的胸口,眼神凶狠,意思很明显,要是他儿子有什么事,必找陆衍算账。 江乔把孙红丽的手甩开,“大娘,不是我推的吴来娣,我出于人道主义来看看她,你怎么乱诬陷人。” 孙红丽咬牙切齿地道:“不是你还有谁。” 方秀梅躲在人群中,她推了吴来娣,惹了事,觉得大事不好,赶紧躲回家里,本来以为郑家很快就要来找她算账,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们把罪魁祸首误认为江乔。 方秀梅心中暗爽,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最好让吴来娣难产死在医院里,这样就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是她干的,江乔就要背一辈子的黑锅了! 21 女停 真这么想要儿子的话,不如你们自…… 江乔能够确定不是她推的吴来娣, 但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吴来娣平日里这么招摇,肯定惹了不少人。 对她怀恨在心的人很多,嫌疑人还真不少。 陆衍:“我和我家的三个小孩可以作证, 我媳妇领完水果就跟我一块回家了,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推吴来娣。” 孙红丽啐了一口,“你们都是一家人,当然向着她啦,你们的证词不作数。”她瞪着江乔的目光恨不得把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 咬牙道,“你等着,我的金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一定报公安抓你。”又瞪一眼陆衍, “你也跑不了,我要去找司令,找首长, 不扒你们陆家一层皮,我孙字倒过来写。” 江乔想了想, “大娘, 你怎么就确定吴来娣一定是被别人推的?万一是她自己摔倒的呢?” 郑德胜破口大骂,“怎么可能是她自己摔倒的, 来娣身子骨不知道多好,怀孕了每天都能洗两大盆衣服, 买菜做饭一点都不耽误。再说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不止来娣一个人的脚印,菠萝蜜和水晶石榴滚了一地,被踩的稀巴烂,要么是你这个贼人恶意报复踩烂的, 要么是你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踩到的。” 郑德胜是侦察兵出身,又是营长,观察力还真不俗。 不过……脚印? 江乔眼睛一亮,“郑营长,既然有脚印,那不妨对比一下,我没去过那条小巷,肯定没有我的脚印。” 这倒是,郑得胜犹豫了一阵,“那条小巷虽然人少,但不代表没有其他人经过,脚印都混在一块了,后面我们一帮人去救来娣的时候,把脚印又踩了一遍,再说了,你就不会特地换上大一码或者小一码的鞋子作案吗,反正你的嫌疑最大,只有你跟来娣起过冲突。” 郑得胜话音一落,围观人群看着江乔的眼神又变了,不少人在旁边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江嫂子看着漂漂亮亮,柔柔弱弱的,心肠居然这么狠。” “是啊,不就插个队,她居然害得郑营长没了儿子。” “郑营长和郑营长他妈多喜欢男孩子,他们郑家盼着这个儿子不知道盼了多少年。” 真正的始作俑者方秀梅躲在人群中,被这些话臊得脸颊通红。 江乔充耳不闻,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鞋印,确实可能相同,也有可能作假,但是郑营长你说过,现场菠萝蜜和水晶石榴滚了一地,被踩的稀巴烂——” 她拉长了声音,“那么,看看谁的鞋底踩有菠萝蜜和水晶石榴混在一块的泥,那谁就是真正推了吴嫂子的人。” 她眨眨眼睛,“对了,郑营长,你说你们一帮人去救吴嫂子的时候,把地又踩了一遍,只要去掉这些救吴嫂子的人,剩下的脚底有水果泥的就是凶手,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说罢,她坐在椅子上,露出鞋底,鞋底只有一点尘土,压根就没有水果泥。 孙红丽,“你是不是换过鞋了。” 江乔笑,“我这一整天穿的都是这双鞋,不信阿姨你可以去问问下午领水果的人,很多人都能替我作证。” 郑德胜:“万一你洗过鞋了呢。” 江乔更乐了,“郑营长,你要是这么想,那真正的犯人可就乐开花了。” 郑德胜愣了一愣,眼神凶狠,“真不是你,那会是谁?” 陆衍扫了一眼人群,“郑营长,孙大娘,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凶手会重新回到案发现场,既然那个人推了吴嫂子,想必她会过来看看,吴嫂子现在怎么样了。”他走到一个男人面前,盯着他,“看看她会不会流产。”又走到一个女人面前,“看看她能不能起身,指证凶手。” “扑通”一声,方秀梅脚一软,瘫坐在地,眼神慌乱。 江乔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眯了眯眼睛,“方嫂子,你紧张什么,不会是你做的吧?” 方秀梅紧张地说不出话,磕巴道,“我、我……” 郑德胜快步走到方秀梅跟前,用力抬起她的脚,鞋底果然有黄色的菠萝蜜果肉,因为鞋缝宽,还嵌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石榴籽,这简直就是铁证。 郑德胜紧咬后牙槽道,“方秀梅,你给我解释解释!” 方秀梅被吓得一个哆嗦,灵机一动,狡辩道,“今天发的就是菠萝蜜和水晶石榴,就不允许我拿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踩到了啊。” 孙红丽呸了一声,“呸,当我们都是傻子啊,说这种胡话谁信,还踩到了,一踩踩两啊?” 她一把抓住方秀梅的胳膊,扯着她往外走,“你不承认是吧,好,跟我去公安局,把你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的,看你承不承认。” 方秀梅彻底慌了,这才一五一十地道,“大娘,我是无意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我真的就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谁让她骂我是不下蛋的老母鸡。”她喃喃道,“是她自己没站稳,所以才摔倒在地的……” 孙红丽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拽她的头发,“你赔我的金孙,赔我的金孙!” 方秀梅捂着脸,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内疚了,还是被打疼了,痛哭出声,但是在场的没一个人可怜她。 只能说她是自作自受。 孙红丽还不解气,扬起手,就想扇她。 就在这时,医生和护士出来了,“哪位是病人的家属,病人没事,只是失血过多。” 吴来娣到底身子骨健壮,孕期营养也好,只是出血过多,以后子嗣上比较艰难罢了。 孙红丽和郑德胜那还顾得上方秀梅,快步走到医生跟前,紧张地问道,“那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事?” 郑德胜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都说七活八不活,我可怜的儿子啊。” 医生愣了一下,很少见到这种产妇大出血,对产妇不闻不问,光问孩子的家属,“孩子没事。还有,儿子?产妇生的是位千金啊。” 护士接嘴道,“刚上秤称了一下,才两斤半,跟小猫崽子似的,接回家了记得给产妇和孩子都好好补充营养。” 方秀梅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谢天谢地。” 管什么男孩女孩,只要母女平安就行,反正人没死,难不成公安真抓她一个军嫂进去蹲局子啊。 “谢,谢你妈个头。”孙红丽给方秀梅又是一个耳刮子,“你就盼着我们家生女孩是吧。” 她用手捶着腿,哭嚎道,“老天爷啊,你这是要亡我们郑家啊,得胜都快四十了,还没有儿子,我们老郑家要断根了。” 郑家大女儿,郑招娣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奶奶的袖子,小小声道,“奶,没有弟弟也没关系的,我跟妹妹们都会孝顺你跟爸和妈的。” 郑德胜没理她,嘀咕一句,“孝顺,能指望你个丫头片子孝顺嘛。” 孙红丽翻了个白眼,“十个女九个贼,出嫁女回家都是拿东西的,嫁了人,那就是别家的人,指望不上的。” 儿子泡汤,郑德胜不知道怪谁好,只能迁怒三个女儿,怒骂道,“三个不中用的,给你们三个起名叫招娣、盼娣、念娣,连个弟弟都带不来。” 老二郑盼娣用细的跟芦柴棍一样的手抹着眼泪,“对、对不起,爸。” 江乔看她瘦瘦小小的,头发枯黄干燥,像只小猴子似的,忍不住心生怜悯,帮嘴道,“给孩子取名叫招娣、盼娣、念娣没有用,真这么想要儿子的话,不如你们自己改名叫个迎娣、想娣、盼儿啥的,可能作用还大点。” 江乔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想要儿子,就给自家女儿改这种名的人了, 以后上学了,老师问全班同学,爸妈为什么给他们取这样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叫国庆的同学说是因为出生在国庆,叫耀祖的同学说家里人想他光宗耀祖,叫雅馨的同学说是盼望她成为一个文雅德馨的好女孩…… 轮到招娣她们了,老师问,你们的名字是咋来的呀,有什么美好的寓意呀? 她们三个怎么回答? 说是因为她们爸爸奶奶想要儿子、孙子,所以才给她们取这样的名,希望她们能够带来弟弟。 这样她们三个以后在同学面前如何自处? 孙红丽瞪一眼江乔,“呸,你才改名叫迎娣、想娣。” 自己都觉得这两个名字难听,不想叫了,还硬生生给孙女们取这样的名。 江乔都懒得搭理她,掉价。 一个叫福婶的军嫂看了看孙红丽,又看了看江乔,讪笑着上来打圆场,接过护士怀里的女婴,“乖乖,长得多俊啊,小脸白白的,眼睛也大,以后一定出落成个大美人。”把女婴递给孙红丽,“她奶奶,来,取个名吧。” 另一个军嫂笑着凑趣道,“叫小敏吧,聪敏。或者婉仪,温婉可人。” 两个军嫂的本意是想拉近孙红丽和她孙女的感情,给个台阶,总不至于再取个什么娣什么娣的名字了吧? 没想到孙红丽完全不领情,因为是女孩,她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像赶苍蝇似的挥手,不耐烦地道,“拿走拿走。” 福婶尴尬地收手,理了理女婴身上的蓝色襁褓,“郑营长,要不你来取名吧?” 郑德胜皱了皱眉头,“叫……就叫女停吧,以后别再生女儿了。” 女停? 得,合着白说了。 福婶也没招了,把襁褓直接往护士手里一塞,反正又不是自家孩子,以后孩子长大了,怨的也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做奶奶的。 关她什么事? 吴来娣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觉得下身一阵轻松,满怀欣喜地以为自己生了个儿子,振奋道,“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感情这一家三口都是重男轻女的呗?护士尴尬地把襁褓递给她,“你生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女儿?!”吴来娣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差点昏阙过去,半晌才回过神,抹着泪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岛上生女儿的人不少,只生一个女儿的那也是有的,听了吴来娣的话,大伙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合着生女儿就是命苦呗? 吴来娣哭了一会,抬起头巡视一圈,指着方秀梅,愤怒地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推我一把,我怎么会生了个女儿。”她望向医生,“医生,我要报公安,你给我作证,就是因为她,我才生的女儿!” 医生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位产妇,你冷静点,严格来说,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性别已经决定了。”看一眼郑德胜和孙红丽,“而且生男生女主要是取决于父亲。” 吴来娣也知道她这话说的很离谱,但现如今也只能推到方秀梅身上了。 别看她对外横得很,其实就是个窝里怂,因为生不出儿子,连带着三个女儿在家里过得都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天天被孙红丽当牛做马地使唤。 但她还是头一回听医生说,生男生女是取决于父亲的,不由得愣了一下,望向郑德胜。 郑德胜瞪了她一眼,吴来娣顿时怂了,小声抽泣。 江乔都懒得看这两夫妻的眉眼官司,“郑营长,现在可以确定不是我推的吴嫂子,那我可以走了吧?” 郑德胜尴尬地嗯一声,江乔和陆衍拔腿就走。 至于真正推人的方秀梅?那是她和郑家一家子的事了,跟江乔和陆衍没关系。 回家的路上,刘大嫂一路唏嘘,“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又怼一句,“方秀梅也真是,明明是她干的,居然不站出来,害得大家都把事情怪罪到小江你头上。” 江乔乐了,“她敢站出来?她那胆子比老鼠还小,不然也不会怂恿吴来娣来插队,自己躲在背后看笑话。” 刘大嫂一愣,“你怎么知道吴来娣插队是方秀梅怂恿的?” 江乔:“嫂子你想,事发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她们两能起啥大冲突,闹到其中一个要进医院,左思右想,也只有下午这事了,而且当时我跟吴来娣讲理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方秀梅一直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 刘大嫂摇摇头,“还是你心思敏锐。” 江乔笑笑,“我不是心思敏锐。”指了指自个的眼睛,“我啊,是见得多了。” 以前在纺织厂的时候,整个纺织厂有几百上千号人,什么牛鬼蛇神她没见过。 她一个女人,又没什么背景,光靠打磨出来的厨艺,在男人堆里做到食堂大厨,中间不知道咽下了多少苦楚。 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告别了刘大嫂,江乔和陆衍并肩走回家。 江乔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他,“你怎么不说话?” 陆衍没接话,而是道,“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想必……过得很辛苦吧。” 江乔抬头,望着满天星子,“说苦,也苦,说不苦,也不苦,人生在世,谁又能一帆风顺呢?”看向陆衍,俏皮地眨眨眼睛,“那你苦吗?” 陆衍勾勾嘴角,“同你一样,既苦,也不苦。” 两人对视,皆哈哈大笑出声。 笑过,陆衍看着江乔的目光,仍带着一丝他也说不清的心疼和自责,“我是男人,吃苦是应当的,你是女人……” 弱质女流,世道总是恃强凌弱的,尤其是江乔又住在外家,带着三个孩子,最好欺负不过。 就连江乔的亲妈白雅芬和大嫂王晓红都会算计她的工作,更何况那些不长眼的人呢? 这道理,原先陆衍想不明白,今天看到江乔处事,无论是插队的事,还是面对凶恶的郑营长,无理取闹的孙红丽,她仍不落下风,手腕柔中带刚,几近完美地处理了问题。 陆衍就知道,以前那些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这样的事情发生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然江乔处理起来也不会那么的熟练、周全。 江乔说,“女人怎么了,这世道,哪个女人不苦,就说方秀梅,可气吧,怂恿吴来娣插队,她自个躲在后头看热闹,也算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结婚八年无所出,私下里不知道挨多少闲言碎语,朱副营长想必也没少嫌弃她。” “再说吴来娣,可恨吧,又是插队又是撒泼的,看着泼辣的,却是个窝里怂,以生出儿子为荣,就因为生了三个女儿,被她婆婆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吭声,连质疑生不出儿子是郑营长的问题都不敢。” 陆衍笑,“听你这么说,你倒是一点都不计较她们了。” 江乔摇摇头,怎么可能不计较,她又不是菩萨。 只不过都是些立不起来的人,跟她们计较,跌份。 她若是把目光放在这些人身上,那一天天的也不用干正事了,光跟她们计较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就够了。 想到这,江乔问,“你知道岛上哪些食堂或者饭店招工吗?” 陆衍想了想,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出来。 海浪岛不比沪市那样的大都市,算是个半封闭的小岛,大多数人家都是自给自足,驻扎的部队也有自己的食堂。 换句话说,江乔想要再找一份像之前在纺织厂食堂那样的工,有些难度。 江乔也就随口一问,找工作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 说着说着,就到家门口了。 陆衍刚打开院门,就看到三小只排排坐。 陆安一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陆康正襟危坐,两手放在膝盖上,眼皮却是耷拉的,陆珊直接倚在两个哥哥的身上困过去了,睡的香甜,小嘴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江乔和陆衍看到这幅场景,嘴角的笑容都不禁柔和了。 陆衍压低声音,“我把他们三个抱回房间。” 江乔点头,给他帮把手。 把三个孩子送回房间,盖上被子,关上门,陆衍才敢抬高声音,摸了摸肚子,“肚子有点饿。”又问江乔,“你饿不饿?” 不等江乔答话,他便自顾自地道,“肯定饿了,给那群不省心的麻烦了一个晚上,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晚上吃的那点早都消化了。”撸起袖子,“等着,我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江乔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陆衍就进了厨房。 她只好笑着摇摇头,坐在餐桌前,等待陆大厨的大餐。 大半夜的,吃的是夜宵,自然不像吃午饭晚饭那么正式,陆衍在厨房忙活了不到半小时便弄好了。 饭菜上桌,江乔一看,香煎秋刀鱼,鱼身用刀切了三道,上面洒了少许盐,盘子边还放了两颗青桔,一碗喷香的白米饭,一碗裙带菜豆腐汤。 简简单单,却极是诱人。 江乔本来还不怎么饿的,一下就被勾起了馋虫。 陆衍却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的厨艺比不得你,也就这样了,你别嫌弃。” 江乔用筷子夹起秋刀鱼肉,放入嘴里,细细咀嚼,赞道,“很好吃。” 她没哄陆衍,是真觉得好吃。 秋刀鱼外皮酥香,鱼肉鲜嫩,内脏略带一丝苦味,那恰到好处的盐粒使得鱼肉滋味更加鲜美。 见江乔真的喜欢,陆衍话也多了起来,“我做其他菜不行,就做这个好吃,有时候开会晚了,不想麻烦炊事班,就自个回家,煎两条秋刀鱼吃,你别看这秋刀鱼菜式简单,做起来也是需要点技巧的,我也是烧坏了好多条,才能做出现在这般煎的刚刚好的秋刀鱼,等会你挤点青桔汁上去,带点酸味,更好吃,这裙带菜豆腐汤也是我琢磨出来的,配香煎秋刀鱼很是解腻。” 江乔依言挤了青桔汁,带点酸味的秋刀鱼口感果然更加丰富,又喝了裙带菜豆腐汤清口。 夫妻两个边说话边吃,很快就吃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陆衍收拾碗筷的身影,江乔无声勾唇角笑了笑。 这人,估计是觉得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日子过得很苦,有意补偿,才特地下的厨吧。 真是幼稚,又让人觉得窝心。 八月二十七号,马上就到了岛上小学开学的日子,陆安这个准一年级小学生每天都在催促陆衍和江乔给他置办文具。 陆衍从供销社买了一箱纸和一箱铅笔回来,江乔惊道,“你这是把整个供销社的纸跟铅笔都买完了吧?” 陆衍:“哪能呢,我看他们那还有一箱呢。” 那就是买了一半呗,江乔都不知道说他啥好。 陆衍也觉得自己真是犯蠢了,自个把东西买完了,那其他家长咋办?挠挠头,找补道,“要不我退回去?” 江乔说:“没事,反正老二和老三也快上学了,纸跟铅笔又放不坏,以后总能用得着的。” 陆衍点点头,自得道,“那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江乔都懒得说这傻男人,拿起布料,开始给陆安缝起书包。 忙活了一下午,她给陆安缝了一个斜挎包,军绿色的斜挎包,上面绣一颗闪闪红星,十分洋气。 陆安背着斜挎包,简直得意得不行,也把陆康和陆珊羡慕得不得了。 22 百炼钢绕指柔 这屋子,既可以用扫把扫…… 两人一左一右巴着江乔, 撒娇道,“妈,你偏心,就给哥做书包, 不给我们做。” 多好看的斜挎包啊, 背在身上, 出去转一圈,肯定羡慕死其他小伙伴。 江乔一人拍了一下头, “等你们啥时候上学了, 我再给你们做,这么早就做书包, 陆小康同志,陆小珊同志, 请问你两有啥书要背?” 陆康和陆珊上的是育红班,每天就是和老师唱唱歌, 跳跳舞,又不像陆安一样要写作业, 压根没啥东西要背。 陆珊嘟嘟嘴, “那等我上学的时候,你要给我们做一个更大更漂亮的书包。” “好好好。”江乔道, “到时候款式布料任你们挑成不。” 两小只这才心满意足了。 陆安对书包宝贝得不行, 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这一翻就给他翻到, 在书包内侧, 江乔用黑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安’字,“妈,这是啥?” 江乔随口道, “写的我的名字,证明这个书包是我做的。” 陆安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忘了,之前在姥姥家的时候,你教我们写过自个的名字。” 再说了,哪怕不识字,他用屁股都能想出来,这指定绣的是他的名字,以防别人拿错。 江乔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赶陆安,“去去,边儿玩去,我的台子你都敢拆,是不是活腻了,今年期末不考个双百分回来,看我不削你。” 陆安吐了吐舌头,拉着陆康和陆珊继续去秀他的宝贝书包了。 就这会,刘大嫂突然来访,她还带来一个消息,“方秀梅跟吴来娣那事,有结果了。” 她看了看江乔,见她一脸不惊讶的样子,问道,“小江,你就不好奇,事情咋样了,方秀梅毕竟把吴来娣给推倒了,还差点害她生不出孩子。” 江乔摇摇头,“不好奇,左不过是朱家赔了郑家一笔钱,然后方秀梅受些责罚罢了。” 难不成还真让方秀梅去蹲局子,又或是不让她随军啊? 两人毕竟都是军嫂,吴来娣又不是没有错处,上面为了不难看,大概率会和稀泥。 况且,郑营长看着也不像个心疼老婆,会为老婆据理力争的人,朱副营长跟方政委又有些亲戚关系在,郑营长也不敢狠得罪了两人。 刘大嫂一拍大腿,“还真叫你给说中了,方政委将朱副营长和郑营长叫到办公室去,也不知道说了些啥,反正出来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然后朱副营长赔了郑营长一大笔钱,说是营养费,让他好好给吴来娣调养身子,听说有好几百块钱呢,至于方秀梅,她被罚了三年的义务劳动,咱们军属院这三年的院子,都由她来打扫。” 听到这,江乔总算吃惊地挑了挑眉毛。 扫三年军属大院? 乖乖,这惩罚可不轻。 方政委虽然打了和稀泥的心思,但也下了重手处罚方秀梅。 动手推人,这要是再不处罚,以后别人可不得有样学样啊。 不过这军属大院可不好扫,整座军属大院,住着三四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独栋小楼,地方不可谓不宽敞,这要扫起来,估计方秀梅每天早上至少四点起,扫到七八点都不一定扫的完。 对此,江乔表示幸灾乐祸。 她又不是菩萨,就是菩萨,也没有讲究以德报怨的。 要是方秀梅奸计得逞,现在扫三年军属大院的就是她了! 刘大嫂对方秀梅被罚扫三年军属大院的处分,也是很满意的,“就该罚她,让她忙起来,省得她一天天的闲的生事。” 手上事情多了,这样方秀梅就没时间再盯着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那方秀梅真的如刘大嫂所说的,没空无事生非了吗? 要真是这样,她就不是方秀梅了。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方秀梅就要起床,然后拿着大扫把开始扫地,入秋了,军属大院种的梧桐和黄角树开始掉叶子了,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直把方秀梅扫的腰酸背疼,足足扫到早上七点半才扫完。 扫地累是一回事,丢脸又是一回事。 她一个军嫂,丈夫职级还不低,现在却跟个扫地工似的,虽说把军属大院扫了个干净,但也把自己的里子面子给丢了个干净。 方秀梅顶着其他路人或挪耶或同情的异样目光,臊着脸皮,抄了条小路回家。 这条小路正好经过陆家小院,方秀梅颇感晦气地瞪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瞪大了眼睛,不为别的,因为她看到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陆衍,正撸着袖子,卖力地洗着盆里的衣服。 陆衍先用皂角打出泡沫,把脏衣服泡一会,然后用搓衣板搓洗…… 方秀梅捂着胸口后退一步,我滴个乖乖,那个冷面阎王陆参谋长,他居然会洗衣服?! 想到陆衍平时那站姿笔挺,冷面严肃,不苟言笑,活脱脱似别人欠了他好几万块钱的模样,再看看这个撅着个屁股蹲在木盆前的男人,方秀梅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 而且瞧那模样,一点也没有不满,还干的很是熟练,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家里虽买了洗衣机,但一般都用来洗大件的被褥枕套,又或者衣服多的时候才用,这一两条衣服,陆衍顺手就洗了,既省电,也怕洗衣机启动的轰鸣声吵醒还在熟睡的母子四人。 一个大活人就站在院子外面,但凡不瞎的人都看到了,陆衍余光瞥了方秀梅一眼,没搭理,把衣服拧干,挂在晾衣绳上,风一吹,飘来一阵好闻的皂角香味。 方秀梅又不是住在陆家隔壁的范玲和黄胜两口子,他两看陆衍洗衣服都看腻了。 她自觉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也顾不上惊讶了,两条腿抡圆了飞速跑回自个家,刚进屋就大喊,“老朱,老朱,你快猜我发现了啥。” 朱松正拿着本子和笔计算家里最近的支出,越算越是皱眉,敷衍道,“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方秀梅翻了个白眼,“都不是。”凑到朱松旁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我啊,刚才看到陆参谋长在院子里洗衣服。” 陆衍? 洗衣服?! 这两个词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他们这些军人,刚进新兵连的时候,都是要自己洗自己的衣服的,因为要培养军人吃苦耐劳和艰苦朴素的品质。 但那是新兵。 有些班的班长还会让手底下的人帮忙洗衣服嘞,更何况是他们这个职级。他们这个职级,一般都会有警卫员,衣服大多都是警卫员帮忙洗,后面家属随军了,各个都有家里的女人帮忙操持家务。 朱松掐指算算,他少说有快十年没洗过衣服了。 他把报纸扔一边,“你说真的,真看到陆衍在他家院子里洗衣服?” 方秀梅说:“当然是真的,我看了好一会呢,而且我看他动作很是熟练的模样,想必做这家务也不是一两回了。” 她是逮到机会就要说江乔的坏话,“老婆孩子都来了,陆参谋长一个大男人,还要做家务,江乔会不会做人媳妇的。” 朱松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堂堂一个大男人,媳妇都来随军了,还自个洗衣服干啥,不懂扔给媳妇做啊? 但嘴角还没翘起,又垮了下来,“你会做人媳妇?你帮我做没了六百块钱,那可是六百块钱!” 朱松工资虽高,那也是十分心疼的,这六百块钱一给,就意味着他好几年的努力打了水漂,他原本还打算用这些钱给家里添些大件,结果现在全泡汤了! 方秀梅顿时不敢说话了。 看到陆衍在院子里洗衣服的不止方秀梅一个,黄胜和范玲天天都要看。 头一回看,他两觉得好笑,笑陆衍一个大男人做家务。 第二回看,他两仍觉得很稀奇。 第三回看,两人甚至点评起陆衍洗衣服的姿势很是专业,想必洗的也很干净。 第四回看、第五回看……看多了,黄胜不觉得有啥,顶多就是看习惯了,范玲心里却是起了个疙瘩,不为别的,陆衍是参谋长,黄胜是团长,两人级别差不多,凭啥陆衍在家能洗衣服,黄胜就不能呢? 她一个人操持家务也很累的好伐!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羡慕起江乔来。 范玲跟黄胜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黄森和黄林,两人今年八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范玲本来带孩子就烦了,还要做家务,又要洗衣又要做饭还要扫地,而黄胜呢,每天回到家就会翘个二郎腿看报纸,啥事也不管,合着这个家是她一个人的,儿子也是她一个人生的呗? 范玲试探性地道,“你要不要跟陆参谋长学习学习,也分担点家务?” “什么!”范玲话还没说完,黄胜就跳了起来,急眼道,“想都别想,让我像陆衍一样,一个大男人,端着个木盆在院子里洗衣服,我还要脸不要了?” 范玲嘀咕道,“那你要不想洗衣服,扫扫地也成啊,扫地在家里,谁看得到。” 黄胜:“听说过什么叫做君子远庖厨不?做家务那是你们女人的事,我要是去做家务了,那要你们女人干嘛?” 他说着说着,看范玲的脸色越来越差,赶紧换着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啊,我每天去部队当值就已经很累了,下了班只想松快松快,你还让我做家务,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范玲心说,就扫个地,还要你命了? 但黄胜说的也有道理,范玲就略过了这一茬,只是每回看到陆衍在院子里洗衣服,或是料理菜地,心里头总有几分不爽快罢了。 她心里不爽快,面上也带了出来,黄胜在家无端端吃了几次排头,暗骂陆衍,你洗衣服就洗衣服,干啥非得到院子里洗,合着就你一人会做家务呗?显摆啥啊显摆。 于是忍不住去找陆衍晦气了。 周一开完会,中午几个团的团长、营长、政委、参谋长在部队食堂一块吃饭。 黄胜扫一眼陆衍,咳嗽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陆参谋长,最近看你天天在院子里洗衣服啊,怎么,你媳妇让你洗的?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怕老婆的人。” 陆衍正跟盘子里的酸甜罗非鱼做斗争呢,这菜没他媳妇做的好吃,酸不够酸,甜得发腻,冷不丁被黄胜点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对。” 这下轮到黄胜傻眼了,他没想到,陆衍就这样认下了怕老婆的名头。 还真是一点都不怕丢人。 其他几个团长、营长还是头一回听说陆衍洗衣服的事,毕竟住的远,又不像住陆家隔壁的范玲黄胜两口子天天都能看到。 林团长跟陆衍同在一团,两人关系好,故意打趣道,“什么叫怕老婆,要我说,陆参谋长这是疼老婆呢。” 黄胜不赞同地摇头,“疼老婆,呵,别把老婆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就行了,要我说,这做家务,就是他们女人的事。”把对范玲说的那一套拿出来接着说,“我们平日里在部队当值就已经够累的了,下了班还要做家务,那家务我们做了,要她们女人干嘛?” 陆衍皱眉道,“累?我们当值累,她们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就不累吗,黄团长,你要是觉得不累,可以跟范嫂子换换,你来做家务,带孩子、扫地、洗衣服、做饭,等忙完了,你再告诉我累还是不累。” 黄胜说不出话了,他是见过范玲做家务的,委实是累,不然也不会一听到范玲让他洗衣服就跳起来。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的手是拿扫把,拿抹布的,我的手是拿钢枪的。” 陆衍乐了,“你说错了,我的手既拿得起钢枪,也拿的起扫把、抹布,能大能小是条龙,只大不小是条虫,陈蕃说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屋子,既可以用扫把扫,也可以用钢枪‘扫’。” 黄胜彻底哑口无言了。 几个团长、营长对视一眼,论辩才,论才干,黄胜比陆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也就是陆衍还年轻,不然两人的职级肯定掉个个。 陆衍自觉替自家媳妇出了口气,心情很好地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就闻到一阵诱人的飘香。 他吸了吸鼻子,“又背着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客厅里,陆安、陆康、陆珊排排坐在桌前,白净的小手抓着酱鸡爪,啃得香甜,小嘴流油。 陆衍凑过去一看,三小只面前还放了一个大碗,何止酱鸡爪,里面还盛着酸辣鸭爪、酱鸡心、酱鸡肝、酱鸭肠…… 江乔从厨房走出来,“吃饭了吗?” 陆衍点头,“吃过了。”又说,“还可以再吃点。” 江乔乐了,“你就不怕吃撑肚子。” 陆衍摆摆手,“怕啥,我有两个胃,一个装主食,一个装餐后小吃。” 说完,就想伸手去拿。 “咳。”江乔咳嗽一声,“洗手了吗?” 陆衍:“没事,我手干净。” 江乔斜他一眼,“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是吧?” 陆衍怂了,“我这就去洗,洗足五分钟。” 江乔乐了,“五分钟不用,洗个三分钟就行,别把手洗脱皮了。” 陆安做了一个鬼脸,“爸爸是脏包,饭前不洗手。” 陆衍抬手想敲他。 江乔嗔他一眼,“看见没,老大都说你,饭前不洗手,以后孩子都跟你有样学样。” 陆衍举手投降,“我这就去洗。” 陆衍洗手回来,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酱鸡爪啃。 鸡爪上了一层酱色,点缀着白色的芝麻,酱香浓郁,软烂入味,轻轻一咬就脱骨了。 吃完一只还不足兴,又把酸辣鸭爪、鸡心、鸡肝、鸭肠给尝了个遍。 吃饱喝足,陆衍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怎么突然想起做酱货了。” 这段时间都是江乔去买菜,她人长得好,嘴又甜,很快就跟菜市场的摊贩打成了一片,人人都爱给她抹个零,添把菜啥的。 今天这些做酱货用的鸡爪、鸭爪、鸭肠、鸡心,就是江乔去买菜的时候人家半卖半送的,别看都是些下水,处理得好味道也是极好的。 江乔说,“好久没做了,买菜的时候想起来就顺便买了,做来试试,看手艺有没有退步,你要是尝着好,下次值夜班的时候可以带些过去,垫垫肚子。” 陆衍:“这敢情好。”还是媳妇知道疼人~ 江乔扫他一眼,“做上一斤够吃吗?”她知道陆衍是个大胃王,一斤,估计就够他塞个牙缝,再说了,带去部队的东西,哪有不分给战友的。 这样一算,一斤还真不多。 江乔心算一下,做一斤鸭爪,一斤鸡爪,鸭肠、鸡心加起来做半斤,“光吃酱货是不是有点腻?” 陆衍听话听音,“还有别的?” 江乔这阵子除了捣鼓院子,私下里也没闲着,琢磨出几种海产品吃食,海浪岛靠海吃海,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掰着手指头数,“还能做凤尾虾干、鱿鱼丝、黄蚬子。” 捣鼓这些不为别的,江乔来了以后发现,海浪岛虽然海鲜多,水果也多,但是二次加工的产品很少。 以前在京市的时候,江乔时不时就能买到稻香村卖的凤梨酥啊杏仁饼啥的,偶尔还能去百货商店买两块洋巧克力尝尝鲜。 到了海浪岛,能甜嘴的就只有供销社卖的那种五毛钱一包,拇指甲盖大小的红糖块了,水果糖都是十分稀罕的,看来当初接站的时候,陆衍拿来哄陆珊的葡萄味的水果糖,也是废了好大劲才弄来的。 江乔就想着,岛上海产品那么多,看能不能做些适合孩子吃的零嘴,于是请教了刘大嫂,选了凤尾虾干、鱿鱼丝还有黄蚬子,三小只还没尝上呢,倒是让陆衍捷足先登了。 陆衍舔舔嘴角,“都来点。” “吃得完吗。”江乔乐了,又问,“哎,部队能给带进去吗。” 不知道这方面管的严不严。 陆衍说,“能啊,进去的时候让站岗的哨兵查验一下就行了。”几样吃食,而且都是平时易见常吃的,又不是啥刀啊枪的。 这都不让带进去,难不成怕有人用鱿鱼丝捅人? 至于下毒,就更不可能了,这点分量,最多毒倒一个班,费那劲干啥,图啥呢。 凤尾虾干、黄蚬子做起来都不难,新鲜的凤尾虾和黄蚬子清理干净,放入加了姜和盐的滚水煮熟,滤过水份再加入少许糖和盐还有料酒,最后把煮好的凤尾虾和黄蚬子平铺在簸箕上晾晒。 鱿鱼丝就更简单了,两个巴掌大的鱿鱼干用柴火烘烤,再撕成鱿鱼丝。 江乔一次性做了很多,都用玻璃罐子封存起来,一部分放五斗橱里,三小只要是饿了可以自个去拿来吃,还有一部分,送给了刘大嫂。 来海浪岛有一段时间了,刘大嫂委实帮了她们家很多,又是带着江乔赶海,又是给菜种啥的,自家做了吃食,也不忘给江乔一份。 江乔自然投桃报李,有来有往,才是邻居嘛。 周三晚上,陆衍要去值夜班,江乔用铝饭盒把凤尾虾干、鱿鱼丝、黄蚬子、酱货分装好,又用军用水壶灌了满满一壶酸梅山楂汁给他,“吃撑了喝这个消食。” 陆衍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铝饭盒喝军用水壶,晃了晃:“就这点,还吃撑,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到了部队,负责站岗的哨兵看到陆衍,行了个礼,“陆参谋长。” 陆衍回以一礼。 哨兵是个剃着小平头,五官方正,一脸青涩的小伙子,一看就是刚入伍没多久。 他看了看陆衍手上提着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陆参谋长,你手上拿的东西,得打开给我们查验一下。” 陆衍把铝饭盒和军用水壶放在值班室的桌上,一一打开,“应当的,应当的。” 铝饭盒一打开,一股浓重的酱香味瞬间萦绕整个值班室。 哨兵小伙子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了,乖乖,这啥啊,这么香! 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酱货嘛,哦,还有一些海鲜晒的干货,这玩意他又不是没吃过,咋陆参谋长带的这些味道这么诱人捏? 陆衍:“查验无误了吧?” 哨兵小伙子回过神,连连点头,“没问题了。” 陆衍一边收铝饭盒一边道,“这些都是我媳妇给我做的,嗐,她们女人家家的,就爱弄这些玩意,说是怕我晚上值班无聊,肚子饿,让我垫垫肚子。”他面上正经,眼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嫂子疼人是这个。”哨兵小伙子竖起大拇指。 哨兵小伙子要是知道有个词叫做秀恩爱,指定摁陆衍身上。 陆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后也会有的。”至于有的是啥,他没说。 说完,陆衍就吹着口哨走了,看来心情好得不得了。 留下哨兵小伙子一个人呆在值班室里,空气中那股酱香味仍挥之不去。 他艳羡地看着陆衍的背影,“这有媳妇疼就是不一样,嫂子来随军了,陆参谋长话都多了。” 以前的陆参谋长哪会跟他们说那么多话啊,最多点个头就过去了。 哨兵小伙子摇摇头,感慨道,真是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 23 念头 脑海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若是…… 陆衍到了办公室, 刚坐一会就有警务员过来通知他去开会。 陆衍在会议室等了半个多钟,喝了一盏茶, 与会人员终于来齐了。 除了陆衍之外,一团的林团长、二团的齐团长、三团的团长周安国、朱副营长朱松、郑营长郑德胜,四团团长黄胜……副营级别以上的都来了。 陆衍今天刚好值班,所以来的快,其他几位团长、营长都是从家里跑过来的,赶路赶的一脑门子汗。 负责主持会议的是赵师长,他看人到齐了,咳嗽一声, “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近来,负责巡查的同志不止一次发现有越方的小型军舰闯入……” 几位军官还以为啥事呢,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 相互对视一眼,挺直的脊背顿时松了下来。 赵师长敲敲桌子,严肃道, “军舰入侵这种非法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我国颜面,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开会,就是想大家出出主意,咱们南海又不是他们老越的大院子, 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他点名道,“周团长,你先说。” 周安国带领的四团主要负责的就是巡视和警卫工作,被点起来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已经提前打好了腹稿,斟酌道,“回禀师长, 面对越舰频繁挑衅沿海,我们主要采取的还是两种措施,第一,舆论措施,通知外交部发表相关声明,在国际层面上对越方的行为进行谴责,第二,军事措施,派遣驱逐舰和护卫舰组成‘护航’编队,随时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可以‘护送’他们出海。” 当然,也只是护送,若是真采取了暴力的强制措施,反而是给越方借口开火。 赵师长点点头,周安国的回答中规中矩,既无过错之处,也无出彩之处。 只不过,他要是想听这个,就不会大半夜的把一班团长、营长、参谋长的叫来开会了,“其他人呢,有没有什么不同建议。” 赵师长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陆衍身上,轻抬下巴,“陆参谋长,你来说说。” 陆衍起立,清了清嗓子,“我认为还有第三种措施。”他望了周安国一眼,“咱们可以出动咱们的‘第二海军’。” “第二海军?”在座的军官们开始窃窃私语,就连赵师长都愣了一下。 所谓的‘第二海军’,指的不是别的,正是沿海的渔民渔船。 陆衍:“没错。”他眨眨眼,“咱们军队毕竟有个军方身份,对那□□趾人不好出手,但渔民就不一样了,倘若再发现老越擅自派军舰闯入,咱们也不用做别的,就找渔民开船提前把渔网散到军舰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渔网缠住螺旋桨,到时候老越的船轻则无法行进,重则,呵呵呵。” “这,这能成吗?”朱松一脸的不可思议。 赵师长把手压了压,让朱松别说话,示意陆衍继续说。 这法子看起来是幼稚了点,但架不住恶心人啊。 但换个角度想,老越频繁派军舰入侵南海,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跟块牛皮糖似的,未尝不是另一种恶心人呢? 陆衍:“怎么不成,倘若渔网拦不住他们,他们再往前进。”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就找几艘破旧的渔船,利用他们的视野盲区,直接撞上去。” 赵师长细细思索片刻,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上一拍,朗声道,“你这个法子好,就按你说的做。” 不得不说,陆衍这个主意出的真好,如果是海军的军舰跟越方的军舰起了冲突,那就上升到了不得了的层面,但如果换作是渔船呢? 充其量不过是平民,看你能把屎盆子往哪扣。 要是老越过来找麻烦,那就更好了,正愁没理由叼他们呢。 到时候老越说:哎呀,你们国家的渔船是不是不长眼睛,怎么撞我家军舰上了。 咱们:我们家的渔民不过是出海捕个鱼,而且还是在自家海域,倒是你们,怎么跑我们海域来了,大老远的跑过来,是来刺探呢,还是来刺探呢,还是来刺探呢? 这样一畅想,赵师长露出了整场会议的第一个笑容,连连拍着陆衍的肩膀,“不错,不错,这主意出得好。”出得高,实在是高啊。 对待老越那种无赖,就得用这种法子,以无赖治无赖。 周安国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冷声道,“师长,我认为陆参谋长这个法子不妥,我们对待他国入侵的军舰,一向采取的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两种措施,贸贸然采用第三种措施,万一惹恼了越方如何,岂不是将冲突放大化?” 赵师长扫他一眼,拿起搪瓷缸子,吹了吹里头的茶叶梗,“周团长,你想岔了,咱们既不惹事,也不怕事,让他们来,看看到时候谁的拳头大,我们南海舰队难道是吓大的,一味的退让只能让他们更加欺负在我们头上。” 赵师长拍板道,“好了,就按陆参谋长说的去做吧,各团该做准备的尽快做准备。” 周安国顿时急了,“用渔船去撞军舰,无异于蚂蚁撼大树啊!”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嗫嚅道,“……这、这。” 陆衍笑道,“周团长,我知道你是担心渔民的渔船跟越方的军舰不是一个吨位的,根本造不成伤害,但那是战时状态,在非交战状况下的‘撞击’,受伤的反而是军舰。” 军舰毕竟是个‘薄皮大馅’,真的不经撞,大名鼎鼎的米舰,就曾被渔船撞出过一个洞。 所以啊,还真别小看咱们的‘第二海军’。 周安国还有什么话好说,所有的纰漏都被陆衍堵上了,只得冷下脸,在一旁做闭目养神状。 脑子没人家灵,说也说不过人家,不闭嘴能咋地! 会议开完也已经快十二点了,赵师长看了眼手表,“我先回去了,我家那口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林团长凑趣道,“刘嫂子估计都做好了夜宵在家等您。” 赵师长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其余几个团长、营长也纷纷告辞了。 齐团长舒展了一下身子骨,“走吧,咱们去食堂看看有啥好吃的。”摸摸肚子,“开了一晚上的会,肚子都要饿扁了,吃饱了再回家。” 林团长也饿了,附和道,“这个点啊,估计没啥好吃的,不过搞两馒头应该不成问题。”看向一旁的黄胜,“黄团长,你去不?” 黄胜:“去。”他也饿了。 林团长又问郑德胜和朱松,“你俩去不?” 方秀梅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来扫大街,更不可能这个点起来给他做夜宵吃了,朱松:“去!” 郑德胜倒无所谓,他肚子也不是很饿,不过他一向是个擅钻营的人,看大伙都去了,他自然不能落下,正好联络联络感情嘛,连忙道,“我也去。” 林团长说,“难得啊,郑营长,你一向都是开完会就立马回家了,今天居然跟着我们一起去吃食堂。” 郑德胜道,“我可没有赵师长的福分,这个点我家那懒货早睡了,我总不能饿着肚子到天光吧。” 闻言,周安国把刚抬起的脚放下了,因为李甜甜跟吴来娣一样,早早就睡了,说是睡什么美容觉。 这大半夜的,他肚子也饿了,他一个大男人忙了一晚上回到家还要自己开火……周安国也不乐意了,索性跟着大家伙一起去食堂了。 林团长喊陆衍,“老陆,你也去,刚才会议上你提的那个方案我有几个不懂的地方,想请教一下你。” 陆衍肃着脸,“谈不上请教,共同交流进步。” 林团长跟陆衍共事多年,哪能不知道他的性子,有时候他就爱逗陆衍嘞,就想看看这面瘫脸能不能做出其他表情,于是边拍着陆衍的肩膀边哈哈大笑。 陆衍:“你们先去,我回办公室拿点东西。” 食堂的白面大馒头,哪有媳妇做的酱货香~ 等陆衍到了食堂,几位团长、营长早都吃起来了。 林团长余光瞥见陆衍,指了指桌上的一碗素面条,“这是你的。” 开完会的时间门晚,到了食堂,灯都灭了,炊事班的人早休息了,最后还是把人给叫醒了,才得了这几碗素面条。 说是素面条,也不全是素,白色的细面条滴了两滴香油,卧了一把小青菜,又盖了一个荷包蛋。 菜式简单,也很难勾起食欲,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一碗清汤挂面哪能填饱他们的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边吃还边聊,主要的话题还是刚开的会议,毕竟才结束没多久,还是个热话题。 陆衍坐下,看着面条,眼里闪过嫌弃,“就吃这个?” 林团长倒是纳罕了,以往陆衍从不挑嘴,咋这回还挑上了? “有面条就不错了,老孙那孙子,还想拿隔夜馒头应付我们,我一看那馒头,乖乖,比石头还硬,咬一口不得把牙给崩了,老孙还忽悠我们,说这馒头不是隔夜的,是晚上吃剩下来的,没过十二点,就不算隔夜,嘿,我能忍他?”几个团长营长合着把人从被窝里抓出来,下了几碗面条,才算作罢。 林团长边搓牙花子边道,“快吃吧,晚了面就坨了。” 陆衍不慌不忙地打开铝饭盒,酱鸡爪、酸辣鸭爪、酱鸡心、酱鸭肠、鱿鱼丝、黄蚬子、凤尾虾干,将三层铝饭盒塞得满满当当的。 林团长傻眼了:“我滴个乖乖,你上哪弄这么多好吃的。” 他吸了吸鼻子,顿时馋了,趁着陆衍没反应过来,伸手摸了一只酸辣鸭爪,三两下嗦了个干净,边吃边道,“唔,唔,真好吃。” 林团长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鸭爪,酸辣爽脆,十分入味,好吃到停不下来。 林团长挤挤眼睛,谄媚道,“老陆,陆衍,陆大参谋长,再给我吃点呗。” 他最清楚陆霸王的性子,第一次还能趁陆衍不注意得手,第二次若还想吃,非得征得他的同意不可,否则……他可不想尝试陆霸王的铁拳。 陆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吃吧。”补充道,“我媳妇特意做多了些,就是让我分给你们的。” 林团长竖起大拇指,“嫂子真是这个。” 真滴是个大好人啊,不仅厨艺好而且还大方! 林团长摸了两根鱿鱼丝放进嘴里,眼睛一亮,“这是鱿鱼干做的吧,我吃出那股鱿鱼味了,这好像是烤的,乖乖,我家那婆娘咋想不出这法子呢,她做鱿鱼干,都是直接切丝炒菜了,没想到用火烤还别有一番风味哩。” 他又尝了凤尾虾干,凤尾虾干去头去皮去掉虾线,只留下高高翘起犹如凤尾一样的尾巴,虾肉富有嚼劲,虾尾酥脆,一口一个真过瘾。 把所有的酱货和海鲜干都尝了一遍,林团长总算满足了,拿了一只酸辣鸭爪慢慢啃,“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酸辣鸭爪,我一个人能吃五斤,不十斤。”又问,“对了,老陆,帮我问问你家媳妇,这酸辣鸭爪咋做的呗,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吃过酸辣鸭爪,但都没有你媳妇做的好吃,又酸又辣,特别入味。” 因为陆衍喜欢吃辣,所以新做的酱货江乔都加了辣椒,海鲜干也洒了辣椒粉。 陆衍捏了一个黄蚬子塞进嘴里,黄蚬子特有的甜味混合着辣椒粉,又甜又辣,“我也不晓得,好像是用普通的红辣椒加上一点黄灯笼辣椒,具体的我还得回去问她。” 林团长转了转眼珠,一个彪形大汉挨在陆衍身边伏低做小,搓搓手,眯眼笑道,“要不这样,明儿个要是有时间门,让我家媳妇上你家去,跟你媳妇学两手呗。” 陆衍扫他一眼,伸出手,“可以,交学费。” 林团长眼角抽了抽,“交什么学费。” 陆衍抬头望天,“我媳妇说要做什么奶茶,牛奶可以去奶站买,但是家里没茶叶,你知道的,我不爱喝茶。” 林团长嘴角扯了扯,“我也不爱喝。” 陆衍:“哦,那你抽屉里藏的那包白茶哪来的?” 林团长吸一口凉气,“乖乖,你的眼睛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尖,连我在抽屉里藏了包白茶你都知道。” 陆衍:“你就说给不给吧。” 不给能成吗,林团长已经彻底被酸辣鸭爪俘获了,这简直是能出去开店的水准,而且肯定爆满,再说了,去学习,陆衍媳妇肯定不会只教怎么做酸辣鸭爪,那些酱鸡心、鸭肠、鱿鱼干、黄蚬子啥的,肯定也会教两手。 算下来,还是他赚了嘞。 林团长耷拉着头,“给给给。”嘟哝一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又摸一块鸡心塞进嘴里,含糊道,“我一定要吃回本。” 陆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两人吃得欢快,就差去找酒下菜了,把一旁的黄胜、郑德胜、周安国等人看得眼馋得不行。 说好的‘我媳妇特意做多了些,就是让我分给你们的’呢? 咋光你们两人吃,不给我们分点? 敢情这个你们,只包括你陆衍跟林团长啊? 还有,能不能别满嘴我媳妇,我媳妇的,合着就你有媳妇啊? 这恩爱秀的,酸得他们牙疼! 看着陆衍啃了一只酱鸡爪,黄胜咽了咽口水。 他最喜欢吃鸡爪了,尤其是酱的! 注意到黄胜的目光,陆衍目光一闪,故意慢悠悠地吃了起来,能分三口吃就绝不两口吃完。 黄胜腹如鸣鼓,到底没忍住问出声,还套近乎道,“那个陆老弟,这酱鸡爪,好吃吗?” 陆衍不急不慢地嗦干净酱鸡爪,才慢悠悠地道,“当然好吃了,这是我媳妇用八角、花椒、料酒那些大料足足熬了一天的酱汁酱的。”搜刮着肚子里的形容词,“软烂入味,入口即化,黄团长你说好不好吃?” 黄胜还没说话呢,陆衍挑挑眉,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哦,我忘了,应该只有我觉得好吃,范嫂子不是说过,我爱人光有一张脸,就是个花瓶,那花瓶做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吃呢?你说是吧。” 黄胜不敢吭声了,范玲这个大嘴巴,说江乔是个无盐女、花瓶,肯定不会做家务,做饭肯定不好吃,这种事他们夫妻两个自个在家议论议论就成了,非得往外传,这下好了,传到陆阎王耳朵里了吧。 真没想到啊,陆衍居然是个有口福的,虽然没吃到嘴,但是光看那颜色,光闻那香味,肯定难吃不到那里去。 就算看不出来,光看林团长那个能把炊事班班长老孙半夜从被窝里挖起来下面条的老饕,吃得满脸笑意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绝顶美味啦。 黄胜讪笑两声,“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黄胜都出师不利了,郑德胜、朱松就更不敢了。 为啥? 因为他两跟陆衍有过节啊! 吴来娣可是插过江乔的队,郑德胜跟他老娘孙红丽又冤枉过江乔……这当口他哪敢找陆衍要吃的,找抽啊? 朱松一样,方秀梅得罪江乔陆衍两口子可得罪的不轻。 两人顿时怂了。 陆衍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想吃?就两个字,没门! 于是郑德胜他们几个只能吃着自己的素面条,看陆衍和林团长吃得痛快。 素面条多素啊,越吃越是没味,空气中萦绕着的酱香味还时不时往他们鼻子里窜。 香,真香啊! 黄胜盯着陆衍筷子里夹着的鸭肠,林团长手里捏着的鱿鱼丝,哈喇子都快流到碗里了,朱松的眼珠子也不会转了,陆衍每咽一口,他的喉结就上下滚动一次。 朱松闭上眼睛,嘀咕道,“看不见,看不见。”给自己洗脑,“我现在吃的不是素面,我吃的是打卤面,臊子面,肉酱面……” 可惜,洗脑失败。 朱松睁开眼,心里暗暗诅咒:吃吃吃,齁死你们! 陆衍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给林团长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酸梅山楂汁。 乌色的酸梅山楂汁里飘着山楂片和黄色的桂花,味道酸酸甜甜,不仅清热解暑,而且甘甜解渴。 林团长一口饮尽,满足地发出了啧声。 不得不说,还是陆衍会享受啊。 这酸梅山楂汁十分解腻,林团长觉得他还能再吃不少。 朱松几个也傻眼了,怎么这酸梅山楂汁,说掏出来就掏出来呢? 别说朱松他们傻眼了,周安国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自打李甜甜嫁给他以后,都是他在操持家务,而李甜甜呢?别说像江乔一样,给陆衍做这么美味的酱货、海鲜干、酸梅山楂汁了,连像刘大嫂、其他军嫂一样,做个普通的家常菜都没有过。 周安国眼里暗含着羡慕,不着痕迹地扫了桌上的铝饭盒和军用水壶一眼。 他记得,以前江乔在国营饭店呆过,听说后来还去了纺织厂食堂,那都是数得着的单位,难怪做东西这么好吃。 而且还很体贴,知道吃这些东西齁咸,特地煮了一壶解渴还消食的酸梅山楂汁。 多细致啊。 光从这一点,周安国就能窥见,江乔来随军以后,陆衍在家里过的是啥样的日子。 他垂着头,说不出的失落。 脑海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若是……若是当初娶了江乔的是他,那现在拿出一堆好吃的,被其他军官羡慕嫉妒的人,不就是他了? 这念头刚升起,周安国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不合适、不恰当的想法甩掉。 甜甜年纪小,又不嫌弃他是个二婚,愿意嫁给他做两个孩子的后妈,他多操持一点家务是应该的,怎么能拿甜甜和江乔两个人做对比呢?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另一旁的朱松也醒过味了。 前两天他还跟陆衍辩论过,做家务累不累,今天陆衍就拿一大堆他媳妇做的好吃的过来显摆。 真是小气吧啦的! 以前咋没发现陆衍是个这样的人呢! 林团长傻呆呆地看着周安国和朱松两人,嘴里的酸辣鸭爪都忘了啃了。 不是,这两人干嘛一个睁着他那小眼睛,暗搓搓地用恨恨的眼神瞪着陆衍,这么明显,当别人没发现呢? 而另一个更奇怪了,好端端的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把头甩的跟摇头电风扇一样,而且满脸愧疚的模样。 干哈? 鬼上身啦? 陆衍多智近妖,哪里猜不出朱松和周安国两人心里在想啥,冷笑一声,拉着林团长走人了。 林团长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走那么快干啥。” 陆衍正色道,“别跟傻子呆的太近,容易被传染。” 24. 你凶我 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累啊 翌日,陆衍从部队回来,仍是精神饱满。 江乔扫他一眼:“昨晚抽空休息啦?咋精神头这么好。” 陆衍笑:“没有。”心情好,自然精神好。又问,“中午吃啥?” “吃饺子。”江乔端出一盘饺子和醋。 陆衍用筷子夹了一个,蘸了蘸醋,“是荠菜馅的。” 荠菜饺子鲜美多汁,吃起来自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味,陆衍连吃了五个还不足兴。 江乔想笑:“吃慢点,还有呢。” 陆衍:“怎么突然吃起荠菜饺子来了。” “刘大嫂跟我说如今是荠菜的季节,领我到后山挖的。”江乔道。 后山就是海浪岛西边的一座小山,又被大家称作宝山,物产很丰富,三月的香椿,六月的马齿苋,九月的荠菜……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宝山没有的。 江乔说,“可惜没找到野生的金银花。” “金银花?”陆衍一愣。 江乔嗔他一眼,“你忘了?野金银花加薄荷,做痱子水,给你擦背后长的痱子。” 陆衍还真忘了,他体热,一到夏天就容易长痱子,一长痱子就痒,常常彻夜难安,他都已经习惯了,夏天都是这么熬过来的,没想到江乔还记挂着。 江乔:“别看已经入秋了,海浪岛四季如夏,你这痱子还有得长,要是不重视,轻则发热,重则留疤。” 陆衍弯起嘴角,“嗯。”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哪有人替他操心这码事,还是有媳妇好~ 陆衍伸手想拉江乔,“媳妇——” 江乔示意他看向一旁捧着个小碗吃荠菜饺子的陆安、陆康、陆珊。 陆安皱着脸,“爸,我们三还在呢。” 陆衍:“你们可以不在。” 陆安吐了吐舌头,低头专心吃起了荠菜饺子。 他们三吃的荠菜饺子是江乔特意包小的,说是饺子,不如说是薄皮大馅的荠菜馄饨,各个都只有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宽,三个小孩崽子一口一个,吃得香甜。 陆衍突然想起,陆安这都上学上了快半个月了,于是问他,“在学校呆的咋样?” “呆的挺好的啊。”陆安掰着小手指头数,“安老师人很好,还会给我们分糖果吃,我还交了很多好朋友,壮壮、向东、小凯,红霞……壮壮懂好多东西啊,他领着我们玩沙包,跳格子,爸你知道啥是沙包不,可好玩了……” 陆衍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这小子上学光是玩去了,“我是问你在学校都学了啥,合着你在学校不学习,一天天的就干这个?” 陆安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是你问我的。” 陆衍真想揍他,抬起手。 江乔瞥来一眼,“得了,老大肯定是挑好玩的跟我们讲,难不成你乐意听他天天给你讲什么一加一的数学题,还是怎么写从一到十的大字?” 陆衍噎了一下,嘿,还真是这个道理,陆安要讲,他也不耐烦听啊,但还是道,“去了学校,要尊重老师,团结同学,好好学习,知不知道。” 陆安随意点点头,把嘴一抹,就跑出去玩了。 陆衍:“这小子期末要是考得好,我陆字的左耳旁写右边。” 陆安从屋外探出头,“爸,我听到了啊,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陆衍这回是真想揍他了,陆安见状不妙,一溜烟跑个没影了。 江乔收拾碗筷,陆衍看她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你就不担心老大期末没考好?” “先别说都还没考呢。”江乔说,“再说,担心有用的话,那我每天啥也不用做了,就替这小子担心就成了。”又道,“考好考差都是他自个的事。” 陆衍张嘴想反驳,张了几次口,没说出话,因为他发现,江乔说的很有几分道理,于是起了另一个话头,“昨天我把你做的那些酱货和海鲜干拿到部队,分给了林团长,他觉着好吃,想让他爱人过来跟你学两手。” 陆衍看了一眼江乔脸色,问道,“不麻烦吧?” “麻烦啥。”江乔道,“让嫂子尽管来。”她必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江乔对林团长印象挺好的,不光是因为他是陆衍的顶头上司。 要是一般人,吃了她做的东西觉着好,肯定会通过陆衍让她帮着做几斤,哪像林团长这样,直接打发媳妇‘上门学艺’。 嗯,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团长如此,林团长的媳妇,总不能差到哪里去吧? 江乔把自个的分析跟陆衍一说,陆衍“嘿”了一声,说,“还真让你猜中了,林嫂子是个爽利人,很好相处。”想想又补充一句,“跟刘大嫂差不多。” 陆衍看得上的军嫂没几个,刘大嫂算一个,林嫂子也算一个,至于方秀梅、吴来娣之流……就两个字,呵呵。 那江乔就放心了。 陆衍:“不过你这话挺有意思的。”放脑海里细细咀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乔斜他一眼,“你就想想赵师长和刘大嫂,再想想黄团长和范玲,朱副营长和方秀梅,郑营长和吴来娣……是不是这个理?” 陆衍眨眨眼睛,促狭道,“那咱俩天生就是一家人,所以进了一家门。” * 周安国跟陆衍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家的,他本来昨晚吃完素面条就打算回家了,但突然来了紧急任务,只得加班到早上才能回家。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敲了敲门。 门一开,露出了李甜甜那张精神饱满,犹如清晨的露水一般的脸蛋。 她上前挽住周安国的胳膊,撒娇道,“安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肚子饿了,你快去做饭吧。” 周安国抬起头,直直望向李甜甜,很想问她一句,你就没看出来我刚通宵加班吗,在你心里,我还没那顿饭重要? 他忍了又忍,还是缓缓应了,“……嗯。” 李甜甜挽着周安国的胳膊进了屋,刚进屋,周安国就看到周佳言和周佳美坐在凳子上,小声地哭泣。 周安国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对视一眼,齐齐望向李甜甜。 李甜甜尴尬地道,“不是什么大事。” 周安国强忍着怒意,“不是什么大事?佳言跟佳美都哭了,你跟我说不是什么大事?” 李甜甜脸色一变,“你凶我?” 周安国抿抿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甜甜不依不饶,“我不管,你就是凶我,好啊你,周安国,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你都不敢大声跟我说话的,现在不仅吼我,还让我饿着肚子。” 周安国揉了揉因为通宵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没搭理李甜甜,而是道,“佳言,你来说。” 周佳言小声道,“我、我跟妹妹没有买铅笔跟草稿纸,被老师发现了,老师就让我们罚站,还用竹条抽我们手心……” 周佳言跟周佳美今年八岁,晚上学一年,现在跟陆安一样上小学一年级,而且还是同一个班的。 上学除了要带学校要求的教材,语文和数学两本课本,还要自备铅笔和草稿纸。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没有带,一开始还可以找同学借,但时间久了,别的同学也不乐意啊,因为他们自个也要用,要是借给周佳言和周佳美了,他们用啥? 于是就被老师发现了,说他们两个学习态度不端正,这才有了罚站和抽手心的事。 周安国挺疼两个孩子的,李甜甜因为两人以后一个会成为科学家,一个会成为大明星,也一样惯着。 两孩子还是头一次受这样的委屈,能不回家哭嘛。 周安国听完全过程,看向李甜甜,“甜甜,我记得开学前,我有叮嘱过你,让你帮他两订课本还有买铅笔和草稿纸。” 李甜甜辩解道,“我,我帮他们买课本了。” 那是因为他开学前一天想起来,又催了李甜甜一句,李甜甜才去买的。 周安国皱眉道,“那铅笔和草稿纸呢?” 李甜甜扁扁嘴,“我忘了嘛。”小声嘀咕一句,“我又没生养过小孩。” 周安国眉头都快打结了,“甜甜你……” 李甜甜才不乐意听他唠叨呢,“你又凶我,你变了。” “我没有凶你。”周安国道,“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周佳言和周佳美看周安国和李甜甜像是吵起来,两孩子更害怕了,哇的一下哭出声。 李甜甜看他两哭了,心下更慌了,也开始抹起了眼泪,客厅里顿时乱糟糟的。 周安国看着哭成一团的一大两小,颇有种养了三个小孩的感觉。 他仰倒在红木沙发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累啊。 * 林团长的爱人来得很快。 这天下午,江乔在院子里锄草,今天天气阴,太阳都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正是干农活的好天气。 如今的小院虽然还不能跟刘大嫂那瓜果茂盛的院子比,但也自成一番风景。 小菜园子被格成一畦一畦,萝卜刚长出缨子,青翠欲滴,西红柿的苗把地皮都拱裂了,白菜挤得没缝,向四周舒展。 浇完水,江乔直起身子,看着这一片喜人的翠绿,心里头舒坦得不行。 “江嫂子,江嫂子,你在家吗?”院子外头传来一个大嗓门,听着声音很是爽利。 “哎,我在。”江乔道,“你进来吧。” 院外走进来一个身穿蓝色碎花上衣,黑色裤子,短头发,上扬眉,丹凤眼,看着很是干练的女人,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年纪大约九岁,看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团长的爱人林芳,还有他两的儿子,林小虎。 林芳自我介绍,“我叫林芳,跟老林一个林。”拍了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道,“这是我儿子,林小虎,小虎,喊江阿姨。”又道,“我们一家人是一个姓。” 江乔眨眨眼,“说明这是特别的缘分。” 林芳哈哈一笑,这位江嫂子,还真有趣。 林小虎有些腼腆,缩在林芳身子后面,露出半个头,抿抿嘴,才小小声地道,“江阿姨。” 江乔喊来陆安、陆康和陆珊,“带小虎哥哥去玩。” 林芳还是头一回见陆家的三个小孩,细细一看,发现五官都长得很不错。 陆安个子高点,也胖点,不过皮肤很白。 陆康跟陆衍长得最像,五官深邃,眼睛明亮。 陆珊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江乔,是个像花儿一样漂亮的小姑娘。 三个小孩长得都很白,岛上日光烈,黑小子多,像他们三这么白的还真不多见,林小虎站在他们几个中间,就像包了黑芝麻馅的汤圆。 等林小虎跟着陆安他们进了屋,林芳才不好意思地道,“他比较怕生。”又忍不住道,“我跟老林都是爽快人,不知道咋生个儿子,性子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女孩似的。” 江乔笑道,“千人千脾气,万人万模样,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不同的性子,你瞧着小虎不好,我还觉着他好嘞。”指了指已经开始对着林小虎问东问西的人来疯陆安,“要不咱俩换换。” 林芳轻推江乔一把,“我才不换。”又调侃道,“要换拿你小女儿跟我换。” 小姑娘长得多好啊,皮肤白白的,眼睛又大又圆,跟黑葡萄似的。 林芳眼里满是羡慕,她就喜欢女儿,但跟林团长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儿子,瞧着这辈子是没有女儿缘了。 江乔乐了,“那你可就挑走眼了,我们家老三,比老大还淘,也就是个女孩,不然早上房揭瓦了。” 林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秋老虎毒辣,虽然今天天气好,但是林家住的离陆家远,一路走来,也热出了一身汗。 江乔见状,盛了两碗用红糖水煮的地瓜粉给林芳和林小虎,“尝尝。” 林芳有些不好意思,想婉拒,“这……” 她是来学习的,哪有刚进门就吃人家东西的道理。 江乔把碗塞进她手里,眨眨眼,“嫂子,你不吃,小虎也得吃。” 林芳望向林小虎,果然,林小虎看着桌上满满的一碗地瓜粉,眼里满是渴望,但就是不敢动勺子。 林芳顿了顿,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林小虎见她动了,才松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吃起了地瓜粉,眼睛一亮,“哇,这个好好吃啊。” 林芳又吃了几口,确实好吃。 地瓜粉就是红薯粉,晶莹剔透,像面条一样,再配上加了姜片的红糖水,最后放到凉水里湃过,吃起来嚼劲十足,既有红糖的甜味还有一丝姜的辣味,冰冰凉凉,甚是解暑。 林芳把一碗地瓜粉吃尽,抹了抹嘴,“江嫂子,原先我们家老林跟我说,你做饭好吃,我还不信,这回真是不得不服了。” 她也见过江乔,印象里就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大美人,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想到做菜会这么好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江乔愣了愣,这位林嫂子还真是位直性子的人,不过能听出她的话里并没有恶意,指了指林芳和林小虎面前的两个空碗,“看出来了。” 林芳也愣了一愣,哈哈大笑。 陆安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当然好吃啦,我妈可是纺织厂食堂的大厨。” 陆康补一句,“还、还在国营大饭店呆过。” 这下真把林芳给惊住了,真没想到,江乔一个女人,居然还有这么精彩的履历。 江乔说,“你也别叫我江嫂子了,听着别扭,还显老,喊我小江就行。” 这称呼是挺显老的,要是不说,哪里看得出来江乔已经生了三个小孩。 林芳从善如流道,“小江。”又道,“不瞒你说,我原先还打算过阵子再来你们家找你学着做酱货、海鲜干的。”想着江乔刚来随军,要忙的事情肯定不少,“但我们家老林催得紧,他说馋你做的酸辣鸭爪馋得都睡不着觉。” 江乔逗趣道,“那为了让林团长睡个好觉,我一定倾囊相授。” 酸辣鸭爪、酱鸡爪、酱鸡心、酱鸭肠那些酱货做起来真心不难,只要知道配方,调好料汁,再下锅酱一遍就得了。 林芳恍然大悟道,“原来酸辣鸭爪这么酸是因为加了青桔子的汁。” 江乔的心思咋这么灵呢,家家户户都会用青桔子做蘸料,但没有一个人想到拿去做料汁做酸辣鸭爪。 海鲜干做起来也不难,凤尾虾干主要是把虾线虾头去干净,黄蚬子亦然。 烤鱿鱼倒是需要点技巧,江乔说,“买鱿鱼的时候,不要一味挑选大的,体型小一点的鱿鱼肉质更加嫩滑。” 酸辣鸭爪腌好了,林芳尝了一个,又酸又辣,十分开胃,她吃得赞不绝口,“难怪我们家老林回家天天念叨呢,这也太好吃了。” 江乔笑道,“嫂子你喜欢就行。”又道,“还有一种脱骨的做法,更加入味。” 林芳摇摇头,“我知道脱骨,但做起来太麻烦了。” 江乔说,“不麻烦,嫂子你是不是直接用刀去的骨头?” 林芳点头。 江乔拿一只鸭爪给她做演示,“那样当然难脱,想脱骨简单,先用开水煮,再镇到凉水里,反复三次,最后再用刀子沿着鸭爪手掌上的肉切割,这样就容易多了。” 林芳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全是做菜的小技巧,真的太实用了。 林芳看到放在一旁的芒果,“你要削芒果吃吗,这芒果也太小了,我家有大的,我一会给你拿。” 江乔笑道,“这芒果不是直接吃的,我是想拿来做芒果干,所以专门选的这种不大不小的金煌芒。” “芒果干?”林芳还是头一回听说。 江乔小声道,“咱们岛上供销社卖的东西品种有点少,小孩儿嘴馋,我捣鼓出来给他们甜甜嘴。” 林芳深以为然。 谁说陆参谋长的媳妇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点不会做家务的,真要这样,能把三孩子的零嘴都照顾到了? 她撸起袖子,“我来帮你。” 江乔道,“那麻烦嫂子了。” 做芒果干前,她抽空到客厅看一眼四个孩子。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好嘛,江乔才离开一会,陆安这个小魔头,就用陆衍的墨水笔把陆康、陆珊还有林小虎画了个大花脸。 这还没完,地上全是白色的碎纸屑,就跟漫天飞雪似的,一看,那一箱草稿纸已经空了小半。 四个小孩自觉闯祸了,排排站着,把手背在身后。 林芳是真没想到,来陆家作客,居然把人家家弄的一团糟,虽然罪魁祸首是陆安,但要是林小虎不来,四个小孩也不会玩得这么疯,她脸色顿时变了。 林小虎是个乖小孩,哪里闯过这么大的祸,看他妈脸色不对,登时吓坏了,嘴巴一瘪,就要掉金豆子。 陆安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小虎哥,你别哭啊,我妈跟林阿姨不会生气的。” 生气? 林小虎哭得更欢了,泪珠子大滴大滴地掉,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林芳:“小江……” 江乔:“怎么不玩了,接着玩啊。” 这话一出,四个小孩都愣住了。 陆康、陆珊、林小虎心想,他妈/江阿姨不会气疯了吧? 江乔从箱子里拿出一沓草稿纸,“你们撕的时候,不要从中间撕,要沿着边边撕,这样能多撕几下。” 陆康和陆珊对视一眼,妈好像真的没生气? 林小虎也愣住了,都忘了哭了。 哭到一半突然就不哭了,容易打哭嗝儿,林小虎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呆呆地看着江乔,就好像见鬼了一样。 江乔给林小虎冲了一杯陆衍找老乡买的蜂蜜做的蜂蜜水,哄着他喝下去,等哭嗝儿渐渐止住了,才道,“江姨我真的没生气,就撕碎点纸,就值当我生气了?那你也太小看江姨我了。” 林小虎抿一口温热的蜂蜜水,不好意思地小小声道,“江阿姨,对不起……”瞧着神色还是很不安的样子。 江乔没接话,反倒是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硬纸皮挂历,用剪刀裁成大小不一的几片,边裁边说,“你们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实是可以拼起来的。” 四个小孩一愣,这他们还真没想过。 林芳也没想到,江乔居然会把挂历给剪了。 这年头的挂历多是纸做的,过一天撕一页。 江乔剪的这本挂历,大部分也是用纸做的,但每个月份开头的一页,都是用硬纸板做的,摸着厚厚的,而且图案很好看,上面还印着美丽又具有风情的挂历女郎。 林芳心里惋惜,这挂历多好看啊,居然剪了,真是可惜了。 江乔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她指了指桌上裁好的硬纸皮挂历,“给你们变个魔术。” 也不见她怎么动作,三两下就把硬纸皮挂历给拼了起来。 四个小孩齐齐发出“哇”声。 陆安兴奋得不行:“这个好玩,这个好玩!”:,,. 25. 招人 你想啊,人家小两口分隔了这么多…… 江乔又把其他几个月份的‘挂历女郎’给剪了,说,“你们谁先拼好,我有奖励。” 三小只相互对视一眼,拢了拢自个面前的挂历碎片,学着江乔的模样拼了起来,誓要争得头筹,赢得奖励。 林小虎看他们三拼的起劲,哪还管什么哭不哭,闯祸不闯祸的,也拢了拢自个面前的挂历碎片,开始专心致志地拼了起来。 四个小孩有事做了,总算不吵不闹了。 江乔跟林芳回了厨房,江乔逗趣道,“幸好已经九月份了,要是一月二月,家里哪有那么多‘挂历女郎’给他们剪。” 林芳说,“亏你舍得,那挂历这么好看,你都肯剪了。” 江乔摆摆手,“这有啥,再买不就成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林芳认真地看了江乔一眼,“你真洒脱。” 江乔笑道,“我这不叫洒脱,叫心宽。我们家三个小孩,个顶个的能闯祸,我要是不心宽一点,早被气得一命呜呼了。” 林芳:“呸呸呸,别说那些死不死的。” 江乔顺着她的话呸了两声,“来,我们接着做芒果干。” 芒果干做起来不难,芒果去核切条,用糖腌制,再铺在簸箕上晒干就行了。 这年头糖金贵,江乔不敢放多,好在岛上气候好,日照足,金煌芒自带一股甜味,倒是补足了糖分。 江乔专心致志地做着芒果干,林芳倒是时不时会看林小虎一眼,又喊他一声,“小虎,在干嘛呢?” 得到林小虎的回应后,她才继续干活。 估计是担心林小虎又闯祸。 芒果干做好了,江乔还抽空做了一屉蜂蜜小蛋糕。 客厅里,小孩们也拼好挂历了。 陆康拼得最快,然后是陆安,再是陆珊。 林芳夸奖道,“安安、康康、珊珊真棒,拼得又快又好。” 陆安翘起小尾巴,“要不是我刚才打了个盹,我能拼得更快。” 陆珊拆他的台,“哥你要不是一会动动这个,动动那个的,第一就是你的了。” 本来应该是陆安拼得最快的,但这小子坐不住,屁股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 陆安一噎:“你就说拼没拼好吧。” 林芳又走到林小虎跟前,脸色一变,“你怎么才拼了一半。” 林小虎今年九岁,比最大的陆安都大了一轮,没道理弟弟妹妹们都拼好了,他才拼了不到一半。 林小虎小心翼翼地睨了一眼林芳的脸色,嗫嚅道,“我、我手比较笨。” 江乔端着蜂蜜小蛋糕出来,“你不是手笨,没拼好这事,依我看,要怪你妈。” 林芳愣住了,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个,惊讶地道,“怪我?” “不怪你怪谁?”江乔扫了她一眼,“小虎本来拼得好好的,你时不时过去打搅他一下,就连在厨房,都要喊他一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打断,要换作是你,你也拼不好,要我说,小虎能拼出半幅,都算厉害的了。” 林芳有些赧然,“我有喊他这么多次?” 陆安举手,嚷嚷道,“有,林阿姨你隔两分钟就要过来一次,我们都嫌你烦呢。” 林芳抬手想揍他,“信不信我揍你。” 陆安摇摇头,“不信。” 林阿姨一点都不像会揍人的人。 林芳:“等你爸回来,我让他揍你。” 陆安乐了,“我爸才不听你的话呢。” 江乔接着说,“小孩子的专注力很重要,当他们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让他们专心地把这件事情做完,如果再三打断他们,他们以后做什么事都不会认真,很容易就半途而废。” 她经常会给三小只布置一些小任务,比方说擦桌子、收玩具啥的,在他们专心致志地忙碌的过程中,她不会打断他们,也不让陆衍打断他们。 从小培养他们专心去做一件事,由小事及大事,以后做其他事情才会更加专注。 林芳小声辩解,“我就喊了他几声。” 江乔:“那你在做事的时候,别人一直来打断你,你乐意不?” 林芳不吭声了,但神情中还有些不服。 江乔见状,又问林小虎,“小虎,你觉得我说得对,还是你妈说得对?” 林小虎看了一眼江乔,又看了一眼他妈,小小声道,“我觉得,江阿姨说得对……”顿了顿,“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拼的也很快,比安安还要快,但是妈你一直来喊我,我就忘了自己拼到哪了……”甚至还重拼了,所以才这么慢。 林芳愣了一下,因为她发现,她好像经常打断林小虎做事。 就比方林小虎写作业的时候,林芳就会时不时地过去问他要不要削铅笔,又或是问他要不要吃水果…… 一开始,林小虎写作业都是一气呵成的,被她多次打断后,哪怕后来她不再打断林小虎,隔一会林小虎自己也坐不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林芳也爽快认错,“是妈的错,以后你做事,妈不会打扰你了。” 江乔拍掌,“这就对了。” 有心人不用教,无心人教不会。 对待林芳这样的聪明人,江乔点一下就行了,“来,吃蜂蜜小蛋糕。” 蜂蜜小蛋糕拳头大小,烤得焦黄,外面是酥的,里面十分松软。 陆安左右手各抓了一个,一口就咬掉半个。 陆康和陆珊的吃相比他文雅一些,吃得十分香甜。 林小虎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蜂蜜小蛋糕,一口接一口,上一口还在喉咙里呢,下一口已经咬上了,吃得嘴角都是蛋糕屑。 配着蜂蜜小蛋糕一起吃的是江乔做的珍珠奶茶。 牛奶和茶叶一起煮的奶茶再加入木薯粉和水搓成的小圆子,再放入凉水里湃过。 奶茶香醇,既有牛奶的甜味,又有茶的清香,珍珠十分弹牙,富有嚼劲。 珍珠奶茶十分香滑,一个不留神,林芳就喝了个干净,“这是啥,咋这么好喝。” 江乔:“这个啊,叫奶茶,是用牛奶和茶叶一起煮的,里头的小圆子是用木薯粉做的。”眨眨眼,“当然好喝了,用的牛奶是奶站买的,一毛六一瓶,茶叶更是你们家林团长友情赠送。” 林芳意味深长地道,“老林给的是安吉白茶,三块钱一斤,还有价无市哩。” 江乔笑道,“我这做酸辣鸭爪、酱货、海鲜干的法子,可比白茶值钱多了。” “这倒是。”林芳道,“不光这些,还得了一个做奶茶的方子,算下来,还是我赚了呢。” 也不知道人家这脑子咋长的,林芳就捣鼓不出这么多稀奇古怪又好吃的东西。 现在她对江乔的厨艺,可谓是心服口服了,“你这手艺啊,我看比做国宴的大厨都不输。” 江乔心思一动,“嫂子,你知道岛上哪里招大厨吗?” 林芳随军随得早,她性格又爽利,人缘不错,消息灵通门路也广,问她算是问对了。 林芳一拍大腿,“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一个地方招大厨。” 江乔眼睛一亮,“哪呢?” 林芳:“就咱们岛上学校食堂。” 海浪岛有小学、初中和高中,三所学校外加育红班共用一个食堂,今年四月份的时候,食堂的厨师长病退了,校领导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 林芳知道这个,是因为她是高中部的语文老师。 江乔本来是想去部队食堂的,但是部队有炊事班了,哪能轮得到她。 盘算了一下,学校食堂也挺好的,岛上人口少,小孩更不多,一个年级平均下来才三个班,小孩子饭量小,算起来肯定比她原先呆的有上千号人的纺织厂食堂轻松得多。 林芳:“你要是想进学校食堂,我帮你找校领导。” “那辛苦嫂子了。”江乔道,“若是不成也没事。” 林芳:“就你这个履历,我们校长要是看到了,非得求着你进学校食堂不可。” 江乔可是在国营大饭店呆过的,又在纺织厂食堂做了好几年的大厨,现在去学校食堂做大厨,简直是屈才了。 “不过……”林芳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情。 “嫂子,你直说。”江乔道。 林芳往屋外看了看,小声道,“不过,学校食堂滑头多,我担心你摆布不开。” 岛上不少人都视学校食堂为浑水摸鱼,养老的好去处。 为啥? 因为大人难糊弄,但小孩好糊弄啊。 就说现在那个暂代的大厨,那手艺,跟江乔的比差远了,林芳在学校食堂吃过几次饭,不是盐放多了,就是煎糊了。 若不是他跟校领导有些亲戚关系,且轮不上他呢。 也就是欺负小孩子不懂跟大人告状,换批人吃试试,不把食堂屋顶给掀咯。 江乔听林芳这么一说,更感兴趣了,这个学校食堂,她还非去不可了,她倒是要看看,是有多滑头。 见江乔不在意,于是,林芳拍了拍胸脯,“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她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今天有多叨扰,我跟小虎先回家了。” 江乔还没来得及开口留饭呢,林芳就带着林小虎马不停蹄地走了,就像后面有鬼撵似的。 江乔忍不住摇头笑笑,这个林嫂子。 林芳回到家,林团长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我的酸辣鸭爪咋样了。” 林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递过去一个铝饭盒,“都在这呢。” 林团长打开铝饭盒,摸出一个酸辣鸭爪,两口就吃掉了,“哟,还是无骨的,省得我吐骨头了。” 林芳:“是这个味吧?” 林团长嘴里含着鸭爪,囫囵道,“对,就是这个味。” 他把酸辣鸭爪吃了大半,才有心思问,“见着老陆媳妇了,人咋样?” “挺好的,长得好,性子也好。”林芳想了想,“很对我胃口。”又道,“对了,你知道人家原来在国营大饭店呆过,又在纺织厂食堂当了几年大厨不?” “知道。”林团长说,“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跟她学厨艺啊。” 林芳感慨,“小江厨艺是真的好,她要是去了学校食堂,我们这些师生就有口福了。” 林团长点点头,猛地抬起头,“等会,学校食堂?” 林芳:“对,小江托我帮她找一份工作,学校食堂不是正好招人嘛,明儿个我就把她的简历拿去给校长看,若是通过,估计不用多久就上任了。” 林团长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林芳摸了摸自个的脸蛋,“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林团长,“没有,不过你最近避着点陆衍走。” 林芳一脑门雾水,“为啥?” “你想啊,人家小两口分隔了这么多年,小江才来随军多久,你就给人找了份工作,要忙起来,哪还有心思理老陆……” 林芳一拍脑门,“坏了。” * 又过了几日,江乔院子里种的韭菜熟了。 韭菜熟得快,一半直接照太阳,长得绿葱葱的,一半用棉布盖住,长一茬韭黄。 江乔正盘算着,韭菜做韭菜盒子,韭黄做韭黄包子。 就见林芳鬼鬼祟祟地从院子外边探出一个头,压低了声音道,“小江,小江,你们家陆参谋长在家不?” 江乔:“不在。” 林芳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不在就好。” “咋了?”江乔学着她的样子,左右看了看,也没看着什么呀。 林芳故作神秘:“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嫂子都开始打起哑谜了? 江乔索性不想了,“嫂子,你找我啥事?” 林芳这才想起正事,“我帮你跟校长说了,校长说跟其他几个领导商量一下,要是没问题,国庆过后就可以上任了。”她拿出小锄头,“我来是来找你去后山挖笋的。” “笋?”江乔也去过后山,但没见着有笋啊。 “你刚来,不知道。”林芳道,“后山有一片竹林,长一种叫做‘四方笋’的小竹笋,可以炒菜,也可以做腌笋,口感特别好。” 江乔眼睛一亮,“嫂子你等我一会。” “去拿锄头啊?”林芳道,“不用,我帮你带了。” 江乔把手上的韭菜和韭黄给她看,“不是,我想包韭菜盒子还有韭黄包子,带一点在路上吃,嫂子要不要尝点?” 林芳很想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但想到江乔的厨艺,咽了咽口水,“那就来点。” 韭菜盒子和韭黄包子不用半个钟就做好了,有这两样好吃的堵住三小只的嘴,他们也不闹着跟去后山了。 江乔手上挎一个竹篮,里面放了韭菜盒子和韭黄包子,再装一壶酸梅山楂汁,“嫂子,我们走吧,对了,你知道后山哪儿有野生金银花吗?” “知道,跟竹林离得不远。”林芳问,“你找金银花干嘛,晒干了泡水喝吗?那不如找点野菊花,那玩意不仅好喝,还下火呢。” 江乔说,“不是用来泡水,我知道一个方子,用薄荷和金银花可以做一种去痱子的花露水,陆衍他苦夏,一到夏天,后背、大腿,全是痱子,我就想弄了给他擦。” 林芳刚想夸一句,小两口真恩爱,但看江乔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把话咽了下去。 要不恩爱,能生三个孩子? 林芳:“到时候方子也给我一份,我们家老林也爱长痱子。” 海岛天气热,又潮湿,部队发的74式海军服还不透气,野外训练一天下来,能闷出一身痱子。 陆衍就跟江乔说过,东南西北每个方位驻守边疆的士兵都有各自的‘职业病’,像他们南方的,长一身痱子,又痒又疼,简直是酷刑,再说西北的,风沙大,太阳烈,多少士兵年纪轻轻的,面容就彰显沧桑,二十来岁的小伙,看着像三十来岁的。 江乔点头应下,“要是有其他人需要,嫂子你尽管跟他们分享。” 后山离军属院有不短的距离,走路要一个钟,还不包括上山的路程。 中途歇了一会,江乔把韭菜盒子和韭黄包子拿出来,递给林芳,“嫂子你尝尝。” 林芳把韭菜盒子掰成两半,金黄的饼皮夹着翠绿的韭菜和黄色的鸡蛋,看着甚是诱人,光闻着就要流口水了。 她咬了一口,饼皮酥脆,韭菜鸡蛋馅鲜美多汁,“就是这个味!” 林芳是三秦省人,韭菜盒子,从小吃到大,自从来了海浪岛随军,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韭菜盒子了。 连吃了三个还不足兴。 江乔乐了,“嫂子你别光吃韭菜盒子,这韭黄包子也不错。” 韭黄鸡蛋馅的包子,各个包的如同婴儿拳头般大小,皮薄馅大,咸香味美,吃得林芳直打饱嗝。 林芳灌一口酸梅山楂汁,解掉嘴里的油腻,“这要是让我们家老林发现,他一准赖在你们家,央着你天天给他做韭菜盒子、韭黄包子吃。” 林团长和林芳一样是三秦省人。 江乔更乐了,“这值当什么,林团长要是喜欢,等会回去的时候,你上我家拿一屉,正好蒸多了,我还怕放坏了呢。” 江乔说的是实话,韭菜、韭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金贵玩意,韭菜不到一个月就能长一茬。 林芳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又道,“天天上你们家又学又吃又拿的,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哩。” 江乔嗔道,“这话说的,要不是嫂子你,我哪能知道学校食堂招工的消息,还有后山的四方笋和野金银花,要不是嫂子你领我来,我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说说笑笑,就到了后山。 林芳领着江乔七拐八绕,绕到了一片开阔的竹林。 刚下过雨,四方笋破土而出,伸着尖尖的脑袋,半个身子埋在土壤里,看着甚是喜人。 林芳和江乔二话不说,从背篓里掏出小锄头,开始挖了起来。 林芳先用锄头抛开四方笋旁边的土,然后顺着笋身慢慢往下挖,等到快挖到笋的根部,再用锄头轻轻一挑,一棵胖乎乎的四方笋就被挖了出来。 林芳刚想指点江乔两句,发现她已经忙活上了,而且瞧着十分熟练,暗自点头,小江是个干活的料。 竹林凉风簌簌,干起活来一点也不热,很快,两人身上的背篓就装满了四方笋。 江乔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开始西斜了,“嫂子,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 林芳应了,别看现在天色还早,下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呢,要是等到天边露出晚霞再回去,下山下到一半准摸黑。 江乔边走边道,“野金银花在哪?” “就在前面不远处,跟咱们下山是一条路。”林芳把手放在眼睛上方,张望了一下。 果然没走多远,两人就碰到一大片的野生金银花。 黄白色的金银花一簇一簇的,江乔采了一些放进背篓里,“这些应该够了。” 林芳也采了一点,准备拿回去晒干泡金银花茶喝。 两人接着往山下走,走到还差三分之一的路时,林芳突然“哎呀”一声。 江乔赶紧道,“嫂子,你没事吧?” 林芳摆摆手,“我没事。”她往脚底下看了看,“我好像踩到洞了。” 江乔顺着她的目光往地上看,眼睛一亮,“你是踩到洞了,还是个兔子洞。” “兔子洞?”林芳眼睛也亮了,兔子洞,说明里面有兔子啊。 要是能抓到兔子就好了,这年头物质匮乏,缺衣少食的,能抓到兔子,给家里添个味,多美的事。 江乔以前在乡下呆过一阵,跟着别人学过怎么掏兔子窝。 她先绕着兔子洞转了几圈,看到洞边有散落的泥土,看着像是兔腿扑腾出来的,低声道,“这里面肯定有兔子。” 林芳学她压低了声音,怕惊到兔子,“那咱怎么抓啊?” 江乔想了想,“等会咱们去拾点柴禾,点燃了然后塞进兔子洞里,兔子受不了烟味,肯定会窜出来的。” 林芳:“这法子好。” 两人捡了些枯叶和枯枝,山上什么都不多,就这些多。 江乔又绕着兔子洞转了转,果然在刚才那个兔子洞所在的小山坑背面,又发现了一个兔子洞,登时乐了,“狡兔三窟啊。” 要是点了柴禾,熏了烟,小兔子们说不定从另一个洞钻出去,到时候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为了保险起见,江乔仔细查看,确定了只有这两个洞。 两人把背篓清空,竹笋和金银花倒在一旁的空地上,蹲在兔子洞前。 江乔点燃了枯叶,塞进兔子洞里,给林芳使了个眼色。 林芳会意。 没几分钟,枯叶就燃起了阵阵白色的浓烟,江乔依稀感觉到兔子洞有悉悉索索的动静,赶紧喊了一声,“嫂子!” 话音刚落,林芳那头的兔子洞,果然有一只灰色的兔子,耐不住浓烟,扑腾一下从洞口窜了出来。 林芳眼疾手快地抓住它的一对长长的大耳朵,扔进背篓里,欣喜地大喊,“我抓住了。” 有了开头彩,很快,接二连三的兔子就耐不住浓烟,从兔子洞里窜了出来。:,,. 26. 抓兔子 趴下,把衣服脱了 江乔数了一下,一共跑出来八只兔子,跑掉了只,她跟林芳抓住了五只。 林芳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哎哟,累死我了。” 野兔子灵活,抓起来还真不容易。 她扫了江乔一眼,哈哈大笑,“哎哟,小江,你的脸。” 江乔摸了摸自个的脸,问道,“我的脸咋了?” 林芳笑得肚子疼,“像个花猫。” 江乔乐了,“要是有镜子,嫂子你也该看看自个的脸,也是个大花猫。” 两人刚才又是烧枯叶,又是抓兔子的,弄得脸上脏兮兮,可不就是两只大花猫么。 林芳看着背篓里活蹦乱跳的兔子,心满意足地道,“有这几只小东西,变成花猫我也认了。” 不过,抓了五只兔子,该咋分? 江乔:“嫂子你多拿一只。” 林芳摇头,“多的那只你拿,第一,兔子洞是你发现的,第二,你们家孩子多,就这几只兔子,分到嘴里才几口肉。” 野兔子皮毛是灰色的,小小一团,看着确实肉不多的样子。 林芳都这么说了,江乔也不推让,把多的那只野兔子塞到自个的背篓里。 两人把野兔子敲晕,把四方笋和金银花塞回去。 抓野兔子花了不少时间,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一趟上山,收获满满,不仅有四方笋和金银花,还抓到了野兔子。 两人满脸兴奋,脚步轻快,没一会就到了山脚。 林芳正跟江乔请教,野兔子要怎么做才好吃,迎面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林嫂子,江嫂子,你们两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范玲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两人。 林芳快言快语,刚想说她两从山上回来,挖了四方笋,捡了金银花,还抓到了好几只野兔子。 江乔伸手在背后扯了扯林芳的袖子,林芳立即会意,改口道,“就去了趟后山。” “真的?”范玲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背篓上转了转。 江乔坦荡地回望范玲,“真的。”她可没骗范玲,“范嫂子,我们要是真弄到了什么好东西,至于弄得这么狼狈吗?” 范玲看了看两人,脸上黑乎乎的,衣服也刮破了几道痕,确实看着挺狼狈的模样,“这才说明你们真弄到了啥好东西呢。”要光是上山捡了点柴禾,指定没这么狼狈。 范玲挤了挤眼睛,“林大妹子,小江,咱们都是邻居,有啥好处别偷摸藏着啊,给我分享分享。” 江乔把背篓拿下来,扯掉上面盖着的棉布,“真没啥好东西,就挖了四方笋,采了点金银花。” 范玲伸长了脖子望了望,果然,竹篓里只有四方笋和金银花。 范玲随军时间不比林芳短,林芳知道后山有竹林的事,她也知道,还经常去挖嘞,四方笋对她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至于野金银花,漫山遍野都是,更不值钱了。 她失望地道,“切,下午点那会我就看你们上山了,折腾到这个点才下山,还以为你们弄了啥好东西,没想到就这。” 江乔道,“是啊,就弄了这点东西。” 范玲哼了一声,便走人了。 江乔和林芳接着往回走,林芳问,“小江,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跟范玲说实话。” 江乔说,“嫂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得到好处静悄悄,吃点小亏呱呱叫’。” “得到好处静悄悄,吃点小亏呱呱叫……”林芳重复了一遍江乔的话,细细品道。 “对,就范嫂子那人,要是知道我两在后山抓到兔子了,指定宣扬得整个军属院都知道了。”江乔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说不准还会说咱俩小布尔乔亚,挖社会主义墙角呢。” 江乔没说的是,刚才看到范玲背着这么大一个背篓,足足比她们两个的大了一圈,一看就是个贪心的人,要是让她知道,后山能抓到兔子,指定天天往后山跑,到时候野兔子被她抓绝迹可咋整? 江乔刚才是故意放走了几只,等来年公兔子和母兔子又生了小兔子,她再来抓,打着一个生生不息的主意,以后年年都有野兔子吃。 林芳深以为然,“小江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江乔回到家,推开门,“孩儿们,我回来了。” 陆衍已经从部队回来了,正跟小只分着吃韭菜盒子和韭黄包子呢。 江乔望一眼,“吃着呢。” 走到厨房,拿了一屉韭菜盒子和韭黄包子,给了院子外边站着的林芳,“嫂子,回去热一下就可以吃了,饼皮里都锁着油,一热味道就出来了。” 送走林芳,陆衍问,“你这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啊?” 江乔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有几道划痕,看着确实像在泥地里滚了一圈。 还好她提前换了一件旧衣服出门,要是新衣服弄脏了,可心疼了。 江乔摆摆手,示意陆衍过来,神秘兮兮地道,“你猜我弄到了什么?” 陆衍配合地凑过来,“弄到了啥?” “弄到了这个。”江乔把金银花和四方笋拨到一边,露出背篓里的只灰色的野兔。 一只野兔正好醒了,扑腾了一下后腿。 陆衍惊讶出声,“从哪弄的啊。” “后山上弄的。”江乔得意地道,“我跟林嫂子合力抓的。” 陆衍竖起大拇指,“你们可真行。” 小只还是头一回见到野兔,他们头挨着头凑到背篓边,陆安说,“哇,这野兔子好小啊。” 野兔比家兔小上一圈,看着只有家兔的半个大。 陆康咽了咽口水,仰起头,“好、好吃吗?” 江乔也没吃过,“应该跟家兔的味道差不多。” 陆珊:“兔兔这么可爱,可以不吃,然后养着吗?” “不成。”江乔道,“要是养在家里,别人问我们兔子哪来的,那我们咋说?” 陆珊扁扁嘴,“那行吧。”攥着小肉手挥了挥,“我要吃大碗。” 晚上就做兔肉和四方笋,吃个新鲜。 只野兔子,种做法。 兔肉清理干净,涮上蜂蜜,用柴火烘烤,脂肪被燃烧滴下的油脂落在炭火上,伴随着诱人的滋滋声的是小只咽口水的声音。 剩下两只野兔的兔肉一只做了干煸,一只用沙姜爆炒。 四方笋剥去笋皮,露出青白色的笋身,沿着笋身斜切成片加入青红辣椒翻炒。 碗兔肉一碗四方笋炒辣椒,菜色简单却十分美味。 野兔子虽然没有家兔肥美,但肉质鲜嫩,十分有嚼劲。 蜜汁烤兔肉表皮微微焦脆,肉香浓郁,甜蜜诱人,干煸兔肉又麻又香,辣味十足,沙姜炒兔肉比之前面两种又多了一些沙姜的独特风味。 四方笋肉质肥厚,口感脆嫩,清脆爽口。 这顿饭把小只吃得肚圆,就连陆衍都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儿,可见吃的是很满意了。 吃饱饭,小只消了一会食,就趴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 陆安写一年级老师布置的作业,陆康和陆珊则写江乔给他们布置的大字。 写了一会,江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拍拍陆安和陆珊的屁股,“上楼休息去。”又跟陆康说,“老二你留下来。” 陆安眼珠子转了转,大声道,“妈,你偷偷给哥好吃的,不带我们。” 陆衍:“没错,我们要给他加餐,吃竹笋炒肉,你两吃不吃?” 陆珊拉了拉陆安的衣角,小声道,“笨,爸跟妈肯定有话要跟二哥说,我们睡我们的觉去。” 陆安也转过弯来了,一声不吭,跟着陆珊上楼了。 两孩子年纪小,但很机灵聪明,大概猜出江乔是要跟陆康谈谈关于他结巴的事。 陆安和陆珊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陆康这样结结巴巴,一句话要磕绊好久才能说完整是很不正常的。 两小只上楼了,客厅里只有江乔、陆衍还有陆康在。 陆康不安地攥着衣角,不知道江乔留他下来要说啥。 小脑袋瓜不停地琢磨着,好像最近也没犯啥事啊,也就是跟育红班的小伙伴在小溪边打水漂,去树上掏鸟窝,用自制弹弓把稻田旁的稻草人的头打掉了罢了……除掉这些,他也没做啥坏事啦。 陆衍扫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在想啥,瞪眼道,“不是要跟你算那些帐。” “哦。”陆康吐了吐舌头。 江乔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大西瓜,用刀切成几瓣,“我们边吃边说。” 朝楼上喊一句,“别在楼上躲着做小耳朵,下来吃东西。” 陆安揪一下陆珊的小辫子,两个小孩噔噔蹬地从二楼跑下来,陆安说,“我就说瞒不过咱妈吧,亏你想的出来,还在楼上藏着偷听,妈一下就发现了。” 陆衍把西瓜分给兄妹,自己也拿了一块啃着,边啃边问,“老二,你这结巴是啥时候有的。” 陆康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陆安把西瓜皮放下,“我说吧,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有不对的地方老二和老你们补充。”他扫一眼江乔,“他结巴,应该是姥姥吓的。” 江乔皱紧眉头,“你仔细说。” 陆安:“我们刚搬到姥姥家的时候,妈你工作正忙,我记得白天黑夜都要上班,是姥姥在带我们。” 江乔也记得那段时间厂里接了一个大单,不仅工人们忙碌,厂领导还特意下了命令,食堂通宵开放,给工人提供餐点,所以那阵子她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沾床就睡。 当时陆安年纪大点,陆珊年纪最小不懂事,陆康中不溜秋,陆安都跟在院子里其他哥哥姐姐的后头玩,陆珊在摇篮里睡觉,就陆康跟白雅芬接触得最多。 陆安:“姥姥凶,老二一说不对话就训他。” 陆衍皱紧眉头,“老二,是这样吗?” 陆康点了点头,“我、我当时刚学说话,喊人容易喊错,喊姥姥叫鲁鲁,喊舅舅舅妈叫久久,姥姥就特别严厉的训我,说我说话怎么这样,或者说,我应该怎样说话。” 陆康毕竟是个小孩,记得不太清了,但白雅芬训他只有比记忆中更严厉的。 他抿抿嘴,“后来,我一张口就害怕,害怕姥姥训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结、结巴了。” 江乔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紧,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去,望向陆康,“老二,你结巴是因为害怕姥姥,对不对?” 陆康犹豫着点点头。 江乔说,“那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京市,到了海浪岛,海浪岛离京市将近千公里,坐火车足足要坐七天,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想,姥姥就见不着我们。” 以后就见不着姥姥了?没想到搬来海浪岛还有这种好处,陆康眼睛一亮。 江乔继续温声道,“那你知道,姥姥今年多少岁了?” 陆康迟疑地摇摇头。 “姥姥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江乔道,“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就见不着姥姥了,要是快的话,可能,年,五年,今年,明年,也说不定。” 陆衍愣了一下,望向江乔,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咒白雅芬去死的意思? 江乔斜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她都跟我大嫂谋算我的工作,把我们赶出家门,还害我儿子结巴,就不兴我咒她几句? 陆衍摸摸鼻子。 陆康眼睛更亮了。 江乔接着道,“现在医学比以前昌明多了,其实结巴很好治的,我已经帮你想了好几个法子。” 从做了那个预知梦到现在,江乔一刻也没有忘了陆康结巴的事,只是接二连的事情太多,加上她需要花时间整理出一套给陆康的治疗结巴的方案,才拖到现在。 “第一,说话结巴,那咱就多说,说得多了,话就通顺了。”江乔道,“从明儿个起,你必须每天跟别人对话一百句,这个别人,不拘是我、你爸,老大老,或者是你育红班的同学,反正你心里要有个数,要说够一百句,而且是长句。” 一天说够一百句话真不难,陆安这个话痨,一天能说好几百句,但陆康话少,基本不说话,这对他很有些难度。 陆康觉得说话很累,但一想到能改掉他说话磕磕巴巴的毛病,还是点头应了。 江乔继续说,“第二,也是从明天开始,你们跟着我学唱歌,念诗,说绕口令。” 俗话说得好,‘唱戏无结巴’,再严重的结巴,在唱歌的时候都能和常人一样流利,这个对陆康来说不难。 唱得多了,绕口令说多了,再多念诗,也是一样能很好地改善结巴。 “最后。”江乔循循善诱,“老二,你有没有想过,你说话结巴,是因为你说话太快了,急着想表达,但是如果你说慢点呢,说慢点是不是就不急了,这样咬字清晰,别人也听得清。” 陆康眼睛一亮,这他还真没想过诶,试着放慢速度说了一句,“好,的,妈。” 虽然听起来有点卡顿,但真的结巴不那么明显了。 陆康差点哭出声,原来结巴真的能改。 说白了,他结巴主要是因为白雅芬给他的心理压力。 现在知道了海浪岛离京市十万八千里,而且他姥姥说不定……,小孩不紧张了,治好结巴只是迟早的事。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江乔起来,先是领着小只唱歌。 她搜肠刮肚,找到一首军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小只跟着唱,“日落西山……” 小只嗓音稚嫩,虽说唱不出军歌嘹亮的那个味,但又唱出了另一种味道。 领着他们唱了遍,陆安和陆珊想出去玩了,江乔摆摆手让他两走,继续教陆康念绕口令,“一位爷爷他姓顾,上街打醋又买布……” 陆康念的磕磕巴巴,“一、一位,老、老爷爷……” 江乔提醒他,“可以念慢点。” 念了几遍绕口令,陆康的磕巴还是没有明显改善,江乔也不心急,改结巴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半会。 晚上,陆衍从部队回来,问吃什么。 江乔说,“吃鱼。” 下午,林芳来了一趟,通知江乔学校领导同意她去学校食堂的事,还带来了两条黄花鱼,所以今晚的主菜就是这两条黄花鱼。 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饭菜上桌,江乔边吃边跟陆衍说了她下个月要去食堂上工的事。 陆衍很惊讶,“你要去学校食堂做厨师?” “不是厨师,是厨师长。”江乔纠正,“厨师有很多个,厨师长只有一个,管整个厨房,所有厨师。” 江乔也没有想到,校领导会同意让她当学校的厨师长,而不是大厨。 但又一想,光是大厨,校领导哪用商议那么久,凭江乔的履历,随随便便就进了,但厨师长不一样,直接参与管理整个厨房的厨师以及其他杂务,是极其重要的岗位。 “这啥时候的事。”陆衍道,“怎么你一点口风都不露。” “也就最近的事,老大去上小学了,老二和老上了育红班,你又要去部队,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托林嫂子帮我找了份工,现在确定下来才告诉你的。” 陆安哇了一声,“妈,你要来我们学校做厨师长啊。” “咋了,不乐意?”江乔扫他一眼。 陆安脑袋摇成拨浪鼓,“非常乐意。”吐槽一句,“你是不知道食堂的饭菜有多难吃。” 闻言,陆衍来了兴致,“多难吃?” 陆安:“相当之难吃,跟妈做的菜完全不能比。” 陆康木着小脸,“爸,你、你喝过有沙子的鸡汤,吃过没放盐的炒青菜吗?” 陆珊接嘴,“还有辣死人的麻婆豆腐,齁咸齁咸的西红柿炒鸡蛋!” 别看小只年纪小,对美食可谓是如数家珍。 食堂的菜难吃,其他同学可能尝不大出来,因为这年头大部分人家做菜,为了节省,调料都是很少放的,毕竟金贵,所以吃起来味道自然不好。 而江乔厨艺好,火候控制得好,舍得放油放酱料,还舍得花钱,天天大鱼大肉的。 所以小只的胃跟嘴早都被养刁了。 之前不说,是因为其他同学都没吭声,现在他爸问了,他妈还要去做厨师长,那当然要告状啦。 陆安:“我有的同学,还在菜里吃到过鱼钩和头发呢。” 江乔之前听林芳说过,学校食堂差劲,但没想到会差劲到这个地步。 她皱紧眉头,“那就没人跟校领导反馈?” 这个陆衍倒是知道,“怎么反馈,学校食堂的工人,大多跟校领导沾亲带故的。” 江乔懂了,到哪都有裙带关系。 陆衍扫一眼小只,小声道,“没事,你进了食堂别忌讳他们,放心的大展拳脚,啥事都有我在后头给你撑腰呢。” 江乔嗔他一眼,“那先谢谢你了,陆参谋长。”‘陆参谋长’四个字尾音上翘,勾的陆衍心痒痒的,又道,“不过,我觉得要真闹出啥事,说不准校长帮的是我,而不是他们嘞。” 她名声在外,从方秀梅跟吴来娣那事,军属院的人就知道她不好惹,海浪岛就这么大,一传十,十传百,要说校长一点都不知道她‘厉害’,那是不可能的。 而校长要真是想和稀泥,那怎么会招一个她这样‘厉害’的人。 依江乔推断,估计校长也是苦这帮关系户很久了,所以才招她进去整治呢! 说了一会话,陆衍吃得差不多了,扫一眼桌上,江乔、陆康和陆珊的面前都吐了不少鱼刺,就陆安桌上啥也没有,一看,这小子都不吃鱼,光在那挑配菜吃呢。 陆衍皱眉,“老大,你怎么都不吃鱼。” 陆安扁扁嘴,“我不爱吃鱼。” “嚯,你不爱吃就不吃了?那我还不爱吃海鲜呢,出海了不也得一天顿吃海鲜。”陆衍道,“你就是惯的,以后必须每隔两天吃一次鱼,吃习惯了就觉得好吃了。” 陆安不乐意了,嚷嚷道,“天天逼我吃我不喜欢的菜,等你们老了,我也天天让你们吃你们不喜欢的菜。对了,你们不喜欢吃啥?” 陆衍和江乔对视一眼。 江乔:“麦乳精!” 陆衍:“肉罐头!” 陆安:“好,我记住了,以后天天给你们吃这些。” 江乔嘴角上翘,“记得是福字号的麦乳精,我最不爱吃的就是那个了。” “没问题。”陆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陆衍忍着笑意,扫这小子一眼,“老大,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陆安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饭毕,陆衍收拾桌子。 小只照例伏在桌子上写字,陆衍接着看没看完的书,江乔把衣服拿出来缝补。 时间不急不慢地走到了九点,陆安打了个哈欠。 江乔把小只赶回房间休息,跟陆衍回到了两人的房间。 江乔道,“趴下,把衣服脱了。”:,,. 27 面子何在 推 跟 掉 ,区别还是很…… 陆衍紧张地松了松衣领,咳嗽一声,“……脱、脱衣服干嘛。” 海浪岛天气虽热,但他大多是穿着背心睡的。 脑海里突然回忆起,晚上吃饭的时候,江乔喊他的那声‘陆参谋长’。 心里还怪痒痒的。 陆参谋长,这个称呼也不是没人喊过,但怎么这四个字到了他媳妇嘴里,就变得这么缠绵呢。 江乔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想歪了,嗔道,“想啥呢。”举起手里的玻璃瓶子,“让你趴下,脱衣服,是要给你擦花露水。” 陆衍不着痕迹地把解扣子的手挪开,“什么花露水?” 江乔:“你又忘啦,擦痱子用的花露水。” 陆衍还真忘了,最近事很多。 海浪岛天气热,又潮湿,海军服还厚,他一年四季都长痱子,部队里跟他一样长痱子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男人嘛,忍忍就过去了。 他自己都不在意,没想到江乔一直记得,还去后山给他采了金银花,弄了擦痱子用的花露水。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陆衍心里就像冲过一股暖流,软声道,“媳妇……” 江乔举起手,握一下,“打住。”不敢直视他含情的双眼,嘟囔道,“不就是弄了瓶花露水嘛,搞得像我送了你什么金贵的礼物一样。” 陆衍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你就是老天爷送给我最金贵的礼物。” 江乔涨红了脸,拍着他的肩膀,急道,“你快放我下来!”意识到自己说话声太大了,赶紧压低了声音,“别给孩子们听到了。” 陆衍:“没事,听到就听到。”眼里划过一丝得意,“我把门锁了,他们进不来。”自打上回在厨房亲热被陆安打搅,他就学乖了。 江乔从他怀里跳下来,“好啦,快点擦花露水,你那身痱子还想不想好了。” 陆衍弯了弯嘴角,对媳妇的小别扭十分受用。 他媳妇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陆衍脱了衣服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久久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凉意,扭过头,“媳妇,怎么了?” 江乔用食指轻轻划过他后腰处一块圆形的疤痕,“这是哪来的?” 陆衍满不在意地道,“哦,这个啊,中了一枪。”他敏锐地察觉到江乔的心情不对,赶紧补充道,“没事,这是小伤。” 江乔指了指他后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扬声道,“你跟我说,这些都是小伤?” 陆衍直起身,环住江乔,“战场上刀枪无眼嘛。” 江乔忍住气,拍他一把,“趴回去,我给你擦花露水。” 陆衍敬了个礼,“遵命,大领导。” 江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拿起装了花露水的瓶子,扭开瓶盖,倒一点在手上,细细涂抹在他身上长痱子的地方,边擦边问,“什么感觉?” 陆衍吸了一口凉气,“嘶,凉凉的。” 因为加了薄荷,擦起来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江乔擦花露水的手顿了顿,突然问道,“老二结巴的事,你不怪我吗?” 陆衍感受着媳妇柔软小手的抚摸,困意上涌,声音含糊地道,“怪你干嘛……” “怪我照看不力。”江乔抿抿嘴,“如果不是我的疏忽,老二不会年纪小小就结巴了。” 陆衍抓住江乔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怪你?为什么要怪你。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若说要怪,第一个要怪的应该是我这个不在他们身边的父亲。” 良久,江乔才嗯了一声。 后背擦完了,江乔问,“还有哪里长痱子?” 陆衍:“大腿那里也长了。” 江乔抬抬下巴,“裤子脱了。” 陆衍紧紧攥住自己的皮带,结巴道,“脱、脱什么裤子。”脸色绯红,“那里我自己擦。” 江乔笑出声,“你什么时候跟老二学的,还变结巴了。”嗔他一眼,“都生了个娃了,害羞什么。” 陆衍梗着脖子,“谁说我害羞了。”裤子一脱,闭上眼睛,“来,随便你擦。” 他大咧咧地把裤子脱了,江乔反倒害羞了,扭过脸,把装着花露水的瓶子塞他怀里,“不擦,要擦你自己擦。” 说完,把被子一掀,钻了进去。 陆衍自个擦完了,扭头一看,江乔已经把被子盖住头,缩成一个小蚕蛹了,他忍着笑,“不理我啦?” 被子里传出江乔模糊的声音,“不理,睡觉。” 陆衍将‘蚕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拍了拍,笑道,“好,睡觉。” * 翌日一早,江乔是被小只的欢呼声给吵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陆安兴奋的脸,“妈,院子里的西红柿熟了!” 西红柿? 江乔想起,她在院子里开了一垄地专门种的西红柿,算算日子,确实到了西红柿成熟的时候。 她翻开被子下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跟着小只到了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那红彤彤的西红柿。 红艳艳的西红柿挂在绿色的苗上,像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看着甚是喜人。 江乔伸手摘下四个又红又大又圆的西红柿,在衣摆上擦了擦,递给小只一人一个,“尝尝。” 陆安接过咬了一口,甜甜的,沙沙的,多汁爽口,当水果吃都行了。 江乔自己也吃了一个,确实好吃。 西红柿一个来月就能成熟,一棵苗能长好几十个西红柿,江乔领着小只摘了满满两大篮子的西红柿,“拿去给刘奶奶和林阿姨。” 小只领命跑腿,回来还挎着两个沉甸甸的篮子。 江乔掀开棉布一看,一个篮子里装着小土豆、豇豆、茄子,一个篮子装着一包奶糖。 陆安:“奶糖是林阿姨给的,小土豆、豇豆、茄子是刘奶奶给的。” 奶糖不便宜,一看就是广城货,江乔吃过这种奶糖,说是一颗糖顶杯奶。 她点点头,让小只把奶糖拿去分了,刘大嫂给了一包,大概二十颗的样子,“一天只准吃一颗,吃多了牙坏。” 陆康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巴里,“奶、奶糖这么甜,坏就坏吧。” “牙坏了里面就要长小虫子,可疼了。”陆衍从屋外走进来,接话道。 “真的?”陆珊捂住左边小脸。 “骗你们有啥好处。”江乔道,“我跟你们爸又不吃奶糖。” 陆安赶紧把多分给陆康和陆珊的奶糖从他们手上抠回来,锁到五斗橱里,“我帮妈盯着你们,一天只准吃一颗。” 江乔乐了,“中午我给你们做田园剑客。” “田园剑客?”陆安想起来,“是茄子炒豇豆和苦瓜吗?” “对,这回做的是改良版的,茄子炒豇豆和小土豆。”江乔道,“再做一道炸蛋。” “炸蛋?哪有炸蛋!”陆衍刚开会回来,有些敏感,听到炸蛋以为是炸.弹,顿时一个激灵。 江乔嗔他一眼,“此炸蛋非彼炸.弹,等会你就知道了。” 饭菜上桌,陆衍才明白,自己闹了个笑话。 所谓炸蛋,就是鸡蛋煎成荷包蛋,再浇上番茄汁翻炒,就是一道茄汁炸蛋。 红色的番茄汁裹着金黄的蛋液,再撒上绿色的葱花还有白色的芝麻,看着诱人无比。 小土豆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和茄子、细条条的豇豆一起炒成‘田园剑客’。 陆衍用筷子夹起一片茄汁炸蛋,油炸过后的鸡蛋蓬松而且吸饱了酸甜的番茄汁,一口下去就爆汁了,十分下饭。 陆安边吃边问,“妈,为什么这道菜要叫田园剑客啊?” 江乔说,“原来的田园剑客,用的是苦瓜、豇豆、茄子,是不是都是长长、尖尖的蔬菜,看着是不是像剑一样,所以就叫田园剑客。” 陆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田园剑客和茄汁炒蛋都好吃又下饭,小只一人吃了一大碗,陆安这个大胃王,还添了小半碗。 陆衍余光瞥见,“不许再吃了啊,吃多了闹肚子。” 江乔看了看,“没事,小孩的肚子都是松紧肚,再吃一点没啥。” 家里的碗都小,以小只的食量,吃这些饭是正常的。 陆衍:“吃多了怕闹肚子。”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江乔扫他一眼,“你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一顿吃多少碗饭?” 陆衍不吭声了,默默地给小只都打了小半碗米饭。 没菜了,江乔用勺子舀一勺茄汁浇米饭上,小只一样吃得喷香。 陆衍看着咂舌,“就他们这个吃法,赶明儿我就得换个大点的锅,不然一顿煮的饭,哪够他们吃啊。” “能吃是福。”江乔示意他看,“你看他们,都长肉了。” 江乔不提醒,陆衍还没注意,小只确实是长肉了。 陆安本来就壮,看不大出来,陆康和陆珊都瘦,长肉是十分明显的。 陆衍点点头,暗道,吃得好,不仅长肉,脸色也红润。 这一点,在他下午撞见周安国带着龙凤胎,周佳言和周佳美的时候,就更觉得了。 下午,陆衍不用去部队,一看,天气不错,索性带着小只去赶海。 问江乔去不去,江乔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带他们去就行了。” 陆衍:“那你一人呆家里?” 江乔摇头,“我想去学校食堂看看。” 虽然校长说让她国庆过后才去食堂上工,但江乔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反正下午也啥没事,就去食堂转转,看看食堂是怎样运转的,到时候她心里也有数。 江乔又问,“你一人能看住孩子不?” “能,怎么不能。”陆衍嘀咕,“你以前能一人带孩子,我也能。” “那我们走了。” “早去早回。”江乔说,“晚上回来咱们涮火锅吃。” 院子里的菜熟了不少,陆衍和小只又要去赶海,不知道会捡什么海鲜回来,江乔想了想,索性做火锅算了,火锅最包容,什么菜都能下。 一听到晚上有火锅吃,陆衍连带着小只都精神了,迈着欢快的步伐往海边走去。 没走一会,就碰到了周安国带着周佳言和周佳美。 正好迎面撞上,又都带着孩子,哪怕周安国跟陆衍政见不合,又有些龌龊在,他也不得不僵着脸,跟陆衍打了个招呼,“陆参谋长。” 陆衍点头,“周团长。” 他还没出声,小只就脆生生地喊道,“叔叔好!” 小只长相精致,声音还很甜,尤其是陆珊,长得几乎跟江乔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丫头皮肤白白的,弯弯的睫毛下是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周安国忍不住柔了脸,应了声,“嗯。”他拍了拍周佳言和周佳美,“叫人。” 两人怯生生地躲在周安国身后,小小声道,“叔叔。” 周安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跟活泼的陆家兄妹比,自家的龙凤胎也太拘谨,太上不得台面了。 小孩子,就该是活泼大方的,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像什么话? 他哪里知道,江乔自打来了海浪岛,因为性子好、说话逗趣的缘故,交了不少朋友,诸如刘大嫂、林芳,小只经常接触大人,所以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而李甜甜不爱出门,更别谈交际了,周佳言跟周佳美没见家里来过什么大人,头一回见到陆衍,还是个冷面阎王,自然害怕。 看周安国脸色不对,周佳言和周佳美更瑟缩了,两人躲在周安国身后,连脸都不露。 陆衍咳嗽一声,“你这是上哪?” “赶海。”周安国道。 他今天难得休息,看周佳言和周佳美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就说带着他两去赶海,问李甜甜去不去,李甜甜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说怕晒黑,所以没有去。 陆衍:“哦,我们也是。” 两人都没提要一起赶路,默契地分开走了。 陆衍带着小只赶到海边,沙滩上有许多被海浪冲上来的小海物,有海螺,彩色的贝壳,海星,海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小只不肯走了,举着小桶说要捡贝壳。 “我要捡好多好多贝壳,让妈给我串贝壳风铃,然后挂在窗台上,风一吹,叮啷铛啷地响,多好听啊。”陆珊捧着小脸,美美地想到。 陆安吐槽,“不仅好听,还吵人,你就不想想,大晚上叮啷铛啷地响,你睡得着嘛?” 陆康神补刀,“她、她睡不着没关系,反正我们跟她又不是一个屋。” “你们!”陆珊举起小铲子,要揍陆安和陆康。 陆衍连忙制止,“好了,你们就在这捡贝壳,看谁捡得多。” 他自个则在小只不远处的地方,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海鲜。 也不敢走远,赶海是其次,安全最重要。 陆安捡了一会贝壳,觉得没意思,“爸,我跟你一起捡海鲜。” 陆衍应了声,领着陆安走到一片一转头就能看到陆康和陆珊的黑礁石处,黑色的礁石密密麻麻,就像身着黑甲的士兵,有一只八爪鱼吸附在礁石底,他屏住呼吸,用夹子飞快一夹,扔进了桶里。 陆安指着礁石表面,惊呼道,“爸,快看,这是啥!” “这个啊,叫做海虹,也叫青口。”陆衍道,“你试着用夹子把它们夹起来。” 陆安笨拙地尝试着,不一会就掌握了窍门,捡了小半桶海虹。 陆衍也捡了些海虹,正准备伸个懒腰,余光突然瞥见一件眼熟的白色苹果领上衣。 周佳美正兴奋地追逐着小螃蟹,不知不觉,半个身子都进了海里。 陆衍呼吸一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疾声道,“别往那边走了,危险。” 周佳美后知后觉地看了看浸湿的衣角,小脸吓得惨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哭声立马将周安国给吸引了过来,他皱着眉道,“佳美,发生了什么事,你哭什么?” 周佳美不说话,就用手背抹着眼泪。 周安国只得向陆衍父子两投去询问的目光,毕竟这附近就他们两在。 那目光中带着几分怀疑,尤其是对着陆安,毕竟陆安长得又高又壮,看着就像是会欺负小女孩的模样。 不然好端端的,周佳美哭啥呢? 陆安和周佳言、周佳美上小学一年级同一个班,有时候周安国能从龙凤胎两人嘴里听到陆安‘欺负’人的事迹,于是更加怀疑了。 他直接就问了,“是不是你欺负我们家佳美。” 陆安都傻了,怎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他猛地摇摇头,指着周佳美,“我没有欺负她。” 周安国没说话,目光中还是带着几分不信,周佳美的衣角是湿的,一看就是被海水泡的,“陆安,你是不是把佳美推进了海里,不然她干嘛会哭。” 陆衍解释道,“是你家小孩,追螃蟹追到这边,一个不注意,差点掉进了海里。” ‘推’跟‘掉’,区别还是很大的好吧。 周安国冷哼一声,“掉进了海里?有这么巧?我倒是觉得陆安推的可能性大点。” 陆衍深吸一口气,“你自己看她的衣服,若是被推倒,肯定整件衣服都湿了,而且前胸后背湿的最严重,但是现在她的衣服只有裤子还有衣摆那一块湿了。”他挑挑眉,“还要我继续说吗?” 说完,状似不经意地嘀咕道,“也不知道你这个家长是怎么看小孩的,自己小孩都掉进海里了,还有空在这诬赖别人。” 嘿,他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你能污蔑我家小孩欺负你家小孩,我就不能说你不会看小孩啊? 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 周安国第一次领周佳言和周佳美出来玩,没什么经验。 龙凤胎虽然在海浪岛长大,但都没怎么去过海边,一来就玩嗨了,哪还有之前腼腆害羞的模样,活脱脱两个小疯子。 周安国盯得住这个,盯不住那个。 所以一个不注意,就差点让周佳美掉进了海里。 他自己确实有失误,看顾不周,但这不是陆衍能点出来的,面子何在? 周安国当即冷下脸,“我怎么看我们家小孩的,关你什么事。” 他心里有气,动作也不知轻重,用力地扯一把周佳言和周佳美,“别哭了,跟我回去,玩玩玩,有什么好玩的,再玩又掉海里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玩得正起劲呢,哪里肯回去,一人一边抓住周安国的胳膊,死活不肯走,被周安国拉的在沙滩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拖地痕迹。 看着他们的背影,陆安虚挥了挥拳头,“早知道爸你就别救周佳美了,平白被人冤枉。”他鼓着脸,“我看起来像是会欺负人的吗?” 陆珊哒哒哒跑过来,“像。” 陆安撸起袖子,“那我先欺负欺负你。” 陆衍一人轻轻拍了一下头,“行了,别闹了。”又跟陆安说,“误会人的是周叔叔,但是佳美没错,总不能因为周叔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就见死不救吧?” 陆安一想,是这个道理,“嗯。” 但是,周叔叔怀疑他爸的时候,周佳美也没站出来解释啊,又不是没长嘴…… 算了。 陆安甩甩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袋瓜。 * 另一头,江乔在家消磨了一会时间门。 林团长友情赠送的白茶还剩一些,用热水冲泡,再用椰浆和马蹄做椰浆马蹄糕。 江乔一边翻看陆衍的藏书,一边就着白茶吃椰浆马蹄糕。 块椰浆马蹄糕下肚,墙上的挂钟也走到了五点半。 江乔擦了擦手上的碎屑,书一合,慢悠悠地往学校食堂的方向走。 学校食堂是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楼,每层楼大约一千平米,算是很宽敞了,外层墙壁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泛黄,但整体还是比较新的。 穿过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齐排列的四方桌和长条凳。 江乔走到桌旁,用手拭了一下,看着指尖肉眼可见的黑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岛上育红班、小学、初中、高中,每所学校下课时间门不同,育红班和小学是四点半下课,初中五点,高中五点半,所以食堂放餐也是分时间门段的。 江乔特意卡在所有学校都放学的那个点到食堂,按理来说,这个点食堂应该是很热闹的。 就拿纺织厂食堂来说,放工开饭那个点,食堂必定是人挤人,脚踩脚的,十分嘈杂,稍微说话低声点别人都听不见。 但放眼望去,学校食堂只有寥寥几名师生,正一手拿着餐盘,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去档口打饭。 江乔转了两圈,越看越是皱眉。 她走到一个没人排队的档口,“请问,这儿怎么打饭?是跟其他食堂一样,先买票吗?” 档口里坐在凳子上半睡半醒的打饭工睁开眼,看了江乔一眼。 见她眼生,以为是哪个新生的家长,来接孩子,不想做饭了,就在食堂凑合一顿,懒洋洋地道,“不知道,你看别人怎么打,你就怎么打呗。”:,n..,. 28 欺负 她的摇钱树,怎么能被人白白欺负…… 江乔不气反笑,“那别人打什么菜,我也打什么菜?” 打饭工嘀咕一声,“也不是不行。”又道,“反正随便吃呗。” 第一眼没仔细看,他又瞥了江乔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乖乖,这哪来的大美人啊。 江乔今天穿了一条荷叶边的白色碎花上衣,下身是黑色的阔腿长裤,简单而又朴素的装扮,却被她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乌黑亮丽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鬓边落下两缕碎发,更显得她的下巴小巧精致。 见江乔长得如此漂亮,打饭工心一软,忍不住多说两句,“真的,我没有诓骗你。”他左右张望一下,低声道,“我们食堂大厨的厨艺就那样,一道菜比一道菜难吃,反正都难吃,还不如随便点了,凑合凑合填饱肚子就得了。” 江乔点点头,“那就给我来个一荤两素,菜色就要食堂卖的最火的。” 打饭工:“你确定?” “确定。”江乔说。 打饭工摇摇头,给她指道,“大门入口右拐买饭票,素菜五分钱,荤菜一毛,米饭两分钱,一共两毛二。” 江乔买了饭票回来,菜已经打好了。 她端着餐盘找了张空桌子坐下,一共是三样菜,红烧肉,油焖大虾,醋溜土豆丝,海浪岛就海鲜多,一些便宜的海鲜也算作素菜。 江乔扫了一眼餐盘,红烧肉一看就是老抽和糖放少了,压根没上糖色,颜色浅淡,根本达不到好的红烧肉那种瓷亮的颜色,看着就不诱人。 油焖大虾,油不红,壳不脆。 醋溜土豆丝,闻着没有醋的酸味,吃这道菜就要吃那一股酸劲和脆劲。 都说做菜要色香味俱全,色香这两项都没达标。 再看味。 江乔皱着眉头尝了一口,味道一般,很一般,只能说是刚好能入口,离好吃还差得很远呢。 她吃惯了自己的手艺,这三样菜吃下去味同嚼蜡。 不禁庆幸,还好来之前吃了三块椰浆马蹄糕垫肚子,不然岂不是要饿着肚子回家。 不过点都点了,总不能浪费粮食,好在每样菜和米饭的分量不多,慢慢吃总能吃完。 吃完饭,江乔试着走进后厨,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赶出来的准备,但没想到,后厨里的几个大厨和帮工,就看了她一眼,就这样让她在后厨乱晃了。 江乔忍不住皱紧眉头,这次是她,那下次要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岂不是也可以随便进出? 既然没人拦,江乔就随便走走看看了。 这一看不得了,这后厨的卫生也太差劲了。 洗菜池跟洗碗池是混用的,负责洗菜的洗菜工还要负责拖地,她拖完地,把脏兮兮的拖把放在洗菜池里,冲刷出黑色的污水,溅射到一旁的菜篮子里。 大厨们切生食和熟食用的是一把菜刀,用过也不洗。 放菜的框子就随意扔在墙角,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经过,不小心踩了一脚,菜叶被踩烂了,他也不在意,随手捡起来就扔回筐里了。 江乔看得隐隐作呕,忍不住问一个光头,有些微胖的大厨道,“你们不嫌脏吗?” 那大厨斜她一眼,用手抓起切好的猪肉塞进嘴里,“脏什么脏,知道什么叫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不。” 另一个头发长的遮住眼睛的瘦大厨接话道,“就是,胖哥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管什么卫生不卫生的,再早些年,臭鸡蛋、带毛的鸡肉我们一样吃,也没见吃出什么毛病。” 胖大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还是你懂我,哪像现在的学生跟家长,老是对咱们食堂的卫生问题挑三拣四、小题大做的,听说还告到校长那去了,真是矫情。” 江乔无话可说,默默走出食堂,从食堂散步回家,边走边想,学校食堂这块烫手山芋要怎么整改,走到家胃里的食物也消化一半了。 陆衍正好带着三小只回来了,江乔看他们一身沙子的模样,催道,“赶快去洗澡。” 陆安摆摆手,“不急。”举起小桶献宝,“我们抓了好多海虹。” “哇,真厉害。”江乔顺着他的话夸道,“那赶海小能手,你是不是该去洗澡了。” 趁着陆衍和三小只洗澡的功夫,江乔挎着篮子去院子里摘菜。 娃娃菜、青菜都是刚刚长成的,叶片有的卷缩,有的舒展,采的时候直接把叶子扯下来,菜梆留着,以后还能再收一次。 上午买的马鲛鱼去掉鱼刺,鱼肉剁成泥,加一点蛋清打成鱼丸和鱼饼。 赶海捡的八爪鱼切成段,海虹和海菜用旧牙刷清洗干净。 陆安洗完澡,头发湿湿地跑出来,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好香啊。” 一看,饭桌上起了一口大锅,锅里白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冒泡,红色的辣椒末上下起伏,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醋香,甚是诱人。 江乔说,“是糟粕醋的味道。” “糟粕醋?”陆衍穿着五分裤,大背心,将毛巾一把盖在陆安湿漉漉的头上,揉了揉,“好吃吗?” “刘大嫂推荐的,说是味道酸酸辣辣的,很不错。”江乔道,“这大热天的,吃点酸辣的才开胃。” 糟粕醋就是用酿酒过程中酒糟发酵产生的酸醋,加上辣椒、糖、蒜末等调料做的,是海浪岛的名小吃,刘大嫂说一开始来的时候还吃不习惯,现在久久不吃还觉得少了点啥。 江乔舀了热乎乎的糟粕醋汤到碗里,“饭前一碗汤,美味又健康。” 陆珊捧着碗,将糟粕醋吹凉,抿一口,果然酸酸辣辣,特别开胃,“好喝!”吐了吐舌头,“就是有点辣。” 江乔把鱼丸和鱼饼下进锅里,“辣就让你爸把辣椒撇了,喝里面的汤,不吃到辣椒就没这么辣。” 陆衍把辣椒撇掉,剩三碗白色的糟粕醋汤,三小只各抿一口,果然没那么辣了。 不一会,鱼丸和鱼饼就熟了,江乔用勺子舀了放到几人碗里,“再尝尝这个。” 鱼丸弹牙,鱼饼嫩滑,被糟粕醋煮过都带有几分淡淡的醋味,美味更上一层楼。 陆衍很喜欢鱼丸的口感,“这个好吃。”又问,“做起来麻烦吗?” “不麻烦。”江乔道,“做出来除了可以下火锅,还能做紫菜鱼丸汤、炸鱼丸、番茄鱼丸、蔬菜巴沙鱼丸汤……”说起美食,她如数家珍。 陆衍咽了咽口水,“都可以试试。” “岛上鱼便宜,鱼丸做起来也不难,紫菜一网下去能捞好几十斤。”江乔想了想,“以后学校食堂可以添一道紫菜鱼丸例汤。” 说起学校食堂,陆衍不免问道,“今天去食堂看了,觉得咋样?” “不咋样。”江乔摇摇头,“饭菜做得很一般。” 管理方面也不行,就跟用过的毛线团一样,哪里都能捡出线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上任厨师长病退了,时隔了快半年都没找到接替的人选,合着谁都不想去蹚那滩浑水。” 那是当然,因为要找到厨艺和管理能力都过关的人,很难。 陆安咬一口吸饱了糟粕醋汤汁,甜甜脆脆的娃娃菜,“那有没有吃出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比如?” 陆珊掰着手指头数,“鱼钩、头发……” 江乔乐了,“还真没有。” “吃到鱼钩、头发估计是很久才发生一次,要是天天都发生,食堂岂不是闹翻天了。”陆衍道。 不过吃出过一次,问题也很大了。 陆衍给江乔又满上一碗糟粕醋汤,拍拍她的肩膀,“江大厨,任重而道远,以后辛苦的日子还多着呢。” 江乔斜他一眼,光会说她,他自己辛苦的日子才多呢,看他最近早出晚归的模样,就知道最近老越那边又不省事了。 因为在食堂吃了饭,江乔只喝了几碗糟粕醋汤,吃了点下的青菜,大部分的海鲜和肉、丸子,都是陆衍带着三小只包办了。 他们四个赶海玩疯了,饿得不行,这顿吃得肚子都鼓了。 江乔冲了一壶酸梅山楂汁给他们消食,“净知道憨吃。” 陆衍灌一口下去,“没事,你说的,小孩的肚子都是松紧肚。” “再是松紧肚也不能憨吃啊。”江乔说,“等会你们三去院子里走几圈。” 洗完碗,江乔把衣服拿出来缝补,陆衍看她缝了两天还没缝完,凑过去,“缝啥呢?” 江乔把衣服展开给他看,“缝这个。” 一条白背心。 陆衍惊讶,“这不是我的衣服嘛,我记得就破了个洞,我自己缝好了。” 江乔指了指拆下来的黑线,“这是白背心,你用黑线缝,远远看过去,就像落了只苍蝇一样,所以我把线拆了,给你重新补。” 陆衍要训练,衣服经常破洞,他自己用线不挑,黑线白线都用,导致白背心上面缝了黑线,很突兀,江乔看着难受,就拆了重新缝。 他赧然道,“我一时没想到……” 陆安探头,“爸,你除了吃还能想到啥。” 陆衍抬起手,“我还能想到揍你。” 陆安吐了吐舌头,“想揍我,你也没理由啊,咱们家不兴随便打小孩。” 陆衍双手环胸,“没事,很快就有理由了。”眯了眯眼睛,道,“再过两三个月你们就要期末考了,到时候还愁没理由吗。” 陆安转了转眼珠,“说不定我考双百分呢。” 陆衍:“陆小安同志,你看看你的作业,十道数学题能错八道,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考了双百分回来,我陆字的左耳旁写右边。” “噗嗤。”陆康和陆珊笑出声。 陆安吼道,“笑屁笑,我要是挨揍了,你们也跑不了。” 陆珊吐了吐舌头,道,“我跟二哥离上小学还早呢,想挨揍也没机会。” 江乔补完衣服,凉凉地补了一句,“不早了,明年我就让你们爸报名。” 这回陆康和陆珊真吓到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江乔道,“我有骗过你们吗。” 三小只对视一眼,还真没有。 说给他们买好吃的,就买好吃的,说来海浪岛住的房间宽敞,还真的宽敞,想怎么翻身怎么翻身。 江乔算了算,陆康今年五岁,陆珊四岁,“明年先给老二报名,让老二上小学一年级,后年给老三报名。” 这样陆康和陆珊都是六岁上一年级。 陆衍挑眉,“会不会太早了,年纪小去上学,容易被大孩子欺负。” “欺负?”江乔道,“我还怕他们欺负别家小孩,人家找我告状呢。” 三小只从小跟着江乔在姥姥家长大,白雅芬、王晓红,都不是省油的灯,导致他们三从小就人小鬼大,比一般小孩要聪明得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江乔看三小只一眼,“要是上学被欺负了,别回来找我告状。” 陆珊撅起小嘴,“为啥,我还指望妈你帮我出头呢。” “呵。”江乔哼一声,“你们要是被欺负了,出去别说是我生的小孩,丢我的脸。” 她点点陆安,“你最近低调点,已经有家长来找我告状了。” “谁?”陆安赶紧问。 江乔:“王丽的爸,曾小雅的妈。” “原来是她们两啊。”陆安松了一口气。 “细说,原来还有我不知道的事。”陆衍挑眉,“看来不用等到期末了,现在就有理由揍老大了。” 陆安嚷道,“这都不关我啥事,妈,你评评理。” 江乔:“那你自个说说事情经过。” 陆安嘴皮子流利,说起话来活灵活现,好像身临其境一般,“就是前两天,曾小雅突然说,她带到学校的硬皮笔记本丢了,那个笔记本是她舅舅从港城寄过来的,封面的硬皮印的是好看的明星画报,里面的每一页纸说是洒了香水还是啥的,闻起来香香的,页脚还洒了亮晶晶的粉,她特别宝贝,丢了当然着急。” “然后我们下了课就帮曾小雅一起找,找了半天,终于在王丽的书桌里,找到了那本笔记本,王丽不承认是她拿的,说怎么曾小雅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还说那本笔记本是王丽她表姐从宝岛寄来给她的呢,是曾小雅看到了喜欢,所以才编了个谎话,想从她那里抢走笔记本。” 两人各执一词,谁都有理。 陆衍嘿了一声,“所以那本笔记本到底是谁的?” 陆安摇摇头,“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啊。”他眼珠子机灵地转了转,“然后我就想了一个主意,我就跟她两说,你们两个都说笔记本是自个的,要不这样吧,把笔记本从中间对半撕开,你们两一人一半。” “然、然后呢?”陆康听得津津有味,连忙追问道。 “然后?”陆安说,“然后王丽立马就说,可以。但曾小雅不乐意,说想都别想。” 他嘿嘿一笑,出了个难题,“爸,妈,老二,老三,你们猜一下,这本笔记本到底是谁的。” 陆康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不确定地道,“应、应该是……王丽的吧?” 陆安看向陆珊,“老三,你说呢。” 陆珊歪了歪头,“王丽?不不不,曾小雅,不不不,还是王丽。”她也不确定。 陆安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看一眼江乔和陆衍,两人却是笑而不语,鼓起脸,“难道你们猜出来笔记本是谁的了?” 陆衍跟江乔对视一眼,陆衍:“你说。” 江乔道,“我们不是猜出来的,我们是根据王丽和曾小雅的反应判断的。” 她顿了顿,“你说把笔记本撕了,她们两一人一半,笔记本真正的主人肯定不乐意,因为那是她的笔记本,凭啥要分给别人一半,而且撕了就不完整了。但骗人的那个就不这样想了,反正又不是她的笔记本,撕了就撕了,还能白得一半呢。” 她笑道,“所以,这本笔记本真正的主人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 陆珊抢答,“是曾小雅的!” 王丽说可以把笔记本撕开一人一半,曾小雅不同意,所以曾小雅才是笔记本真正的主人。 陆衍道,“所以最后笔记本判给曾小雅了吧?” “是咯,后来王丽也承认,是她看曾小雅的笔记本好,就偷偷拿走了,还编了个谎话。”陆安摇头叹气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们两个。” 他叉腰道,“这事我没做错吧。”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爸你还怎么找借口揍我。” 江乔乐了,“要是做错了,我先揍你了,还用等你爸。” 陆衍揉了揉陆安的脑袋瓜,“这事办得不错,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陆安歪头,“也没怎么想啊,我就是想起妈给我们说的那个故事。” 江乔倒是愣了,“什么故事?” “就是那个故事,说的是以前有个妇人的孩子丢了,她就把另一个妇人的孩子偷了,两人就告到了官府,在官府里,两个妇人都说小孩是自己的,然后当场抢起小孩来,小孩被扯痛了,哇哇大哭,亲生母亲当即就松手,不敢抢了。” 陆安想了想,接着道,“我觉得笔记本跟小孩是一样的,谁心疼,谁就不舍得让本子变成两半,所以我才判断出,那笔记本是曾小雅的。” 江乔想起来了,之前大.革.命,到处都在烧书,有一次她经过一户人家,看到有很多书被扔了出来,她觉得这些书就这样被烧了有些可惜,就趁着没人注意,把书用油纸包了,藏在了茅厕的房梁上。 后来过了些年,管得没以前那么严了,她就把书取了出来。 陆安说的那个孩子的故事就是她藏起来的书里的一本中的一则故事,以前三小只还小的时候,晚上闹着不肯睡,她就把书拿出来,挑上面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哄他们睡觉。 没想到陆安听了居然还记得,而且还能够举一反三,应用在生活里。 江乔忍不住跟陆衍说,“看来多看书还是很有用处的,过段时间,我抽空去趟广城,看看能不能再淘几本书回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陆衍道,“我们部队也会定期采购书籍,我的份额是一个月五本。”他顿了顿,“到时候我让负责采购的帮忙买四本书,外加一本食谱,对了,你要什么样的书?” 江乔道,“不拘什么样的,只要是书,哪怕是故事书、小人书也行。等等,食谱,买食谱干嘛?” 陆衍看她一眼,“你肯定用得着,马上就要上任做学校食堂的厨师长了,小孩爱吃的菜,跟你之前呆的国营饭店、纺织厂食堂肯定不一样,有食谱做参考,你更容易上手。”又道,“部队有固定的渠道,进的书都是外面很难买得着的,不过我也不一定能保证能买到食谱。” 江乔摆摆手,“没事,我知道这玩意难买,我们做厨师的,做什么菜,怎么做菜,加什么调料,都是口口相传,哪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愿意把自己吃饭的家伙,写成书,传授给世人。” 陆衍认真道,“我觉得你就挺大公无私的。” 只要别人问,她都愿意去教,从不藏私。 江乔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让我以后出一本书,专门教别人怎么做菜的?” 陆衍摇头,“我可没说啊,写书多累,历史上写书劳累致死的,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你愿意写,我还不乐意你辛苦呢。” 江乔乐了,“就写本书而已,哪至于呢。” 她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的知识储备,厨艺水平,不足以支撑她写完这本食谱,“再说吧,哪怕我写了,也不一定有人买,到时候卖不出去,就笑掉大牙了。” 也就随口说说,夫妻两个都没在意,说过也就过了。 另一头,周安国带着周佳言和周佳美回到家。 李甜甜睡了一个美美的下午觉起来,本来以为他们三会满载而归,没想到桶里都没什么海鲜,周安国臭着一张脸,周佳言和周佳美一看就是哭过了,周佳美还湿着身子,忍不住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周安国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 周安国是头一回赶海,哪里有那些大爷大娘们,经验丰富,哪怕在遍地都是小海鲜的海边,他也没捞到什么收获。 本来他静下心,问问别人,或者自己钻研一下,也能捡到海鲜,但因为发生了周佳美差点掉海里的事,周安国也没心情赶海了,所以带去的三个桶,一个都没有装满。 李甜甜:“那佳言跟佳美怎么哭了呢?”她柳眉一竖,“是被谁欺负了,告诉我,我上门找人算账去。” 她这两个继子继女,未来可是研究导.弹的科学家,还有电视上的大明星,她的摇钱树,怎么能被人白白欺负了呢。:,n..,. 29 发脾气 就是司令家的小孩欺负了你们,…… 想到这,李甜甜暗暗咬牙。 这可是她费劲心思,才图谋来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没想到,误以为他两被欺负了,李甜甜会这么大反应,两个小孩很是感动,哽咽道,“……妈。” 李甜甜露出慈爱的微笑,虽然这个表情跟她那张青春美貌的脸一点都不匹配,“没事儿,以后被人欺负了就告诉妈,妈帮你们出头。”拍拍胸脯,“就是司令家的小孩欺负了你们,你们也别怕,我肯定帮你们讨回个公道。” 听到‘欺负’两个字,周安国眼神闪了闪,这让他想起冤枉陆安,被陆衍埋汰的事。 又让他不禁想起,最近因为老越的事,赵师长频频对陆衍称赞夸奖,倒是他,被批了几次……咳嗽一声,“行了,他们两个没被欺负,就是玩的时候摔了一跤。” “真的吗?”李甜甜有些不信。 周佳言动动嘴,想说些什么,周安国一个眼神过来,小孩就把话给咽进了肚子里,“真的,没事。” “行吧。”李甜甜也不愿意多想,她可懒得动脑子了。 她摸了摸肚子,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周安国,“安国,什么时候开饭啊,我肚子饿了。” 周安国摸了摸鼻子,“今天随便吃点吧,我想着要去赶海,就没有买菜。”顿了顿,“没想到没捡到什么海鲜……” “啊——”李甜甜眼里流露出失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那行吧。” 周安国把中午吃的馒头热了一下,想了想,忍不住试探道,“甜甜,你要不要试着学学做饭啊。” 李甜甜还没说话呢,他又赶紧找补道,“其实做饭不难的,你看我一个大男人都会做饭,而且做的还不错。”又道,“你学会做饭了,佳言跟佳美就能在家里吃了,学校食堂的饭菜你是知道的,味道差得很,他两都不爱吃,瞧瞧,都瘦了。” 李甜甜抿了抿嘴,“厨房太热了,而且又要烧柴禾,呆一会就满脸都是汗。” 她从现代来的,见惯了各种方便的家电,哪里看得上七十年代这种烧柴禾的土灶。 周安国耐心跟她分说,“现在都入秋了,又不是夏天,没那么热,况且炒菜多简单啊,倒点油,加点蒜,菜放进去,加点盐,炒两下,不就成了。” “海浪岛四季如夏,别说现在是秋天,现在就算是冬天,也一样热。”李甜甜挽住周安国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而且油烟伤皮肤,你忍心我这张白嫩的脸被熏得黑乎乎的嘛?” 周安国……周安国他不忍心。 当初愿意娶李甜甜,就是看中了她那张脸,多美的一张脸啊,如春花秋月一般,只要她稍微对他撒个娇,他就把持不住了。 就像现在这样,李甜甜只是把声音放软,笑一笑,周安国就心软了,“行吧行吧,那还是我做饭,如果我赶不回来,你就凑合跟佳言佳美他们在学校吃一顿。” 最近跟老越频繁摩擦,周安国比较忙碌,估计很难中午赶回来做饭了,得提前跟李甜甜打预防针。 李甜甜皱眉道,“为什么要在学校食堂吃,不能在你们部队食堂吃。” 她一个大人,去学校食堂蹭饭,多丢人啊。 周安国有些无语,“那是部队,哪能让外人随意进出的,就算你是军嫂也不行。”再说了,炊事班也不是给她服务的啊,炊事班服务的对象,都是保卫边疆的士兵。 李甜甜眼睛一亮,“那小安呢,继续让他给我们送饭呗。” 小安说的是周安国的警卫员。 周安国顿了顿,低声道,“小安毕竟是人民子弟兵,哪怕是我的警卫员,也不好使唤人家干这干那的。” 他没说的是,现在关于他使唤警卫员给自己媳妇送饭的事,周围的人都已经颇有微词了,就连小安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满。 小安一个大男人,要是帮团长处理一些关于工作上的杂事也就算了,可这位周团长都使唤他干的啥? 去食堂打饭,给李嫂子和家里两个小孩送饭,偶尔还要帮忙洗衣服……合着拿他当旧社会的佣人使啊? 这要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长了,小安肯定心里不爽。 再一对比隔壁一团陆参谋长的警卫员小李,乖乖,人家过得是啥样的生活。 江嫂子厨艺好,时不时地会捣鼓各种各样的美食出来,人还大方,但凡陆参谋长有的,也没忘给小李送一份。 瞧瞧人家这处事,多体贴。 再看小李,吃得满嘴流油,脸都圆了。 前阵子小李他娘来探亲,刚酝酿好情绪,想泪汪汪地一解愁肠。 结果一看小李,红光满面,还胖了一圈,那句‘儿啊,你瘦了’,硬是没说出来,只得拉着小李不住感慨,部队养人啊! 同样都是警卫员,这对比,这差距! 小安心里那叫一个酸。 他内心不满,平时自然会表露出来。 周安国还纳闷呢,为啥这小警卫员,用的没以前顺手了,殊不知小安早就动了调离他身边的念头。 周安国热好馒头,又炒了两个小菜,一个炝炒小白菜,一个炒地瓜叶,把饭菜放在桌上,“吃吧。” 李甜甜看了一眼饭菜,皱眉道,“啊,就吃这点东西啊。” 自打来了海浪岛,顿顿不是肉就是海鲜,她头一回吃这么‘简朴’的饭菜。 周安国小声安抚她,“甜甜,忍一忍吧,明天再给你做大餐吃。” 李甜甜抿抿嘴,“好吧,明天我要吃红烧肉还有清蒸螃蟹。” 周安国自然应允。 菜色本就简单,而且周安国一个大男人,厨艺真就一般,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偏偏斜对门陆家不知道做的什么好吃的,一直有阵阵香味飘来。 李甜甜咬了一口馒头,味同嚼蜡。 她把馒头一扔,发脾气道,“不吃了。” 周安国:“哎!” 李甜甜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安国无奈,只得捡起她扔掉的馒头继续吃了。 * 翌日一早,三小只就缠着江乔给他们串贝壳风铃。 昨天去赶海,捡了很多贝壳,用牙刷细细刷洗干净后,泡在大水缸里,太阳一照射,发出七彩的熠熠光辉。 串贝壳风铃也简单,很多贝壳上面都有天然的孔洞,江乔拿来白色的棉线一串,挂在屋檐底下,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串完风铃,贝壳还剩不少,江乔问,“要不要给你们串手链?” 岛上的小姑娘都喜欢去海边捡贝壳,然后串贝壳手链戴在手上,贝壳颜色大小不一,又洋气又好看。 陆安和陆康齐齐摇头,都嫌戴这玩意太娘们唧唧了。 那江乔就给陆珊串了三串贝壳手链,可把小丫头美的,说要一天戴一条,换着戴。 串到最后一条贝壳手链的时候,江乔发现家里的弹力线用完了,就去刘大嫂家借线。 刚到赵家门口,就看到刘大嫂站在一院子成熟的瓜果蔬菜前,满面愁容。 江乔:“嫂子,咋了这是?” “小江你来了。”刘大嫂招呼她进来。 “对,我来借线的。”江乔道。 刘大嫂进屋给她拿了线,又拿了一个大篮子给她,“看上什么自个摘,别跟我客气。” 江乔捡了几样,小南瓜、萝卜、土豆、豇豆角。 塞得篮子满满当当的,刘大嫂还嫌不够,“再拿点番茄。” 江乔摆摆手,“番茄就不用了,黄皮可以来点,我们家三个小的喜欢。” 黄皮是海浪岛的一种特色水果,长得像黄色的圣女果一样,颜色还要再深些,吃起来甜中带酸,十分可口。 刘大嫂摘了一大把黄皮,给江乔装上,“再带点黄瓜吧。” 江乔笑道,“那玩意我们家也有,还吃不完呢。” 刘大嫂叹口气,“我家的也吃不完。” 以前过日子的时候穷怕了,现在哪怕日子好了点,心里的那股穷劲就是去不掉,刘大嫂就是这样,分了院子,恨不得将整个院子都种满瓜果蔬菜,院墙边种的两棵黄皮树,枝叶果实都伸到墙外去了,赵师长还调侃她,蔬菜大棚都没这样的。 又一季瓜果蔬菜成熟,刘大嫂非但没有兴奋,反倒是发愁啊。 她们家就三口人,刘大嫂,赵师长,还有他两的儿子,上高中的赵靖。 哪里吃得完这一院的瓜果蔬菜。 “吃不完,你就分我点呗。” 刘大嫂一扭头,就看到范玲趴在墙头,不知道偷听她跟江乔说话多久了。 随即冷下脸,“给你可以,吃多少拿多少。” “切。”范玲切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大嫂问江乔,“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气?” 江乔乐了,晃了晃手上的篮子,“嫂子你要是小气,就没有大方的人了。” 刘大嫂叹口气,“不是我不想给她,每回给了她,她自个不吃,拿到菜市场去卖。” 多膈应啊。 刘大嫂的本意是想给拉近邻里感情,给黄家做饭的时候添个菜,哪里想到,范玲一点都不领情,非要贪那些个蝇头小利。 江乔点头,表示理解,“嫂子,你要是家里种的菜吃不完,不送给范玲,可以去送给其他人。” 刘大嫂道,“送给你和林芳行,送给其他人……”她摇摇头,“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军属院里,不是哪位军嫂,都像江乔和林芳那样好相处,懂人情世故的。 刘大嫂刚来那会,见谁都觉着好,种了菜,家家户户都送。 可别人非但没有感激在心,反倒把她这些付出当作理所当然了。 自家没了菜,不去菜市场买,就来找刘大嫂要,美其名曰,反正刘大嫂种了这么多菜,不分出来,也是浪费。 一回两回还行,次次都来要,谁都遭不住啊。 有段时间,刘大嫂家里的菜,刚长出苗就被要去了,气得刘大嫂直接闭门谢客,谁要都不给。 而且有些小气的军嫂,拿了刘大嫂的菜,也没些个回礼,不像江乔一样,拿了刘大嫂的菜,自家做了好吃的,也一样送一份给刘大嫂。 有来有往,才是邻居,感情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江乔点头,“是我想得不周了。” 刘大嫂:“这菜再不收,就要烂在地里了,我们家现在,顿顿吃得都是地里种的菜,赵靖说,再吃下去,脸都要吃绿了。” 江乔想了想,道,“嫂子,你要是怕菜烂了,可以收下来,用盐腌了做咸菜。” 刘大嫂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江乔说,“还可以在院子里养两只小鸡,或者鸭和鹅,吃不完的,或者烂了的菜叶,就扔给它们。” 刘大嫂一拍大腿,“赶明儿我就去菜市场,问问有没有卖鸡鸭的。” 刘大嫂又愁眉苦脸道,“不过以前我也做过腌咸菜,他两都不爱吃,说我做的腌萝卜,不酸不脆。” 江乔:“不酸不脆,估计是没有杀水,或者杀水没有杀透,嫂子我教你几个做咸菜的法子,保证做出来的咸菜,又酸又脆,甜咸辣适宜。” 刘大嫂十分信得过江乔的厨艺,“那就麻烦你了,小江。” 刘大嫂院子里的黄瓜、白萝卜、芥菜、青椒都熟了,都是腌咸菜的好材料。 白萝卜切成条洗净不去皮,加盐杀水一个钟,再用凉白开冲洗,放进用开水烫过的罐子里,加入辣椒、姜片、蒜片、米醋、白糖。 青椒洗干净,去蒂切丝,加入葱白、蒜,老抽、生抽、蚝油、酱油等调料炒香,最后淋上辣椒油,洒一点白芝麻。 芥菜和黄瓜做腌咸菜的法子也是大同小异。 腌黄瓜做好,刘大嫂用筷子夹起一根放进嘴里,果然又酸又入味,而且还嘎嘣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好吃,光就着这个,我能吃下两碗稀饭。”又道,“这下老赵和赵靖肯定不会嫌腌咸菜难吃了。” 江乔乐了,“好吃也不能多吃,腌的东西毕竟不比新鲜的,偶尔吃吃还行,要是顿顿吃,比吃□□还毒。” 刘大嫂想起,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顿顿都吃的腌咸菜,脸色看起来确实比旁人要差一些,旋即应道,“隔三岔五吃一次。” 江乔回到家,把刘大嫂给她的腌咸菜放到五斗橱里,蒸上饭。 饭刚蒸好,陆衍就回来了。 他一进屋,陆珊就扑进他怀里,晃了晃手上的贝壳手链,“爸,快看。” 陆衍夸道,“这贝壳手链真好看。” 陆珊娇声道,“不止手链,还有风铃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屋檐底下被风吹起来的贝壳风铃声。 江乔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砂锅,“回来了。” 陆衍吸了吸鼻子,“这做的啥,这么香。” “土豆豆角烀排骨。” 江乔掀开砂锅盖,一股更浓的香味扑鼻而来,三小只咽了咽口水。 排骨不多,陆衍用筷子夹起来,给江乔和三小只分了分就没了。 他自己就吃些配菜。 好在土豆和豆角都吸饱了排骨炖出来的汤汁,这两样锅边素吃起来味道比肉都好,特别下饭,他一人就吃了两大碗饭。 陆安吃完了,一抹嘴,“明天还做排骨吗?” 陆衍:“馋肉了?” 三小只齐齐点了点头。 “那明儿个再买。”陆衍应道。 江乔小声跟他说,“家里没肉票了。” 以陆衍的官职,每个月领到的肉票是有限的。 陆安撒娇耍赖:“我不管,就要吃肉,就要吃肉。” 江乔拍这小子脑袋一下,“没有。” 陆安鼓起脸,“我都看到了,柜子里放着肉票。” “那是拿来榨油用的。”江乔道,“全拿去炒菜了,这个月家里就没油用了,吃一个月水煮白菜啊?” 陆安小嘴撅得快能挂酱油瓶了。 “没事。”陆衍算了算日子,“马上国庆了,部队发节日补贴,能多领两斤肉票,还有一斤糖票。”他叹口气,“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肉自由。” 江乔回想了一下那个梦,还早得很呢,得到九三年,国家才取消粮票和油票,“没事,国庆过后,我去学校食堂上工,也能领一份工资和票。” 陆衍笑道,“这倒是,说不定到时候能领的票证比我都多。” 江乔一愣,“不可能吧?” 陆衍:“怎么不可能,那地方油水足得很。”他左右望了望,小声道,“不然那群老油子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往那挤。” 他还真没说大话,岛上学校招收的学生大多是军官们的孩子,只有少部分是渔民家的孩子,所以部队有给学校补贴,从校长到老师,工资都比外头学校的要高不少,学校食堂也是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头有自行车的叮铃声,“有人在吗,有你们家的信。” 江乔和陆衍对视一眼,陆衍说,“我去拿信。” 片刻,他拿着信和一个包裹进来。 江乔问,“谁寄来的信?” 陆衍摇摇头,“不知道。”看了看信封背面,“是从京市寄来的。” “京市?”江乔挑眉。 陆衍:“难不成,是岳母寄来的?” 他跟白雅芬之间相处不多,私以为亲人之间不可能做的这么绝,他也一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就觉得,这封信说不准是白雅芬寄来道歉求和的。 “不可能。”江乔笃定地摇头。 以她对她妈的了解,道歉求和,不可能,要钱还差不多。 陆衍把信拆开,一目十行,叹口气,“真被你猜中了,不是岳母寄的,这封信是朱大娘寄的。” “朱大娘?”江乔眼睛一亮,拿过信一看。 果然是朱大娘寄来的,她先是在信上问江乔在这边过得好不好,又说,她接手了纺织厂食堂大厨的工作后,做得不错,被领导表扬了几次。 最后略提了一下,白雅芬跟王晓红已经知道她把工作给朱大娘的事,去厂里闹过一次,但无疾而终。 而且说不准已经猜到江乔带着三个孩子去找陆衍了,毕竟她一个女人,除了去投奔丈夫,还能去哪。 现在两人天天在院子里咒骂,说江乔是个白眼狼,白把她养这么大了。 朱大娘让江乔小心一些,说不准她们哪天会找来。 来要钱。 在她们眼里,江乔虽然没了工作,但是陆衍有啊,他还是个参谋长,工资肯定不少,而白雅芬是江乔的亲妈,是陆衍的岳母,那岳母找女婿要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 三小只凑过来,仰着小脸,“朱奶奶说啥啊?” 朱大娘经常照顾三小只,三小只也很喜欢这位亲切的大娘。 江乔:“没说啥,就问我们在这边过得咋样。”她看一眼陆康的小脸,顿了顿,没把白雅芬可能会找来的事说出来,而是道,“朱奶奶说给我们寄了两匹布,让我们做衣服穿。” 听到有新衣服穿了,陆珊最开心,一蹦三尺高,“好耶,有新衣服穿了。” 巴着江乔的胳膊,甜甜一笑,“那啥时候做新衣服啊?” 江乔说,“等过年。” 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陆珊顿时垮了小脸。 江乔把包裹拆开,朱大娘寄的两匹布,一匹是蓝色的,一批是土黄色的,都不是什么时兴的颜色布料。 京市布票管的严,朱大娘能弄到两匹布,估计花了不少心思和钱,也就不挑这些了。 陆珊还想撒娇,一看布料的颜色,不是她喜欢的,就不吱声了。 江乔拿出纸笔,给朱大娘写回信。 陆衍:“要不要给大娘寄些海浪岛的土产过去。” 他是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朱大娘对母子四人照顾有加,所以打心里敬重这位大娘。 江乔点头,“你想的周到。”掰着手指头数,“给大娘寄些马鲛鱼干过去,她爱吃鱼,还有晒干的虾米,哦,对了,水果干也可以寄一些。” 寄鱼干陆衍同意,但是寄水果干?“会不会放坏了。” 京市离海浪岛,将近两千公里呢,别寄到了都发臭了。 江乔摇头,“不会。”又道,“只要保存得好,放上几个月都不成问题。” “那你做的咸菜要寄吗?”陆衍看到五斗橱里有腌咸菜。 “不用。”江乔道,“寄件按重量付费,咸菜不值钱,却是用玻璃罐子装的,寄过去邮费比什么都贵,况且,做腌咸菜的法子我教过大娘,她做出来的腌咸菜,跟我做出来的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江乔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她最近琢磨出来的菜谱,希望朱大娘能用上。 过了几日,江乔把要寄给朱大娘的咸鱼干、水果干密封包装好,拿去邮局,和信一并寄了出去。 国庆节,朱大娘收到了江乔从海浪岛寄来的信跟包裹。 江乔寄的东西不少,加起来足足有十斤重。 朱大娘拎着包裹,回到纺织厂大院,正好撞见了白雅芬。:,,. 30 上任 校长咋想的,一个黄毛丫头,做什…… 白雅芬现在对朱大娘,那可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原因无他,还不就是因为纺织厂食堂工作那事。 多好的工作啊,虽然累一些,但是上班时间比普通工人的时间晚,而且还短,最重要的是工资高,福利好。 以前江乔还在的时候,工资都拿回家,江家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啊。 白雅芬和王晓红隔几月就有新衣服穿,江东打牌从来不缺钱,江大宝时不时都有好吃的零嘴。 ……再对比如今窘迫、入不敷出的生活。 白雅芬沉下脸,拦住了朱大娘的去路,“哟,你拎着这大包小包的,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朱大娘心里一紧,把东西往身后藏了藏,磕巴道,“没、没什么。” 她越是紧张,越是让白雅芬看出几分端倪,眯了眯眼睛,“该不会是江乔寄东西过来了吧?” 朱大娘还没说话,白雅芬一把将她手上的信封抢了过去,一看寄件人地址,海浪岛,隐约想起,她那个便宜三女婿,似乎就是在海浪岛驻的兵。 白雅芬咬牙道,“好啊好啊,江乔这个白眼狼,自己偷偷摸摸带着三个孩子跑去海浪岛不说,都几个月了,连封信都不往家里寄,就知道给你这个外人寄东西,她心里还有我这个亲娘吗。” 朱大娘冷静下来,气不打一处来,“乔儿为什么会带着三个孩子去海浪岛,别人不知道,你自个心里还不清楚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传来别人低低的笑声。 现在整个纺织厂大院,谁不知道江乔是被白雅芬和王晓红逼去海浪岛的,两人又要她大厨的工作,又把母子三人赶去睡阳台,啧啧啧,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白雅芬瞪了那笑出声的人一眼,接着追问朱大娘,“快说,江乔现在的具体地址在哪?” 她仔细翻看了信封,只写着是从海浪岛寄来的,但是没有详细的地址。 海浪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光知道江乔在海浪岛,一点用也没有,不知道详细地址,找几个月半年都不一定找得到她的人。 白雅芬眼珠子转了转,她记得便宜三女婿似乎是个军官,军官诶,估计每月的工资和补贴不少,难怪以前江乔每月把工资上交给她,也没哭过穷。 白雅芬一拍大腿,真是失策了,早知道就让江乔把军官三女婿的工资也交给她了,这样江家的日子岂不是蒸蒸日上,说不准还能换套宽敞点的新房子哩。 朱大娘冷着脸,“你要乔儿的地址做啥。” 白雅芬一看朱大娘的脸色,就知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旋即也变了脸,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翠萍,我们同是当娘的,你还不理解我的心意吗,我也就是嘴巴不饶人,心里软得很,乔儿她这一走就是三个月,杳无音讯,你是不知道啊,我每晚想她,想我那三个乖外孙,心想得揪揪地疼。” 朱大娘现在在纺织厂食堂做大厨,手底下开始管人了,哪看不出白雅芬是在做戏,就为了从她那诳骗出江乔的地址,好继续吸血。 她变了脸色,刚想破口大骂。 就听到旁边有人给白雅芬帮腔道,“是啊,翠萍,你就把江乔的地址给她娘吧,哪有当妈的还不知道女儿女婿住哪的。” “就是,人家才是一家人。”另一个眼红朱大娘得了江乔寄的这么多东西的人酸道。 白雅芬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余光瞥见朱大娘手里拎着的两大包东西,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原先不知道朱大娘拎着的东西是江乔寄来的,她还没觉得有什么,顶多有些酸而已,现在知道了,哎哟喂,那个心就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咬了一样,难受得不行! 这老些东西,可是属于她,属于江乔亲妈的啊,怎么就让朱翠萍这个外人得了去。 听说海浪岛盛产水果和海鲜,在那遍地都是。 那玩意在海浪岛不值钱,在京市可金贵得很。 上好的苹果,都要卖到八分钱到一毛五一斤,更别提海浪岛那些稀罕的水果了。 还有海鲜,大龙虾六到八毛一斤,合起来算就是两到三块钱一个。 两到三块钱,一个! 乖乖,现在白雅芬看到朱大娘手里拎着的两大包东西,就像看到了两大包金子! 想到这,白雅芬舔了舔下唇,眼里闪过贪婪的光芒,面上却是装的越发可怜,活像一个思念女儿多年的好母亲。 她那点把戏,朱大娘怎会看不出来。 一个连女儿月子都不照顾、玩失踪的人,会因为几个月没见就思念她,纯属放狗屁! 但是现在大伙都帮着白雅芬说话。 “雅芬之前是做了些错事……但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 “翠萍你还是快点将江乔的地址给她妈吧,也好让她们一家团聚。” “就是,你没听雅芬说吗,她可想念她家的三个外孙了。” 朱大娘听着这些风凉话,沉下了脸色,道,“白雅芬,把乔儿的地址给你可以,但是你要来干嘛呢?” 白雅芬听到朱大娘说,可以把江乔的地址给她,就是一喜,但又听朱大娘问,要来干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是她亲妈,要她的地址不应该吗?”嘀咕一句,“我还能害她不成。” 朱大娘心里吐槽,你害她害得还少吗? 硬生生让江乔母子四人,从宽敞的陆衍爸妈留下的房子搬到你家那狭窄的地方,还要她每月全部上交做大厨的工资。 还说什么想念三个外孙,整个院子,谁不知道她偏心,光宠着江大宝,对陆安陆康陆珊不闻不问,偶尔还要臭骂几句。 家里有好吃的,也就江大宝能尝到,其他人,想都别想。 朱大娘:“你要不说拿了乔儿的地址干啥,那我不能把她的地址给你,毕竟给了你也没用。” 白雅芬听她松了口,赶紧道,“给我怎么没用了,你把她地址给我,我、我现在就从京市去看她,看我的三个乖外孙。” 朱大娘,“哎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真是错怪你了。” 白雅芬面上一喜。 朱大娘又问,“那你准备啥时候从京市去海浪岛看乔儿和安安康康珊珊呢?” 白雅芬支吾道,“你先把地址给我……等过段时间我有空……我再去看。” 这当然是借口了,从京市去海浪岛的车票这么贵,她可舍不得出这个钱。 找江乔和军官女婿要钱,写封信就得了,何必亲自赶过去呢,多累人啊。 朱大娘:“那你啥时候定下日子,我啥时候把地址给你。” 白雅芬急了,破口大骂:“你!” 朱大娘佯装讶异:“你什么你,你该不会是诳我吧,你压根就不想去见乔儿她们,不然何必推辞,说什么过段时间。” 白雅芬被拆穿了,脸色一白,灵机一动改口道,“我一时半会的确实走不开,这样,你先把地址给我,我写封信给她们。” 朱大娘:“写信?” 白雅芬:“对,我得问问她们过得好不好,从京市这么繁华的地方,跑到海浪岛那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偏僻地方,肯定吃了不少苦。” 说着,她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我家三闺女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快把地址给我,让我劝劝她。” 若是江乔同意从海浪岛回返京市,那更是一桩好事。 眼看着不能从朱大娘手里把纺织厂大厨的工作夺走了,但江乔要是回来了,凭她在厂里的口碑,只要跟厂领导一说,人家肯定让她重新回厂食堂工作,到时候再服个软,说几句好话,那她的工资不是又到自个手里了吗。 朱大娘双手叉腰,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就只写信过去啊?” 白雅芬被问的一愣,下意识反问道,“那不然呢?” 朱大娘撇撇嘴,“你自己都说了,海浪岛是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破地方,那你除了寄信,怎么不寄点其他的东西过去,你别看乔儿给我寄了这么多东西,我也给她寄了两匹布,你呢,你打算寄啥?” 白雅芬讷讷不言,显然完全没往寄东西那方面想。 朱大娘见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你该不会真打算只寄封信过去吧,就两张信纸能抵啥用,是能抹嘴呢,还是能擦屁股?你要真有诚意要乔儿的地址,先去买几罐麦乳精,肉罐头,对了,再买几包水果糖,大白兔奶糖,这个安安他们爱吃,一块寄过去,别光使嘴上功夫啊。” 白雅芬臭着一张脸,就是不接话。 她就想寄信,要钱。 寄东西? 不可能。 总不能钱没要到,先搭一笔出去吧? 这时刚才还帮白雅芬说话的人也醒过味了。 真要是想女儿,想外孙,怎么光寄信,不寄东西啊? 正常的妈,不都是操心女儿到了外地,会吃不好过不好,自然会想着寄东西寄钱过去。 而白雅芬呢,好像光会使嘴上功夫,口头关心,也就罢了。 这下不相信江乔是给白雅芬和江家人逼走的人,也信了七八分,再没人帮白雅芬说话了。 白雅芬一人也说不过朱大娘啊。 接下来几天,她只要一开口要江乔的地址,就会被朱大娘打太极回去,问她,要寄什么东西给江乔,啥时候寄,反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白雅芬都张不开口。 这事被朱大娘当笑话写到了信里告诉江乔,江乔想了想,还是没瞒三小只,跟他们一齐说了。 于是陆安问:“那姥姥要是改口说要坐火车来海浪岛看我们呢,朱奶奶就不好不给地址了吧。” 江乔:“那朱奶奶就会说,既然千里迢迢地从京市坐火车来海浪岛,那不是更该带点东西给我们。” 陆康点头,“姥姥她,舍、舍不得出那个钱的,肯定不会带东西给我们,这样就不会过来了。” 陆珊歪了歪头,“可是如果姥姥真的买了东西,写信寄包裹给我们呢?那朱奶奶不还是得把地址给她。” 白雅芬确实可能这么做,随便买点便宜的玩意,就说要寄给江乔她们,然后从朱大娘嘴里逼问出地址。 江乔乐了:“傻丫头,这就是个活扣,两头都可以堵。你们姥姥要真的买了东西,朱奶奶就会问她买了啥,然后说她买的东西便宜,买的不够多,让她回去再买,等啥时候朱奶奶觉得诚意有了,才肯把地址给她。” 至于怎样的诚意才算真的有诚意,还不是朱大娘一句话的事。 看来食堂那份工,是真的把朱大娘给历练出来了,江乔甚是欣慰。 她没跟三小只说的是,哪怕白雅芬找来了,她们住在军属院里,出入都有哨岗,白雅芬没有凭证,证明她的身份,也没人领,肯定进不来。 “怎么,你们都不希望姥姥来吗?”江乔问。 陆康摇摇头,说,“不、不希望。”鼓起脸,“她、她不来最好,要是把大宝带来了,咱家的水果干,鱿鱼丝,凤尾虾干……肯定被他吃个空,我们要是有意见,姥姥肯定会说我们不懂事,不懂招待客人。” 三小只哪是不懂招待客人,只是不想招待他们那样的客人。 也不是小气,他们三平时可大方了,经常拿着江乔做的零嘴分给小伙伴们,人缘可好。 陆康现在天天唱歌,念顺口溜,结巴的情况比之前好上不少,加上有段时间没见白雅芬了,小孩子忘性大,这个从小给了他莫大阴影的姥姥,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不过么,白雅芬要来,兴许还真有法子能来,毕竟她是江乔血缘上的亲妈。 江乔甩甩脑袋,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 爱来就来吧,她也想好法子怎么把她妈打发走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十月二十二号,重阳节的第二天,也是江乔去食堂上任的日子。 她早上七点钟就起了,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 陆衍看着她从楼上走下来,眼睛一亮,不吝夸奖,“你这身真好看。”又问陆安他们三,“你们说是不是。” 三小只狂点小脑袋,“妈穿这身衣服特别好看。” 江乔乐了,“哪里好看?” 陆安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出来,但就是特别好看,反正跟平时不一样。” 陆康和陆珊点头,“对!” 江乔:“因为这是上工穿的衣服,跟平时穿的不一样。” 她平时在家,都穿的衬衣和阔腿裤,怎么方便干活怎么来。 今天穿的是蓝色的刺绣衬衫,女士格子裙,配上她的削肩细腰长腿,更显干练。 陆衍问,“早上吃什么?” 江乔端了五碗面出来,“吃肥肠面。” 陆衍吸了吸鼻子,“真香。” 面条上面卧着一把小油菜,一个荷包蛋,还有油汪汪的卤肥肠,看着就诱人。 肥肠面容易腻,再配上两碟酸辣爽脆的黄瓜条和萝卜条解腻。 陆安咽了咽口水,“今天怎么吃的这么丰盛。” 平时的早饭要么是馒头,要么是稀粥,葱油拌面,又或是春卷,哪像今天这么丰盛。 江乔:“因为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工。” 陆珊仰着小脸,“妈,你能天天上工吗?” 江乔乐了,捏一把她的小脸蛋,滑溜溜的,“不能。” 吃完肥肠面,江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你们还不去上学,是不是要迟到了。” 三小只赶紧囫囵把最后一口面汤咽下去,陆安摆摆手,“待会见。” “待会见?”陆衍问。 江乔说,“老大的意思,等会吃午饭的时候见。” 她现在去食堂上工,三小只每天中午都要去学校食堂吃饭,可不就是待会见么。 陆衍反应过来,嘴巴泛酸。 合着全家都能吃到江乔的手艺,就他一人吃部队食堂炊事班做的难吃饭菜呗? 送走三小只,也已经八点了,江乔估算了一下时间。 学校食堂中午十二点才放饭,按规矩,江乔十点要到那。 但是今天她是第一天上工,要熟悉新人事,所以提前一个小时到。 九点整,江乔出现在学校食堂后厨。 她以为自己来得早,没想到有人来的比她更早。 食堂的工人几乎都到齐了,这是校长特意吩咐的,说今天有新的厨师长上任,让他们来早一些,熟悉熟悉新领导。 见到江乔,大伙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你不是那天那个!” 江乔瞥了说话的人一眼,还是个熟人,正是那天给她打饭,让她随便吃的打饭工。 一个中等身材的小伙子。 看见江乔,小伙子面上闪过一抹羞红,随即惊讶地指着江乔,“你不会就是我们食堂新来的厨师长吧!” 江乔挑挑眉毛,“我就是。” 闻言,众人脸上的惊讶更甚。 一胖一瘦两个身穿白色厨师服,戴着厨师帽的厨师对视一眼,胖厨师把围裙解开,甩到一边,大声嚷嚷道,“校长咋想的,一个黄毛丫头,做什么厨师长,这不是胡闹吗。” 瘦厨师接道,“就是,要我说,还不如把鲁厨师长请回来,鲁厨师长就算病着,厨艺和经验摆在那,也比这个黄毛丫头当厨师长的好。” 江乔扫了两人一眼。 胖厨师矮矮胖胖,面白无须,眼睛眯成一道缝,看着是很和蔼的面相,就是那滴溜溜转的眼珠,显得人有些虚浮,不像那种脚踏实地的人。 瘦厨师高高瘦瘦,皮肤黝黑,跟胖厨师相反,眼睛挺大的,如果他不用那双大眼睛瞪着江乔,就更好了。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也在学校食堂干了好些年,按理来说,上任厨师长病退,应该由两人其中一个来接任。 可万万没想到,校长不知道从那摇来了一个‘黄毛丫头’,也难怪两人心里有意见。 更何况,江乔看着,还真不符合他们心目中厨师长的形象。 在他们眼里,厨师长应该是四五十岁,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而不是江乔这个容貌艳丽,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像个花瓶的女人。 一个穿着碎花上衣,身材微胖,看着像是洗菜工的女人嘀咕道,“校长骗人的吧,还说是什么纺织厂食堂的大厨,还在国营饭店呆过,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呢,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江乔勾了勾嘴角,“那你觉得我是怎么进来的?” 洗菜工没想到江乔听见了,讪笑两声,“我什么也没说。” 她职级低,可不敢像胖瘦两位大厨一样,跟江乔呛声。 胖大厨凉凉道,“走后门进来的呗。” “谁不知道你爱人是陆参谋长。”瘦大厨摇摇头,“啧啧啧,这裙带关系。” 江乔不怒反笑,反问胖瘦两位大厨,“那你俩又是咋进来的,李达,我记得你是李校董的堂弟,万三,你小姨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那我是不是也能认为,你两有裙带关系?” “你!”胖大厨李达和瘦大厨万三没有想到,江乔居然把他们查了个底掉。 他们哪里知道,江乔一早托了林芳打听厨房的人事关系,她可不打无准备的仗。 江乔拍拍手,“行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马上就到饭点了,赶紧准备起来。” 李达和万三对视一眼,虽然还有不服气,但也只能走到各自的案前。 谁让江乔说的没错,到饭点了,若是饭菜没做出来,让学生饿了肚子,整个食堂上下都要吃挂落。 这做得差,跟没得吃,毕竟还是两种性质。 江乔扭头问打饭工小伙子,“我的案板在哪?” 打饭工小伙领她过去,憋红了脸,半天才说一句,“我叫金莱,你叫我小金就行。” 江乔点点头,“我记住了,小金。” 小金看一眼江乔的脸色,“我那天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厨师长,所以才让你随便打饭,你别介意啊。” “没事。”江乔压根没放在心上,问,“今天食堂的菜单是什么?” “菜单?”小金被问得一愣,“什么是菜单。” 江乔深吸一口气,“就是每日要做的饭菜,比方说今天周一,周一的菜单是西红柿炒鸡蛋,梅菜扣肉,素炒莲藕……,那今天就做这几样菜。” 然后厨师与厨师之间还有分工,一人负责这几样,另一人负责那几样,一般是这道菜谁做得好,就分给谁做,或者谁有空谁做。 小金听江乔解释了一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是,我们食堂没有菜单啊。” 江乔挑了挑眉,“没有菜单,那怎么知道每天要做啥菜。” 小金想也不想便道,“看运菜车送什么菜来,就做什么菜呗。”:,,. 31 别做了 这都不知道,你来干嘛的,以为…… 好么,江乔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学校食堂,真就主打‘随便’两个字呗。 打什么饭菜,随便。 做什么饭菜,也随便。 江乔问:“那这样不会有剩菜吗?” 若是今天运菜车送来的土豆和白菜多了,那岂不是这两样菜的分量会做多,学生们不一定个个都点这两道菜,肯定会有剩的。 小金低声道,“剩的都让我们自个带回去了。”又道,“咱们这一向都是这么做的,你还没来的时候,鲁厨师长主事,他年纪大,不爱管事,大家就都听李大厨和万大厨的话,他们说咋做,我们就咋做。” 也不一定是带做好的饭菜回去,有时候剩下的食材,他们也分一分,各自带回家。 江乔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难怪连陆衍都知道,学校食堂油水多呢。 这事先放后头,江乔说,“那你帮我把今天运菜车送的食材拿过来。” 不一会,小金搬了四个大竹筐进来。 一个竹筐装着活蹦乱跳的巴沙鱼,一个竹筐装着两大扇排骨,看着很是新鲜,应该是从刚宰的猪身上取下来的。 另外两个竹筐,装的分别是番茄和新鲜的大虾。 江乔拿起一条巴沙鱼,用刀背把鱼拍晕,用刀顺着鱼身的方向,把黏液都刮下来,在鱼头和鱼尾切一刀,顺着鱼尾把鱼肉和鱼骨分开。 她动作利索,手起刀落十分干脆,粉白色的巴沙鱼片被切成了一道道细长的银丝,精湛的刀工不像在杀鱼,倒像是在做什么艺术一般,十分地赏心悦目。 小金惊讶地合不拢嘴,“江厨师长,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鱼给你处理的,要弄成这样,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年的刀工吧。”他对江乔的称呼已经变为了尊称,江厨师长,看来实在是被江乔这手刀工给惊艳到了。 李达和万三两人表面上是在自己的案前忙活着,实际上都分出心神盯着江乔,就想揪她的错处。 一见小金露出惊讶的表情,还以为是江乔这个‘黄毛丫头’犯了什么错。 万三立马跑过来想嘲讽一番,“我就说嘛,女人当什么大厨,你一个女的,还是赶紧回家做饭带孩子吧。”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江乔面前的案板上,被片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巴沙鱼片,脸上快速地闪过一抹赧然,不可置信地道,“这,这是你片的?” 江乔左右望望,“这附近也没见着除了我以外还拿着菜刀的人啊,不是我片的鱼,难不成是万大厨你片的?”又道,“对了,万大厨,你刚才说,女人不应该当大厨,就应该回家做饭?” 万三下意识地点头,“我说的有错吗,你就说全天下,有几户人家是男的做饭,不都是女的在做饭,这做饭带孩子,不都是你们女人的事嘛。” “说得好。”江乔鼓掌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指了指他的案板,“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在干嘛,你不也是在做饭,那你也是女人呗?” 万三磕巴道,“我,我不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是大厨!” 江乔意味深长地道,“合着在家里做饭的都是女人,在外当大厨的都是男人。” 万三猛地点头,“对,同样是做饭,我们男人做饭是大厨,你们女人做饭就是做家务。” “大胆!”江乔快速变了脸色,她容貌绝丽,大大的眼睛犹如乌梅一般,嘴角微微上翘,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此时突然肃了脸,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把万三吓了一大跳,“你,你凶什么!” 江乔道:“□□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话岂不是当着他老人家的面说,他说的话不顶用,他说的话是放狗屁。” 她伸手去拽万三,“这饭也别做了,你跟我走,我们去京市,去人民大会堂,去找领导们掰扯掰扯,看看我们妇女能不能顶这半边天,能不能做大厨。” 万三吓的腿都软了,脸色发白,“我,我不去。” 江乔冷哼一声,“不去可以,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什么‘女人只配做家务’的话,呵呵……” 万三哪还敢跟她顶嘴,生怕再说下去,真要被拉去人民大会堂,进行思想教育了。 看着万三灰溜溜逃窜的背影,江乔扯了扯嘴角,继续做她的巴沙鱼去了。 小金现在对江乔只有四个字,心服口服。 万三在他们食堂,是出了名的嘴贱,偏偏还没人能治他,可江乔一出马,几句话就把他给怼到话都不敢说,灰溜溜地跑了。 小金看向江乔的眼里,充满了羡慕和崇拜,“江厨师长,需要帮忙吗?” 按理说他一个打饭工,只需要在大厨们把饭菜做好之后,再端到档口,但奈何他现在对江乔敬佩得不行,就想献个殷勤。 江乔扫了他一眼,也由着他帮忙,还顺便指点了一下他怎样能做得更快更好,“这些巴沙鱼肉要打成肉泥,搓成鱼丸,有的时候做出来的鱼丸会有腥味,而且吃起来一点都不弹牙,是因为打鱼肉泥的时候没有加入姜片去腥,也没有加入蛋清让鱼丸更有弹性。” 小金听得连连点头,他按照江乔教的法子做,然后将鱼肉泥朝一个方向搅打,手上抹一点猪油,准备开始团鱼丸。 可他怎么也团不好,团出来的鱼丸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要么就是不规则的多边形。 江乔指点他,“你用虎口挤出鱼肉泥,再用勺子挖下来,这样团出来的鱼丸才圆。” 小金依言照做,果然做出来的鱼丸又大又圆,眼睛一亮,“江厨师长,你真是神了!” 江乔乐了:“我不是神,是做的多了,所以知道一些技巧。” 小金摇摇头,“你看我就不行。”又道,“其实我最开始来食堂,是想应聘大厨的,但无奈厨艺不过关……” 江乔认真看他一眼,“只要勤学多练,以后你也能当大厨。” 小金摇摇头,叹气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没有那个天赋。” 江乔不是安慰小金,而是说的真话。 小金现在的厨艺虽然生疏一些,但他身上有一股劲,一股肯钻研肯学习的劲,只要坚持下去,以后未必不是一个好大厨。 “没安慰你。”江乔道,“你看我现在片鱼、团鱼丸这么熟练,也都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我十五岁那年,就开始进厨房做事了,最开始也是从洗菜工、打饭工开始做起。”她挥了挥手里的菜刀,“现在还不是一样做了大厨,所以天赋不是必要的。” 或者说,以绝大多数人努力的程度,还没到要拼天赋的地步。 小金心想,江乔今年估计也就二十来岁,十五岁进厨房做事,就算她当大厨当了十年,可她现在展示出来的刀工、厨艺,都可以媲美那些二三十年的老师傅了,这还不叫有天赋? 不过,小金道,“你说我行我就行。” 李达背着手,慢悠悠地从一旁走来,“不行就是不行,少给自己贴金。” 江乔扫了一眼李达的案板,锅里蒸着东西,在冒白烟,这人真是,一有空闲就来给她生事。 估计是看到万三吃瘪了,气不过,来撑场子吧。 “李大厨,有何指教?” 李达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声,拿起一个江乔刚团好的鱼丸,“真是乱教人,上等的鱼丸要团得如龙眼大小,如珍珠一般白,所以叫珍珠鱼丸,你看看你团的这个,一点弹性也没有……”吃起来肯定一点都不弹牙。 他边说边将鱼丸摔在案板上,本以为鱼丸会一点弹性都没有,直直落在案板上,没想到鱼丸弹性惊人,足足弹了好几下才落地,硬生生把他后半句话给噎了回去,赶紧改口,“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弹性,但是团得也太大了,你这是团的是鱼丸还是乒乓球?” “那按李大厨的意思,我要把鱼丸包小一些咯?”江乔笑道。 李达斜眼看了江乔一眼,“知道就好,别以为有两把刷子,就能坐稳厨师长的位置。” 江乔笑而不语,又依照她自己的法子,团了一个如同乒乓球这么大的鱼丸。 李达见江乔死活不肯听劝,又是气又想嘲讽。 没想到江乔一句话就把他给噎了回去,“李大厨,食堂的菜是做给谁吃的?” “做给学校的学生吃的啊。”李达想也不想便道,继续嘲讽,“这都不知道,你来干嘛的,以为来过家家的啊。” “就是因为是做给学生吃的,我才特意将鱼丸做得大一些。”江乔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是真不知道鱼丸要团得如同龙眼大小最恰当。” “可你有没有想过。”江乔笑道,“食堂的‘客人’除了有高中生、初中生,还有小学生和育红班的学生,他们年纪不大,喉咙浅,吃一般大小的鱼丸很容易卡嗓,所以我特意做大一些,他们要分成两三口吃,每口的分量小,就不容易噎着。” 孩子们没噎着,倒是把李达噎了个半死,“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 江乔笑笑,没有接话。 她是因为三小只吃丸子的时候,经常容易卡嗓子,才想到要将鱼丸做大一些的。 鱼丸的个头大一些,又不影响它的味道,真正强词夺理的,是李达才对。 或者说,李达把给来吃食堂的这些孩子做饭,当作一份工作,一份能敷衍的工作。 而江乔跟他截然相反,她是真真正正上了心,才会连如此细枝末节的事都考虑到。 小金现在看着江乔的眼神,那都不止是崇拜了,简直就是敬佩。 李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面上闪过青红之色,张了几次嘴,说不出话,讷讷走了。 打发走了李达,就像挥去一粒小尘埃,江乔继续将心思放在做饭上。 热锅下油,倒入切成片的西红柿,加入一勺糖快速翻炒,出汁之后加一碗水,洒上盐,焖煮一分钟后倒入鱼丸,继续关上锅盖再焖煮十分钟。 掀开锅盖,一股浓重的香味扑鼻而来,江乔抓一把绿色的葱花和白色的芝麻洒上,大功告成。 小金深深咽了口口水,“乖乖,这也太香了吧。” 做完茄汁鱼丸,番茄还有剩,江乔又做了一道番茄虾仁浓汤。 大虾去头去虾壳虾线,虾头煎出虾油,和姜蒜炒香,再倒入番茄丁,炒出汤汁,加入生抽、糖、盐、胡椒粉等调料,最后倒入虾仁、金针菇、粉丝焖煮。 煮好的番茄虾仁浓汤,红艳艳的,十分馋人。 江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估着时间门,又做了一道糖醋排骨。 趁着菜还热乎,小金赶紧端着餐盘疾步走到档口。 这短短的几步路,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巨大的折磨。 谁让江乔做的菜这么香,那香味一直往小金鼻子里窜,他都怕哈喇子掉餐盘里了。 时间门刚刚好,小金刚把餐盘放好,下课铃声就响了。 江乔走到食堂大厅,找了个有风扇的地方坐下,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刚擦完汗没几分钟,就见到一群小萝卜头风风火火地往食堂赶。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陆珊和陆康。 见到江乔,陆珊蹦起来挥了挥手,大声喊,“妈!” 江乔:“跑这么急干嘛。” 陆珊摆了摆白嫩的小手,“这不是饿了嘛,今天吃啥?” 江乔掰着手指头给她数,“茄汁鱼丸,番茄虾仁浓汤,糖醋排骨……” 三道菜都是酸甜口味的,她特意这样做,是因为小孩子大多都爱吃酸甜口的东西。 她每说一样,陆康和陆珊以及他们身后的一群小萝卜头就咽一下口水。 陆康道,“走、走,我们赶紧打饭去。” 他身后一个留着小平头的男孩拉了拉他的衣摆,犹豫道,“陆康,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陆珊接嘴道,“那是以前,以前的大厨做菜不好吃,现在是我妈做大厨,我妈做菜可好吃了。” 小平头不信,但是他爸妈要上班,中午这一餐他只能在食堂吃,咬咬牙,“行吧,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打饭。” 陆康,“再、再不快点,饭就被人抢光了。” 小平头跟一群小萝卜头都不信。 食堂的饭只有剩的,哪可能被抢光。 陆珊看他们不信,“你们就闻这味道,香不香,这么香的饭菜,怎么可能不好吃。” 小平头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一股十分馋人的香味。 这股香味他上课的时候就闻到了,越往食堂走味道越浓,莫非这股香味是从厨房传来的? 小平头开始有些相信了。 育红班的张老师看小萝卜头们商量的差不多了,领着他们去打饭。 一群小萝卜头还没有食堂档口高,还好有老师帮着打饭端餐盘。 张老师帮他们打完饭,忍不住想给自己也打一盘,她原本是打算回家吃的,但这饭菜实在是太香了! 纠结半天,还是站到了档口前,“给我二两米饭,再要一个糖醋排骨。” 小金给她打上,然后问,“除了这两样还要别的吗?” 张老师也没想好,“……额” 小金扫她一眼,还是个熟人,忍不住多提醒两句,“茄汁鱼丸和番茄虾仁浓汤也是江厨师长弄的。” “江厨师长?” 小金:“我们食堂新来的厨师长。”竖起大拇指,“做菜一级棒。” “江嫂子做厨师长了?!”张老师脸上闪过惊讶。 作为育红班的老师,她是见过江乔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容貌和气质都绝佳的大美人,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生养了三个孩子。 张老师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这不怪她,学校食堂的名声也太差了,再说了,江嫂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会做饭的样子…… 小金也不在意,反正提点了就行了。 张老师刚想说,就打一样菜就好了,但又忍不住看向茄汁鱼丸和番茄虾仁浓汤。 茄汁鱼丸色泽诱人,圆滚滚的鱼丸点缀着白色的芝麻和绿色的葱花。 番茄虾仁浓汤,粉白色的虾仁还有透明的粉丝,黄色的金针菇在红色的番茄汤汁中起起伏伏。 立即改口,“再来份茄汁鱼丸吧。” 番茄虾仁浓汤就不点了,马上月底了,囊中羞涩,再说了,两样菜也够吃了。 小金应了一声,“好嘞。”动作利索地打上饭菜。 张老师落了座,一看餐盘,最下面一格是白米饭,左边盛着茄汁鱼丸,右边装着糖醋排骨。 她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香!真的太香了! 一份茄汁鱼丸是四到六个,小金给她打满了六个。 她夹了一个茄汁鱼丸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酱汁,搭配嫩滑弹牙的鱼丸,每一口都仿佛鲜味在舌尖上跳跃,芝麻的醇香和葱花的香味,又恰到好处的缓解了茄汁的油腻。 等反应过来,上一个茄汁鱼丸刚咽进肚子,下一个茄汁鱼丸已经在筷子上了。 张老师差点哭出声,这也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一份茄汁鱼丸干光,张老师又忍不住将‘魔爪’伸向了糖醋排骨。 排骨色泽红亮,上面点缀着白色的芝麻,排骨炖煮得十分入味,酸酸甜甜的酱汁仿佛都渗进了肉里,每一根肉丝都带着那酸甜的滋味。 特别下饭! 张老师原本还以为一个人吃不完二两米饭,没想到米饭吃光了,排骨还有剩。 她咀嚼着排骨,将每根肉丝都细细嗦了个干净,再将骨头吐出。 享用完这一餐美食,她才想起自己的职责。 一看,原来一到饭点就闹腾得不行的小萝卜头们,哪还有心思胡闹,一个个乖乖坐在桌前啃着糖醋排骨,吃着茄汁鱼丸,大口大口地喝着番茄虾仁浓汤。 一时间门,这一片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没有一个小孩发出声音,只听见吸溜吸溜的喝汤声,嘎嘣嘎嘣的咬排骨声。 陆康和陆珊在家吃惯了江乔的手艺,倒没觉得有什么。 小平头男孩简直就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乐不思蜀。 茄汁鱼丸,好吃! 糖醋排骨,好好吃! 怎么都这么好吃! 小平头男孩边吃边嚎,“我错了,陆康、陆珊,我不该质疑你们,这饭菜也太好吃了吧,绝对是我吃过最最最好吃的饭菜。” 陆康叉腰道,“那、那是当然,我妈做饭一级棒。” 小平头男孩一握拳,“什么你妈,那是咱妈。” 他搓搓小脸,露出讨好的笑容,“那个,周末可以去你家蹭饭吗?” 小平头男孩的话倒是给张老师提了个醒,她快步走到档口,问小金,“你刚才说,茄汁鱼丸和糖醋排骨还有番茄虾仁浓汤都是江厨师长做的,而且以后都是江厨师长做饭。” 小金正忙着打饭呢,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来食堂打饭的人越来越多了,都不知道有没有饭菜给他们剩,抽空瞥了张老师一眼,道一声,“对。” 张老师长舒一口气,喜上眉梢。 她是育红班的老师,学校的职工,吃食堂有优惠的。 一想到以后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吃上这么美味的饭菜,张老师简直幸福得要昏过去。 “哟,吃着呢?”陆安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身后一样跟着一群小学生。 陆珊咽下嘴里的饭,“快去打饭,晚了没了,今天有茄汁鱼丸、糖醋排骨、番茄虾仁浓汤。” 陆安眼睛一亮,“排骨?!都是我爱吃的!”一挥手,“小的们,跟我走。” 他比陆康和陆珊有威信多了,现在就是他们整个年级的孩子王。 他一说食堂换了大厨,饭菜特别好吃,一群小孩都深信不疑,这不,一到饭点,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来食堂打饭了。 为了方便,几所学校离食堂都很近,高中部是离食堂最近的,一到饭点,就不停地有诱人的饭菜香气从食堂传过去。 “哎,你说食堂今天做什么了,味道咋这么香呢?”赵靖的同桌吸了吸鼻子,动动赵靖的胳膊。 赵靖还没接话呢,他后桌先道,“就是,哎呀妈呀,馋得我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赵靖同桌:“那……咱中午到食堂吃饭去,正好瞧瞧食堂到底做什么好吃的了?” 赵靖后桌头摇成拨浪鼓,“可别,你忘啦,上回咱们隔壁班那个谁,在食堂吃出鱼钩来着。”他吐了吐舌头,“再香,我也不想吃出鱼钩。”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 赵靖老神神在在地瞥他同桌跟后桌一眼,收拾好课本,大步往食堂的方向走。 他可听他妈说了,江阿姨要去学校食堂当大厨! 江阿姨的厨艺……啧啧啧! 还吃出鱼钩呢,以后吃饭,怕是要靠抢的了。 赵靖恨不得多长两条腿,立马跑到食堂去。:,,. 32 羡慕嫉妒 毕竟整个军属大院里,不会做…… 赵靖的同桌和后桌看着赵靖飞奔的背影。 “嘿,奇了怪了,这小子,以前吐槽起学校食堂,他是第一个接话的。” “就是,今天怎么一言不发。” 两人对视一眼,“走,跟上,看看这小子想干嘛去。” 他两慢了一步,到食堂的时候,赵靖已经打好饭了。 端着的餐盘里盛着二两米饭,还有糖醋排骨,茄汁鱼丸,空着的手还端了一大碗散发着浓重香味的番茄虾仁浓汤。 赵靖把餐盘放在桌上,正准备开吃呢,旁边突然横过来一只手,拿起他的筷子,夹了一个茄汁鱼丸塞进嘴里,“唔唔,好吃,太好吃了!” 又伸过来一只手拿着汤勺,舀了一大勺的番茄虾仁浓汤,发出呼噜噜的喝汤声。 赵靖一抬头,差点没气个倒仰,这不是他的两个损友,又是哪个。 他把筷子和勺子从这两个臭不要脸的手里夺回来,“想吃自己去打饭。” 赵靖同桌觍着脸笑道,“别啊,咱两谁跟谁啊,再给我吃两口呗。” “想得美。”赵靖道,“一份茄汁鱼丸才几个啊,就被你吃掉一个。”他真想提着他同桌的脚,把他倒过来,把刚才吃的茄汁鱼丸吐出来。 赵靖后桌把两个空荡荡的口袋翻出来,“我倒是想打,这不是没饭票嘛。” “那就去买。” 赵靖后桌无辜地眨了眨眼,“刚问了,卖饭票的说,今天的饭票已经卖光了,明天才能买,嘿嘿,你也不舍得我们两个饿肚子吧。” 赵靖:“舍得。” 赵靖同桌咽了咽口水,“你跟我们分着吃,下回我们帮你打饭。” 赵靖看了看所剩不多的饭菜,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饭票,“真是怕了你们了,就当我借你们的,明天记得还我。” 还好他妈未雨绸缪,知道江阿姨来学校食堂当厨师长,提前攒了一些饭票。 赵靖后桌和同桌一把夺过饭票,飞奔到档口,不一会,就把饭打好了。 “还好我们来的早。”赵靖同桌指了指餐盘里的茄汁鱼丸,“打饭工说,这可是最后一份了。” “那可不。”赵靖后桌努努嘴,“你瞧瞧,来晚的都没得吃了。”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有一批人急匆匆地从食堂门口进来,看了看档口,又一脸失望地走了,估计是没打到饭。 赵靖后桌舀了一勺番茄虾仁浓汤放进嘴里,刚才只是从赵靖那里囫囵抢了一口,没有细细品尝,现在吃起来,忍不住想,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汤啊。 汤酸酸甜甜的,虾仁清香嫩滑,粉丝和金针菇吸饱了汤汁,忍不住一口,一口,又一口,直到把汤喝光了,剩一点汤渣,他也给舔了个干净,一抹嘴,“以后谁要是说食堂吃出鱼钩,我跟谁急!” 早上十二点到一点半,下午五点半到七点,食堂就跟打仗似的,尤其是小金,头一回觉得打饭这工作怎么这么累,累得他手都抬不起来了。 “大家辛苦了。”江乔拍拍手,“先过来吃饭吧。” 食堂工人吃的饭菜跟学生们是一样的,他们那份江乔已经提前预留出来了。 小金边吃边说,“不辛苦。” 早上挤兑江乔那个洗菜工见到陆康和陆珊喊江乔妈,又看江乔没有让他们两一起在食堂蹭吃蹭喝,知道她是个讲究人,对她没了那么多偏见,实话实说道,“不辛苦,江厨师长你比较辛苦。” 江乔:“都辛苦,若不是你们帮忙洗菜,打下手,打饭,今天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又道,“我听卖饭票的小杜说,今天的饭票全部卖光了,有不少人还说明天要继续来买饭票。” 闻言,工人们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食堂的收益跟他们的工资、奖金是挂钩的,饭票卖得好,说明来食堂吃饭的学生、老师、家长多,也说明挣得多,长此以往,那…… 小金兴奋道,“我一定好好干。” 李达和万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憋屈的表情。 这一天下来,他两不得不承认,他俩的厨艺跟江乔的确实没法比。 光看今天食堂满满的人流量,再看他两做掌勺的时候,食堂那空荡荡的样子,两人就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江乔懒得搭理他们,吃过饭,就回家了。 三小只早都在家了,他们在食堂吃完晚饭,一抹嘴,就跟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天一黑,就各回各家。 “今天吃饱没?”江乔问。 三小只看见她,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道,“吃饱了。”“糖醋排骨真好吃。”“我同学说今天的饭菜特别好吃,比之前的好吃多了。” 江乔乐了,“你们喜欢吃就行。”看一眼桌子的纸笔,“在干嘛呢?” 陆安:“在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陆康和陆珊在写陆衍教他们写的大字。 江乔从纸箱里拿出铅笔和草稿纸,“那我陪你们一起写。” 九点钟,陆衍回家,就看到江乔和三小只伏在桌上写字。 他转了一圈,三小只都在写作业写大字,走到江乔跟前,“怎么,你也有作业?” 江乔嗔他一眼,把纸递给他,“我写的不是作业,是这个。” 陆衍拿着纸,对着白炽灯放出的光芒,念出声,“周一,水煮鱼,糖醋里脊,梅菜扣肉,山药排骨汤……周二,口水鸡,韭菜炒豆芽,栗子焖鸡肉,海带骨头汤……”愣了一下,“你这写的是菜单啊。” 仔细一看,白纸上列了表格,从周一到周五,分中午和晚上两餐,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江乔把纸拿回来,“那可不。”又道,“我今天去食堂发现,那的采购简直就是一团糟,全看运菜车运什么来,就做什么菜,一点计划也没有,我就想着,列一份菜单,以后让运菜车按着我要的单子送菜,避免浪费。” 陆安把笔放下,凑过来看一眼,吐了吐舌头,“哇,妈,你这菜单比我们的课程表都复杂。” “还不是为了你们。”江乔道。 她在这份菜单上用足了心思,力求在营养均衡搭配的基础上,争取美味又健康。 既要吃的开心,也要吃的放心。 别人糊弄小孩,以为小孩吃不出来,其实小孩心里门儿清的,好不好吃,他们心里都有数。 陆衍又看了两眼菜单,“你这菜单看起来,比我们部队食堂的都丰盛。”问,“我能去学校食堂吃不。” 江乔想了想,“一顿两顿还是可以的。” 她今天观察了一下,有些家长来接小孩放学,懒得回家做饭,就在学校食堂吃了,陆衍也可以效仿一下。 陆衍摇摇头,“还是算了。”道,“我一个大男人,跟一群小孩崽子挤在学校食堂吃饭,多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抢小孩饭吃。” 陆安歪头,“爸,难道你不是经常抢我饭吃。” 陆衍抬手,“我不仅抢你饭吃,我还想揍你。” 陆安做了个鬼脸,“揍就揍吧。”道,“我跟老二老三一周可以吃七天妈做的饭,你只能周末吃,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就让你揍那么一小下,满足一下你吧。” 他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咪咪的手势。 陆衍这回是真想揍他了。 江乔打断道,“行了,别闹了。”跟陆衍说,“你字写得好,帮我把菜单抄到红纸上,黑字红底,越显眼越好。” 陆衍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帮她把菜单炒好,“喏,你瞧瞧。” 江乔很满意,把红纸一卷,就等着明天拿到食堂张贴了。 斜对门周家 周安国从部队回来,看到周佳言和周佳美伏在桌子上写作业,而一旁的李甜甜拿着搪瓷缸子,不停地灌水。 见到周安国,李甜甜眼睛一亮,“安国,你可算回来了。” 这话她每天都要说一遍,周安国虚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做饭。”问周佳言和周佳美,“你两吃了没?” 两孩子点了点头,脆声道,“吃了,在学校食堂吃的。” 闻言,周安国惊讶地看向李甜甜。 李甜甜抿抿嘴,小声道,“我一个大人,不好意思跟他们一块去学校食堂吃。” 小安她又使唤不动,中午那顿只好翻出以前买的糕点,随便凑合着吃了。 至于晚饭,周佳言和周佳美去学校食堂吃,她就等周安国回来做。 周安国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点起火,先煮一锅稀饭。 照李甜甜这样饿了一天,只随便吃点的模样,只能给她先煮粥,垫垫肚子,猛地吃些大鱼大肉的,怕她不克化。 等稀饭熟的时候,周安国问周佳言和周佳美,“今天在食堂吃了啥,好吃吗。” 他就是随口一问,本以为会从兄妹俩嘴里听到对食堂的抱怨,毕竟学校食堂的名声一向都那么差,又是少放调料,又是吃出鱼钩的。 没想到两兄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特别好吃!” 周佳言舔了舔嘴角,似是在回味,“中午吃了茄汁鱼丸、糖醋排骨、番茄虾仁浓汤。” 他跟周佳美的饭票不够,两人是加起来一共吃了两样菜,一份汤。 周安国愣了愣,“这些菜以前食堂不是也做过吗。”怎么没见你两说好吃? 周佳美摇了摇头,“不一样,听说食堂换了大厨。”又道,“现在的大厨做饭特别好吃。” 周佳言仰起小脸,“爸,再给我们点钱买饭票吧,我们明天还想在食堂吃饭。” 周佳美:“后天也想,大后天也想,大大后天也想。” 兄妹两是有点挑食的,有时候连周安国做的饭都不怎么赏脸吃,他还是头一回听见他们两个说这么想吃饭,不由得问,“食堂换了哪个大厨?” 周佳言想了想,“换的是陆安的妈,那个叫江乔的阿姨,我听食堂的叔叔阿姨都叫她江大厨或者江厨师长。” “江乔?!”周安国没说话,李甜甜倒是惊讶出声。 她一双杏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怎么也想不到,江乔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学校食堂干活,而且听着职位还不低的模样。 周佳美歪了歪头,“对,妈,你认识她吗?” 李甜甜尴尬地道,“算,算认识吧。”赶紧推到周安国身上,“你爸认识。” 周安国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继续问,“她做的菜真有这么好吃?” 不由得回想起之前陆衍带到部队的酸辣鸭爪、鱿鱼丝、酱货……若还是那样的水平,那必须好吃啊。 周佳言和周佳美狂点小脑袋,“好吃,特别好吃。” 周佳美补充一句,“其他同学也觉得好吃,他们还约着明天还要去学校食堂吃饭,现在饭票可抢手了。” 周佳言酸溜溜地道,“而且现在大家都知道江厨师长是陆安的妈了,都围在他身边转悠,说好话。”他不经意地嘀咕一句,“真羡慕陆安,有个当厨师长的妈。” 周佳言成绩好,懂的也多,班里同学有不懂的都会去问他,一向是班里的‘发光体’,现在倒好,陆安有了个做厨师长的妈,大家都去围着陆安了,他自觉风头被抢,自然酸溜溜。 周安国是见识过江乔的厨艺的,听周佳言和周佳美说她是新上任的学校食堂厨师长,非但一点言语没有,反倒是又掏出一把钞票,叮嘱兄妹两个,之后再去学校食堂吃。 反正现在学校食堂换人做大厨了,江乔做饭又好吃,学校饭票还卖的便宜,省的他大中午的从部队赶回来给兄妹两个做饭,何乐而不为呢? 周安国是这样想的,李甜甜却不那么想。 尤其是周佳言那一句,‘真羡慕陆安有个当厨师长的妈’,真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周佳言童言无忌,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合着她李甜甜,就比江乔差上一筹呗? 不就是当个厨师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会做饭又咋样,这有什么难? 而且,做饭,需要什么技巧吗? 想她李甜甜,当初可是名校毕业,从高考的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天之骄子! 是江乔这个七十年代的土老帽能比的? 以前是她不想做饭,现在她想了,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三年高考,多年社会上的摸爬滚打,她都熬过来了,还怕小小的做饭? 可笑,真是可笑! 李甜甜咬牙道,“安国,教我做饭,现在,立刻,马上!” 周安国傻眼了,以前又是催又是哄地让李甜甜做饭,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说什么家里的土灶太落后了,还要烧柴禾,而且油烟伤皮肤,总之理由一大堆。 怎么现在还主动要求起做饭来了? 周安国脑筋转了转,立马想通了关窍,大力夸赞,“甜甜,你要是做饭,肯定比江乔做得好,你要是早点学,那学校食堂就不是请江乔做厨师长,而是请你了。” 他语气里适时地透出一丝失落,“前阵子开完会,我们去食堂聚餐,陆衍那该天杀的,特意把江乔给他做的酸辣鸭爪、酱鸡爪、鱿鱼丝……拿到我们面前秀,吃得特别香,现在人人都知道,他陆衍刚来随军的妻子,是个厨艺顶呱呱的贤妻!” 说到‘贤妻’两个字的时候,周安国暗示性地瞥了李甜甜一眼。 李甜甜水也不喝了,一骨碌站起身,拉着周安国的胳膊,拖他去厨房。 这军属院里,她谁都可以不如,就是不能比江乔差! 以前她处处摆烂,名声特别不好。 料理院子比不上刘大嫂,做饭做家务比不上范玲,就连生孩子也比不过吴来娣……但那又怎样,她不在意,光凭她这张脸,这张春花秋月一般的脸,再凭她的‘先知’,以及周安国对她的宠爱,她为毛要跟那些女人比。 她们都是被旧社.会荼毒的残滓,她不一样,她是新时代女性。 说到底,那些女人就是嫉妒,嫉妒周安国对她好,还每天下班回来给她做饭,伺候她洗脸洗脚,才这么酸,到处传她的坏话。 以前她可以不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乔来了。 比脸,哪怕李甜甜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江乔的脸,确实是比她美上一丢丢。 比厨艺……这个先不比,她以前只是不想做,以后肯定后来居上。 比丈夫,周安国可是团长,陆衍只是参谋长,副团级别而已,比周安国还要低半级。 周安国对她无一不体贴,而陆衍呢?也就听别人说,会在院子里洗个衣服罢了,至于其他体贴媳妇的行为,那她是一点也没看见。 比孩子,她可是‘先知’,周佳言和周佳美以后可是要成才,要当科学家、大明星的。 而陆家那三个小孩呢,以后就是三个地痞流氓无赖! 从头到尾比较了一遍,李甜甜舒了一口气。 现在江乔也就厨艺比她领先那么一丢丢,让周佳言和周佳美羡慕陆安陆康陆珊那么一丢丢。 只要她学会做饭,以后周佳言和周佳美就能在家吃饭,不用去学校食堂吃江乔那个女人的破手艺。 以后,她做饭越来越好吃,说不准学校食堂还要开了江乔,让她去做大厨哩,毕竟,能者居上嘛。 周安国看着李甜甜脸上闪过嫉妒、得意、不屑等表情,忍了忍,“甜甜,我现在教你怎么做饭。”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教李甜甜的。 ……毕竟整个军属大院里,不会做饭的女人也没几个了。 同样的,每天下班都要赶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的男人,也没几个了。 哦,不对,好像只有他一个…… 周安国把煮好的稀饭盛出来放凉,洗锅倒油,下入蒜末,放一把青菜,用锅铲炒两下,“你看,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很简单的。” 李甜甜盯了一会,“就这?做饭也太简单了吧,我还以为有多难呢。” 周安国把锅铲递给李甜甜,“对,没多难,你要不要试一下。” 李甜甜皱眉躲过炒菜锅里冒出的白烟,“不用试了,我看一遍就会了。” 行吧,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周安国也没勉强。 反正她只要肯进厨房,距离成功就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周安国又炒了一个芒果螺,给李甜甜演示了一遍。 李甜甜囫囵看了两眼,“记住了记住了,就是先倒油,再下入蒜末,然后放菜和调料是吧,懂了懂了。” 厨房的油烟实在是太大了,就呆了一会,她就觉得脸上的水分在往外跑,“我先出去了啊,做好饭你再喊我。” “哎!”周安国没来得及喊,李甜甜就溜出了厨房。 看着她的背影,周安国心里不禁忐忑。 让她做饭,能成吗? 周安国这段时间做饭都做出经验来了,炒两个菜实在难不倒他。 不一会,饭菜就上桌了。 炒青菜,芒果螺,尖椒炒肉,看着很是美味的模样。 周安国招呼道,“佳言,佳美,要不要再吃点?” 距离吃完晚饭已经过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兄妹两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 周佳言:“可以吃一点。” 他跟周佳美拿起筷子,捡了几样菜,吃了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周安国急了:“怎么不吃了?”是饭菜不好吃吗? 可是看李甜甜一副饿虎扑食的模样,说明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呀。 他哪里知道,他做的菜,跟做过多年大厨的江乔做的菜,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吃过江乔做的菜,哪怕只是中午和晚上两顿,再看他们爸做的菜,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毕竟一个色香味俱全,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吞掉。 而另一个,真就是普普通通的饭菜。 食之无味。 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皆忍不住想,怎么明天还不到啊,他们还想去食堂吃江厨师长做的饭菜。 周安国见兄妹两个不接话,夹起一块尖椒炒肉放进嘴里,“味道不错啊,真不再吃点?” 周佳言摇摇头,不好意思地小小声道,“爸,你做的饭没有江厨师长做的好吃。” 他是实诚孩子,心里想啥就说啥了。 他这左一句江厨师长,右一句江厨师长的模样,倒是把李甜甜给惹恼了,把筷子往碗上一摔,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们爸辛辛苦苦给你们做饭,你们居然还挑三拣四。” 周佳言一下吓哭了,哽咽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吃了江厨师长做的饭,他真就吃不下他爸做的饭了嘛。 毕竟尝过了山珍海味,谁又愿意去吃那粗茶淡饭。 周佳言哭了,周佳美小脸也皱成一团。 见两孩子这副模样,李甜甜倒有些慌了。 周安国比她会哄孩子多了,“行了,不爱吃就不吃了,你两下午在学校食堂吃过了,我还让你们再吃一顿,吃不下也是正常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齐齐点头。 李甜甜放柔了语气,把两个孩子揽到一块,“妈不是那个意思,这样,明天妈做饭给你们吃。”:,m..,. 33 屈辱 这么美味的饭菜,能吃出这么苦大…… “什么,明天你做饭?”闻言,周安国惊讶出声。 他是想李甜甜做饭,也教了她怎样做饭,但没想到,李甜甜这么快就想自己亲自上手做饭了。 这,她学会了吗? 这不是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嘛。 看出周安国的不赞成,李甜甜反倒更起劲了,“我是认真的,刚才你不都教过我了嘛。”又道,“我可是大……高中毕业,我那么聪明,做饭不是手到擒来。” 想想李甜甜的学历,周安国松了口,“那行吧。” 其实他也没放在心上。 李甜甜现在说要做饭,说不定明天又觉得厨房又脏又热,不想下厨房了。 她又不是头一次这样干。 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周安国都习惯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也习惯了。 李甜甜上次还说要下厨给他们做什么海鲜蛋炒饭,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了。 三人都没放在心上。 周佳言和周佳美睡前还在畅想着,不知道明天江厨师长会做什么好吃的饭菜,这次带足了饭票,一定要每样都尝一遍,想得睡梦中弯弯的嘴角都流着口水。 万万没想到,翌日,李甜甜特意起了个大早,送兄妹两个去上学,然后叮嘱道,“今天中午别忘了回来吃饭啊。” 周佳言和周佳美人都傻了,齐齐“啊”了一声。 李甜甜面色一冷,“怎么,不愿意吃我做的饭?” 周佳言委委屈屈地道,“愿、愿意。” 李甜甜重展笑脸,“那就行,中午早点回来啊,我做你两爱吃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点头,挥别李甜甜,走了一段路。 周佳美问,“哥,妈做饭好吃吗?” 周佳言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应该不好吃吧。” 要是好吃的话,家里也不会一直都是他爸做饭。 两小孩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上学了,周边的同龄人多了,一问同学,他们家是谁做饭的,几乎都回答是他们妈做饭。 兄妹两个很惊讶,说,不都是爸爸做饭吗。 同学们很奇怪地看着他两,发出灵魂拷问,你们爸不需要去部队上班的吗? 在部队上班这么累,怎么有时间做饭。 他们妈妈做饭,是因为爸爸是保卫边疆的士兵,妈妈心疼爸爸,才愿意做饭做家务。 但是周家……就有点让人想不通了。 久而久之,周佳言和周佳美就不爱在其他同学面前提起,他们家是周安国在做饭。 周佳美安慰道,“说不定妈做饭比爸做饭还好吃呢。” 周佳言没接话。 还是那句话,他妈做饭要是好吃,那家里怎么会一直是他爸在做饭? 送走兄妹两,李甜甜又睡了个回笼觉,十点半才去菜市场买菜。 她去的晚,新鲜的菜都已经给别人挑走了,只得买了几样不大新鲜,但是周佳言和周佳美爱吃的菜。 因为时间没掐算好,等李甜甜买完菜回到家的时候,周佳言和周佳美也已经放学回来了。 兄妹两个其实心里还是蛮期待李甜甜做的饭的,毕竟这是李甜甜头一回给他们做饭。 他们两个回来的路上都已经商量好了,哪怕味道比不上江厨师长做的饭菜,也要违着良心说好吃,不能打击了他妈做饭的信心! 两小孩饿了一上午,兴冲冲地回到家,本以为一到家就有热饭热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提着菜篮子,露出尴尬笑容的李甜甜。 李甜甜讪笑道,“你两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周佳美嘟起嘴,“我们一直都是这个时间点放学的。” “那我现在去给你们做饭。”李甜甜道,“等着啊。” 她毕竟是第一次做饭,即便周安国教过,也忍不住手忙脚乱。 “安国说过,倒油,再下入蒜末。”李甜甜回想昨天周安国教过的,往锅里倒入油,然后把蒜末扔进去。 只听“滋拉——”一声,锅里溅起油花,吓得李甜甜把锅盖都扔了。 客厅的周佳言和周佳美听到动静,站起身,紧张道,“妈!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甜甜才不可能让两个孩子知道她被油花吓了一跳的事,“就是东西掉了,你们别进来。” “好吧。”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一个多钟过去了,李甜甜顶着满脸的黑灰,端出了两盘菜。 周佳言和周佳美看他妈去了那么久,还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以为做了什么大餐,伸出头一看。 一盘清蒸螃蟹,一盘炒菜心。 清蒸螃蟹不知怎么弄的,都烧焦了,好几只螃蟹的肚子那一块都是黑的,蟹腿更是焦得没眼看。 李甜甜面露尴尬,“水放少了。” 周佳言安慰道:“没事,这不是还有菜心嘛。”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根菜心,“额,好像有点老。” 周佳美紧随其后:“好像忘记放盐跟酱油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一点也不好吃。 李甜甜撸起袖子,咬牙道,“我一次做饭,不太熟练,这次是意外,你们等着,家里还有菜,我再做一次。” 周佳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摇摇头,“晚了,妈,我们要去上学了。” 他们中午午休就短短的两个小时时间,被李甜甜这么一折腾,得,饭没得吃,觉也没睡上。 兄妹两个饿着肚子,垂头丧气地道,“妈,我们走了啊,对了,晚饭我们就在食堂吃了。” 李甜甜更加恼怒了,“你们就这么喜欢吃江乔做的饭,不爱吃我做的饭?” 周佳美小小声道,“你这做的也不叫饭啊……” 小孩子最是童言无忌,加上周安国和李甜甜一向惯着他两,自是有话敢说。 李甜甜气笑了,“好好好,今天下午我跟你们去学校食堂吃,我倒要看看,她江乔做的饭有什么好的。” 送走兄妹两个去上学,李甜甜把围裙一甩,抹一把脸上带着黑灰的汗,只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劲。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后娘难当了! 小学是四点半下课,周佳言和周佳美下了课,先回家找李甜甜,才一齐去的食堂。 李甜甜一想到要去学校食堂,跟一群小孩崽子一块吃饭,而且吃的还是她‘仇人’做的饭,就有些磨磨蹭蹭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没有吃午饭,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偏偏李甜甜还要磨蹭。 他两忍着胃里如火烧一般的饥饿感,‘三催四请’地拖着李甜甜往学校食堂的方向走。 李甜甜觉得有些难看,用手遮住半张脸,遮遮掩掩的。 没想到,到了学校食堂一看,跟她一样来吃饭的学生家长不在少数。 学校换了新厨师长的事,学生们都回去跟各自的家长说了,把江乔的厨艺那是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一部分学生家长是抱着批判的心思来的,谁让他们家小孩自打吃了江乔做的菜,对他们做的菜就提不起胃口了,他们倒是要看看,江乔做的饭菜究竟是有多好吃。 而另一部分家长,纯粹就是接孩子的时候,懒得回家做饭,顺带用一餐。 反正听说换厨师长了,现在食堂的饭菜比以前好吃,为了方便,吃一顿也没啥。 看到大人也来的这么多,李甜甜松了一口气,将手放了下来。 周佳言和周佳美早都迫不及待了,他们中午没吃着学校食堂的饭菜,其他同学可是吃着了,下午的时候三三两两围坐在一块,讨论着食堂出的新菜,是有多么多么的好吃。 而他两完全插不进话! 谁让他两中午被忽悠回家了,还没吃上饭。 周佳美目露焦急,催促道,“哥,快点拿饭票去打菜,人太多了,我怕等会没饭吃。” 周佳言被她一催,也急了,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饭票,慌乱中还掉了一张,赶忙捡起来,“好,好,我这就去。” 李甜甜扫了一眼人头涌动的打饭档口,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我给你们占位,你们快去打饭吧。” 周佳美:“妈,你吃啥?” 李甜甜抿抿嘴,“随便,能填饱肚子就成。” 她可不相信,江乔做饭有多好吃,再好吃,能比后世的薯条炸鸡汉堡披萨好吃?闹呢? 周佳言和周佳美胡乱点头应了,两小孩抡圆了腿赶紧往档口跑去,晚了真就打不上饭了。 李甜甜坐在凳子上,单手支着下巴。 那副悠然自在的模样,让坐在她隔壁桌,刚刚打饭回来的学生家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家家长陪孩子一起来的,都是家长去打饭,哪像这个女人,长得倒是一副好模样,干的却不是人事,让两个看着像低年级学生的小孩帮她打饭。 她倒好,坐在那不肯动了,还美其名曰占位置。 也不想想两小孩能端得动餐盘吗? 真是要脸不要了。 想到这,学生家长又忍不住瞪了李甜甜一眼。 李甜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个穿土黄色斜纹布上衣的胖女人瞪她干嘛? 她摸了摸自个的脸蛋,心想,一定是嫉妒她长得美。 这个月份螃蟹最是肥美,蟹黄紧实,蟹膏饱满。 下午,江乔带着厨房的工人们将几大筐采买的又肥又大的新鲜螃蟹蒸熟,然后给拆了。 蟹肉放一堆,蟹黄放一堆。 锅里下油,热锅后倒入姜丝和香葱段,小火慢炸出姜葱的香味,然后捞出来,再下入拆好的蟹黄蟹膏,煸炒出金黄色的油,然后再倒入白色的蟹肉,倒少量黄酒,一点盐和胡椒粉,小火持续加热。 估算着时间,快到下午放学的点,江乔把锅盖掀开,一股浓重的蟹香味瞬间萦绕着整个厨房。 小金看了眼锅里的金灿灿,咽了咽口水,“乖乖,这玩意还是螃蟹吗。” “这个叫秃黄油。”当然,是改良版的,江乔道,“这个月份螃蟹最肥,做秃黄油的螃蟹就要又肥又有膏的,用它来做正好,赶上秋天的尾巴,咱们尝一尝蟹香。” 小金望了望,除了秃黄油,江乔好像没有做其他的菜,“就光吃秃黄油吗?” 江乔指挥敢怒不敢言的李达和万三下面条,蒸干饭,“听过一句话没,早上吃的少,中午吃的饱,晚上吃的好,晚饭的分量不用多,但要精。” 光是这一大锅的秃黄油,就净够来食堂的学生吃了。 一勺秃黄油,浇在饭或者面条上,管饱。 学校的学生们还纳罕着,下午食堂是不是不做饭了,怎么没闻到饭菜香味,没想到临近下课那个点,我滴个乖乖,食堂这是又做的啥啊,是要把他们的鼻子香掉? 大队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到食堂,还以为食堂做了什么好饭好菜,打眼一看,居然就是一锅黄灿灿的,看着像是浇头的东西。 有学生家长不满,质问道:“就吃这个?” “就是,能填饱肚子吗?” “还说换新厨师长了,食堂的饭菜比以前好吃,依我看啊,都是唬人的。”另一个学生家长道,“以前鲁厨师长在的时候,食堂至少顿顿有肉有菜,想吃什么打什么。”他皱眉道,“哪像现在,拿一锅浇头糊弄我们。” 小金哪见过这阵仗,磕巴道,“不是的,这个叫秃黄油。”又道,“是我们江厨师长做的,她厨艺特别好,做的特别好吃,不信你们试试。” 江乔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直接道,“秃黄油五分钱一碗,米饭和面条按食堂的价格算。” 五分钱一碗?听起来好像还挺便宜的…… 几个出头的学生家长对视一眼。 “让一让,让一让。”赵靖挤到前面,从口袋里掏出饭票,双眼亮晶晶地道,“江姨,快,给我打上一碗。”他吸了吸鼻子,“太香了,我上课那里都被馋得受不了。” 江乔乐了,“你要米饭还是面条?” 赵靖想了想,“米饭吧。” 江乔接过小金手里的饭勺,亲自给赵靖打了一碗。 硕大的白瓷碗里盖了一大勺压的实实的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再浇上一勺金灿灿的秃黄油。 赵靖拿到手,都等不及回餐桌了,直接就端着碗吃了。 咸香鲜甜的秃黄油包渗入米饭中,每一粒大米都被金光闪闪的黄油包裹着,绵糯软滑的蟹膏,带有独特的沙沙口感,那丰富而又细腻的美味在舌尖跳跃,从舌尖一直流到喉咙,带来充盈的满足感。 太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赵靖三口两口就把一大碗秃黄油拌饭给吃了个干净。 他每咽一口,旁边的人就跟咽一口口水。 乖乖,这小子的吃相咋这么馋人呢? 难不成这个什么秃、秃啥油的,真有这么好吃? 赵靖把空碗举起,“江姨,我没吃够,再来一碗秃黄油拌饭。” 江乔乐了,“这次要不要换面条试试,跟米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味。” 赵靖舔舔嘴角,“那成,就要面条。” 白色的面条汆过热水,又放在凉水里湃过,劲道十足,一勺秃黄油浇上去,用筷子拌几下,几乎每根面条都染上了那诱人的黄色。 赵靖用筷子卷起面条,塞进嘴里,面条劲道弹牙,秃黄油香浓醇鲜,简直就是绝佳搭配。 又是几口就将一碗秃黄油拌面给吃了个干净。 伸手,递碗,“再来一碗!” 江乔跟小金说,“给他打一半的分量,收一半的钱。”又道,“傻小子,净知道憨吃。” 赵靖摸了摸肚子,嘿嘿傻笑,“谁让这秃黄油这么好吃,就这点,压根就不够我吃。” 其他人对视一眼,还等啥呢,再慢下去,这一锅秃黄油说不定都要被这饭桶小子给吃完了! 纷纷从口袋里掏出饭票。 “我要一碗秃黄油。” “我也要,再要二两米饭。” “我不要米饭,我要面条。” 一时间,学校食堂里到处都是站着或坐着,端着碗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一点说话声音也没有,只听见吸溜吸溜的吸面条声和咀嚼米饭的声音。 小金没想到这秃黄油会卖得这么好,毕竟卖相再好,味道再香,它本质上就是一道螃蟹拆出来的蟹肉蟹膏做的菜。 螃蟹这玩意,内陆城市可能不常吃,但对海浪岛的居民来说,不说每顿都吃,一周至少得吃上那么个五六七八回吧。 简直腻得不行。 学生和家长们吃一会,也吃出来了,这不就是螃蟹做的嘛,那股蟹鲜味,怎么也掩盖不住,但架不住它好吃啊! 边吃边泪流满面,原来螃蟹还有这种做法,这样一比,他们那些清蒸、姜葱爆炒的做法,简直弱爆了! 有些经过食堂的人,看大家吃的这么香,也忍不住进来掏钱买了饭票,打包一份秃黄油回家。 小金还以为这么一大锅的秃黄油,而且还是大家吃腻了的螃蟹做的,会卖不掉,没想到才半个小时不到,就卖了个干净,而且有不少人还没买到,追着小金问,明天还做不做这个秃黄油。 小金,小金上哪知道去。 于是他就去问江乔,江乔说,“看看吧,十一月还能再做一次,等入了冬,螃蟹就不肥了。” 小金:“今天来食堂吃饭的人可真多啊,比昨天的还多。” 负责卖饭票的小范道,“那可不,我卖饭票卖得手都累了。” 小金斜他一眼,“能比我打饭累?” 小范讪笑两声,“那还是你累。”又道,“不过我看今天来买饭票的,不仅有学生,还有挺多家长的。” 小金说,“我打饭的时候也发现了,来打饭的家长不比学生少。” 小范竖起大拇指,“谁让江厨师长做的饭好吃,我要是家长,我也想打包一份回家。” 又好吃,又便宜,还省了做菜的功夫,那必须得买上一份,给家里添个菜,尝尝鲜也好啊。 江乔刚才没注意,听小金和小范说,今天来打饭的人,家长跟学生差不了多少,皱了皱眉,“下回卖饭票和打饭,优先给学生。” 这毕竟是学校食堂,饭菜都卖给其他人了,那学生吃啥? 江乔也不是不近人情,“若是家长跟着学生一起来的,偶尔吃一两顿,那倒没事,若是经常一个人来的,你们悄悄记下来,下回就不给他卖饭票、打饭了。” 小金和小范面色一肃,赶紧应下。 另一头,周佳言和周佳美端了三大碗秃黄油拌饭回来。 学校食堂实诚,碗大,给的饭分量也足,三个大碗他们两拿得有些吃力,摇摇晃晃的,好在还是安安稳稳地端到了桌上。 周佳言呼出一口气,“妈,快吃吧,这什么秃黄油拌饭,都抢疯了。” “要不是打饭的工人看我跟哥哥年纪小,先紧着我们打,我们还打不上饭呢。”周佳美挺起小胸脯,得意道。 李甜甜脸色半阴半阳,“江乔做的饭有这么抢手?” 书上只是提了一句,江乔的厨艺好,却并没有花费过多笔墨描述。 但从今天食堂的盛况,以及众人吃秃黄油拌饭和拌面露出的享受的表情,就能看出。 江乔的厨艺,不是一般的好啊。 至少比李甜甜想象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周佳言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狂点头,“可好吃了。” “反正比爸做的好吃。”周佳美吃了一大勺秃黄油拌饭,美美地道。 李甜甜突然想起周安国跟她说,江乔做的酸辣鸭爪、鱿鱼丝等酱货好吃时,露出的羡慕又带着几分遗憾的神情,顿时冷下脸,“我倒要看看是有多好吃。” 周佳言给她打的是秃黄油拌饭,李甜甜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浸透了秃黄油的白米饭,还没吃,先抿抿嘴道,“这卖相也不咋地嘛。” 秃黄油的配料毕竟只有螃蟹,看着确实没有糖醋排骨、八宝鸭那样的大菜馋人。 周佳言闻言,愣了愣,扫了眼面前的秃黄油拌饭,他觉得满满的秃黄油铺在白米饭上,就像白玉黄金一样,挺好看的呀。 不过他一向都顺着李甜甜,应道,“妈说得对。” 李甜甜满意地微微点头,将一勺秃黄油拌饭吃进嘴里,囫囵嚼了嚼。 周佳美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小孩子没大人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觉得好吃的东西,就想大人跟她一块吃,然后一样觉得好吃,那她就开心了。 李甜甜脸色发僵,张了几次口,才勉强道,“……还行吧。” 实则她心里的小人都快尖叫出声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叫什么秃黄油拌饭是吗,听说是螃蟹做的,真是绝了。 吃一口,满嘴留香,回味无穷,蟹肉的鲜甜味,蟹膏独特的沙沙口感,蟹黄的饱满,一口下去,吃尽整只螃蟹的精华,简直从脚后跟鲜到了每一根头发! 多么美味,多么好吃的东西。 可为什么偏偏是江乔那个女人做出来的。 李甜甜很想有骨气地把碗掀翻,但无奈,她跟周佳言和周佳美一样,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过饭。 好饿啊! 只得一边恨得咬牙,又一边屈辱地大口大口地吃着秃黄油拌饭。 就,好气啊! 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兄妹两都懵了,不知道为啥他们妈吃个饭,还是这么美味的饭菜,能吃出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34 那又怎样 她会个屁! 除了跟李甜甜还有周佳言周佳美一样来学校食堂吃饭的学生和家长,有一人,也悄悄地来到了学校食堂。 不是别人,正是高中部兼初中部的校长,梁校长。 虽然采纳了林芳的建议,让江乔出任学校食堂的新厨师长,但那也是基于她十分拿得出手的履历。 对江乔这个人,梁校长没有接触过,也不好评价。 学校食堂一贯名声不好,让一个年轻女人做新厨师长,不得不说,梁校长也是力排众议,冒了一定风险的。 于是江乔上任的第二天,他就专门抽出时间,来学校食堂考察来了。 跟一般人不同,梁校长来到学校食堂,不是先去打饭,而是先去了后厨。 要考察,这才是第一站。 他公务繁忙,来的有些晚,菜都已经上了档口,打饭工也各就各位了,就连江乔,也因为头一回做秃黄油,去外面主持大局了。 所以扑了个空。 没见着江乔,梁校长也不恼,在后厨转悠了几圈,忍不住惊叹。 哟呵,还真是大变样了。 后厨他以前也来过,而且还不是像现在这样突击检查,而是特意通知了才下去的。 检查出来的结果就三个字,脏,乱,差。 跟江乔头一次来,看到的那些毛病一模一样,甚至更甚,也难怪食堂会闹出菜汤吃出沙子,鱼里吃出鱼钩的事。 但这回,梁校长在后厨转了一圈,发现居然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从食材、调料、炒菜到灶台,各区域间分类清晰。 以前他来,看到菜筐子满地乱扔,现在菜筐子都归纳到一个区域,而且菜的种类不同,摆放的位置也不同,一眼过去,一目了然。 酱料也是一样,以前酱油瓶子倒了都没人服,上面还沾了一圈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现在玻璃瓶子外面干干净净,瓶口也没有多余的酱料洒出,看着特别舒服。 还有清洗池,明亮卫生,厨房用具也摆放的整整齐齐。 梁校长边看边点头,连声赞叹。 “梁校长!” 梁校长毕竟是校领导,学校的大家长,不认识他的还真没几个。 这不,走了两圈,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认出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挤兑过江乔的洗菜工。 梁校长冲她点点头,“你们这卫生做得不错,挺干净的,比以前好多了。” 梁校长可从不轻易夸人,又是位高权重的领导,得了他一句夸奖,洗菜工兴奋得不行,说话也语无伦次了,“校长您觉得好就行,之前江厨师长让我们这么做的时候,我们还嫌麻烦呢。” “就说江厨师长让我们分区的事,以前哪有这么麻烦,菜筐子放一堆,调料酱料放一堆,也没见有人拿错。”洗菜工说着说着,忍不住嘀咕一句,“不过现在确实比以前方便一些。” “她还让我们切生食的刀跟切熟食的刀不能用同一把。”李达半是告状地道。 洗菜工:“哪止,江厨师长规矩可大了,说以后食堂盈利了,要给我们订制统一的白色制服,厨师还要戴厨师帽和口罩。” 学校食堂之前一直都在赔钱,不过有学校和部队的补贴,工人的工资还是不错的,而且还能经常把食堂的剩饭带回去。 但要说其他福利,那是一概没有的。 要是真如江乔所说,以后食堂盈利了,能给她们换什么统一的制服,那洗菜工也是极为乐意的,毕竟白得一套衣服,谁会不乐意呢。 现在她们都是穿的自己的衣服来上工,基本都灰扑扑的,看着不太像干活的样,就李达和万三,还有之前的鲁厨师长,有一套自个的白色厨师服,不过经年累月地用,衣服也沾了些做饭时弄的污渍,有些泛黄了。 梁校长扫了洗菜工一眼,发现她有些眼熟,“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洗菜工讪笑两声,“见过。”小声道,“校长你还说我手指甲不干净呢。” 梁校长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他上回来视察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个洗菜工在洗菜。 好家伙,那手指甲特别长,而且指甲缝里藏着不知道是啥的黑乎乎的像泥巴一样的东西,偏偏那双手还在搓洗着孩子们要吃的菜叶。 梁校长看了就反胃,只不过当时又忙又乱,哪都能挑出毛病,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梁校长就把这茬给忘了,不然早都勒令她回去把指甲给剪了。 现在一看,洗菜工手上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原先那些黑泥啊啥的,早都不见了踪影。 洗菜工把手往后藏了藏,小声道,“是江厨师长让剪的。” 昨天下工的时候,江乔特意把洗菜工留下来,跟她说,让她回去把指甲给剪了。 然后今天才肯领着她一起拆螃蟹。 洗菜工留惯了长指甲,猛地一剪,还有些不舒服嘞,反正觉得干活没以前利索了。 洗菜工正想告状,说留长指甲又不影响她干工,江乔这是偏见。 没想到,梁校长当即道:“剪得好,你们江厨师长说得对,以后不剪指甲不许洗菜。” 洗菜工傻眼了。 江乔让她剪指甲,她虽然听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但连梁校长都这么说了…… 江厨师长可能有错,但校领导一定是对的! 于是低下头,服帖道,“是。” 梁校长又转了两圈,突然看到墙上贴着一张纸。 这张纸正是江乔看菜单弄得好,中午午休的时候又抽空写了一份,再让陆衍用他那笔漂亮的毛笔字手抄了一遍的食堂管理条例。 刚贴上去,还热乎着呢。 梁校长念出声:“……安全最重要,责任要牢记……场所需整洁,摆放得有序,离墙又离地,生熟必隔离……” 嚯,梁校长边念边笑。 这什么食堂管理条例,不仅把食堂管理的方方面面都涵盖到了,而且顾及到了食堂工人的文化程度,全是顺口溜,朗朗上口,特别好记。 江乔此人,有才,有大才! 万三看梁校长独自在刚出炉的食堂管理条例前站了很久,还以为他是对这东西不满,赶紧来煽风点火,“校长,你说她规矩是不是特别多,简直就是把我们食堂当工厂管啊,还有还有,除了这玩意,她还弄了个什么菜单,让我们以后都按着菜单做菜,这,哪有这样的道理,以前鲁厨师长在的时候都不这样干。” 梁校长扭过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新人事新作风,无规矩不成方圆。”又道,“你们江厨师长弄的这食堂管理条例每条都说的很对,你们有时间要反复多看,务必做到倒背如流,然后落实到地。”又特特扫了李达和万三一眼,“我以后要抽查的。” 李达和万三低下头,蔫蔫巴巴地应了声,“是。” 梁校长来了兴致,“对了,你说的那什么菜单在哪,领我去看看。” 洗菜工献殷勤,“菜单贴在食堂大厅,我领您去看。” 梁校长摆摆手,“不用,你们忙吧。”就道,“对了,等会把地板拖一下,人来人往的,我看都踩脏了。” 洗菜工学机灵了,“以前我一看地板脏了就拖,但是江厨师长说,等下工了,人都走了再拖,不然拖完地板滑,后厨又忙碌,很容易就滑摔。” 梁校长点点头,刚想夸一句江乔想得周全,但一想,一直在工人们面前夸奖江乔,听多了,他们反倒是起了逆反心理,李达和万三便是,于是就道,“江厨师长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他刚进食堂大厅,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股香气在后厨已经很明显了,没想到在大厅更加明显。 梁校长又深深吸了吸鼻子,压下腹中的饥饿感。 食堂张贴的菜单特别显眼,红纸黑字,一目了然。 梁校长一眼望过去,就跟课程表一样,从周一到周五,吃什么菜,喝什么汤,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几样菜还是他没听过,但是听起来很好吃的。 梁校长摸了摸下巴,要不挑个时间,来尝尝? 他望了眼打饭档口前的大锅,锅里面盛着像浇头一样,金灿灿的东西。 梁校长毕竟比一般人要有见识多了,他一眼就看出锅里盛的是秃黄油,而且看着卖相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作为一个地道的苏州人,自打来了海浪岛,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玩意了。 梁校长当即买了饭票,大步一跨,排到了打饭队伍的最后头。 美名其曰,考察江厨师长的厨艺。 “校长?” “校长你是来打饭的吗?” 梁校长刚排队没多久,又被人认出来了。 作为一校之长,他其实很少在食堂出现,也很少在食堂吃饭,冷不丁被认出来了,梁校长还有几分尴尬,“对,我是打饭的。”找补道,“我爱人今天下工晚,不做饭了,让我来食堂吃。” “噢,原来是这样啊。”一位穿着蓝色上衣,看着像是学生家长的人道。 梁校长状似不经意地道,“也不知道这秃黄油好不好吃。” “好吃,特别好吃。”一位学生家长立马接道,“我爱人回娘家了,我来接我儿子,就顺便跟他一块在食堂吃饭,本来以为食堂没啥好吃的,但是他们弄了这个叫啥秃黄油的东西,既可以拌饭又可以拌面,特别好吃,我跟我儿子一人吃了一碗秃黄油拌饭,都觉得吃不够,他催着我再打一份秃黄油拌面,这不,我就来排队了。” 一个看着像是初中生,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姑娘说,“我妈听人说,学校食堂的秃黄油卖得特别好,让我打一份回家,我打回去,拿来拌面,特别香,跟我姐两人几口就分吃完了,我妈没法子,打发我再出来打包一份带回去。” 梁校长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听他们这么说,秃黄油好评满满啊。 他更期待了。 排在梁校长前面的人也陆陆续续认出他了,都说让梁校长排在他们前面。 梁校长推辞几句,推辞不过,便接受了。 他可不是那些老古板,他为学校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在无伤大雅的地方得到一些方便,他是心安理得地受了。 轮到梁校长打饭了,负责打发的小金一看是他,手一抖,给梁校长打了满满一大勺的秃黄油,都快从碗里溢出来了。 梁校长道了声谢,又要了一碗白米饭,端着两个碗找了个地方落座。 他将秃黄油倒在白米饭上,金灿灿的秃黄油渗透进白色的米饭,就如嵌了黄金的白玉一般。 同时,一股被米饭的热气蒸腾出的鲜香扑鼻而来。 梁校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他迫不及待地将秃黄油和白米饭拌到一块,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 蟹黄入口黏牙,蟹膏绵密软糯,一股香浓入喉。 梁校长闭上眼睛,感受着此等美味在舌尖上跳跃。 他毕竟吃过最正宗的秃黄油,吃出来江乔做的这锅秃黄油,应该是改良版的。 最正宗的秃黄油,只用大闸蟹拆出来的蟹黄和蟹膏炒制,但是他现在吃的秃黄油,应该还放了蟹肉。 但蟹肉一点也没有影响秃黄油那独特的风味,反倒给它更添一抹鲜甜。 等梁校长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大碗秃黄油拌饭已经见了底。 他不禁感慨,要是食堂的菜和管理,一直保持这个水平,他还担心啥啊! 要说之前梁校长还打着考量江乔的心思,那现在他已经在琢磨着,要给怎样的待遇,才能留下江乔,让她一直呆在学校食堂,天天做这样美味的饭菜。 * 李甜甜跟周佳言和周佳美在食堂吃完饭,就打道回府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饱餐一顿,既吃到了秃黄油拌饭,又吃到了秃黄油拌面,想着明天就有跟小伙伴们的谈资了。 兄妹两个都非常开心,走在前头,十分兴奋,一蹦一跳地说着小话。 而李甜甜垂头丧气地走在后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江乔做饭怎么会这么好吃? 为什么? 为什么! 哪怕自诩自己样样都比江乔好,李甜甜也不得不承认,江乔的厨艺就是比她的好。 不承认也不行啊,刚才吃过的秃黄油的香味,还在她嘴里萦绕。 李甜甜实在说不出反话。 到了家发现,周安国已经回来了。 见母子三人回到家,周安国举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你们这是上哪去了,饭菜马上就好了。” 李甜甜面无表情地道:“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闻言,周安国惊讶道,“你们上哪吃的?”他想到一种可能,“不会是学校食堂吧?” 真是奇了怪了,甜甜她不是一直很排斥去学校食堂吃饭的吗? 小孩子快言快语,周佳言不假思索地道,“对,就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今天吃的是秃黄油拌饭和秃黄油拌面。”周佳美接嘴道,“可好吃了。” 秃黄油? 周安国曾经吃过一次,那鲜美的味道到现在都让他念念不忘,再联想一下江乔国营饭店大厨般的手艺做出来的秃黄油。 他道,“怎么不打包一份带回来,也让我尝尝鲜。” 周佳言说,“我们想的,但是今天食堂太火爆了。”他吐了吐舌头,“我从来没见过食堂来上这么多人,好像很多同学的家长也来了,秃黄油都不够卖。” 言下之意,他们只能解决自己那份,解决不了周安国那份了。 “行吧。”周安国遗憾地道,“看来今天的晚饭只有我一个人吃了。”他又问,“对了,你们说食堂晚饭做了秃黄油拌饭和秃黄油拌面,那中午呢,中午食堂吃了啥?” 中午食堂吃了啥?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齐齐摇头,“不知道。” “什么?”周安国惊讶道,“难不成你们中午没去学校食堂吃饭,那你们上哪吃的?” 他心想,自个中午也没回来,更没让警卫员小安送饭呀。 那两个孩子还有李甜甜吃的啥? 该不会是西北风吧?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不吭声了,齐齐把目光望向李甜甜。 李甜甜讪讪地小声道,“我做的饭。” “你做的饭?”周安国惊讶出声。 难不成李甜甜真是奇才,就昨天看他做了一遍,就会做饭了,还做得能入口? “嗯……”李甜甜看周佳言和周佳美一眼,见他两不像要揭穿她的意思,定了定神,“对,就是我做的饭,就清蒸了个螃蟹,炒了个菜心,可简单了,不信你问佳言跟佳美,是不是很好吃。” 她也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蒸焦了的螃蟹和没放酱料的菜心,已经被她用旧报纸包着,裹了一圈又一圈,还绕了好几条路,悄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所以周安国不可能发现。 周佳言虽然没想拆穿李甜甜,但也不想看她撒这样的大谎。 毕竟能吃、好吃、压根吃不了,区别还是很大的! 他毕竟上学了,课堂上老师教过,小孩子不能撒谎,做大话精,不然就是个不诚实的人。 所以他想反驳,结果刚张嘴,就被周佳美从身后拉了拉衣角,接嘴道,“好吃,妈做的清蒸螃蟹特别好吃,炒的菜心也好吃。” 毕竟墨水有限,翻来覆去就是好吃这个形容词。 周安国不疑有他,“你们觉得好吃就行。”他欣慰道,“这样以后我去部队的时候也能放心了。” 李甜甜僵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同时赞许地看了周佳美一眼,不愧是她的未来大明星女儿,反应就是快! 周安国的筷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周佳言赶忙举手,说,“爸,我帮你去拿。” 去厨房的时候,顺便拉上了周佳美。 刚进厨房,周佳言就忍不住问,“妹妹,你刚才干嘛要帮妈撒谎。” 周佳美机灵地转了转眼珠,“你傻啊,要是让爸发现,妈还是不会做饭,他们两个岂不是会吵架。” 原来是为了夫妻俩的和谐,周佳言恍然大悟,赞同道,“还是你想得对。” 不过,他挠了挠脑袋,疑惑地道,“可是,爸现在以为妈会做饭了,那岂不是以后家里中午的饭,都是妈来做。”想了想,又道,“晚饭也有可能。” 坏了! 周佳美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只想着要帮李甜甜糊弄过去,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联想到中午那腹部黑乎乎,蟹腿焦成碳的螃蟹,味道淡出鸟来的清炒菜心。 兄妹两个齐齐傻眼了,哀嚎道,“……不!” 客厅里,周安国和李甜甜也在闲聊。 李甜甜试探性地问,“以后家里中午还是我做饭吗?” “你不是会做饭了吗?”周安国惊讶反问道。 她会个屁! 见李甜甜面色不虞,周安国意识到,是自己把她逼得太紧了。 以前李甜甜几乎是他的掌心宠,要啥给啥,一点活都不让干,但现在突然让她做饭…… 周安国还是有些心疼的。 但转念一想,是李甜甜自己要求的啊,是她看周佳言和周佳美爱去学校食堂吃江乔的手艺,才要求的自己做中午饭。 周安国心里升起的那一点愧疚又消散了,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该愧疚。 毕竟整个军属院,家家户户都是女人在做饭,只有他一个男人做饭。 现在只不过是摆正位置。 要说愧疚,那不应该是李甜甜愧疚吗? 不过作为军属院最体贴媳妇的好男人,当然,是他自封的,周安国还是安慰道,“没事,你就做一顿,而且只做给佳言和佳美吃,两个小孩,再加上你,才多大的饭量,你看江乔,她现在在学校食堂上工,天天都要抡大勺,而且一做就做特别多的分量呢。” 他果然了解李甜甜,一安慰就安慰到了点子上。 李甜甜立马露出笑意,“真的?” “比珍珠都真。”周安国道。 李甜甜想了想,发现确实是她钻牛角尖了。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一周只上五天班,现在一周要上工六天,她为什么这么迫切地嫁给周安国,除了贪图周安国这个人,还有未来会成才的周佳言和周佳美,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再不嫁人,就要自己找份工干了。 干工多累啊,她本就不是那么勤奋的人。 她觉得自个把所有的力都用在了上辈子,现在一听到要上工,要干活,她就提不起劲。 李甜甜要不是会自我安慰,她也不会心安理得地摆烂了那么久。 她越琢磨越是发现,江乔厨艺好,当了学校食堂的大厨,做的菜小孩子特别喜欢,那又怎样? 她一周要上六天工啊!:,,. 35 生气? 生气,那是因为被说到了痛处,…… 而且又不是那种轻松的工作。 说是做厨师长,听着好听,其实不就是个厨师嘛,干的都是脏活累活。 李甜甜假意同情道,“真可怜,江乔当了厨师长后,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去上班,还一周要干六天。” 这个周安国还是知道一些的,“那倒不用,食堂只有中午和晚上放饭,他们那些工人,早上十点钟之前到就行了,下午也是一样,可以去晚一些,也不用像工厂里的工人一样,三班倒。” 李甜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哼,晚去又怎样,还不是要干工,哪比得上她,天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她又绞尽脑汁,掰着手指头细数江乔干工的坏处,“可是干活累,操劳老得快,而且厨房油烟大,特别伤皮肤,长此以往,她的脸……” 江乔如果继续干下去,那岂不是会比她丑! 李甜甜几乎要乐开了花。 “她忙着工作,哪有时间照顾他们家三个小孩。”李甜甜把周佳言周佳美搬出来当挡箭牌,“我听佳言佳美说,陆家那三个小孩,老大性子特别霸道,还很调皮,老二就更上不得台面了,就是个结巴,老三小小年纪也挺臭美的。” “三岁看到老,孩子小时候不管教,长大还得了。”李甜甜望了望窗外,低声道,“我看啊,陆家那三个小孩,以后肯定长成地痞流氓。” 这话简直说到周安国心坎里了。 长期以往,陆家肯定后院着火。 一想到陆衍那焦头烂额的模样,周安国乐得都要放鞭炮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甜甜存了跟江乔比较的心思,其实周安国也在暗暗跟陆衍较劲。 两人年纪差不多,军龄差不多,就连职级也差不多,还住在同一个军属大院的斜对门。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反正看到陆衍过得不好,周安国心里就舒坦了。 当然,幸灾乐祸还是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周安国咳嗽一声,“回头我提醒提醒陆衍,让他多管管他们家三个小孩。” 李甜甜又想到一茬,“江乔做了厨师长,估计钱挣不到多少吧。”看了周安国一眼,捧他道,“肯定没你挣得多。” 他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出生入死,是江乔那种呆在安逸大后方,就会抡大勺的人能比的吗? 因为李甜甜把江乔的工资跟他的相提并论,周安国心里不悦,面上也带了出来,嘀咕道,“她怎么能跟我比。” 李甜甜继续顺着他说话,“就是,我估计她一月的工资连你的零头都不到。” 周安国面色稍霁,道,“也还是能挣点的。” 但是,江乔有了工作,陆家现在就是双职工了,两个人挣钱,总比他一个人挣得多。 想到这,周安国又郁卒了。 两个人挣钱啊。 陆衍的工资跟他差不多,但现在多了一个江乔,哪怕她一月就挣个几块,十几块的,两口子加起来,不就比他多了吗! 毕竟李甜甜可是光吃光用不干活的! 周安国抿抿嘴,“你管那么多干嘛,横竖她挣的钱又花不到咱家身上。” 李甜甜一想也是,她替江乔操心工资干啥,又不给她花! 她深情地望向周安国,道一声,“安国——” 周安国顿一下,“怎么了?” 李甜甜抓住周安国的胳膊,慢慢靠在他身上,“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嫁给你真好。” 还好她慧眼独具,选择了周安国。 要是嫁给陆衍,说不准现在一周要上六天工,天天在又热又脏的厨房忙的,就是她啦! * 江乔不知道周安国夫妻俩在家替她操心工资的事,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啐他两一句,无聊。 在食堂的工作按部就班,江乔做惯了当大厨的活,料理一个小小的学校食堂,更是不在话下。 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学生来食堂用餐,来尝尝鲜的家长也不少见。 学校食堂从以前的变成了门可罗雀变得门庭若市,现在打饭,都要靠抢的了。 十二月底,江乔算了一笔账,食堂营业额较之前翻了两倍还有余。 “大家过来,发工资啦!”负责管钱的会计兼出纳击掌大喊。 “金莱,二十六块五毛。” “郑兰花,二十三块二毛。” “李达,三十五块。” “万三,三十八块三毛。” …… 小金把厚厚的信封拿到手,还有些懵,“张姐,你是不是算错了,这个月的工资咋这么多哩。” 张会计翻了个白眼,“你在你妈怀里吃奶的时候,老娘就开始当会计了,谁算错我都不可能算错,你啊,就是二十六块五毛。” 小金挠了挠头,“可是我以前一个月最多也就领个二十块钱出头。”突然惊讶出声,“难不成,这个月食堂营业额特别高?” 学校食堂职工的工资跟食堂当月营业额挂钩,简单来说,就是饭菜卖得越多,职工领到手的工资也越多。 这是当初梁校长看食堂‘萎靡不振’,提出的激励计划。 但是大家伙都不争气,一直拿不到奖金,食堂要运转下去,还得学校和部队补贴,梁校长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营业额高不高你不知道啊。”张会怼他,“是谁跟我说打饭打到手抽筋的。” 小金两眼放光,“所以,咱们这个月真的挣了特别多的钱!” “那可不。”张会计眉开眼笑,她这个月领的工资也不少,“所以啊,你就放心拿着吧。” 江乔在一旁坐着,展开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等一圈人都领完工资,她才道,“张姐,我的工资。” 对这个新来的‘财神爷’,张会计说话十分客气,笑道,“江厨师长,你的那份工资不在我那,在梁校长那。” 换言之,梁校长要见江乔一面。 江乔挑挑眉。 李达跟万三对视一眼,心里憋屈得不行,怎么也想不明白,江乔才来多久,就得到了梁校长的另眼相待,他们在学校食堂都干了多少年了,也没见梁校长私底下找过他们。 “见就见呗。”万三悄悄跟李达说,“最好她说话得罪了梁校长,梁校长一气之下,把她从学校食堂开除。” 李达很是同意,“你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怎么就爬我两头上了。” 万三抿抿嘴,很想说江乔有裙带关系,但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她的厨艺、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这个月他两的工资也拿得挺多的,比之前每个月都多。 嘴上说着江乔的不是,其实领到这么多的工资,万三心里还是偷偷暗爽的。 所以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她就是运气好,对,运气好!” 江乔到了梁校长的办公室,敲敲门。 里头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请进。” 江乔还是头一次见梁校长,打眼一看,他年纪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你就是小江吧。”梁校长道。 梁校长也是第一次见江乔,打量几眼,暗暗在心里夸奖,不仅饭菜做得好,人长得也好。 “张会计都跟你说了吧。”梁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你这月的工资。” 江乔拿到手,没急着拆开看。 梁校长惊讶,“你怎么不看看这个月发了多少钱。” “其他人都领了那么多,我的就更不可能少了。”江乔道“谁让校长你深明大义,还慧眼识英雄,把我招进了学校食堂。” 这话同时夸了她自己跟梁校长,梁校长被逗笑了,“你啊你。”又道,“其实前阵子我去学校食堂看过了。” 江乔点点头,“我知道,小金跟我说了。” 校长‘微服私访’这么大的事,自然会有人跟江乔说。 梁校长笑道,“你是怎么想到写那个食堂管理条例的,‘安全最重要,责任要牢记’,有意思,很有意思。” 江乔道,“您看过我的履历,我之前在纺织厂食堂干过,厂里为了生产安全规范,经常会在厂房贴标语,我来到这边,想着能用上,就改编了一下,贴在墙上,大家多看几遍,记熟了,以后做事的时候也能少犯点错误。” “很好,很好。”梁校长又夸奖了她几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道,“我听人说,李达和万三这两个大厨,经常顶撞你,有没有这回事?” “有。”江乔不假思索地道。 有,然后呢? 梁校长挑挑眉,还以为就李达和万三的所作所为,江乔来见他,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告状,没想到她只字不提,要不是自个提起来,她估计都懒得说吧? 梁校长端起茶杯,吹了吹里头的茶叶梗,抿了一口,“你说,要不要把他们开了,然后提两个上来做大厨。” “不用。”江乔乐了,道,“梁校长,你也不用试探我,我真没有把李达跟万三开了的意思,实话跟你说吧,我心里头是这样想的,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她顿了顿,“李达跟万三这两人,嘴巴是欠了点,不过做事还算利索,新提上来的人,未必比他们两个好。” 两人到底是经年的厨师了,就从珍珠鱼丸那事就能看出,两人其实基本功还是不错的,就是对食堂的事情不大上心。 这点在江乔看来不算什么大事,毕竟现在她掌勺她主管学校食堂,李达跟万三只要负责处理食材,打打下手就行了。 梁校长脱口而出:“那他们天天顶撞你,你就不生气?” “生啥气?”江乔想也不想便道,“他两加一块都说不过我啊。” 生气,那是因为被说到了痛处,说到了短处,又说不过别人,那才生气。 可是江乔一没有痛处,二没有短处,她进学校食堂完全是因为自个履历好,做饭好吃,跟陆衍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达跟万三又说不过她,有时候跟他们练练嘴皮子,看到他们气得发青涨红的脸,还怪有意思的嘞。 梁校长听了江乔的话,许久没有出声。 江乔接着道,“校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子论迹不论心。”直言不讳道,“李达跟万三的心是脏点,嘴巴也欠了点,但他两也没给我使过绊子。”有时候还能给她帮点小忙。 要真是为了那一两句口角,把李达和万三两个开除了,那还真没必要。 什么叫格局,这就是格局。 跟江乔广阔的心胸比,李达和万三那点小心思,简直不值一提。 梁校长竖起大拇指,“宰相肚里能撑船。”他感慨道,“小江,今天跟你聊这一番话,我真是受益匪浅啊。”又说,“以后学校食堂就仰仗你了。” “分内的事。”江乔点点头。 梁校长笑笑,指了指桌上的信封,“你就不拆开信封看看吗?” “现在就拆。”江乔边拆开信封边道,调侃道,“要是给少了,我就赖这不走了。” 梁校长哈哈大笑。 信封拆开,露出一沓钱票,江乔点了数,惊讶道,“怎么有五十块钱。” 她知道在学校食堂工作工资高,之前陆衍跟她说过的,学校食堂有部队的补贴,而且这个月的营业额高,她以为最多也就四十块钱,没想到竟然有五十块钱。 她以前在纺织厂食堂,也就三十来块钱一个月,这多了三分之一啊。 梁校长道,“不止呢,还有十斤肉票,两斤糖票。” 这下江乔是真的惊到了,没有票,钱再多也花不出去。 十斤肉票,足够一家人敞开吃上好几顿大肉了。 糖也一样,糖还更金贵。 江乔真心实意地跟梁校长道了声谢,然后去菜市场,用三斤肉票和钱,换了三斤猪肉,又买了些海鲜。 回到家,陆衍看她拎了这么多肉回来,很是惊讶,“哪来的肉。” “买的。”江乔说,“今天领了工资,还发了十斤肉票。” 陆安激动得手舞足蹈,“那今天不是能吃好多好多好多肉了。” 陆康也馋了,掰着手指头数道,“我、我要吃糖醋排骨,红烧肉……” “那几样吃腻了。”陆珊星星眼,“还是吃黄瓜拌猪头肉,东坡肉吧,东坡肉最好吃了。” 陆衍每月都拿肉票回来,虽然分量不多,但是江乔都变着花样给三小只做肉,虽说他们小小年纪,吃过的肉菜还不少哩,所以如数家珍。 江乔摆摆手,“今儿个不做那几样,之前做是因为肉少,今儿个我一气换了三斤肉,足够咱们敞开吃了,所以我决定今天做烤肉。” “烤肉?!”一听就很好吃,陆珊眼睛亮晶晶。 “对,就是把肉放到架子上烤,然后边烤边涮调料,对了,家里有蜂蜜,还能涮蜂蜜,烤的滋拉滴油,热气腾腾的时候,一把塞进嘴里。”江乔想想都馋了。 她这番描述,不仅馋到了三小只,连陆衍都咽了咽口水,“架子没有,不过家里有炉子和铁丝网,在上面烤一样。”赶紧道,“我这就去翻出来洗洗。” 陆衍负责洗烤肉用的炉具,那江乔就负责清洗肉跟海鲜,还不忘使唤三小只,“你们三帮我去院子里摘点生菜。” 烤好的肉包上生菜,肉香配着生菜的清脆爽口,一点都不腻。 生菜熟得快,一般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就能长成,可以生吃,可以炒着吃,还能跟各式酱料拌在一块,三小只都挺喜欢的,所以院子里经常种着生菜。 地里的生菜翠绿翠绿的,叶子特别漂亮,从上往下看,就跟绿色的玫瑰花似的。 三小只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在院子里玩,现在院子里的蔬菜,浇水、施肥、除草、捉虫,几乎都是他们三在干,摘起生菜来也很熟练。 陆安顺着外围,将生菜叶一片一片地摘了下来,放在陆珊提着的小篮子里。 摘的时候只摘菜叶,菜芯留下,这样生菜能够继续长叶子。 陆康在一旁给青菜捉虫,不一会就抓了十几只菜青虫。 他用袋子把菜青虫装起来,走到刘大嫂的院子,“刘、刘奶奶。” 刘大嫂从屋里出来,笑道,“是康康啊,咋了,有啥事吗?”又道,“是不是你妈又让你给我送吃的了,真是,她就是这么手松,我都跟她说了好几次了,让她紧着你们点。” 话虽这么说,刘大嫂脸上的笑意一直没下来过,有一个念着你的邻居,谁心里不受用。 陆康摇摇头,把袋子往前递,“不、不是,我是来给菜青虫的。”挺起小胸脯,骄傲道,“都是我在院子里抓的,给奶奶你喂小鸡和小鸭。” 上回江乔建议刘大嫂家里的菜种多了,又不想送人,可以在院子里养几只小鸡小鸭,吃不完的菜就拿去喂鸡喂鸭,鸡屎鸭屎可以做肥料沃地,长大了还能宰了吃,划算得很。 于是刘大嫂没几天就去菜市场,找人换了小鸡和小鸭子,在院子里圈了地,养了起来。 “哎哟,康康真棒。”刘大嫂不吝夸奖。 把菜青虫扔到围栏里,一群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鸭和小鸡立马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你啄一口,我啄一口,分吃了个干净。 陆康蹲在围栏前,捧着小脸,看着一堆毛茸茸,觉得可爱极了。 “喜欢啊?”刘大嫂见状,问道。 陆康猛点小脑袋,眼里放出期待的光芒,希望刘大嫂说送他两只。 刘大嫂慈爱地笑道,“等长大了,我宰了给你家送去。”捏了捏陆康的小脸,“瞧你瘦的,多吃肉能长肉。” 陆康:…… 他回到家,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馋肉的肉香。 走进客厅一看,桌上起了一个火炉,上面铺着铁丝网,红白相间的肉片正在上边烘烤着,烤出的油滴在火红的木炭上,发出滋拉的声音,同时一股馋人的肉香直往他鼻子里窜。 陆康:“好、好啊,你们,不等我就开吃了。” “谁让你回来这么晚。”陆安用筷子给肉片翻了个面。 陆康叉腰,“等、等你烤好了,我就抢你的吃。” 陆安做了个鬼脸,“那也得你抢得到。” 陆康转了转眼珠,“你我是抢不到,但是我抢得到老三的。” 陆珊扭过头,朝陆衍嚷了一句,“爸!” 陆衍做和事佬,“行了,五斤肉呢,够你们敞开肚皮吃了,还用得着抢。” 江乔给陆康递了双筷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烤肉不难,又有江乔和陆衍在一旁指点火候,很快,三小只就掌握了技巧。 五花肉两面涮上秘制调料,用生菜包上,一口下去,先是生菜的甜脆,然后肉汁四溢,在嘴里迸发。 这种大口吃肉的感觉,简直太满足了。 生菜吃多了,江乔嫌腻,去院子里摘了两把小葱,煎出葱油烙了一叠薄如蝉翼的葱油饼,又把五斗橱里的腌咸菜取出来,腌白萝卜切丁装了一碟,想想不够,取了新鲜水嫩的黄瓜、胡萝卜切成丝。 葱油饼跟腌白萝卜丁、黄瓜丝,胡萝卜丝端上桌,陆衍等不及,先抓了一张葱油饼,用筷子把刚烤好的肉整齐地码在上边,然后依次放入配菜,卷起来,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 五斤肉,一半进了陆衍的肚子里,江乔盯着三小只,没让他们憨吃,怕吃多了肉不克化,吃够了量,就烤一些青菜和海鲜,让他们搭着吃。 最后喝一碗裙带菜豆腐汤清口解腻。 一家五口瘫倒在椅子上,摸着滚圆的肚子,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 陆衍调侃三小只,“天天说馋肉,这回吃够了吧。” 陆安摆摆手,“吃够了,吃够了。”又道,“我觉得今天吃的肉,比我去年吃的一年的肉都多。” “可、可不是。”陆康接嘴道,“吃完这顿,我感觉我到年底之前都不想吃肉了。” 江乔跟陆衍对视一眼,他们三说是这么说,就瞧他们刚才吃得狼吞虎咽那样,就知道平时馋肉馋坏了。 陆衍心里有点发酸,“等以后肉票放开了,我保证,咱们家一月至少吃上两顿烤肉。” 江乔拍拍三小只,“吃过就过了,少去学校里显摆。” 陆安转了转眼珠,“我低调得很,从来不显摆。” 江乔斜他一眼,“可拉倒吧你。” 就说之前陆衍买的那两箱草稿纸和铅笔,陆安就显摆了好几天,说家里的铅笔跟纸用不完。 陆珊不明白,疑惑地歪着小脑袋,“为啥不能显摆?” “你想啊,要是出去跟别人说,我们家一顿吃了三斤肉,别人会怎么想。”江乔道。:,m..,. 36 打孩子(捉虫) 你妈我是一个虚荣的女…… 现在大部分人家做肉菜,都是几两几两的买,然后把肉剁得碎碎的,炒菜的时候加一点,添个肉味。 哪像他们家那么奢侈,肉直接大块大块地切片,然后上火炉烤。 就连江乔去买肉的时候,都是避着人的,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毕竟恨人有,笑人无。 陆珊摇摇头,不是很能理解。 陆安嘟起嘴,“吃都吃了,还不给人显摆。” 他都能想象得到,他要是跟其他小伙伴们说,自己家吃了烤肉,他们得有多羡慕。 肯定会围着他说,“哇塞,陆安,你们家真好,一顿能吃这么多肉。” “你们家还缺小孩吗?” “真羡慕你。” 然后‘对头’周佳言,那张脸肯定会臭。 也不知道周佳言什么毛病,天天就喜欢盯着他。 孩子小,道理说不通,江乔想了想,给他们换了另一种说法。于是问,“那你准备怎么显摆。” 陆安叉腰道,骄傲地道,“就说咱家一顿吃了斤五花肉,而且不是做菜,是用炭火烤的烤肉,用生菜和葱油饼包着,再夹上腌白萝卜丝,黄瓜丝,胡萝卜丝,特别好吃。” 他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觉得嘴里的肉味还没散去。 江乔乐了,“那人家问你,能不能上咱家一起吃肉,你咋说?” 陆安傻眼了,他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 这么好吃的烤肉,几个月都不一定吃上一次,他才不肯分出去嘞! 赶紧捂住嘴巴,“我不说,打死也不说。” 江乔又望向陆康和陆珊,他两一个抬头望望天,一个做了一个给嘴拉拉链的手势。 江乔这才满意了。 低调做事,高调做人,几句夸奖奉承的话轻飘飘的,哪比吃到肚子里的肉实在。 倒不是江乔小气,她现在一个月有十斤肉票,要是陆安有玩得好的同学,请上门来做客,再吃几次烤肉又何妨。 但是小孩子嘴上不把门,就怕一个不留神传了出去。 万一有人羡慕嫉妒恨,看不过眼,跟上头举报梁校长给江乔这么好的待遇可咋办。 江乔心里有数,一个月十斤的肉票,是因为梁校长另眼相待,给她的优待,就算是部队里的兵,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 刚过一月,天仿佛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江乔换上咖色的长袖上衣,黑色的棉裤,跺了跺脚,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 她一到学校食堂就忙活起来了,站在火灶旁,骨子里那点寒气都被烘出去了。 不一会,厨房就传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下课铃声一响,江乔就知道快来人了。 果然没几分钟,一个脑袋就出现在窗边。 “江厨师长,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王军长的小儿子嘻嘻哈哈地道。 江乔做厨师长也两月有余,一帮小孩崽子都跟她混熟了,说起话来自然很熟捻。 江乔晃动锅里的大勺,头也不抬地道,“吃鲅鱼馄饨。” 天气冷,做普通的饭菜容易放凉,鲅鱼馄饨在锅里热着,有人打饭的时候才打上一碗,保证入口都是热乎的。 “鲅鱼馄饨?”一听就好吃,小少年眼睛一亮,赶忙抡圆了腿往外跑,“我这就去买饭票。” 江乔忙活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打上一碗鲅鱼馄饨,大口大口地吃着。 鲅鱼肉做的馄饨,皮薄馅大,一个个就像白胖饱满的元宝一样,在汤里起起伏伏,汤里点缀着紫菜、绿色的葱花,还有红色的小虾米,令人食指大动。 鲅鱼馄饨肉鲜皮香,汤汁鲜美,江乔两下就吃完了,抹完嘴,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江乔把地瓜和栗子拿出来,往火炉里一塞。 地瓜是本地产的那种黄瓤的桥头地瓜,栗子是前两天江乔和刘大嫂、林芳上后山打的,都是难得的零嘴。 江乔盯着火候,时不时用火钳翻动一下,不一会,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烤地瓜和烤栗子的香味。 江乔把热乎乎的烤地瓜和烤栗子拾到篮子里,余光突然瞥见一个小身影正悄摸摸地贴着樯走,想要趁她不注意偷偷溜进家。 “咳咳——” 陆安踮起的脚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讪笑了一下,“妈……” 江乔头也不抬地用手指飞快地剥着热乎乎的桥头地瓜,吹了吹手,“说吧,又闹啥事了。” 陆安眼神闪烁,磕磕巴巴地道,“没、没啥事啊。” 空气中都是烤地瓜和烤栗子的香甜气味,陆安为了躲江乔,今天都没去学校食堂吃饭,一闻到这股香味,肚里发出清脆的‘咕’的一声。 “你不说是吧。”江乔望向屋外探出的两个小脑袋,“那你两说。” 陆康和陆珊慢慢挪进屋,说的话跟他哥如出一辙,“没、没啥事啊。” 江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现在跟我坦白,我还能帮着转圜转圜。”又道,“等你们爸回来,哼哼。” 陆安挠了挠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就是,前几天我们不是期末考嘛,然后发成绩单了——” 江乔还以为啥呢,以为小只跟人打架干仗了,原来就这,望向陆康和陆珊,“他考试,发成绩单,你两上育红班,又不用考,你两紧张啥?” 对哦! 陆康和陆珊对视一眼,耸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 陆康还嘻嘻哈哈地贴到江乔旁边,从她手里拿过剥好的烤地瓜,“我、我们这不是怕你因为哥考试不及格生气,所以连我们两一起骂嘛。” “考试不及格?”江乔抬高声音,挑了挑眉毛。 陆安急了,瞪一眼陆康,让你乱说话!你个嘴上不把门的! 陆康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嘿嘿讪笑一声,大口大口地吃起了烤地瓜,边吃边道,“哎呀,真好吃。” 黄瓤的桥头烤地瓜又绵又软,甜丝丝,热乎乎的,确实好吃。 陆珊飞快地剥着甜甜糯糯的栗子,往嘴里塞,企图占住了嘴就不用说话。 江乔拿眼去看陆安。 陆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挪到江乔身后,给她捏起了肩膀,“妈——” “说吧,考了多少分。”江乔享受着他的服务,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没及格……”陆安小声道。 江乔:“没及格,就是不到六十分,五十九分叫没及格,两分也叫没及格。”就道,“请问陆小安同志,你是五十九分,还是两分?” 陆安嘟囔一句,“反正都是没及格,管它五十九分还是两分,这两个能差多少。” 差得多了。 江乔拿眼斜他,“你要是考了五十九分,那下回努努力,兴许还能加个一两分,踩个及格线。”就道,“你要是考了两分,哼哼,问问你爸的皮带同不同意。” 陆安举手投降,“好吧,语文和数学两科都没及格。”索性一骨碌倒了个干净,“语文二十八分,数学二十九分。”讪笑道,“妈,你可得帮我在爸面前打个掩护,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屁股不得开花啊。”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什么?!语文二十八分,数学二十九分,你这是两科的分数加起来都没及格啊。” 陆衍站在门口,把手放到腰间的皮带上,指着陆安,“我今天要不抽死你,我就跟你……”本来想说就跟陆安姓,当想到父子两一个姓,谁跟谁姓不是一样,改口道,“我今天非把你屁股打烂不可。” 陆安长嚎一声,声音尖利刺耳,“爸,你变了,你以前还说,我要是没考好,你陆字的左耳旁就写右边,现在咋变了呢!” 陆衍陆字的左耳旁写左边写右边,对陆安压根没威胁,毕竟写错字的又不是他。 但是屁股开花,对他威胁可大了! 陆安一张小脸都吓得发白了。 陆安把皮带解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到一旁凳子上,跟陆安说,“你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要揍你。” 陆安一脸懵,“为啥是十分钟后?” 挨打还要挑时间的吗? 难道有什么黄道吉日,打他有双倍疼痛加成? 陆康捂嘴笑了两声,“哥,你、你真笨,因为爸要去找称手的家伙啊。” 吾命休矣! 陆安抡圆了小腿,跑得飞快,一骨碌就跑到了二楼楼梯那躲了起来,就露出一个小脑袋,冲陆衍嚷嚷道,“我告诉你,你要敢打我。” 陆衍扯了扯嘴角,“我打你咋样。”哼一声,“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你打我,我就嚎!”陆安道,“我去外头跟别人说,陆参谋长打小孩啦!” 陆衍重新把皮带拿起来,展了展,招手道,“你过来。”又道,“你要是主动过来,我打轻点,要是让我逮着,我保证你一个星期都不敢坐凳子上。” 陆安望向江乔,拉长了声音,撒娇道,“妈——” “行啦。”江乔道,“咱家不兴打孩子那套,你吓唬吓唬他就得了。” 陆衍心说,媳妇就是心软,什么叫不兴打孩子那套,他倒是觉得,棍棒底下出孝子嘞。 他面色铁青,冷哼一声,到底是不忍心对着媳妇说重话,用手虚点点陆安,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江乔说,“考都已经考了,成绩单都发了,你就算把他屁股打烂,语文和数学两科加起来,那还是不及格。” 陆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不吭,显然气得不轻。 真的好气啊! 他陆衍的一世英名,咋就被这臭小子给毁了呢? 想他堂堂南海舰队的陆阎王,走到哪不是威风凛凛,谁敢跟他大小声? 可现在陆安两科都不及格,甚至两科加起来的分数都不到及格线,他都能想到明天去部队,别人会咋取笑他了。 “陆参谋长,听说你大儿子今年上一年级,这学期考试,他考多少分啊?” “啥,咋才考了这点分,哎哟喂,这才是一年级的考试啊,以后高年级可咋办,不得背红灯笼回家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竹出歹笋,没救了,没救了。” 陆衍对他自个在南海舰队的人缘,心里还是有逼数的。 说这些风凉话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部队各军官之间,可一直有着比孩子成绩的传统。 毕竟大家职级差不多,平时闲话,不能说关于军务上的事,可不就只能把孩子的事拿出来说两嘴了吗。 有些职级低一些的,也就这时候能说话了,为啥,因为自家孩子争气呗!这也是他们难得的,能抬头的时刻。 尤其是又快过年了。 陆衍都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到处都是问孩子成绩的。 这都快成惯例了! 他开始琢磨着,这几天要不要避开人走,又或是向上头申请,去海上出任务。 可是一想要过年了,万一有啥事,赶不回来了咋办,今年好不容易媳妇跟孩子都在身边,难得的团圆年啊。 难啊,真难。 他的一世英名啊! 那帮臭不要脸的,单打独斗斗不过他,带兵也带不过他,脑子更没他转得快,咋就偏偏能在孩子上,能拿捏到他的短处呢! 陆衍在那长吁短叹,都顾不上陆安了。 陆安一看危机解除,一步跳地蹦下楼,还嬉皮笑脸地道,“烤地瓜跟栗子分我点,我晚上都没吃饭,饿坏我了。” 江乔把篮子推给他,“把试卷给我看看。” 分数都说了,还没挨着打,陆安怕什么给试卷啊。 一手拿着烤地瓜,大口大口地吃着香甜,一手从书包里翻出两张试卷,递给江乔,“给。”又道,“对了,别忘了签名啊。” 江乔拿着试卷看了看,语文试卷上写着鲜红的二十八,数学试卷上是鲜红的二十九,触目惊心啊。 陆安还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道,“我虽然考得低,但是还有考的比我更低的。” 陆珊小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大哥,你都这么笨了,咋还有比你笨的。” “你才笨呢!”陆安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挥开陆珊。 江乔也挺惊讶的,问道,“谁?” 陆安努努嘴,示意江乔往隔壁那个方向看去,“黄森跟黄林咯,他两考了零鸭蛋。”补充道,“四个零鸭蛋。” 黄森跟黄林就是黄胜跟范玲生的双胞胎儿子。 四个零鸭蛋,就是双胞胎的语文数学,都考了零分。 江乔也就惊讶一瞬,别家的事她才不管。 她捧着两张试卷叹气,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崽啊,马上要过年了,你妈我是一个虚荣的女人,你这个分数,让我很没有面子。” 陆安咬地瓜的动作一僵。 江乔继续说道,“人家来串门的时候肯定会问我,你儿子这次期末考,考多少分啊?那我咋说,说都没及格,语文才考了二十八,数学才考了二十九?多丢人啊。” 陆安小口小口地咽着烤地瓜,觉得这玩意咋一点都不香也不甜了,干巴巴的,噎人的很哩。 江乔又长叹一口气,“我要是觉得没面子了,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不好呢,我就不想做饭了。” 陆安脑海里闪过他妈做过的好吃的,立即道,“你不在家做,那我去食堂吃。” 哼哼,这才威胁不了他呢。 他才不信江乔不去食堂上工。 江乔弯了弯嘴角,“你信不信,我说不让他们给你打饭,他们没一个人敢给你卖饭票,敢替你抡大勺。” 信,怎么不信。 他妈现在在学校食堂可谓是‘一手遮天’,她要是放话下去,他连一粒米都吃不着! 陆安顿时垮了一张小脸,扁扁嘴,道,“你不忍心的。”又理直气壮地道,“我可是你儿子,你亲生的,我饿死了,你上哪哭去。” 江乔笑了,“我又不止你一个小孩,这不还有老二和老,我觉得他两比你听话多了,也聪明多了,明年后年去上小学,肯定不会给咱家背红灯笼回来。”又补充一句,“不会挨你爸的打,打人自个手也疼,我心疼你爸呢。” 陆衍:…… 陆安傻眼了,呆呆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陆珊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拍小胸脯,跟江乔保证道,“妈,过两年我肯定考双百分回来,给你长脸。” 江乔满意地看了陆安一眼,意思很明显,瞧见了吧? 她伸出嫩白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所以?” 陆安泄气了,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江乔一个眼神过来,他立刻改口道,“保证一定及格。” 江乔嘴角的弧度张得更大,“我要的不是及格,是双百分。”就道,“光是及格,老二跟老也能做到。” 陆安仰天长叹,“知道了,来年期末考,一定给你考个双百分回来,考不到——”他脑海中搜索着,想到一个故事书里看到的词,“要是考不到,我就提头来见。” 江乔轻蔑地一笑,“我的面子比你的头值钱多了。” 陆安都可以想象得到,今后的日子有多灰暗,为了好好学习,他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跟小伙伴们玩了。 他瘫倒在椅子上,用手拍着自己的嘴巴,咋就败在这张嘴上了。 其实他也不咋怕挨揍,打就打呗,他爸也就是个纸老虎,肯定下不去狠手,顶多疼两天,但他妈就不一样了,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不做饭就不做饭。 想想之前吃的烤肉,要是错过这些个美味,那可比没得玩严重多了! 他又叹一口气,趿拉着拖鞋往楼上走。 陆衍一愣,“这是上哪去?” “去学习。”陆安头也不回,咬牙道,“明年必考个双百分回来。” 他又看向江乔,“妈,说好了,你可不许诳我,考好了还要给我做更多好吃的。” 江乔嗤一声,直接开始报菜名,“生腌大虾、海胆饺子、藕带炒虾仁……” 陆安咽了咽口水,大喊一声,“我这就去!” 陆衍愣了一愣,“这就成了?” “成了。”江乔道,“光打一顿有啥用,这小子记吃不记打,你打完他还是那样嘻嘻哈哈,每天呼朋引伴地疯玩,对学习一点都不上心。” 现在有美食吊在前面,主动学习,不比被动学习好么。 再说了,这才一年级的考试,日子还长着呢,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考试,就这一次考差了,真说不上什么大事。 江乔嗔一眼陆衍,“我刚说的是真的,你打他,你自己手也疼,我才不是心疼那臭小子的屁股,我是心疼你的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嘛。 “现在不用你动手,他就乖乖听话去学习了,多好,省事得很。”江乔道。 陆衍感动得不行,“媳妇……” 江乔:“主要是那条皮带贵,现在布票又管得严,打废了咱家没钱买。” 陆衍:…… * 陆安果然没有食言,这几天学习都挺用功的。 江乔给他出了套题,他做完,批改竟然正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虽说一年级的题简单,但是才短短几天的时间,陆安就能学成这样。 看来这小子还是很聪明的,考个二十分,纯粹是因为贪玩不想努力。 江乔很满意,就说嘛,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可能会坏,但不可能会蠢。 “怎么样,我考双百分是不是早晚的事。”陆安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快看。”江乔指了指窗外。 陆安伸长了脖子望了望,“看啥,蓝天白云?” 江乔:“看牛皮,你那牛都吹到天上去了。” 陆安抿抿嘴,“我不管,反正我通过了你的试卷,你得给我做好吃的。” 江乔点点头,行吧,反正她心情好。 她心情一好,就准备大展厨艺。 使唤陆安跑腿,到供销社买了袋方便面,用家里的海鲜,准备做一道海鲜炒面。 她用锅把水烧开,撕开方便面的包装袋,把面饼下入锅里,掐好时间,把面捞出来,放到凉水里冰镇。 做饭的时候,小只都围在身边,期待得不行。 毕竟这年头方便面可是奢侈品,一袋要卖八毛钱呢,好在分量实诚,袋足够江乔和陆衍还有个孩子吃了。 陆衍看江乔下了面,以为她就是煮方便面吃,结果又看她清蒸了海鲜,“你这是打算做啥?” “做海鲜炒面。”江乔道,“光吃方便面多单调,加点海鲜一起炒,味道更好。” 说着,往锅里倒油,热油加蒜末姜片爆香,再下入肉丝翻炒,将汆过水的波浪状的面条倒入锅里,加入尖椒丝,红辣椒丝,去壳的海虹,章鱼爪,虾仁,绿豆芽,葱段。 配料之丰富,让一旁围观的陆衍和小只,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m..,. 37 好人 黄团长,好人啊! 等海鲜炒面端上桌,更是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传来。 方便面被炒成金黄色,点缀着各色海鲜和鲜艳的青红辣椒丝。 一口下去,鲜香浓郁,脆脆的绿豆芽还解了炒面的油腻,真是吃不够。 陆安泪流满面,“就冲这份海鲜炒面,下次期末考,我必考个双百分回来。” “成。”江乔乐道,又跟陆康和陆珊说,“你两要是也能考双百分,我准你们点菜,到时候想吃啥都行,再吃一次海鲜炒面也可以。” 陆康怼陆安,“拉、拉倒吧,哥,等你考双百分,还不如等我跟老上学快一点。”咽了咽口水,“到时候我也要点菜。” 陆安斜眼他,“净知道吹牛,你现在能吃到海鲜炒面,那还是沾的我的光。” 两大小把一大盘海鲜炒面分了个干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陆衍喝了一口椰子水清口,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感慨道,“今年恢复高考,考生将近六百万人,才录取了不到十万人。” “所以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差一分能淘汰很多人。”江乔道,“不过恢复高考也好,给了多少人希望。” 陆衍继续惊讶:“这位文科女状元也太厉害了,语文差一分就满分了。” “爸,什么是状元啊?”陆安问。 “状元啊。”陆衍想了想怎么跟他解释,“就是考了全省第一名的人。” “哇。”陆安小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全省第一名,这得多厉害啊。” 他觉得考全班第一名都很棒了,更何况是全省第一名。小手一握,自信满满地道,“我以后也要考状元,当大学生。” 陆衍:“那老陆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怼他,“你先考上高中再说吧,上大学?还远着呢。” 陆安耍赖,“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当大学生。”叉腰道,“到时候我就是咱家第一个大学生了,多给你两长脸。” 江乔:“可拉倒吧,陆小安同志,过完年你也才八岁,等你考大学,那还得十年,要想长脸,那不如我自己考一个,还快一些。” 陆衍看完报纸,又在客厅转了两圈,问江乔,“院子里的草是不是没锄,我去锄了?” 江乔扫他一眼,“不用,他们勤快得很,天天锄,哪有什么杂草。” “哦。”陆衍问小只,“喝椰子水吗,我去开。” 小只对望一眼,没接话。 江乔:“他们不喝。”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点钟了,你还不去部队,我记得你下午有会要开。” 陆衍顿了顿,“……急啥。” 江乔倒是奇了,陆衍对工作上的事一向挺严谨挺负责的,从来只会早到不会晚到,今天怎么…… 被江乔一直疑惑地盯着,陆衍摸了摸鼻子,总算扛不住了,跟她低声道,“老大没考好,我怕去部队,别人问我他考了多少分,我不好答。”丢面。 接近年关,高年级的成绩也出了。 现在大家见面都在问,哎呀,你家小孩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分啊。 昨儿个陆衍去部队,就听到有人问了,他的心悬在半空,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还好不是问他,躲过一劫。 但难保下次问的不是他! 陆衍心里打了个突突,猛然想起一件事,问陆安,“对了,周佳言跟周佳美考了多少分?” 陆安想了想,脆声道,“他们兄妹两,语文跟数学,两科都考了双百分。” 陆安一怔,摸向皮带。 “妈!”陆安嘶嚎一声,一溜烟躲到江乔身后。 江乔:“行了,行了,你也别吓唬他了。”就道,“被问就问吧,顶多丢两天脸,人家就忘了,哪有人天天盯着咱家的事。” 咋就没人盯着他们家的事,周安国不是人?黄胜不是人? 江乔:“能咋办,儿子是亲生的。” 陆衍:“合着你不怕丢脸?” “怕。”江乔笑眯眯地道,“谁敢问我,我就天不做饭,看谁怕。” 她要是不做饭,一帮小孩崽子就得闹,到时候大家都得头疼。 得,陆衍嘀咕一句,终是磨磨蹭蹭地去了部队。 到了部队,陆衍一路避着人。 他走路一向是张肩背手,走路带风的,现在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可还是让他撞见了人,林团长正迎面走来,见到他,眼睛一亮,大步向前。 陆衍翻了个白眼,“要是问我家老大考了多少分,我劝你免提。” 林团长也翻了个白眼,“咋了,没考好?” 陆衍抬头望天,“……没及格。” “哦,没及格就没及格呗。”林团长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放心,我不笑你,我媳妇跟你媳妇关系这么好,她要是知道我笑你,回去准没我好果子吃。” 陆衍:“这还差不多。” “再说了,不就是没及格嘛,应该还是考了几分的。”林团长努力憋着笑,“你不知道吧,黄胜他家那对双胞胎儿子,考了四个零鸭蛋。”感慨道,“四个零鸭蛋啊,那就是背了四盏红灯笼回家,我算是知道啥叫大红灯笼高高挂了。” 黄森跟黄林考了四个零鸭蛋这事,陆安昨天也提了一嘴,不过陆衍当时正在气头上,没太注意,“真的假的?” 四个零鸭蛋? 不能吧。 这简直比中白鸽票的几率都小。 “真的。”林团长忍笑道,“所以啊,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要是问起成绩来,那也是问他,你还排不上呢。” 陆衍想通了,双肩张开,腰板挺直,“你说的有道理。” 反正他都打定主意了,谁敢问他,他就问回去,反正考坏考好的概率,各有百分之五十,他点不能这么背吧? 要是考得一般,刚好过及格线的,那也没脸去问别人啊。 这么一想,陆衍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林团长的肩膀,感慨道,“平时看你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顶用的。” 林团长,林团长真想抽他。 两人去开会,开到一半,出来透透风,走廊里已经站着不少军官了,一看就是跟他们一样,嫌会议内容太冗杂,觉得无聊,出来透风的。 陆衍打眼一扫,基本全是熟人,周安国、朱松、齐团长、郑德胜…… 他两刚出现,就有人喊,“林团长,陆参谋长。” 陆衍肃着脸点点头。 别看他面色严肃,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 脸也僵硬得不行,不过他在部队一向面色严肃,倒没人看出什么不对来。 一群大老爷们站在一块,能干啥,无非就是抽烟加闲磕牙。 烟这玩意在部队管得还是比较严的,别在公众场合抽,私底下抽几根,缓解压力,放松心情,倒也无伤大雅。 一时间整个走廊里烟雾缭绕。 陆衍是不抽的,他觉得这玩意气味太大,还往远处躲了躲,怕沾到味道,回家臭到江乔和小只。 话过几巡,终于有人提到了陆衍不想听的那个话题,“这次期末考,你们家小孩考了多少分啊?”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团长。 他家小孩考得一般,就是马上要过年了,随口问问。 一时间,没人吭声。 齐团长就扭头看向郑德胜,“老郑,你大闺女这次期末考考了多少分啊?” 他两关系好,齐团长知道郑德胜的大女儿,郑招娣,这次期末考考得很是不错,两科都在九十分以上。 所以特意问他,想让他长长脸嘞,“听说她这次两科都考了九十多分,小姑娘挺聪明的呀。” 没想到郑德胜不领情,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一脸不耐烦地道,“语文考了九十八,数学考了九十七,一个小丫头片子,谈得上什么聪明不聪明的,又不是男娃。” 得,郑德胜这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刻到骨子里。 齐团长迎面对上周安国期待的目光。 问我啊,问我啊,我家龙凤胎今年考了双百分呢! 齐团长被周安国的目光盯得发寒,摸了摸鼻子,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才道,“……老周,你家佳言和佳美,今年上一年级了吧,他两这次期末考,考得咋样?” 周安国心里都快乐开花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哦,他们两啊,才考了双百分,而且是每人都考了双百分,也就那样吧。” 嘴上说的也就那样,但是特意把龙凤胎都考了满分的事都点出来,这人也太虚伪了。 在场的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啊,都看不上周安国这种做派。 家里孩子考得好,你大大方方的夸就行了,要不就是谦虚一下,你这反应,多闹心啊。 有些家里孩子没考好点,看周安国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来。 朱松更是,他跟方秀梅结婚多年,别说龙凤胎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会当着他的面讨论小孩的成绩,不是扎他的心吗? 齐团长也噎了一下,“嗯,考得挺好,再接再厉啊。” 周安国本以为会得到一众羡慕的目光,没想到大家反应平平,心里那滋味,别提了,堵得慌。 他余光瞥见陆衍,计上心头,“别光说我们家孩子啊,陆参谋长他家大儿子今年也上一年级,还跟我儿子女儿一个班,你们咋不问问他家大儿子,这次期末考考了多少分。” 被周安国这么一说,齐刷刷的好奇的目光朝陆衍投来。 好问题。 对啊,陆阎王的小孩考了多少分? 陆衍面无表情地扫了周安国一眼,两家孩子同一个班,要说周安国不知道陆安考了不及格—— 那真是家雀儿吃了鹞子,告谁也不信。 事实上,周佳言和周佳美拿完成绩单,到了家,被周安国李甜甜两口子追问的第一件事,不是他两的成绩,而是陆安的成绩。 李甜甜知道兄妹两聪明,以后更是大有成就,不可能考差,急于知道陆安的成绩,那是为了验证书里的内容,也为了压江乔一头。 周安国,纯粹是因为好奇心战胜了理智,能让陆衍丢一回脸,可比知道兄妹两考得好,开心多了。 所以,知道陆安两科都考不及格,还不是五十来分,将近及格的分数,而是不到十分的低分—— 不容易啊,威风凛凛的陆阎王,样样都行的江厨师长,居然生了个‘弱智’! 他们俩都差点去放鞭炮庆祝了。 今儿个就算齐团长不起这个话头,周安国也会在人多的场合,提起这个话题,好好地让陆衍丢一回脸。 陆衍贴着口袋的手指一抖,眼皮跳了跳,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张开了口,“我们家老大考了……” “黄团长,你这是上哪去啊!”林团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缩着脖子,贴着墙根走的黄胜。 黄胜浑身一僵,以极慢的速度转过身,僵着脸笑道,“没、没去哪啊。” 一时间,谁还管陆家老大考了多少分,考几分,都是分,哪比黄家双胞胎小子考了四个零鸭蛋刺激。 简直比‘弱智’都‘弱智’。 这事都传遍了,大伙有所耳闻。 要是放在别人家,兴许还没人提,不想扎家长的心,毕竟生出这样一对叉烧,已经够难受了。 但这不是别人家,而是黄胜家。 黄胜在部队的人缘,比陆衍都差。 陆衍顶多是冷着脸不爱说话,自身能力又强,招人嫉妒。 而黄胜就是招人恨,招人厌了。 他跟范玲夫妻两个,平时没少得罪人,这回出了糗,多的是人想看笑话。 “黄团长,别走啊,来聊聊孩子成绩。” “听说你们家黄森跟黄林,背了四盏红灯笼回家?” “背红灯笼的意思是不及格,黄森跟黄林是考了四个零鸭蛋,黄团长,你要不要带孩子上医院看看?” “就是,趁着孩子年纪小,赶紧治,大了就耽搁了。” 别看是一群大男人,说起话来特别损,几乎把黄胜脸上的面皮都要揭了去。 黄胜脸涨得通红,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为啥? 谁让黄森跟黄林,就是考了四个零鸭蛋,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这些别人讽刺他的话,他听着特别耳熟。 这不就是平日里他在家跟范玲编排别人的话,就是变了个样。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黄胜恨不得地上多个一厘米的缝,好让他钻下去。 陆衍:…… 好人啊,黄团长! 有黄胜一打岔,谁还记得追问陆安考了多少分。 以前他还觉得黄胜一个大男人,嘴皮子比那些姑六婆都碎。 他承认,是他之前说话大声了些。 若不是有黄胜,现在恨不得钻地缝的就是他了。 陆衍心里的小人泪流满面,再说一句: 黄团长,好人一生平安! 这会,大家都围着黄胜问东问西了,谁还顾得上陆衍啊,周安国插了几次嘴,想把话题拉到陆衍那边,可压根没人搭理他。 周安国:“……”只好亲自出马了,咬咬牙,问道,“陆参谋长,你家老大,这次期末考考多少分啊。” 才周安国一个人问,对陆衍伤害性太低。 两人本来就不对付,陆衍还怕他嘲笑? 陆衍冷冷瞥他一眼,“陆安考了多少分,你不知道?我可不信。”哼一声,“少在那里装大尾巴狼。” 周安国噎了一下,等抬头再看时,陆衍已经走远了。 * 临近年关,学生和老师们都放假了,学校食堂也暂时关门了。 江乔闲下来,拉着刘大嫂和林芳坐轮船去了广城一趟,准备采买年货。 但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一气之下,准备自个做了。 过年的前天,江乔就在家里炸糖麻叶和小麻花了。 面粉、鸡蛋、黑芝麻、盐、五香粉拌在一块,合成面团,加盖饧十分钟,用擀面杖转着圈把面团擀成面饼,再用菜刀切成各式各样的面片,下入热锅油炸。 炸小麻花也是一样。 只听“滋拉——”一声,窗台前顿时多了两个小脑袋。 陆珊太矮,来了也看不见。 “妈,做啥呢?”陆安踮起脚,使劲往厨房里瞅。 他们刚还在院子里玩,一听到厨房传来做好吃的声音,都不用江乔喊,寻着味就来了。 江乔用网捞将麻叶和小麻花捞起,“炸麻叶,炸小麻花。” 炸麻叶和炸小麻花分别放在两个白瓷碗里,炸麻叶块块接近角形,炸成金黄色,点缀着黑色的芝麻,炸小麻花就跟大姑娘的辫子似的,交叉缠在一块,跟炸麻叶一个色的,看着甚是馋人。 小只盯着两个白瓷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江乔乐了,往白瓷碗里洒上一点细白糖,“拿去分吧。” 陆安拿起一块炸麻叶,没舍得一口吃掉,而是抓着舔了又舔,直到舔得没味了,软了,才咽进喉咙里。 陆康和陆珊也不舍得吃,把炸麻叶和扎小麻花都塞进江乔给他们缝的小兜兜里。 过年了,江乔用之前朱大娘寄来的那两匹布,给小只各做了一套衣裳。 陆安和陆康是蓝色的背带裤,配着蓝色的长袖上衣。 陆珊的是土黄色的背带裙,白色的长袖衬衣。 小丫头原来还嫌土黄色土气,经江乔的巧手一弄,做成了港城那边小孩流行穿的背带裙,洋气得不行,还特别显白,衬得小丫头皮肤白里透红,晶莹得很,哪还有什么怨言,现在穿上都不愿意脱了。 小兜兜就是江乔给他们在衣服肚子那一块缝的一块半圆形的,用来装衣服的地方,是用裁衣服剩下来的边角碎料做的。 小只可稀罕了,因为能用来装很多东西。 平日里跑到山上去玩,捡到野果,不用再把衣摆卷起来装,往小兜兜里一塞就成了。 炸麻叶跟炸小麻花一样,用小兜兜装,方便得很,还牢固,怎么跑都不会掉。 小只装好炸麻叶和炸小麻花,抡圆了腿就往外跑。 陆衍正好从外面回来,马上要过年了,部队事情多,很多士兵不能回家过年,部队会搞春节晚会,带大家一起热闹,包饺子、玩游戏,他们这些当上级的,还要一齐参与,动员。差点撞上小只,“这是上哪去?马上就要吃饭了。” 陆安和陆珊都跑得没影了,陆康倒是回头说了一句,“出、出去玩。” 陆衍奇了,呵了一声。 江乔洗干净手,甩了甩水珠子,“你甭搭理他们,他们是得了好吃的,准备出去跟小伙伴们显摆。” “啥好吃的?”陆衍问。 江乔怒了努嘴,示意他看重新满上的两个白瓷碗,“炸麻叶和炸小麻花。” 陆衍也好些年没吃过这玩意了,拿起一个扔进嘴里,嚼了嚼,满嘴焦香,“好吃。”又道,“好吃归好吃,我看他们是皮痒了,还出去显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怕把其他小孩馋着了,天天上咱家赖着,让你给他们做好吃的。” 不知道跟谁学的? 江乔不说话,就拿眼去看陆衍。 陆衍刚想说一句,你看我干啥? 猛然想起,他带着江乔做的酸辣鸭爪、卤鸡爪、鱿鱼丝、黄蚬子干去部队的事,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当我没说。” 江乔:“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啊,都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我还说好竹出歹笋呢。”陆衍道,“他们是好的不学学坏的,还学得飞快。”赶紧转移话题,“晚上吃啥?” “打边炉。”江乔道。 打边炉,就是打火锅,天气越来越冷,正好吃一顿火锅暖胃。 陆衍又摸了一块炸小麻花,“去买书的人回来了,外国名著和故事书加起来一共买了十本,你要的食谱,没买着。” 江乔早就料到了,吃饭的家伙,哪那么好买。 家里的书越来越多了,吃完饭,小只做完作业,一家五口就爱窝着一起看书,书多了,不好找,找一本书,把其他的书都翻乱了,江乔就说,“等过完年,你找人打个书架,就放在客厅里,把书摆一摆,一目了然,想看啥直接拿就成。” 夫妻两又闲话了一会,江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换了身衣服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叮嘱陆衍,“厨房里有我买的下火锅的材料,还有调好的锅底,你帮着洗了,锅底热了,我去喊他们回家吃饭。” 陆衍应了,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江乔走了十来分钟,到了军属院的社树底下,小只一般都在那玩。 果不其然,刚到就看到他们的身影,正被一圈小孩崽子,众星捧月地围着呢。 同样被围着的还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甜甜。 她正高谈阔论,说得唾沫乱飞,说到激动时,还涨红了脸。:,m..,. 38 捡来的 这么早就开始捡垃圾了? 江乔奇了。 三小只被围着,她一点都不惊讶,毕竟小兜兜里都装着好吃的炸麻叶和炸小麻花呢。 但李甜甜被围着,就很奇怪了。 江乔又细看了两眼,似乎不是李甜甜被围着,而是硬拉着别人说话,所以看起来像被围着。 李甜甜一向不怎么出门,说是怕海浪岛的太阳太晒,刺伤了她娇嫩的皮肤,会让她晒黑。 也不怎么跟人交际,连林芳都说,这周团长的爱人,是有几分傲气在身上,不屑的搭理她们。 这样一人,怎么会突然跑到社树底下跟大伙闲磕牙,这不像她的作风。 江乔抬头望了望天,估计是大冬天的,太阳藏在云朵里,她出来透透风吧。 她上前喊三小只,“老大,老二,老三,回家吃饭了。” 陆安显摆得正起劲呢,一看他妈喊了,赶紧连同陆康和陆珊,把他们三兜里的炸麻叶和炸小麻花分给小伙伴们。 林小虎拿着一块炸小麻花,小口小口地咬着,不好意思地道,“陆安,你们把东西都分给我们了,那你们吃啥呀。” 陆安摆摆手,“放心吧,这玩意我家还有好多。” 江乔走过来,正好听见这一句,乐了,拍一下陆安的头,“让你显摆。”又跟林小虎说,“年初六来我家,江阿姨给你炸糖糕吃。” “谢谢姨姨。”林小虎眼睛发亮。 走得近了,正好听到李甜甜那尖利得刺耳的声音,“我们家佳言和佳美,这次一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考了双百分,你们瞧好了,是双百分啊!” 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其实还挺好听的,如出谷黄鹂一般,可她激动起来,就破音了,委实说不上好听,大家只觉得耳蜗一阵轰鸣。 这还没完,她接着道,“你们是不是以为双百分很容易考,我跟你们讲,我们家佳言和佳美,他两都没怎么复习,就考了这个分数,是不是天才,是不是神童!” 江乔:…… 无语的人不在少数,一个看着面生,挺年轻的军嫂撇撇嘴,道,“这就一年级的题,多简单啊,考双百分的多得是,要考个双百分,就被当作神童,那神童都能批发了。” 这军嫂还真没说错,一年级的试题简单,就说陆安他们班,考了双百分的小孩有好几个,单科一百分的就更多了,九十分以上的一抓一大把,多得是因为粗心而扣了一两分的。 那按李甜甜的话说,这些小孩就都是神童,是天才啦? 李甜甜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反正我们家佳言跟佳美,就是跟其他小孩不一样,他两以后有大出息的。” 一个穿着蓝色棉布的胖军嫂拉着周佳言和周佳美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不就两普通小孩嘛,顶多长得清秀了些。 李甜甜现在看着一众军嫂的眼神,就像在看大傻子。 她可是穿书的,提前知道以后的剧情。 周佳言和周佳美不止这次考了语文数学双百分,以后的考试,他们也是门门都考了一百分。 后来,周佳言更是成了有名的科学家,出行有一众保镖保护的那种,国之瑰宝。 周佳美成了电视上的大明星,被她代言过的品牌不计其数,广告费拿到手软。 这样出息的两个人,还不趁着他们还是小孩的时候,赶快巴结一下? 以后想巴结,就巴结不上了。 真是蠢蛋。 李甜甜:“现在恢复高考了,他两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当大学生。” 一干人等:…… 知道什么叫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大学是你想考就能考的? 大人们虽然无语,但不会对小孩子恶语相向,有意见也只会冲着李甜甜,但也比较包容,只觉得她是因为孩子考好了,一时激动,魔怔了。 但小孩子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最喜欢起哄,围成一圈,将周佳言和周佳美围了起来,边跳边唱,“噢噢噢,神童,噢噢噢,天才……” 李甜甜高高昂着头,觉得这群小孩都比大人有眼光,朝他们投去赞赏的目光。 而周佳言和周佳美被围着起哄,脸都快红得滴血了。 周佳言涨红了脸,讷讷道,“我,我不是神童……” 周佳美是女孩子,脸皮更薄,泪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一个劲地往她哥身后缩。 李甜甜没看出兄妹两的不适,小孩子嘛,闹着玩而已。 她闭上眼睛,回忆书里是怎么描述兄妹两个孝顺江乔的。 周佳言给江乔买了好几十栋楼,让她收租收到手发软。 周佳美给江乔买了各色衣服珠宝首饰,样样奢华得不行,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穿戴的货色。 想到以后,做包租婆,奢侈品穿过就丢的人,就是她了。 李甜甜笃定道:“他两以后有了出息,肯定会孝顺我的。” 江乔听到这一句,心想,亲生的都未必孝顺了,更何况是非亲生的,李甜甜搁这做梦呢? 看不上李甜甜的军嫂不在少数,但想巴结她的人也不少,毕竟周安国的军衔在这摆着呢。 一个马脸小眼睛高鼻子的军嫂便道,“佳言和佳美能考这么高分,都是因为李嫂子你教育得好。” “就是,我家孩子就没有他两出息,这次期末考,才堪堪及格,双百分,这是一般人能考的嘛。”另一个圆脸大眼睛腮边有颗痣的军嫂接道。 这两位军嫂的丈夫都是三团的,周安国是三团的团长,两人看在周安国还有自家丈夫的面子上,当然要巴着李甜甜说好话。 李甜甜却以为她们真是这么想的,被捧的十分开心。 再一扫周围其他军嫂脸上郁郁的脸色,以为她们是在嫉妒她有这样一双出息的继子继女,就更开心了。 她之前真是想岔了,为啥要怕晒黑,不想交际,而闭门不出。 她就应该多多出门。 出门干啥? 显摆啊。 以前在军属院,她样样都比不过其他军嫂,除了一张脸出类拔萃,做饭不行,料理院子也不会,只有被人说小话,埋汰的份。 但现在不一样了,周佳言和周佳美只会越来越出息。 有这样一双出息的继子继女……瞧着吧,以后这些军嫂想听她炫耀都没得听了。 以后啊,大家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江乔带着三小只回家,陆衍已经把锅子点起来了。 酸菜和大骨头熬的奶白色锅底,正咕嘟咕嘟冒泡。 陆珊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是酸菜锅,汆鱼片最香了。” 陆衍把菜端上桌,盘子里是粉白相间的巴沙鱼片,“知道你爱吃鱼,打火锅必少不了。” 冬天风大,北风呼呼的,三小只在外边玩一会,皮肤都干了。 江乔拿出儿童面霜,用小指甲挖了一勺,在掌心化开,给三小只细细擦过,才放他们去吃饭。 陆珊臭美,擦了脸还让江乔往她手上擦一点,闻了闻,“好香啊。” 陆安和陆康只觉得麻烦,相比擦面霜,那肯定是打边炉的诱惑力更大。 鱼片在酸菜锅里涮过,吸饱了汤汁,味道又酸又鲜,就连不爱吃鱼的陆安都吃了小半斤。 吃饱喝足,三小只就开始犯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都快闭上了。 见状,江乔就把他们三赶到房间里睡,每人的被子里还塞了一个热水袋。 海浪岛虽然四季如夏,但冬天有段时间还是特别冷的,那种冷跟北方的冷还不一样,北方的冷是干冷,海浪岛的冷是湿冷,冷到骨子里了。 三小只都是又怕冷又怕热的体质,这几天持续降温,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冷的跟个冰窖似的,怎么也睡不着,早上起来就犯困。 江乔弄清楚前因后果,就给他们三一人弄了个热水袋。 这会大部分人家用来取暖的还是医院用完不要的吊瓶,捡回去灌了热水,拧紧以后塞到被窝里取暖。 江乔嫌不干净,就托人从广城买了三个热水袋,烧了水往里头一灌,再往被子里一塞,暖上半个晚上不是问题,等热水袋凉了,被子也因为自身的体温暖了。 陆珊用小脚丫子踢了踢被窝里的热水袋,被烫了一下,赶紧把脚丫子缩回来。 江乔拍一下她的被子,“小心变成猪蹄。” 陆珊吐了吐舌头,“才不会呢。” 热水袋外边还包了一层布,怎么也烫不着她。 热水袋把被窝烘得暖洋洋的,不一会,陆珊就困意上头,睡了过去。 江乔又去了隔壁房间,陆安和陆康精神多了,见江乔来了,赶紧屏住声息,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江乔哪会不知道他们两的小伎俩,把灯关了,“玩一会就睡了啊。” 过一会,被窝里传来低低的应声。 江乔才关门走了。 * 二月六号,除夕。 一大早,江乔是给鞭炮声炸醒的,睁开眼,往身侧一看,陆衍早就醒了,正单手支着头,看着她笑。 江乔打了个哈欠,“前几天都没怎么听到鞭炮声响,今儿个就跟捅了鞭炮窝似的,一下放这么多鞭炮,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陆衍笑了,“鞭炮不便宜,小的那种,岛上供销社也要卖一毛钱一个,大的更是五毛钱起步,小孩买了不舍得放,就等着今天呢。” 话音刚落,就见到三小只穿着新衣服,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陆珊起的最早,换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间把两个‘懒’哥哥给挖起来,然后一起来拜年。 小丫头双手作辑,脆生生地道,“爸,妈,新年快乐。” 陆安和陆康跟在她后头喊,“新年快乐。” 陆安伸出手,直接多了,挤眉弄眼地道,“红包拿来。” 陆衍笑出声,从枕头底下拿出三个厚厚的红包,“给。” 陆安拆开一看,是五毛钱,再一看陆康和陆珊的,扁扁嘴,“为啥我才五毛,他两有一块!” 陆衍:“今年谁背红灯笼回来?” 陆安不敢吭声了。 陆康和陆珊却是笑出声,陆衍拿眼去扫他们,“你两也是,以后谁再背红灯笼回来,红包砍半。” 陆康和陆珊赶紧正了脸色,应了声是。 陆安转了转眼珠,朝江乔伸出手,手心朝上,“妈,你的红包呢?” 江乔倚在枕头上,逗他,“你爸都给了,我还要给?” 陆安一本正经:“那不一样,他给了是他的,你给了是你的。” 江乔捏了捏这小子的脸蛋,“你这算盘打的,不去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从抽屉里拿了三个红包出来,一人给了一个。 陆安打开一看,一块钱,再看陆康和陆珊的,也是一块钱,嚷嚷道,“还是妈疼我。” 陆衍抬起手,“仔细你的皮,要不是过年,我非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陆安做了个鬼脸,“除夕你还要打我。”朝陆衍道,“你就是后爸。”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江乔抬高声音问,“上哪去?” “买鞭炮去。”陆安拉着陆康和陆珊往外跑,头也不回地道。 供销社离军属大院不远,按理说,三小只去一个钟就回来了。 可直到饭点,这三才姗姗来迟,像风一样卷进门,陆衍一吸鼻子就闻到了那股浓重的炮仗味,估计是玩完才回来的。 饭菜已经上桌了,按海浪岛的风俗,过年要吃鸡,一大盘黄皮白肉的白斩鸡,配上香菜、酱油、醋、小金桔等调料配的蘸料,真是香得人直犯迷糊。 一只鸡只有两只鸡腿,陆安转了转眼珠,给陆衍出难题,“爸,鸡腿该咋分啊?” 陆衍瞪他一眼,用筷子夹起鸡腿,往他跟江乔碗里各放了一个,“能咋分,我一个,你妈一个。” 陆安傻眼了,磕巴道,“别家吃鸡,鸡腿都是分给小孩的,咱家怎么是大人吃呢。” 陆衍慢条斯理地啃着鸡腿,“陆小安同志,你今年多少岁了?” 陆安掰着手指头数,“过完年八岁。” “我今年三十二,算咱两都能活到八十,我剩四十八年能吃到鸡腿,你呢,你还有七十二年能吃到鸡腿呢,你比我多二十四年吃鸡腿的时间。”陆衍斜他一眼,“所以这鸡腿是不是该我吃,知道啥叫尊老爱幼吗?” 而且,老?这话说的亏不亏心。 陆安被他爸的无耻给震惊了,“能这样算?”看他爸吃鸡腿吃得香甜,垮着一张脸道,“爸,你果然是后爸,我是你捡来的吧。” “知道就好。”陆衍把鸡腿蘸了蘸酱料,接着吃,“你们三都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 闻言,陆安震惊了:“爸,你这么早就开始捡垃圾了?!” 陆衍:…… 江乔一口鸡腿肉差点卡在喉咙里,“咳咳咳。”灌了几大口汤才咽下去,跟陆衍说,“让你忽悠他。” 陆衍转移话题,“你们三这么晚回来,玩去了吧?” 陆安抬抬手,“这么重的鞭炮味,你没闻到?” 陆衍又想揍他了,这小子就是皮痒。 陆珊:“我们钱不够,凑一起买的鞭炮,就放了一会,就没了,不然还能更晚一点回来。” 陆康道:“周佳言和周佳美,他们妈给买了六十响的大鞭炮,还买了好多好多的小鞭炮,说是奖励他们两考得好,这么多鞭炮,估计能放一天。” 鞭炮可不便宜,陆衍挑挑眉,“这得花不少钱吧。” “花了二十块钱。”倒不是算出来的,是去供销社买鞭炮的时候,正好撞见李甜甜跟老板说,家里孩子考得好,买二十块钱的鞭炮,奖励他们,让他们放个尽兴。 “二十块钱?”江乔也惊了,“这得放到明年吧。” “放、放不到明年,穷有穷的玩法,富有富的玩法,像我们,拢共加起来就买了不到二十个小鞭炮,点一个扔到土坑里,再埋起来,等它炸开,这样慢慢玩,能玩一上午。周佳言跟周佳美得的鞭炮多,点一个扔一个。”陆康抿了抿嘴,还有些心疼。 “周安国真惯孩子。”陆衍道。 陆珊摇摇头,“不是周叔叔给他两买的鞭炮,是李阿姨买的。” “李甜甜?”陆衍惊讶道。 “对,可大手笔了,我们刚到供销社,买完鞭炮,刚好撞见李阿姨带着周佳言和周佳美进来,扫了一眼我们买的那点鞭炮,然后大手一挥,跟老板说,她要买二十块钱的鞭炮。”陆安扯了扯嘴角。 当他不知道啊,这位李阿姨,就是故意的。 “周安国同意?”江乔问。 在她印象里,周安国还是比较抠的一人。 “周叔叔在外边等着她们,她们买完鞭炮出去,周叔叔一看买了这么多,可心疼了,直接嚷嚷,问她们怎么买了这么多。”想到周安国那副肉疼得像牙疼的表情,陆珊就忍不住乐出声。 周安国心疼是正常的,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要是花了二十块钱,买的是些耐用的东西,那倒算了,可这二十块钱,买的是只能听个响的鞭炮。 陆衍不赞同地摇摇头,“太铺张了。” 也就是花的是周安国的钱,李甜甜不心疼,真是应了那句话,不赚钱的不知道心疼钱。 二十块钱,都够买多少斤肉了。 周安国每月的工资是有定数的,这二十块钱花出去,足够他肉疼一段时间了。 江乔:“老话说得好,男人是耙耙,女人用匣匣,不怕耙耙齿少,就怕匣匣没底。” “耙耙齿不多,匣匣无底洞。”陆衍立即接嘴道。 江乔看向三小只,趁机教育道,“所以你们以后挣了钱,不能乱花,晓得没?” 三小只点点头,陆安道,“我既要做齿多的耙耙,也要做有底的匣匣。” 晚上的年夜饭比中午的丰盛多了,五菜一汤,松鼠桂鱼,玉米炒松子,虾仁滑蛋,青椒牛肉丝,茄汁鱼丸,外加一大盆清口解腻的紫菜蛋花汤,凑一个六六大顺。 每道菜都很香,被陆衍和三小只吃了个光盘。 轮到松鼠桂鱼的时候,陆衍正要一筷子将鱼尾夹走。 给江乔拦住了,“留一些,就放桌上,取个年年有鱼的好意头。” 陆衍乐了,应了她,“成,祝咱家,年年有余。” 吃饱喝足才不到八点钟,这年头又没有春晚,一家五口只能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解乏。 可光听着也无聊,就砰一声,就没了,来来去去就是这个声,多单调。 陆衍起身,“要不要放鞭炮,我去买。” 三小只还是挺想的,但是怕浪费钱,摇摇头,“不用了,早上刚玩过。” 陆衍乐了,“放心,我这个耙耙齿多,买个鞭炮的钱还是有的。” 说着,买了一串六十响的大鞭炮回来。 六十响的大鞭炮,才花了三块钱,难以想象,二十块钱买的鞭炮,得有多少。 陆衍把鞭炮挂在墙头上,让江乔带着三小只躲远一些,拿着点鞭炮的香,“我点了啊。” 江乔捂住陆安的耳朵,让陆安捂住陆康的耳朵,陆康再捂住陆珊的耳朵,“点吧。” “噼里啪啦——” 随着鞭炮声一响,新的一年也到了。 还要守岁呢,三小只却已经开始阖上眼皮了,陆安揉了揉眼睛,“爸,我困了。” 陆衍想了想,索性拿出故事书,“我给你们念一段故事。” 三小只顿时起劲了,围在陆衍身边听故事。 江乔在一旁剥橘子,剥好的橘子先分一半凑到陆衍嘴巴喂他,剩下的再分给三小只。 橘子汁甜甜凉凉,还有些冻牙。 江乔索性把橘子放到火炉边上烤一下,热过的橘子别有一番风味。 剩下的橘子皮也不用扔,一半留着晒陈皮,给陆康泡水,正好这阵子他有些咳嗽,另一半直接扔进火炉里,火焰炙烤橘皮,还起到香屋子的作用。 念完一本故事书,陆衍便不再念了。 三小只很失望,正听在兴头上呢,闹着还要听。 陆衍把故事书合上,“再听下去,你们今晚该睡不着了。” 倒不是他不想给三个孩子讲故事,是这三一听故事,就喜欢琢磨故事情节,晚上就兴奋得睡不着。 说是守夜,那也是大人守,对小孩没那么严格,江乔让他们两点这样就上床睡了。 等把三小只安顿好,陆衍跟江乔也回了自个的房间。 在被窝里守夜,总比在客厅里挨冻好。 两人缩在被窝里,玩踢热水袋的游戏,江乔踢过去,陆衍踢过来,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陆衍突然抓住江乔的手。 江乔一愣,对上他的眼睛,那眼里的柔光几乎要将她腻死,“……怎么了这是?” 陆衍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没,就觉得今年的除夕过得特别开心。” 江乔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每一年都这么开心。”:,,. 39 评理 你当我怕你啊! 年初六,三小只想吃土豆丝了,撅着个屁股在地里挖土豆。 土豆还没长成,个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装不满半个篮子。 陆衍起床,看到他们三在那挖土豆,怕冷到了,把他们喊进屋。 江乔看着这几个土豆犯难,都不够做土豆丝的,索性给三小只做了一道土豆饼。 土豆去皮洗净蒸熟,加点盐压成土豆泥,洒上火腿丁、萝卜丁,还有一把葱花,一点胡椒粉,揉成面团,揪一小块面团压成饼,上锅煎至两面金黄。 做好的土豆饼外酥里糯,一口下去先是酥脆的饼皮,再是土豆的糯香。 陆衍吃了都说好,“下回做点,我带去部队吃。” 江乔摇摇头,“土豆饼冷了就不好吃了,要带去部队,可以做绿豆饼,红豆饼,凤梨酥……” 听得陆衍和三小只都馋了。 吃完早餐没一会,林芳和林团长带着林小虎上门拜年了。 “林叔叔、林阿姨,新年快乐,恭喜发财!”陆安拉着陆康、陆珊,甜甜地道。 当着林团长和林芳的面,他当然不敢再说什么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了,但眼睛还是一个劲地往林芳口袋瞟。 林芳被他逗得不行,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红包一个小孩给了一个,“新年快乐,祝你们学业进步。” 拿到红包,陆安正想找林小虎去楼上玩,就被江乔叫进了房间,问他,“林阿姨给了你们多少钱的红包。” 陆安不假思索地道,“一人给了一毛钱。” 江乔点头,挥挥手,让他玩去了。 林芳是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才知道江乔给了林小虎三毛钱的红包,“这,这也太多了。” 江乔摆摆手,“这哪多了,我们家三个小孩,你家一个,我要只给一毛钱的红包,小虎岂不是亏大了。” 林芳还是觉得给多了,想还回去,被江乔制止,“这是给小虎的,不是给你的。” 林芳心里舒坦,跟江乔这样的人交往,她不会让你吃亏,占你的便宜。 中午陆衍让林团长和林芳留下来吃饭,准备打火锅,两家人在一起,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口味,索性打火锅,天气冷吃火锅暖身子,而且想吃什么菜下什么菜。 林芳进了厨房给江乔打下手,搓了各色鱼丸、虾丸和蟹丸,有圆形的、饺子形的、方形的,做丸子的时候还往里头加了一点马蹄丁,吃起来脆脆的,很解腻。 糟粕醋的锅底下入各色丸子,丸子吸饱了汤汁,在汤里起起伏伏,不断勾动大家肚里的馋虫。 林芳抬头看了一眼,四个小孩还在院子里玩呢,“要不要喊他们进来?” “不用,他们闻着味自个会回来的。”江乔笑道。 果不其然,糟粕醋煮丸子的香味顺着客厅飘到院子里,都不用叫,四个小孩就飞奔回屋里,围着火锅,都不愿意走了。 江乔给四个小孩一人舀了一碗丸子汤,四小只吹了吹,喝了口汤,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丸子。 林芳:“光吃丸子,也不嫌腻得慌。” 林小虎现在跟大伙熟了,也敢说话了,“丸子比菜好吃多了。” 陆安咬一口蟹丸,先是蟹肉的鲜甜,又吃到脆脆的,像蟹籽一样的东西,吃着碗里的,目光还在锅里转悠。 江乔说他,“你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边,陆衍跟林团长已经喝上了。 他们当兵的,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喝上几口酒,其他时候喝了,怕耽误事。 喝的是林团长在黔地的战友托人送过来的白酒,虽比不上茅台,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都不爱吃丸子,就往锅里下肉,羊肉、牛肉片得薄薄的,往锅里涮上个两三分钟就熟得透透了,再蘸上特制的麻酱,真是给万金都不换。 四个小孩看大人有酒喝,也闹着要喝饮料。 陆衍被缠磨得没办法了,掏钱让陆安跑腿,去供销社买了橘子汽水回来。 橘子汽水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玻璃瓶上还沾着水珠子。 江乔不敢让他们喝多,一人倒了一个杯底。 陆康一口就喝光了,撅起小嘴表示不满意,“妈,你、你这是喂鸡呢。” “成成成。”江乔又一人给倒上小半杯,“再给你们倒点,不然说我是后妈。” “后妈?”林芳一愣。 江乔把陆安说的这么早就开始捡垃圾的话转述给林芳听,逗得她哈哈大笑,笑完眉间透着一股郁气,“有时候亲妈还不如后妈呢。” 恰在这时,林团长把一碟蘸料推到林芳跟前,“你喜欢吃辣,尝尝小江做的辣酱,说是用线辣椒做的,我尝了一下,特别过瘾。” “辣椒,辣椒,你想辣死我啊?”林芳直接怼了回去,然后抹一把眼角,直直冲进厨房,把门锁了起来。 林团长都懵了,“不是,你们评评理,我哪里惹她了?” 陆衍给江乔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劝劝林芳,自个坐到林团长跟前,给他倒了杯酒。 四个小孩也被林芳闹得这一出吓得不敢吃饭了,林小虎更是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江乔给他们碗里夹了点丸子还有金针菇和生菜,“没事,你们接着吃,我去看看她。” 她敲了敲厨房的门,里头传来林芳哽咽的声音,“小江,不好意思……” 大过年的,来人家家里做客,夫妻两个居然吵了起来,怎么也说不过去。 “没事。”江乔道,“你先出来。” 林芳哭红了眼,不好意思出去,江乔索性给她拧了热毛巾,“你不出来,那我进去。” 隔了好一会,门才打开一条缝。 江乔闪身进屋,把门关上。 林芳靠在灶台边,眼角通红,一看就是大哭过一场。 江乔顿了顿,逗趣道,“你这会才放我进来,毛巾都凉了,我得煮两个鸡蛋给你敷敷眼睛,不然明儿个就肿得跟核桃一样了。” 林芳:“小江,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让你们败了兴致。” 江乔舀了一瓢水倒入锅里,再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鸡蛋放进去,“没事,咱两谁跟谁啊。不过你得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哭。” 林芳抿抿嘴,咬牙切齿地道,“过完年,老林他妈就要过来了。” “林团长他妈?”江乔惊讶道。 “对。”林芳道,“老林他们家一共生了四个儿子,老林排第四,他爸二十年前就走了,老林他妈一直跟着大伯一家生活,我们家跟三伯四伯家,都是逢年过节寄钱寄东西聊表心意,但今年老林他妈不知道听了谁的主意,觉得我们家的日子好,想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我不同意,在家都闹过几回了。” 林芳不好意思地道,“小江,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孝,可我就是不想跟他妈住一块。” 江乔摇摇头,“嘴皮子都有磕到牙的时候。”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林团长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部队,他妈要是过来,天天在家跟老太太相处的,不还是你跟小虎。” 江乔能理解她,林芳说的就更多了,絮絮叨叨地道,“你不知道,我跟她这是月子里结下的仇。” 想当初,林芳生下林小虎的第一天,林团长他妈来照顾月子,不说炖鸡炖鸭了,就做了一个炒豆角和一碗米饭,炒豆角里面,辣椒比都豆角都多,还要挑着吃。 简直是想辣死林芳的节奏,所以林芳刚才看到那碗辣酱,联想到之前的事,才倏地炸了。 江乔愣了,“她为啥要这样干,你不是给她生了大孙子?” 林芳翻了个白眼,“老婆子儿子多,孙子也多,才不稀罕小虎这个,她是觉得老林跟我结婚以后,把钱都给了我,我把着老林的钱,不让他孝敬他妈,所以特意在我刚生产的时候,给我一个下马威。” “那后来呢?”江乔问。 “后来?后来老婆子精得很,老林回家的时候,她就做好饭好菜,老林不在家,她就把剩饭剩菜端出来给我吃,因为营养不良,我生了小虎快两个星期了都没奶……” 想到之前的种种,林芳生吞活剥了林团长他妈的心都有了。 江乔:“那你就没闹吗?” “闹了。”林芳咬牙切齿地道,“我说他妈给我吃剩饭剩菜,老林不信,非说我对他妈有意见,有意见,呵呵,我对他们全家都有意见,一窝豺狼虎豹,都是内里藏奸的!” 厨房的门就薄薄一道,稍微大点声,外面就听见了。 林团长嚷嚷道,“你骂我可以,别骂我家里人啊,不然我跟你翻脸。” “翻脸就翻脸。”林芳把用来敷眼睛的鸡蛋一扔,鸡蛋落在地上,嗑破了壳,露出里面的蛋白,“林茂,你当我怕你啊!” 林芳的声音大了,林团长的声音顿时小了,嘀咕道,“我,我就说说而已。”又跟陆衍说,“你说她是不是不讲理。” 陆衍呵呵两声,没接话,夫妻两的事,劝架可以,少掺和。 夫妻两个吵开了,林小虎反倒松了口气,该吃吃,该喝喝,吃完一大碗丸子还不足兴,自个下了鱼片吃。 陆安问,“你爸你妈吵架了,你就不怕?” 林小虎吃下鱼片,“怕啥,我还怕他两不吵呢,你是不知道,他们隔三岔五就要吵上一架,吵的时候互相恼对方,吵完就好了。” 林小虎都不怕了,三小只更没觉得有什么了。 自顾自地涮火锅,偶尔还点评一下,哪样菜好吃。 厨房里,林芳接着说,“所以我跟那老婆子天天吵架,老林就找上头申请,带我们母子两来随军了。” 江乔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不该这样做。” 林芳惊讶,“你也觉得我不该跟他妈吵?” “你是该吵。”江乔道,“但是吵错人了。” 林芳听完江乔的话,更懵了。 江乔继续分说,“你想啊,从你的角度,老太太月子里给你使绊子,特意在你刚生产完的时候做特别辣特别辣的菜,还特意拿剩饭剩菜给你吃,就是想整你。” 她顿了顿,接着道,“但从林团长的角度看呢,他妈不辞辛苦,月子里照顾自己的媳妇,给自己的媳妇换垫布,做饭做菜,还要哄着媳妇吃,简直是绝世好娘。” “为啥会这样,因为林团长他下班回来,只能看到热饭热菜,还有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他根本就看不到你口里说的什么特别辣的饭菜,剩饭剩菜,你两看到的东西不同,自然想的不一样,他当然站在他妈那边。” 林芳难得不吭声了,细细思索起来。 江乔:“话说回来,我为啥说你吵错人了,因为你该吵的人,压根不是林团长他妈,而是林团长。” 林芳惊讶地张了张嘴,“我跟他吵干啥,给我做辣的,吃剩饭剩菜的是他妈,不是他。” “板子不打到自个身上不知道疼。”江乔看了看客厅的方向,特地抬高了声音,“你就问他,他是不是早都不想跟你过了,所以特意嘱咐的他妈给你做辣的饭菜,想离婚直接说,别搞那些个歪门邪道。” 林团长看向陆衍:“你媳妇这是劝架呢,还是拱火呢?” 江乔继续大声道,“他要是跟你说,不是他让的,你就问他,他是不是不想跟你过了,不然怎么会特意让他妈给你做辣的饭菜,他妈一个生过孩子,还是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怎么会往刚生产完的产妇的菜里放辣椒?” 林团长不吭声了,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什么。 陆衍看着可乐,拍了拍林团长的肩膀,“劝架呢,劝架呢。” 还没完,江乔继续抬高了声音,“林团长,你要是想离婚,你就直说,别拿你妈当枪使,你出去问问,普天之下生过孩子的女人,谁不知道月子里喂奶不能吃辣的,谁不知道坐月子的时候营养很重要,不是你指使的,你妈能想出这种损招?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心咋就这么狠呢?” 说完,江乔给林芳使了个眼色。 林芳顿时会意,大声道,“我说咱家小虎咋长不高呢,感情是月子里没喝足奶,落下的‘病根’。” 林团长扫了林小虎一眼,看到他那比同龄人矮了小半个头的身高,头一次说不出话。 他一步三挪地挪到厨房前,服软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先出来好不好。”顿了顿,“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林芳拍了拍江乔的手,“谢谢你,小江,要不是你,他还不知道错哪了呢。” 江乔摇摇头,回拍林芳的手,“小事,吵过这次,林团长也算醒悟了些,他妈来了,他也不会再无脑地站他妈那边了。” 林芳出来了,林团长还想再说两句,看到她那微红的眼角,顿时气短,自罚三杯酒赔罪。 说开了,也就好了。 林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大过年的,闹这事,最后还是给陆安、陆康和陆珊,各封了一个大红包赔罪。 送走了林团长他们,三小只在灯光底下美滋滋地拆红包。 陆安拆开红包,哇了一声,“林阿姨给了我五毛钱!”算上之前给的一毛钱,一共是六毛钱。 他探头去看陆康和陆珊的红包,他们俩的红包里也是五毛钱。 林芳这回是大出血啊。 白拿人家这么多红包,江乔有些不好意思,问陆衍,“要不过两天,我寻个由头,给小虎再封回去。” “不用。”陆衍道,“你帮她出了这么大一口气,她谢你还来不及呢。” 过完年,马上就要开学了。 陆衍问陆安,“寒假作业写完没?” 陆安瞥他一眼,“爸,好好说话,把手从皮带上放下来。” 陆衍哼一声,“那到底是写完了还是没写完。” “当然写完啦。”陆安撅起小嘴,“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偷懒好不好。” 江乔检查陆安的作业,果然都完成了,还写得挺工整,偶有一些错题,他也帮他批改,让他回去改正了。 陆安笑嘻嘻地凑到江乔旁边,“妈,我提前完成任务,有没有什么奖励。” “有啊。”江乔把一年级下学期的课本拿出来,“奖励你提前学习一年级下学期的知识。” 陆安傻眼了:“不是,这还没开学呢。” “等开学就晚了。”江乔扫他一眼,“知道啥叫弯道超车吗?” 陆安摇摇头,“不知道。” 江乔给他举例子,“就好像比赛骑自行车,骑直道的时候,大家的速度其实是差不多的,只有每次过弯道的时候,比别人转弯得再漂亮一点,才能把对手远远甩到后面,获得最终的胜利。” 陆安似懂非懂。 “你妈的意思是,如果你提前学习一年级下学期的知识,等开学的时候,老师讲一年级下学期的知识,你就能掌握得更牢固。”陆衍帮着解释道。 陆安歪了歪头,“可是如果我提前学了,老师不是白教了。” “怎么会白教呢,你提前学了,你就比别的同学多一个学期的学习时间。”陆衍道,“等到下学期开学,如果你把一年级下学期的知识掌握的好,我跟你妈再教你二年级上学期的知识,以此类推,你永远比其他同学学快一步。” 低年级的学习简单,陆安也聪明,能够举一反三,江乔都考虑跳着教了。 陆安挠挠头:“可是我为啥要比其他同学学快一步,跟他们一样进度不好吗?” 江乔忽悠他,“这样你就可以做小老师了。” “当小老师!”陆安眼睛一亮,当即道,“我学。” 陆衍说:“还记得上次看报纸看到的那个女状元吗,人家上山下乡的时候,还不忘拿着本书学习,跟她比,你又不用干农活,只是多算几道题。” “还能吃我做的好吃的。”江乔补充道。 陆安想了想,还是很划算的,转了转眼珠,“不能光我一个人学,老二和老三也要学。” “那是肯定的。”江乔道,“九月份开学,老二就上一年级了,明年老三也上学了,他两学是迟早的事。” 陆康/陆珊:“你真是我亲哥!” 陆安嘿嘿一笑,“这就叫,共患难嘛。” 陆珊斜他一眼,“你这叫有福不同享,有难同当。” 陆安:“那海鲜炒面你两吃没吃?” 陆康转了转眼珠:“没——吃了!” “这哪能说是难呢。”陆衍不同意,“抓你学习还是害你了?” 陆安扁扁嘴,“那学习总是辛苦的嘛。” “现在不吃苦,以后吃的苦更多。”江乔问他们,“知道你妈我为啥二十出头的时候就能当上大厨不,跟我同期一起进纺织厂食堂干活的人,到现在都还是帮工。” 三小只齐齐摇了摇头。 江乔:“那是因为我比其他人努力,他们下工了,相约着去看电影,去逛街,他们看电影的时候,我在厨房练刀工,他们逛街的时候,我在追着大师傅问这道菜该怎么改进。” 陆安悟了,“也就是刚才妈你说的,过弯道的时候,你比别人转弯的漂亮。” “对,也可以理解为,我比别人做出了更正确的选择。”江乔道。 三小只听进耳朵里,各有所思。 江乔也不催着他们一定要理解这番道理,种子已经播下了,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开学了,江乔开始忙碌起来。 陆衍最近会议不断,说是跟越方那边频频产生摩擦。 江乔闲来无事,就约着刘大嫂和林芳一起去后山挖野菜。 春天到了,后山上长了很多野菜出来。 有荠菜、香椿、马齿苋、灰灰菜、春韭…… 荠菜可以包饺子,香椿可以跟鸡蛋一起做成香椿鸡蛋酱,把馒头对半切开,往里面塞一点香椿鸡蛋酱,一口下去,满嘴酱香,馒头都能吃出肉的感觉。 马齿苋和灰灰菜也不用怎么做,焯水过后加麻油和白芝麻、杏仁拌在一块,自带一股子清香。 春韭既可以包水饺,又可以炒豆芽或者豆腐干,格外芳香可口。 整个春天,陆家餐桌上变着花样吃野菜。 天气一天天变暖,林芳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因为林团长他妈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前赶慢赶,还是要来岛上随军了。 刘大嫂宽慰她,“这是迟早的事,放宽心。”又道,“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总不能一直住在你们家,其他几个儿子,她心里头肯定也是念着的,我估计啊,住不上一段时间,都不用你催,老太太自个就想走了。” 林芳扯了扯嘴角,“但愿如此吧。” 六月二十一日,端午节前一天,老太太上岛了。 她上岛那天,江乔在食堂上工,倒是没见着人。:,m..,. 40 自行车 怪道人家说后妈难当 七月十一号,上午。 江乔正在厨房里忙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叮铃声,“谁啊?” “送信的。” 江乔翻了个白眼,走出屋,“当我听不出你的声音啊?” 阳光下,陆衍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骑在自行车上,单腿支着地,笑得灿烂。 江乔眼睛一亮,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惊讶道,“你买了自行车?” 陆衍跳下自行车,“不是买了自行车,是给你买了自行车。”他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女式的。” 一眨眼,院子里突然多出三个小脑袋。 陆安哇了一声,“自行车!” 陆衍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喊啥,又不是没见过自行车。” “是没见过这样的自行车。”陆康说道。 陆衍问,“之前不是也有一辆吗。” 说的是之前他给江乔的三转一响的那辆,那辆被白雅芬拿去给江东骑了,然后江乔要了回来,不方便带来海浪岛,就地折价卖了。 “那不一样。”陆康摇了摇头,“这辆比那辆漂亮多了。” 之前那辆毕竟有些年头了,而且只是普通的自行车,不是这种女式自行车。 女式自行车的坐垫要矮一些,涂了粉色的漆,车头那还有一个车筐,能用来装不少杂物。 陆衍点点头,突然愣了一下,“老二,你,你说话是不是不结巴了?” 陆康也愣了一下,对哦,他刚才说的那两句话,一点磕巴都不带打的,惊讶之下,又结巴了,“我、我……” 陆安乐了,“老二说话是不结巴了,爸你倒是激动得结巴了。” 陆衍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编排我是吧,仔细你的皮。” 江乔惊喜过望,“别急,慢慢来。一定是这段时间一直练唱歌,念顺口溜,起了效果。有一就有二,你这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不磕巴了,下次也能。” 陆康背过身去,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有不结巴的一天。 江乔和陆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喜的神情。 陆安和陆珊也很高兴,他两是知道,陆康有多不喜欢自己结巴这件事。 现在好了,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克服结巴是迟早的事。 他们都看到陆康偷偷流泪,陆衍顿了顿,转移话题,“快来看自行车,不枉我大老远骑回来。” 江乔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买自行车?” “从你开始去学校食堂上工的时候就想买了。”陆衍笑道,“只不过自行车票难弄,到现在才买回来。” 陆衍把自行车推到江乔跟前,“你坐上去试试。” 江乔也不推辞,笔直修长的腿一跨,稳稳当当地骑在自行车上。 她只适应了一下,就能很好地掌握这辆女式自行车了。 想必当初陆衍挑自行车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 院子毕竟小,又怕压到菜了,江乔只敢控制着车头,贴着墙,转了一圈。 就这一圈,也让三小只兴奋得不行。 一个个兴高采烈地道,“妈,我也要骑。”“我也要骑。” “可拉倒吧。”江乔道,“你们又不会骑自行车,别等会摔个屁股蹲,嚷嚷着喊疼。” 陆安捂住屁股,吐了吐舌头,“可我就是想骑自行车嘛。” 陆珊小脸满是期盼,“我也想。” 这辆女式自行车漂亮极了,把三小只馋得不行。 陆衍乐了,拍拍自行车后座,“行,上车,让你妈挨个带着你们,绕岛转一圈,兜兜风。” 陆安眼睛亮晶晶,使劲举手,“我先来,我先来。” 陆衍拉长了声音,“行——按从小到大的顺序,老三你先来。” 陆珊一双大眼睛笑成月牙状,任陆衍抓着她的咯吱窝,把她放到车后座上。 陆康一点也不急,他排老二,无论是按从大到小的顺序,还是按从小到大的顺序,第二个都是他。 陆安傻眼了,“爸,你打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按从小到大的顺序?”瞪着眼睛道,“你偏心,我告诉妈。” 江乔摊摊手,“告我也没用。” 陆衍斜眼看他,“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们,我只打过你。” 陆安泄气道,“行吧,行吧,虽然我是咱家老大呢,大的要让小的,这个道理我懂。” 江乔拍了拍陆珊,“坐稳没有?抱紧了。” 陆珊赶紧抱住江乔的腰,“妈,我抱紧了。” 江乔乐了,“成,那咱们就出发。” 她把脚架打起来,漂亮地一个调转车头,自行车“咻”的一下飞了出去。 陆衍在后面喊,“你慢点。”嘀咕一句,“别把老三甩飞了。” “知道啦。”江乔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骑自行车都多少年了。”也嘀咕一句,“把我自个甩飞,都不会把老三甩飞。”但还是叮嘱陆珊,“抱紧了啊,要是让我发现你的两只手不在我腰上,下回我就不载你了。” 陆珊赶紧猛点头,“打死我也不松开。” 江乔骑自行车的技术还是很熟练的,而且这辆女式自行车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比之前那辆好开多了。 一大一小骑着自行车,出了门,一路往海边的方向驶去。 李甜甜睡了个懒觉起来,打开院门,正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突然‘咻’的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带起的风把她那披散在两肩的长发扑到了脸上。 李甜甜:……呔! 定睛一看,江乔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小巧精致的粉色的女式自行车骑在上头,她家小闺女就坐在后座。 从李甜甜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两的背影。 车速挺快,估计没一会,连背影都见不着了。 李甜甜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抿抿嘴,说了一句,“显摆。” 周安国正好准备出门去部队,听到她说话,问了声,“什么显摆?” 李甜甜努努嘴,“喏,看到江乔骑的那辆自行车没,早不骑,晚不骑,偏偏等我俩出门的时候,才从我们面前骑过,不是故意显摆给我们看,还能给谁看。” 哼,不就是辆自行车嘛。 别说骑自行车了,她连小轿车都开过,还坐过地铁呢,区区一辆自行车,切。 江乔要是以为能羡慕到她,那她真是想多了。 不过—— 江乔有的东西,她也想要。 李甜甜转了转眼珠,用胳膊肘捅了捅周安国,又问了一遍,“看到那辆自行车没?” 周安国抬眼一看,正好看到江乔带着陆珊将自行车骑到拐角处,粉色的女式自行车精致玲珑,江乔削肩长腿,跨坐在上头,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他的目光不由得黏在上面,含糊地说了一句,“嗯,看到了,挺好看的。”也不知道说的是自行车好看,还是人好看。 李甜甜没注意他那些小心思,全副心思都放在自行车上了,她说,“哎,安国,你也给我买一辆呗,这自行车多好看啊,还是粉色的,而且坐垫很矮,一看就是女款的,我也想骑。” “你?”周安国愣了一下,“你骑来干啥?江乔买自行车,估计是为了方便去上工的。”小声嘀咕一句,“你又没工作……” 李甜甜瞬间翻脸,“没工作咋了,没工作就不能买自行车吗?” 周安国赶紧安抚道,“甜甜,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最近家里的钱不太凑手。” “怎么就不凑手了。”李甜甜道,“你一个月工资七十块钱,一辆自行车也就一百来块钱,顶多两百块钱,佳言跟佳美才上一年级,又不用花什么钱,咱们咬紧牙关攒一攒,攒上三四个月,不就能买一辆自行车了吗。” 李甜甜继续说服道,“自行车可是大件。” 周安国瞥她一眼,道,“你也知道我一个月才七十块钱的工资,过年的时候就敢花二十块钱买鞭炮。” 说到这个,李甜甜更起劲了,“我花二十块钱买鞭炮,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你闺女,难不成我是买给自个放。” 她眼圈一红,“他两好不容易考了双百分回家,给咱俩长脸增光,又是大过年的,我想着逗孩子开心,才花了这笔钱买了鞭炮。” 提到两孩子,周安国心一软,“我就随便说说……” “说说?”李甜甜眼圈更红了,“怪道人家说后妈难当,我算是知道了。周安国,我嫁给你,替你拉扯两个孩子,你连辆自行车都舍不得给我买。”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周安国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 而且,这二十块钱,又不是李甜甜挣的。 这是他的钱。 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周安国道,“我没骗你,最近手头真的有点紧,我虽然一月工资七十块钱的,但是要寄钱回家给我爸跟我妈,你也是知道的。再说了,买自行车也不是上下嘴皮一动就能买的,钱有了,票呢,不还得去淘,你等过段时间,我找人弄到自行车票了,我一准给你买,成不?” 李甜甜这才满意了。 周安国松了一口气。 家里其实还是有钱买自行车的,自行车票也不难淘弄,只要费心思去弄了,一准能买着。 但李甜甜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之前过年,豪掷二十块钱买了只能听个响的鞭炮,现在又跟他说要买什么女式自行车。 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万一满足了她,给她买了自行车,她又说要买什么电视机,洗衣机啥的。 那是拆了周安国都买不起啊,毕竟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挣钱,要养李甜甜和两个孩子,还要寄钱回老家。 周安国觉得,还是先敷衍过去吧,指不定过阵子李甜甜就忘了这件事。 这头,江乔带着陆珊骑着自行车转了半个岛。 边坐自行车边看风景,感受风吹过脸颊,可把小丫头给乐坏了。 江乔问她玩够没,陆珊很想说没玩够,但一想陆安和陆康还在家排队呢,就道,“玩够了。” 于是江乔就调转车头,开回了家。 家里,陆安和陆康都望眼欲穿了。 陆安:“到我了吗,到我了吗。” “没呢。”陆康说,“得、得先到我,才到你。” 江乔乐了,轮流带着兄弟两一人在岛上转了一圈。 再次回到家,把江乔累得不行,一边擦汗一边道,“我这一个上午啥也没干,光带着你们三兜风了,怎么样,玩够了没?” 三小只齐齐摇了摇头,“没玩够。”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风扑面而来,特别凉快,可好玩了。 陆衍乐了,“那下回你妈有空,再让她载你们继续兜风。” 陆安撅起小嘴,“我不要坐后座,我也想自己骑。” “自己骑?”江乔道,“陆小安同志,瞧瞧你那小短腿,骑自行车可以,能踩得到地不?” 陆衍跟陆康和陆珊说,“连老大都不行,你们两就更别想了。” 三小只闹作一团,“不嘛,我就要骑自行车。” 陆衍被他们吵得头疼,摆摆手,“得,过几天我去广城的百货商店转转,看有没有小孩骑的自行车卖。” 陆安欢呼一声,“爸,你真好。” 陆衍哼一声,“先说好,买回来你们就得骑啊。” “骑。”陆康道,“肯、肯定骑。” 陆珊说,“只要是自行车,我们就骑。” 她可想骑自行车了,刚才看她妈骑坐在自行车上,不知道多威风,骑车路过,那些婶婶阿姨,都盯着她两看,她也想这么威风。 九月份开学,陆安上二年级,陆康上一年级,陆珊继续上育红班。 开学前,三小只终于等来了朝思暮想的自行车。 八月二十八号,下午三点,陆衍让警卫员小李送来了一辆自行车。 车子运回来的时候,三小只正在客厅里午睡呢。 天气热,在房间里睡更闷。 江乔索性在客厅里铺了张草席,让他们三睡在上边,开了摇头电风扇,盖一张薄被,也很是惬意。 陆安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他是最先醒的。 醒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一看到自行车,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赶紧拍了拍一旁睡的香甜的陆康和陆珊,“快醒醒,快醒醒,爸让小李叔叔送自行车来了。” 陆康猛地惊醒,“自、自行车,什么自行车。” 陆珊一听自行车就反应过来了,眼睛一亮,“你忘了啊,是我们缠着爸让他给我们买的自行车。” 说完,把薄被一掀,三两步冲到了院子里。 陆安和陆康赶紧跟上。 可三小只一看到自行车,顿时失望地拉长了声音,“啊,这就是爸给我们买的自行车啊。” 小李笑着拍了拍车头,“那可不,自行车一到,参谋长就让我给你们送来了。” 陆安皱着小脸,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怎么才两辆,而且一新一旧,这自行车怎么比妈的那辆女式自行车矮。” 江乔倒了杯水给小李,“废话,你们三能骑的自行车,能有多高,这是儿童自行车,专门为小孩量身打造。” 至于为啥是旧的,“旧的是给你们学车用的,摔了也不心疼,等练会了才骑新的,虽然新的现在只买了一辆,你们爸又不是小气的人,等你们都学会了,还能不一一添上?” 小李接过水,谢过江乔,一饮而尽,“参谋长说了,谁先学会,这辆新的自行车就先给谁。” “好吧。”陆安把新的儿童自行车推回屋里,“那我们先用旧的练。” 就算陆衍不说,用新的自行车练,摔坏了他们也心疼。 陆康绕到旧的自行车后头,惊呼出声,“这自行车怎么有四个轮胎呢?” “这叫辅助轮,是安在自行车后面轮胎两侧,用来稳住车子,专门给初学者用的。”陆衍从院子外头走进来,道,“你们不知道弄这两辅助轮,我废了多大的劲。” 陆安撅嘴道,“可,可是人家骑的自行车都是两轮,为啥我们骑的是四轮,看着跟小孩子似的。” 江乔乐了,“你们三不就是小孩么。” 陆珊也不乐意,巴着江乔的腰撒娇,“妈,把这两辅助轮去了吧。” 就如陆安所说,人家自行车都是两轮的,骑的时候,咻的一下,像一阵风就过去了,这四个轮胎的自行车,怎么看都有一股笨重感。 “废话少说。”陆衍道,“要不乐意,我拿走退回去。” “别别别!”陆安大惊失色,“我们骑还不行嘛。” 江乔:“就是嘛,你们要这样想,啥东西有四个轮胎,小轿车才有四个轮胎。”挨个拍了拍三小只,“真羡慕你们,年纪轻轻就开上了小轿车。” 陆安陆康陆珊听的嘴角直抽抽,陆康说,“妈,你、你真是个大忽悠。” 江乔瞪眼道,“那还骑不骑了?” “骑。”陆安扭头看向陆衍,“爸,你教我骑。” “成。”陆衍拍拍这小子的屁股,示意他上车。 陆安纳闷了,“怎么这回不说按从小到大的顺序学车了?” “你先上去给他两演示一下。”陆衍道,“万一摔个屁股蹲,也没事,你皮糙肉厚,摔不疼。” 陆安哀怨地道,“爸,你真是我亲爸。” 嘀咕一句,学着江乔的样子翻身上自行车。 陆衍给他们三买的这辆用来学车的旧自行车,底座很低,陆安跨坐上去,脚能够到地,还余一段距离。 有辅助轮,都不用陆衍把着自行车的后座,陆安就能稳稳当当地骑在自行车上。 “现在知道辅助轮的好处了吧。”陆衍很自得。 陆康竖起大拇指,“爸,不、不愧是你,有先见之明。” “哟呵。”陆衍道,“老二还知道用成语了。”说完,拍了拍陆安,“坐直了,双肩自然放松,再试着用脚踩踏板。” 陆安按着陆衍说的一一照做,挺直了背,双手抓在握把上,深呼吸,长出一口气,脚踩踏板,试着将自行车骑出去。 不得不说,这小子学东西还是很快的。 不一会,就能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了。 江乔:“小心我的菜,要是压着了,仔细你的皮。” 陆安吐了吐舌头,朝陆衍大喊,“爸,你看我会骑了。” “那是因为有辅助轮。”陆衍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以后把辅助轮拆了,你再试试,我看你还能不能骑的这么利索。” 江乔进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五点钟了,“让老二和老三各学半个小时,六点钟开饭。” 陆安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六点整,三小只是被陆衍捉进来的,“我要是不喊他们,这三个能玩疯。” 陆康嘀咕一句,“我、我们才骑了一会。” “还没玩够呢。”陆珊接嘴道。 江乔把菜端到桌上,“自行车就放哪,你们天天都能玩,估计没几天就腻了。” 三小只一想也是,陆安凑过来,“妈,今天做啥好吃的?” “吃春饼。”江乔头也不抬地道。 陆珊望了望窗外,“这都快秋了,还春饼。” “那吃不吃?” “吃。”陆珊扫了一眼桌上,咽了咽口水。 桌上放着一碟面皮,一碟酸辣土豆丝,一碟香椿鸡蛋酱,胡萝卜丝,黄瓜丝,蛋皮,京酱肉丝。 陆衍拿了一张面皮铺在手上,用筷子夹了酸辣土豆丝,香椿鸡蛋酱,蛋皮和京酱肉丝,包了起来,塞进嘴里,“春饼不错。” 陆安也学着陆衍的样子,手里抓了一张面皮,但他贪心,把除了胡萝卜丝的各式配菜都夹了一遍。 小小的面皮哪能装得下这么多配菜,有一半的配菜都露到面皮外边了。 陆安一口咬下去,配菜和面皮渣从另一头掉了一地。 江乔笑他,“嘴是漏的。” 陆安吐了吐舌头,到底不敢再一次性包这么多了,只夹了两三样配菜。 说着说着,不免聊到新上岛的军属,江乔问陆衍,“你见过林团长他妈没?” 年初六那会,林芳闹了那一出,两口子都对林团长他妈印象深刻啊。 不过,陆衍摇摇头,“没见过,你都没见过,我咋会见过。” 也是,他一贯是部队和家两点一线。 陆珊嘴里含着春饼,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道,“我见过,我见过。” 江乔乐了,“咋见的?你们上小虎家玩的时候,撞见的?” 陆安摇摇头,“不是,是我们在社树底下玩,她自个凑过来的。” 提起这个,三小只齐齐皱了脸。 江乔奇了,“她找你们干啥。” 林团长他妈要是上岛,不是应该跟其他军嫂联络感情,要不就是去闲磕牙,咋会找上陆安陆康和陆珊。 “找我们……找我们要东西。”陆安在脑海里琢磨了好一会,才找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林奶奶她不太讲究。” “不太讲究?”陆衍问道。:,m..,. 41 这都啥人啊 她呀,就是故意逗小孩的…… “她就是看到我们手上拿着喜欢的东西,就爱凑过来跟我们说,‘把这个给她吧’。”陆珊皱了皱鼻子。 “就比方上次,小柱在供销社买了一根糖水冰棍,林奶奶就过来跟小柱说,让小虎把冰棍给她吃吧。”陆安无语道。 陆康接嘴道,“那、那冰棍都快化了,我们说给她重新买一根,她还不乐意。” “为啥不乐意?”陆衍奇了。 有新的糖水冰棍吃,谁还乐意吃快化了的。 三小只也搞不懂,反正就觉着林老太挺奇怪的。 陆珊说,“还有呢,还有呢。上回爸不是给我买了个新的红头绳,妈给我扎了小辫,林奶奶瞧见了,也问我说,能不能把红头绳解下来,送给她。” 陆衍也无语了,“不是,这林老太也太不经讲究了吧,小孩的东西,她要来干啥,拿去自个用,也不适合她呀。” “林老太不是想自个用,她也不是实心实地想要这些东西。”江乔道,“她呀,就是故意逗小孩的。” 有些农村老太太就喜欢这样逗孩子,看到小孩拿着喜欢的东西了,就故意上去问,‘这个奶奶喜欢,给奶奶好不好’。 对于这种行为,江乔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欠的。 明明知道人家小孩拿在手里,那肯定是喜欢的东西,还故意要走,不就是想看小孩哭吗。 “她问你们要完东西,然后呢?”江乔问。 “我们要是给了,她就摸摸我们的头,夸一句,说我们是好孩子。”陆珊道,“然后说她不要。” “要是不给。”陆安撇撇嘴,“她就黑着脸,说我们护东西,小心眼,不大方。” 这都啥人啊。 陆衍:“你们别搭理她。” “我、我们也不想搭理。”陆康说,“所以我们现在一见到她就跑。” “但也有躲不掉的时候,上回刘晓翠穿了一条黄色的新裙子,绣小花的可好看了,给林奶奶看见了,她就故意去都逗刘晓翠,说这条裙子真好看,她也喜欢,让刘晓翠把裙子脱下来送给她。”陆珊道。 江乔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刘晓翠哪里乐意,当场便哭了起来,刘晓翠她妈闻讯赶来,哄了好久都没哄好,最后刘晓翠是哭哭哒哒地回了家。 林老太只是讪讪地说了一句,“我这不是逗她玩嘛,这小孩,还当真了。” “我说上回咋看到祝营长媳妇一直在瞪一个老太太,估计那就是林团长他妈。”江乔道。 原来她早就见过林老太,只是一直没把人对上号。 印象里林老太皮肤挺白,有点胖,容长脸,整日一副笑模样,看着挺和蔼的,不像能做出给刚生产的四儿媳妇吃放辣椒的菜的事。 不过人不可貌相,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保人家面上一套,底下又一套。 吃完春饼,三小只嘴一抹,就要跑出去玩。 江乔:“去树荫底下玩。” “怕晒黑啊?”陆衍道,“黑点好,岛上的小孩,皮肤都是黝黑黝黑的,看着健康。” 京市的太阳不比海浪岛的烈,三小只刚来的时候,皮肤特别白,跟海浪岛土生土长的小孩站在一块,就跟包着黑芝麻馅的白汤圆似的。 “不是怕他们晒黑,是怕晒伤了,皮肤红肿发痒。”江乔道。 “放心,他们三机灵,觉得晒了会往树荫底下跑。”陆衍道,“还是那句话,皮肤黑点,显得健康,太白没血色,看着还瘆人呢。” 江乔扫他一眼,“那都晒的跟你一样黑?” 陆衍抬起手臂瞅瞅,“我哪黑了。”说完哽一下,最近户外训练多,好像真有点从小麦色往古铜发展的趋势,悄无声息地站到江乔身边,“黑点好,站你旁边显你白。” 江乔推他一把,“拉倒吧你,我本来就白,还用你显。” “噗嗤——” 陆衍扭头一看,三个小孩躲门后偷笑出声,赶他们,“去去去,边儿玩去。” 江乔:“柜子里有钱,老大,拿上五毛,渴了领他们买橘子汽水喝。” 陆安应了一声,从柜子里翻出钱,往兜里一揣,又问,“我能把自行车拿出去玩吗?” “拿旧的那辆。”陆衍道。 三小只都应了,合着伙将自行车从院子里推到院子外。 刚出院子外头,陆安就迫不及待地跳上车,将自行车开出了小轿车的速度,陆康跟陆珊在后面紧追着,“慢点,哥你慢点。” 江乔看着可乐,摇了摇头。 吃完饭,陆衍收拾桌子。 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们三现在饭量是不是又大了?” 以前吃饭,盘底还会剩点,现在里面只剩汤汁了。 “是大了,你看,都光盘了。”江乔说,“他们天天每天上山下海的野,现在还多了骑自行车这一项,运动量大了,饭量自然也变大了。”又道,“吃得多了,个头长得也高。” 陆衍回想了一下,陆安和陆康确实比同龄人要高上半个头要一个头,陆珊还小,又是女孩,看不大出来,不过小丫头身材比例好,腿挺长,估计长大了也是长腿美人一枚。 “他们三长得高,那都是随我。”陆衍得意洋洋地道。 江乔扫他一眼,不否认,三小只个头高,确实是占了陆衍基因的便宜,陆衍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按遗传来说,三小只以后肯定矮不到哪里去。 “那也有我的功劳。”江乔道,“听过一句话没,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 这话,陆衍还是很同意的。 隔壁黄团长的媳妇,范玲,个子就不高,黄森和黄林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都念三年级了,个子还没一年级的学生高。 江乔虽然不是很高,但也不矮,一米六五这样,但是她身材比例好,天鹅颈,直角肩,盈盈一握的细腰,笔直修长的双腿,哪怕穿最普通最朴素的衣服都比别人要好看上几分。 这边,三小只一路换着骑自行车,紧赶慢赶地到了供销社。 天气热,骑过来出了一身的汗,觉得衣服都湿透了。 陆康抹了抹脸,擦出一把汗珠子,“咱先买根冰棍吃吧。” “成。”陆安把自行车往墙角一停,“要吃什么口味的?” 供销社的冰柜一进去就能看到,冰柜挺高,三小只趴在冰柜上挑挑选选,陆安和陆康还能够到地,陆珊腿不够长,两条白嫩的小腿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 冰柜里放着各种口味的冰棍,在夏日特别畅销,有白桃味的、绿豆味的、糖水味的、牛奶味的…… 陆珊想了想,脆声道,“我要绿豆味的。” “那、那我吃糖水味的。”陆康咽了咽口水。 冰棍两分钱一根,陆安掏出六分钱放在柜台上,“绿豆味、糖水味、牛奶味的,各要一根。” 冰棍到手,三小只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又一口。 陆安还说,“天气热,不快点吃就化了。” 此时,供销社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小孩。 看到三小只美滋滋吃冰棍,一个留着平头的小男孩转了转眼珠,凑上来,大声嚷道,“陆安,你在吃啥。” 陆安扫他一眼,这人的妈好像说过他妈坏话,说他妈在学校食堂做厨师长,不知道贪了多少油水,言简意赅地道,“吃冰棍。”说完,又舔了舔冰棍。 天气热,吃冰棍简直是一种享受,舌头舔在冰棍上,从脚后跟凉到了每一根头发丝,觉得暑气都消散不少。 “你吃的是啥口味的?”平头小男孩眼也不眨地看着陆安手里的冰棍,“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陆安:“牛奶味的,不能。” 他想了想,道,“想吃让你妈给你买。” 平头小男孩王三壮心想,他妈才没有陆安的妈那么大方,他妈肯定不会给他买的,他抿抿嘴,大声道,“我妈说,牛奶是女人吃的东西,牛奶味冰棍也是一样。”伸出食指往下眼皮一拉,做了个鬼脸,“略略略,陆安是女人,是女人。” 陆安要是能被他臊到,那他就不叫陆安了。 他充耳不闻,不急不慢地将冰棍嗦了个干净,连棍子都舔了两口,在小平头男孩羡慕加眼馋的目光中,道,“那是你妈骗你的,你妈不舍得给你买牛奶,才骗你说牛奶是女人喝的东西。” 王三壮不信,喊的更大声了,“你才骗人,陆安是大骗子,你妈也是大骗子。” 陆安点点头,“对对对,我是大骗子,我妈也是大骗子,我妈舍得给我钱买牛奶味的冰棍,你妈不舍得,你妈还不如大骗子。” 说完,把冰棍扔到垃圾桶,转身走了。 就在这聊了一会天,供销社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小孩。 有的手上拿着冰棍,有的手上空空如也。 天气这么热,能掏钱买冰棍的早都买了,手上没冰棍的,就是实在没零花钱了。 陆安吃得最快,陆康吃的慢点,冰棍还剩一半。 他两就笑陆珊,“你是吃一口,化一口,化掉的比你吃进嘴里的都多。” 陆珊吐了吐舌头,舌苔都被冻红了,“管他呢,能吃到就行。” 陆安摸了摸肚子,觉得没吃尽兴,“再买包盐津枣吧?” 陆康和陆珊眼睛一亮,齐齐应了声好,他两也想吃盐津枣。 一包盐津枣五分钱,但是有十几个枣子,含在嘴里能吃很久很久,算是供销社最受欢迎的零嘴。 陆安买了盐津枣,往自己和陆康嘴里各塞了一个,问陆珊,“你要不要?” 陆珊手里的绿豆味冰棍还没吃完呢,“我还没吃完,记得给我留点。” 陆安含着盐津枣,左腮鼓鼓囊囊,“你这吃半天了,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陆珊又舔了舔冰棍,“我可喜欢吃冰棍了。” 陆安和陆康还没接话,旁边走来一个人,笑眯眯地道,“你喜欢吃冰棍啊,奶奶也喜欢呢,你把冰棍给我好不好?” 不是别人,正是林老太。 她今天穿了一条枣红色褂子,耳朵上戴了一对很小巧的银丁香的耳环,手上还戴了一条细细的银镯子,穿着打扮挺时髦一老太太,就是说的话不那么讲究。 三小只对视一眼,陆珊眨了眨眼睛,道,“不好。” “你这小孩护东西,咋这么小气。”林老太瞬间虎了脸,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她本以为陆珊一小女孩,见她变脸了,会怕一下。 没想到陆珊一点都不慌,而是道,“奶奶,不是我不想给你。”指了指冰棍,“上面都是我的口水,吃别人口水,好恶心的。”她皱了皱小脸。 “没事,你把冰棍给我就成。”林老太又换了一副脸色,笑眯眯地道。 陆珊“哦”了一声,她手上的冰棍本来就没剩多少了,三两下舔干净,把棍子递给林老太,“可是我吃完了,棍子你要吗?” 林老太黑了脸,她又不是收破烂的! 她转了转眼珠,看向陆安手里的大半包盐津枣,“盐津枣总有吧,给我盐津枣。” 王三壮躲一旁捂嘴偷笑,让陆安买完冰棍又买盐津枣,把林老太招来了吧,该! 他倒要看看,陆安怎么摆脱林老太。 要是说的不好,一个护东西、小气的名声跑不了。 林老太的名声,在他们这一圈小孩耳朵里,都臭了! 陆安往陆珊嘴里塞一颗盐津枣,“盐津枣一袋也就十几颗,我们自己都不够分呢。” 林老太:“你也说一袋十几颗,你们就三个小孩,一人吃一颗,能分好几轮,就不能给一颗给我?” “不、不能。”陆康看了看林老太,道,“林奶奶,你怎么要完冰棍又要盐津枣,你们家没吃的吗?还是林叔叔没给你吃的?” 你们家才没吃的! 你们爸妈才不给你们吃的! 林老太脸色涨红,进而发青,她上了年纪,生起气来格外可怕,一脸横肉的模样吓坏了周围一圈小孩。 一群小孩崽子们不约而同地离林老太远了点。 就连暗搓搓躲在旁边看热闹的王三壮都不由得躲远了点。 林老太余光扫到停在一旁的自行车,眼睛一亮,“那我不要冰棍,也不要盐津枣了,把自行车给我。” 这辆自行车一看就是小孩用的,比普通的自行车要小上一圈,后轮胎旁边还有两个辅助轮,骑上去不容易摔。 林老太又多看了自行车两眼。 这自行车虽然旧点,但她还是挺眼馋的,毕竟自己儿子多,孙子也多,要是……万一……真能弄到手,回去不拘给哪个孙子用都成啊。 到时候她几个儿子肯定夸她,大人都骑不上的自行车,她竟然能弄到小孩骑的,真是了不起,她真有本事。 林老太自认自己的口才,骗几个小孩还是没啥问题的,要是家长找来了,也好说,就说东西已经送给她了,有种再要回去,看谁更丢脸。 说两句话,又不掉块肉,万一真能诳到一辆自行车呢? 林老太再接再厉道,“自行车给我呗。” 陆康都无语了,这要完冰棍和盐津枣还不够,又看上自行车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看啥都想要的大人,小孩生气了,眉一竖,双手环胸道,“不给,自行车是我们的,是我爸给我们买的,就不给你。” 知道是你们爸买的,你们三小孩也买不起啊。 林老太又开始摆脸色了,“不给?”又道,“你这小孩咋这么小气,连辆自行车都不给,就这破自行车,能值多少钱,这轮胎杠条都锈了,我要是给你们面子,就这破玩意,扛去废品站都不一定有人要。” 这是仗着三小只不知道自行车的价值,乱吹乱编乱造一通呢。 陆安没接话,而是反问起林老太,“林奶奶,你能把你的存折给我吗,你有存折吧?” 存折这东西,林老太肯定是有的。 四个儿子都孝顺,尤其是老四,是四个儿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在南海舰队当了团长,家用也没少给,一月五块十块的寄,过年给的更多,钱多了,林老太没地方放,大儿子就带她去信用社办了存折,把钱都存进了存折里。 存折里的钱,大部分都是老四给的,这些年攒下来,最少也有两三百块。 能给这么多钱,老四日子肯定过得不错,林老太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包袱款款地来了海浪岛。 林老太爱钱如命,一听到陆安提起存折,她脸色顿时变了,“你、你问存折干嘛。” 陆安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望着她,“要存折,当然是去取钱啦,不然要来干嘛。” “取钱,取什么钱,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要什么钱。”林老太臭着脸道。 “小孩子怎么就不能要钱了,过年我爸我妈还给我们压岁钱呢。”陆珊问,“你不给啊?” 林老太都气笑了:“这是我的存折,我干嘛要给你们三个小屁孩。” “不给?”陆安也乐了,“那你就是护东西、小气。”他做了个鬼脸,“咦,羞羞脸,林奶奶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小气,真丢人。” 被陆安将了一军,林老太也反应过来了,讪讪道,“存折、存折是大人的东西,小孩子哪能要大人的东西,这不合理。” 陆安佯装惊讶道,“冰棍跟盐津枣都是小孩吃的,大人要小孩吃的东西,也不合理啊。”他拍了拍自行车坐垫,“而且这自行车一看就是小孩骑的,林奶奶你上去脚都拖地了,要去也没用啊。” 林老太脸黑的吓人,“你这孩子,谁教你这些话的,简直是强词夺理。” 陆安大声道,“没人教我,我自学的,无师自通!” 林老太眼睛眯成一道缝,“我要是不给你们存折呢?” “那我也不给你自行车。”陆安摊摊手,“一手交存折,一手给自行车。” 林老太打扮得这么时髦,又有存折,肯定攒了不少钱。 这年头,没啥积蓄的人,办啥存折啊。 林老太气的都说不出话了,就一句话,“不给,不给。” 陆安哪里理她,翻身上了自行车,又朝陆康和陆珊喊,“以后再有人找你两要东西,你两想给就给,不想给也没事,毕竟那是咱们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东西,给不给都是自个说了算,没人能因为这个评价咱们,说咱们护东西、小气。” “那、那如果我说不给,那人硬要呢。”陆康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林老太。 “那是她脸大。”陆珊毫不客气地接嘴道。 三小只笑作一团,玩闹着远去,留下一脸黑的林老太。 八月三十号,还有两天就开学了。 江乔在桌上铺开笔记本,忙着做工作计划,马上就要开学了,又到她忙的时候。 写一会字,她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给蔬菜浇浇水,顺便放松一下眼睛。 浇完水,一抬头,突然看到斜对面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李甜甜。 李甜甜瞪了一眼江乔,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就转身回屋了。 江乔:???有毛病 她不知道,李甜甜盯她盯了好久了,几乎一有空就会盯。 因为李甜甜突然想起来,学校食堂的假是跟学校一块放的,就是学生们放寒暑假,老师、食堂工人也会放寒暑假。 毕竟老师、学生们都放假了,也没人来学校食堂吃饭啊。 寒假一个月,暑假两个月,加起来三个月,所以一年江乔有三个月不用干活! 而且这三个月还能领到基本工资! 李甜甜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其实就相当于每个星期的星期六不放假,然后攒到一块放了……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这不就是她在现代的时候梦寐以求的嘛,早上十点钟上班,中午午休两个小时,还不止!下午四点才上班,然后六点、六点半又下班了,若是忙完了,还可以提前走! 工资还非常可观。 李甜甜习惯了现代月几千月上万的工资,一看江乔一个月才几十块钱的工资,颇有点看不上,但其实是她没换算过来,现在的钱的购买力可是很足的。 现在想明白了,李甜甜心里就更酸了。 好在,马上要开学了,江乔又要去学校食堂上工了。 想到这,李甜甜心里舒坦了。 她就是见不得江乔比她好,若是江乔处处比她好,样样比她好,那她穿越干嘛?费尽心思抢了周安国,跟他结婚干嘛? 李甜甜进屋之前,又细细打量了江乔的脸一眼,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就像要将江乔的面皮剥下来一样。 不是说厨房油烟大,伤皮肤吗? 怎么江乔的脸,看着比之前还要细腻红润上几分?:,m..,. 42 送鸡 不生气,我生的,我生的………… 这人有病! 江乔也搁心里骂一句,就进屋了。 墙上挂钟指到五点,刘大嫂过来。 “小江,在吗?” “在呢。”江乔把刘大嫂迎进来,“嫂子找我啥事?” 刘大嫂手臂上垮着一个篮子,掀开棉布,“我啊,是给你送鸡来的。” 篮子里装了一只母鸡,脖子软绵绵的,一身毛茸茸的花羽衣,用孵蛋的姿势,乖巧地伏在篮子里。 见江乔看着它,它也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江乔,还神气地歪了歪头。 江乔把篮子推回去,“嫂子,这太贵重了。” 这年头一只鸡可不便宜,而且这只鸡养得挺好,一看就养了不少时间,花费了刘大嫂不少心力,还是一只母鸡,母鸡可是用来下蛋的,一般人家要吃鸡,也不会吃母鸡。 虽然母鸡肉比公鸡肉要柴一些,但是母鸡很适合用来炖汤,营养特别充足。 刘大嫂把篮子重新塞到江乔怀里,“拿着吧,我还要谢谢你给我出主意,在院子里养鸡养鸭解决烂菜叶呢。”又道,“这鸡可不是给你的,是给安安康康和珊珊的。” 刘大嫂都这么说了,江乔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那嫂子我就托你的好了。” 刘大嫂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江乔看了篮子里的母鸡两眼,赞道,“这鸡养得真好,我记得那批鸡仔你才养了一年多点,就这么肥了,至少得有六斤吧,是咋养的?” 刘大嫂想了想,“也没咋养,就按你跟我说的,养在院子里,平时就喂剩饭剩菜,它们自个也会觅食,不知不觉就养这么大了。”又道,“对了,能养这么肥,还得感谢你们家三个娃,你们家院子里不是也种着菜嘛,菜上长了青虫,他们三摘菜的时候,就把虫撇下,收起来,拿过来给我喂鸡,估计啊,是青虫吃多了,才这么肥的。” 江乔乐了,“那这鸡他们三个吃的不亏。” 土鸡吃的都是纯天然的野虫野草,肉质紧实,天然美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三小只回来要是知道有鸡吃,不得高兴坏了。 别说他们了,江乔自己都馋了。 刘大嫂说,“小江,你要不要也试着在院子里养几只小鸡小鸭,又道,“养鹅也成,大鹅凶猛,还能看家护院呢,比狗都好使。” 这倒是真的,农村就流行在院子里养鹅,院子里养狗,要是遭贼了,贼扔根肉骨头,给碗肉汤,这没养熟的狗,兴许就不叫了,鹅就不一样了,看到陌生人,不管男女老少,上去就是啄,还是成群结队地啄,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看着不害怕。 大鹅警觉性强,叫声还很嘹亮,估计叫一声,半个军属院都能听见了。 刘大嫂又说,“对了,我看你们家陆康挺喜欢小鸡崽小鸭崽的,每次来给我送青虫,他都能蹲那看上好一会,要不是我催他回家吃饭,他还不肯走哩。” 这事江乔倒是不知道,惊讶道,“老一这么喜欢?” 刘大嫂点头,“看得出来,挺喜欢的。” 江乔有些为难,她给刘大嫂提议养鸡养鸭的时候,自己也有想过。 养鸡养鸭多好,就散养在院子里,平时家里有剩饭剩菜就给点,没有它们自己会找地里的虫子吃,排泄物还能沤肥,一举多得,还不用费什么心力。 但是…… 她摇了摇头,乐道,“我跟我们家陆参谋长商量过,但他说小鸡小鸭会拉脏东西,他嫌那玩意埋汰,看着辣眼睛,而且要是养在院子里,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踩到屎了,死活都不同意。” 刘大嫂也乐了,“小陆还挺爱干净。” 陆衍确实挺爱干净的,换下的衣服一般当天就洗了,实在抽不出手才会留到第一天洗。 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不说别的,就说春节大扫除,大半的活都是他干的,江乔和三小只只是帮忙打了打下手。 陆衍擦一楼房间窗台玻璃的时候,给隔壁范玲看见了,第一天,范玲就旁敲侧击地问江乔,说陆家的家务活是不是都是陆衍做的。 江乔实话实说,谁有空谁做。 可范玲一脸质疑的表情,摆明了不信。 江乔很无语,她说的是真话啊,他们两个都是眼里有活的人,父母是最好的老师,连带着三小只也开始热衷起干家务活了,所以家里每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范玲心里泛酸,回到家不免跟黄胜提起了做家务的事。 黄胜哪耐烦搭理她,直接就说,反正他没空,再说了,家里脏点咋了,何必天天打扫呢,费那个劲干啥。 范玲忍着气,憋了两天没做家务。 黄森黄林正是闹腾的年纪,才两天的时间,就把家里弄得乱糟糟脏兮兮,跟乞丐窝似的。 本以为黄胜会看不下去,没想到人家天天翘着一郎腿喝茶看报纸,一点也没有看不下去的意思,还觉得很悠闲自在呢。 范玲彻底妥协了,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家里打扫干净。 两天不做家务,花三天打扫,她图啥呢!! 范玲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 家务不属于男人,也不属于女人。 但一定属于看不下去的人!! 跟刘大嫂闲话了一会,送走刘大嫂,三小只就回家了。 他们三一看就是刚从海边回来,裤脚都卷起来,鞋子还粘着沙子。 陆安嚷嚷道,“妈,今天吃啥?” “看你们爸下班买了啥菜,咱就吃啥。”江乔道。 陆康一眼就看到了篮子里的母鸡,“哇,是、是鸡,妈,这鸡哪来的?菜市场买的吗?” 陆珊说,“笨,菜市场卖的鸡都是杀好的,褪掉毛,去了内脏,这只鸡是活的,一看就是人家送的。” 江乔不喜欢杀鸡,买回家的鸡一般都让摊主帮她处理好。 “聪明。”江乔夸了一句,然后道,“这鸡是刘大嫂刚刚才送来的,说是感谢我给她出的养鸡的主意,还有感谢你们三经常捉菜叶上的虫子给她喂鸡,才养得特别肥,所以送给咱家吃。” “那咱今晚就把鸡宰了吧。”陆安扫了眼肥溜溜,油光水滑的母鸡,咽了咽口水,找补道,“别辜负了刘奶奶的一番心意。” 江乔乐了,“我算是发现了,家里长腿的东西,除了桌子椅子你们不惦记,其他啥都想吃。” 陆安:“桌子椅子也不能吃啊。” “你们在说啥呢,啥吃的桌子椅子的。”陆衍从外边进来,把海军帽摘了,随手放在鞋柜上。 他用手扇了扇风,“这天越发热了。” “快入秋了,过段时间就开始凉了。”江乔道。 她说,“我们刚才商量着啥时候吃鸡呢。”又问三小只,“你们想咋吃?” 陆安举手:“炒着吃,我爱吃沙姜炒鸡。”沙姜有一股子特殊的味道,比普通的姜少了一些辛辣味,多了一点淡淡的清甜味,他特别喜欢。 陆康想了想,“炖、炖着吃吧,炖了软烂入味,鸡肉撕着吃,一丝一丝的,汤也好喝,特别鲜美。”这是爱喝汤的。 陆珊最后说,“做大盘鸡,配菜要洋葱、青椒、土豆、豆角。” 小丫头对鸡肉也就一般喜欢,但是她特别喜欢吃土豆,尤其是吸饱了大盘鸡汤汁的土豆,软软糯糯,还带着一股子肉香,这样的锅边素简直是绝顶美味。 舀一勺汤汁,浇在白米饭上,夹了吸饱了汤汁的土豆和豆角配着米饭吃,那滋味,神仙都不换。 说起鸡的做法,三小只可是头头是道。 江乔乐了,指了指篮子里的母鸡,“当着它的面说它咋做好吃,有没有想过母鸡的感受。” 陆安:“没事,吓一吓说不定能多长一斤肉。” “掉一斤倒有可能。”江乔道。 “沙姜炒鸡、炖鸡、大盘鸡都好吃。”陆衍笑,“可是咱家只有一只鸡。” 那确实不能样样都满足,陆安睁着眼睛期盼地道,“要不把鸡肉分成三份,既做沙姜炒鸡,又做炖鸡和大盘鸡。” 江乔乐了,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想法挺好,但是很难实现。” 肉都是大份的好吃,分成三种做法,那吃的就不尽兴了。 陆安想想也是,垂头丧气地拉长了声音,“好吧——” 江乔道,“这样,咱们把鸡肉分成两份,一半炖鸡汤,一半我给你们做炸鸡吃。” 炖鸡汤是因为刘大嫂给的鸡是母鸡,母鸡炖汤补身子补营养最好。 江乔记得后山上有人参、地胆头、五指毛桃……这些药材,她跟刘大嫂和林芳去后山挖竹笋和野菜的时候偶然看见过。 地胆头和五指毛桃都是挺常见的野生药材,人参也不是那种什么千年老人参,就是很普通的野山参,大概食指大小。 当时她就想挖了,想放到自家院子里种,但是被刘大嫂拦住了,说怕失了药性,而且年份不够,让江乔等过段时间再挖,算算日子,现在正好。 炖鸡三小只都是吃过的,他们对炸鸡比较感兴趣。 陆安眼睛一亮,“妈,啥是炸鸡啊?把鸡肉下油锅炸吗?” 江乔道,“差不多,鸡肉直接下油锅炸容易焦,所以做炸鸡都是先裹一层面粉糊糊再下锅炸。” 陆珊歪着头问,“跟炸小螃蟹一样吗?” “对。”江乔道。 说完,把他们三个打发到院子里,让他们安个小围栏,先把母鸡养里头,又喊陆安,“看看厨房里有没有麸皮,有的话拿点去喂鸡,没有就捉点菜叶上的菜青虫喂。” 陆安急着玩小鸡呢,把母鸡抱起来,不耐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喂鸡多容易,我们三熟的很。” 刘大嫂的鸡都是他们三帮着喂的,这只鸡冠上有一个小白点的母鸡他们三还认识呢,还取了个小名,叫做小珍珠。 陆衍奇了,“怎么突然想着做炸鸡了?” 江乔扫了眼院子里的三小只,小声道,“记得你上回带回来的报纸吗,就是那份洋人晚报,上面报道了一些外国人的事迹,睡觉的时候,我念给他们三听,他们三光长了吃的心眼,一个劲地问我,外国人都吃啥喝啥,我就随口跟他们说,吃炸鸡汉堡番茄意面,喝的是可乐。” 陆衍乐了,“所以你才想着给他们三做炸鸡。” 江乔两手一拍,“我还想着自己去菜市场买鸡呢,但是刘大嫂刚好送了一只来,这不是凑巧了嘛。” 陆衍又道,“炸鸡好做,那汉堡番茄意面和可乐呢?” “那还不简单。”江乔道,“我看过报纸上的照片,也看过人家咋描述的味道,汉堡嘛,不就是两块面包夹肉饼和蔬菜,我改良一下,变成两片馒头片夹肉饼和蔬菜,味道估计差不多的,番茄意面不就是面条上面浇番茄酱,番茄咱院里就有,可乐就更简单了,不就是汽水嘛,到时候不拘是去供销社买橘子汽水,或者我给他们冲薄荷糖水都行。” 给江乔这么一说,做西餐仿佛变得很简单,陆衍不禁连连点头,他问,“那你准备啥时候做。” “九月中旬或者月底吧,刚开学那段期间我估计要忙上一会。”江乔道,“等月底,月底我就有时间了。” 陆衍点头,“这倒是。”说完,他掐指算了算。 江乔扫他一眼,“你算啥呢?” “算算我下月月中和月底有没有时间。”陆衍乐道,“我也想尝尝你的改良版炸鸡和汉堡可乐。” 江乔也乐了,他还说三小只馋呢,他自己不也是馋肉了。 就说话的这会功夫,三小只已经将临时的鸡窝搭好了。 陆康拉着江乔和陆衍去看,“你、你们快看我们搭的鸡窝。” 说是鸡窝,其实就是在墙角那圈了一块地,放点稻草。 陆衍违心地夸奖,“这鸡窝搭的不错,很……很简朴。” 陆安挺起小胸脯,“鸡也喂了。” 江乔一看,鸡窝旁边放了两个缺了口的白瓷碗,一个盛了半碗水,一个装了点中午的剩饭。 估计是没找到麸皮。 陆珊撅着屁股在菜地里,翻找着菜叶上的菜青虫,抓到一只就扔给‘小珍珠’,小珍珠低头一啄,吃饱了还会叫一声。 鸡窝离菜地近就是有这个好处,新鲜现捉,好吃得很! 陆康蹲在鸡窝前,两只手撑着小脸看小珍珠啄虫,道,“爸,妈,要不还是不吃小珍珠了,你们看它多可爱。” 这是养着养着养出感情了? 江乔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就道,“那到时候我再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给你们做炸鸡和炖鸡。” 陆安撅嘴叉腰,“到时候是啥时候?” 他可没陆康这么有爱心,他喂鸡那纯粹是冲着吃鸡肉去的。 他知道,刘大嫂疼他们,不喂鸡也肯定有他们一只,更别提喂了,这相当于是给自个嘴里的肉喂的。 “国庆吧,下个月的十斤肉票,刘大嫂提前跟我说了,让我留给她,她家有亲戚要结婚,需要肉票,下下个月再还给我。”江乔算了算日子。 陆珊仰着小脸,“不是还有爸的肉票嘛?” “你爸的肉票倒是够换鸡肉,但是换了鸡肉,咱们一顿就吃完了,剩下的日子咱都是开水煮白菜,一点肉味都没啊?”江乔反问道。 这倒是,可陆安和陆珊等不及了,国庆可是下下个月,他们连一天都等不了,更别提下下个月了。 两小只齐齐瞪向陆康,陆康无奈,只能举手投降,“行、行吧,吃就吃吧,我又没说一定不让吃。” 他自个也是很馋肉的。 在养鸡跟吃鸡的战斗下,还是吃鸡占了上风。 不过,他还是期盼地看向江乔和陆衍,“那可以买小鸡崽小鸭崽来养吗?”说完,赶紧大声补充道,“养大了还可以吃!” 他也就是过过养宠物的瘾,不管是鸡还是鸭,都是小的时候最可爱,大了就没小时候长得这么可爱了,而且大了拉的还多! 刚才小珍珠就拉了一滩,别说,怪恶心的。 陆衍:!!! “不行!” 陆康歪头:“爸,你、你不想吃鸡肉吗?” “想,但是可以买,没必要养啊。”陆衍循循善诱道,“我这是不舍得你们辛苦,养鸡多累啊,又要打扫鸡窝,又要给鸡拌饲料,还要捉虫喂鸡吃。” 主要是吃的多拉的也多! 他嫌脏! 这下,三小只齐齐摇头,“我们不怕辛苦。” 为了吃鸡肉,啥都好说。 陆衍没辙了,唉声叹气地看向江乔,“你决定。” “我想想——”江乔拉长了声音,一一扫过三小只。 三小只脸上充满了期盼,又为养宠物,又为吃肉,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江乔。 江乔乐了,说,“鸡窝。” 陆安举手,“我搭。” 江乔:“鸡饲料。” 陆珊举手:“我拌。” 江乔还没说话,陆康赶紧抢答,“我、我啥活都能干,清理鸡窝,拌鸡饲料,扫脏便便,喂小虫子,都行。” 江乔乐了,终于松口,“那成吧。” 话音刚落,就迎来三小只兴高采烈的欢呼声。 陆衍一脸木然地望向她,江乔耸耸肩,摊手道,“你就从了吧,谁让他们三这么喜欢。” 陆衍嘀咕,“不生气,我生的,我生的……” 江乔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我答应你,不买多,就买两只。”多了陆安他们三也照应不过来。 而且一群小鸡崽在院子里,那院子岂不天翻地覆,遍地鸡屎。 鸡崽子们小的时候还好,大了估计会啄菜地里的菜叶,就说小珍珠,江乔也不敢把它在院子里散养,母鸡的破坏力不小,要真散养了,估计不要一天时间就能把菜地里的菜苗给啄个稀巴烂。 江乔继续安慰,“要长大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它们还小,明拉得少。” 想到鸡屎,陆衍脸又开始抽抽了。 陆康赶紧保证,会在陆衍看不到的时候收拾干净的。 陆衍这才松口了。 于是,第一天,江乔就去菜市场买了两只小鸡崽回来。 摊主用一个竹篓子装的,两只黄色的小鸡崽依偎在一块,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三小只看到小鸡崽,兴奋得不行。 陆安用巴掌比了比小鸡崽的大小,“这就跟我的手差不多大,要养到像刘奶奶给我们的鸡那么大,得多久啊?” 江乔说,“一年左右吧,别看你们刘奶奶给我们的鸡肥,那也是养了很久的。” 陆安想了想,这倒是,他帮刘大嫂喂小鸡也喂了差不多一年。 江乔又说,“你们勤抓虫子给小鸡吃,它们就能长得快些,兴许不用一年,半年,或者大半年就可以宰了。” 陆珊:“菜地里的菜叶上的虫子不够。” 这个陆安有主意,“那我们就去后山找虫子,后山那片竹林里烂掉的竹子,里面有竹笋虫,小虎带我挖过,竹笋虫长得白白的,肥肥的,用来喂鸡,鸡肯定长得很快。” 兄妹两个开始交头接耳地商量起怎么抓竹笋虫了。 江乔知道竹笋虫,那玩意又叫竹牛,专门吃嫩竹笋、刚长成的竹笋,还是害虫来着,三小只捉害虫,还算除害了,来年的竹笋一定长得特别好。 竹笋虫一般是用来做下酒菜的,跟蝉蛹一样,炒一炒,味道脆香脆香的,这两用来喂小鸡,还真有些奢侈。 不过竹笋虫个头不小,江乔还是叮嘱他们,“别捉太多,这两只小鸡还是小鸡崽,到时候吃撑了咋整。” 陆安摆摆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陆康小心翼翼地把毛茸茸的黄色小鸡崽捧起来,小鸡崽也不闹腾,乖乖地站在陆康的手上,叽叽喳喳地叫,怪可爱的。 陆康心都快化了。 江乔教他,“你把小鸡崽放到地上,然后在它跟前走两步,它会跟着你一起走的。” 陆康半信半疑地试了下,果不其然,小鸡崽真的跟他一起走了。 江乔乐了,“看吧。” 小鸡崽还小,现在还处于看谁都当妈的阶段,也就是把陆康当母鸡了,所以才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陆安和陆珊瞧见了,也闹着要玩。 三小只轮着当母鸡,倒是把两只小鸡崽搞得晕头转向的。 江乔:“仔细点,别踩到鸡崽了,要是踩扁了,我就不给你们做炸鸡了。” 陆衍在一旁补充道,“也不是不能做,做了让他们三看着咱两吃。” 江乔:“也不是不行。” 陆安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酷刑!! 陆安:“爸,你真是我亲爸。” 陆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是你亲爸,能同意你在院子里养鸡?” 他可是有洁癖的。 三小只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九月一十号,江乔腾出手来宰鸡了。 陆衍也算着日子呢,在部队开完会,就赶紧往家里赶。 刚走到门口,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小李给拦住了。 他一脸急相:“参谋长,不好了,你家孩子打架了!”:,,. 43 打架 为兄弟出头,这是应当的 陆衍愣了好一会,“等会,你说谁打架?” 小李气喘吁吁,“我说,你家孩子打架了。”充满同情地道,“参谋长,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但这是学校老师喊人来通知家长的,想必八九不离十了。” “废话。”陆衍皱眉道,“喊家长就喊家长,但是我家三个小孩,我总得知道是哪个打架了吧?” “是陆安,还是陆康,又或是陆——”珊字没说出口,陆衍就自个摇了摇头,“老三不可能,她一小姑娘,才上育红班的年纪,胳膊都没人家大腿粗,性子又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很,她咋可能打架。” 小李不吭声,只是拿无辜的一双眼睛一个劲地瞅陆衍。 陆衍眉头挤出一个川字,招招手,示意小李跟上,两人一并走去学校。 他接着道,“难不成是老大?嗯,这个可能性大点。不过老大虽然性子莽撞冲动一点,但他也不是无故打人的人,一定是别的小孩惹着他了,你说那小孩咋这么欠?” 小李还是不说话,僵着一张脸。 陆衍见状,惊讶道,“打架的是老二?不会吧,咱家最腼腆的就是他,我媳妇经常跟我念叨,觉得他的性子太柔和了,老大的性子又太调皮,两人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你跟我说他打架,那我觉得比跟我说我们家老三打架的冲击性还大。” 小李无语……心想,参谋长,你对你们家三个小孩的滤镜也太重了吧。 陆安不就是个霸王性子,陆康别看面上腼腆,这小子蔫坏蔫坏的,陆珊更是掌中宝娇娇宠。 他们三哪个打架,都不奇怪好伐。 陆衍瞥一眼小李,双手环胸道,“所以,到底是他们三哪个打的架?” 被陆衍一双眼神凌厉的眼睛盯着,小李也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吐露出来。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度量着陆衍的脸色,一边磕磕巴巴地道,“参谋长,是,是你们家三个小孩,都,都打了架。” 陆衍:呔!!! 好家伙,打的居然还是群架,这性质可比打单架严重多了。 他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我看他们三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小李心想,可不是么,最大的陆安才八岁,陆康六岁,陆珊五岁,三小只加起来才这点岁数,就敢学人打架了。 陆衍:“我今天非得把他们屁股揍开花不可!” 小李小声嘀咕一句,“你呀,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陆衍挑眉:“你说啥?” 小李正色道,“没啥。”赶紧推着他往学校赶,“咱们赶紧走,老师催着呢。” 紧赶慢赶十来分钟,总算到了学校大门。 陆衍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小李,“孩子们打架这事,通知我媳妇没?” 小李摇摇头,“这就不晓得了,我知道也是因为老师把电话打到话务室了,话务员过来通知我,我才来通知你的。”想想又道,“对了,打电话的好像是康康的班主任,张老师。” 陆衍点头,“我知道了。” 估计他媳妇应该早都知道了,而且比他还先到,毕竟学校食堂就紧挨着学校,部队离学校还是有段距离的。 陆衍拦了一个小孩问清楚老师们的办公室怎么走,就让小李先走了。 到了办公室,陆衍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听着像是老师的声音,“请进。” 陆衍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群排排站的小屁孩,粗粗一数大概有六七个,正站在墙角,面壁思过。 陆安他们三也在其中,看到陆衍来了,三小只还有心情挤眉弄眼。 陆衍瞪眼,还有这心思,估计是伤得不重。 可一看,陆安嘴角青紫,腮帮子肿了一大块,陆康膝盖破了皮,衣服黑一块灰一块的,应该是摔着了,陆珊估计是被两个哥哥护着,没怎么受伤,但胳膊上也有一块小红点。 再一看,旁边凳子上坐着几个大人,应该跟他一样,是打架的学生的家长,有的脸上忿忿不平,有的瞪着自家的小孩,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估计脑海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揍自家小孩一顿了,还有的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出乎陆衍意料,江乔居然比他晚到。 顶着陆衍奇怪的目光,江乔小声道,“张老师说学校食堂的工作重要,让我做完饭才来。” 陆衍无语,估计是这群老师们吃惯了江乔的手艺,要是让她提前来,换了其他厨师做饭,岂不是虐待她们自个的胃? 没想到,还有家长比江乔晚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刚进门,扫了一眼,看到自己孩子站在墙边,不由分说,就将他拉到身边,狠狠地给了他屁股几巴掌,边打边道,“我让你打架,我让你打架!” 孩子被打得哇哇大叫,哭声吵得人脑瓜子疼。 江乔皱了皱眉头,上前拦住瘦高女人,“事情都没弄清楚,你打孩子干嘛。” 瘦高女人把江乔的手甩开,大声道,“我不管,反正打人就是不对的。” 江乔:“你没弄清楚事情经过,你就动手打孩子,那你跟你孩子有什么区别,你自己说的,反正打人就是不对的。” 瘦高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没吭声。 江乔顿了顿,又道,“所以,还是先得弄清楚事情经过,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不会觉得是我家小孩的错,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养的崽,是不可能做出随便欺负人,动手打人的事,我相信他们三。” 陆衍一脸赞同地点头。 江乔话音刚落,墙角边那一群小孩,齐刷刷地朝陆安陆康和陆珊投去羡慕的目光。 陆安挺起小胸脯,站得更笔直了,刚想笑一下,就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陆康心中那股郁气一下就疏散了,笑容明朗。 陆珊抬高下巴,骄傲得不行。 见家长们都到齐了,张老师咳嗽一声,严肃道,“既然家长们都到齐了,我们就来说说这次打架的事情。” 张老师:“刘晓东,你是先动手的那个,要不你——”先说。 话还没说完,刘晓东他妈,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嚎了一声,冲了上来,“老师你评评理,不管我们家晓东是不是先动手的那个,这陆家三兄妹也不该打人啊,你看看我们家晓东的手,都伤成啥样了。” 刘晓东吸了吸鼻涕,附和他妈,“就是!” 张老师瞥了一眼刘晓东,刘晓东他妈说他伤的重,可是也就手破了块皮。 再看跟他打架的陆家三兄妹,哎哟喂,那三张精致的小脸挂彩得张老师都不忍心看。 尤其是陆安,脸肿得跟被蜜蜂蛰了一样。 张老师让先动手的刘晓东先说,本意是想让他道个歉,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来小孩子之间门起个摩擦,也不是啥大事。 既然刘晓东的妈这个态度,张老师叹口气,索性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刘晓东同学说陆康同学是结巴,笑了他几句,然后两位同学发生了口角,刘晓东气不过,就推了陆康一把,被陆安和陆珊撞见了,就跟刘晓东理论,然后就打起来了。” 张老师说的还比较笼统,事情的发展经过实际上是这样的。 刘晓东因为陆康结巴,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不完整,就笑他是个结巴,带着一群小孩子围在他身边起哄,陆康当场气红了脸,说他才不是结巴。 刘晓东朝陆康做了个鬼脸,说他就是结巴,他全家都是结巴,然后推了陆康一把,陆康摔坐在地上,脚还蹭破了皮。 这一幕被来找陆康放学一起回家的陆安和陆珊看见了,兄妹两个当然不乐意了,当场为陆康出起头,这一群小孩就打了起来。 好在都是低年级的小孩,下手不重。 而且小孩子皮肤娇嫩,脸上身上挂彩了,看着严重,实则只是轻伤,回家擦个药过两天就好了。 听到自己儿子是因为骂陆康结巴而被陆安揍的,刘晓东他妈嘀咕一句,“晓东又没说错,陆康不就是个结巴。”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陆衍和江乔顿时变了脸色,陆康一脸愤愤不平,陆安和陆珊攥紧拳头,颇有种要再打一架的感觉。 陆衍眯了眯眼睛,“刘晓东的家长,有句话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饭有没有乱吃不知道,话倒是乱说了不少。” 江乔冷哼一声,“原本我还在想,到底是我家小孩揍了你家小孩,我该赔礼道歉啥的,现在想想,倒是不用了,刘晓东嘴欠,挨这顿打纯属活该。” 张老师出来做和事佬,“江厨师长,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说,打架就是不对的,这样,几位同学相互认个错,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 江乔打断张老师,“打架是不对,那要看是打什么架,刘晓东指着我儿子骂他结巴,他要是不打回去。”她哼一声,“回家我先得打他一顿。”又道,“所以,赔医药费可以,认错和道歉,不可能。” 陆衍赞同地点点头,本来就是刘晓东的错,陆安陆康和陆珊只错在动手打人。 张老师也没辙了,无奈地望向几个家长,“刘晓东家长,朱栋梁家长……你们觉得如何?” 除了刘晓东他妈之外的几个家长肯定是同意的,甚至还有些羞愧,自己孩子骂别人,挨了别人打,本来就不占理,对方还愿意赔医药费,当然是同意了,还再三保证,回去肯定好好教育自家孩子。 对讲道理的家长,陆衍和江乔也缓了脸色,赔了医药费,也接受了对方给的医药费。 就剩下刘晓东的妈了,她一脸蛮横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你们还讲不讲理了,我不管,你要赔我双倍的医药费,然后还要跟我儿子道歉。” 江乔都差点气笑了,“我还真就不讲理了,医药费咱不赔了。”又跟三小只说,“你们打的好,打的对,以后再有人骂咱家老二结巴,尽管给我揍,再怎么说,医药费咱家还是赔得起的。” 她这霸气无比的话把陆安陆康陆珊听的双眼发亮。 刘晓东他妈傻眼了,没想到江乔真这么不‘讲理’,“你,你,你就不信我告领导。” 江乔:“你爱告谁告谁,你告到哪我都是这句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子。” 刘晓东他妈不可置信地望向陆衍,“陆参谋长,你媳妇这么泼,你不管管?” 陆衍皱眉道,“你说谁泼,我媳妇的话就是我的话。” 两人朝张老师点点头,就带着三小只告辞了。 回到家,江乔先给他们三处理伤口。 陆珊伤得最轻,拿红药水擦擦就好了。 陆康腿上破了皮,因为是摔地上弄破的,所以伤口上沾了很多细小的沙土。 江乔先用棉签把伤口上的脏东西给擦掉,再用酒精消毒,然后再上药。 上药的时候,陆康一直小心翼翼地瞅着江乔的脸色。 江乔乐了,“你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陆康摇摇头,“没、没东西。”他又瞥了江乔一眼,问道,“妈,我打架,你真的不生气?” 江乔也摇头,“不生气,为啥要生气,是他们先欺负人,先骂的你,又不是你骂他们,若是你骂人家,还打人家,我才该生气呢。” 陆康这顶多算正常反击。 陆安盯着肿胀的腮帮子凑过来,“那我打架,你也不生气?” 江乔扫了陆安和陆珊一眼,“你两打架,我也不生气,为兄弟出头,这是应当的,若是你们看到老二受欺负了,无动于衷,那我才该生气呢。” 三小只这回总算是放心了,陆珊吐了吐舌头,俏皮地道,“那还有炸鸡吃吗?” 闻言,陆安和陆康齐齐朝江乔投去期盼的目光。 江乔乐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让陆衍给陆安处理伤口,让他们把弄脏的衣服换掉,自个去厨房做炸鸡了。 鸡肉早就处理好了,刘大嫂给的母鸡十分肥美,一半切成块放入锅中,加入野山参等药材进行炖煮,此时刚刚煮入味。 另一半裹上面粉糊直接下锅炸,发出馋人的‘滋拉’声,伴随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客厅里的一大三小齐齐咽了咽口水。 炖鸡和炸鸡做好了,就开始做汉堡了。 改良的汉堡就是两片热过的馒头片里面夹上肉、生菜、西红柿,生菜和西红柿院子里都有种,个顶个的新鲜,看着水灵灵的。 最后是意面,家里只有米线,汆过水放在冷水里镇一遍,浇上江乔用小番茄和糖、盐等调料熬的番茄酱,还有猪肉做的臊子。 炖鸡汤、炸鸡、汉堡、意面端上桌,外加五瓶橘子汽水,这丰富的一餐让三小只兴奋得不行。 陆安一边捂着腮帮子一边惊讶道,“哇,这就是外国人吃的食物吗?” 江乔递给三小只筷子,“我也是第一次做,尝尝味道好不好。” 陆安接过筷子,把米线、番茄酱、臊子拌在一块,尝了一口,乐了,“这意面的味道跟我们平时吃的番茄面差不多。” 江乔睁着眼说瞎话,“就是这个味。” 陆康三两口就把意面吃光了,盯上了炸鸡,新鲜的鸡肉外面裹了一层面皮,再蘸上意面剩下的番茄酱,一口下去,先是酥脆的外皮,再是汁水四溢的鸡肉,好吃得不得了,“唔,唔,这个炸鸡好吃。” 炸鸡再搭上冰凉的橘子汽水,简直绝配。 陆珊不爱吃面条,她对汉堡比较感兴趣,学着外国人的吃法两手抓着汉堡,一口咬下去,嚼了嚼,“我咋吃着这么像肉夹馍。” 江乔:“肉夹馍没我做的汉堡好吃。” 三小只齐齐点头,这倒是,卖相虽然一般,但是味道一顶一的好啊。 因为三小只打架,江乔罚他们饭后收拾桌子。 趁着他们去厨房洗碗的时候,陆衍问江乔,“你就不怕他们以后吃到真正的炸鸡汉堡,会露馅?” 江乔呆了一下,有这种可能,“这不是看他们天天念叨着要吃炸鸡汉堡,等吃到再说吧。” * 三小只打架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属院。 有些家长觉得陆安他们太调皮,不让自家孩子跟三小只玩。 有些明事理的家长,都知道是刘晓东找事,只暗暗叮嘱了自家孩子少跟刘晓东接触。 范玲得知了三小只打架的事,恨不得仰天长笑三声。 她很得意地跟黄胜说,“你天天跟我说咱家老大跟老二调皮捣蛋,但依我看,他两虽然成绩不好,考试考零鸭蛋,但也没有陆家那三个坏,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打架。” 关于陆安他们三打架这事,黄胜还是知道一些的,嘀咕一句,“那不是因为刘晓东惹的,谁让他骂陆康结巴。” “那被骂了陆家三兄妹也不能打人啊。”范玲还是坚信自己生的两个娃比陆家三小只好。 另一头,周家。 周安国面色古怪,有些幸灾乐祸地跟李甜甜讲了陆家三小只打架的事。 本以为李甜甜会很惊讶,没想到她一点都不吃惊,“陆家三个小孩打架,不是很正常。” 他们三以后还会成为地痞无赖流氓呢! 李甜甜:“你老跟我说江乔这里好那里好,会做饭有好工作啥的,你看看她养出来的三个孩子,是啥样子,再看咱家佳言和佳美,又是啥样子,陆家啊,就是面上光。” 周安国深以为然,不由得庆幸,当初他娶的是李甜甜,而不是江乔,“你说的很有道理。” 李甜甜自得地抬起下巴,“那当然。” 她扫一眼旁边乖乖写作业的周佳言和周佳美,“你两也写了半个小时了,可以放松一下,出去玩一会。” 本以为她这么说,周佳言和周佳美会很开心,毕竟有的玩了。 没想到,周佳言却说,“可是今天的作业有点多,出去玩的话会写不完的。” 李甜甜竖起眉毛,“听我的,我让你们放松,你们就放松,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吗,学一会,玩一会,就叫劳逸结合。” 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那好吧。” 有的玩,他们其实也是很开心的,当即收拾了作业,跑出去玩了。 周安国皱了皱眉头,“可是他两作业还没写完,万一明天交不上作业,被老师罚打手心咋整。” 李甜甜瞪起眼,“她敢,现在不兴棍棒教育了,她敢动咱家佳言佳美一根头发,我就找领导告她。” 周安国还想说两句,李甜甜安抚道:“你就听我的吧,学习这码事,就该劳逸结合,学一会玩一会才是正理。” 周安国心想,那万一他们两玩着玩着就不想学了呢? 李甜甜抬起下巴,“我可是上过高中的,差点就上大学了,你听我的准没错。” “那成吧。”周安国妥协了。 毕竟只是二年级的作业,而且只是一天的作业,他觉得不做也不是啥大事。 李甜甜满意地点点头。 周安国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未来的成就大的很,这样聪明,出众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因为一时贪玩,就忽略学习呢。 她要做的,就是在两个孩子枯燥学习的童年,让他们适当放松,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他们的生活。 * 打架的事过了几天,陆衍突然发现,陆康似乎情绪不太好,整日低落,连平时江乔让他做的康复训练都不做了。 下午,陆衍问陆康,“你咋不唱歌和念顺口溜了?” 陆康垂头丧气地道,“不、不用了,又没啥用,我不还是跟以前一样结巴。” 江乔和陆衍对视一眼,她道,“怎么会没用,你现在说话不像以前那样,每句都结巴了,偶尔说话也是能说很流利的。”她问陆安和陆珊,“你两说是不是?” 陆安点点头,“对,老二现在说话比之前好很多了。” “再坚持一段时间门,肯定就好了。”陆珊道。 陆康仍是一脸失望,“你、你们也说了,是偶尔,那不还是结巴。”他低下头,“我看我再练几个月,几年,还是像现在一样,结巴改不掉的。”抿抿嘴,“一样会被刘晓东笑。” 陆衍顿了顿,“明天周日,我带你们出去玩。” 说到出去玩,陆安和陆珊眼睛都亮了,陆康也有了几分兴致,“去哪玩,海边,后山?” 陆衍摇摇头,“都不是,带你们去拜访我的一位朋友,他住的不远,就在闻县。” 闻县就是当初江乔和陆安他们下火车然后坐船来海浪岛的地方,从海浪岛到闻县只需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船。:,,. 44 拍照 十多年前拍你爸,十多年后拍你们 “闻县好玩的地方不少, 可以先去看个电影,再去国营饭店吃个饭。”江乔道。 “还可以照个相。”陆衍补充道。 他想起闻县有一家照相馆,之前入伍要拍照, 他就是在那拍的,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了, 照相馆还开不开。 江乔很是同意,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三小只一天一个样, 拍个照片留作纪念, 等他们三长大以后给他们看看, 小时候长啥样子。 三小只都没拍过照, 陆安好奇,“什么是照相啊?” “就是用照相机, 把你们三个样子拍下来, 相片里的人长得和你们一模一样。”陆衍道。 他们三还是看过照片的,一点就通了。 开始期待起照相来,陆康也不再为结巴的事纠结了, 三小只讨论起要拍啥样的照片。 陆安叉腰,“我要拍一个特别好看,特别威风的照片放家里。” “那、那我也要。”陆康道。 陆珊说, “我要拍美美的照片,明天穿我最好看的裙子去拍照。” 小丫头托着腮想, 到底是穿那条黄色绣小花的裙子, 还是穿那条绿色的裙子。 见状,陆衍和江乔都松了一口气,只要陆康不再纠结结巴的事就好。 翌日一早,六点钟, 江乔起来用锅摊了一碟子葱油煎饼,陆衍和三小只是被香味馋醒的。 陆安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下楼,“妈,你做啥好吃的。” “葱油煎饼配咸菜。”江乔道。 昨天做炸鸡剩下的油她没舍得扔,正好今天用来煎饼。 “啊——”陆康拉长了声音,“这么香,我还以为做啥好吃的呢,没想到只是葱油煎饼和咸菜。” 陆珊:“葱油煎饼也好吃啊,再说了,你忘了,咱们中午要去国营饭店吃饭。” 陆衍:“老三说的对,中午要吃好的,早上就得留些肚子。”又道,“你们三就是惯的,寻常人家,别说葱油煎饼了,玉米面饼子都不常吃,还搁那挑。” 不管咋说,下馆子总是令人兴奋的事。 想到这,三小只又开心起来了。 洗漱完,他们三将葱油煎饼撕成小块,就着咸菜吃进肚子里,小嘴吃得油汪汪的。 吃完早饭,六点半,一家人准时出发去闻县。 到了港口,买了票,坐上船,也才七点钟,天刚亮,天空露出一抹橘色的朝霞。 陆安张嘴惊呼,“是日出。” 江乔扫了一眼,海边的日出特别美,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将整片海都映成了金色,“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能把这副美景拍下来。” 陆衍接嘴道,“等会去照相馆看看有没有卖。” 陆珊:“哥,你干嘛呢!” 江乔和陆衍望过去,陆安正趴在船边,往海面看呢。 江乔:“看到鱼没?” “没。”陆安摇摇头,“只看到海水。” “站那么近,你就不怕掉下去,被大鱼吃了。”陆衍道。 陆康乐了,“爸,鱼、鱼不吃人。” 陆衍:“谁说鱼不吃人,有些大鱼是吃人的,又叫吃人鱼,长得比船还大。” 闻言,三小只赶紧离船边都远了些。 “我想钓鱼。”陆安道。 陆衍:“有劲吗,鱼钓你差不多。” 陆安不死心,又往海面看了两眼。 陆衍把他往回拉,“你就不怕掉下去,掉下去了可没人救你。” 陆安梗着脖子道,“谁说没人救我。”望向江乔,“妈会救我的。” 江乔乐了,“我不会游泳。” “爸——”陆安望向陆衍。 陆衍也乐了:“我会,但我不想救。” “那、那我自己学游泳。”陆安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等我学会游泳了,我就不怕海了,我自己下海抓大鱼。” “行啊。”陆衍一口答应,“现在天气逐渐变冷,马上就要冬天了,等来年四五月份,天气暖和了,我教你们游泳。” 江乔愣住了,“你真打算教他们游泳?” “当然。”陆衍道,“海浪岛是海岛,离海近,小孩都爱去海边玩,早点学会游泳,对他们三个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上回被周佳美差点掉进海里那事吓怕了,早就在心里盘算着教三小只游泳,要是陆安他们三掉进海里,又不会游泳,他简直不敢想象。 江乔问他们三,“你们想学不?” 三小只无可无不可。 “学吧。”陆安歪了歪头,跟他们一起玩的大孩子,都是会游泳的,有时候去海边玩,他们只能在沙滩上,其他大孩子直接把上衣一脱,或者直接穿着衣服就跳进海里玩,可把他们羡慕得不行。 尤其是夏天,天气热,跳进海里,被冰凉的海水泡一下,舒服得不行。 到了闻县,陆衍找了个有手表的路人问时间,原来已经十一点钟了,正是饭点,早上吃的那点葱油煎饼和咸菜已经消化殆尽,一家五口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们现在去哪?”陆安问。 “先吃饭。”陆衍一挥手,“先把肚子搞定再说。” 一家人去了国营饭店,陆衍看了眼今日菜单,“先来一盘饺子,要韭菜猪肉馅的,再要一碗红烧肉,一条红烧鱼,再来一锅油豆腐粉丝汤。” 菜上齐了,陆康夹了一筷子鱼,抿了抿,眼睛一亮,“鱼挺新鲜的。” “那当然。”江乔道,“闻县也是临海的,这边的海鲜跟海浪岛一样便宜新鲜又好吃,他们的生蚝也特别出名。” 从红烧鱼,点评到油豆腐粉丝汤,一餐饭吃完,肚子都圆了。 陆康摸了摸肚子,“我、我觉得我晚饭都可以不用吃了。” 这年头国营饭店的饭菜分量给的实诚,虽然只点了三菜一汤,但一家人吃是足够了。 从国营饭店出来,江乔问,“你们想先去看电影,还是先去照相。” “先去看电影吧,吃太饱了,不想动。”陆珊说。 陆衍乐了,“照相也不用动啊。” “要摆姿势。”陆安也是同意先看电影的。 既然如此,一家人就出发去电影院了。 陆安他们三只看过露天电影,就是在戏台广场的两棵树之间吊一块幕布,旁边再放两个大喇叭,正对面是放映机,等太阳落山,吃过晚饭,家家户户就会拿着板凳坐在幕布前看电影。 所以第一次来电影院,他们三是很新奇的。 电影院门口有卖小吃的摊子,有卖爆米花,麦芽糖,绿豆饼,汽水…… 三小只看啥都想吃。 陆珊拉着陆衍的胳膊撒娇,“爸,我要吃爆米花。” 陆衍:“刚才还说饱呢。” 陆珊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还能吃点。” 陆衍大手一挥,“买。”又说,“一人能挑一样。” 三小只对视一眼,陆安说,“我要麦芽糖。”陆康赶紧道,“那我要绿豆饼。” 江乔乐了,“鬼机灵。” 陆安吐了吐舌头,“一人只能挑一样,我们当然要挑不一样的,都尝一尝嘛。” 江乔:“你们爸逗你们的。” 陆衍把爆米花、麦芽糖、绿豆饼、大白梨汽水都买了回来,一式三份,“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怎么说也得玩的尽兴,吃的尽兴。” 三小只欢呼出声,“爸,你真好。” 陆衍乐了,“给你们买东西就好了?” “不买也好。”陆珊伸出舌头舔了舔麦芽糖,甜滋滋的,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陆衍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就哄我吧。” 买完东西,就开始选电影了。 江乔走到售票处,问售票员,“你好,同志,我想问一下待会有什么电影看。” 售票员,“有《冷血十三鹰》、《乾隆下扬州》、《蛇形刁手》,这三部。” 闻县的电影院还是挺大的,居然有三部电影可以看。 三小只围在色彩丰富的海报边,哪部都想看。 陆衍:“选好没?” 陆安为难地摇摇头。 江乔索性跟售票员说,“同志,你给我们推荐一部吧。” 售票员扫了一眼一家五口,“你们带着孩子,不如看《蛇形刁手》吧,这是功夫喜剧片,适合一家人一起看。” 售票员跟放映员一样是个肥差,新上映的电影,她们都看过。 江乔拍板,“那就《蛇形刁手》了。” 陆衍掏钱把票买了,一家五口进了电影院。 下午看电影的人还是蛮多的,坐了大概十分钟,电影就开始了。 江乔他们几个坐的位置在正中间,算是最佳观影位置,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坐在陆安他们三前面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很瘦,男孩特别胖,他闻到陆安手里拿着的爆米花的香味,嚷嚷道,“妈,我也要吃爆米花。” 男孩他妈道,“钱都用来买电影票了,乖乖,你忍一忍,看完电影我们就回家吃饭。” 胖男孩不乐意了,开始撒泼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爆米花嘛。” 男孩他妈无奈,望向陆安,“小弟弟,能不能分我儿子一些爆米花。” 陆安还是挺大方的,抓了一把爆米花递过去,“好啊。” 男孩他妈扫了一眼陆安手里卷着的报纸桶,嘟囔道,“你买了这么多爆米花,怎么才给这点,不够我儿子吃的,再多给点吧。” 陆安把手缩回去,将爆米花一把塞进了嘴里,“那不给了。” 男孩他妈气急,“你这人怎么这样,说好给我们的。” 陆安斜她一眼,“爆米花是我爸买给我的,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陆康接嘴道,“就是,他看到爆米花想要,那麦芽糖和绿豆饼呢,难不成我们样样都要分给他,那我们还吃不吃了?” 男孩吸了吸口水,两只眼珠子片刻不离三小只手里的吃的,“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们买了这么多,给我尝点呗,别这么小气。” 陆珊舔了舔麦芽糖,“略略略,我就这么小气。” 男孩他妈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陆衍和江乔,尤其是高大的陆衍,到底还是没做出抢的动作。 她也不敢。 只得安抚自家儿子,“爆米花、麦芽糖、绿豆饼一点都不好吃,麦芽糖是苦的。” 胖男孩眼睛一亮:“真的?” 男孩他妈还没说话,陆珊道,“她骗你的,麦芽糖是甜的,比红糖还甜。” 陆安:“爆米花更香,是用玉米和糖做的,又软又甜,香喷喷的。” 陆康:“绿、绿豆饼最好吃,外面的酥皮脆脆的,绿豆馅沙沙的。” 一番形容把胖男孩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男孩他妈脸也黑得不行。 三小只边说边吃,胖男孩见美食一点点变少,哪里乐意,又哭又喊,“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 男孩他妈能咋地,又掏不出钱买,又不敢抢三小只的,只得小声地哄胖男孩。 他们动静闹得挺大,都把电影的声音盖住了,看电影的观众纷纷朝他们投去不悦的目光。 放映员扬声道:“那对母子,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有点素质,别打扰到其他人看电影,不然我赶你们两个出去了啊。” 放映员是一个小姑娘,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估计一米五都不到,放起狠话来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母子两个哪里理她,一个继续哭,一个继续哄,一时间,电影院只剩下这母子两的声音。 陆衍皱紧眉头,正准备出手制止。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吵什么吵。” 男孩他妈刚想骂人,突然哑了声。 江乔见状,往出声的地方看了一眼,一个光头,满身肌肉的彪形大汉,正一脸不爽的样子瞪着胖男孩跟他妈。 难怪胖男孩他妈不敢再吵了呢,原来碰上硬茬子了。 江乔偷乐了一下,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胖男孩还想闹呢,被他妈拉了一下,也不敢作声了。 熊孩子背后肯定有个熊家长,要是没有熊家长撑腰,哪来的熊孩子。 胖男孩他妈都不敢说话了,更遑论胖男孩了。 售票员的推荐果然十分靠谱,《蛇形刁手》讲的是武林中有两大门派,鹰爪门和蛇形门,最后蛇形门的传人,成龙扮演的简福用自创的猫爪和蛇拳的混合功夫蛇形刁手击败了对手。 整部电影又有精彩的打斗场面,又有诙谐的一幕,真是特别好看的功夫喜剧电影。 虽说出了胖男孩跟他妈那样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整场电影还是有惊无险地看了下来,电影院里欢笑声和鼓掌声接连不停。 看完电影,三小只还是意犹未尽。 陆安模仿着简福的模样,做了一个蛇形刁手的动作,“看我的,啊哈,嚯——” 陆珊被他逗得笑着扶住肚子,“哈哈哈,你这叫蛇形刁手嘛,你这分明是瞎弄,一点都不像。” 陆安哼了一声,“我觉得像得很,我要回去学给小虎他们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蛇形刁手。”说着,又弄了一遍‘蛇形刁手’的动作,就是有些四不像罢了。 陆康和陆珊也学着蛇形刁手的模样,三小只模仿蛇的动作,你啄我,我啄你,玩得不亦乐乎。 陆衍说,“真该把你们这副样子拍下来。” 江乔提议,“待会到了照相馆,一定给你们三拍一张蛇形刁手的合照。” 陆安乐了,“成,拍出来我看看,谁学的最像。” 陆衍看了看三小只各自模仿的‘蛇形刁手’,“谁的都不像。” 他比划了一下,“要左脚跟内扣,重心右后移,双腿屈膝成左半马步,左掌随转体向头部左上方探出摆掌。” 说完,他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蛇形刁手动作。 “哇!!”三小只齐齐惊呼出声。 江乔也没想到,就看了一会电影,陆衍竟然能把蛇形刁手模仿得这么像,简直比蛇形刁手还蛇形刁手,“你怎么会的,部队有教?” “没有,不过这种传统武术的动作都差不多,会一就会二,举一反三。” 这都是他们日常训练的一环,说着,陆衍又比划了一套军体拳,豪迈矫健,英姿飒爽。 陆安一蹦三尺高,兴奋地道,“我要学,我要学。” 江乔:“又想学游泳,又想学武,啥你都想学。” 陆安:“嘿嘿,妈你说过,技多不压身嘛。” 陆衍,“也成,那就一起学吧。” 陆珊撅起小嘴,“我也要。” 江乔乐了,“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武。” 陆衍正色道,“教她两招也好,以后防身用。” 这世道不安稳,谁知道哪天就用上了呢。 说话间,就到了照相馆。 陆衍也有好些年没来照相馆了,颇有些怀念,上一次照相还是在他刚参军入伍的时候,“也不知道我以前照的那张相片还在不在。” “爸,这里这里,快看,这是不是你。”陆珊踮起脚,一个劲地指着照相馆门口的宣传玻璃窗里的一张照片。 陆衍凑过来,乐了,“这不是我。” 陆珊指给他看的是一张军人穿着绿军装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也很英姿勃勃,但确实不是他。 不过,他也找到了自个拍的那张相片,没想到照相馆给他贴外头做宣传了,“这个才是我。” 江乔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陆衍拍的照片。 照片里,他穿着一身六五式的横格海军服,站在国旗底下,手持钢枪,一脸的意气风发。 陆衍:“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你爸我年轻的时候,俊不俊。” 陆安歪了歪头,“爸,你好像以前比较白。” 陆康:“黑、黑白照片,你咋看得出比之前白的。” 陆安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以前比较白。而且你想啊,我们三都那么白,肯定是随咱爸咱妈的,咱妈皮肤白,咱爸要是黑的,也生不出咱们仨这么白的呀。” 陆珊:“有道理。” 陆衍乐了,“还真被你们说中了,确实以前挺白,后来入伍了,每天十公里负重跑,各种拉练,天天在太阳底下晒,能白才有鬼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所以到底是以前俊,还是现在俊。” 江乔认真扫了他两眼,“现在比较俊。” 她实话实说,那会陆衍刚入伍,虽说比现在年轻稚嫩,皮肤也比现在白,但身上少了一股子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气质。 她觉得还是现在更好看,更男人。 陆衍小声道,“在你眼里,我啥时候不俊。” 江乔嗔他一眼。 三小只围着照相馆门口的宣传栏看了又看,喜欢得不行,“我们也要拍。” “那就拍。” 一家五口进了照相馆,陆衍问照相馆老板,“老板,请问拍照多少钱?” 照相馆老板:“看你是要拍彩色的,还是要拍黑白的了,彩色的一块钱一张,黑白五毛。” 他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陆衍两眼,又问,“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陆衍乐了,“我都当爹的人了,哪还是什么小伙子。”就道,“老板,我以前在你这拍过相片,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没想到你居然看我还有几分眼熟。”竖起大拇指,“好记性。” 他这么一说,老板就想起来了,拍了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是个军人吧,好像还是海军,当时我给你拍照的时候就在想,这小伙子长得真俊,真精神,这身军装穿得真好看。”又道,“照片我洗出来,还贴了一张在照相馆门口,做宣传照呢。” 陆衍笑道,“我刚在门外就看到了,那张照片我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能在这看见,真让人怀念。” 照相馆老板也笑了,“是啊,时过境迁。”他看向江乔和陆安他们三,“这是你爱人和小孩吧,哎哟,真是郎才女貌,当时拍照的时候我还想呢,啥样的姑娘能配上你这样的小伙,现在一看,真是般配得很。” 陆安挺起胸脯,“爷爷,你怎么不夸夸我。” 他自觉长相净挑江乔和陆衍脸上好的地方长,也是俊小孩一枚呢~ 照相馆老板乐了,“你也好看,就是再瘦点就好了。” 陆安鼓起脸,一脸的不服气。 他属于喝水都长肉的体质,三小只里面最胖就是他,不过年纪逐渐长大,脸上的肉慢慢消下去,能看得出,五官和陆衍还有江乔也是极为相似的。 江乔拧了拧陆安的肉脸蛋,“没事,胖点也好,能吃是福。” 她没有那种一定以瘦为美的心态,胖也好,瘦也好,只要健康就好,陆安只是比同龄人壮上一些,再说了,他又不是有什么其他坏毛病,只是吃多了点,这有啥。 照相馆老板挥开一旁要来帮忙给一家五口拍照的帮工,“今儿个我来帮你们拍,也算是旧梦重圆了。”他笑了笑,“十多年前,我帮你们爸拍入伍的照片,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帮你们一家五口拍全家福。”他很是感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