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种田:小农女她金银在手》 第一章:发卖 “站住!” 炎炎烈日之下,硬木板车的轱辘撞到了地上凸起的石块,剧烈的颠簸之下,车上的女子慢吞吞的睁开了眼睛。她发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用绳子栓在了车把手上,于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周围没有人注意到楚瑶的转醒,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拦住去路的小娃娃身上。“让开!” 拉车的绳子从水牛的胸口滑落,他舔了舔干枯起皮的嘴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敢挡路,老子弄死你!” 小女孩感受的手里握着一把弯弯的镰刀,她有些害怕,可还是鼓足勇气,冲水牛喊道:“放开我娘!你们谁也不许把我娘带走!要不然……要不然……”拾月说着,气势逐渐弱了下去,水牛懒得和她废话,拉起车就准备撞过去,可旁边的李三婶儿拉住了水牛,让他先等一等。“小丫头,三奶奶素日里对你那么好,难不成就能害你娘了?” 李三婶儿走到拾月跟前,俯身蹲了下来:“你忘了,去年你病的身上滚烫,是谁去山里给你挖的药,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救出来的?” 李三婶儿见拾月的手往下垂了垂,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了,便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旁边带,将往城东去的唯一一条窄路让了出来:“三奶奶啊,只是给你娘寻个能吃饱饭的去处,你难道想你娘饿死吗……”拾月没等李三婶儿说完,看到水牛又拉着车往前走,就一把挣脱了她,重新跑回到车前:“你们胡说!快把我阿娘放下!” 拾月虽然小,可是并不傻,李三婶儿要真是给阿娘寻了个好去处,那为什么不等阿公回来?分明就是哄她的!“嘿!你这贱蹄子!” 李三婶儿见好言好语劝着没用,掐起腰来骂道:“合该把你也卖了才清净!你不用急,处理了你娘,接着就处理你!” 她说完,给水牛使了个眼色。水牛早就不耐烦了,早想一脚将人踹到一边了事,如今得了眼色,回手便去抽车上的木棍子。可那棍子不知道是卡在了什么地方,他抽了几下都没有抽出来,水牛回头去看,看到棍子的另外一端,早就被车上的人抓在手里。而绑着楚瑶的麻绳,被丢在了车板上。“你撒手!” 水牛用了几分力气,但棍子就像是长在了楚瑶手中一样,这个素日里不说话,有些呆呆傻傻的女人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垂下眼睛,打量起来面前的这些人。“我看你们楚家是要反了天了!” 眼看就要出下河村了,被这个傻女人坏了事,李三婶儿气的火冒三丈:“水牛!把这个贱人绑了,咱们继续赶路!”她说完,便去拉拾月,拾月挥着手里的镰刀,试图将李三婶儿吓退,可李三婶儿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伸手便打了拾月一个耳光!一巴掌不解气,她又抬起手来,巴掌还没落下,便被人抓住了手腕,李三婶儿回过头去,只看到了楚瑶冰凉凉的眼神,接着胸口就挨了重重一脚。楚瑶将拾月手里的镰刀接过来,横在身前。拾月没有看清阿娘的脸色,只听到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躲到我身后去!” 第二章:回忆 第一次听到阿娘开口说话,她还想再听几句,可对面的李三婶儿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楚家丫头要杀人喽!这一脚是想要了我的命呦!” 水牛撂下车,冲过去扶三婶儿,被抹了一个胳膊的鼻涕:“你还管我干什么啊!你不把那个贱人绑好了!这下人要是跑了,换不来粮食,咱们等着饿死吧……”下河村的收成一直不好,早些年就有饿死的村民了,如今连年干旱,更是颗粒无收,李三婶儿的哭声惹得大家唉声叹气了起来。“哎呦!这是怎么了啊!” 几个结伴而来的妇人瞧见了,将拎着的竹筐丢到一旁,过去搀扶李三婶儿:“他婶儿,你没事儿吧!” “真是反了天了啊!楚家丫头这一脚是要生把我踢死啊!” 李三婶儿见来的人多了,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家那个贱丫头还要用刀砍我!你们看看,这像话吗……”她这么一说,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楚瑶的身上。妇人将李三婶儿拉起来,劝道:“楚家丫头一直魔魔怔怔的,亲爹娘都不一定认识,八成是犯了病了……”“你能打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劝解之中,楚瑶淡淡的开口,她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周围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楚瑶。楚瑶往旁边挪了一步,让众人看到身后的拾月,那张干瘦的小脸儿上,明晃晃的印着五个手印子。李三婶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即腿一蹬,就地耍起无赖:“哎呦!我这心口疼的要命啊!我喘不过气儿来了,快!快给我找郎中……”大旱三年,人都饿死了,哪里能找来郎中?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李三婶儿搬上车,寻个阴凉的地儿让她歇着去。楚瑶见他们走了,掂了掂手里的镰刀,也没说什么,径直往村子里走去。走了几步,她恍惚间想起身后还有个小丫头,便回过头去,见拾月怯生生的望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只是低低的说道:“走了。” 村子的尽头,有一个破烂的院子,虽然烂泥破瓦,但在下河村,还是数一数二的。楚家的确是下河村的大户,兄弟三人,楚瑶的父亲,就是楚家老三。楚瑶走到门前停下,伸出手推了推门板,那门板插的死死的,根本推不开,她拍了几下,随后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等人来开门。她现在需要安静一下,仔细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一秒种,她刚把那个军事长官的车给炸了,为什么一转眼她就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她做雇佣兵都十二年了?难道是失手给自己也炸死了吗?楚瑶正想着,头忽然疼了一下,接着她被灌进了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些记忆像是老旧的录像带,在她脑海里来回播放……幼年时脖子上的金锁和数不清的侍女随从。大婚时的凤冠霞帔与十里红妆。和离时亲手撕碎的礼单。家破人亡没入掖廷后的凌虐与打骂。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恶心了起来,她喘息了几下,发现头顶的阳光被人挡住,仰起头,看到下河村的里正王奎,正沉着脸,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 第三章:吃点苦头 “王叔,就是她!” 水牛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口的楚瑶。身旁有了里正,他自然也多了许多底气,几步冲到了最前面:“就是她踹了三婶儿!” 王奎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他目光阴沉的看着楚瑶,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楚家三房是五年前回来的,听说原是在京都做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贬了,只能带着这个怀了孕还没人要的女儿,回来靠种地混一口饭吃。当时王奎就劝过他,说楚瑶这样是伤风败俗,让他将孩子打了,给女儿留个好名声,可老三楚季只是笑,也不说话。如今他这个傻闺女给下河村丢人不说,竟然敢动手打李三婶儿,真是越发猖狂了。他越想越生气,清了清嗓子问道:“光天化日,动手打人!李三婶儿那把年纪,被你打的动都动不了,你自己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楚瑶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方才一下子涌上来的记忆太多了,她还没有太回过神来。“王伯伯,她是个呆子。” 王奎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妇人,揣着手,不怀好意的小声提醒:“平日里话都不说,你问她等于对牛弹琴,我看呐,不如打一顿给三婶儿出气!”“是啊,三婶儿为了咱们村,没少东奔西走的劳累着,这事儿哪能就这么过去!” 见有人开了腔,村民中自然有人附和,反正天旱的种不了地,大家都凑过来看热闹。对方来势汹汹,拾月吓得缩到了墙角,楚瑶抬起头,打量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水牛身上。她扶着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说起来,我正想问你。” 楚瑶眯着眼睛,似乎是在笑:“你把我绑了,要送去哪里?” 水牛被楚瑶问的一愣,立刻回头去看王奎。只这一个举动,楚瑶明白了,要卖她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大概就是里正王奎了。“你胡说八道。” 王奎背着手,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水牛绑你作什么?你打了人,还往人身上泼脏水?” “你们要把我娘卖掉!” 拾月往外挪了几步,躲到了楚瑶身后:“我都听到了!三奶奶和水牛说,把我娘带到城东头去!那家有个财主,好几年前就盯上我娘了!趁着我阿公阿婆去江阳县求赈济粮,把我娘处理了,换几斤粮食回来也好!” 拾月年纪不大,说话却利索,脆生生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众人皆不知如何回答。“死丫头你少胡说!” 水牛心虚的指着拾月,威胁到:“再胡说八道,老子把你掐死喂狼!” 楚瑶原本是想等王奎的话,拾月既然将事情抖了出来,李三婶儿光天化日贩卖人口,这种事情他作为一个里正,总要给点儿说法吧。可一听到水牛想要掐死拾月,楚瑶的心里就莫名生出一股火气来!楚瑶赤手空拳的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要撞到水牛身上:“什么?” 水牛被楚瑶的气势吓退了几步,看热闹的村民发出一阵唏嘘,笑话他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吓退,水牛当即涨红了脸,抄起手中的棍子:“我看你是找……”他话没说完,手中忽然一空,那棍子轻而易举的被楚瑶夺了过去,挥手之间便重重搭在了水牛的胳膊上,他摔倒在地,抱着胳膊惨叫起来。“铛啷”棍子被楚瑶丢在他身边,然后轻飘飘的拍了拍手:“你刚才说,你想掐死谁来着?” 第四章:随身空间 “简直无法无天!” 王奎气的脸色铁青,他这个里正站在这里,楚瑶竟然还敢出手伤人?水牛也是个废物!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竟然被没有二两肉的女人打的满地打滚!王奎瞪了水牛一眼,指着楚瑶骂道:“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 楚瑶笑了笑,她自出生起,就不知道王法是什么,她只知道这个世界强者生存,余下的,都是废话。“看起来,你不想承认李三婶儿和水牛的所作所为,那不如这样,我们一同往城东去,看一看那边有没有拿着粮食等着我的大财主!” 楚瑶说完,挑了挑眉头。她开口将王奎架了起来,这位里正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旁边倒是有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凑了上来,露出一脸的谄媚:“里正大人何必跟一个女人置气呢?楚家就在这里,她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咱们还是应当先给水牛看看胳膊,等楚老三回来,找他算账!”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见有人打圆场,王奎便顺着台阶下去,指着楚瑶,撂下句狠话,便架着水牛走了。看着他们走远了,楚瑶听到身后的拾月长舒了一口气,她回过头,见两扇门板依旧紧紧的关着,便一脚将门踹了开。即便是方才敲门没听见,王奎一行人在门口闹了这么长时间,也总该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了吧,到现在都没有人露面,这样的人家,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拾月被吓了一跳,看到楚瑶进去了,却不敢跟进去,只敢站在门口向内张望。楚瑶没留意到拾月,她走进来,左右看了看,这是一个还算宽敞的院落,一个正房,还有东西两间厢房,楚瑶顺着记忆,走进了西厢房。房间尘土飞扬,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她的肚子有些咕咕叫了,但西厢房没有吃食,家里的粮食,都在大伯父住的正房里。这些人对原主没有什么好脸色,楚瑶懒得过去,就躺在了炕上。自己打了李三婶儿和水牛,这事儿王奎未必会真的放在心上,他还是想借着这件事,逼自己去换粮食,毕竟饥荒的年代,什么都没有吃的重要。楚瑶并不怕他们,大不了都杀了了事,只可惜手边没什么趁手的兵器,要不然,就算边境那些东胡铁骑打进来,她都不怕。原主的记忆有点儿多,连带着那些巨大的悲痛和失望让楚瑶精疲力尽,她不想去回想那些,便开始怀念自己重金购置的安全屋,她以为她这辈子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军区追杀,躲进安全屋度日,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来。这时候要是有安全屋里的肉罐头,那就好了……楚瑶正想着,忽然眼前一闪,方才在脑海里的那瓶罐头,竟然出现在了面前!楚瑶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灵机一动,屏住呼吸,聚起精神,再一睁眼,她果然回到了安全屋内。那一排排冰冷森然的铁架子上,堆着足够的药品和生存必备物资,对面墙角,更满是应急食物…… 第五章:不给吃的 看着一样样熟悉的东西,楚瑶的心里燃起了希望,她伸出手,拿起了那把格莱尔多功能便携刀,放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重量让她顿时安心下来。可同时,这样的喜悦只是在她的心中一闪而过,这应该只是她的一个随身仓库,如果这里的东西用完了,她并没有可以补给的地方,所以这只能解燃眉之急,要想长久的存活,她还是要依靠自己。她知道自己需要细致的规划,才能将这里的东西作用到最大化,但她还是取出了肉罐头。因为每一个死在她身边的同伴都在警示她,好东西一定要最先吃掉,毕竟说不上什么时候,你就变成了别人的仓库。楚瑶一个翻身,从炕上坐起来,借着仅有的一点儿光线,看了看下面的保质期,确定没什么问题,就准备打开饱餐一顿,但拉环还没有拉开,她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她将罐头收好,走到了门口。那些嘈杂的声音是什么,楚瑶没有分辨出来,但她切切实实的闻到了粮食的香味,这对于吃惯了压缩饼干和罐头的楚瑶,非常容易分辨。她走出来,四处张望,看到正房的门正开着,厅里放着一个圆形的桌子,旁边围坐着三个人,每一个人面前都有半碗稀粥。而拾月,就趴在门口,怯生生的看着里面。“走走走!” 楚老大的媳妇注意到了拾月,走到门前,冲着拾月的方向踢了一脚:“和你那个扫把星的娘一样,只会给家里惹麻烦!也配吃一口热粥?赶紧滚!别让老娘瞧见你!晦气!” “大嫂,你何必和一个孩子置气!” 老二媳妇见嫂子骂起来,又看楚老大脸色不好,劝道:“拾月啊,你别再这儿站着了惹你大伯母生气了,快回去吧!” 拾月扒着门,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说道:“可是二奶奶……拾月肚子饿……”“乖,回去睡吧。” 老二媳妇走过来,往外推了拾月一把:“睡着了就不饿了。” 粮食就那么多,一大家子等着吃,三房这娘俩少吃一口,自己家的儿子就能多吃一口,反正老三两口子也不在,饿一顿又饿不死……“二奶奶别撵拾月,拾月不吃,拾月就站在这里闻一闻……”拾月饿的红了眼眶,央求道。不想楚老大在里面猛的一摔筷子,扬声骂道:“滚!没人要的野杂种!少在老子跟前儿晃悠!” 楚老大一开口,家里便没人敢说话,拾月被骂的脸色惨白,抽噎着掉头往回走,不想一头撞在了楚瑶身上。“阿娘……”拾月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楚瑶,刚叫了一声娘,便被拉进了正房。她看了看座位上的人,目光落在了楚老大面前那半碗稀粥上。“大伯父既然有力气骂人,可见是吃好了。” 楚瑶说完,拿起粥碗,将里面的热粥泼到了院子里:“那就借你的碗用一用。” 楚瑶将罐头拿出来打开,里面大块大块的牛肉,装了整整一碗,然后塞到拾月怀里:“吃了。” 第六章:谁是野杂种? 楚家现在是楚老大当家,他娶媳妇的时候村子里就闹过一次饥荒,老大媳妇饿坏了身子,二人至今没有孩子。楚老二,也是那场饥荒里饿死的,但他留下一个儿子,和寡母相依为命,只是儿子如今也二十好几了,一直没说到媳妇。这连年的饥荒,下河村的人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肉了,楚老大的粥被泼了,原本气的火冒三丈,可闻到了肉香,登时将注意力放在了拾月身上。拾月完全被肉吸引住了,根本没注意到楚老大虎视眈眈的目光,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是阿娘给她的,刚抬头想去看阿娘的脸色,楚老大的手就伸了过来!拾月躲闪不及,被楚老大一把掐住了脖子,正想哭喊,发现楚老大手上并没有什么力气,仔细一看,原来是阿娘抓住了他的手腕,楚老大连着便惨叫出来:“疼……疼疼!你快放开……”“不要抢。” 楚瑶低声警告楚老大。“知道了知道了!” 楚老大手上疼的要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可楚瑶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将他的手向后掰了一下。这下不止是手腕,整个胳膊都传来刺骨的疼痛,楚老大连声惨叫。“她不是没人要的野杂种。” 楚瑶提起后三个字,心里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不止因为这是原主拼死护住的孩子,还因为她从小就没有爹娘。被骂了整整六年的野杂种。想起这些让人窒息的事情,楚瑶手上的力气更重了些,低声喝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楚老大觉得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自然是楚瑶说什么是什么,两位伯母也被楚瑶的动作吓得不敢说话,那个二十多岁还打光棍的堂哥,更是被吓的差点儿尿了裤子!楚瑶见拾月吃的差不多了,就松手放开了楚老大,楚老大逃命似的进了里屋,可还是不停的“哎呦”着。“阿……阿瑶啊……”老二媳妇小心翼翼的陪笑道:“你这是……从哪儿弄的肉?” “二伯母喝自己的粥算了。” 楚瑶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喝粥要是喝不饱的话,就早些回去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老二媳妇被噎了一下,可现在谁敢惹楚瑶,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陪着笑。拾月刚才只顾着吃,现在低头一看,碗里就只剩下一小块肉了,她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像是做错了事:“阿娘,拾月太饿了……忘记给阿娘留一些了……”楚瑶扫了一眼碗,那罐头本就是一人份的,只是一个五岁的娃娃能吃光,可见也是饿急了的,她摇摇头:“都吃了吧,我不饿。” 拾月听了,忙将最后一块肉也塞进嘴里,然后乐颠颠的把碗放回了桌子上。老二媳妇见里面还有些肉汤,便一把将碗夺过来,将自己儿子那晚粥倒了进去,然后递给儿子;“快!喝了!” 母子俩动作快如闪电,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楚瑶带着拾月回了厢房,拾月撑的有些睡不着,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着阿娘的脸,忽然偷偷笑了几声。盘腿在炕上冥想的楚瑶听到了笑声,缓缓睁开眼睛,月光下看到拾月闭着眼睛装睡,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微微抖着,倒也……有点可爱的样子……可爱这两个字出现在楚瑶的脑海中时,她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起身出门,她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但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东厢房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第七章:出发救人 第二天中午,如果不是被声音吵醒,她觉得她可以一直睡下去。在炕上翻了个身,拾月趴在被子上,看向门口。昨日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阿娘的病好了,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眼睛,确定阿娘是在修理门板,这才从炕上跳下来。“阿娘!” 她小跑到楚瑶身边,顿时被地上放着的那些亮晶晶的东西给吸引住了:“这是什么啊。” 楚瑶没说话,用力的将最后一根钉子砸进木板里,然后来回开合了几次,确认门已经被修好了。她冲拾月挥挥手,让拾月到跟前儿来:“我出去后,你把这个东西放在地上,上面这个贴片塞进下面的缝隙里,听懂了吗?” 拾月很聪明,几次就学会了,楚瑶在外面推了几回,确认推不开,这才放下心,然后找了一件外衫,套在身上:“我出去一趟,大约明天才会回来,桌子上有一块饼干,你饿了就打开吃掉。” “阿娘,你要去哪里?” 拾月脸色忽然变了一下,猛的抓住楚瑶的衣服,不肯松开手:“是三奶奶又说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了吗?还是阿娘讨厌拾月,不要拾月了?” 拾月刚说道这里,就哭了起来,她才刚刚过了一天有娘的日子……“我有些事要办。” 看到拾月哭了,楚瑶有些不耐烦,抬手给她擦掉眼泪:“外面都是些豺狼虎豹,我走之后,你用我教你的方法关好门,除了我,还有你阿公和阿婆,谁也不许给开门。” 她说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饼干,想起昨日拾月狼吞虎咽的样子,继续嘱咐:“那块饼干不要吃太多,多喝些水就好,如果没忍住都吃了,就千万不要喝水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拾月感觉到了阿娘的不开心,不敢在哭哭啼啼的,连忙乖乖点头。楚瑶出门,回头看了一眼西厢房,确认拾月是安全的,就离开了。午间头顶的太阳很毒,楚瑶躲在阴影里,还是被热的满头大汗,在这样的天气下生存,下河村的人居然还在奢望能种出粮食来?也真是痴心妄想。凭借着原主的记忆,楚瑶往江阳县的方向走过去,前面有一片密林,楚瑶钻了进去,躲避日头的暴晒。没多久,天气就渐渐清爽了起来,周围光线也暗了下去,看起来要入夜了。楚瑶没有继续走,而是躲在林子里,能落进林子里的月光寥寥无几,楚瑶找了一颗粗壮的大树,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抱着肩膀,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安全屋准备了很多药物和视频,但是枪支并不多,好在会有一些替换的零件,楚瑶从空间里取出一只狙击镜,带有夜视功能,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的情景。很快,她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艰难的前行,楚瑶的狙击镜往下挪了挪,在距离这两个人不到三十米的距离里,看到了五六个埋伏在那里的山匪。确认了位置,楚瑶把狙击镜收进怀里,取出一把只有巴掌大的短弓弩,搭上袖箭,凭借着刚才的记忆中的位置,凝了凝神,手指一松,袖箭破风而出! 第八章:汇合 楚季看到那几个从林子里冲出来,刚刚准备挥舞刚到,转瞬间就倒在了地上,顿时吓呆在了原地,妻子梁氏更是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四五个人肩头中箭,扶着肩膀疼的惨叫连连,楚季颤颤巍巍的俯下身去看他们:“几位……要帮忙吗?” “你这老不死的!” 领头的人疼的咬牙切齿,可也没忘了骂人:“竟然用暗器伤人!” 楚季没听懂他说什么,梁氏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他不要找惹麻烦,楚季像是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但很快就被妻子拉走了。就在这时,树上轻飘飘的落下来一个人,借着月色,梁氏一眼就认了出来。“夫君……”她抓着楚季的手,越来越紧:“你看……你看那是不是阿瑶!” 楚季凑过去,仔细分辨了一下,见果然是楚瑶,忙踉踉跄跄的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们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楚瑶蹲下身,捡起其中一个山匪的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出发前往江阳县的时候,王奎特意嘱咐你,回来要走这条山路,能快上半日。” 楚季回想了一下,当时送他出村子的时候,楚瑶的确是在后面跟着,但她那是一直呆呆傻傻的,怎么现在反而像是变了个样子。“看来,他早就猜到,你们根本求不来粮食,只是想借着这件事,送你们上西天。” 楚瑶端详着这些山匪,一字一顿的说道。楚季觉得楚瑶不一定是好了,有可能是傻的更厉害了:“他杀我们干什么?” “你如果活着,大约不会让他们把我卖给城东那个土财主吧。” 楚瑶在腰间抽出麻绳,将这些山匪的手都给绑了起来。其中有一个不听话,还试图挣扎,被楚瑶用刀柄敲晕了。梁氏看着现在阿瑶,吓得冷汗直流。如果是楚瑶本人的性格,她大约不会管楚季夫妇,可自从她有了原主的记忆,思考事情便会不自觉地按照原主的立场去思考。楚季和梁氏不是原主的亲生父母,他们只是原主父亲的门生,后来父亲被诬叛国,全家问斩,只有原主被念了一点点情分,而没入掖廷为奴。楚季为了救她,将能求的人求了个便,为了免于皇帝疑心,他自请辞官,将全部家产充于国库,并在殿前发誓,楚家后代永不入朝为官,这才能带着她,安安稳稳的从京都走出来。这样的恩情,冷血如她,也不能视而不见。“他们要卖你?” 楚季听了,气的说不出来话:“他们……都这么多年了,他们居然还在打这个主意!” “这也不是件坏事。” 楚瑶将人绑好,这才直起腰来:“要不是这件事,我恐怕现在还傻呵呵的坐在楚家门口发呆呢。” “是啊。” 梁氏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楚瑶,可还是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我的阿瑶好了……终于好了!” 看着梁氏通红的眼眶,楚瑶有些不自在,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然后手中的刀落在了这些人的脖子上:“父亲是准备审了再杀,还是我现在就动手,了结了他们?” 第九章:到底杀不杀 楚瑶抱着肩膀,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抬头看了看天,表情有些不耐烦。终于在她耐心全部耗尽之前,楚季走了回来,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些人,在这儿等了两个晚上。” 楚季看着梁氏,眉头紧紧的皱在一处:“就为了杀我们。” “我们也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为何下这么狠的心!” 梁氏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楚季看了一眼楚瑶的脸色,见楚瑶只是站在那里,便继续说道:“不止是杀我们,昨日上午,只要水牛将阿瑶送出下河村,就会落到他们的手里,他们负责把阿瑶送到城东的财主家,换的粮食,两厢五五分。” “作孽啊!” 梁氏听了,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倾家荡产救出来的人,躲过了京都那么多的明枪暗箭,竟然被这些人算计了!亏得他们还费心费力的去求赈济粮!真是让人寒心!楚瑶走过来,手里的刀微微反射着月光。“你干什么去!” 擦肩而过时,楚季拉住了楚瑶的胳膊:“阿瑶,你可不能杀人啊!” “那是群山匪,算不得人。” 楚瑶回答,顺势用刀尖指向了那些人的方向:“留着他们继续跟王奎狼狈为奸,为祸一方吗?” “这是官府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 楚季不由分说,将楚瑶手里的刀夺了过去。楚瑶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她早该想到这一点,毕竟楚季就是这样的老古板,永远活在那个固定的套子里。可这也正说明了能够放弃仕途和人生来救原主这件事,有多么难得。算了。楚瑶放弃了。“走吧,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 楚瑶从包裹里取出两瓶水来,递给楚季和梁氏。二人没见过这东西,面面相觑。楚瑶将盖子拧开,重新递了过去,示意他们这是用来喝的,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此地又是大旱,很难讨到水喝,楚季没敢都喝掉,只是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枯的嘴唇。“我们不回去吗?” 喝了水,梁氏有了些精神。“回。” 楚瑶在前面带路,寻找一条不那么坎坷的山路来:“回去之前,你们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从林子里出来,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正蒙蒙亮的时候,三人进了下河村,村子里静悄悄的,楚瑶带着楚季和梁氏,到了里正王奎家的后院。里面没有点灯,但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说话的声音。“为什么来他家?” 楚季满面疑惑,想起王奎找来那些对付自己的山匪,他心里便有些来气。“嘘。” 楚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楚季仔细去听。楚季靠近窗子,听到里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谁在翻找什么,接着里长王奎翻起身,点起了一根细细的蜡烛,屋子里有了些光亮,将两个人的身影影射在了窗子上。“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回信儿的人还没来!” 王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好一会儿,里面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女人声音:“那些亡命之徒的话你也信?” 这个声音,让窗外的楚季浑身一个机灵! 第十章:决定 “要我说,老三这一去能不能回来不打紧,你还是应当趁早打发了那对儿扫把星!难不成要让她们娘们儿将楚家的粮食吃尽了,把我和昭儿饿死吗?” “也不知道她们那西厢房里藏了什么宝贝!竟然还有肉给那个小贱人吃!我就说,老三在京做了这么些年的官,怎么可能一个字儿都没有留下?不过是不想拿出来给我们瞧罢了!” “如今剩下孤儿寡母,还不是尽你们搜刮?” 王奎的声音,懒洋洋的响了起来。“你这话说的轻巧,你没瞧见三婶儿和水牛?楚瑶那个贱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昨晚连楚家老大都给打了,现在谁敢明着招惹她?不过,这好汉难敌四手,你不如寻几个人,将她一棍子打晕了,直接抬到王财主家才是!” 王奎似乎是被说动了,沉默下来,一语不发。而窗外的楚季,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王奎的房间里,听到寡嫂的声音。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楚季不想在听,向外走去。“她们说了什么?” 梁氏没有听到太多,见楚季走出来,忙追问:“可还是在打我阿瑶的主意?” 楚季不想回答,只是背着手,望着远方,满脸的愁容。他满腔想要许国的热血被辜负,低头为耕民时,又被这样算计,楚瑶自觉是明白楚季心中的悲痛,但她无法感同身受。原主已经将太多的精力放在难过上了,她做不到停在原地难过,她是要披荆斩棘往前走的人。“既然看穿了这些人的心思,咱们就不能再逆来顺受了。” 楚瑶不等楚季,先一步开了口:“二房与王奎勾搭着,咱们在下河村腹背受敌,既然如此,不如……”她顿了顿:“分家。” 楚季与梁氏听到这话,同时愣了一下,可紧接着,梁氏就摇起了头:“不可能的,你祖母过世前曾明说不许分家,你大伯父也不可能点这个头。” “可今时不同往日,外人的坑害躲的开,家里的人的毒手防不胜防。” 楚瑶说着,看向了楚季:“只要父亲同意,我有的事办法让他们能求着咱们分家!” 楚季并没有被楚瑶说动,他皱着眉头,一语不发。楚瑶清楚他的顾虑,这个时代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愚孝在身上,楚瑶想了想,劝了最后一句:“你们当初将我从掖廷带出来,不就是希望我能活下去吗?” “我也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楚瑶抿了抿嘴唇,有些话,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光是在脑袋里想一想,就会尴尬到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望着楚季与梁氏,楚瑶斟酌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希望我们一家,都能在这乱世中,好好活下去。” 东方的天空微微发白,火热的太阳似乎又要跃了出来,静谧的小村子里,一对中年夫妇并肩而行,到楚家门前,推开了虚掩着的外门。拾月从窗子看到梁氏回来,欢天喜地的叫了一声阿婆,扑到了梁氏的怀里,梁氏摩挲着拾月的头,想到差点儿就见不到这个小丫头了,梁氏忍不住红了眼睛。拾月仰起头,望了望楚季的身后:“阿婆,我娘呢?” 第十一章:塌天大祸 楚瑶手中攥着书信,疾步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面容焦急,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正蹲在门口喝粥的王奎。王奎眼睁睁瞧着楚瑶过去,连个招呼都没打,心里当然不痛快,想起昨日她那样子,越发不将他这个里正放在眼里了,当即将手里的碗往旁边一放:“站住!” 楚瑶收住步子,谨慎的回过头。“一大早晨,急匆匆的去哪里了?” 王奎背着手,拿出了里正的架势,踱步到楚瑶跟前儿,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着她。楚瑶顺势便将手里的信藏到了身后,可脸色却十分不自然的晃了晃脑袋:“我……我准备回家去。” 有些笨拙的动作被自以为是的王奎一眼看穿,但是有了昨天的教训,他没有跟楚瑶硬碰硬,而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等绕到楚瑶身后,才出其不意的出手,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你还给我!” 楚瑶脸色一变,追了过去。王奎也是认得几个字的,快速拆开信封,扫了一眼信件的内容,面色不由得大惊,举到面前:“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写给我父亲的信,自然应当到我手中!” 楚瑶想要夺回信件,可刚一抬手,王奎已经快步走开了。楚瑶追了上去,王奎先一步将信件收在了怀里,他害怕楚瑶对她动手,先安抚住她:“你急什么?不是要给你爹吗?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下河村不大,二人在村头的吵嚷,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围观。只是这点事儿远不及楚家院子里的热闹大,楚瑶还没等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前围了不少的人,都抻着脖子往院儿里看。“呸,还是什么京里做过官的人,教养出来的女儿,是个什么东西!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既然知道发了疯,为什么不锁在屋子里,还出来害人?” 老大媳妇掐着腰,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穿楚季的耳朵。楚季不想与一个女子争论,只想回屋去,可二嫂带着儿子就站在西厢房的门前,楚季没办法硬闯,只能站在院子里挨骂。一看到二嫂,楚季就想起今晨在王奎家里的听到的话,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恶心。“你不是能言善辩吗?你不是最会说话吗?如今怎么一个屁都没有了?我告诉你老三,你大哥的胳膊现在还抬不起来,今后吃饭穿衣,你去给我好好伺候着!长兄如父,有半点儿慢怠,你就是天大的不孝!” 老大媳妇顶着日头,一点儿看不出累的样子,还有些更难听的话尚未骂出口,就瞧见王奎进了院子,她马上看了一眼老二媳妇,收住了后面的话。“吵吵吵!一天就知道吵!” 王奎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吵的让人头疼,进来训斥道:“还没有个消停的日子过了?” 王奎出面,楚家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李老大在屋子里听到了声音,忙扶着胳膊从里间迎了出来:“也没什么大事,怎么惊动了您了呢!寻常日子拌个嘴罢了,也没……”“你们都不用急。” 王奎白了楚老大一眼,从怀里将从楚瑶那里夺过来的信摔在了他怀里:“你们楚家的塌天大祸已经到了!” 第十二章:株连满门 “这……这这……”楚老大看完信,脸色一片惨白,手上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这不可能吧……”“难不成,我特意来唬你玩儿的?” 王奎沉着脸,骂了一句。老大媳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便凑到楚老大跟前儿问道:“当家的,出什么事儿了?” 楚老大没说话,只是如遭雷劈一般,怔怔发呆。王奎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目光一直在楚季身上打转,楚老大是个软骨头,出事儿就只会听自己媳妇的,要是指望着他,恐怕整个下河村都会被牵连。王奎掂量了一下轻重,问楚季:“你去江阳县讨问赈济粮的事情如何?” 楚季见王奎问赈济粮,便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计划回答道:“别说赈济粮了,就连江阳县的城门都没进去。” “江阳县的守备听了是下河村来的,直接让官兵给我撵了回来……”楚季说着,摇头叹了口气。听了这话的王奎,面色阴沉,江阳县的态度他不是不知道,让楚季跑这一趟,也是想着他多半会死在那些山匪手中,如今两件事皆没有转机,他心里自然烦躁。“幸而你没进江阳县,不然,你怕是回不来了!” 王奎冷冷的说完,指了指楚老大手中的信:“楚家老大,你好好跟你弟弟说一说,他惹了什么麻烦!” 楚老大被王奎叫的一个机灵,这才将信递过去,整个人仿佛被吓傻了一样,怔怔的说道:“信上说,京都抄了一个什么大官的家,里面搜出了你与他往来的信件,朝廷有意追查,让你快跑,否则……”他说着,嘴唇你抖了抖:“否则,祸及满门……”“什么!” 楚季还没看完手中的信,楚老大的媳妇就先吵嚷了起来,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转了起来:“祸及满门?那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啊!原本就已经吃不饱了,若是再被官府抓去,那岂不是要砍了脑袋?” “娘!咱们不会真的被砍头吧……”楚昭也被吓得结巴了起来,往亲娘身后躲。老二媳妇拿不准这是真的,还是王奎自己想到的什么馊主意,不由自主的就看向王奎,可王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背着手站在那儿,一言不发。楚季平静的看完了手里的信,冷静的说道:“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今朝廷善行株连之事,这也不稀奇。” “株连?” 楚老大的媳妇看了看在场的人,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受株连……那是真的会砍头了?” “不一定。” 楚季摇头,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杖责、流放、没入宫中为奴都有可能,最差也就是砍头了,大嫂不用怕,大哥之前说的很对,最重要的,还是一家子整整齐齐才好。” “谁跟你一家子!” 老大媳妇越听越害怕,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冲过去一头撞在了楚季的身上:“你们一家子灾星!还要祸害我们到什么时候!” 接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大嫂嫂,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梁氏走过去,轻声劝道:“还是要一家子携手渡难关才行,总不能让外人瞧着,咱们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第十三章:分家 这柔柔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老大媳妇,她当即止住哭声,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扭头看着楚季:“若是你们出去单立门户!可还会牵连到我们?” “分了家便是断了骨血亲情,自然没有牵连到你们的道理。” 楚季回答,可面上依旧万分为难:“可大哥也知道,母亲生前留有……”“死人如何还管的起活人来!” 老大媳妇一骨碌从地上爬上起来,给楚老大使了个眼色:“正好如今里正大人也在,做个见证,咱们分了家,谁也别牵连谁!” “分家?” 梁氏股作为难的看了看众人:“这可不行,分了家,我们吃什么呢?拾月还小,大嫂嫂想独善其身,这样的事情,也不怕街坊邻居看了笑话去?” 她说着,还向外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外面围着的村民。可方才那封信就像是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刀,此刻楚家大房和二房根本来不及顾忌外人的看法,唯一想做的,就是保住脖子上的人头!“弟妹,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你们在京做官,一走多少年,我们一文钱也没花着你们的,后来你们没落了,回来了,家里的田地还是照样分给你们一份,论起这些,我们与大哥大嫂,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二媳妇站出来,添了一把火。二房这个媳妇,与老大媳妇那个泼辣的性子不一样,她一向温声软语,但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她这话一说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中自然有些议论,王奎沉吟了片刻,也点点头:“这话没错,这毕竟是你们楚家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定好了就行。” “既然两位嫂嫂执意冷下心,那弟妹有句话,也就不得不说了。” 梁氏抱着拾月,也作出了些破皮无赖的样子:“你们不想被牵连,吵嚷着分家,也不是不行,但我家人口多,这粮食,还是要多多紧着我家,不然,我们是断然不点这个头的,大不了……”梁氏出身名门,虽然随着楚季做了几年的农妇,可掌事主母的气派拿出来,也能压住几分这些人的神鬼心思:“谁也别活。”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老大媳妇一听到要分粮食,马上跳起脚来:“如今这个收成,你要粮食就是要我们的命!你……”她话说了一半,就被老二媳妇拉住了,她俯耳说道:“大嫂何必与他们争辩,他们当初若有地方可去,可断然不会回咱们这穷鬼地方!虽然分了家,可还不是要住在一个院子里?到时候……”她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便没说,只给老大媳妇使了个眼色,老大媳妇便明白了什么,讪讪的抖了抖袖子:“我劝你们顾着点儿良心,小心着拿,咱们可就这一遭的情分了,此后,你们便是街头饿死了,也别来攀扯我们家!” 楚季一家没有多说话,便是默认了这个说法,楚老大将家里的粮食拿了出来,分了一半出来,又立下字据,将西厢房也分给了三房。在王奎的眼皮子底下签字画押,分家一事就算是做定了,看热闹的人虽是一哄而散,但依旧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着,楚季不想管这些,有了粮食,关上门先给拾月熬了粥。梁氏端着碗,轻轻吹着碗里的粥,口上埋怨着:“你这哪里是粥?都要煮成干饭了!如今虽然有了粮食,可也要节省着,眼看着入了秋,就这么点儿东西,还要过冬……”“就这点儿东西还想过冬?” 楚季哭笑着摇摇头,一脸愁容,一转头,注意到楚瑶一门心思的翻着柜子里的东西。“你找什么?” 楚季问道。 第十四章:准备离开 “看看还有没有点儿能用的东西。” 楚瑶抖了抖手里的棉袄,破损之处窜出来的棉花呛的她咳了几声:“最迟明晚,咱们就离开下河村。” 梁氏正在喂拾月喝粥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离开?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总之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楚瑶麻利的将衣服收拾好,口里回答:“那两方对咱们动过杀心,如今还在一个屋檐下,迟早被他们害死。” 自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楚季也觉脸上无光,可也忍不住为家里人开脱:“他们未必是真的想要你的命,如今年头不好,难免会做些傻事出来……”“我不信。” 这样的话,楚瑶都懒得听下去,她长期在战区生活,被人暗害就像是家常便饭,她早就谁都不信了。她将一股粗粗的麻绳从外间拖进来:“而且咱们在下河村是找不到生路的,粮食就这些,要过秋冬春夏四季,才能熬到秋收,人吃的都没有,明年春天拿什么种地?” 楚瑶停顿了一下,反问道:“方才分家的时候,你也不曾管楚老大要田地啊。” 楚季被这样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分家时只写了房屋与粮食,怪不得楚老大那么容易就点头了,原来等着的就是他们坐吃山空!“你应当早些提醒我!” 楚季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埋怨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在这儿。” 楚瑶瞧见缸里还有一点儿水,就将路上喝完的两个瓶子灌满,只是拿出来对着阳光一看,水质浑浊不堪,极难入口:“连年大旱,旱的不止是下河村,上河村包括江阳县都没有好收成,咱们在这里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办法。” “是啊,这样下去,这里的人也迟早都会饿死的。” 梁氏叹了口气,顿时觉得手上的碗重似千金。“但江阳县不一样,那里有富户,还有官府,就算老百姓饿死了,这些人也饿不死的。” 楚瑶从空间里取出一板净水片,丢在瓶子里,静静的等着它沉淀。“可我们就算是去了,他们也不会救济我们的。” 楚季想到江阳县的现状,更加忧心了几分:“而且他们现在根本不让灾民进城,咱们也进不去。” “粮食这个东西,怕的是都没有,只要有一户有余粮,那就好说。” 楚瑶擦了擦额头的汗,扬起一抹笑来:“父亲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兄弟屯粮我屯枪,兄弟就是我粮仓。” 楚季和梁氏对视了一眼,倒是梁氏先反应过来几分:“硬抢啊……”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楚季,走到楚瑶身边,压低了声音:“你能不能想点儿不触犯律法的事情?老楚这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母亲放心,这是最后一条路。” 楚瑶知道,自己若是不这么说,恐怕要听父亲长篇大论的教导,原主幼年最怕的就是有人嘟囔这些,所以早早堵住了他的嘴。“家里的粮食还有值钱的东西都放在我这里,今日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楚瑶正说着话,余光里闪过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她几乎条件反射一样抓起桌子上的筷子丢了出去,将那东西死死的钉在了门槛上! 第十五章:找人 “啊!!” 屋子里传出一声尖叫,拾月像是猴子一样,一下子窜到了楚季的怀里。“没事没事……”楚季摩挲着拾月的头,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一只老鼠而已,你娘已经打死了,不怕了。” 他正安抚着拾月,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脚,低头一看,也正是一只老鼠窜了过去,很快没了踪影。楚瑶走到门口,抬眼往院子里看,干枯开裂的地面上,明晃晃的有几只老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怎么这么多老鼠?” 梁氏跟过来,有些疑惑:“往日里不过一两只罢了,这下河村连点儿粮食都没有,如今也要闹鼠灾吗?” “下河村死的人并不多,还不足以让老鼠横行成灾。” 楚季在屋子里接道。鼠灾不要紧,要紧的是下河村临近边境,早年便发生过战乱,这些老鼠白日出来,别是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楚瑶的眉头压了下来:“要打仗了?” “不能吧。” 楚季抱着拾月,从里屋走出来,虽然这里之前被东胡人抢掠过,可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自从武陵军驻扎,东胡人就没有在来犯。楚瑶掉头走近屋子里,将粮食和收拾好的东西一一放进空间里,这样他们就可以轻装上阵了:“不管是东胡人还是山匪,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来了,咱们必须马上走。” 不是楚瑶小题大做,她做狙击手埋伏的时候,身边只要有蚂蚁或者老鼠乱窜,那周围必然是有军队活动的。千百年来什么都会变,但这些动物不会。“马上?” 梁氏回头,看着刚刚堆满墙角的东西都不见了:“嗯?方才这些东西呢?” “不用管了。” 楚瑶冲梁氏和楚季摆摆手,然后拿起锁头,将西厢房的门锁好,她知道这是徒劳,自己一走,那两房定然会来扫荡的。她锁好门,带着拾月走出了楚家,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正房,老大媳妇正站在窗子后面,阴沉沉的看着自己。在活命面前,仇恨可以先放一放,不过他们最好祈祷自此永生不在相见,不然楚瑶定然会将之前的那些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青天白日,内府卧房门窗紧闭,床幔摇曳间女子娇笑连连,而立在门外的侍从,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也不怕扰了主子的兴致,抬起手,又扣了几下门。年轻公子不耐烦的抄起床头的香炉,扬手砸了过去。香灰撒了一地。“世子,人寻到了。” 侍从并没有害怕,而是大声回了一句。屋内安静了下来,片刻,门被吱呀一声拉开,年轻公子只拢了一件大氅,脚下的鞋都没来得及穿,他打量了一下对方,担心对方是在糊弄他:“在哪儿找到的。” “沧州江阳县外的下河村。” 侍从抱拳回答。年轻公子恍然大悟:“楚季这个老不死的,大内的记档上只写了江阳县,害的老子白跑了那么多趟!” “江阳县周遭六个村落,人丁稀少,户籍都是从江阳县上报的。” 侍从耐心解释道。“不重要!” 年轻公子大手一挥:“人呢?带回来了吗?” “还没有。” 侍从微微低头:“不过世子放心,很快了……” 第十六章:东胡人 下河村前面是条已经干涸了的河,而后面则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虽然树叶稀少,但藏身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野外环境,是楚瑶很熟悉的,只要进了林子,就算东胡人打进来,她也有办法从中逃脱。“我来吧。” 楚季回头,见抱着拾月的楚瑶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便准备把拾月接过去。楚瑶一开始不同意,拾月还没有她那把狙击枪沉,算不得什么的,可她忘记了,原主也是一个常年吃不饱的人,很快她就眼冒金星,喘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最终,拾月还是交给了楚季来抱着。踩着最后一点儿阳光,四个人钻进了山林之中,或许是树木茂密,里面漆黑阴冷,楚瑶取出几件衣服,让大家穿上。她四处寻了些石头,围了一小块空地出来,用战术匕首后面带的打火石点了火堆,这让周围暖了许多。“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啊。” 梁氏有些害怕,抱着拾月,缩成一团:“我记得大嫂嫂说过,后山常有狼群出没的。” 楚季听了,心里也有些害怕,寻了个大棍子,放在身边防身。“咱们点了火,狼不会靠近的。” 楚瑶在火上烤手:“若有来的,正好我们就有肉吃了。” 楚季和梁氏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一直等到楚瑶起身走了,梁氏才靠近楚季:“老楚,你说,阿瑶是怎么了?” 楚季看着楚瑶的背影,感觉熟悉又陌生,他摇摇头,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我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梁氏见楚季没有声音,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楚瑶寻找到了一块高地,站在石头上,正好可以府视下河村的全貌,她取出狙击镜,向远处看过去。身后传来脚步声,楚瑶知道是楚季,也没有回头,等他走进了,将狙击镜递过去,顺手指了一下:“你看那边。” 楚季不认识这个东西,但是学着楚瑶的样子,放在眼睛上,没想到那么远的距离,一下子就像被拉到了眼前,他正新奇间,就在下河村村后的不远处,见到一行二三十人,均在高头大马之上,只是他们没有冲过来,像是静静的等着什么。“那是东胡人吗?” 楚瑶问道。原主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里,会偶尔听到东胡人屡屡侵犯边境,但东胡人具体什么样,她并不知道,楚季虽是文官,但比她知道的会多一些。“看样子没错。” 楚季点点头:“可他们怎么就来了这么点儿的人?真的不怕武陵关的守备军吗?” “或许是先探探路也说不定。” 楚瑶收回了狙击镜,放进怀里:“咱们先观察一下,等到安全了,在往江阳县去。” 楚季点点头,父女二人走了回来,楚瑶拿出小盆,用水煮了半块压缩饼干,几个人吃了,各自靠在树下休息。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刺耳的声音划破了长空,身后陡峭的山坡之下,马蹄声骤然响起,排山倒海一样袭来!楚瑶猛的回过头,见后面火光冲天,她一石头砸灭了地上的火种,让这片林子,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第十七章:拷问 “怎么样?” 楚季安顿好了梁氏和拾月,走回到高地上,楚瑶一直在这里观察下河村的情况,他不放心,也过来看看。虽然距离很远,可楚季依旧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下面烧杀抢掠的人。“不怎么样。” 楚瑶将狙击镜给了楚季,让他去看:“他们没怎么杀人,把所有人都绑到了村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楚季听到没怎么杀人,心算是落下了大半,可顺着狙击镜看过去,分明瞧见地上倒着四五个人,血潺潺的流着。他赶紧放下手,不敢再看。楚瑶用衣襟擦着自己的斧头,余光里看到楚季这幅样子,知道他有些经受不住,便将狙击镜取了回来,塞进怀中备用:“今晚我来盯着,父亲去休息吧。” “你今天已经很累了,还是我留在这里。” 楚季听到楚瑶喊了父亲,心中有些欣慰。可楚瑶只是觉得,他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在这里没什么用处:“东胡人选在晚上进村,可能是对武陵关的兵有所顾忌,无论他们要做什么,都会在天亮之前完成,他们撤了我再歇着。” 楚季见楚瑶很执着,也发现她最近性格有些强势,便不再坚持,等回到火堆旁边,见拾月已经在梁氏的怀里已经睡着了。清晨的阳光落下,楚季猛然惊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见梁氏和拾月还在睡觉,楚瑶并没有回来,便赶紧跑过去看楚瑶。“村子里什么情况?” 楚季忐忑的问道。“好消息是没有再死人。” 楚瑶回答,她还是昨晚的那个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疲惫来:“坏消息是……东胡人并没有走。”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楚季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感觉……”楚瑶盯了一晚上,像是有了些思路:“感觉像是在拷问什么,但并没有杀太多的人。” 楚瑶不想管下河村的事情,她只是在确保自己一家有没有危险。往回走的路上,楚瑶掰了些树枝,重新点起了火,水咕嘟咕嘟的烧开,煮了一小盆的粥,大家勉强充饥。楚瑶昨日一宿没睡,现在靠在树干上昏昏沉沉的困倦了起来,拾月乖乖的坐在那里,往火里丢着树枝,只有楚季,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子里太暗了,甚至有些分辨不出来究竟是白日还是晚上,楚瑶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把,她当即一个机灵坐起来,一把拉住了那只手!拾月疼的立刻皱起了小鼻子,以为自己吵到母亲了,吓得红了眼睛,楚瑶看到身上的被子,才反应过来是拾月怕她冷,见那只干瘦的手腕上留下些指痕,心里难免愧疚,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讪讪的放开了手。拾月缩回到梁氏的怀里,委屈的埋起了脸。楚瑶起身,看了一圈,看到楚季站在远处,似乎在往下河村的方向看,她走过去,还没等开口,楚季先说了话。“咱们能不能救救他们。” 楚季抬起头,说出了让楚瑶最害怕的一句话。“那么多条性命,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第十八章:妥协 “父亲知道战争中什么人死的最快吗?” 楚瑶拉了拉袖子,没有等楚季回答,就先告诉了他答案:“总想着救人的人。” 睡觉之前,楚瑶就发现了楚季一直在出神,她就猜到楚季或许会有这个想法,现在真的听他说出来,反而觉得更加可笑了。她甚至不愿意在多解释什么:“收拾一下,我们出发,往江阳县的方向走。” “他们是老百姓,手无寸铁,东胡人最后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这些人都会死在哪儿!” 楚季做不到视而不见,他追上楚瑶:“我们想想办法,或许真的能把他们救出来,哪怕救出来一个,也是……”“你就没有想过,我们也会把命搭进去吗?” 楚瑶打断了楚季的话,在这一点上,她绝对不会退步:“更何况,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打量着算计咱们的,为什么要救这样的人?” 这个问题,楚季的确没有办法回答楚瑶,他只知道他宁可与百姓一同赴死,也不能躲在林子里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百姓去死!“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等武陵军来。” 楚季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紧,目光坚定:“你照顾好你母亲与拾月。” 楚瑶都已经往回走了,听到这话,回头一看,楚季竟然在往山下去,她立刻冲过去,拉住了楚季:“你疯了!你现在下去等于送死!” “东胡人在下河村烧杀掠夺!老百姓命悬一线,我自己苟活于此?” 楚季甩开楚瑶的手,他从来没有责备过楚瑶,但这一次,他的语气有些生硬:“阿瑶,这不是你父亲教我的道理!” “可我父亲是什么结果?” 楚瑶横步挡在楚季面前,她不可能让楚季下去送死:“我们全家是什么结果!他的道理就是对的吗?抗天灾,躲人祸,抵外敌……这些事情是不是先要有命活下来才能去做?你下去了只能和他们一起死,改变不了任何事!” 楚季承认楚瑶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他也无力辩驳,但他依旧盯着楚瑶的眼睛,半晌,回答道:“可是做了,我内心会很安宁。” 一句话,几乎把楚瑶气死。“这是我的选择。” 楚季拍了拍楚瑶的肩膀,忽然语重心长了起来:“我在朝为官十余载,对这些事,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仿佛认命了一样,转身往山下走去。楚瑶眼睁睁看着楚季离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她本人与原主两种思绪似乎在脑海中不停的博弈,那些浮现在脑海里的道理与争吵让楚瑶的头剧烈的疼了起来。“去他大爷的……”楚瑶咬着牙狠狠的骂了一句,快步追了上去。楚季听到脚步声,以为楚瑶还是来阻拦他的,便加快了脚步,但很快被楚瑶赶上。“拖延时间没有用,武陵军要来,早就来了。” 楚瑶低声说道,她伸出手,指向下河村后面的一个角落:“你躲在那里等着我,我没回来之前不要动,我会想办法引开他们,为你争取尽量多的时间,你带着村民躲到林子里,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出来!” “那你怎么办?” 一直坚定的楚季听到这些时,开始动摇了起来。他听着这些计划,感觉楚瑶回有去无回……“我?” 楚瑶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匕首,她紧了紧自己的战术手套,呵呵的笑了一声:“我倒是很久,没有好好打一场仗了……” 第十九章:被包围了 楚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距离楚瑶离开,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出现,村子里来回巡逻的东胡人,也没有任何异动。就在楚季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村子后面的河道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升腾起一阵烟雾,东胡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行十几人上马往河道上去。看守村民的,就只剩下了五六个人。看起来,这就是楚瑶说的时机了!“别急。” 身后传来了楚瑶的声音,楚季被吓得一个机灵,忙回头去看她,正巧见她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放到嘴里。“拿着这个。” 她将一把短短的匕首递给楚季:“就剩这几个人,我去引开他们,你割断绳索,让他们快跑!” 楚瑶说了这么多话,可实际上就只是在楚季的面前一闪而过,丝毫没有给楚季回答的机会,紧接着,她就翻过几道矮矮的院墙,出现在了下河村的村路之上。她将手举过头顶,猛的拍了两下。击掌的声音在静谧的下河村里显得无比的清晰,前面四五个东胡人齐齐的转过头,看到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正眯着眼睛,冲他们笑着。他们还以为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被抓过来了,现在看到又出来一个年轻女子,便过来抓,可楚瑶像是鬼魅一样,瞬间出没在村子里的各个地方,引得这些人逐渐远离了村民的位置。楚瑶以为自己至少能为楚季争取出来半个时辰,可她忽略了东胡人的脚力,他们马匹的速度比楚瑶计算的快上了一倍,楚季刚刚将村里的人带出了村子,去探查村后烟雾的一大部分东胡人,就已经折返了回来。楚瑶不能将人往密林处引,只能带着他们在村子里绕圈子,可下河村实在太小了,加上两队汇合之后,东胡人马上就察觉了这是调虎离山之际,立刻分出一队返回村头,去查看那些村民。情急之下,她只能从空间取出一枚烟雾弹,丢在了他们返回的路上。浓烟乍起,即便是相隔几步,也认不出来人,东胡人陷入了盲区,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楚瑶寻了一个藏身之处。楚瑶拿出狙击镜,往密林的方向看去,瞧见楚季带着大部分人已经到了半路,马上就进林子了,楚瑶知道,自己还需要坚持一段时间。东胡人有脚腕系铃铛的习惯,所以即便是浓烟之中,楚瑶依旧可以通过铃铛声分辨出他们的位置,眼看浓烟散尽,楚瑶仔细听着铃铛声,知道有几个人正游动在周围,明白他们必然是在缩小包围圈。楚瑶抬头,看了看不堪一击的茅草屋,手抓住房檐,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房顶。越过几个房顶,面前便出现三个骑在马上的东胡人,吃了药的楚瑶,速度极快,后面马蹄飞扬,紧追不舍,就在隐约能看到上河村村口时,有一个念头出现在了楚瑶的脑海里。若是把这些人引到上河村,那上河村岂不是要遭殃了?楚瑶不得不掉头,往河道对面跑去。没有几步,她就被几个东胡人给堵了回来。河道周围一片空地,连个房屋都没有,树干上光秃秃的,楚瑶无处藏身,而且后面的人,也在逐渐逼近。“跑的可真快。” 旁边人手里的马鞭在空中挥动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周围空荡荡的,声音传出很远,又传了回来:“好本事!把爷儿几个溜的团团转,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人物。” 她深吸了一口气:“承让了。” 这话说完,身后便有几个人跳下马来,一脚踢在楚瑶的腿弯处,男人力气极大,楚瑶立刻摔在了地上。“别客气。” 说话的男人将马鞭子挂好,从战马的脖颈处抽出一把四指宽的钢刀,缓缓落了下来:“留下名字,爷们儿受受累,送你上路!” 第二十章:中箭 “快点儿快点儿!” 楚季焦急的催促着被救出来的人,这些人被绑了一宿,又跑了这么老远,如果不是求生的欲望坚持,恐怕在就倒在半路上了。好在终于进了林子,梁氏寻不见楚季和楚瑶,早就在密林边缘等着,她先将打折了腿的大嫂嫂拖进来,又去接李三婶儿……等人都到了安全的地方,梁氏早已累的满头大汗,抬头去找楚季,发现楚季没了踪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向山下跑去,终于在林子边缘,将楚季拦住:“你干什么去!” “楚瑶还在村子里……”楚季眼神中满是担忧:“我得想办法回去找她!” 楚季记得楚瑶的话,一旦进了林子,就不要再出来,可是他没办法丢下楚瑶,不然九泉之下,如何面对恩师?梁氏知道其中厉害,只是嘱咐他千万小心。这一次下山不同,孤身一人,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楚季拉了拉梁氏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楚季连忙拉起梁氏往林子里跑,躲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是……东胡人吗?” 一队兵马从密林前飞奔而过,扬起的尘沙久久不曾落下,梁氏悄声问道。楚季摇摇头,东胡人即便是来,也会从东面来的,从西面来的……“咻!” 楚瑶前面骑在马上的那个东胡人,眉心被一把尖利的小刀插入,血潺潺的留下来,人也一头栽在了地上。周围的东胡人愣了一下,不知道那把小刀是从何而来,当众人将目光落回到楚瑶身上时,发现楚瑶的手中,握着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刀。楚瑶是个女子,这些人并没有太把她当回事,所以只是按住了肩膀,趁着这些人发愣的一瞬间,楚瑶的腿便劈向身后的人,接着借力转过身子,反手握刀,直直割向身后人的脖颈。血喷出来的瞬间,楚瑶听到地面传来震动之声,接着远处传来马匹嘶吼和士兵冲锋的呐喊声!不知从哪里窜出一群士兵来,将东胡人围了个严严实实,东胡人不甘示弱,上马交战,马蹄声厮杀声混成一团,楚瑶眼前只有不停飞奔的战马和扬起的尘沙。双方交战,一旦有一方胜出,她必然会被抓住盘问,作为雇佣军的楚瑶,太了解自己的命运了,所以趁着打做一团的工夫,她立马压低了身子,准备从混乱中溜出去。好在这里距离下河村并不远,也没人注意到她,她握着刀快速跑向村口,只要进了下河村,她就能藏在那一排排的破房子里,寻找时机,溜回林子里。可眼看就要到了,楚瑶脚下却有些发慌,早间为了对付东胡人,她吃了一颗药,那药里含有让人兴奋的成分,所以她才能溜了那么久的东胡人,现在药效渐失,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很清楚,那药不能连续使用,可为了保命,她还是准备再取一颗出来,但就在这时,楚瑶眼前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向她伸出手来:“快走!” 楚瑶抬起头,看到楚季正飞奔而来,上了年纪的他跑的脸色苍白,却在看到楚瑶的一瞬间,双眼亮了起来,或许是看到自己没死,他很开心吧。也会有人为自己没死而开心了。楚瑶的心忽然停顿了一下,但是紧接着,她就从楚季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阵惊恐。耳边远远的传来了风声,楚瑶立即回过身,一把抓住了直奔自己后心的长箭!可那长箭来势凶猛,加上楚瑶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那只长箭最终从楚瑶手中划过,刺入了她右侧肩胛,楚瑶顺着惯力,摔进了楚季的怀里。————————————“报大人!来犯二十七人,已尽数被武陵军斩杀!” “来犯?” 旁边立着的参将压了压眉头:“不是东胡人吗?” “这些人虽然穿着东胡人的衣服,但里衣俱是京都水云坊所制!” 身披盔甲的士兵单膝跪地,回禀战况。而骑马立于高地上的将军,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分道扬镳 “你们要是谁敢动她一下,我跟你们拼了这条命!” 楚瑶悠悠转醒之际,耳边传来楚季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他有些生气。在原主的记忆中,楚季一直是个性子很好的人,即便是回乡之后屡屡遭受苛待,他也大多是一笑了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愠怒起来。肩膀传来剧痛,楚瑶压了压眉头,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她已经回到了密林之中,头顶树冠紧密,透不进光亮,周围灰暗暗的。水牛注意到了楚瑶,指着她喊道:“王叔!她醒了!” 这一嗓子,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瑶的身上。梁氏急忙走到跟前,将楚瑶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问道:“你怎么样?还疼吗?” 楚瑶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伤,殷红的血没入深蓝色的粗布衣衫里,看不大真切,刺鼻的血腥味却一直在周围弥漫。她环视了一圈,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她看,目光带着不解和怨恨,甚至有几分晦涩难懂,而楚季正站在自己面前,像是在阻拦什么。“她就是个灾星!” 李三婶儿惨白着一张脸,从人群中站起来,指着楚瑶骂道:“从你们回来,下河村就大旱至今!如今东胡人又奔着你家来了!你们倒好,听见消息躲了起来,让满村子的人替你们死……”她说话间有些急,不由得呛咳起来,前几天挨的那脚,还在胸口上隐隐作痛。“我家与那些人素不相识,怎的是奔着我家来的?” 梁氏急急分辨道。“如何不是?那些人将我们绑起来,就是逼问你家行踪!” 水牛气的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大家都听见了!你们还狡辩什么?” “我家若真是贪生怕死,又为何去救你们?” 梁氏带了些哭腔,她连惊带吓,如今又被众人指责,自然委屈:“我们独自跑了,难道不好吗?” 这话倒是将水牛问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去看李三婶儿,李三婶儿也没了话,讪讪的退了几步。“诸位,我楚季从回乡,未做过半点儿愧对乡里的事情,何至于你们趁我们不在,对我们女儿下手?如今又将东胡人洗劫一事,扣在我家头上?” 楚季越说越心寒,连连摇头:“若是下河村如此容不下我们一家,我们离开便是!” 梁氏没想到楚季会说出这样的话,被乡里欺压多年,他都未曾动过半分离开的心思,如今竟然松了口?“老三,东胡人一事,我们不曾冤枉你家!” 王奎的手上受了伤,他捂着伤口,从村民中走了出来。“那群人将乡亲们绑起来,一直在逼问你家去向,这件事,你大哥一家也知道,我们冤枉你家,难不成你亲哥哥也冤枉你?” 王奎说着,指了指楚老大一家。楚老大躲在村民身后,一语不发。“并非是我们容不下你家,若你家继续住在下河村,还是会招来东胡人……”王奎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不用和他们废话!” 李三婶儿见王奎说的婉转,特意挪到前面啐了一口:“要我说,让水牛将他家绑了,丢出去交给东胡人,换下河村太平才是!” “李三婶儿说的没错!” 村民听了这话,有几人附和了起来。楚季被这些声音震的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不知何时起身的楚瑶一把扶住。“东胡人已经被败了。” 楚瑶的左肩还在往外渗着血,但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不值一提:“武陵军打扫完战场,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听到东胡人败了,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子里登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楚瑶拉着拾月离开的脚步声。“我们原本就没有打算跟你们回下河村,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们,我们现在都下山了……”她一面说,一面往林子深处走去,村民被楚瑶的气势震慑住,不由自主的向两侧退去,让出一条路来。“你们最……最好永远别回来!” 李三婶儿一拳搭在棉花上,心里自然不痛快,跳着脚骂道。楚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楚季将拾月抱起来,梁氏搀扶着楚瑶,渐渐与下河村的村民拉开了距离。一直到瞧不见那些人了,梁氏才忍不住回望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想被楚瑶听见。“母亲不必叹气,人这一生,有很多时候,都注定是要在路上的。” 楚瑶寻了一块大石头,靠着歇了歇脚,取了指南针出来。头顶是繁密的树冠,看不见太阳,只能依靠指南针分辨方向了。“你与以前,当真是不一样了。” 梁氏有些感慨,可脸色并没有轻松多少,她仿佛总是在隐隐的担心着什么。楚瑶没有回答,她在大石头后面坐下,肩头的伤疼的紧,她以为是发炎了,可拆开包扎的布条一看,发觉铁制的箭头深埋在皮肉里,箭矢根部被砍断,看起来这样的包扎,只是权宜之计。“你父亲说,若是将箭拔下来,恐怕会带一大块皮肉下来。” 梁氏跟过来,看到伤口,忍不住心疼起来。楚季并非楚瑶生父,故此要避嫌,就带着拾月远远的歇着,让梁氏过来帮忙,梁氏刚解释了一句,楚瑶便将那箭头拔了出来,血喷了一地……她早已从空间里取出了药和绷带,白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疼的她止不住的抖,绷带拆了好几次都没有拆开,梁氏忙过来帮忙,染了一手的血,方才给楚瑶包扎好。楚瑶靠在石头上缓了缓,捡起地上的箭尖,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斑斑血迹的箭头上,似乎隐隐刻着一个“武”字。“武陵军。” 楚瑶喃喃的说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原主跟武陵军没什么交集,看来这也就是战场上的流弹了,她收起断箭,扶着石头站了起来。“要赶路吗?” 梁氏追过来,担忧的说道:“你受这么重的伤,我们歇歇再走吧。” “不能停。” 楚瑶的声音有些虚弱,她早间吃了药,如今又受了伤,没人比她更想休息了。可经验告诉它,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若是周围有猛兽,会顺着血腥味追过来,咱们要赶快离开这个……”楚瑶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停住了,她侧过耳朵仔细的听了听,像是在不远处,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第二十二章:景公子 “阿娘!” 拾月也听见了声音,跑到楚瑶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她轻飘飘的,也没什么重量,楚瑶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一家人躲在了石头后面,往脚步声的方向看过去。不多时,远远的走过来一群人,打头的是几个年轻人,后面是女人和老者,其中还混着一个受伤了的男人,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也走出了浩浩荡荡之势。“看样子,不像是山匪或者官兵。” 楚季说道。楚瑶的心放下来一些,从这些人破衣烂衫的穿着和面黄肌瘦的身材上来看,应该也是这一带的流民。“我下去看看。” 楚季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衣衫,便走了过去。楚瑶有些不放心,想要跟过去,但是被梁氏给拉住了,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楚瑶看看肩膀上的伤口。“这些事还是让你父亲去做吧。” 虽然楚瑶方才清醒了几日,可梁氏还是很快就摸清楚了她的性子:“你不必事事做在前头,我们既然接了你出来,护着你是我们的本分。” 楚瑶听了这话,神色一闪,她知道梁氏和楚季都是好心,这话原主听了或许会很暖心,可是她听了,却觉这话是在嘲笑她。她什么时候用得着别人保护了?“我不用别人护着。” 楚瑶轻声回答,目光一直跟着远行的楚季:“你们护好自己就行了。” 梁氏被莫名噎了一句,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三个人虽然没有跟过去,但也都站了起来,楚季过去和那些人打了个招呼,回身指着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人群中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往这面看了看,最后点点头,楚季便冲她们挥手,让她们过去。梁氏抱起了拾月,腾出一只手想要搀扶楚瑶,可手指方才碰到她的袖子,便想起刚才那句冷冰冰的话,不由自主的又收回了手。那个温婉善良的阿瑶啊,终是死在了迟相府大厦倾颓的一刻。梁氏心里有点难过,吸了吸鼻子。“这是我家夫人与女儿,还有我的外孙女。” 楚季见她们走近,向那位老者一一介绍。老者两鬓花白,眯着眼睛,被一个年轻人搀扶着,仔细打量了一下梁氏与楚瑶,默默点了点头:“看起来,都是面善之人。” “我们想着,沧州大旱,民不聊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往外挣扎一番,或许能有条生路。” 楚季叹到。年轻人寻了块干净的石头,扶老者倾身坐下:“听你说话,像是个读书人。” “认识几个字。” 楚季不想多谈这些,便转了话题:“几位这是要往哪里去?相遇即是缘分,不如咱们一道而行,如何?” 楚季与老者攀谈拿起来,梁氏便抱着拾月在一旁等着,楚瑶方才血出的有点多,头上发沉,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她不太想和别人同行,安全屋里有许些吃的,足够他们四个人走到江阳县了,若是周围人多了,她还要避讳着他们,反而麻烦。楚瑶从怀里取出那只短箭,箭头上还有些血迹,她放在衣服上擦干净,用多功能刀将末端的竹竿砍断,一点点的在石头上将毛刺儿磨平。她想带着这个箭头,以警示自己,不要掉以轻心。“这是什么?” 楚瑶正专心整理着那把断箭,旁边忽然有人问了一句,接着人影一闪,似乎有人想要去拿她放在旁边的多功能刀,楚瑶条件反射一样一脚踩住,回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穿着还不错的女子,她面庞圆润,眉目清丽,一群人里,唯独她和那个受伤的男子,看不出难民的模样。见刀被楚瑶踩住,女子讪讪的起身,撇了撇嘴:“什么好玩意儿!小气死了!” 说完,扭头走了回去。楚瑶没理她,将那把刀拾起来,收在怀里,这是她用着最趁手的一把多功能刀了,求生哨,打火石样样都有,在野外有这把刀,能多活半个月。“她叫清源,原是我们村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些任性,你不必与她一样。” 头顶的日光被人挡住,楚瑶仰起头,瞧见方才一直搀扶着老者的年轻人走到了自己这边,正笑着问道:“你受伤了?” 肩膀疼的要命,楚瑶不想说话,便低下头,继续整理箭矢上的毛刺儿,没想到那个人并没有走,反而到她身边蹲了下来:“我叫河生,你父亲定了与我们同行,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多谢你。” 楚瑶内心并无波澜,只觉得他有点聒噪:“但是不用了。” “河生!” 清源方才走出几步,就看到河生与楚瑶攀谈起来,心里不受用,抱着肩膀,靠在旁边的大树上:“当初族长让带上景大哥的时候,你不是说带着伤员麻烦吗?怎么如今瞧见是个姑娘,你就不嫌麻烦了?” 清源的声音清凌凌的,这几句话被周围的人都听了去,大家似笑非笑的看向河生,河生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何时说过他麻烦了?不过是……不过是一切都听族长的罢了!” “我看啊,你就是瞧着人家女子生的好,看上人家了!” 旁边的人群里有人开起玩笑来:“不过人家都有孩子了,河生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河生被这些人调侃的面色通红,想要过去理论,可一想到这玩笑将楚瑶也卷了进去,她又是个女子,想来她更难堪,便准备解释几句,可一回头,楚瑶早已起身走了。“完喽完喽,热脸贴了冷屁股……”人群中再一次爆发了笑声,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难得有件事让大家玩笑玩笑。清源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可刚笑了两声,就看到景大哥远远的走过来,她忙放下手,端庄了几分:“景大哥。” 那位被称为景大哥的男子,手臂上包裹着伤口,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冲清源微微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什么。这位姓景的男子是昨日路上碰的,受了伤,族长便暂且收留了,清源在村子里见惯了那些粗汉,冷不防瞧见个清冷的公子,自然心生欢喜,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女子不同男子,即便大家都看出了清源的心思,谁也没有去开她的玩笑,只是暗地里偷偷看着。景公子向前走去,似是想找族长说几句话,可没两步,余光里就看到楚瑶从短箭上砍下来的半截竹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第二十三章:孩子爹呢 “我们必须跟他们一起走吗?” 一行人三三两两的坐在林子里休息,楚瑶坐在树下,有些不解的问楚季:“若是我们自己走,或许能混进江阳县,跟着这些人一起,到城门口就会被发现,江阳县的城门都摸不到。” “就算我们自己走,也混不进去的。” 楚季唉声叹气:“我和你娘往江阳县去求赈济粮的时候,也是想要混进去,可是城门口士兵挨个排查,除非有特殊的批文,否则江阳县,就只让出,不让进。” 楚瑶哑然,她没想到现在形式已经这么紧张了。“江阳县不让难民混进去,但若是难民数量多了,州府或许会大开城门放一批人进,毕竟赈济粮已经在路上了,样子终归是要做一做的。” 这话楚季说着,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楚瑶当然想反驳,可是仔细一想,纠结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阿瑶,你跟母亲说实话,咱们吃食,到底还够多久的?” 梁氏抱着已经睡着的拾月到了楚瑶身边:“我记得分家的时候,还有一袋粮食,怎么如今也没见着了?” “这你不用管,总之,咱们不会被饿死的。” 楚瑶没办法解释这些,就暂且搪塞过去:“但若是被他们发现咱们的粮食,恐怕就不好了,人的贪念一起,吃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楚瑶这话说的不算严重,楚季和梁氏心里也都有数,对视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楚瑶拿出指南针,仔细看了看,她早间便想用指南针分辨方向,可惜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指南针失去了作用,指针在仪表盘上乱晃。“他们为什么会到林子里?” 楚瑶看的心烦意乱,便将指南针重新收回到怀里。“他们也是逃难至此,迷了方向,所以才进了林子。” 楚季解释道,不过,他说完之后,往下河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没敢说咱们是从下河村来的,但是看他们的路线,像是准备往下河村去。” “那我们还和他们一路?” 梁氏原本是很赞同楚季的想法,准备和大家一起走的,但是听到他们要往下河村去,当即便改变了注意。这些时日在下河村的经历,梁氏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忆了。“咱们从江阳县回来的时候,遇到过山匪。” 楚季解释:“如今在林子里,一切尚可,一旦出了这林子,难免不会再撞见,此处人多,咱们混在这里面,或许能逃一劫。” 楚瑶没想到楚季在担心山匪,不过想想也对,此处既然有山匪,就不会是那晚遇到的两三个人,自己如今身上有伤,若是再遇到,谁略胜一筹,的确不好说。“看你们几位风尘仆仆,一路上没吃什么东西吧。” 三个人正沉默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笑呵呵的声音,楚瑶回过头,见是一个面相和善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手里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那碗里放了三个烤好的土豆,虽然凉了,但是也有些香味飘过来,她将碗放到中间:“这是族长吩咐我送过来的,我们一路逃到此处,也没什么吃食了,吃一顿顶一天。” 楚瑶的目光落在土豆上,她心里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个年月,竟然还有人这样大方的往外送粮食,这举动甚至让她起了几分疑惑。“不用了,我们……”“多谢族长好意!” 楚季打断了楚瑶婉拒的话,将碗拿到身边来,顺势给楚瑶使了个眼色。楚瑶便没有在说下去。“我方才注意到你受伤了?” 中年女子走到楚瑶身边坐下,仔细看了看她肩头的伤:“我叫阿挽,认识些草药,要不要我帮你看一下伤口?” 楚瑶不太喜欢与人亲近,阿挽坐下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往外挪了挪。阿挽看出楚瑶眼里的戒备,笑道:“没关系的,你看那位景公子,他的伤口就是我包扎的,才一日,已经好多了。” 楚瑶顺着她手指的望向看过去,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男子同清源站在一处,他面容清冷,又带着几分温润之色,虽然穿着破旧粗陋,但依旧与逃难之人格格不入。“他与你们是一处的?” 楚瑶早就看出了不对。“不是,是昨日在山脚下遇到的。” 晚娘顺手拿起一个土豆,将外皮剥了,递给楚瑶:“我们族长是个大善人,瞧见他受了伤,又没有吃食,就带上了他。” 楚瑶没有接那土豆,阿挽也并不介意,转手递给了梁氏。“他也没交代自己的来处吗?” 楚瑶又问。梁氏原本在喂拾月吃东西,听到楚瑶的追问,心里有些惊讶,她觉得楚瑶好像对这个人有些兴趣,便也顺着看了过去,见是个年轻的男子,更生了几分疑惑。“他说他忘了,只记得自己姓景。” 阿挽指了指林子深处:“景色的景。” 楚瑶迟疑了一下,皱起眉头:“还有这个姓吗?” “怎么没有?” 楚季笑道:“祖武符刘,景詹束龙。” 楚瑶无言以对,只觉得自己方才不应该开口问,现在显得自己很没有文化。可阿挽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是笑道:“怪道族长说你方才定是自谦,瞧着你便是个有学问的人,还让我特意送了吃食给你们。” 楚季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头没有说话,阿挽又向楚瑶的方向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那个小丫头,是你亲生的吗?” 楚瑶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扭过头打量着阿挽:“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瞧着你年轻漂亮,不像是当娘的人。” 阿挽笑起来,解释道。楚瑶觉得她这话问的奇怪,摸不清她到底是想说什么,可又觉得她不像是坏人,而且此刻拾月正捧着人家送来的土豆,大口大口的吃着……看在土豆的份儿上吧。“是我亲生的。” 楚瑶回答。“那……孩子爹呢?” 阿挽又问。“死了。” 楚瑶的声音干脆利落,她仰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树冠:“这个年月死人,也不稀奇吧。” 楚瑶说着,想起原主记忆中将聘书一分为二的情景,心里只觉得窝囊,便不想再说,准备站起身去看拾月。可谁知一回头,却发现河生站在不远处,正捧着一碗土豆,一脸惊讶的看着这面:“阿姐?” “你的饭呢?” 第二十四章:生火 阿挽脸上有些尴尬,看上去并不想解释,拉着河生匆匆忙忙的走了。但这话倒是吓着的楚瑶,她一把夺过拾月手里的土豆,还连声让拾月将口里的吐出来。“没事的。” 梁氏拉住了楚瑶的手,缓缓的摇了摇头。“怎么没事?” 楚瑶见拾月非但没有把口里的吐出来,反而抻着脖子使劲儿咽下去,顿时有些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到处都在饿死人,哪有自己不吃,反将粮食送给别人的道理……”“你太紧张了!” 梁氏见楚瑶声音有点大,已经惊扰到旁边休息的人,忙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你没看出来吗?那阿挽是冲着你来的,送吃食是假,主要是想探探你有没有人家!” “人家?” 楚瑶愣了愣,没明白梁氏在说什么。“河生叫阿挽姐姐,看年纪也未曾成亲,想来对你动了心思,被他姐姐看了出来,这才过来与我们说说话,你呀……”梁氏说着,停顿了一下。她原本不想说楚瑶什么,可想起刚才她冷冰冰的话,心里也不舒服起来:“病瞧着是好了,可满心都以为别人在害你,如今年月虽苦,可也未到人吃人的地步!” 梁氏有些生气,从楚瑶手里夺过土豆,还给了拾月。拾月瞪着大眼睛,瞧着阿婆凶阿娘,心里有点害怕,小手捧起土豆,送到楚瑶的嘴边:“阿娘吃……”楚瑶垂眸瞧了一眼都是口水和牙印儿的土豆,自然不会去吃,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她靠在石头上,悄悄打量站在不远处河生与阿挽,二人虽然是在窃窃私语,但是并没有半分的心虚,周围的村民也都在互相谦让,将好的东西留给了女子和老人。也许这里真的同下河村不一样吧。楚瑶半信半疑。大家休息了一会儿,被众人称为族长的老者便吩咐继续赶路,楚季与几个年轻男子走在前面,梁氏带着拾月走在中间,楚瑶就落在了后面。她是刻意落下的,每走一百步,她就在旁边的树上留下一个三角形,密林地势蜿蜒崎岖,根本就没有路,指南针也坏了,除了依靠族长的经验,这是唯一能确认他们不是在原地转圈的方法了。周围的光线逐渐暗了,气温也慢慢降下来,看来快入夜了,大家纷纷拿出衣服披在身上,直到完全看不到路,族长才吩咐停下来。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楚瑶身上有些发冷,虽然受伤后及时上了药,但并没有过多的清洗伤口,她担心伤口发炎后她会高烧,所以便从空间里取了一片消炎药吞掉了。回过神来,楚瑶瞧见几个人远远的凑在一处,楚季也在其中,似乎是在商议什么,她没有兴趣,只是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刻下记号。“景大哥,你说这里晚上会不会有狼啊!” 清源缩在一棵树下,小心问道。楚瑶没有听到那位被称为景大哥的男子回答,便仰起头看了一眼,却以外发现那人正在盯着自己看,她登时有些不自在,转身走向拾月。“唉,这下可难捱了。” 走过去的时候,似乎是与阿挽擦肩而过,楚瑶听到她叹了口气,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犯愁。“怎么了?” 楚瑶拉住正要走开的阿挽,开口问道。“是楚姑娘啊。” 阿挽看到楚瑶,勉强笑了几下:“这林子夜里有些冷,没有生火的东西,这一宿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她说完,见楚瑶压了压眉头,忙又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让河生将他的衣服都拿过来给拾月,你别嫌弃,凑活凑活,明日若是能下山,兴许就好了。” “不用了。” 楚瑶摇摇头,拒绝了阿挽,继续往楚季的方向走过去。阿挽看着楚瑶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河生原本是挺喜欢清源的,可是清源现在迷上了那个姓景的男子,这桩亲事看来是无望了。这楚姑娘虽然带这个孩子,但生的好,爹娘也识字懂礼,奈何性子冷冰冰的,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别叹气了。” 阿挽的衣角被同行的女人拉了拉:“她带个孩子,配不上咱河生!” 阿挽不置可否,只是苦笑了一声。楚瑶走到楚季跟前,见他正和族长一起犯愁,旁边的河生用木头使劲儿的凿着什么,阴冷的傍晚里,累的满头大汗。“我来吧。” 楚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让开。河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到楚瑶主动和他说话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不用,我有的是力气,你放心,肯定能生上火,让大家暖和起来的!” “等你钻出火来,狼都扑过来了。” 楚瑶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河生愣了一下,登时有些下不来台。“你怎么能这么说河生?” 清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躲在景大哥身后。她虽然不喜欢河生,但是看到往日都围着自己转的河生现在一心扑在楚瑶身上,心里很是不痛快,自然看楚瑶也就不顺眼了:“他也为了大家辛苦!再说,河生都生不起来火,你又有什么办法?” “就只会说大话罢了!” 清源说着,不忘翻了个大白眼给楚瑶看。“小丫头,你且耐心在旁边等一等就好。” 族长似乎也是这样认为了,劝了楚瑶一句。“现在已经很黑了,月光透不进来,我和那个男的身上都有伤,血腥味漫出去,很快就会引来野狼。” 楚瑶俯下身,将地上的枯草聚在一处:“大家要是不想被狼吃掉,就往外退一退,再捡些石头回来。” “捡石头作什么?” 同行的难民围了过来,人群中有人问了一句。“连年大旱,山上都是枯草和枯树,周围不用石头拢住,火势蔓延起来,整个山都会被烧掉。” 这也算是楚瑶最耐心的一次了。她拿出多功能刀,将刀背上的打火石拆下来,用刀划了几下,便有些火星出来,干草中很快冒出了烟雾,接着便能看到几分明火。楚瑶见火势起来,便将旁边的枯树枝丢进去了几根,火势愈发的大了,周围很快有了暖意。她抬起头,看着火光映设下,瞠目结舌的大家,皱起了眉头:“找的石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