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南丝雨》 chapter 1 安浔开了将近一天一夜的车才到汀南高速收费站,期间她只在车里眯了四五个小时,吃了两碗泡面。  继母一直告诉她,女孩最重要的是活得精致,如果让继母知道自己这么糙的过了两天,她一定会十分受伤,可能还会痛心疾首的逼安浔发誓以后再也不能这样。  安浔想到她的样子,不自觉笑了起来。估计自己这次逃婚,她会晕过去吧。  因为正值元旦假期,四季如夏的汀南迎来了度假游客数量上的一个小高潮,她已经在高速收费站龟速滑行五分钟了,隔壁那排道的一位大哥焦躁的骂咧咧,说再晚下去就要订不到酒店了。  安浔摸了摸用一根细麻绳挂在后视镜上的钥匙,些微的锈迹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来汀南了,不知道那座海边别墅还是不是老样子,老管家长生伯有没有回家过元旦,她曾经留下的画板还能不能找到……  她的目的地在莺歌湾,最早以前那边还是一片宁静祥和之地,后来政府大力开发,十里黄金海岸享誉中外,如今莺歌湾的游客年年月月就没见少过。  黄昏的沿海公路被夕阳余晖铺了一地金黄,蜿蜒着在远处与黄金海岸共成一色,安浔摘了墨镜降下车窗,温和的海风混着紫薇花的香气瞬间盈满了整个车厢,她缕了下被风吹散的长发深吸一口气,这两天不太放松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些许舒缓。  别墅坐落于黄金海岸西边一片平整的山丘上,出门就是沙滩与大海,院子里种满了各类热带植物,这也许就是海子眼中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片别墅区有十多户人家,平时常住的没几个,几乎都是出租给度假的游客,像她家这样常年空着的极少。安浔将车子拐了个弯转到别墅门前,熟悉的白色院墙和红色大门映入眼帘,大门一侧停了一辆红色牧马人,火红的颜色就像汀南的天气一样,温暖热情,安浔觉得或许是哪个游客的车,并不太在意,她仔细将车停到牧马人旁边,下车拿了后备箱的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大门。  安浔离开的时候正是订婚前一夜,她正在试鞋子,打算离开也是那一瞬间的勇气,说走就走,连这双细高跟鞋都没来得及换下,这鞋走在沙子上绝对舒服不到哪去,她索性脱下来拎在手里。  大门微掩,她估摸着老管家在家,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花草植物早已与她记忆里相差甚远,就连她亲手栽种的散尾葵都大得不像样子,百日红开满了庭院,而最让她意外的是,曾经那棵害她摔跤的椰子树下竟然坐了一个陌生人。  那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他正慵懒地坐在藤椅上,长腿搭在花台的岩石边,夕阳的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斑驳晃动,忽明忽暗……  安浔微愣地站在那里,恍然间,似乎闻到花的香气。  男人戴着耳机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安浔回身将门关上,吱嘎的响声吵醒了男人,她回头再看向他时,他正睁眼看过来。  似乎是真的睡着了,那一双眼睛朦胧微眯,漆黑的瞳仁慢慢聚焦到安浔身上,安浔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拎着高跟鞋,光着脚丫站在那儿,长裙摇曳,她轻轻笑着:“长生伯的儿子吗?” 长生伯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儿子,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玩,不过男孩的样子她早已记不得了,只是电话中长生伯总是提到他。  男人看到她说话这才摘了耳机,眼底也已经一片清明,他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抱歉地笑笑:“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声音低沉,带着刚醒来的喑哑,却出奇的好听,像他的外貌一样迷人。  安浔有点疑惑,虽然对长生伯的儿子记忆模糊,但印象中那孩子可没有这么好看的笑容,似乎也从来不会像他这样温柔的说话。  他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将自己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叶子摘了下去,见她正看着他,说道:“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你进去吧。” 安浔仰视他,心想着,为什么当年比她还矮一截的男孩如今会变得这么高?为什么永远挂着两条鼻涕的脏娃如今会干净帅气成这样?  “他们是谁?” 安浔越加疑惑,这个人对她的到来似乎丝毫没有惊讶。  那人挑挑眉梢看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大门便再一次被人打开,门外走进来几个人,男女都有。其中一个穿着短裤凉拖的女孩几步走到站在椰子树下的男人身边:“司羽,你醒啦,我们刚刚买了牛肉,晚上包饺子怎么样?” 女孩说着还不忘扭头打量安浔,在安浔看来,她的眼神可不像这个叫司羽的人那么温和。“大川,这是你女朋友吗?” 女孩眼神从安浔身上移开转头问其中一个拎着食材的高壮男人。  叫大川的男人一脸懵懵地看着安浔:“我女朋友不来了啊,航班取消了。” 微风吹动了满院的百日红,散尾葵的大叶子随风沙沙作响,安浔的裙角也一同飞扬着,站在一侧的大川偷偷深吸一口气,开玩笑道:“这仙女妹妹一来,整个院子都香起来了。” 其他几人都笑起来,只有那短裤女孩撇撇嘴骂了他一句。  司羽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为什么她不是大川的女朋友却出现在这里。  同样一直没说话的安浔也在思考,为什么她家的私人别墅会出现这么多陌生人。  “司羽,这位?” 大川以为是司羽的朋友。  司羽摇了摇头,看向安浔。  安浔倒是镇定,她看了眼那女孩的凉拖后,抬脚将手中的高跟鞋一一穿上,长裙下的人越发显得修长,气势上也似乎强了三分:“我打个电话。” 她从包里掏出关机很久的手机,按了开机键,也不管嗡嗡直响的电话提示短信,直接拨了长生伯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  “我找长生伯。” 安浔说。  “我爸不在家,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那边的人说。  安浔看了眼司羽,心想自己真是糊涂了才以为他是长生伯的儿子。  “我是安浔,我到汀南了。” 其实安浔大约猜出什么原因,只是她不太相信长生伯会是私自做这样事的人。  “安……安浔?” 那边听到她的名字似乎很紧张,“你来汀南了?在别墅?” “刚到。” “那个……我、我可以解释的,我、我马上过去。” 安浔挂了电话看向几人:“可以让我进去坐一会儿吗?我开了很久的车,有点累。” 其实从她打电话的言词中几人已经猜到了些许,无非就是看管别墅的人私自把房子出租给游客,而不巧主人竟然这时候回来住,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只是他们没想到房子的主人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客气的请求进屋。  “当然当然,妹妹您请便。” 大川忙去帮安浔开门。  安浔确实累了,她何止是想进去坐一会儿,她简直想立刻冲上二楼卧室睡个昏天暗地。  大川门童一样扶着门做出请的姿势,司羽弯腰将安浔的行李箱拎起来,安浔道谢,他只温和笑笑,是个话很少的人。  “我喜欢她的行李箱。” 另一个女孩小声对那个短裤女孩说。  箱子看不太出本来的颜色,上面满是手绘图案,色彩鲜艳,很吸引人。  短裤女孩看了眼,撅嘴不说话。  大川笑嘻嘻地等大家都进去后关门跟上,他悄悄对走在最后的司羽说:“这姑娘看着冷冷清清的,其实人挺好的,我们应该不会被赶出去吧?” 司羽视线从行李箱上收回,慢悠悠道:“别高兴的太早。” 长生伯的儿子叫阿伦,他骑了一辆小电动车,来的很快,安浔看着这个拿着头盔满头大汗的男人,终于和记忆里那个孩子重叠了。和小时候的样子很像,不修边幅,穿着肥大的背心短裤,红润的脸颊总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只是如今这种朝气蓬勃中带了些焦急和不安。  “安……小姐,我是阿伦。” 阿伦似乎想叫安浔,又怕多年不见生疏了,硬生生改成安小姐,模样有些局促。  安浔笑:“我当然认得你。” 司羽转头看她,眼中闪过笑意,似乎诧异她怎么能将这句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安浔装作没看到他的挪揄,心想他竟然知道自己刚刚认错人了。  事情很简单,就如众人意料的一样,房子确实是阿伦租出去的,因为长生伯生了病急需用钱,阿伦瞒着父亲租了房子,没想到第一次做就被主人逮了……  “安浔,你能不能别让我爸知道,不然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阿伦见安浔还记得他,又没有生气的样子,胆子也大了,称呼也改了。  “长生伯生了什么病?严重吗?我想去看看他。” 安浔说。  “前段时间恶心呕吐,心律失常,反反复复的进医院花了不少钱,怀疑是心脏的问题,汀南没有什么像样的甲级医院,所以前两天我姐把我爸接外市检查去了,走的时候……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们一万块钱,我一大老爷们,能让我姐拿钱啊!你说是吧……”阿伦说到后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安浔。  安浔见阿伦又开始脸红,顿觉好笑:“虽然听说警察的工资不高,但也不至于你这样拮据吧?” 身为莺歌湾派出所民警的阿伦被说的脸更红了,磕磕巴巴地回答道:“之前那什么,有点事。” 安浔不再说什么,伸手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给阿伦:“你把租金还给他们,如果有违约金也一并付了,再出去帮他们找个住处。” “啊?这……”阿伦看了看坐在那边沙发上的几人,再看向安浔,一咬牙,“成,这钱就当我欠你的,等我攒够了一起还。” “不用了,长生伯生病我也应该出分力的。” 安浔说。  “那不行,这太多了……”  这边两人互相寒暄着,另一边那几人却都没动。大川看着司羽准备等他拿主意,司羽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余几个人虽然有些不情愿搬走,但又觉得租金还给他们,还给他们重新租住地方也挺划算的,显然大川也这么想。他见司羽沉默,于是自己做了决定:“走,收拾东西去。” 大川说着便站了起来,其余几人刚准备起身,这时司羽慢悠悠抬头看向大川:“谁说我们要走?” chapter 2 大川愣愣的:“啊……啊?” 司羽转头看向安浔,他的神情依旧温和,眼睛清亮深邃:“房子房间很多,我想应该住得下我们。” 阿伦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人家房租已经交了,而且房间那么多,只是他摸不准安浔会不会嫌吵闹,他看了看沉默的安浔,对司羽说:“那个……司先生,安浔的意思是另外给你们找个房子,房租我们来付。” “并不需要这么麻烦,不是吗?” 司羽看着安浔轻声说着。  安浔半晌没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或许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算了吧司羽,人家都那么说了……”穿短裤的那女孩莫名对安浔带了些敌意,见她如此越发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昂着头起身上楼,似乎准备收拾东西。  安浔看向那个耍脾气的女孩,慢悠悠地对她说道:“别忘了把拖鞋留下,那是我的。” 阿伦见安浔不高兴了,他眼波一转,扬声说:“呀,这不是夫人生前亲手给你做的鞋子吗?被别人穿了她会不会很生气?” 阿伦虽然是故意吓唬那女孩,但他说的却是事实。当年她母亲跟着照顾她的少数民族阿姨学了好些天,然后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那时候安浔喜欢得都舍不得穿。  女孩听他这么一说脸都吓白了,慌忙把鞋脱了,也不敢去拿,眼圈一红转身跑上了楼。大川有点尴尬,他挠挠头:“那啥,对不起啊,她……我不知道她穿的是你的鞋。” 那女孩名叫赵静雅,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大川大学时期的同学,后来大川到东京大学读研究生,几年没见,趁假期大家约着来汀南准备好好聚聚。  安浔对大川说:“没关系。” 然后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要是嫌麻烦,那就住下吧,租金还是要还给你们,只要平时让我蹭个饭。” 大川高兴地说:“当然,当然。” 安浔站起身,对阿伦示意了一下,率先走上了楼梯。  阿伦意会,伸手拎起箱子跟在她身后上楼,边走还边抱怨:“我可是人民警察啊,公仆懂吗?可不是你私人的,你怎么能这么自然的使唤我。” “欠我钱的人闭嘴。” 安浔头也没回地说道。  阿伦乖乖闭嘴,并且他预感到,这大小姐比小时候还要难伺候。  楼下几人目送他们上楼后,大川最先舒了口气:“这仙女妹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走说留都这么儿戏吗?” “这姑娘敞亮。” 另一个人说。  那个短发女孩看着安浔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她的名字好熟悉啊,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那青青你赶快去要个签名啊,卖给她的小粉丝还能小赚一笔。” 大川说。  “住人家家里就够不好意思的了,你还想着挣人家钱。” 名叫青青的短发女孩瞪了大川一眼。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四海之内皆朋友。” 几个人正打趣时,赵静雅拎着箱子气呼呼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你们干吗不去收拾东西啊?人家都撵我们了!” “消气,消气,那女孩同意我们住这了。” 青青走过去拉住赵静雅,悄悄在她耳边说:“司羽在那边,你不是喜欢他吗,别让他觉得你小心眼!” 赵静雅看了眼司羽,又看了看一脸安慰的青青,半晌才不情愿地说了句:“知道了,可是我不想住这。” 青青笑:“觉得那安小姐太漂亮了?” 赵静雅撇撇嘴:“还行啊,一般呗 。” “我还不知道你,别气了,快去把握机会。” 青青将赵静雅推向了司羽的方向,冲她眨了眨眼睛。  司羽正在看挂在墙上的画,认真又专注,赵静雅走到他身边,也跟着看了两眼,这房子里到处都挂着画,无非是些树木、河流、房子和花草,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和美术课本上的差不了多少。赵静雅见自己站了半天司羽也没注意到,便主动开口问道:“这些叫什么?静物写生吗?” 司羽转头看她一眼:“或者可以称作印象派。” 赵静雅立刻说:“想不到你对画作也有研究?” 司羽盯着其中一幅肖像画出神,半晌才慢慢回答:“只是了解一点。” 赵静雅感觉自己要迷失在司羽的这种状态中了,他悠悠然站在油画前,自成一派优雅自然。浑然天成的气质和让人无法忽略的过人长相,她十分确定,自己已经为他着迷了。  “大川说你是东京大学医学系的研究生。” 赵静雅收回思绪,娇声问。  “嗯。” 司羽已经走到下一幅画前。  “那你怎么会和搞东南亚文化研究的大川认识的?” 赵静雅遇到司羽是没有丝毫防备的,在来汀南之前,她从没想过这趟旅行会让她心动如此。  “一起打过工,接触多了就成了朋友。” 司羽冲她笑笑,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便被楼梯上的人吸引过去,是安浔和阿伦。  安浔跟在阿伦后面下来,她已经脱了高跟鞋,并且再次光了脚,不似阿伦走得虎虎生风,她踩在地毯上没有丝毫动静,长裙晃动下,只有白皙脚腕上细细的腕链发出细微的响动,一时间楼下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全都仰头看着她。  阿伦率先打破沉默,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司羽后嘟嘟囔囔道:“中国就没有像样的医学院吗?跑日本学什么医,我爸最讨厌小日本了。” 安浔在后面笑起来。  大川也是东京大学的,虽然学的专业不像司羽的那么牛气哄哄,但也是正经研究生,他忙辩解道:“阿伦,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再说,学术无国界。” 司羽也笑,并没有因为阿伦的言论有所不满:“阿伦,你可以让你父亲检查一下肾脏。” “啊?” 阿伦一愣。  “你不是说他恶心呕吐,心律失常吗?” “啊……对,肾的原因吗?” “或许是。” “谢谢啊,我会告诉我姐的。” 在安浔一再表示绝对不会把阿伦私自出租别墅的事告诉长生伯后他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开,安浔关了门回来,对几人说:“今晚不用叫我吃饭了,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晚餐。” 众人应着并道谢。  安浔抬脚上楼,走了两步后慢慢停下,她回头看向站在画前的司羽:“你觉得这些画怎么样?” 司羽挑了挑眉稍,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顿了一下说道:“略显稚嫩,但充满灵性。” 安浔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飘飘然地上楼去了。  晚餐是大家一起动手包的饺子,司羽没有参与,像下午一样戴着耳机坐到椰子树下闭目养神去了。这并没有让他们觉得他不合群,相反的,大川的这些同学都对这个刚认识一天的司羽印象非常好。  赵静雅自告奋勇地去叫司羽。其余几个人各自交流着眼神,上学那会儿多少男生追求赵静雅,她一直眼高于顶对什么人都爱理不理的,谁会想到她也会有今天这样的时候。  饭桌上,大家热火朝天地胡侃,只有司羽安静地吃着东西,似乎有着极好的餐桌礼仪。当大川说起第二天要去森林公园的时候他才想起问司羽车子的事儿:“你那牧马人能装几个人?” “五个。” 司羽说。  他们一行六个人,正好多一个,而且还有两个女生,并不适合和男生挤在一起,大川想了想说:“只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车。” “司羽,你那车挺骚包啊。” 有人说。  司羽用纸巾擦了擦手,抬眼看向那人,说道:“我哥的车,他说跑远途这车会舒服些。” “司羽还有哥哥呢,没听你说过。” 大川说。  司羽拿起水杯喝水,没做任何回应,大川也不在意,转头又去和别人聊别的。车子和女人似乎是男人永恒的话题,聊完车子后不知道谁将话题引到安浔身上,大川对安浔印象很好,喝了些酒的他笑眯眯的说:“我要是没女朋友就追她。” “你就吹吧,那格调的你驾驭不了。” 有人立刻泼冷水。  大家哄笑,大川不服,梗着脖子说:“我可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 “人家司羽也是啊。” 赵静雅说。  他们总是很轻易的就能把话题扯司羽身上,司羽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意识到大家都在看他,这才不慌不忙道:“我没女朋友。” chapter 3 大川说学校里喜欢司羽的女生从东京能排到北京,他却正眼都不会看一下,大川都要怀疑司羽喜欢的其实是自己了,大家又是一阵笑闹。赵静雅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因为知道司羽没有女朋友而高兴。只有青青,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调笑中,她疑惑地看了看司羽,怎么都觉得他这话很值得探究,感觉赵静雅要单相思了……  安浔是被饿醒的,她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醒来的时候她有瞬间的茫然,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卧室里并不黑暗,庭院的灯光透过纱帘照射进来,朦朦胧胧的色调,外面静悄悄的,估计大家都睡了,她开了手机,时间显示为1月2日凌晨两点三十分。  安浔一直不太喜欢穿鞋,当年她母亲没有改了她这个毛病索性让人用地毯铺满了房子的每个角落,这越发纵容她光着脚乱跑了。安浔将手机放到睡衣口袋,光脚下床,悄然打开卧室门,走廊和楼下大厅都静悄悄的。  她没有开灯,因为有院里若隐若现的灯光和月光照射进来,楼下厨房被收拾的很干净,安浔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后终于意识到,这些人是一个饺子也没留给她。幸好最后在橱柜里发现了一盒泡面,安浔叹息,看来还得再对付一顿。  当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时,安浔着实惊了一下,她以为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再打电话了才敢开机,没想到真有人这么执着,半夜不睡也要尝试拨通她的电话。安浔小心地拿出手机,见到屏幕上跳动着安非的那张笑脸时舒了口气,轻快地伸手按了接听键,点了扬声器,转身开始撕泡面盒。  那边的人似乎不太相信他竟然打通了电话,嘀嘀咕咕道:“通了?安浔?” “我在,安非。” 安浔正在用水壶接水,听到安非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她随意地应着。  “卧槽!安浔!” 惊讶的声音。  “是我,安非。” 淡定的声音。  安非比她小一个月,是她异父异母的弟弟。  安浔亲生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小时候每到入冬,她就要陪着母亲来到这依旧温暖如春的汀南住到第二年春天。即使这样,母亲还是在她十岁的时候便早早过世了。  安非原名程非,在安浔十四岁的时候随着他的母亲来到安家,重组的四口之家竟然十分和谐。十八岁那年,两人一起考上大学,安浔改口叫了琴姨妈妈,程非改名叫了安非。  “安浔,你还活着我真惊讶,我妈以为你被绑架了,差点哭着报警,你就是一坑妈狂魔。” 安非愤愤的说。  “是你跟我说要勇于追求真爱的。” 安浔一脸无辜地边撕着调料包边说。  安非一听她毫无悔过之意,怒道:“我说的真爱是易白哥,我怕你有婚前恐惧症我在鼓励你,谁知道你误解我的意思,撒腿跑路啊!” 安非觉得自己真是哔了狗了。  安浔依旧无辜:“可是我不喜欢他啊。” “安浔,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了?” 安非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听的清晰,“你可想清楚了,易白可是颜好腿长巨有钱的典型代表。” “我有相好的也是你。” 安浔撇撇嘴,心想她今天可是随随便便就碰到颜更好腿更长的呢!  安非那边吓的差点把手机扔了:“你小点声,让你爸听到非往死揍我不可。不是我说,你妈真逗,什么年代了还和人指腹为婚;易白他妈更逗,说什么一诺千金;易白哥更逗,外面那么多妞……咳……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安浔并不在意易白的妞们,她更担心家里:“安非,易家有没有为难咱爸?” “暂时还没说什么,易白哥也没说什么,总之大家脸色都很臭就是了,你都已经这么牛的撂摊子了就先别回来,哎,对了,你在哪?” “在汀南。” 安浔继续和那怎么都撕不开的调料包作战。又觉得不放心,拿起手机恶狠狠地警告安非:“你要是告诉别人,我就说我是因为和你私定终身才逃婚的!” “卧槽?” “还怀孕了。” “卧槽!” 随即是嘟嘟嘟的一阵忙音。  安浔抿嘴笑起来,安非可能吓坏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禁逗。  这时水已经烧开了,她转身拿水时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安浔吓的差点把手里的面扔了,那人见她如此反应竟轻轻笑起来。安浔认清来人,她将面放到流理台上:“你是认床睡不着吗?” 司羽双臂环胸,靠在厨房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浔:“怎么不觉得是你们讲电话的声音太大了?” 安非的说话声确实有点大,安浔伸手将热水冲进面里,扭头问他:“请你吃面补偿怎么样?” 司羽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安浔依旧光着脚,穿着长背心,长度将将盖住腿根,算不上太暴露但也绝谈不上保守,长发被她利落的绾在头顶,一张精致的小脸素面朝天,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肌肤白皙清透。  安浔见他不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桶面:“嫌弃吗?” 司羽抬脚走进厨房,拿了流理台上安浔放弃的酱包,替她撕开:“你是被饿醒的?” 安浔点头,接过酱包挤到面里:“说实话,若不是太饿,我真不想吃泡面。” 司羽看她蹙眉无奈的样子,伸手拿过泡面放到一边:“等我一下。” 说着走了出去。  夜晚的汀南还是有些凉的,安浔披着毯子坐在厨房的高脚凳上,流理台上的泡面散发出阵阵香气,她有点忍不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饿成这样竟然还能乖乖听话地等着他。  好在司羽并没有让人失望。  当他拿着一小篮子菜回来的时候,安浔惊奇地问他:“哪来的?” “你长生伯在后院种了很多菜,你不知道吗?” 司羽已经开始洗手了。  安浔经他提醒才想起来,长生伯确实喜欢自己种菜吃。  洗菜,切菜,翻炒这一系列动作他做的不紧不慢,安浔坐在流理台另一侧撑着下巴乖乖等着,眼前全部是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心外科医学硕士灵活稳健的手指,在这样幽静的夜里竟然用来给她烧菜。  而他们认识还不到十个小时。  感觉很奇妙。  因为食材有限,他只做了一盘蒜苗炒鸡蛋,一盘胡萝卜炒西芹和一碗鸡蛋羹,他又去房间拿了几包饼干,撕开摆到了鸡蛋羹上。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安浔手指有些瘙痒,她想把刚才那一幕画下来,她印象中的烧菜应该是火急火燎的,是胖大厨叮叮咣咣油星乱飞,可司羽,十分安静,优雅从容。  原来烧菜也可以这样赏心悦目。  安浔将视线放到食物上,她咬了一口那黄色的圆饼:“佛卡恰?” 意大利人比较喜欢的一种面包,他们经常用来当早餐。  司羽将菜端到餐厅,回头看她:”很少有人认识。“  安浔端着那盘鸡蛋羹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吃:“我这顿早餐未免吃的有点太早了。” 司羽把菜放到餐桌上,细心地摆好了筷子,安浔坐进他拉开的椅子中,抬头看他:“谢谢你的食物,一起?” 司羽并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着她,餐厅的灯没有全开,一束昏黄光线让氛围有些温暖,背光的他面容不甚清晰,只余一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像是将汀南的星空都装了进去。  “如果你不打电话了的话,我该回去睡觉了。” 低沉温和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空间里响起,竟生出丝丝涟漪,安浔低着头,只哦一声,听不出任何起伏。  随后便听到渐渐远离的脚步声。  这人……安浔目送那道颀长的背影上楼,不解他的突然出现与离开。  司羽的厨艺很好,两盘菜清香鲜嫩,鸡蛋羹也香濡嫩滑,如果他没走开,她一定不会吝惜夸奖。  而他似乎并不在乎她品尝后的称赞,更不需要她真心实意的感谢。  安浔吃完饭慢悠悠地刷着盘子,美食果然容易让人满足,她早已睡意全无。 chapter 4 院子里的灯晚上是不关的,她坐到白天司羽坐的地方,掏出手机打给了助理。  “休假期间,拒接电话。” 助理小姐哑着声音有气无力的说。  “我发现有人做菜比你好吃多了,窦苗,我预感你要失业了。” 安浔说。  “我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忍受随时随地随心所欲打电话来的小巫婆了。” 窦苗恶狠狠的说完似乎才完全醒过来,“等会儿,安浔?哎呦小祖宗,我这两天各种被媒体围追堵截你知道多苦逼吗?他们一直问我订婚典礼上逃婚甩了易和企业小开的是不是你?我说,哎呦,我们家安浔单身狗一只,哪有那机会,再说也不是典礼上跑的啊,明明典礼前一天突然被雷劈了一下就抽风了,安浔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掂掂自己的身份,你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呢?” 安浔也没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她知道窦苗会做的很好,这些事情她都不需要担心,只是总归要让她发泄抱怨一下的。  窦苗说完才意识到安浔半天没说话了:“人呢?谁比我做饭好吃?” 安浔像是没听到她之前的那些吐槽一样:“窦苗,你说半夜三点多起床给你做饭的男人心理活动是什么?” 窦苗听她这么一说再联想到之前那句,顿时明白了三分:“安浔,如果有男的这个时间起床做饭给你吃,不是想泡你就是想上你。” 安浔想笑,想来那人更多的是因为留宿的事感谢她吧,那边窦苗还在说:“他可能还会深情款款的看你吃完,饭后还有什么小甜点之类的惊喜,享受你的喜悦感动之余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而你已经在他的温柔贴心攻势下放下防备与拒绝……哎,不是,这个时间你怎么和男人在一起?你爸还是你弟?他们俩那就另算了。” “什么深情款款什么甜点都没有,他做完饭就转身上楼睡觉去了。” 安浔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的很失败。  “啊?这不合常理啊,他大半夜起来做了顿饭给你,然后不等你的赞美感动投怀送抱就走了?这人有病吧……”  安浔不打算和她聊下去了:“窦苗你说你阅男无数一定是骗我的。” 他们那些人下楼来的时候是早晨七点,安浔正在院子里扯着一根管子给那些花草树木浇水,身上穿的还是凌晨起床时的那件长背心,只是脚上多了双拖鞋,之前披着的毯子被她搭在不远处的藤椅上。  那些人商量着出去吃个早餐然后就去森林公园,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一个高挑纤细的美人儿站在水雾后,阳光照射在她周身,露在外面的肌肤亮白细嫩,她一手举着喷水的管子,一手整理着额前碎发,姿态从容慵懒。  一时间几个人都顿在那里,赵静雅更是气的不行,转身用压也压不住的声音气呼呼地对青青说:“她这是勾引谁呢?” 青青使劲拽了一下赵静雅,示意她小点声。  安浔也注意到了来人,她没想到他们会起这么早,还没反应过来时,司羽已经拿了藤椅上的毯子披到她肩上,修长的手臂白皙的长腿立刻被毯子遮挡住,那些人回过神,扭头轻咳。  安浔关了水阀,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对司羽说:“谢谢。” 赵静雅大步走了过来,一脸不满,瞥了眼安浔后继续向门外走去,朝着司羽道:“司羽我们走吧。” 司羽没动,只是问安浔:“我们要去吃早餐,一起吗?” 安浔并不饿,他们又这么多人,她摇头:“不了。” 似乎她的回答早在司羽的预料之中,他们没再继续停留,陆续走出院子。  门口那辆红色牧马人一如昨天一样安静地停在了那里,只是旁边多出了一个大家伙,大川啧啧地说:“之前以为是旁边那家人的车呢,现在看来是里面那妞的,这大切诺基太威武了。” 赵静雅轻哼一声,嘀咕着:“哪有女孩开这车,男人给的呗。” 一时间没人接话,众人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破沉默:“这边都是私家车,我们很难碰到出租车,不如借一下她的车子?” “不好吧?才认识一天就借车子……”  “她看起来挺豪爽的。” “豪爽不等于傻啊。” “问问又不少块肉。” “那就司羽去,这么个大帅哥在美女那肯定好说话。” “……”司羽扭头向他们。  赵静雅却急了:“我和青青去啊,女生和女生更好说话。” 说着也不管别人扯着青青又进了院子。  安浔已经收了管子进屋了,青青站在房门口,有些犹豫地对准备开门进去的赵静雅说:“我觉得司羽来说更好,毕竟……”她心中纠结了一下用语,接着说,“毕竟司羽看起来和安小姐稍微熟悉些。” “不借更好,省的他们几个鬼迷心窍似的张嘴闭嘴的女神,正好让他们看看这女人有多高傲无礼。” 赵静雅嘟着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她确实挺讨厌安浔的,讨厌司羽和她说话的神情,讨厌她高人一等的模样,尤其讨厌那些男人总是偷瞄她的样子。原本,她应该是焦点中心的,从小就这样。  青青不再说什么,随着赵静雅走进去。  安浔正窝在沙发上打电话,姿态闲适,音调婉转:“哪个大老板啊?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卖,最讨厌这些满身铜臭味的老头子了,他们懂我吗?就买买买的。” 安浔没注意门口进来的两人,更看不到青青脸色一瞬间的尴尬以及赵静雅鄙夷地冷笑:“真不要脸,就差明码标价了!” 青青再次示意她小声点,安浔似乎也听到动静,回头看是她们,转头对着电话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两人说明了来意,青青还是客客气气的,只是赵静雅从进来后就一句话没说,似乎觉得多说一句就会降低她身份一样,一直昂着下巴看也不看人。  安浔当作没看到,赵静雅似乎比她还要大上两岁,却像个幼稚的小女孩,她并不和这人一般见识,只对青青说:“如果你愿意等我一会儿,我可以送你们过去,正好我也想去那边转转。” 青青惊喜地点头,她本没抱什么希望的:“当然可以,谢谢你啊。” 安浔上楼后,赵静雅气呼呼地随着青青一起出去:“她怎么这么积极,刚才问她吃不吃饭还端着说不去呢,这才问一句就立刻跟来了,她干嘛呀!” 青青叹了口气:“人家肯帮忙,我们应该谢谢她的,再说咱们这些人,不是刚毕业的就是穷学生,你觉得她这样的女孩能看上哪个?别担心啦。” 赵静雅撇了撇嘴:“也是,她跟的都是大老板之类的……但也架不住司羽太帅,还是高材生,虽然现在看起来在半工半读,但绝对是潜力股啊!” 青青笑她:“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 安浔很快出来,换了件长裙,拿了个包,长发披肩,粉黛未施。  大川双眼放光,夸张地拽住旁边人的胳膊晃啊晃的,说:“这么漂亮又自带仙气,我要分手。” 旁边人泼冷水:“分手只会导致你少了一个女友而不会多一个。” 大川气呼呼的骂人,司羽低低笑着。  安浔开了车门,利落地坐到驾驶座,看向他们:“去哪吃饭?” “这边你熟,你说去哪咱就去哪,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什么。” 大川乐呵呵的回答,说着就要上她的车,其余两个男生抢先他一步,坐好后还锁了车门。大川不好太过明显,瞪了两人一眼悻悻地随着赵静雅和青青上了司羽的牧马人。  当安浔将车子停在沈洲酒店门口的时候,大川悔得差点没抽自己嘴巴,装什么大尾巴狼,夹尾巴了吧!  安浔将车钥匙交给泊车小弟,回头询问:“这里可以吗?” 其他人都看好戏一样看着大川,大川硬着头皮颤着嗓音回答:“可……以……啊……”  见他如此,安浔笑起来:“我当你们是客人,所以我来请吧。” 大川还没说话,赵静雅已经满脸不高兴,嘀咕着对青青说:“吃个早餐用得着这么浮夸吗!知道她有钱,炫耀什么啊!” 安浔侧头看她:“你可以不吃。” “别,美女你别生气,我们这是惶恐啊!住你家,蹭你车,还让你请吃饭,这多不好啊,太不好意思了!” 大川恐怕安浔不高兴慌忙打圆场,间隙还瞪了一眼赵静雅让她别乱说话。  安浔“哦”了一声,特别无所谓地说:“既然不好意思那还是你来吧。” 大川的脸又垮掉了,心道:这女人怎么这么拜金?在这吃一顿,他钱包得瘪成什么样!而且她怎么就听不出自己在客套呢!  “走吧,我请。” 司羽笑着拍了拍大川以示安慰,然后转头看向安浔,笑容温和又迷人:“说好管你饭的。” 安浔挑挑眉稍,率先走了进去。  大川忙跟上,对司羽说:“兄弟,这可是沈洲啊,我们还这么多人,你钱带够了吗?要给咱扣下刷盘子可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一会儿你少吃点。” 司羽说。  大川脸更黑了,损友!  “和我家楼下的包子铺果然不一样。” 大川吃着西多士和草莓松饼,完全忘了这顿饭是司羽请,他刚还承诺要少吃点的。  “沈洲果然是沈洲,一直在听说,从未敢尝试。” 其中一个人感叹,“瞧这盘子碟子,都是镶金边的,江南沈家,大写加粗的牛啊。” “什么沈家?” 青青对此不太了解。 chapter 5 那人见女生不知道,来了兴致:“据说清朝时沈家在江南就是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族,后来军阀混战,他们整个家族转移到了香港,还有一部分到了英美,直到上世纪改革开放沈家才又回国。因为家底丰厚又在国外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所以几乎没用几年时间,在沿海地区的产业就覆盖了房地产、酒店、海运和航空等。” 青青感叹道:“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就连总是对别人不屑一顾的赵静雅都饶有兴趣地听着。  “这还是在国内,他们家族的一部分人在国外待了近百年,不比在国内差。” 在中国,像这样没被历史洪流冲击散架的豪门大族真不多见了。  赵静雅忍不住问:“怎么都没听说过?” “沈家一直挺低调的,最近这些年触及房地产后才让人有所耳闻,去年又新上任了一个年轻总裁,话题多了曝光也就多了。” “沈家有没有女儿?漂不漂亮?嫁没嫁人?你看我行吗?” 大川把脸凑过去自荐,话音一落就被人推了出来。  “得了吧,你,有女儿也看不上你啊,再说沈家现在当家的好像就一独子,叫沈什么南,据说才二十六岁,是个商业奇才,正是沈洲集团的新任总裁。” 众人惊诧,这么年轻就掌管这么大的商业帝国,带着脑子去投胎的吗?  “没女儿啊,儿子也行啊!” 大川秀下限。众人嫌弃的将他撵到另一个桌。  沈家毕竟离他们太遥远,几人感慨一番命运便终止掉了这个话题。  有人见司羽和安浔始终没有说话,打趣道:“司羽话就少得可怜了,安小姐竟也不说话,你俩要在一起能闷死头驴。” 两人同时抬头,视线在空中相撞,司羽眼神玩味。安浔淡定转头,说道:“沈司南。” “嗯?” 众人不解。  “你们刚才说的,沈洲集团亚太区新任总裁,叫沈司南。” 安浔说。  “你怎么知道?认识?” 赵静雅立刻不太友善,“安小姐果然只爱认识大老板。” 安浔转头看她,不明白她这满是嘲讽的语气是什么意思,道:“你要是想认识我可以帮你介绍。” 完了,火药味又起来了,赵静雅脸一红,觉得她在羞辱她,青青忙拽住要发作的她,有些尴尬又生硬地转移话题:“如果大家吃完了我们就早点去吧,太晚的话恐怕会赶不上看节目表演。” 其他人嗯嗯啊啊地点头,也不敢说话,只觉得赵静雅这两天有点不正常,一身怨气……  司羽抬手招呼了服务生,递给他一张卡:“买单。” 服务生拿着卡毕恭毕敬地离开。  司羽用餐巾擦了擦嘴,抬眼看向安浔,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认识沈司南?” 安浔抬头看他,转转眼珠表情认真的道:“如果我说认识,他们会不会打折?” 大川嘴里塞着食物呵呵呵地笑起来:“这姑娘有点意思。” 司羽也笑:“首先你得让他们相信。” 安浔耸耸肩:“那没办法了。” 司羽不再说话,只觉得这女孩心眼儿真多,绕来绕去结果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  服务生不是自己回来的,他诚惶诚恐地引领着酒店经理走了过来,经理身后还跟了一堆人,浩浩荡荡的。一时间坐着的几人都没敢动,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司羽接过了那经理双手递过来的卡和单子,签了名,递给他时礼貌地说道:“食物很好吃。” 经理点头如捣蒜,笑容满面地说:“先生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司羽不再说什么,转身要走,经理忙又说:“不知道先生要不要住酒店,我好先让人准备着。” “谢谢,我们只是路过进来吃个早餐。” 说完不等那经理再说什么,抬脚向外走去。  “欢迎下次光临。” 经理边喊边低头鞠躬,他身后的人跟着一起鞠躬。  西装革履的人齐刷刷地弯腰低头,那场面还是挺隆重的,这莫名的热情搞得几人一头雾水。出了大门大川才敢说话,他呼了口气小声道:“五星级酒店果然不一样,吃完饭还这么大动干戈的欢送我们。” “可能是为了让我们住酒店。” 青青说。  “现在酒店都这样还是沈洲特有的?经理用得着这么屈尊降贵的挽留几个吃早餐的人?” 有人提出质疑。  “可能为了业绩,唉,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大川摇头感叹道。  安浔看了眼沉默的司羽,心想:自己以前没少在这吃饭,却连经理的影子都没见过,别说被这么多主管热情相送了。  从沈洲酒店到森林公园约有半个小时车程,全程沿海公路。  蓝天白云,海天一线,漫无边际。  安浔车里的两个人本来还一直找话聊天,后来见安浔话少外面景色又美成这样,也就没心思搭讪了,降下车窗吹着海风,一时间好不惬意。  另一个车里就没这么安静了,赵静雅难得有机会距离司羽这么近,她当然尽可能的表现自己,先是一直扯着青青说这说那,后又拉着大川聊上学那会儿的趣事,她以为司羽总会参与几句,可全程,他只安静开车。  赵静雅终是忍不住开口:“司羽,你还有多久毕业?” 司羽轻微侧头回答道:“半年。” 赵静雅眼睛一亮,“那你毕业就回国吗?” “对。” “是不是要找医院实习?” “对。” “大川说你也是春江人,我爸爸认识中心医院的领导,如果有需要,可以让他帮忙说说。” 赵静雅凑上前,眨巴眨巴眼睛怔怔看着他的侧脸,那期待的样子好像她是求人办事的。  可惜开车的人根本没侧头看一眼,只是听她说完忍不住笑了一下:“谢谢你,暂时不需要。” 赵静雅虽然高兴他笑了,却因为他的回答顿感无力,他礼貌疏离,根本谈不下去。  大川坐在副驾驶,听着他们的谈话,随即问道:“司羽你不是没有计划的人,是不是有看好的医院?” 司羽将车窗摇下来,温和的海风吹着他额前碎发,丝丝瘙痒像是要痒到心里,前面大切驾驶座的车窗也开着,有几缕长发穿过车窗肆无忌惮的飘飞在风中,自由洒脱,一如它的主人。  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大川的问题:“准备去圣诺顿。” 中国的医疗市场是一个垄断的市场,公立医院一家独大,多少私立医院处境凄惨。而春江的圣诺顿心外科医院是极少数成功的私立医院,它不仅仅拥有世界最先进的医疗设备;而且有多位中外著名的心外科专家坐镇;并且从不以药补医获得了诸多医生和病人的信赖。其背后更有大财团的资助,这些年风风雨雨走来,圣诺顿心外科医院早已是春江乃至整个沿海地区最权威的医院。  能进入圣诺顿的医生,都是是万里挑一的。  司羽说的是,他准备去圣诺顿,而不是想去圣诺顿。  大川听出他话中意思,又是惊奇又是高兴,一直觉得司羽非同一般,果然没看走眼。圣诺顿这样的医院,若没有真才实学拿多少钱都进不去的,最重要的是年薪上百万。  大川还想聊聊关于圣诺顿的事,可突然看到前面切诺基上的两个男同学竟然敞着车窗吹海风,他恨铁不成钢地嘟囔着:“那两人真是‘暴殄天物’,有那么个大美人儿在身边竟然还有心情看风景……”  赵静雅一听立刻不乐意了:“大川,你有女朋友了你别忘了。” 本来在沈洲就惹了一肚子气,没想到她的朋友们不站在她这边,却还各个鬼迷心窍地为安浔着迷。  大川摆摆手,无所谓地说:“又不能真怎么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静雅你别这么严肃。” “什么美啊!怎么就美了!你们男人就会看表面,你知道她干嘛的吗?” 赵静雅急了,也不管矜不矜持淑不淑女了,语气满是讥讽不削,“刚才我和青青找她借车的时候她正在打电话,听起来像是在谈那种买卖,有人要出钱买她,她说最讨厌那些老头子。这种人的目标通常是年轻有钱的,就像她刚才说的沈司南,想来觊觎很久了。” “啊?” 大川愣了,虽然他能完全听懂繁复的硕士课程,但是脑子却跟不上赵静雅说话的速度。  “啊什么啊,你知道外围女吗?一看她就是啊,经常参加富豪party的那种。” 赵静雅说得似乎她看到了一样。  “不能吧?不像啊?安浔看起来逼格挺高的啊……”大川实在不敢将安浔和外围联系在一起。 chapter 6 “我看网上说,她们一晚上能挣几十万。” 赵静雅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表现的太像背后嚼舌根的八卦女,她偷瞄了一下司羽,见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心稍微放下了些,随即她换了语气,补救道:“本来我也没这么想,主要还是听到她打电话才确定的。” “妈呀!” 大川单纯,虽然他不太信安浔是那种人,但又知道赵静雅虽然任性点,但不是胡乱编造这种话的人,他挠挠头,看向司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是不是?” 司羽脸都没侧一下,说:“应该是误会。” 赵静雅见他不信,心里一阵失望,却还争辩道:“你刚才问她认不认识沈司南,她就没正面回答,因为她没办法合理解释她怎么认识沈司南的。” 司羽轻笑:“你在以结论合理过程,侦探小姐,前提是你并不确定你的结论是不是对的。” 赵静雅提高音量,“我听的一清二楚,难道还能有错,青青也听到了。” 青青犹犹豫豫地小声说:“好像是静雅说的那么回事……”  赵静雅一昂头:“是吧,不是我乱说。” 司羽不再说话,赵静雅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期待他表个态,但他视而不见,很有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赵静雅见大家都不说话,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便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推了推大川:“你干嘛呢?” 大川正拿着手机滴滴答答地按着,头也不抬,道:“我在群里和前面那两人说你刚才告诉我的事呢。”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啊?” 都和大川一样蠢!  安浔似乎对路非常熟悉,车子开得很快,好在司羽车技熟练,不然还真的跟不上她。  他们到的时候停车场还有很多空位,但售票处却已经排起了队。  “你们坐,你们坐,这种差事当然我来了,毕竟是陪我嘛。” 大川招呼他们几个坐到不远处的凉亭下,自己颠颠跑去排队买票了。  要来汀南是大川的主意,因为他的假期作业是研究东南亚文化与中国文化的相互影响。汀南沿海,靠近东南亚各国,并且汀南的原始森林公园有很多来自东南亚的工作人员,这会给他提供很多宝贵的采访资料。  司羽没进凉亭,而是走到湖边讲电话,修长的背影和出众的气质惹得四周女生频频看去。  坐安浔车的两个男生从接到群消息后就一直惊诧又诡异地偷看安浔。赵静雅还是那样,扬着下巴不说话,以行动表示自己不与她为伍的决心。青青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干巴巴地坐在那里。  凉亭内的氛围十分尴尬,安浔倒是淡定自若地坐在木椅上,不知道是没发现气氛不对还是无视他们四人,一只手悠闲地把玩着自己的发梢,一只手玩着手机。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大川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学生证半价呀!我忘了这事了。” 他胡乱翻找着自己的背包,扭头冲不远处打电话的司羽喊道:“司羽,学生证给我。” 司羽挂了电话走了过来,将学生证递给大川,大川拿着刚要走,却突然发现另一边一只纤细的手指捏着同样标有isic的学生证伸到了他眼前。  isic,国际学生证。  安浔举着学生证,见大川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接,问道:“不是要学生证吗?” “安浔你也是留学生?” 大川边问还边回头看赵静雅,赵静雅皱着眉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安浔看了眼学生证:“不是,我花钱办的。” 大川“啊”了一声,愣愣地看着安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为难地问:“假的会不会被发现啊?” 安浔见他表情蠢萌,忍不住笑起来。司羽对大川说:“去吧,安浔在和你开玩笑。” 大川“哦”了一声,虽有心里有疑问,但见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不再多说,拿了学生证便飞奔出去,期间还差点撞到正向凉亭走来的一个女孩。那女孩也不在意,看都没看别人一眼,只闪动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安浔直直地走了过来。她站定到安浔面前,有些紧张地问:“请问你是安浔吗?” 安浔抬头,倒是没多意外,微笑道:“是我。” “天啊!” 女孩惊喜地捂住嘴,“刚才听有人叫你的名字我还以为听错了呢,然后越看越像,真的是你!你可是我的偶像啊!” 女孩很可爱,激动起来小脸红彤彤的,她见安浔友善,大着胆子问:“能签名吗?照相可以吗?我还想要拥抱。” 安浔笑,凉亭拥挤,她站起身,轻声对她说:“都可以,我们去那边拍。” 说着她率先走了出去,女孩高兴地对不远处的同伴做了个v的手势,蹦蹦跳跳跟着出了凉亭。  亭子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两个男生最先说话,他们问赵静雅:“外围为什么有国际学生证?怎么还有人要签名要合照?” “可能……是网红。” 赵静雅还在硬挺。  “你们确定听清了她电话内容?我实在不太信安浔是出来卖的。” 男生们本就抱有怀疑态度,如今更加不信。  “当然,听的一清二楚。” 赵静雅肯定地点头,“她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女孩。” 赵静雅的话音一落,“砰”的一声,一个手机突然被扔到他们面前的木桌上,四人同时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手机的主人。  司羽没说话,双手插兜靠在柱子上,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男生拿起还没暗掉的手机,低头一看,竟然是安浔的百科资料。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随着屏幕滑动,他们才知道自己误会得有多离谱。  安浔,出身书香名门,祖父是著名国画大师,父亲是伯克商学院的经济学教授。而她本人,是世界排名第一的美术学院的优秀学生。  大二的时候,安浔的一幅画拍到二十二万欧元。因为她当时年仅十九岁,人们惊诧于她的年轻与美丽,更惊诧于她拥有无与伦比的绘画天赋,欧洲媒体称她为最具灵性和潜力的印象派画家,从此她便在欧洲艺术圈声名鹊起。  这件事被国内媒体报道后,安浔也算一夜成名,但艺术圈终归不似娱乐圈那样备受关注,在认识她的人面前她是大神,在不认识她的人面前她就是个普通女孩,所以他们不知道她也是理所当然。  而赵静雅所谓的卖不卖的问题,终于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安浔说的,很可能是她的画作。  “我知道她了,我开始就说她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就前年的时候,好多新闻报道,说她是本世纪不可多得的印象派画家。” 青青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听过安浔的名字。  那个男生将手机递给司羽,问道:“司羽你早知道安浔是个画家?” 司羽收起手机, “猜到些。” 知道她叫安浔的时候,司羽并没有将她和那个天才画家联系在一起,直到帮她拎行李箱时注意到箱子上的手绘图案,再加上别墅一楼那个画室才让他有所猜想,后来看了墙上挂着的那些油画后他才确定,这个安浔应该就是沈司南总提起的安大师,只是他不曾预料,安浔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  赵静雅满脸通红,她真是尴尬得要死,之前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安浔不正经。结果,这个年轻小姑娘的人生已到达了一个她几乎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自己却还一直觉得高她一等,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安浔是和大川一起回来的,那时亭子里的四人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看安浔的眼神虽然依旧怪怪的,但本质却已改变。  几人陆续从入口进到园区,司羽还是安静寡言的样子,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一侧。  大川也看到安浔刚刚被人围着的情形,再加上手中的学生证,他意识到似乎真如司羽说的,这其中应该有所误会,想起之前几人还背后嚼舌根,心生愧疚。他将学生证还给安浔,问到:“仙女妹妹,这上面写的aadeia di belle arti di firenze是什么学校?” 安浔接过学生证放进包里,回答道:“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 虽然听起来很高端的样子,但大川确实没听过,他挠挠头:“在意大利?” 安浔歪着脑袋看着他笑,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蠢:“难道东京大学不在日本?” “额……”大川苦兮兮地回头看其他人,满脸的表情都在说——她一句话给我噎死,这还怎么搭讪?  没人理他,似乎都等着看笑话,大川硬着头皮自打圆场:“我不太了解你们艺术圈的事,哈哈,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知名校友?” “达芬奇,米开朗基罗……” chapter 7 安浔刚说了两个,大川便哈哈大笑起来:“所以他们是你学长喽?” “也可以这么说。” 安浔看着笑得开心的大川,有些莫名其妙。  大川见安浔回答得认真,笑得更加开怀。  司羽见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出声提醒:“川儿,她这次没开玩笑。” 笑声戛然而止,大川挠头,一脸懵懵地看向安浔,随即又干笑两声:“不是调节气氛的玩笑?” 安浔却问:“东京大学……真是你自己考上的?” 大川哭丧着脸回头,嘟囔着:“我不和她聊天了,她嘲笑我智商!” 不知道谁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然后众人寂静无声地走了十多米,大川不死心地继续搭讪:“安浔……那你的偶像是达芬奇还是米开朗基罗呢?” “是提香。” 大川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再次满面愁容地回头,他脸部表情夸张,无声地对同伴说道:“这、又、是、谁、啊?” 其他人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连司羽都忍不住翘了嘴角,轻笑出声。  有人劝道:“大川,你就别说话了,根本不是一个频道的。” 大川备受打击地低声说:“你让我说我都不知道说啥了!” 安浔并不和他们同路,她似乎有自己想去的地方,约了归来的时间,便独自走了另一条小路。大川要去采访,别人都不想与他一起,两个男生结伴去看演出先跑了,司羽没理会大川期待的眼神,只说了句他要去看犀鸟便走了。  青青见状,忙说:“大川我陪你去采访,静雅你要是不想一个人逛就和司羽搭个伴。” 说完对赵静雅眨了眨眼睛,低声提醒,“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赵静雅本来还因为安浔那事闷闷不乐,眨眼就发现自己竟然能和司羽单独相处,心中大喜,抬脚跟了上去。  犀鸟并不是很容易碰到,据说要到深林处才有可能遇见。司羽按照路线走了缆道,赵静雅一直跟在他身边。  缆道由木板铺成,偶有晃动,即便赵静雅走的小心,但由于鞋子的问题还是差点摔倒。好在司羽伸手扶了一下,赵静雅当时脸就红了,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人,心怦怦的像要跳出来。司羽松开她的手臂,提醒她抓着缆绳不要踩缝隙。赵静雅照做,期间还偷偷看了他几眼,心里再次暗暗高兴,高兴这个完全符合她所有幻想的男人就在她身边。  司羽并没看到她小女生般娇俏的神情,或者说看到也并不在意。他注意到前面几个游客突然都拿出相机拍向缆道下方的河面,似乎还兴奋的说着什么。  缆道搭建得并不高,木板之下众多植物如两条巨龙舒展匍匐在河道两侧,长长河道碧水荡漾,蜿蜒远去,藏入密林深处。  汀南的绿比任何一种绿都更为葱郁更为晶莹,而这种浓绿之上,一排翠绿竹筏飘然入画,竹筏上一位戴着斗笠的老人划着水,他的旁边站着一位黑发长裙的女孩,如入世仙子,孑然而立,风起裙动……  竹筏悠然从缆道下方飘过,司羽搭在缆绳上的手指微微一动,似乎伸手就能触到竹筏上的女孩的发尾,也能感受到她裙角的质感……  如斯美人,近在眼前,飘然远去。  缆道上快门声四起,随着竹筏悠然下行,视线中只余纤纤背影。  游客猜想着女孩回过头该是怎样惊世的美丽,又遗憾感叹着一片绿色之上那一抹飘飘若仙的白影离去。  司羽看着远去的筏子半晌没动,一侧的赵静雅早已从小兔乱撞的心情中平复下来。司羽的神情让她不安,即使手心都满是汗水了,她依旧故作轻松道:“安浔竟然撇下我们自己偷偷坐竹筏去了。” 司羽垂下眼眸,只说:“走吧,前面就是索道。” 由索道滑行进入深林不过十多分钟,司羽走下缆车时询问了工作人员犀鸟经常出现的地方。工作人员耐心解答,说:“向南走五百米左右有个十几人都抱不住的千年古树,它比周围所有树都大,枝叶繁茂,盘根错节,有两只犀鸟就在那里安家。”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到处是从未见过的巨叶植物,奇异板状根的巨树高耸不见其端,一晃而过的野生动物,再加上不时传来的奇怪响动,都让赵静雅感到害怕,她步履凌乱地跟着前面走得很快的司羽。  “司羽,你为什么要找犀鸟?  “司羽,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司羽,你等等我。  “司羽,我跟不上你了。  “司羽,你慢一点,我有话要说。  “司羽……”  司羽修养好,不代表他脾气也好,大树已经近在眼前,呱噪的女人依旧喋喋不休。他有些不耐烦地回头:“为什么其他女人都不能像安浔那样安静呢?” 赵静雅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司羽?” 在她的认知里,司羽应该是温文儒雅的,是温柔和煦的。可是刚刚他的语气冰冷不耐,眉头轻蹙,而且还提到了安浔。又是安浔!  司羽回头看她,微微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刚才要说什么?” 赵静雅咬着唇紧张地看着他,她心里默默鼓励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在这片原始森林中,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人,他会答应的,他会的,或者会考虑一下,总会有机会的……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说:“我……喜欢你,司羽,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青青说的对,没什么难的,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再接再厉。  司羽虽有些意外她的突然表白,但似乎并没有多惊讶,他沉默地看了看她,半晌微笑回答:“谢谢你的喜欢……”  话刚出口,赵静雅忙打断他:“你不用立刻回答,没关系的。” 司羽确实没再说下去,他静了半晌,弯腰折了一朵黄色的小花,抬头看向赵静雅,温和地说:“我将它回报给你怎么样?” 完美的拒绝,让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同时又尽最大可能的维护了她的自尊。  赵静雅红着眼圈接过了花,既然已经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索性豁出去了:“司羽,我比你拒绝我之前更喜欢你了。” 司羽一愣,看着赵静雅一脸坚毅的表情,觉得这次有点棘手。  赵静雅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什么,开口问道:“司羽,你什么时候回春江?” “或许毕业。” 司羽给出摸棱两可的答案,显然不是很想与她再有交集。  可赵静雅像是看不出,努力笑了一下:“那我们来日方长。” 见她如此,司羽终于收了温和的表情,眼神也有了变化,他微微仰头居高临下斜觑着她:“你喜欢我什么呢?” “你的一切,你的一切都很完美。” 赵静雅肯定的回答。  “是吗?” 司羽勾唇一笑,突然向前走了两步,赵静雅一阵紧张,下意识的退后,靠到了身后树干上。  司羽说:“你才认识我三天就了解我了?” 赵静雅看着近在咫尺的司羽,轻颤着嘴唇:“对,你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包括你的外表、你的品味以及你的修养,我敢保证,我再不会遇到像你这样的一个人。” 司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我要是说我的内心其实阴暗很多,你信吗?” “我……我不信。” 司羽的笑容不再温和,慢慢变得满是嘲讽,他再向前一步,伸手覆上赵静雅的脸颊:“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 她紧张摇头,司羽的手指从她脸颊滑至下巴,轻挑抬起:“因为这脸蛋不够漂亮。” 赵静雅脸色一变,谁知他还没完,手指如羽毛般擦在肌肤上继续下滑,那永远礼貌低沉的嗓音突然说着让人难堪的话:“胸不够大。” 随即是腰际,眼神随着手指下移,他轻瞥一眼直言道:“腰不够细。” 说完这几句话便毫无留恋的收回手,慢悠悠将手插进裤袋后退一步,赵静雅已经脸色苍白。  他眼神轻佻地上下一扫,依旧给出最后一击:“腿也不够长。” 赵静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良久不知道作何反应,从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即使她不是完美的,但也是美丽的,没想在司羽眼里她竟如此不堪,终于她捂住脸忍不住哭起来,哭着还不死心地说:“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当然是。” 司羽漫不经心地站在她面前,“别人是,我为什么不是?” 毕竟是女孩,受此羞辱还怎么能待下去,她胡乱用手背擦掉眼泪,看也不看司羽一眼,转身朝着来路跑开了。  司羽收起脸上那嘲讽的讥笑,转身继续向那棵大树走去,刚走两步便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你吓到她了。” chapter 8 司羽脚步一顿,说实话,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听到说话声才吓人,不过他表面上倒是镇定自若,扫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人。  “在这儿呢。” 说话的声音是面前那棵巨树上传来的。  他抬头,发现巨树最低那支粗树杈上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裙,巧笑嫣兮。  不是安浔是谁。  司羽双手环胸仰头看她,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怎么突然从河里跑树上的?” 安浔晃荡着两条腿笑着说:“你看过《暮光之城》吗?” 司羽恍然大悟地点头:“我打扰你狩猎了吗?吸血鬼小姐!” 安浔一本正经地回答:“是啊。” “那么你的猎物是谁?” 司羽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安浔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其实我和赵静雅一样,一直以为你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难道不是了吗?” 司羽抬脚向前走,结果却惹来了安浔的阻止:“别过来,我穿的裙子!” 司羽只稍微顿了下,扯唇一笑继续向前走。安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喂!” 他熟视无睹,肆无忌惮地走到安浔斜下方,安浔忙向后挪了挪屁股,压紧裙子,紧皱眉头看向他:“我又没向你表白,你不用吓我。” “吓你?” “你刚才故意把赵静雅吓哭了。” 司羽笑:“对,这次也是故意的。” 却不是在吓她。  安浔想这样的他可能才是真正的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虽然礼貌却疏离,很绅士却不真实。  现在的司羽,有点无赖。  司羽见她脸色微红抿着唇不说话,问道:“你不会是下不来了吧?” 安浔立刻否认,“不是,我是上不去了。” 司羽笑起来,肯定地说:“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安浔被他说中,沉默半天才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司羽轻笑出声:“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提了一口真气就上来了。” 安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帮不帮忙啊?” 司羽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他抬头,对她伸出胳膊,“跳吧。” 安浔紧盯着他:“你可接住了。” 她倒是雷厉风行,话音一落就往下跳,一丝犹豫都没有,好在司羽反应快,将她抱了个满怀。  司羽虽然看起来高高瘦瘦的,手臂倒是很有力量,又稳又准地接住了她,只是两人都穿的少,没有衣服的缓冲安浔猛然撞到他身上还是挺疼的,疼痛中还有因为柔软碰到坚硬的淡淡尴尬。但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最让人心惊的是随着安浔跳下来时她身后响起的“撕拉”声。  声音在安静的丛林清晰入耳,两人都是一愣,要不是安浔双手还抱着司羽腾不出空,她真要捂住脸蹲地上羞会儿。  纱裙刮在了树杈上,强力撕扯下裙摆的大部分被强留在了树上,司羽仰头看着那风一吹飘飘荡荡的白纱,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安浔还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她更害羞了,忙用脚尖去沾地,离开司羽的怀抱后退了一大步,恼羞成怒的看着他,“别笑。” 从没这么丢脸过。  就这么一次,还在他面前。  司羽满眼笑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弯弯闪闪的回视她,“需要我帮你看看后面情况吗?” “no!”安浔瞪大了眼睛,“你只要不笑就行。” “好。” 安浔背手捂着裙子回头看了看树上的裙摆,好大一块,得,后面一定惨不忍睹,她正纠结怎么回去时,突然察觉到司羽的靠近,安浔扭头,才发现他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近到她的嘴唇似乎能感受到他侧脸的温度。  司羽脱了衬衫系在安浔的腰间,系好后还帮她摆正了垂在腰前的两个袖口,他像是没注意刚刚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只后退一步,看了看满意到:“还不错。” 安浔后来想,他给她的安全感也许就是从这个森林开始的。  虽然他之前恶劣的逗了她,但骨子里的绅士风度是会自然而然流露的。  司羽只余一件白背心,再配上牛仔裤,长腿细腰一览无余,安浔想,这个样子估计会吸引更多的小姑娘来表白。  想到表白,她突然问他:“你都是那样拒绝别人的表白吗?” 司羽挑挑眉梢,轻扯嘴角的看着她,半晌慢悠悠的说:“有时也许不会拒绝。” 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安浔手指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看到一旁的大树,她突然想起自己上树的目的,安浔伸手将叠的整齐的书写纸递给司羽,“帮我放到树上的槟榔盒子里好吗?” 司羽接过去,轻笑问道:“我只听过把秘密说给树洞听。” “这是许愿树,我妈妈说把愿望放到上面那个盒子里就会实现。” 安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神色温柔,司羽见她认真又虔诚,问道:“你还信吗?” 长大的你还信这种骗小孩子的谎话吗?  “信啊。” 即使已经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许愿树,但依旧选择相信。  见惯了世上太多的世故,司羽突然觉得安浔保留的这份纯真有多难得。突然就想快点帮她把纸条放到树上,他手撑着树杈三下两下蹬上去。安浔说的槟榔盒就在横向伸出的第三个粗树杈上,六角形的盒子已经落满了灰尘,虽陈旧失色但不难看出曾经的精致,他攥了攥手中的纸,突然犹豫了。  安浔在树下仰着脖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低头凝视她,轻声说:“不如你信我,我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大树阴影里的司羽,高高在上,说这话的时候宛如王者。巨叶晃动下,安浔仰起的脸庞若隐若现,美得惊人。司羽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所有的吗?” 她问。  “所有的。” 他说。  “好啊,那第一个愿望就在你手里。” 司羽微愣,随即轻笑,他们说的没错,安浔确实是个随性洒脱的人。  他打开了手中的纸,很简单的一句话:“希望妈妈原谅我,以后我再也不逃婚了。” 什么叫以后再也不逃婚了?司羽觉得最近自己的笑点有点奇怪,一句简单的话都能逗笑他。他看了看槟榔盒,低头问安浔:“我可以看看你以前的愿望吗?” “可以,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司羽从槟榔盒中抽出一张:“希望哈利和赫敏能在一起。” 下一张:“我想当糖果店的老板。” “希望汤姆和杰瑞可以和睦相处。” “我想成为大熊猫饲养员。” 司羽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些随便抽出来的愿望没有一个是实现的,她却还这么相信这棵树。他接着抽出第五张,打开纸条,发现这上面的字迹和其它那些完全不同,他问安浔:“安安是你的小名?” 安浔点头,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只有我妈妈这样叫我。” 司羽没说话,在槟榔盒里又翻了几翻后踩着树杈跳了下来。他站定到安浔面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好在我的裤子没有刮坏,不然我们回去真说不清了。” 安浔被逗笑,司羽看着她,接着又说:“第一个愿望太简单了,其实你妈妈根本没怪你。” “你怎么知道?” 安浔看到他手中拿的几张纸条,“你把我的愿望拿下来了?” “这不是你的。” 司羽将纸条递给她,“原来天真是能遗传的。” 安浔没探究他话中的意思,伸手抽出一张纸条打开:“希望安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希望安安成为一个开朗的人。” “希望安安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希望安安遇到一个宠她爱她的男孩。” 这些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简单的愿望,这样的妈妈不会随便把女儿嫁了的。他想当年那指腹为婚或许是玩笑话,司羽想到的安浔也一定会想到。  安浔一直低着头看那些纸条,好半晌也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他了然笑道:“需要我回避吗?”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即伸出食指做出一个让他转身的手势。司羽乖乖地转了过去,还没站定就听身后说:“好啦。” 司羽诧异回头,见她微笑着看着自己,完全没有他以为的动容神色,司羽转过身子:“你刚才拿什么擦了眼泪?” 安浔一手抓了一只垂在腰间的袖子,冲他晃了晃,笑的奸诈。  他就知道是这样。  “你觉得我逃婚对吗?” 安浔突然问。  司羽看着她,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须臾,他说:“对易家来说或许不对,对我来说……”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眼神深邃。  但安浔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像是没听到最后一句,只说:“我电话内容你听去不少啊。” “因为当时我正坐在客厅。” 意思是他从头听到尾。  大半夜不睡觉在客厅坐着,安浔奇怪地看着他:“失眠还是梦游?” 司羽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在想我哥哥。” 安浔只当他们兄弟情深。司羽接着又说:“准备回去的时候见你下来,看你没穿衣服怕你尴尬才没打招呼。” “……穿了。” “胜似没穿。” “……” chapter 9 大树不远处就是河道,竹筏还停在岸边等安浔。司羽和安浔一起坐竹筏回去的时候,大川和青青正在园区的餐厅安慰着赵静雅。虽然赵静雅回来什么也没说,但红肿的眼圈还是能够让他们猜到些,还没安慰几句司羽和安浔就一起回来了。  大川见两人走进来奇怪道:“咦,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赵静雅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满是哀怨神色,而且不仅仅是对司羽,这哀怨一部分还因为安浔。  “碰到的。” 司羽言简意赅,说话间也看了一眼赵静雅,神色坦然毫无波澜。  “哎呦呦呦呦,司羽先生,仙女妹妹这是怎么了?你衣服呢,她裙子呢?” 大川发现了两人不妥之处,暧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瞧来瞧去。  听大川这么一说,赵静雅眼圈再次溢满泪水,看着好不可怜,青青见状小声问:“他俩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和司羽在一起吗?” 赵静雅摇摇头,咬着嘴唇泪眼婆娑地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大川,车子你开回去吧,我先送安浔回去。” 司羽也觉得两人这形象不太适合继续待下去,他倒是还好,只是安浔的长裙烂的很明显,衬衫并不能完全遮挡。安浔全程没说一句话,随着司羽进来随着司羽出去。  大川拿着刚接过的车钥匙挠挠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整个都不对了。” 自然流露出的感觉不用只字片语也能让人察觉。  一条撕烂的裙子,一个可以随意许愿的承诺,让两人亲近了许多。  回程司羽开的车,安浔乖乖坐在副驾驶,刚开始还好,后来慢慢就有点坐立不安了,总是在动,司羽问她:“你扭什么呢?” “想把你的衬衫铺平,坐出褶子还要熨。” 安浔说。  司羽挑眉看她:“难道你没打算洗完再还给我吗?” 安浔一脸怎么可能的神情:“用来画画的手指怎么能洗衣服呢!” 司羽无言以对,顿了良久才说:“衣服送给你了。” “我要它没用呀。” “下次爬树的时候带着,说不定哪次还会用到。” 安浔瞪他:“你不是说我的许愿树不灵,让我信你吗?” 也就是说,她以后都会向他许愿,她再也不用爬树了,这是否包含了某种意义,司羽没问,安浔也没说,但有些事在两人之间已经心照不宣。  车子又开出了一段距离,司羽看了她一眼,突然用那温和的声音提醒:“安全带系上。” 安浔应了一声,伸手扣好后随口问道:“你大我几岁?” “五岁。” “哦。” 司羽见她突然提起年龄,问道:“嫌我啰嗦?” “没有,只是想起我爸了。” 她倒是答的痛快。  司羽觉得,和安浔聊天,真是步步陷阱。于是他擅自转换了话题:“其实许愿树只是对你不灵,你妈妈的愿望都实现了。” 安浔微愣,想了想说:“还差一个。” 司羽知道她说的哪个:“都会的。” 都会的,他说的那么肯定。安浔把玩着腰上的袖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洗衣液,他的衣服有种清新的柠檬味儿,那味道淡淡的慢慢的充盈在她鼻尖,吸进肺里似有魔力般,竟然连心都有些柔软。  “你怎么没和家人一起过元旦?” 安浔很少主动找话题与人闲谈,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要主动了解他了。  “本想一起的,但他们安排了我相亲,我就跟大川来汀南了。” 笑了笑又加了一句,“和你一样,偷跑的。” 安浔感叹一声:“太叛逆了。” 司羽转头深深地看她一眼:“幸好来了不是吗?” 安浔低着头不说话,手里摩挲着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黑色袖扣,过了良久才说:“说不定相亲的女孩非常漂亮,错过了岂不可惜。” 这话说完安浔便有些后悔,试探的意味太过明显,司羽不是大川,大川是只笨熊,司羽却是只聪明狡猾的狐狸。  果然,他嘴角无声地翘了起来。她的问题取悦了他,起码从她通常的沉默无声中他终于看出了些门道,如果说许愿树是好的开端,那这句话便是好的发展。  就在安浔想着自己要不要转个话题的时候,猛然的刹车使得两人惯性冲向前再重重弹回椅背。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安浔整个人都是懵的,巨大的刹车声似乎还响在耳边,此时的司羽也回过神,第一时间转头问她:“有没有事?” 安浔摇头。司羽确定她并没有任何问题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车子前方不远处的柏油马路上仰坐着一位满脸惊恐的十来岁小男孩,司羽刚蹲到他旁边,马路一侧就冲过来一男一女,女人一把抱住男孩:“天宝,你瞎跑什么,过马路不知道看车吗?” 跟着跑来的男人也一脸担忧,他刚想上前查看,突然发现车主是司羽,还有跟着下车的安浔,他十分惊讶。  “阿伦?” 安浔关了车门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那对母子,“你朋友?” 阿伦眼珠转转胡乱地点了下头。司羽还蹲在地上,他安慰地拍了拍女人:“让我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好吗?” 女人很年轻,看起来不像这么大孩子的母亲,她防备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犹豫不决,这时只听阿伦说:“梅子,让他看看,他是医生。” 叫梅子的女人这才小心地放开男孩。  司羽伸手按了按他的脖子,摸了摸胳膊,再到脚腕,试着安慰他让他站起来走走。男孩特别乖,听话地站了起来,虽然腿还有点抖,但确实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吓坏了。司羽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温和:“以后过马路一定要仔细看车知道吗?” 男孩点点头。阿伦道谢,梅子拽过男孩批评了几句,看向司羽时,又道歉又道谢。司羽微微笑着,只说没关系,脾气素养都好得不行,他又变回那个完美的绅士。  梅子腼腆一笑,转头问阿伦:“你的朋友吗?” 阿伦依旧不敢正眼看安浔,眼神闪闪躲躲的“哦”了一声。  安浔见他如此,心下了然,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佳伦,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儿子的?” 阿伦听她这么说,尴尬地看了梅子一眼,解释:“不是,真是普通朋友。” 安浔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长生伯知道吗?” 阿伦急得直“哎呀”,连连解释道:“真没什么。” 安浔“哦”了一声:“你们准备去哪?” 阿伦愣了愣,老老实实说:“准备去吃午饭。” 他觉得自己真是跟不上安大小姐的思路。  安浔再“哦”了一声:“顺路,上车吧。” 说着就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司羽随着安浔上车,好笑地看着她:“人儿不大,管的事倒是挺多。” 安浔理所当然的说:“长生伯可就这么一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我得帮他好好打探一下。” “你知道他们上哪吃饭吗就顺路。” “管他呢,弄上车再说。” 司羽轻笑,转动钥匙启动了车子,然后他看向安浔再次提醒道:“你觉得我像你爸爸我也要说,系上安全带。” 安浔“扑哧”笑出声,但见外面站着的阿伦犹豫不决的样子,她立刻对他换上一副你敢不上来就试试的神情,阿伦终于放弃抵抗不情不愿地带着梅子母子坐到了后排。  餐厅是安浔选的,阿伦虽然拒绝了一路,但到了地方见餐厅高档,立刻愉悦起来,趁人不注意赶紧对有点拘谨的天宝说:“天宝别怕,想吃什么吃什么,那位阿姨有钱。” 天宝看了看他说的有钱的阿姨,犹豫道:“阿伦叔,那个应该叫姐姐吧。” 阿伦瞪他:“叫我叔叫她姐这不差辈了么……”  他还没说完就被梅子扯了过去,梅子低低地说:“阿伦,我和天宝走吧,我们又不认识你的朋友,让人家请吃饭不好。” “没事,他们人都挺好的。” 阿伦尽量表现得自然,如果今天没碰到安浔,估计他们一辈子都不会上这儿来吃饭。  吃饭是次要的,安浔主要还是想了解一下阿伦和梅子的感情到什么地步了。结果一顿饭下来,发现阿伦是一头热,那梅子有点腼腆,话非常少,对阿伦,似乎感激多于喜欢。而令安浔惊讶的是,十岁的天宝真的是梅子的亲生儿子,而梅子,今年二十七岁,仅比司羽大几个月,本是最好时光。  吃过饭,他们送了梅子母子回家,那是一片陈旧的违建房区,挨着工厂墙搭建的一排红砖房,与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的对比。房门前道路狭窄泥泞,车子根本进不去,家家户户房门口不是收来的废旧破烂就是酒瓶子易拉罐。安浔和司羽显然很少来这种地方,两人站在路口愣愣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脚。 chapter 10 阿伦没让他们再向里走,他送梅子母子进了房子才回到路口。  那时安浔和司羽两人靠在车上正聊什么,夕阳的光辉洒在两人身上,一片温馨暖意。  不知道安浔说了什么,司羽笑的眼睛都弯了,看向她的眼神也不是一般的喜欢。  阿伦像是才反应过来,他都没问他俩怎么回事呢,倒是让安浔先下手为强了。你看那裙子破的,要是让他爸看到,非得去安浔她妈妈坟头儿告状去。  阿伦大步走过去准备调侃几句报个小仇。  安浔一见他过来,下巴一昂:“李佳伦,你爸要是知道你娶个媳妇还给他带回来一个十多岁的孙子非揍哭你。” 阿伦立刻蔫了,得,和小时候一样:李佳伦,你爸要是知道你把我裙子弄脏了非揍哭你;李佳伦,你爸要知道你踩坏他的蒜苗非揍哭你;李佳伦,你爸要是知道你偷偷给我写情书非揍哭你……  十多年前的公主大人,已变成女王大人,他依旧不敢招惹。  阿伦说:“梅子特别可怜,从小就跟着来汀南打工的父母住在厂区,上高中的时候就被厂区一个小青年搞大了肚子,梅子父母觉得丢人回了老家,梅子就跟着那小青年做些小买卖凑合着过日子,谁知道前段时间她男人抢劫伤人后叛逃了。” 阿伦本是办案的民警,多次走访他们家,觉得母子俩可怜关心就多了点,一来二去对这对母子就有了点感情。  “所以你才这么拮据的?” 安浔觉得阿伦不适合当警察,刚毕业的小民警,钱还没挣呢就开始搭钱了。  阿伦使劲点头:“天宝身体不好,经常要跑医院,所以我欠你的钱能不能晚点还?等我攒攒的……”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安浔挺无所谓的,她说:“就没想让你还,不过,阿伦你这恋爱谈的有点畸形啊……”  阿伦脸一红,刚想说什么,见靠在车上的司羽正看着他们,便向安浔那儿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还说我呢,你这怎么回事啊,刚来一天就和……房客好上了?像你这么大的小女孩就是眼界浅,看到个好看的就晕了,你知道他什么来头、什么身家、什么背景吗?万一哪个大山里的,你还跟着嫁过去啊?” 安浔被他逗的笑个不停,左瞧右瞧司羽也不像是大山里的人吧!而且从学识和素养来看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教育出来的。  阿伦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夸张了:“行,这些都不在考虑之中,但人品你得了解了解吧?” “啰嗦,”安浔觉得阿伦说话和她家长辈一样,“我和他没什么,上车吧,送你回家。” 阿伦晚上要值班,他们将他送到了派出所。回程路上司羽接到大川电话,那边似乎说着哪里有夜场……继续玩,要不要一起?司羽只说不去,连理由都没给。于是,只剩他们两人的车厢,又安静起来了。  太阳已经落山,只余一片火红洒在西方的天空上,车子迎着余辉行驶着。安浔趴在车窗边,吹着暖暖的风,心情舒畅。她的头发依旧飞舞张扬着,司羽的鼻尖嘴唇被她几屡发尾扫了数下,淡淡的清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总能让人忍不住多呼吸几次。  安浔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太不服管教,伸手将它们绑在了身后,随即扭头看向安静开车的司羽:“痒吗?” 他顿了一下,随即清浅一笑:“你这是在调情吗?” 安浔觉得,男人果然都是不正经的,她这话多正常,他偏偏听出别的意思来。  结果,又是半晌无话。  “在想什么?” 太阳西沉,安浔伸手打开了车内的灯。  司羽继续开着车,也没看她,淡淡回答道:“在想怎么和你有点什么。” “……”他这是听到自己和阿伦的说话了。安浔依旧用沉默对待他的撩拨,转身继续趴在车窗上吹风,想着还是别和他说话了。  司羽的记忆力很好,走过一次的路便知道怎么回去,红色大门出现在安浔眼前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安浔开门进去,奇怪的看了下院子里的灯,伸手按开了大门后的开关:“我开着灯走的呀,谁把我灯给关了。” 安浔以为长生伯回来了,屋里屋外看了一圈后发现并没有人。  司羽倒是镇定,已经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一楼的浴室。关门前他见安浔溜溜达达地四处瞧着,提醒道:“去把烂裙子换了吧。” 安浔这才放弃探究灯的事,回房间前她对司羽说:“我今天可能会在画室呆一宿。” “好。” 司羽站在浴室门后,轻轻应着。  安浔镇定自若地开门进屋,心里却被弄的七上八下的,她觉得两人刚刚的对话跟老夫老妻似的。  汀南的夜晚很静,沙滩上游玩的人们早早离去了,没有了汽的轰鸣和汽笛声,远离一切现代化的噪音,只余下风鸣和海浪翻滚声,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也都跟着静了下来。  安浔打开画室的窗户,呼吸着外面混着海洋味道的空气,心虽然静了,但依旧没有创作灵感。似乎自从易家提出订婚,她为了尊重过世的母亲表示同意后,就再也画不出东西了。有了束缚感,失去了自在的心情,本以为汀南会让她有所好转,可画出来的东西她都不忍再看第二眼,想来问题还是出在家里那边。  安浔鼓起勇气给父亲拨了电话,过了这么两天,他或许已经气消,毕竟是个儒雅的学者,总会能心平气和的处理事情。安浔将意外发现的母亲的愿望说给了父亲听,油嘴滑舌连蒙带骗的说得让人动容,差点惹得安教授落下泪来。安教授有所触动,也无心批评安浔毫无责任心的逃婚,匆匆将电话给了安非的妈妈便躲一边伤感去了。安浔用了所有会的夸人的话又哄了安非妈妈一会儿,安非妈妈一高兴,张嘴就向她保证一定会劝两家和平的解除婚约。安浔这才放下心来,一切都好起来了。  安浔刚挂断家里的电话,助手窦苗就打来了。她无非是来催画稿的,毕业作品需要慎重对待,三个月后还有个画展,需要大量的画作,可安浔不敢告诉窦苗,到现在她一幅都没画出来。  又撕了两幅画后,安浔去地窖翻出了一坛长生伯藏的酒,想也没想的便闭着眼睛喝了一整杯,呛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满嘴的辣味,心被烧得火热。  谁说酒是香的。  月上中天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司羽洗了澡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看书,似乎看书看累了,满是外文的医学著作被随意的放到胸前,他安静地靠在躺椅上睡着。  安浔过去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如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小心地蹲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她并没有用力,想着或许还要继续戳的时候,司羽已经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安浔收回手,依旧保持着蹲立的姿势凝视着他,眼睛水润,脸色潮红地问:“现在可以许愿吗?” 司羽拿起书放到一边的石台上,回身仔细打量安浔。安浔回视他,安静地等着回答,极有耐心似的。司羽在这样的眼神下败下阵来,轻轻笑着回答道:“可以。” 安浔直视他,丝毫没有避讳,因为他的回答眼眸更加闪亮,她说:“给我当模特怎么样?” 司羽坐起身,低头看她,两人脸离的极近,安浔意料之外的没有闪避。他问:“需要我做什么?” “坐着,”安浔睁着大眼睛回答道,“只需要坐着就好。” 即使是夜晚,汀南的风也是温和的,不带丝毫的凉意,伴随着空气中极淡的酒香轻轻柔柔的吹来。他并不嗜酒,此刻嗓子却有点干,她呼吸中若隐若现的酒香竟让他觉得……馋。  “喝的什么酒?” 安浔走在前面,随口答着:“长生伯的私藏。” 说完突然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狡黠调皮,不似平时的模样,“秘密。” 司羽眸色微变,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跟她走进房子。当他进到画室的时候,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什么依据。  画室很大,南面是大大的落地窗,散尾葵的叶子从敞开的窗门外伸了进来,和纱帘一起被风吹得晃晃悠悠;东边的墙面挂满了各种画作,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北边摆了一排原木色的架子,上面放着一些书,画板和颜料;正中间是一个扔满了画笔、水盒的工作台。  安浔随意地将地上的纸团踢到废纸篓附近,径直走到工作台开始选择画纸画笔。司羽弯腰捡起一个纸团打开,上面是画了一半的静物写生,虽然被扔了,但是在他看来画的是非常好的。落地窗前有一个欧式复古的双人沙发,司羽走过去,问:“坐这里?” 安浔正在将纸固定到画架上,听到他的问话后,半晌才慢悠悠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司羽回视,并不闪避她极具深意的眼神:“怎么了?” 喝了酒后的她,喜欢盯着人眼睛瞧,瞧得他心乱如麻。安浔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响起,那么清晰又……让人惊讶,她说:“可以脱掉衣服吗?” chapter 11 司羽一愣,他洗过澡后只穿了t恤和短裤,本还想问她用不用换套正式点的衣服,没想她并不需要衣服。怔愣只是一瞬间,司羽的神情立刻变得玩味起来,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睛看着安浔:“全脱?” 安浔像是不知道害羞似的,依旧紧盯着他:“全脱。” 司羽挑着眉梢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情绪,可安浔很平静,只是眼睛睁的比平时大,看人更加直接和专注。  画室越发的安静。  安浔极有耐心,她站在画架一侧,等着他的决定。司羽凝视她良久,然后嘴角慢慢勾起,什么话也没说,伸手脱了身上的t恤。  安浔眼神不自觉的下移,胸肌,有;腹肌,有;人鱼线,有,非常好。只是那颗早已习以为常的心不知怎么突的一跳,安浔一惊,忙垂目去拿笔,或者是想摆正画纸……  司羽随手将衣服扔到不远处的工作台上,然后双手懒懒散散地搭在腰间,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短裤边缘,白织灯下的他肤色更显白皙,一双漆黑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安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裸的缘故,司羽的声音听起来性感了些:“你总是让我意想不到。” “我自己也挺意外的。” 安浔低声说着。  司羽轻笑,随即换了语调似警告似调情:“你要是敢把这幅画流传出去,我就揍哭你。” 他学她和阿伦说话的语气。安浔心微动,本想说什么,可司羽已经不给她机会了。他手指一转拽着短裤和底裤一起脱了下来,挥手将裤子也扔到了工作台,然后转身坐到沙发上,双手往扶手上一搭,这才又看向安浔。  安浔在他脱掉裤子的瞬间下意识地向下看去,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还要完美,一双腿笔直修长,肌肉匀称,余下的地方她没敢细看,只微讶竟不比西方人的小。  司羽并没有因为□□而忸怩害羞,安浔眼神却有些闪避。□□的模特她在学校没少见也没少画,除去刚开始时候的不适应,如今早已是百炼成钢,可对他,竟然完全无法肆无忌惮的观察。  看来一杯酒还是不够。  司羽坐的随意,微仰头,发丝稍显凌乱,眼神不再似白天的清澈温和,在黑夜的映衬下更显漆黑神秘,似乎又带了些侵略性。安浔一边暗暗镇定心绪一边构思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能让她灵感爆棚,她想把他的每个姿态都画下来。  他是她最有感觉的模特。  安浔动笔没一会儿,司羽突然开口问道:“你要这么盯着我多久?” “可能需要两夜。” 安浔随意应着。  司羽顿了一下,继续说:“安浔,我是正常的男人。” 安浔将视线从画板上移开:“嗯?” 司羽凝视她。半晌,低哑的声音随着窗外的微风一起飘进安浔的耳朵中,他说:“我可能会失礼。” 安浔微愣,眼波一转脸颊慢慢开始泛红,不知道是因为懂了他的意思还是喝下的酒开始上头,她忙解释:“我暂时不画你那里,我没看。” 司羽笑,声音带了些无奈:“安浔,你在看我。” 不是看哪儿的问题,是她用那双专注的眼睛看着他,而他正裸着,这很难不让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他以为他会坚持到最后,谁知,才刚刚开始,他已经控制不住那些想法了。  安浔咬着唇看着他,一脸无辜。司羽见她如此,眼眸一深,别过头看向了墙上的画作,像在欣赏,却分毫没看进眼中。他身后黑色纱帘悠然飘荡着,即便他说他可能要下身失礼了,却依旧敬业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处理办法。  安浔脸颊的红晕一直消散不去,她伸手拍了拍微烫的肌肤抬头看他,有些为难,说实在的,何止是他,她也总是……乱想。  司羽回头看她,安浔却看着他的身后,水润的双眸突地一亮。另一边窗户的黑色纱帘被她摘了下来,就那样拽着一头从窗边拖到地板再拖到沙发上,绕过司羽的腰腹,搭在沙发扶手上。虽然那处在黑纱之下若隐若现,但总比刚才那样大剌剌地呈现在眼前强些。  安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不专业,如果教授知道她画画时根本静不下心来直视模特的话,估计会气得胡子翘到天上。  再次看向司羽时,他似乎也调整了心态,这次比之前还要随意自然,神色慵懒,神秘的黑纱再加上深沉的眸子……  安浔稳了稳心神,心想,这幅画画完可能会被疯抢。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安浔越画越精神,令她惊讶的是司羽的状态同样好得不行,丝毫没有睡意。  “你不困吗?” “对一个失眠症患者来说,这并不难熬。” 司羽的声音由于长久的沉默有些喑哑,但听起来真是性感得一塌糊涂,就像他现在的样子。  “多久了?你可以给自己治治。” 安浔微讶,要知道,司羽平时看起来很亲和温柔,并不像暴躁的失眠患者。  “半年。” 他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你经常这样画画吗?” “怎样?” “这样。” 安浔探究地看着他,他没再说话,她却懂了他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醉意已经退下,脸颊依旧发热。  她如实回答:“学校里有课,会经常请些模特来。” 司羽不再说话了。安浔等了一会儿才说:“问这干什么?” “就想知道有多少人被你这样长达几个小时的看着。” 说完还加了两个字,“光着。” “……没多少。” 安浔低头画的认真,回答得倒是随意。  “他们没爱上你吗?” 司羽问出这话的瞬间,安浔的画笔在纸上一顿,她没有抬头,只是状似无意地回答:“没有。” “怎么会?” 安浔没接话也没抬头,只是觉得,司羽的攻势变强了,她要招架不住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安浔才又再次开口说话:“司羽,你要不要给我当模特,长期的。” 司羽简直是她见过最敬业的人,从坐下就没再动一下,包括说话时,很多模特会趁此机会放松一下,安浔暗暗佩服他的定力,当然提出这个要求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让人很有灵感。  半宿过去了,他依旧从容:“我很贵的。” “有多贵?” 他回视的眼神幽深,神情似笑非笑:“也可以免费。” 只是免费是有条件的,他知道她懂。  “不免费呢?” 安浔问这话的时候,晨间的微风吹来,地上的纱帘被吹动鼓起来,她忙放下画笔去整理,摆好之前的状态后确定没风了才起身,谁知前一刻还一动不动的司羽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就那样轻轻的握住,力道轻微,痒意却袭遍全身,安浔顿住,扭头看他。  司羽还是那副神情,让人摸不透也探究不得,他说:“安浔,我明天要走了。” 安浔眼眸一闪,只“哦”了一声。  司羽似乎不满意她的反应:“哦是什么意思?” 安浔垂眸,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羽似乎失去了耐心,手腕用力将她拽到了怀里。安浔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随即又恢复她惯有的镇定自若,但四处乱转的眼珠出卖了她的心绪,她不去看他,只轻声说:“司羽,你没穿衣服。” “不用提醒,你已经盯着我的身体一夜了。” 说完他转过她的上半身对着自己,伸手抚上她微红的脸颊,“安浔,我可以当你的长期模特,但是……”  他抬眼看着她微微闪动光芒的眸子,安静的画室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融着。司羽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慢慢地低头,在安浔红嫩的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安浔微惊,伸手推他,他稍稍离开一些,见她失了自若的神色,正用那双慌乱的眼睛看着他。司羽眼眸一深,再次低头吻上,这次用了力气,在她闷哼声中趁机俘获了她的舌尖。  “笃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时,安浔这才找回了些理智,她用抵在司羽胸前的手推了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他根本不理那敲门声。  “安浔你在里面吗?外面有人找你。” 大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浔?” 安浔着急,用力咬了司羽的下唇一下,司羽吃痛放开了她。安浔轻咳一声,说:“我在。” 语调平缓,竟听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司羽伸出舌尖舔掉下唇的血珠,轻轻笑着,不知道笑安浔的慌乱还是笑她的故作镇定。  “你看到司羽了吗?我们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 大川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浔也不看司羽,只问:“谁找我?” “几个男的,不知道是谁。” 说话的是赵静雅,似乎有意这样说。  谁知道刚说完门外突然又响起两声敲门声:“安浔,开门。” 安浔一愣,竟是安非的声音。  赵静雅说,来人是几个男的,其中或许包括易白。  安浔扭头看向司羽,见他已经站起身,没有任何闪避,就那样走到工作台边拿起衣服往身上套。安浔将视线移开,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随着关门声传来的是外面不甚清晰对话。  大川不放弃地再次问安浔:“你不是和司羽一起回来的吗?他呢?” “在里面。” 安浔并未准备隐瞒什么。  再然后,只听安浔唤了两个人的名字,她说:“安非,易白。” 司羽那只穿短裤的手一顿。易白,那晚他听到的那个名字。 chapter 12 “司羽,你在里干什么呢,我进去了?” 其实当安浔说司羽在画室的时候,门外的气氛已经开始诡异了,只有大川一根筋,还在敲门。  刚被关上的门再次打开。司羽看了眼门口的大川和不远处的其他几个同伴,问道:“玩的开心吗?” 大川随便点头,伸着脖子往里看:“你们一大早在干什么,那是什么?画室吗?” 司羽没再理他,扭头看向一边。安非很好认,白皙干净,长着一张正太脸,二十出头的男孩,还没脱下稚气,他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安浔解释着。  “真不是我说你在这的,安浔,是我妈说的,当然我妈也不是故意的……你可别冲动别搞我啊。” 安浔根本没理他的喋喋不休,她面前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样貌清俊,高挑挺拔,安浔仰头看他,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易白面无表情凝视着安浔,淡淡道:“你说呢?” 安浔没说话,转头看安非,安非心情刚平复下来突然又慌张起来:“真不是我说的,你别瞎说啊,你千万别乱说话。” 他对安浔的警告记忆犹新,简直快成心理阴影了。  易白将视线从安浔身上移开,越过中间的几人,直直地看向司羽。司羽神色从容淡定,嘴角微翘给了他一个极寡淡的笑容。  “司羽,你嘴唇怎么破了?磕哪里了?” 说话的是大川,他说完,众人视线全都移到他的嘴唇上。  看起来还是新的伤口,泛着嫩红色,渗出了血珠。司羽转身走到一旁的五斗柜边,抽出放在上面的纸巾擦了一下,说:“没事。” 赵静雅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突然就一声不吭地转头看向安浔,眼神中有说不出的诧异与……敌视。安浔向这边看了一眼,见司羽饱含深意地看着她,她淡淡地移开了视线,脸颊又有点热了。  易白在两人眼神的一来二去中察觉到了些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对安浔说:“我们谈谈?” “好。” 安浔应着,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两人,两个纨绔子弟,易白的狐朋狗友。  他们见安浔看过去,忙站直身子,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嫂子好。” 一时间屋子里又静了……  安浔应也没应,就当没看到,抬脚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后,安非最先打破了沉默,他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司羽和大川几人身上转了个遍,问:“你们是安浔的朋友?” 大川挠挠头:“算是……吧。” 安非嘀咕着:“我妹妹的朋友我都认识啊,难道你们都是她的大学同学?” 司羽一挑眉梢:“你妹妹?” 安非点头:“安浔啊,我妹妹。” 司羽好笑的看着他:“是吗?” 安非揣摩了下司羽的神情,鼓了鼓腮帮:“我姐。” 赵静雅“扑哧”笑出来:“你比你姐姐可爱多了。” 安非“呵”了一声:“我姐也挺可爱的,虽然她经常欺负我,还总是一副傲娇脸。” 司羽轻笑,他能想象出来安浔的样子,她也这样欺负阿伦。  安非似乎对司羽很有兴趣,一双大眼睛毫不避嫌地盯着他瞧:“安浔从来不让人进她的画室,为什么你可以进去?” 司羽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你觉得呢?” 安非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安浔逃婚的原因,可是他不敢说,这屋里还有两个易白的狗腿呢。  门口那两人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似的坐到了客厅沙发上,还伸手招呼着安非过去。  司羽看了他们一眼,走过去将昨晚放在茶几上的医学书拿了起来,刚要离开,却听那个发型奇特的男人说:“你挡到我看电视了。” 电视根本没开,这人明显找茬,安非忙说:“他是我姐的朋友。” “我又不认识你姐的朋友。” 那人故意将朋友二字说成重音。  刚才安浔和这人一前一后从画室出来他们可都看在了眼里。  司羽瞥他一眼,那一眼满是不屑,他理也不理那人,甚至连正眼也没看一下,像是当他们空气一样,拿了书便走上了楼。  那人嚣张跋扈惯了,见司羽这般,心下生气,狠狠踢了茶几一脚,气得安非要踹他。  院子里的百日红这两天开的更加鲜艳,易白很少见到这么多热带植物,似乎很感兴趣,他摸着花瓣:“这里空气真好。” 安浔将浇花专用的水龙头打开,洗着手上沾染的油彩,语气平淡:“易白,对不起。” 虽然水声哗啦,但她的道歉,易白还是听到了。  “没什么对不起,是我家操之过急,你还太年轻。” 易白拿了石台上的毛巾递给她,“不用担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安浔接过毛巾,抬眼看他。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会娶一个家里安排的女人,”易白突然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很满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他们从来都没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过。  “漂亮,温柔,安静,我以为我们可以相敬如宾,互不干涉,”易白很少笑,说到这他带了些笑意,“可我错了,你其实很叛逆,独立、自由,你可能不会是我要的那种妻子。” 安浔来了些兴趣:“哪种?任由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视而不见的那种?” 易白耸耸肩:“开始时确实这样想,我不否认。” 安浔笑:“正好你也不是我要的,所以你这次来是解除婚约的?” 易白摇头,转过身子正对她,突然郑重起来:“安浔,如果你想等到毕业,订婚可以延期。” 安浔眉头一皱,她犹豫道:“易白,我……想解除婚约。” 易白似乎并不意外,他沉默了一会儿:“因为里面那个叫司羽的人?” 安浔还没说话,敞开的红色大门外突然站定了一个人,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站得笔直挺拔。见到两人看过来,他微微鞠躬:“打扰了先生小姐,请问沈司羽先生是否在这?” 安浔一愣:“谁?” “沈司羽先生。” 那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一尘不染,即使重复上一句话也是面带微笑,从容大度。  安浔这才知道,原来司羽,姓沈。  “他在里面,您请进。” 安浔说。  “谢谢,打扰了。” 那人说一句话就要鞠一下躬,安浔心中腹诽:这是哪来的这么守规矩的人。  安浔没再理会易白,她似是没听到刚刚那话,若无其事地带着那人进了别墅。  厅里只有安非和易白那两个朋友,三人叽叽喳喳的抢夺着遥控器,见安浔进去,安非忙喊安浔救他。  安浔不见其他人,问安非:“司羽呢?” “谁?” “个子最高的那个。” “拿着书上楼了,去书房了吧。” 安非边回答着边抢着遥控器。  安浔径自带后面的那人上楼,那人似乎觉得声音刺耳,终是忍不住嘟囔了句:“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司羽确实在书房看书,安浔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研读昨晚那本一般人看不懂的医学著作。他从书后抬头看向安浔,暖洋洋的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周身,好看得不像样子。  安浔想,如果不是这些人打扰,她的画应该完成大半部分了。  司羽见到安浔身后的人,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也没有起身,只是放下书,问道:“郭秘书,你怎么来了?” 郭秘书上前两步鞠了一躬,然后看了眼安浔,似乎有所忌讳:“先生让我请您回去。” 安浔漆黑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转身走了出去。  郭秘书等安浔关了门后,忙说:“羽少爷,先生命我订了今晚的机票,让您马上回英国。” “不去。” 司羽想也没想就拒绝,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起来。  “机票已经订好了。” 郭秘书温声说。  司羽头也不抬:“告诉他我不会像哥哥一样,接受家族联姻的。” 郭秘书叹了口气:“是老夫人一直吵着要见南少爷。” 司羽拿书的手一顿,半晌才道:“我明天回去。” 郭秘书显然还想说什么,可外面突如其来的吵闹声让他皱紧了眉头:“羽少爷,您的朋友似乎太没规矩了。” 司羽没理他,这么大的声音一定是有什么事了,他站起身,刚想开门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大川便破门而入,人还没看清便听到他急乎乎的声音:“司羽啊,我们的贵重物品都不见了!” chapter 13 丢的何止是贵重的东西,还有包里的身份证件和护照之类的。  赵静雅哭得眼睛都肿了,坐在一楼沙发上搂着青青抽抽搭搭地说:“自己所有的钱还有新买的卡地亚的手镯都在行李箱里……”  安非几人被她哭得烦躁,事不关己地跑去沙滩玩了。  司羽从自己房间出来,面色少有的凝重,他问:“报警了吗?” “报了。” 说话的是安浔,她站在窗边,回视他,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困惑。  赵静雅听到安浔说话便气不打一处来:“安小姐,我之前是得罪你了,但你也不应该这么报复啊。” 安浔双臂环胸看着她,淡淡道:“我没动你们的东西。” “昨晚就你和司羽在家,不是你难道是司羽偷的吗?他的护照也丢了。” 赵静雅怒视着安浔。  这要平时,其他人早就打圆场了,可这次,他们似乎都因为丢了东西而失了判断,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安浔,似乎想探究这是不是她报复性的恶作剧。  司羽见众人神情,皱眉道:“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见司羽替安浔说话,赵静雅便更加生气。  司羽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昨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 客厅里沉默的氛围没持续几秒钟,易白就带着两个民警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阿伦。  “安浔,怎么回事?进小偷了?” “不知道。” 安浔的卧室锁了门,她并没有丢什么东西,刚才又不太高兴赵静雅的态度,索性也不想管了。  另一个民警给每个人做了登记,最后是司羽,当他说自己叫沈司羽时,其他几人反应和安浔一样,都恍然道原来司羽不姓司啊,大川还一副你们不知道吗难道我没说吗的无辜模样。  “这位先生怎么一直站着,你坐下来说吧,你丢了什么东西?” 那民警见郭秘书拿着公文包在司羽身后,站得笔直。  郭秘书看了眼司羽,礼貌道:“谢谢,我站着就好,我是来找沈先生的,刚到,所以什么都没丢。” 大川几人这才打量起郭秘书,他的存在感太低了,之前以为是安浔的朋友也就没多加注意,没想竟然是来找司羽的。  做了失物登记后,他们例行公事的询问昨天晚上每个人都做了什么。其他人一起出去玩,直到早上才回来,没什么好问的,所以主要询问对象还是安浔和司羽。  “喂,你们不是怀疑安浔吧?” 安非从门外挤进来,满脸不乐意。  “随便问问,看看有什么线索,你先别急。” 阿伦安抚他。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七点钟回来的,然后我一直待在画室。” 安浔说。  “我洗完澡就去院子里看书了,十一点多的时候去了安浔的画室。” 司羽说完,看了眼安浔,加了句 “直到今天早上大家回来。” 一圈人眼神无声地交流着,那民警看着阿伦,眼神里带着询问,似乎想说还要不要接着问下去?阿伦难得有这种机会“收拾”安浔,他心想事后安浔生气他只推脱说例行公事没办法不就行了,于是煞有介事地问道:“你们在画室做什么?” 安浔瞥他一眼:“跟丢东西有关吗?” 阿伦见安浔神情不善,立刻心下发憷眼神闪躲地不敢再看她,也不敢问什么了。那民警心下好笑,咳了一声:“那倒是没什么关系,你们昨晚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安浔想了一下:“院子里的灯我走时是开着的,回来发现被关掉了。” “这么说,小偷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偷了东西?” 阿伦与那民警分析,随即又问两人,“还有别的吗?” 安浔接着又说:“后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外面似乎有点动静,我以为大川他们回来了。” “你没出去看看?” 阿伦忙问。  安浔瞪阿伦,理所当然地说:“我害怕。” 阿伦“哦”了一声,也不敢嘲笑她,只转头问司羽:“你为什么没出去看看?” 安浔手指轻轻刮着沙发垫子上的花纹,心里思忖着:李佳伦这是公报私仇,虽然小时候没少欺负他,但谁还没个年少轻狂,这小心眼子。  司羽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听到阿伦问他,这才低低开口,毫不遮掩回避地说:“我当时没穿衣服。” 安浔刮着花纹的手指微一用力,猛地顿住,他还真敢!  楼梯右侧靠墙的大落地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厅里十分清脆,紧接着就是整点报时的动静,伴随着易白离去的巨大关门声,一时间整个别墅似乎都震了几震,然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伦和那个民警离开了,只说会尽快帮着找回失物,走的时候阿伦还一副安浔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你太让我惊讶了的神情。安浔懒得理她。  赵静雅眼圈比刚才还红,她哑着嗓子对准备上楼补觉的安浔说:“你有未婚夫了为什么还要招惹司羽?” 司羽正在和郭秘书说话,听到声音扭头看了过来。  安浔一夜没睡,一早又闹了这么一出,赵静雅还咄咄逼人,顿感头疼,便语气不善道:“关你屁事。” 一句话噎的赵静雅满脸通红。  安非向赵静雅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心道这人去得罪安浔,不是没事找抽么。  安浔光着脚,寂静无声地走上楼梯,到达二楼后才又低头看向赵静雅,黑色头发如瀑布般从身后滑下来,她眼角带着说不出的风情,语调轻转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招惹的他?” 说完顺便瞥了眼楼下站着的那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好像在说,你的烂桃花真烦人。  司羽仰头看着她,嘴角轻翘,微微侧身对郭秘书交代了两句,长腿一迈也上了楼梯。  大川忙问:“干嘛去啊你?” 他边上楼边慢悠悠回答了一句:“招她去。” 安浔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之际听到了敲门声,并不意外敲门的是司羽。  司羽站在敞开着的门外轻声询问:“可以进去吗?” 安浔示意了一下自己怀里的衣服,说:“我要洗澡了。” 司羽抬眼看她,她已经把头发绾到了头顶,白皙修长的颈项很美。他挑眉淡淡的“哦”了一声,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安浔犹豫了一下,问道:“找我有事?” 司羽双臂环胸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刚才为什么不解释?” 安浔眼珠一转:“那你为什么又故意那么说?” 司羽笑,眉眼突然带了丝丝挑衅:“我就是说给他听的。” 窗边的手工贝壳风铃噼里啪啦地响着,安浔背光站在司羽面前,良久才勾唇一笑:“我知道。” 司羽眼眸深意更浓,他压低了声音:“别这么笑。” “嗯?” 安浔疑惑瞥他。  司羽突然上前一步,手抚上她的脸颊,头一低就要吻上来。安浔一急,忙将手里的衣服糊到他脸上。司羽被衣服挡住,似乎还憋了一下,他伸手扯下衣物,无奈地看着她。安浔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笑声和窗边风铃声一样,清脆悦耳,简直要成为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司羽将衣物中的胸衣挑起来,手指边慢慢摩挲着边缘的蕾丝边抬眼看她:“不让你这么笑你还来劲了。” 安浔敛了笑容,抢过胸衣还有他怀里的其它衣服,也不看他,说:“我要洗澡,出去。” 司羽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说:“好。” 但他没转身离去,而是在她面前摊开了手,黑色蕾丝内裤,在他手心小巧的团成一个团。他的手指修长洁白,和那一团形成鲜明对比,他低着头细细看着,似乎很疑惑:“为什么它这么小?” 饶是安浔在安非阿伦面前再傲娇强势,但此刻,她的脸依旧因为这句话红了个彻底,伸手抢过内裤,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沈!司!羽!” 司羽笑起来,像是故意惹她恼怒一般,安浔伸手推他出去,他举起双手,说:“好,立刻就出去,别发火。” 安浔正吹着头发,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安非的声音:“安浔,门口停的牧马人是谁的?” 安浔开门出去,司羽也正从书房走出来,他看着安非:“我的,怎么了?” 跟易白来的两人,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他们开着一辆改装过的巴博斯把郭秘书的车刮了,司机下来理论却让两人打得眼圈发青,随后他们又把司羽的车推进了海里。  司羽几人出去的时候,牧马人已经陷进了浅滩,海浪吹打着,晃晃悠悠。  “易白哥开车先走了,向阳他俩本来是跟去的,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知道大切是安浔的没敢动,所以就把气撒在那牧马人身上了。” 安非说完饶有兴趣地看着司羽,“向阳是出了名横贯了的,你说你碰安浔干什么!” “横惯了?” 司羽看着走过来的两人,轻轻“呵”了一声:“有多横?” chapter 14 那个叫向阳的走在前面,他盯着司羽笑得不怀好意:“不好意思啊,我的车不听话撞了你的车,这么的吧,给你点钱咱们私了?” 司羽看着他,一言不发,像在等他接着说下去。  向阳以为司羽不说话是默认,他嘲讽一笑,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一掌拍在司羽胸前:“不用太感激。” 说完看了眼安浔,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所顾忌,到嘴边的话愣是憋了回去。  钱随着那只手的离开飘飘荡荡掉落在沙地上,大川觉得自己人受到了侮辱骂了句脏话怒火冲天的就要动手,司羽伸手拦了他一下。其他两个同伴也过来拽他,他们直觉司羽会有他的处理办法。  司羽看着向阳,半晌才慢慢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郭秘书,报警,再把律师叫过来。” “好的,叫几个律师?” 郭秘书掏出手机。  “有能力告到他倾家荡产的律师全叫过来。” 司羽说话时眼神也没从向阳身上移开分毫。  向阳和另一个人对视一眼,轻蔑一笑:“吓死我了,别雷声大雨点小,能动得了我的人可不多。” 司羽像是看两个幼稚的小孩一样,淡淡道:“是吗?”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易白从不远处公路上找了个岔口跳了下来,走过来便问:“你们俩干了什么?” 果然是在一起混久了,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惹了祸。  “没什么,帮你出口气,把他车推海里了,看到没,在那飘着呢。” 向阳自豪地指了指那红色牧马人。  易白看了看,似乎觉得这并没什么,转头对安浔说:“走保险,理赔的事我和你联系。” 安浔“哦”了一声,却说:“我不管。” 易白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司羽说道:“你知道那是谁的车吗?” 是对那向阳说的。  向阳无所谓一笑:“我管谁的车,天王老子的又如何,一破牧马人,就算十个,爷爷我也买得起。” 他的话音一落,谁知一直按兵不动的司羽突然伸手扯过向阳的衣领,甩手将他摔到地上,“你给我滚海里把车捞上来,它不上来你也别上来。” 谁都没预料到司羽突然动手,大家都愣了一瞬。躺地上的向阳和他那个站着的同伴反应过来,刚想冲上去,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你们怎么了又?我刚走到半道就给我叫回来了,斗殴啊?” 阿伦站在公路边看着下面沙滩上的人,“全上来,局子里谈。” 向阳到了派出所后矢口否认自己是故意的,他说:“撞郭秘书的车是因为脚滑没踩住刹车,然后人慌了,就又撞了不远处的牧马人。多亏了牧马人从前面挡着,不然我容易一脚油门开进海里,说真的,是那车救了我的命。” 向阳进了派出所完全不似之前那模样,嬉皮笑脸,油嘴滑舌。  来之前易白对他说,这里不是春江,把事闹大了不好收拾。  司羽从头至尾都没再说话,全权由郭秘书一人负责,郭秘书表达得简洁明确,意思清晰明了:这并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要相关部门去痕迹检查,下午他们的律师来了会要求看报告,还有司机的验伤结果,医院很快就会送来。  措辞礼貌,逻辑清晰,要求合理,虽没拍桌子横眉冷对,但态度坚决强硬,看起来并不那么好应付。  派出所走廊里有哭天抢地的阿姨说女婿不孝借钱不还;有醉酒大叔在地上打滚怎么也不跟前来领人的妻子回家;有找不到妈妈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总之,乱成了一锅粥。  屋里面对郭秘书的两个民警面面相觑半天,心想要是每天都遇到这样的人,工作该多轻松。  “那位,沈先生,他们说你动手打人了。” 之前和阿伦去安浔家的小民警对不远处坐着的司羽说。  司羽抬眼看了眼那边坐着的三人,“哦”了一声:“手滑了。” 手滑了……  “你她妈放屁!” 向阳不甘心地怒吼。  “坐下,喊什么?” 阿伦一嗓子吼过去,向阳铁青着脸坐了下去。  司羽看都没看向阳,嘴角难得带了丝嘲讽,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想帮他整理衣领,结果手滑了把他摔到了地上。” 整理衣领,这可信吗?  可信,多可信啊!既然他们能脚滑,那司羽为什么不能手滑?  那个民警和阿伦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易白看了眼向阳,知道他的脾气,被人掀翻在地的耻辱,他肯定忍不了,但他还是低声劝说:“忍忍。” 笔录做的很快,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讲来讲去也只是沈司羽和向阳的私人恩怨。  阿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家回去吧,折腾了这么半天,有什么情况我找郭秘书。” 他说的大家,并不包括向阳。  大川几人陆续起身。司羽下意识地看向安浔,安静了整个过程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窗边角落隐蔽安静,她双臂环胸低着头呼吸均匀,看起来睡的正香甜。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了一个鸭舌帽套在了头上,帽檐压的低低的用来挡刺眼的阳光,穿着短裤的腿搭在矮桌上,让人不自觉地就会顺着脚踝看上去,一直到腿根。  司羽眉头一锁,走近她几步转身挡住众人视线:“你们先走吧。” 赵静雅似乎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踹了门率先走了出去,大川挠挠头,和其余几个人陆续离开。  向阳见其他人走了,对阿伦说:“喂,我们呢?” 阿伦斜眼瞥他,语气不善:“跟谁喂呢?” 向阳顿时就火了,他骂咧咧的站起来,踹了一脚边上的椅子,梗着脖子怒道:“你他妈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忘了这里是汀南的派出所,这里没人认识他。他刚一吼完几个民警都跟着站了起来,此时稍年长的组长推门进来,他被走廊里的人闹得头疼,进屋发现向阳也不老实,立刻呵斥:“要闹事啊,知道这是哪吗?坐下!” 阿伦走到他面前,伸手推着他靠到墙角:“故意损害他人财务以及危害公共安全两项罪名,你还想走?边儿蹲着好好想想。” 向阳气得脸都绿了,但还算有一丝理智没动手袭警,只心里愤恨想着这要是在春江,非打得他跪下来求饶。  “你们俩可以走了。” 其他民警示意易白和另一个人离开。  易白倒是沉得住气,慢悠悠地站起身,对向阳说:“你先待着,没事。” 向阳咬牙“嗯”了一声。  易白面无表情的和另一个人向外走去,手搭上门把手时突然回头看向站在安浔身边的司羽。司羽抬头回视,微微一低头算是打了招呼,易白轻笑一下,笑容并不那么友好,似暗含警告,似在宣战。  司羽不以为意,收回视线看向安浔,见她依旧是那个姿势,这么大动静连动都没动,想来是困坏了。  身边有人来来回回走着,电话铃声接二连三,其他人知道他们是阿伦的朋友,并没有谁来撵人。司羽在她旁边蹲下,歪头看帽檐下的睡颜,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闭着,睫毛弯弯翘翘的黑长浓密,小巧的鼻头有层薄汗,嘴唇粉嫩嫩地嘟着……  突然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想到了早上亲她时那湿软的感觉,躲避的舌尖以及她紧张得满是汗的手心就那样无意识覆在他腰间轻轻推拒着他,那时候整片的皮肤热烫又瘙痒……  他手指微动,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就发现了身旁的动静。  阿伦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见司羽看他,满脸无辜地说:“我、我拿水杯。” 说着小心地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目不斜视地走了。  司羽伸手轻推了下安浔:“回家睡。” 她依旧一动不动,司羽以为没醒,再次伸手过去,还没碰到人突然就听她低低道:“不。” chapter 15 依旧是除了嘴唇哪也没动,司羽失笑,想起她鼻尖上的薄汗,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全部打开,还好,没有风,空气温暖。  安浔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阴得十分厉害,似乎要下雨了。派出所就剩一个大叔一个年轻女警员坐镇,其他人都不在,包括大川几人,她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司羽没离开,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的沉沉的,脸冲着她的方向。安浔看了他一眼,对倒水给她的女警员说了声谢谢,随即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安浔的眼神扫了一圈,又不自觉地回到了熟睡的司羽身上。  女警员还没走,偷偷瞄着安浔。安浔察觉到她的视线,轻笑一下:“怎么了?” 女警员忙摆手,也觉得自己失礼了,解释道:“就觉得你们这对儿太养眼了。” 安浔疑惑挑眉,这对儿?  女警员忽视安浔的神情,笑的甜甜蜜蜜,她看了眼司羽,随即对安浔说:“你睡觉的时候太阳偏过来照你身上,正好这边的百叶窗坏了,他就一直靠在窗边替你挡阳光,太阳走哪他就移到哪,刚刚天突然阴了他才坐了会儿,估计累坏了,坐下就睡着了。” 女警看安浔不做声地低头凝视司羽,继续道,“瞧他衬衫上的汗,还没干呢,估计后背被晒坏了。” 不远处看报纸的大叔“呵呵”一笑,对女警说:“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吧,这样也不用羡慕别人恩爱。” 安浔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司羽,有凉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安浔起身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  大川打电话来的时候,安浔正捧着手机在发邮件,司羽被铃声吵醒,抬头看了眼安浔,随即视线又被屏幕上的字吸引住。  收件人:沈司南。  司羽视线顿在了那里,电话依旧不厌其烦地在裤袋里振动,半晌他才站起身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安浔把邮件内容编辑完发送出去,然后抬头看向司羽,他已经打完了电话,正背靠窗户把玩着手机,安浔见他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司羽将手机收进兜里,说:“大川说海边来了很多人,车子弄上来了让我们去看看。” 出租车上安浔一直拿着手机等邮件,通常沈司南回信会很快,这次倒是一直没动静。  司羽付了钱示意她下车,同时看了眼安浔手里的手机,随口问道:“想问沈司南是不是有个弟弟叫沈司羽?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沈司南?” 安浔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瞪他一眼:“偷看?” “你们很熟吗?” 这是司羽第二次问起她和沈司南。  “还好。” 安浔开门下车,回答得随意。  他没再问什么,两人一起走向海滩。确实如大川说的,海边的人多的不得了,很多游客围着观望,还有警察维持秩序,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以及沈家叫来的几个律师,总之,阵仗非常大。知道的是看打捞车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凶杀案。  郭秘书看到司羽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其他几个律师热情地称呼他为小沈先生。安浔在一旁听着,默默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觉得还挺好听。  保险公司的人仔细地查看着车子做着损失金额估价。大川和其他人走到司羽身边,其他人还好,只是偷偷打量。大川明目张胆地拉着司羽左瞧右瞧,说:“司羽,你还是当初那个和我一起在日本打工的司羽吗?” “怎么了?” 司羽视线从车子上移开,转头看大川。  “郭秘书说,那些都是你家的律师,你家开律师事务所的?” 大川瞪着大眼睛盯着司羽,见司羽并没有答话的意思,他便特别严肃地问道:“你跟我一起打工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司羽依旧理都没理他,而是突然抬脚向车子那边走去,速度极快。别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看去,只见司羽走到后备箱那处,伸手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一幅画,面色凝重地看了两眼后突然看向这边的安浔。  工作人员继续从后备箱拿出一卷卷画卷。  全都滴着水……  安浔虽然离得远,但还是模糊看到了展开的画卷上的画作,她沉默半晌,突然说了句:“那是我的画。” 大川“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惊叫:“什么?” 他还记得百科上说的,她的一幅画曾经拍到了二十多万——欧元。  “为什么你的画会在司羽车上?” 大川说完,又嘟囔道,“应该是司羽哥哥的车。” 安浔眸光一闪,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司羽显然并不知道后备箱放了那么多的画,他一张张摊开,眉头深锁,见安浔过去,似乎想收起来,注意到她的神色便又什么也没做。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当年的那幅成名作——《犀鸟》。画因为喷了上光油,所以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大碍。  安浔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司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安浔。半晌,他才轻声问:“还能补救吗?” 安浔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了抚那只犀鸟色彩艳丽的长嘴,声音微颤:“画布干了会缩水,油彩就会开裂。” 救不回来了。  安浔皱眉,心疼,真的心疼!  司羽看着她,半晌,小心合上了画交给工作人员,对郭秘书说:“把这些都装起来,找人修复,多少钱都可以。” 郭秘书点头:“南少爷买画的票据都在,修复不了的话我们会让向阳一分不差的赔回来。” “想办法修。” 司羽看着他,言简意赅,态度明确。  郭秘书一愣,他很少见到温和的司羽如此强硬不可商量。  画卷一卷一卷的被捧出来装进了透明袋子里封好,一共七卷。  安浔见司羽神色不豫,以为他回去没办法交待,于是慢慢开口,“没事儿,我再画几幅送你……哥哥。” 两年多前,安浔请佛罗伦萨的一个画廊帮着代卖《犀鸟》,画廊老板将它传到了一个小拍卖网站拍售,本是没报希望能卖个多好的价钱,可谁知道,有两个人因为这幅画杠上了,最终卖出了二十二万欧元的价格。  于是,很多人知道了《犀鸟》,也知道了安浔。  再加上教授的撰稿推荐,媒体的推波助澜,安浔一夜成名。  而那个以二十二万欧元拍得此画的买主,正是沈司南。  后来,安浔陆陆续续卖出了一些画,买家哪里的都有,欧洲的澳洲的,但最忠诚的买家还是沈司南,他对她的画,情有独钟。一年多前他越过助理,直接和她邮件联系,两人如老友般,偶尔问候,偶尔闲谈。  原来,沈司羽的哥哥,真的是沈司南。  司羽看着她,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转变:“修复画并不是因为司南。” “嗯?” 安浔不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调温柔:“你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安浔怔住。  不是因为沈司南,是因为安浔。  她心疼画,他心疼她。  天气有点不正常,突然阴天又突然下雨,那边刚把画装好雨就淅沥沥下起来,司羽双手抬起挡在安浔头上:“去那边。” 两人向不远处立在沙滩上的大太阳伞疾步走去,这一路,司羽双手一直撑在她的头顶。  细雨中安浔抬头看他,他发梢已经湿了,丝丝缕缕贴在额前,雨水顺着鬓角滑到下巴,薄唇紧抿……  察觉到她看自己,司羽低头,轻道:“看路。” 安浔恍然调转视线,心想:少女思春了,竟然想到了他的吻。  大川几人已经到了伞下,安浔和司羽挤进去后,大川哀怨道:“司羽原来你暗恋的不是我而是安浔,还在车里偷偷藏人家的画。” 司羽正低头用手扑头发上的水,听他这么一说,顿了顿,继续扑。  安浔因为疾走小脸红扑扑的,见司羽不说话,大川又一副探究的模样,她解释道:“那些画,都是他哥哥从我这儿买的。” 大川恍然大悟:“这样啊,不过你哥也够大意的了,这么贵的画,就那么卷着放在车里。” 这正是安浔疑惑的,难道沈司南喜欢到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吗?  司羽用t恤擦了擦脖子上的水珠,对安浔说:“这些画之前一直放在英国,后来我哥准备长期留在国内就让人带了回来,放车里估计是准备去装裱。” “后来你不知道就把车子开来了,然后好巧不巧的让那傻逼泡海里了,我怎么突然就不心疼车了呢!” 大川嘟嘟囔囔补齐了后面的事情,摇头叹息,“这么多画,这得多少钱?” 没人理他,他凑近安浔,“安浔,多少钱?” “……一千多万吧,”安浔轻声回道,“折扣价。” “……” chapter 16 伞下的众人互相对视着,沉寂良久,心下感叹着,他们竟然和两个千万富翁站在同一把伞下。  还没感叹完,那边郭秘书就拿了伞和手帕过来,递到司羽面前,说:“快擦擦水,您要是感冒了,我回去可没法交代。” 司羽接过去就将手帕给了安浔,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郭秘书一看,扭头冲进雨里:“我再去找一个。” “小沈先生,那些画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如果修复不好,我们有信心告到他们倾家荡产。” 这边郭秘书刚走,伞下就又来了几个律师。  “你们再想别的办法。” 就是说,画是要想尽办法修复的,这个没商量。  安浔在一旁,默默地卷着手帕。  “其实您可以找那位画家再画几幅,想必都用不着先生您出面交涉。” 其中一个律师还想再劝,毕竟从这方面入手简直手到擒来。  但还没说完他就发现司羽沉了脸,于是,不敢再说。几个律师心道,有捷径不走非绕弯路,这是要考验他们还是怎么的,虽心有腹诽但面上还恭敬地说着“好的,一定办妥”。  其余人瞧这架势,才终于领悟到,司羽家一定是非富即贵,随便一个电话就来一堆律师,随便一个车里就堆着上千万的名画。  大川在他后面嘀嘀咕咕:“司羽我看错你了,司羽你欺负我,司羽你是怕我抱你大腿吗?你跟我装穷!” 司羽心绪不宁,似没听见一样,头都没回。  赵静雅在司羽身后盯着他看啊看的,看得眼睛都有点酸了,半晌转头对青青说:“我怎么没追上他呢!” 青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过了半晌,她突然想到什么,“我是不是还说要帮他找工作来着?” 众人:“……”  雨虽然慢慢小了,但一直没有停的迹象。郭秘书送来几把伞,众人三三两两打着走回别墅。走到门口的时候,斜坡上突然拐下来一辆车。  开车的是易白,副驾驶座坐着向阳,笑得不可一世。  大川惊叫道:“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因为下着雨,易白没下车,降下车窗,对站在门檐下的安浔说:“我先回春江,咱们的事以后再谈。” 安浔见到向阳就生气,毁了她那么多画还敢笑,索性对易白也不理了,转身开门准备进院子,却见安非跑出来。他环视一圈:“这么多人,干吗呢?” 说着也不等别人回答,三两步跳上易白的车子,“安浔我先撤了。” 然后他还不忘看了眼站在郭秘书伞下的司羽,瞧这玉树临风的模样,怪不得安浔甩了易白。  他笑眯眯对安浔眨眨眼,做了个守口如瓶的动作。  安浔没理,转身进了院子。  进去后还下意识地看了眼灯,开着的,放心了。  上午阿伦给她分析,说她回来的时候灯关了,说明小偷已经来了,半夜一点多的时候有动静,很可能是小偷离开,所以中间这么长时间,小偷可能一直在房子里。  安浔当时听得毛骨悚然,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思考阿伦有什么把柄在自己手里,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易白调转车头准备离开,向阳所在的副驾驶座正好对着司羽,他降下车窗,耸耸肩笑着,神情满是挑衅:“还以为你多厉害,不过就是按流程被批评教育一下,呵,我走了啊。” 司羽看着他,慢悠悠地说:“会回来的。” 向阳像听笑话一样,呵呵笑了两声:“那你等着吧。” 晚饭是赵静雅和青青做的,还喊了安浔。  安浔也没客气,毕竟实在太饿。  下午那静默气氛一直持续到餐桌上,最能说的大川话也变少了,眼珠子一直在司羽身上转。  几人吃着饭,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司羽。司羽似乎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心情,对他们探究的眼神视而不见。  吃完饭,众人正互相推着洗碗的工作,门铃响了起来。安浔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司羽端了了杯水走进客厅,他看了眼大川:“开门。” 大川眨眨眼,看了眼房子主人安浔后,抬脚走了出去。  “我们又不认识这边的人,肯定是找安浔的呀。” 赵静雅瞥了眼安浔,不太高兴地说。  安浔看她一眼:“我也不认识。” 赵静雅最受不了安浔这么漫不惊心的态度,非常生气但又被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梅子领着天宝跟在大川后面走进来,大川径直走到司羽面前:“竟然是找你的!不会是留下的风流债吧?” 司羽和安浔同时看向梅子,梅子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说:“安小姐,沈先生。” “哟,你们俩都认识?” 大川大感意外。  梅子将一个用塑料袋缠了几圈的东西给了司羽,说:“我从路边捡的,认出来这照片上是你,就送来了。” 不仅是司羽的,其他几人的都在,丢失的证件整整齐齐地装在最普通的塑料袋里。  梅子没做停留,带着天宝匆匆走了。  几个人大大舒了口气,兴冲冲地研究第二天的航班,抱怨着多请了一天假,回去要看老板脸色。  司羽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护照,一圈一圈转着,一下一下磕在茶几上。  轻微的咚咚声,和安浔心跳的频率一样。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拿着遥控器乱调台的安浔身上,安浔终于无法再忽略他的注视,扭头看他,问道:“想看什么节目?” 电视上正播着巧克力广告,一对情侣热情对视着,广告词是:纵享丝滑。安浔脑中突然闪现黑纱下性感的他。  司羽将护照放到桌子上,倚向沙发,说:“随便。” 安浔察觉到别人探寻的目光,她看了眼司羽,放下遥控器站起身走向了画室。  众人的视线随着关上的门被挡在了外面,司羽并没看过去,而是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起身走到了画室门口,众目睽睽之下……  开门,进去,关门,上锁。  最吵的电视机被关掉了,叽叽喳喳的大川也消了声音,安静的空间里,落锁的声音,清晰干脆。  氛围太微妙,大川轻咳,忙招呼:“吃饭,吃饭,来来。” 赵静雅怒道:“你有病吧,碗都收了还吃个屁啊!” 说完转身噔噔噔地上楼了,其他人愣愣看着。  大川一撇嘴十分委屈:“关我什么事啊,进安浔画室的又不是我,锁门的也不是我。” “你进去她就不生气了。” “我也不敢啊。” “怕安浔?” “怕司羽!” 安浔在看昨晚的画,司羽跟进来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头也没抬地问:“锁门干什么?” 他没说话,向她走去,安浔伸手将画板转了过去,歪头冲他笑。  司羽挑眉:“不给看?” “没画完。” 司羽点头,伸手开始解衬衫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安浔意外他的动作,水润润的眼睛左看右看,然后低头看画,问:“昨天到现在你只睡了一会儿,还可以吗?” “安浔,我明天就走了。” 司羽将衬衫搭在画板前的椅背上,然后伸手去解皮带,因为下了雨,天气凉了很多,冲过澡后他便换了长裤,衬得腿又长了一大截。  “啪嗒”一声脆响,皮带搭扣被解开,和刚刚门被上锁的声音一样,震得人心弦乱颤,然后裤子拉链……  安浔再次扭头看画:“没关系,我不是很着急。” “不是怕你画不完,我只是想在走的前一天,”他将长裤退下,安浔依旧低着头,他仔细看她,轻声道,“和你待在一起。” 安浔转身去拿油彩,也不接话,过了好半天才平复心绪抬头看他,他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把落地窗关上,把厚实的布帘挂上,虽然后院几乎没人去,但保不准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想去逛一圈,那司羽可就成艳星了。  想到这儿安浔忍不住笑了一下。  “安浔,以后你若求人办事,不用说话,”司羽的声音突然从一旁的沙发上传来,“只要对他笑就行。” 安浔正在帮他摆正黑色纱帘,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问:“司羽,你有过多少女朋友?” 司羽抬眼看她,黑色的眼眸闪着幽幽的光亮:“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一个都没有过。” 安浔转身回走:“实际上呢?” “确实一个没有。” 带了丝笑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一点儿都不信。  “不信?” 他像是能洞察人心一样,挑眉问道,“司南没提起过我吗?” 安浔坐到画板后面,回答:“我们只是泛泛之交,而且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我记得去年订婚,他说他有邀请你。” 他不提,安浔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窦苗确实给过她一个请帖,不过那时候她忙着期末考试,便写了个邮件恭喜他,顺便说明原因。  “你那时候要是去了,”司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或许我现在也用不着脱了来诱惑你。” 这人、这人……  安浔使劲戳了戳颜料,心想,谁会信他没有过女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大家似乎都睡了,可司羽依旧没表现出困倦之意,随着夜色深重,凝视安浔的那双眼睛也越发幽深:“安浔,我是不是太急切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清风般温和地吹进安浔的耳中。  安浔正从画纸上抬头看他,听到他突然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他坐在她不远处,灯光明亮,照射在睫毛上,留下小片阴影,说话间只有嘴唇微动:“我只对你这样。” 安浔:“……”  他接着说:“这样费尽心思,撩拨。” 安浔静默半晌,慢慢“哦”了一声。  她一画起画来就会慢半拍,这个反应让司羽无奈轻笑:“没关系,慢慢来。”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安浔。  安浔边清洗画笔边“嗯”了一声。  真是遇到遇到对手了,司羽心想。为什么她不能像其他女孩一样,对他喋喋不休呢,那样他会很高兴的。想到这里,司羽心下又觉得好笑,他好像最讨厌女人说个不停。  凌晨一点多钟,画室的温度随着外面的气温慢慢降低,安浔察觉到有点冷的时候,司羽依旧光裸着身子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动未动。  “你冷吗?” 安浔本想问他需不需要开暖风,但见他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的脸色,不免想歪,下意识低头去看纱帘下的部位,想知道他是不是“失礼”了,“或者热……?” 司羽说:“都还好。” 但声音比之前沙哑了不少,他自己也挺意外,低头轻咳一声,声音闷闷的,“应该不太好。” 安浔放下画笔,走过去探他的额头,有点热。  两夜没睡好,白天又淋了雨,当然会生病,安浔不免有些自责。她拿下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刚想离开,没想却被他伸手环腰抱住,脸顺势就埋在了她怀中,轻声说:“安浔,我感冒了。” “嗯。” 安浔怔怔地站着,不知道手该放哪里。  “安浔,让我传染你吧。” 抱着安浔腰的手臂收紧了些,声音本来就闷闷的,脸藏在她怀中更加闷了。  安浔继续怔怔地,什么叫传染给她,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说,你离我远点,别让我传染你吗?  安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似安抚地说:“我去给你找药?” 司羽点头,松开她。安浔刚舒了口气,他突然伸出手指勾住她围在身前的咖色围裙,微一用力将她拽了过去,另一只手压下她的脖颈,他微一抬头,便亲到她的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很容易让他吮到舌尖。  安浔懵懵的半天才能思考,刚刚不是说要慢慢来吗?  他的力气很大,安浔被他拽进了怀里抵抗不得,他的舌尖微烫,烫得安浔心都热了。她轻轻挣扎着,他却愈发放肆,亲吻从轻到重,可能是感冒的原因,他呼出的气都是热的,这种燥热让安浔也跟着出了汗,仿佛空气不流通了一样,闷热得难受,她下意识的想回应时,突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怀里起身,却不小心一下摔到了地毯上。司羽起身去扶,安浔突然低低轻呼一声,随即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指着他:“你……别靠我这么近。” 随即是沉沉的轻笑声传来,还有沙哑到几不可闻的一句抱歉。安浔恨很地想,他还能笑得出来。  然后,画室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无声,窗外院子里有风的声音,还有下起来没完没了的细雨声,然后是近在耳边淅淅簌簌的布料摩擦的动静。  须臾,有微热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被攥紧,从眼睛上拿了下来。  安浔睁开眼,见司羽穿上了长裤,正蹲在她身前,他轻吻她的手背,再次说:“我很抱歉。” 他的眼睛是带电的。  安浔努力移开视线,轻轻抽回手,站起来说了句“我去给你找药”便走了。  司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似乎在考虑着该如何对她,她简直比《神经解剖学》还让人伤脑筋。但终是觉得头痛无力,便又坐回了沙发。  安浔回来得很快,别墅很久没人住,药也早已经过期,她只好端了杯热水。可是此时的司羽已经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似乎十分疲惫。她拿了软垫垫到他脑后,将他的腿搭在脚踏上,他看起来舒服很多。  随后安浔又换洗着凉毛巾搭在额头帮他物理降温。就这样摆弄了他这么久,他也没有醒的迹象,依旧睡得沉沉的。安浔看着他,戳了戳他带着红晕的脸颊,心想:明明很困,却还硬撑。  司羽这一觉睡的很不舒服,醒来的时候还发了汗,浑身湿腻腻的,而安浔,正坐在沙发边的矮凳上,单手撑着下巴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  “哭了?” 他坐起身摸了摸她的脸,哑着嗓子,不知是不是故意调侃,“别担心,只是小感冒。” 安浔揉揉眼睛说:“熬的。” 说着站起身把不远处的画板转了过来正对他,神情有点小骄傲,“画完了。” 司羽轻笑:“难道改画睡颜了?” 说着他的目光便被那幅画全部吸引去,包括所有的注意力。  他看得目不转睛。画上的人,如王者一般坐在花纹繁琐的复古沙发中,额前几缕不羁的碎发,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似笑非笑,似乎带着攻击性又似乎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缱绻,身后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外的黑夜中有着影影绰绰的绿植隐匿其中,仔细看还有丝丝细雨滑落,窗边透明黑色纱帘飘荡在空中,精瘦腰腹部的黑纱下,若隐若现的人鱼线隐没在漆黑一片的胯中,还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从黑纱下伸出,随意的敞开踩在地毯上……画中人,俊美、神秘又撩人。什么都没露,却让人血脉喷张,意乱情迷。  司羽良久良久后才将视线移开。他看向安浔的眼神,闪着幽光。半晌,只听他说:“司南说的对,安浔,你是个天才。” 安浔听多了这样的夸赞早已习以为常,但他的赞美,不一样。和别人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种喜悦,比让挑剔的教授满意、让严格的祖父表扬还要强烈很多。有点飘飘然,该怎么控制要起飞的心情。  “取名字了吗?” 司羽问。  安浔点头,指了指右下角:“那里。” 很不明显的小字,有画的名字,有作者的签名:《丝雨》——安浔  他喜欢这个画的名字,他更喜欢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  “安浔,画给我怎么样,随便你开价。” 司羽转头看他,似乎是睡饱了,在晨光下,眼睛熠熠生辉。  安浔娇俏一笑,他喜欢这幅画的样子让她很满足:“不,这是我的私人藏品。” 司羽难得见她神情调皮,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好吧,你会展出它吗?” “还没想好,”安浔眨眨眼睛看向他,问道,“你会介意展出吗?” 她对它的满意程度甚至超过了《犀鸟》,它应该惊艳于世,但她又有点舍不得将它公之于众。  “全权由你支配,安浔。” 他并没有表态。他不希望自己的态度让她有任何的为难。  “我觉得,这画要是展出,应该会火,那么,你可能会受到追捧,”安浔手指轻抚着画板边缘,抬眼看他,“这会对你造成困扰。” 司羽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哦,这样啊,这样安浔就会有很多情敌了。” 安浔:“……”  太阳悄悄从海的那一边露了头,安浔用布将画遮起来后,两人各自回房。  司羽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发了汗体温就恢复正常了。他冲完澡再下楼时,大川几人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司羽坐到餐椅上,接过大川递过来的筷子,随口问道:“安浔呢?” 大川扫了其他人一眼,眼珠转上两转,嬉皮笑脸地说:“哎呦喂,这还是我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司羽吗?一会儿看不到就找。” 司羽抬眼看他:“邵川,下午去机场不如你自己走?” 大川最会看人脸色了,也是能屈能伸,他立刻道:“刚才开车出去了,说很快回来,这都老半天了估计这会儿也快了,如果您着急我可以帮您打个电话问问,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去门口迎接。小沈先生,我的回答您可否满意?” 大川说话本就利索,一着急,结果语速更快了,听得众人笑作一团。司羽嘴角噙笑,看了眼大门,低头吃饭。  大川狗腿似的凑到司羽旁边:“司羽,昨天来找你的那个特别讲规矩的大哥呢?是不是他接我们去机场?” “回春江了,有些事要处理。” 他吃着面包片随意的回答着,眼睛再次瞟向门的方向。  正说着,别墅的房门便被打开,安浔换了一身海蓝色长裙,头发扎了个马尾垂在后面,人看着清爽又干净。她进门就踢掉了鞋子,白皙的脚丫踩在深色地毯上,轻盈地绕过客厅,见众人在餐厅便走了过去。  她坐到司羽对面,隔着餐桌对他说:“向阳又回来了,说找你。” 司羽似乎并不意外,他问安浔:“你干嘛去了?” chapter 17 安浔没回答,只说:“你要是见,就让他们进来。” 向阳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模样,也不再是挑衅滋事的态度,乖乖地跟在一个笑容和蔼的中年男人身后走了进来。  那大叔见到司羽,忙走过去,点头哈腰地伸出手:“小沈先生,久仰大名。” 司羽站起身与伸过来的手握了一下,轻笑:“是吗?” 司羽从不参与家里的生意,大学毕业后父亲本是有意让他进公司,但他又自作主张考去东京大学,所以,对于沈家的二儿子,几乎很少有人见过。  “是的,是的,经常听沈总提起您,兄弟俩长得真像,都是一表人才的。” 那人又拉关系又套近乎,“哎呦,忘了,来来来,这是犬子。” 他把后面垂眉低目的向阳拉过来,向阳对于父亲的拉扯有点不情不愿。“听说这小子在汀南和小沈先生有点冲突,犬子顽劣,有眼不识泰山,您看咱们都是自家人,您大人大量……”  “车子倒是不值几个钱。” 司羽说话间已经坐下了,他将面前的一杯牛奶推到对面坐着的安浔面前,“只是车上的画全毁了。” “知道,知道,郭秘书已经知会我了。” 说着向父拽了下向阳,“我昨天已经把这小子抽坏了,这个瞎眼的东西,小沈先生放心,您的损失,我们向家一律承担,您看之前我和沈洲集团签的那个合同……”  “哦,也在车里,估计被海水冲走了。” 司羽说的云淡风轻,向阳的父亲听的心惊胆颤。  安浔不爱喝牛奶,她若无其事地把牛奶推回去,没想刚过半就被司羽发现,结果又被推到了面前。  司羽抬眼看了看向家父子的脸色,说:“应该就在昨天车子飘着的那片浅滩,向阳去找找看?” 早就签好的合同怎么会放在车里,沈洲集团对待合同,定是要加密保护。合同没了也就是一种说辞,若是真被冲海里,两天过去,合同也早被海水冲得无影无踪或者稀巴烂了,不过是想为难他们,再顺便收拾一下向阳。  没办法,若是沈洲换了供货商,向家的损失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向阳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他憋着一股气,一步步走到推车下海的地方,挽起裤腿,淌水到浅滩那处,弯下腰还真像模像样地开始摸。不是没脾气,只是怕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全家都跟着喝西北风。就像他爸说的,和沈洲比,自家就是个小虾米。  而别墅内,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窃窃私语声。  “大叔刚才说什么了?说沈总?沈洲集团?” 大川挠挠耳朵,偷瞄一眼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司羽。  “沈司南,沈司羽,多明显啊,你们怎么就没看出来啊。” 一人啧啧道,“沈洲酒店吃饭那天,大川你还以为人家经理在拉业务,你真逗,人家这是出来迎接少主子呢。” “说的像你猜出来似的。” 大川不服。  “那也比你强,跟人同学那么久,身家背景都没摸清。” 大川委屈,突然想到什么,惊慌道:“我是不是还说要和沈家儿子在一起来着?他会不会误会我喜欢他?同意怎么办?” 大川其实是个很爱一本正经开玩笑的人。几人哄笑骂他,一时间氛围其乐融融,也不知谁突然哎了两声,众人看他,他眼神示意大家看向另一边。  安浔从厨房走了出来,端了杯热水放到司羽面前,一同放下的还有两盒药。司羽见她过来便挂了电话,拿起药看了看:“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 安浔说着就想离开,没想他伸手握住她,摩挲了下手心,另一只手拍了拍沙发,“坐会儿,告诉我怎么吃。” 安浔顺势坐下,像模像样地拿起药解释:“消炎的,一次四片,一天三次。感冒药,一次一片,一天两次,饭后半个小时,温水送服。” 安浔说的认真,似乎怕他吃错,还从茶几抽屉里拿了只笔标注在了药盒上。一转头,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安浔一顿,立刻反应过来,“沈医生,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他倒是真厚脸皮地点了头:“有,想知道这么一大早就开门的药店在哪里?” 安浔并不想说这些药是她开了七八公里的车才找到一家医院开的。见她没回答,他又问:“远吗?” “不啊。” 他摸摸她的头,眼中有着微光:“辛苦了。” 餐桌方向的众人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吃饭,心里却腹诽着这两人旁若无人成这样,真够可以的了。随即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赵静雅“蹬蹬蹬”上楼的声音。习以为常,也就没人理会了。  “那向阳真下去捞了?” 青青顺着窗外看向外面的大海,问道。  “真下去了呗,不知道捞什么时候能让他上来。” 其中一个同伴说着,回头看了眼司羽,低声道,“这司羽平时看着温和有礼,狠起来真不手软啊。” 另一个点头:“是啊,那大叔要是这么求我这么说好话,我是不好意思拒绝了。” “所以你们成不了事啊,妇人之仁,这就能看出我家司羽绝非池中物。” 大川总结。  两个订了中午航班的人先离开了,那时候太阳偏南,晴空万里,而向阳,依旧在海里捞着合同。  郭秘书还是从春江赶了回来,午饭之前到的,带了两辆车来接人。  安浔吃过早饭后就回了房间睡觉,一觉便是一上午。大川收拾好了箱子去和她道别,她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便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安浔,我们走了啊。” “嗯。” 安浔应着就要关门继续睡觉。  “喂,你不送送我们啊?” 大川抵住门,有点伤心。  安浔将他撑住门的手拽下去:“你下次放假再来,房子免费给你住。” 说着关上门,准备继续睡觉。结果,还没走到床边,敲门声再次响起。  安浔实在太困,被敲门声烦的有了起床气,她猛地拽开门:“不熟,不送!” 不能再熟悉的轻笑声响在她耳边:“不熟吗?” 裸着对她两夜了,亲也亲了,摸了摸了,还要怎么熟。不过……似乎,还可以更熟点。  安浔终于清醒了点,她睁开眼睛,瓮声瓮气地问:“你不是三点多的航班吗?” “现在已经中午了,你睡了很久。” 司羽敲了敲手表。  安浔又清醒了些,她怎么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哀怨呢……  司羽见她不说话,慢慢上前一步,靠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呆呆的似乎还在梦中的她,说:“安浔,你现在可以许愿。” 她还是很困,眼睛涩涩的:“嗯?我现在没愿望啊。” “你有,你可以要求我……”他站直身子,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她带进怀中,轻轻的似耳语般地说,“不走。” 大川还没走,静静地站在旁边努力的减少存在感,他觉得自己要是安浔,非扑上去狠狠亲司羽一顿不可,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女友太伟大了,当年追她的时候哪说过这样的情话啊,她能同意还真是善良。  再就是,佩服安浔这小丫头,真沉得住气。要是正常姑娘,谁能招架得住司羽这模样,她非但没被迷的七荤八素的,反而用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前,低着头,轻声说着拒绝的话:“司羽,你还是走吧。” 这话说完,司羽搂着他腰的手收紧了些。安浔任由他抱紧,只管低着头软软地继续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司羽稍微松了些力道。  “司羽,你在这我的心很乱。” 别说司羽了,就连一旁偷听的大川,心都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司羽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的长发,无奈笑道:“安浔,以后说话快点,一口气说完。” “嗯?” 大川在旁也忍不住抱怨:“心脏不好的能被你玩死。” 话音一落,本是满眼只关注安浔的司羽,突然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大川怔愣:“怎么了?” 司羽看了他一眼:“别拿这话开玩笑。” 说完也不管他,扭头问安浔:“会一直待在汀南吗?” “快开学了,过两天要回学校。” 安浔回答。  “真不巧,我过几天也要回东京。” 他说完,又静静地看她半晌,“安浔,我等你的电话。” 她终是没送他们离开,只托着下巴趴在卧室窗台,看着两辆黑色的车子从门前石板路走上蜿蜒的沿海公路,一前一后,倏然远去。  第一辆车子后座只坐了司羽一人,他自从出了那座别墅,便一直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羽少爷,您要是……实在舍不得安小姐,等老夫人过完寿您找了理由再回来。” 副驾驶的郭秘书见他如此,轻声建议着。  郭家人世代在沈家工作,后来清朝灭亡,军阀混战,沈家举家南迁,从香港到英国,他的曾祖父便一路跟着。他比司羽司南兄弟俩大了十几岁,算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虽然多少年严格遵循父亲的话不逾矩分毫的嘱咐,但感情上经常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兄长,遇到事,难免心疼他们。  司羽静默良久,轻道:“她自由散漫惯了,似乎并不太想与我们这样的家庭扯上关系,规矩太多。” 郭秘书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惊讶道:“怎么会有人不满意沈家?她真这么说?” 他的表情逗笑司羽:“激动什么,她没说。” 他自己猜的。  当初违背过世母亲的意愿逃婚就足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能轻易为谁驻足的女人。  郭秘书为几人在沈洲酒店安排了午餐,大川趁人不注意将菜品拍下来发到群里,故意气先走的那两人,见他们发来的愤怒表情,便捧着手机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赵静雅在青青的鼓励下,重拾了和司羽说话的勇气:“司羽,我以后……可以联系你吗?” chapter 18 司羽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说了句“可以”。  赵静雅欣喜,忙又问:“那我如果去东京玩,你会招待吗?” 司羽像是有点心不在焉,他将餐巾折好放到桌上,头也不抬地说:“会的。” 赵静雅高兴得溢于言表,她都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回去后继续请假,然后去日本找他:“司羽,什么时候去东京好呢?”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于是赵静雅又耐心问了一遍。  其实司羽很少如此心不在焉,他通常都会认真倾听别人的话,即使话题多么无聊无趣,他都会礼貌给予回应。  “司羽?” 赵静雅轻轻唤道。  “羽少爷。” 身后的郭秘书俯身提醒。  司羽抬头,“嗯”了一声,非常敷衍,显然根本没听到别人的问话。  太没礼貌了,即使再不想理那个一直讲话的赵小姐,也不应该以如此不尊重人的方式结束话题。郭秘书心里考虑着,回去要不要告诉先生,让他罚司羽抄写《礼记》。  “您要是太想安小姐了,我派人去接她过来吃个饭怎么样?我们还有时间。” 郭秘书看了看表,再次认真建议道。  赵静雅还没高兴几分钟,郭秘书这话无疑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她脸色僵了僵,终是没忍住嘟囔道:“她当这是旅途中的一场艳遇,你却当回事儿了。” 司羽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站起身郭秘书说:“让人送我回去。” 安浔本是无聊地趴在窗台看海,突然那辆早就消失在公路尽头的黑色商务车又出现在了眼帘,它并没有像她以为的只是路过,而是拐了个弯停在了红色大门外。  她忙走出卧室,下了楼。大门紧闭着,丝毫动静没有。她放慢了脚步,停在门边,半晌才试探着问:“司羽?” “是我,安浔。” 门外,他特有的嗓音随着海风吹来,不像是真实的。  安浔开了门,见他笔直地站在门口,身后不远处还站着郭秘书,郭秘书见到她,微笑着鞠躬行礼。  “安浔。” 司羽凝视她,叫她的名字。  “嗯?” 安浔回视,“是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安浔,”司羽又叫了一声,他似乎很喜欢喊她的名字,“跟我去英国。” 安浔愣在门口,同时怔愣住的还有郭秘书。安浔顿了半天,有点为难道:“你给我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没开始想。” 他笑:“我不是来要答案的,只是你自己在这儿我不放心。” “我成年了。” 安浔好笑地说,“这是我家。” 司羽点头,看了看不高的院墙和红色木门:“是啊,小偷能随便进来的家。” 安浔这才猛然意识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夜晚会很恐怖……  她的反应司羽很满意,他笑着问:“所以,跟我一起去英国怎么样?” 郭秘书在他身后站着,心里腹诽着:羽少爷您这坠入爱河坠的有点狠啊,非得把安小姐贴身带着才安心吗?  安浔最终决定离开汀南,随便收拾了行李便和司羽一起去了机场。她说她要在开学之前处理好春江的事,易家总归要去道歉的。  回春江去退婚这个理由,让司羽欣然接受,放她离去也痛快了不少。  本是想开车回去,可是她前一晚没睡,司羽怕她疲劳驾驶便吩咐人给她订了和大川他们一趟的航班。  汀南到春江的航班要比司羽的早一个小时。大川倒没什么,过两天开学回东京照样天天见到司羽。只是赵静雅,走的时候恋恋不舍,那神情哀怨凄婉得像是要生离死别。  关键是,另一个当事人像是没看见一样。安浔从安检到进入登机通道这期间只回头对司羽说了声再见便神色自若地走了。  郭秘书再看了眼一步三回头的赵小姐,觉得这姑娘也还行吧,起码比安小姐对羽少爷热情很多。  春江的天气一点儿都不像她的名字一样听起来温暖,汀南短裤背心之际,春江在下着雪。安非眼神也是毒辣,安浔用大衣围巾将自己包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他也能立刻认出来。  回到家后,安妈妈一见安浔拉过来便是左瞧右瞧着仔细检查一番,生怕有点损伤。“小安浔,下次再离家出走,带着我。” 安妈妈一看安浔还是那个如花似玉完好无损的安浔终于放下了心,“路上还能给你做个饭啥的,折腾这几天看着瘦了些。” “妈那我怎么办?” 安非在一旁问道。  “小女朋友那么多,哪个不能给你做饭?” 安妈妈说完,安非便在安爸爸扫过来的凌厉眼神中悄悄地跑开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安浔跟着安爸安妈去了易家道歉。易白父母虽还有些生气,但他们与安家这么多年交情也不好说什么重话,易妈妈本就喜欢安浔,对她又不太气的起来。顺势安家就把解除婚约的事谈了,闹成这样易家早有心理准备,同意得也算果断。  直到他们离去,易母还都一副虽然我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会看不上我如此优秀的儿子,但我依旧尊重你的决定的表情。  易白回来的时候安浔一行三人都已经穿好衣服走到门口了,易白见到她显然很意外。两家人都在,易白欠身对安家父母打招呼。  “舍得回来了?” 易白挑眉看她,“那个司羽呢?哦,应该说沈洲的小沈先生。” 安浔没说话,易母先生气了:“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安教授看向安浔:“小沈先生是谁?” “一个朋友。” 安浔将围巾围好开门准备离开,没想易白再次开口:“安浔,谈谈。” 书房里阿姨正拿着鸡毛掸子扫灰,见易白带着安浔进去,忙开门离开。  “你是来解除婚约的?” 易白开门见山。  安浔没看他,只是轻点了下头。  “听说有别的女孩儿找过你?” 安浔并没有否认,确实有个自称是易白的“红颜知己”的女人找过她,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怀了易白的孩子请安浔成全。  易白见她默认,解释道:“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年轻人的游戏罢了,你要是不高兴,我不会再和她联系。” 安浔觉得和他说不太通,在一些事情的认识上不在一个层次。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当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而让我变得可笑的是你混乱的行为,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并没有伤心或者生气之类的情绪,丝毫没有……不知道我表达明白了吗?” 易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当然明白了,意思就是她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喜欢。  好半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安浔以为谈完了:“他们还在等我,我走了。” “我听说了,向阳推海里的那车上全是沈家收藏的你的画。” 易白斜靠在书架上,看向已经走到门口安浔。  安浔面上随意“嗯”着,心里想着不知道那向阳有没有回来,会不会现在还在海里捞合同呢。  “向阳跟我说,沈家索赔两千多万。” 易白继续说。  安浔点头:“差不多值这个钱。” 易白走到门边,看着安浔慢慢地说:“向阳说,沈家那边让把钱直接给你。” 安浔微愣。易白看着她的神情,低了声音,“所以你逃婚的主要原因不是陈音儿,而是……沈司羽?” 安浔没有回答他的话,原因当然不是沈司羽,但是逃婚最大的收获却是沈司羽。  回程路上,安妈妈见安浔一直不说话,担心易白在书房和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犹豫地问道:“安浔,你这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安浔抬眼看向安妈妈,见她满脸关切,便将脑袋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撒娇道:“他故意的!” 故意让两人有钱财上的牵扯,故意逼她打电话给他。  安妈妈愣在旁边,什么故意的?谁故意的?这孩子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了?  向家来人的时候,安教授刚从学校回来,看到自家小区门口停的一辆豪车时嘟囔了句“怎么乱停车”。  因为是高档小区,门口保安尽责又热情,见到他立刻说道:“安教授,家里来客人了,前面那几个就是找你家的。” 安教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中年男人在楼门口按着门铃,身后还跟着两个拿公文包的人。  安教授走过去问他们找谁,为首的向阳父亲说来找二楼的安浔,安教授猜想或许是求画的:“你们有什么事?我是她的父亲。” 向父一听,立刻拿出包里的支票递给他,嘴里客气的说着请收下,什么多有得罪,请多担待之类的话。  安教授看了眼支票上的数目,吓了一跳,忙推回去:“这么多钱什么意思?” 向父哪里肯接:“安教授,您千万别还回来,以后还请您在沈家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沈家有了您这样的得力干将也是如虎添翼,希望我和沈洲能一直合作下去。” 安教授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也听不太懂这人在说什么,只是一直想把支票还回去,向父觉得这是花钱消灾,说什么也不要,说了句再见带着人转头就走。  于是,安教授莫名其妙的拿着两千多万的现金支票上了楼。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别人在他面前提到沈洲了。  “姑娘,刚才在楼下有人给了我一张支票,怎么回事?” 安教授将支票放到安浔面前的茶几上。  “爸您受贿了呗!” 安浔看都没看。  “谁能为了当我的博士生给我两千多万?” 安教授点了点支票上的额度。  安浔刚开始也有点懵,后来想起易白的话,她“哦”了一声,说道:“有人欠我一个朋友的钱,他让我帮忙代收一下。” “姓沈的朋友吗?” 安教授问。  “你怎么知道?” 安浔说着看向一旁的安非。  安非一脸无辜,为表清白,赶紧跟了一句:“对呀,你怎么知道?” 安教授“老奸巨猾”,“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啊?” 什么朋友会让人代收两千多万支票,这么多钱,亲人之间都会想一想呢。  “带谁啊?” 安浔又瞪向安非。  安非继续委屈,再次为表清白地说道:“爸,什么带回家看看啊?” “你这次去汀南没见到他吗?就你姐逃婚去找的那个人。” 安教授继续挖坑,果不其然安非中招了。  “沈司羽啊?” 安非顺口说了出来,说完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惊慌看向安浔。  安浔“呵呵”两声,对安非的智商深表担忧。  学校开学后安浔又在家待了两天,她打电话请假说要出去写生准备毕业作品,教授应允。  然而安浔所谓的写生,就是窝在沙发上把那张支票看穿!  安教授都怕安浔看对眼儿了,说:“安浔啊,我听安非说了。” chapter 19 这话一说完,不用安浔瞪他,安非便飞一般地开门跑出去了。  “之前觉得易家就够大门大户的了,没成想,你却相中了豪门大户。咱家世代都是学者,家风淳朴,不比沈家,商贾之家,人心复杂。” 安浔“嗯”了一声,这些她不是没想过。  谁知安教授话锋一转:“那些富庶家的子弟通常都纨绔难训,但沈家的家教,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把你交给他家的孩子我想我会放心。” 安浔笑道:“爸,你这说的像我要嫁人似的。” 安教授也笑:“有感而发,年轻人嘛,别考虑太多,你这个年龄就应该随心所欲些。成固然好,不成也是一段经历,总之,我还是挺相信你的眼光,你又不是安非那个没头脑的。” 躲在门口的安非,听到最后那句话,下意地识捂住胸口。  安浔与安教授谈话之后便下定决心要去日本。安非送她到机场,送她登机时还不忘调侃:“祝你追爱成功。” 安浔瞥他一眼,不满道:“请不要用追爱这个词,我只是去那边逛一逛。” “你就矫情吧,人追你的时候你端着,现在又颠颠送上门。” “我乐意。” 安浔不再理他,转身走进通道。  到达东京成田机场的时候刚到晌午,可一等行李就等到了午后。最终,机场工作人员来告知她,行李暂时找不到了,要她留个电话号码等电话。安浔这才发现自己连电话都没有了,手机关机后直接让她塞到行李箱里,身上的背包只有身份证件和银行卡。于是她只好临时买了新手机,换了日本号码留给他们。  司羽暂时联系不上,安浔有点后悔自己没去背下他的电话号码。她并没有来过日本,也不知道东京大学在哪儿,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几经辗转到东京大学赤门的时候,天已黄昏。  安浔向一个东京大学的学生询问医学部的方位,那同学热情,直接把她带到了医学部大楼门前。然而,楼太大了,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而且没有门卡她也进不去。  东京比春江还要冷上几分,在汀南待了几天后,她便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冷硬的温度了,刚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冷得透心凉。好在没多久就有个女生从楼里出来,安浔迎上去,用英语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司羽的心外科研究生。  那女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头利落短发,眉宇间有种女性少有的英气,偏偏又长了张秀气的脸,只是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浔,用英语回答:“认识。” 安浔其实没没抱多大希望,听她这么说心中惊喜了一下,她礼貌道:“能否帮我找一下他?谢谢。” “我不知道他在哪。” 那女生一直很冷淡,谈不上没礼貌,可能性格使然。  “那你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吗?” 安浔觉得自己应该不太像坏人。  那女生刚才还不太确定安浔是不是那些追求司羽的花痴女人,当她要电话的这一刻,便确定了,认识的人怎么会没有手机号,她态度变得更加冷淡:“不好意思,我也没有。” 安浔看出她的厌烦,点了下头:“ok,请稍等一下。” 女生显然不太想等,但安浔很快拿出纸笔写了一行号码,在下面签了名字后递给她:“见到他让他给我打电话好吗?” 那女生看了眼被塞手里的纸张,皱眉,抬头刚想说话,只见安浔已经走远。女生心道:莫名其妙的女人!她看了看手中对折的纸条,忍不住打开看了一下,上面一行电话号码,下面是中文的签名——安浔。  竟然是中国人。  “嗨,欣然学姐,我来找司羽,他放学了吗?” 突然一只大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陆欣然被吓一跳,回头见是大川,说道:“今天怎么都找司羽,他没在。” “干嘛去了?” “就没回来,请了两天假,听教授说明天能到。” 陆欣然说着,将安浔的纸条随手夹到书里。  “你刚才说谁还找司羽了?” 大川看了看越走越远的一个女生背影,觉得有点像安浔。  “女人。” “那还不正常嘛,找她的女人就没少过。” 说着他再次看向远处,已经不见了那个背影,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安浔怎么可能会来。  安浔在东京大学附近找了间酒店办理了入住,随后吃饭,洗澡,睡觉,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新买的电话没有一点响动。  她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短发的姐姐,你靠不靠谱呀……”没想话音一落手机便是猛然一振,安浔也跟着一震,点开一看,是安非发来的短信。  “收到。” 是回复之前安浔发短信说换号的事儿。  第二天安浔在现代美术馆和西洋美术馆两个场馆逛了一天,期间电话只响过一次,是家里打过来询问她日本之行情况的。安浔说什么都好。还没找到沈司羽的事儿压根没敢告诉他们。  黄昏的时候,安浔接到了机场的电话,他们道歉说行李确实丢了,让安浔去办理赔偿。安浔很生气,因为她的情况完全处于被动了,如果司羽一直不打电话来,她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从机场回到酒店,手机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动静,如果这是在她画画时,她会很高兴它的安静。睡前,安浔决定,如果明天他还不来电话,她就去山梨县看富士山。  司羽回来这天正好是周末,大川组织了留学生元旦归校后的第一次聚会,在根津的乐翠餐厅,一家中华料理店,这里几乎快成了中国留学生的大本营。  司羽一下飞机就被大川连环call给叫了来,他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是为司羽接风洗尘。约莫七八个人,男生居多,包下二楼围栏后的大桌,这是他们的老位置,光线明亮,视野开阔。  司羽最后一个到,进门与老板打招呼之际,恍然想起老板好像是汀南人“华老板,我前两天去汀南了。” 司羽停在柜台前,对他说。  “呦,旅游去了?还是老样子吗?” 老板说完自己便笑了,“你瞧我,你以前又没去过,怎么知道变没变样。” “很美,”司羽笑说,“特别特别美。” “是啊,汀南风景确实挺美。” 老板感叹着,“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人也很美。” 司羽接了一句。  老板还想与他闲聊一会儿,可是楼上的同学看到了司羽,招呼他赶紧上去,司羽抱歉笑笑,走上了楼梯。  大川见到他,挑着眉梢调侃道:“每次见你,都能帅我一脸。” 司羽不理他,礼貌的与别人打着招呼,然后坐到陆欣然旁边唯一的一个空座上。  “怎么才回来?” 大川问。  “有点事。” 似乎因为人多,他并不想多谈的样子。  陆欣然倒了杯水给他,轻声说道:“今天你刚下飞机挺累的,我说就别聚了,大川不听,非说你们年轻,铁打的身体不怕折腾。” 大川嘿嘿一笑:“主要是明天周一,大家都有课,怕聚不齐嘛。” 另一个人却意味深长地调侃:“也就司羽能让欣然学姐说这么多话。” 大家嬉笑着交换眼神,陆欣然笑骂他们之时偷偷瞥了司羽几眼。他像是没听到似的,对这种玩笑从来没任何表态,让她探究不得丝毫。  一顿饭吃的热火朝天,异国他乡的同胞见面都显得特别亲,众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只有司羽,一如既往地话少,甚至比以前还沉默。  大川在他另一边,忍不住推了推他,抱怨道:“怎么老看手机啊。” 对面的人立刻拿起司羽放到桌边的手机,大声说:“没收,没收了啊,大家好久不见了,怎么还没手机来的吸引人!” 说着看了眼屏幕,这一看不打紧,那人诧异地看了看司羽,随即笑道,“司羽你不是吧,追星?没听说过啊。” 这么一说,一圈的人全好奇的凑过去,都想看看到底哪个女明星能让医学部男神沈司羽刮目相看,还拿来当手机屏保。  屏幕上的人是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的长发女生,她一手挡着阳光,一手抓着胡乱飞舞的头发,眼睛闪闪发光,嘴角噙着一丝清淡的笑意,却像是能蛊惑人般的,让人半天移不开眼。女孩头顶是蓝天白云,身后是红色大门,脚踩金黄沙地,这图片整个构图结构和色彩搭配都非常美,再加上漂亮的主角,谁都以为是哪个女明星的写真。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有人直接问谁,有人问是中国的还是日本的,有人问是不是刚出道的,以前从来没见过。喜欢追星的几个女生拿过来研究一番都没认出是谁,递给陆欣然:“学姐你看看吗?我们都不认识。” 陆欣然完全不感兴趣,没去接收机,只说:“说不定是手机自带屏保。” 认识这几年,她还是挺了解司羽的,他从不去关注什么女明星,他也绝对不是一个肤浅的注重外表的男人。  听她这么说,司羽笑笑,也不说话。大家见他的反应,都是一阵失望,还以为沈公子开窍了,原来是自带屏保。  “拿来我看看,我从小就追星,肯定认识。” 大川往嘴里塞了口肉后,从别人手里抢过手机,一看,立刻说:“哎,这不安浔吗?” 众人一听他真认识,再次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大川神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他故意撞了撞司羽的胳膊,司羽抬眼看他,大川立刻做出绝不乱说的手势。他俩越是这样,众人越是好奇。要知道,他们认识的女生,大多数都暗恋着司羽,小部分——明恋。  所以对于沈司羽的归属问题,每个人都好奇得要死。而陆欣然,听到这个名字时便愣住了,她出人意料的从大川手里抢过手机,低头看去。  是她——那个给她纸条的女孩!  “哎呦学姐,这干嘛呀?” 大川惊讶高冷的陆欣然怎么突然变得无礼,而让他更惊讶的是她说的话。  她突然抬头,看着司羽,说道:“我前天见过她,在医学部楼前。” 陆欣然说,她在东京大学医学部楼门前,见到了安浔。司羽猛然看向她,神情诧异,或者也可以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川大手一摆:“怎么可能,她在佛罗伦萨,佛罗伦萨知道吗?意大利,天南海北的,学姐你一定看错了,我之前也看错过。” chapter 20 陆欣然也希望自己弄错了。  司羽紧盯着她,他确定他从陆欣然脸上没有发现玩笑成分,再开口时,嗓音都有些紧,他说:“你确定见到的是安浔?” 陆欣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什么都不卑不亢的沈司羽带着这样的神情。似乎,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她,目不转睛。她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应该没错。” 顿了顿,扭头又看了眼司羽,“她来找你,似乎在门前等了很久。” 司羽当时的表情,陆欣然记了很多年,那种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心疼的神情,或者二者都有。总之,他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了许多,他轻声问:“她说了什么?” 陆欣然在回答他问话的这一瞬间犹豫了,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问心无愧的人,但那犹豫的一秒,足以让她羞愧很久。她轻咳一声,回答:“她留了电话号码给你,说让你联系她,我以为她是那些……”她没说大家也都明白了,她以为安浔是那些经常给司羽造成困扰的女孩儿。  “纸条我放在了宿舍,晚上回去拿给你。” 陆欣然觉得她完全可以说弄丢了,但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即使她心里十分不情愿给他。  没想司羽却说:“现在回去拿好吗?我跟你一起去。” 陆欣然一愣,诧异看向他。  “安浔电话?我有啊,司羽你怎么会没有?” 大川不理解他们怎么为了一个手机号就要离席,说着就去翻找手机。  “打过了,一直关机。” 司羽说,“打了两天了。” “啊?” 大川看着自己翻出来的号码,“关机了?” “学姐……”司羽看向陆欣然。  刚一开口,便见她猛然站起身,对司羽说:“我回去找,是我的错,我应该给你带来的。” 实际上,她压根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因为司羽收到那些女同学写的电话号码时从来都没打过,甚至看都不看。  气氛有点尴尬了,见此情形,有人圆场:“别啊,也不差这一会儿,是吧司羽,怎么也得让学姐吃完饭,吃完再找。” 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学姐早早从研究室过来等你,到现在饭都没吃几口呢。” 司羽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点头应允,他站起身,说道:“我很抱歉,欣然学姐,过后我再请你吃饭如何?” 虽然用词像是在商量,可姿态神情完全是不可商量的样子。  陆欣然一句话没说,拿起大衣和包起身就走。并不是生气,若别人有这样的要求她不会有丝毫不快,毕竟是自己的失误。可是司羽,他有多在意那个电话号码,她就有多介意他的在意。  司羽从座位上走出来:“抱歉各位,我需要先走,下次我请。”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我们先打会儿扑克,等你们来了再一起吃。” 大川笑呵呵的缓和着稍显冷淡的氛围。  留下的人目送他们走下楼梯,心里不免都偷偷想着,司羽这么在意一件事还是头一遭。  而就在此时,餐厅大门叮铃哐当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咖啡色大衣的长发女孩走了进来,门口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用日语和中文各说了遍欢迎光临。  “呦,美女。” 楼上不知道谁看到后嘟囔了句。  “哪呢?” 大川扭头去找。  楼下的女孩对那服务员笑笑:“说中文就好。” 服务生引着女孩向里面走,闲聊似的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她说只要不是寿司什么都行,服务生被她逗笑:“我也吃够了寿司。” “近期我都不想听到这个词。” “好的,我不会再提寿司了。” “……你刚刚又说了一遍。” 安浔说着跟上服务生准备走上楼梯,结果,窄小的楼梯,一上一下,狭路相逢。  二楼的大川此时也顺着同伴指的方向看过来,认清来人,猛然道:“卧槽,安浔!” 走在前面的陆欣然最先发现安浔,她顿在楼梯上,引着安浔上楼的服务生看到有人下来,忙后退下去闪到一边,安浔面前没了阻挡,一眼便看到了楼梯上的人。  那个短发秀气的姐姐胳膊上搭着大衣,停在楼梯中间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她的身后是跟着下来的司羽。  他见陆欣然停住开口想询问时便看到了楼梯尽头站着的安浔。  恍然间觉得她竟不似是真实的。就像第一次在汀南见面,她站在开满百日红的庭院中,迎着夕阳光着脚冲他笑。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现在亦是如此。  安浔见到司羽,神色如常,没有陆欣然以为的欣喜若狂,她就那样自若的站在那,微微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也是清淡的,她说:“好巧啊,沈司羽。” 而司羽,微不可查的怔愣后忙从陆欣然与楼梯扶手之间的缝隙中挤过去,陆欣然被他撞的轻晃一下,恍惚看着司羽三两步走下楼梯,站定在那个见到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女人面前。  陆欣然看不清司羽的神情,只是好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那样缓慢温和,他说:“是啊,安浔。” 然后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后来还是司羽先开口,他说:“安浔,你来日本了。” 安浔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来写生。” 司羽顿了顿才问道:“只是写生?” 安浔没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抬头对一直冲他挥手的大川笑了笑。司羽回头看了眼大川,发现二楼的同伴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大川热情说道:“你们别站着了,上来啊,安浔,你没吃饭呢吧?” 大川笑的灿烂,大手掌使劲冲他们挥动着。  司羽询问似的看向安浔,安浔似有犹豫,但楼上的人已经招呼服务生加椅子了,她又见大川满脸的期待,安浔轻笑说:“好啊。” 椅子加在了司羽和大川之间,刚向服务生要来的扑克也没人玩了,大川喊着服务生重新点菜,而其他人,全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安浔。安浔觉得他们表情整齐又好笑,忍不住轻扯了一下嘴角。  其中一个男同学回过神,说道:“刚才还在手机里,转眼就到眼前了,真神奇,司羽,介绍一下啊。” 司羽拿了筷子摆在安浔面前的碟子上,看了看她,这才转头介绍道:“这是安浔,安浔,他们是我的同学。” “你们好。” 安浔打招呼,然后歪头看向陆欣然,“又见面了。” 陆欣然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冲她笑笑:“我非常抱歉还没有把你的号码带给司羽。” 安浔看了下司羽,随口说了句“这样啊”。  其他人见他们开始闲聊,不高兴了,忙说:“别啊,这就介绍完了?普通朋友介绍也没这么敷衍的。” “对啊对啊。” 就连大川都跟着附和。  司羽噙着笑意,扫了圈周围这些满脸好奇的人:“不然呢?” 他似乎心情极好,跟刚才下楼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说呢?你知道我们要听什么。” 有人急道。手机里存着人家姑娘的照片,为了要电话号码都不让陆欣然把饭吃完,见到她整个眼神都不对了,俩人关系绝对不简单。  “真是普通朋友。”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主角突然开口。  不只是别人,就连司羽也怔了一下,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看向她,她却端着杯子慢悠悠地喝着水,连个眼神也没回应。  其他人见从他们那问不出什么,全都一致看向大川,大川撇嘴嘟囔道:“鬼才信你们没关系。” 见此情形,其中一个男同学故意大声道:“安小姐,请问我可以追求你吗?” 安浔没说话,知道他在开玩笑,司羽抬眼看向那个男同学,代安浔回答:“不可以。” “为什么?” 司羽把手中的水杯轻轻一放:“我在追。” 这话无疑就是他们想听到的,有人起哄,有人夸张捂住心口,只有当事人最镇定,她竟然问:“什么时候?” 司羽挑眉看她:“你不知道?” 安浔无辜:“你没说啊。” “我以为自己表现的足够明显了。” 司羽无奈道。  “哦,我以为我想多了。” 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人刚开始还是安安静静的,结果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一个两个三个的全都忍不住笑起来。大家都不免感叹:“司羽啊司羽,你也有今天。” “哎,不是,不是,能听我说一句吗?” 大川举手,说道,“那啥,你俩不是早好了吗?” 服务生送菜过来,司羽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甜点放到安浔面前,安浔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勺子,两人谁都没看大川一眼,看起来并不准备理他。  大川挠挠头嘀咕说:“汀南那会儿你们成宿成宿待一起难道是在画室里谈心聊天……”  司羽忽略因为大川的那句话而有点暧昧的气氛,低着头夹了块鱼细心的挑着鱼刺。安浔看了眼沉默的司羽,对大川解释道:“那是在画画。” “那锁门干什么?” 大川说完见大家一副期待的神情看着自己,尴尬一笑,对安浔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我懂我懂,我不说。  安浔看他,有些无奈。同时又觉得大川应该能和安非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属性——蠢。  司羽继续剃着鱼刺,并不对此做任何解释。  陆欣然隔着司羽,看向安浔,看她小口吃着东西,看她轻轻的和大川说话,看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慢慢的似乎懂了,懂了这么多女孩为什么最终是她。  气质干净,笑容柔和,话不多,但每次说话时莹亮的眼睛都特别美,有种说不上来的风情,很勾人。司羽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每次她说话,他都会抬头细细地看着她。 chapter 21 安浔察觉到陆欣然的目光,再次歪头看向她,还没说话,就见司羽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她的盘子里,双手摆正了她歪着的脑袋:“吃点鱼。” 安浔似不太想理他,坐下之后也没和他说什么话,此刻看了眼鱼,冷冷淡淡的说:“不爱吃。” 本就偷偷注意他们的其他人一见安浔如此,都看热闹似的看着司羽。  司羽并没有任何的不高兴,只是侧头看着她,轻道:“安浔,你是因为找不到我在生我的气吗?” 安浔没说话,戳了下那块白白净净的鱼肉,发现剃的特别干净。司羽将盘子撤开些,“不喜欢吃就不吃了。” 说着一手拽起安浔,一手拿了大衣,“你想吃什么我陪去你好不好?” 安浔被她牵出座位,她冲其他人笑笑:“抱歉,打扰你们了。” “哎,哎,要走啊?别走啊!” 别人忙出声阻拦,要知道,这种当面调侃沈司羽的机会是十分难得的。  “先走了。” 司羽丝毫没有停顿地拽着安浔下了楼梯走出乐翠。  楼上的同伴们互相交换着彼此惊讶的眼神,像在诧异司羽竟对人如此强势无赖。  “这要让那些女同学看到,心不知道要碎成什么样呢。” 大川摇头感叹。  外面已经日暮黄昏,安浔还记得她来找司羽那天,东京大学也是笼罩在这样的天色下,气温也是一样的,特别冷。  “你想吃什么?” 司羽拢了拢她的大衣。  安浔摇摇头,说道:“我在山梨县订了酒店,今天晚上就要过去。” 似乎觉察到气温太低了,他伸手一颗一颗的将她大衣的扣子扣上,问:“要去看富士山?” “嗯。” 安浔乖乖等他系好后伸手又把扣子解开,大衣不系扣才好看。  “然后呢?” 司羽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然后回意大利。” 安浔说。  “你留电话给我了。” 安浔顿了顿:“……哦,我那是要给你钱,向阳他爸送我那儿了。” 司羽没再说话,沉了眸子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学长,车借我一下……嗯,对,陪安浔……去富士山。” 安浔抬头看他:“你明天不上课吗?” “我可以继续请假。” 司羽说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可以陪你吗?” 明明已经打完了电话,现在又问可不可以,安浔想要探究他那句“可以继续请假”是什么意思时,司羽再次开口道:“其实我也在生自己的气,安浔,我生气自己竟然没找到你。” 安浔心想,是该生气的,自己一直在等他的电话,若不是这次碰到,她会不会白跑一趟日本。当然最主要还是怪自己,为什么会把电话号码给一个女生,她忘了沈司羽有多勾女孩子喜欢。  司羽打电话的那个学长就是刚刚在乐翠的其中一位。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大家似乎都吃完了,一行人一起从餐厅走了出来,那学长将车钥匙递给司羽:“玩得开心些。” “明天周一,司羽。” 大川凑过来提醒。  司羽看着安浔那敞开的大衣,皱皱眉头随口应着大川:“会尽快回来的。” “还要继续请假吗?” 陆欣然突然问。  司羽点了下头,还没说话,安浔先开口:“我订了车子,可以自己去。” 说着也不等司羽说什么便与众人道别,然后转身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看向司羽,心想:这就完了?各走各的?  司羽当然不可能跟他们回学校,他几步追上安浔,将她转了过来正对自己,再次伸手将她的大衣扣子系上,警告道:“安浔你再解开试试。” 安浔看着他,没动。  他转头对陆欣然说:“我会给教授打电话。” 说完,也不管安浔愿不愿意,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一旁的小道,安浔乖乖地被他拉着离开众人的视线。  众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静默一会儿,不知哪个女生嘟囔了句:“配一脸!” 借车子给司羽的学长啧啧称奇:“原来沈司羽喜欢这个调调的。” “什么调调?” 有人问。  “对他爱理不理的呗。” “沈司羽有点黏人啊,要不是亲眼见到还真不敢相信。” 一女生说。  旁边一个男同学抬脚离开,摆摆手:“我先回宿舍吃狗粮了。” 另一个跟上他:“你都吃什么牌子的?” 大川也笑嘻嘻跑过去:“我突然特别想我女朋友。” “走啦,欣然学姐。” 司羽极其熟悉这边的地形,窄小的街道两边有几家店面,人不多,也很安静,后来又拐了一次,安浔被他带进人烟稀少又昏暗的一条小道。  他停在一家关着门的店面门口,转手将安浔拽到灭掉的灯箱后,安浔全程一句话没说,背靠在寿司店的木墙上,看着司羽将手抵在她耳侧旁的墙上。  壁咚……  司羽微低着头凝视她,在寒冷的东京街头,他的声音低沉紧涩:“终于没有人了,安浔。” 安浔眨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被他圈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你来了,真好。” 他说话间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汇聚,慢慢消散,安浔看清他眼中闪闪而动的光芒,只听他又说,“你知道本想等一个电话,却等来整个人的感觉吗?” 她无法对这种眼神这样的话语无动于衷,天寒地冻中那放在身侧的手心竟然生出了薄汗。  “欣喜若狂!” 他将脸埋在安浔肩头,深吸一口气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似乎笑了一下,“我还是无法相信自己会变成这样。” 安浔伸手轻轻推着他:“司羽,我……来给你送钱,向阳他爸把支票送我家了。” 因为天色昏沉,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即使这样,司羽的神色也依旧是模糊不清的,安浔只觉得他微顿后抓起了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黑眸深深地看着她,像有惊涛骇浪划过,又似幽深宁静一片。他静了半晌才道:“你来日本干什么?你再说一遍。” “……送钱。” 声音低了很多。  “呵……”司羽突然笑了一下,安浔刚想要开口问他笑什么,便感觉到他突然压过来,有些凉的手捧住她的脸,有些凉的唇吻住她的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肆无忌惮,安浔想侧头却无法摆脱他的钳制。  唇是凉的,舌却是热的,安浔的防守太弱,他很容易长驱直入,用力吮着她的舌尖,彼此交换着气息,街边有人走过他都没停。  气温随着夜幕降临而下降,但两人之间氛围却有些火热,冷热交替中,竟有种别样的刺激。  安浔被放开时,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但她依旧第一时间开口:“为什么亲我?” 明明前一刻还在说话,却突然就亲了过来。  司羽将手收回裤袋里,退后了一步:“为什么来日本?想好了再说。” 安浔那句“还钱”硬生生憋在嗓子眼里,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司羽见安浔沉默不语,终是有些无奈道:“让你承认喜欢我这么难吗?” 这个时间根津街头很多学生,大多是东大的,安浔被司羽带离昏暗的小道回到了之前的繁华主街,她依旧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只是这会儿不再像刚才那么被动。刚走上主街就有认识司羽的人远远和他打招呼,见到司羽牵的安浔,难免好奇的多看上几眼。  看起来,他在这里很有名。就像小时候打篮球好的或者学习好的帅气学长。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天色越来越暗,安浔发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直到看到不远处已经关门的根津美术馆。那是她之前来逛的地方,下午的时候,就在那个门前,她搜索了附近好的中华餐厅,看到很多人推荐了刚才的乐翠。就那样见到了他。  安浔正想着,突然就发现司羽不走了:“怎么了?” 司羽没说话,将她的手从自己兜里拿出来低头看她,一双眼睛在昏暗路灯下愈显漆黑。安浔笑问:“迷路了?” “你是因为害羞吗?” 刚刚的问话安浔没回答,但司羽似乎不准备放过她,“我以为你来日本是因为做了决定。” 他以为的都对,只是等了他两天,又见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她就突然别扭了。虽然知道不能怪他,但又觉得太招女孩儿这事,还得怪他。  “陆欣然是我同院的学姐,不是很熟。” 司羽很聪明,他多少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安浔没问他便主动解释。  被他猜到心思的安浔觉得有点难为情,想了想最终只说了句:“哦”。  司羽被气笑,掐了掐她的手指:“安浔你就端着吧。” 吃饭时间,乐翠餐厅的生意更火了,司羽带着安浔再次回到餐厅附近,把学长留在那里的车子开走了。  山梨县还是要去的,不过两个多钟头的路程。  车上安浔昏昏欲睡,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冻的,一直带着清透的红晕。  司羽不太想让她睡觉,觉得就算说说话也好,反正就是忍不住想撩撩她:“安浔,你订了几个房间?” “一个啊。” 她睡眼惺忪地随口应着,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立刻瞪大了眼睛,“到了再开一间,应该还会有。” 司羽看她一眼:“浪费钱。” “不有两千多万呢么?” 安浔瞥他一眼,“你让向家送那么多钱到我那,吓到我家人了。” 她的话把司羽逗笑:“可是这个方法很有用不是吗?” 非常有用,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安浔来了日本。  能看到富士山的酒店本就非常难订,安浔和司羽去的时间又晚,结果真如司羽期盼的一样,没有房间了。  安浔并不担心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chapter 22 “航空公司把我行李弄丢了,”提到这事安浔便有些不高兴,前天来这之后跑超市刚配齐的日用品又都落在了东京的酒店,安浔轻叹口气,“我要去买东西。” 下午碰到司羽,一切就都乱了,酒店没退行李没拿,她头脑发热的就这样随他到了富士山下。  司羽掏出钱包,说:“让酒店的人去吧,你列个清单。” 说着抽出两张日币递给一位服务生,用日语说了几句话。  那服务生立刻拿出了纸笔交给了安浔,安浔接过,眼神却一直留在司羽刚合上的钱包上。司羽问她:“怎么了?” 安浔眸光微闪,试探地问:“你去了意大利?” 司羽手指慢慢摩挲了几下钱夹的锁扣,回答道:“嗯,去了。” 去了佛罗伦萨,去了她的学校,可她的同学说,安浔请了假,不知道跑到哪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写生去了,她经常这样,一去很久,不用找她,到时候自然会回来。当时再给她打电话,便打不通了。  怎么能忍住不找她呢。说好给她时间,等她电话,结果还是不行,所以就算开学了,也要飞去意大利看她一眼。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她‘人间蒸发’的消息。  安浔注意到他钱包里机票的票根,不巧始发地佛罗伦萨的名字让她看到了。所以,这两天自己找他时,他其实也在找自己。  突然就觉得自己挺坏的,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故意不理他。安浔顿了顿,旋开笔尖低头去写所需要的物品清单,然后又状似无意地问:“今天回来的?” 司羽等她写完后,接过笔又在每一项的后面用日文标注了一遍:“嗯,碰到你时刚下飞机没多久。” 安浔认真地看着他写字,虽看不懂,但也没移开视线。  “我的那幅画在行李中吗?” 司羽突然问。  安浔微愣,然后笑起来,司羽停下了笔,侧头看她,见她笑了,心里偷偷舒了口气。  今天,她一直没怎么笑过。  她说:“还在汀南的画室,难道我会带着随时随地看你的身体吗?” “现在有立体的,随你看,”司羽将写完的清单递给服务生时还不忘调侃安浔,“摸也可以。” 服务生恭敬地拿着清单走了,另一位男服务生拿了房卡带两人进了电梯。电梯关门时,安浔嘀咕:“你就仗着他们听不懂中文。” 酒店房间很大,安浔进去第一件事就是看沙发柔不柔软,她拍着沙发对司羽道:“挺大的,给你当床如何?” 司羽看了下她坐的那个沙发,环臂轻笑,并不说话。  大大的落地窗映衬着外面街区的霓虹闪烁,但是天气昏暗,无法看清远处的富士山。安浔趴在玻璃窗上,左右换着位置,“富士山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 “明天早上醒来你会看的一清二楚。” 司羽将外套脱下来挂进柜子里,又走到窗边,帮安浔脱掉大衣。大衣上有她身上馨香的味道,司羽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看着努力看夜景的女人低声道:“安浔,其实,床也很大。” 安浔背对着他,像是没听到一样,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司羽,从这里能看到你的车子。” 车子停在酒店门前,当然能看到。  “应该是你学长的车。” 说着她回头看他,眼中满是戏谑,“真是可怜,落魄的留学生。” 司羽轻笑挑眉,落魄?  “听说你之前在打工,体验生活吗?” 安浔问。  “前些年和家里闹僵被停了卡。” 他言简意赅的解释,当时也是有了脾气,把所有的卡都扔在国内,对父亲说没有他们自己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没有可怜,也没有落魄,沈家的人,不会亏到自己。  安浔还是挺意外的,在她眼中司羽应该是父母非常喜爱的那种孩子,有礼貌又学习好。  “为什么?” 司羽说:“大学本来学的是金融,上了两年改学了医学,家里不同意,不过见我坚持也就随我去了,只说就算学医毕业了也得回公司帮哥哥。可是毕业我又继续读了研究生,父亲便大发雷霆,消了我的卡逼我回去。” “为什么非要学医?” 安浔觉得很意外,她以为司羽这样的性格是不会有叛逆期的。  司羽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开了电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为了给人治病。” 很简单的回答,安浔轻笑:“你这算是叛逆吗?” 司羽看向她:“你没叛逆过吗?书香世家的小女孩,不会从小就循规蹈矩吧?接过吻吗?” 本来很和谐的谈话,他却三两句给带偏了。他就是个在别人面前彬彬有礼没人的时候暴露本性的人,问话如此大胆,为人这样的……“道貌岸然”。安浔瞥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就……亲人。” 司羽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笑的得意起来:“那就是没有过。” 安浔转头不说话,司羽收了笑意,有些认真:“安浔,今天下午你生我的气,我很高兴。” 这让他觉得他们像闹别扭的小情侣。  安浔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回头,玻璃上却印上女孩偷偷翘起的嘴角。  突兀的敲门声让室内陡然上升的粉红气氛消散了些,是服务人员来送东西。换洗的内衣裤和护肤水乳,安浔检查了一下道了谢。  司羽却随手抓起一个袋子,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是蕾丝的?” 说着,他拿起清单,用日语对服务生说,“内裤后面我标注了要蕾丝的。” “对不起先生,我去给您换。” 服务生说着伸手就去拿那条内裤。  安浔却快一步夺了过来:“为什么要蕾丝。” “你不是喜欢吗?” 他说的理所当然。  他还记得在汀南时她的小巧的黑色蕾丝内裤的触感,一手就能完全抓住,还有她脸微红着气愤的样子,可爱得不行。  “我去洗澡了。” 安浔不看他,拿了东西转身进入浴室。  司羽靠在浴室门外的墙上,仰着头看着不远处泛着暖黄光芒的灯,不一会儿便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声音不大,哗哗啦啦的,让人心痒难耐。  安浔没看时间,就觉得自己似乎洗了很久,总之也有意磨蹭,这晚的司羽,看起来有点危险,让她心绪不宁,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感觉,总之这种情绪多半是因他而起就是了。  虽然平时他看起来也挺危险。  出去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是漆黑一片,司羽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房间的色调还是昏暗的,电视中散发出的白色光线照的他周身通亮,穿着黑色工装裤的长腿舒展地搭在脚垫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这样的他有点性感。见安浔出来,他开玩笑道:“好久不见。” 安浔擦着头发走过去,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去吧。” 司羽起身,待她慢慢走近,挑起她身前的几缕发丝,放到鼻尖轻嗅,看着她却一句话不说。安浔避开他的眼神说要看电视,顺势坐到沙发上,拿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想问他怎么用,抬眼便看到他正背对着自己解衬衫扣子。  安浔“喂”了一声,他边将衬衫脱下边回身,“嗯?” “干嘛在这脱?” 安浔问他。  司羽轻笑,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停,他扯下黑色的工装裤,随意道:“又不是没见过。” 说话间安浔见他手指已经勾住底裤边缘,忙扭头去看电视。  她发现他有个小动作,喜欢用手指勾东西,以前脱衣服的时候也是那样,指头勾住,弯曲手指就扯下了裤子,奇怪又迷人的小动作。他还是在外面脱光了才走进浴室的,安浔假装自己在认真看电视,看得目不转睛。  男人和女人在一些事的速度上,永远不能同日而语,甚至差异日益巨大。比如出门,比如洗澡。司羽洗完的时候,安浔觉得可能就是她洗把脸的时间。  本以为他还会光着,都没敢正眼看他,结果直到他走近才发现,他是穿了浴袍的,头发湿漉漉的并没有吹干。  司羽居高临下看着窝在沙发上的安浔,问:“你要出门吗?” 安浔摇头:“不啊。” “穿这么整齐干什么?” 司羽说着坐到她旁边。  她趁他洗澡的空档穿上了衬衫和牛仔裤。  安浔一脸认真的说:“这是我的睡衣。” 司羽笑,不和她在这个问题纠结,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看的什么?” “不知道,一个日本电影,听不懂说什么。” 司羽跟着看了两眼,似乎很有和她闲聊的兴致:“喜欢日本电影吗?” “有几个挺喜欢的。” 安浔看着他额前一缕发的发梢处慢慢聚集成了水滴,水滴摇摇欲坠,最终落到他浴袍上,小小的一块氤氲染开。她纠结着要不要去帮他拿个毛巾擦头发。  “比如?” “《情书》、《千与千寻》。” 安浔还是去拿了毛巾,不过司羽没接,那架势似乎是等她动手,安浔犹豫了一下将毛巾搭在他头上,轻轻帮他擦着头发。  “确实是小女孩喜欢的。” 司羽说完,又淡淡道,“我从来不让别人碰我头发。” 安浔停住,思考该怎么帅气潇洒地将毛巾扔掉。  他突然又说:“除了你。” 安浔仔细地擦了一会儿,觉得不会再滴水了便将毛巾放到一边,用手将他潮湿的发丝缕顺些,坐回到沙发上,“除了我?” 司羽竟还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可能因为喜欢你。” 他说的随意又自然,安浔心却突的一跳,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明确表白,有雀跃又有点心动……果然跟他比道行还是浅。  安浔最拿手的就是故作镇定,他们的谈话开始暧昧,如果再放任下去很容易朝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于是,她问:“你饿吗?” 司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转移话题的方式很拙劣,他不点破,拿起话筒拨了前台的电话,问她:“想吃什么?” chapter 23 司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转移话题的方式很拙劣,他不点破,拿起话筒拨了前台的电话,问她:“想吃什么?” “面。” 日本的面条还是好吃的,安浔自己吃了一碗,她吃东西很斯文,没有声音,但看着就觉得很香。司羽没怎么吃,待她吃完将自己的推给她:“饿坏了吧,是我的疏忽。” 安浔摇头:“吃不下了,你怎么不吃?” “我不怎么吃面,”司羽笑道:“因为我不会发出声音。” 如果没有声音,日本人会觉得面不好吃或者觉得他不礼貌,所以干脆不吃了。  酒店有游泳馆和健身房,司羽有运动的习惯,换了服务生送来的衣裤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安浔刚吃完东西不要立刻睡觉。安浔本来是窝在沙发看电视的,但鉴于实在听不懂电视上在说什么又累了一天,关了电视爬上床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很亮,她一时间无法适应,昨晚的昏暗暧昧在阳光下烟消云散,大大的落地窗外天空蓝的透亮。  这么美的天,她只在汀南见过。  不知道司羽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他穿着整齐地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声音低低的听不太清。安浔看了眼一侧的被子才意识到他昨晚睡在了旁边,而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关系……似乎更暧昧了。  安浔起身下床,刚站好整个人就顿住了。  富士山!  它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毫不遮掩的向她展示着它最美的样子。  山顶的万年雪终年不化,不管春夏秋冬。  峰顶高耸入云,似乎要刺破天际,因此日本人又称它为“不二的高岭”。  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似在杂志上或者电视上看到的感觉,这种直观的视觉冲击让安浔不自觉地慢慢走近,这时她才发现外面被雪覆盖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司羽依旧背对着她在讲着电话,他换了一套衣服,估计又麻烦了服务生替他跑腿。黑色长裤和暗色毛衣衬得人笔直修长,安浔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就想到昨晚他洗完澡出来时迷人又性感的样子。  似乎有所察觉,司羽突然回过头来。  安浔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毯上,一张素白小脸,一头凌乱长发,迎着朝阳,冲他笑笑:“司羽,外面好美,我们出去吧。” 司羽笑着说好,然后又听他微低头对着电话说:“对,我这儿有人,妈妈。” 安浔愣了一下,忘了他在打电话,而且是和他妈妈……  “嗯,是个女孩……对,非常认真……no,不要调查她,不要做那种事,我希望您尊重她……好,我会带回家……”他依旧背对着她,声音低低的,空出来的手对她打着手势示意她过去,安浔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了洗手间。  他电话结束得很快,安浔刚擦完脸他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以为他要用洗手间,说:“你用吧。” 司羽靠在门边看着她,手里还拿着手机,下意识地把玩着,他对安浔说:“我说的是你。” 安浔低头,“哦”了一声。  司羽伸手揉了揉她刚梳顺的头发:“走吧,去看富士山。” 安浔瞪他:“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头发。” 司羽转身外走,嘴角带着轻笑,道:“嗯,除了我。” 在酒店吃了早餐后,司羽开车带她到富士山下游览湖泊,这个季节是日本旅游淡季,很多人都选择在樱花怒放的时候来,人们常说没有樱花的日本,是暗淡的呆板的。  安浔站在河口湖边搭建的木板桥上,看着远处几棵掉光叶子的枯树、湖面两只游远的天鹅,还有水中倒映的富士山奇景,呆板暗淡倒是没感觉,只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宁静与灵动。  司羽双手插在夹克兜里,静静地站在另一侧看着富士山,似乎也十分享受这样的安静。  安浔见他的样子,心微动,转身慢慢朝岸边走,司羽听到木板的咯吱声,回头看她。安浔突然说:“别动。” 司羽真就不动了,他问:“怎么了?” 安浔沿着河岸走着,越走越远,约行了五十多米,“你这样站一会儿,我要把这个画面记下来。” 他了然:“你带画笔了吗?” 刚问完便见她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虽然这样画感觉上差点,但我会画好的。” 安浔看着自己拍下来的照片,有些高兴,抬头对他说,“司羽,我要让整座富士山给你当背景。” 富士山一直是别人镜头中的绝对主角,也有很多画家会花费极大的精力来描绘它的雄壮,但只有她“口出狂言”,她要让整座富士山给自己当背景。司羽静默了半晌,压下想过去亲吻她的冲动,只站在那里静静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安浔,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安浔站在河岸的那边,笑的阳光灿烂,她轻轻地说:“不敢。” 两人离得远,不过早晨的山脚下人烟稀少,空旷又安静,那两个字就那样随着湿冷的空气传入他耳中,安浔说完也不去看司羽眼神的变化,转身就走。  司羽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大步走过去,顺势牵起她的手,眼中盛满了笑意:“我是不是说过,请我当模特很贵的。” 安浔没抽回手,问道:“有多贵?” “可能得需要你……以身相许?” 通常司羽说这种话的时候,安浔都以沉默对待,但是这次却开口回道:“我考虑考虑吧。” 司羽意外,挑眉看她,安浔回视,轻道:“确实有点贵呢。” 司羽慢慢地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  两人沿着河岸走着,期间碰到河边烧火的几个年轻人,安浔被邀请过去取暖。后来又遇到一对牵着秋田犬散步的老夫妇,司羽似乎很喜欢狗,蹲下来逗着它,还不时和老夫妇聊上两句。  等他们走远,安浔问司羽他们说了什么,司羽说老夫妇的女儿要生孩子了,他们要去岛上的神社参拜,求神明保佑母子平安。  安浔一听有神社,便起了兴致。  想要上岛,必须先去关所坐船,两人到根箱关所的时候,等船的人并不多,但有三辆停在售票口附近的车子十分显眼,一样的颜色和车型,整整齐齐停成一条线。周围的人不免多有猜测,大多数人认为是哪个社长家娇妻要生孩子了,所以赶来参拜。  司羽让安浔原地等着,他去买船票。  安浔刚坐到长椅上不一会儿,就见黑色的车子里下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很健壮,但是脸色铁青,似乎正处于怒极的状态中,他将车门狠狠地摔上,后又不甘心地打开,对后座坐着的年轻男人怒斥着,安浔的座椅离车子很近,虽听得见他说的话,却听不懂。  车里的年轻人也跟着出来,长得很像那个大叔,应该是大叔的儿子,他在和他的父亲顶嘴。另外两个车子上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大叔身后,见他们吵架也不敢上前劝什么。  大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又怒骂了那年轻人两句后抬脚便走,但苍白的脸色显示着他并不好,他自己像是也意识到,忙转了方向朝安浔坐着的长椅走来。没想他刚走了没几步便捂着胸口停住不动了,身后的人并未发觉他的不妥,年轻人嘴里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那位大叔脸色变得惨白,似乎呼吸也开始困难,安浔正对着他,当意识到不对时,那大叔便已经晃悠着要倒下去了。  结果,他就倒在了安浔的脚边。安浔反应很快,她站起身扶了他一下,但大叔的重量安浔完全扶不住,只能尽量让他平躺,那年轻人嘴里喊着哦都桑冲了过来,看来真是大叔的儿子,附近那些大叔的部下一拥而上,像是极度紧张,竟有人眼神毒辣的在围观群众中搜寻着什么。  安浔用英语问大叔的儿子他父亲是不是有心脏病,那人听懂了,他见混乱的环境中,只有那个小姑娘最镇定,突然就心生了信任,扭头对那些人喊着什么,有人立刻拿了手机打电话。  那人满脸期盼地看着安浔,用英文问:“你是医生吗?” 安浔摇头,问:“他经常犯病吗?” 那人急切地摇头。  安浔略微知道些心脏病发时的急救措施,她深呼吸了一下:“我想我可以试试。” 她安慰自己,撑到司羽回来就好了。  她让周围的人都散开些保持空气流通,一边动手解大叔的领带,皮带和衬衫扣子一边努力回忆着上学那会儿老师讲过的急救步骤。安浔让那人将自己的包递过来垫到大叔脑后使大叔脖子后仰,她伸手摸了摸颈动脉,发现已经没有了脉搏,要进行心肺复苏。心肺复苏需要很多体力,需要很大的力量,需要快速地按压,安浔的小细胳膊根本做不了几个。不过她倒是会人工呼吸……  人命关天,也来不及多想,捏住大叔的鼻子含了一口气刚一低头便感觉一旁有人伸手拦住了她。  是司羽,安浔见到他的一瞬间便大大地舒了口气。 chapter 24 他迅速替代了她的位置,胸外按压做的像教科书一样标准,迅速,有力,救护人员赶到时都没有打断他,他的频率从头至尾一点都没乱,即使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手上的力量也丝毫没有松懈,人工呼吸也没有半分犹豫,一下一下揪着人心。  围观群众也是出奇的安静。  短短的十多分钟,像过去一世纪那么久……直到,那位大叔奇迹般的恢复了呼吸。  人群中有人鼓了掌,还有人用手机在拍照。  司羽站起身让开了地方,示意救护人员过来。医护人员将那位大叔抬上车,大叔的儿子跟着上了车,留下一堆眼巴巴的部下,救护车门关上的时候,他突然扭头看了眼安浔,随即叫了一个部下过去,低声吩咐了什么。  安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司羽身上,看他站起身,看他走向她。除了额头细微的汗,他一切如常,宠辱不惊的样子,好像刚刚救了一条人命的不是他。  眼前还全是他救人时候的画面,严肃又认真的神情,没有手忙脚乱,没有混乱不堪,每个动作都迅速沉稳,做的坚定又专业。安浔突然就懂了那些有英雄情结,英雄崇拜的人的心理。  真的会让人热血沸腾,想拥抱他或者……吻他。  “安浔你做的很好,全做对了。” 司羽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牵起了她的手,发现是冰凉的,“害怕了吗?” 没有炫耀,没有邀功,他甚至都不如围观群众兴奋。  “司羽,你应该骄傲的。” 安浔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闪闪发光。  他轻笑,只道:“这是我的专业。” 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我刚才担心得手都发抖了。” 安浔翻过手来给他看手心里的汗,“你却看不出来有任何紧张。” 司羽将她手心的汗擦掉,牵着她向人少方向走去:“我也会紧张。” 毕竟是条人命。  “什么时候?” 安浔一点儿没看出来。  “你准备给那位先生做人工呼吸的时候。” 安浔:“……”  两人沿着河边朝来时的方向走,安浔想问他们是不是不去岛上了,却听他突然说:“安浔,鞋子舒服吗?” “嗯?” 安浔不明所以。  “可以走快吗?” “可以。” “那我们快些走。” 他冲她眨了眨眼睛,说着便牵着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安浔忙小跑跟上,疑惑问:“怎么了司羽?” 那个大叔的部下正在人群中找着他们,安浔回头看时正和其中一人视线相遇,那人发现了他们,忙喊着其他人追过来。  他们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一排水杉旁边,虽然不觉得那些人是坏人,找他们很有可能是为了感谢,但坐进车里的那一刻,安浔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司羽启动了车子,直到离那些人越来越远才对安浔说:“刚才那位先生身上的纹身看到了吗?” 安浔点头,她并没有机会仔细看,只在解开衬衫扣子的时候瞥了两眼,好像全身都是。  “这种有通体纹身的基本上是帮派大哥。“司羽说着看了看安浔,“系上安全带。” 安浔扯开安全带乖乖扣上,她有些惊讶:“帮派?” “你知道□□在日本是合法的吧,这里有很多帮派社团。” “他们是□□?” 安浔故作镇定地回头看了看已经小成几个黑点的人,穿西装打领带看起来规规矩矩的那帮人,竟然是□□。  “你以为□□像古惑仔一样,一眼就让你认出来?日本的□□对平民还算友好,团拜日会给小朋友发糖的那种友好。” 司羽打了转向,两人上了跨湖大桥,“他们比意大利黑手党温柔些。” “那我们跑什么?” 日本□□听起来简直人畜无害。  “因为他们还做很多□□做的事,贩卖毒品,□□交易,暴力犯罪,所以我们不能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就是□□,不管他们穿的光鲜还是为人礼貌,本质上却是不变的。  于是,富士山之旅就在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中结束。  两人回到东京的时候刚中午,司羽让安浔去退酒店,安浔却问:“那我住哪?” “我的公寓。” 司羽给了非常肯定的回答。  “安浔,我想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们单独过夜很多次了。” 他叫了她的全名,而且还停顿了一下,通常这种时候要说的话都是稍微郑重些的,“你很安全不是吗?” 后来,安浔想,如果时间能回到这一刻,她一定狠狠回他两个字。  放屁!  大学校园内没有学生宿舍,司羽住在学校附近的一所公寓,他说很多留学生都住在那里,包括大川。  环境比安浔想象的好很多,很干净精致的日式单身公寓,原木色地板、桌子、柜子,白色的窗帘,灰色的墙壁,阳台上还种了些绿萝。  单人床,白色床单和被子。双人沙发,睡他绝对不够长。  安浔扫视了一周后转头看他,摇头说道:“我喜欢这里,不过不喜欢你的床。” 司羽脱了外套挂到落地衣架上,嘴角噙着笑意:“能睡下我们,只是需要挨的紧点,怕吗?” “让我退酒店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安浔环胸看他,一脸认真,似乎有话说,似乎又有所犹豫,半晌,她声音低低地问,“你会摸我吗?” 司羽怔愣后突然笑出了声,“我如果能忍住。” “你能忍住吗?” 她严重怀疑。  “不能。” “……”她就知道。  因为司羽也很久没回来了,所以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两人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  司羽说给她做天妇罗和乌冬面,安浔说他又要用美食收买她了。  她坐在餐桌边撑着脑袋看着他做菜,依旧是那样的从容不迫,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至极,安浔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心里叹息着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被诱惑了,边这样想着边起身走过去。  “饿了?” 司羽没有停下煮面的手,只是侧头轻声问。  安浔说没有,说完拿起冰箱一侧挂着的围裙,示意他低头,司羽低头,伸手,安浔绕到他身后,仔细地帮他系了个蝴蝶结。系的有点紧,显得腰很细,安浔站在他身后,没立刻离开。手指从系带移开到他的腰际,下意识的摩挲着围裙上工整的手工缝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手就那样不受控制了。  司羽没说话,而是放下筷子,关了火,把煮面的汤水倒掉,做完这些后,他突然转身,拦腰抱起安浔就朝床那边走。  “安浔,这是你招我的。” 安浔惊呼一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多暧昧,脸微红,却还不忘狡辩:“我没有。” 接着,她就被他压进那个柔软的单人床里。司羽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她,她抬腿想抵开他,却被他用腿压住动弹不得,安浔有点恼羞成怒,她说:“司羽你就是一流氓。” 司羽笑,也不否认,低头便堵住她的嘴,没几下安浔就被他亲的手脚发软,他开始得寸进尺,昨晚就想解开的衬衫扣子已经被他几下拉扯开。  安浔轻微的反抗根本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于是忙伸手去捂他的眼睛,他轻笑躲开,去咬她的手,痒得她缩了回去,脑袋似乎都在发胀,明明前一刻还在做饭。  突然有音乐声急促地传来,好半晌她才意识到那是电话铃声,理智回来一点点,抵在他胸前的手用力推开了他一些,安浔侧头躲开他的亲吻,轻咳一声,说:“你的手机响了。” 显然他并不在意。  “司羽……”安浔视线慢慢聚焦在天花板的吊灯上,“司羽,它一直在响。” 手机还在炉台那边,响动虽不大,却让安浔心慌意乱。也许,这种情绪是因为身上的这个人也说不定。  上方的人低低说了句什么,低头亲了她一下才走,安浔听到却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想着或许不是什么好话,甚至还有点可惜没听到他说脏话。  司羽讲完电话回来时,安浔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她有点头疼掉了扣子的衬衫,见司羽过来,手指挑着衬衫道:“小沈先生,你得赔我个衬衫了。” “我可以把整个店的衬衫都包下来,不过,安浔,我现在得出去一趟,学长说他那儿有几个人找我。” 他有点抱歉地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安浔一点不觉得他应该抱歉,她甚至偷偷松了口气:“那你快去快回。” 司羽套上毛衣,轻笑起来:“你的语气可以不用这么雀跃。” “抱歉,我下次会控制好。” 安浔从床上找到了一颗扣子,“你这里有针线吗?” 司羽边向外走边说:“你觉得呢?” 安浔不再问,从他柜子里翻出一件深色衬衫穿上,心里偷偷批评他粗鲁,明知道她的行李丢了没衣服穿……  或许他就是故意的。  安浔无事,帮他浇了花,拖了地,擦了柜子,铺好了有点褶皱的床单……  没做完的饭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她又查了菜谱,准备自己动手做,想着或许会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刚拿起围裙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安浔套上围裙,背对大门,轻道:“帮我系上,饭我来做。” 门口的人没动也没说话,安浔等了一下奇怪回头,却发现,来人根本不是司羽,而是陆欣然。  她见到安浔也十分意外,好半晌才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们会在富士山玩上两天。” 安浔把围裙脱了下来,瞥了她手中的钥匙一眼:“没关系,进来坐。” 陆欣然摇头:“我只是来浇花的,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就用不到我了。” 说着她对安浔轻笑一下,转身便走。  “等一下。” 安浔喊她。 chapter 25 陆欣然回头,奇怪地看着安浔,在她看来自己和安浔应该没什么话说。  “学姐,你有针线吗?” 安浔和其他人一样,叫她学姐。  陆欣然这才打量起她的穿着,家居拖鞋,紧身牛仔裤,宽大的男式衬衫……司羽的衬衫,见他穿过。因为觉得做工特别好,布料看起来也十分高档,她曾问过他在那里买的,想着买几件送给国内的父亲,司羽怎么回答的呢,他说定制的。那时觉得他在开玩笑,一笑置之后,就再没想起来问。她的视线从安浔最上面敞开的两颗纽扣上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半晌,说了句 “有。” 因为都在公寓的同一层,陆欣然回来的很快,递给安浔一个盒子:“不知道你要用什么颜色的线,所以都拿来了。” 安浔接过来道了谢,见陆欣然要走,轻咳一声,说道:“学姐,你会钉扣子吗?” 陆欣然觉得自己真是脑袋坏了才进屋帮安浔钉扣子。研究室还没去,课题还没做,还要给教授回邮件。结果,她却进了司羽的公寓坐在沙发上帮他喜欢的女人一颗一颗缝上那些明显是被他拽坏的扣子!  因为两人都不是太热情的人,默默无语相对一会儿,安浔系了围裙去做饭:“学姐,我请你吃天妇罗。” 安浔想法很简单,拖到司羽回来,当面问问钥匙的事儿。  陆欣然抬头看她,只见她拿着手机看着菜谱走到炉台那边,一脸认真的模样。头发绾在头顶,几缕碎发垂下来挡在脸侧,她抬手别到耳后,露出细细的脖颈。一举一动尽是迷人。  陆欣然停止了钉扣子的动作,看着她的侧脸,眼睛是黑亮的,嘴唇红润饱满,皮肤细致白皙,整个人清纯又精致,偏偏又多了丝说不上来的性感。心想,似乎男人都喜欢这款,就连司羽也没逃过。  想到这,她猛然低头,继续钉扣子。  安浔那边刚将大虾放进油里就有人来敲门,安浔嘟囔:“是不是隔壁的大川闻到香味来蹭饭?” 陆欣然说:“大川跑出去打球了。” 安浔没有立刻开门,陆欣然先用日语询问了是谁,回答的也是日语。安浔听不懂,一脸茫然回头看向陆欣然,陆欣然见她手上都是面粉,主动走过去开门,“他们说找沈司羽。” 门外站了三个年轻男人,这楼里住的都是学生,基本没什么社会上的人出入,陆欣然问他们是谁,他们指了指安浔,说找她。安浔认出了来人就是早上在根箱关所遇到的那个大叔的部下,为首的那个还算有礼貌,打了招呼后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安浔转身再次看向陆欣然。  陆欣然翻译说:“他说他们社长已经醒了,并且已经转到东京的医院,他非常感谢你和沈司羽先生,想见见你们两人。” 安浔问他们怎么找来的,陆欣然帮着翻译。他们说顺着车牌号找到沈司羽的学长,学长说车子借给了同学,就这样找来了,而且司羽已经去了医院,他们是来接安浔的。  司羽说过,他们是□□。虽然他们衣冠楚楚又礼貌谦逊,但依旧做着违法的事,不应该有所牵扯。安浔摘了围裙进房间拿了手机准备打给司羽,没想手机不知道何时没电关机了。  她开口向陆欣然借,陆欣然的手机却放在自己房间没带来,于是打电话的主意便作罢。锅里的大虾还在炸着,安浔让陆欣然帮她做完,她说他很快回来。走的时候安浔问了哪所医院,他们如实回答,陆欣然告诉她这家医院确实不远。  给司羽打电话的人确实是他之前借车子的那个学长,中国留日博士生,住在另一座离他不算太远的公寓。  司羽到他那之后发现屋子里站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穿着和早上在根箱关所见到的很像,但却不是那几个。  学长很关切的问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司羽摇头。  那几人将带来的两份点心礼品盒放到桌子上,说社长送来表示感谢的,司羽说不用客气。他们便没再说什么,轻易告辞了,似乎也不太想与外国留学生打交道,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  司羽把点心都留给了学长,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一位捧着一大束鲜花的女孩,她正眉飞色舞的跑进了公寓大门。  似乎小女孩都喜欢这种,鲜花或者玩偶。  陆欣然实在想不通到底她怎么就自然而然的帮安浔钉了纽扣又答应帮她炸大虾的,她明明是情敌不是吗?自己应该讨厌她的。  听到钥匙旋转的声音时,她以为是安浔。毕竟那个医院离这里确实不远。  可没想到看向门口时满门框只见一只巨型毛绒熊,看不到人,低头看熊腿中间的鞋子和裤子,她才确定了来人应该是司羽。  “如果你喜欢它,就过来吻我。” 显然门口的人也无法看到她,属于司羽那好听的嗓音从大熊的背后传来,不似平时那漫不经心的说话声,这句话是带了独特的情感的。  陆欣然明知道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可心跳还是加速了。司羽已经抱着熊走了进来,陆欣然由心跳加速变成心口发酸,却始终没说一句话。他没等到应有的反应,伸手将熊脑袋按下去看向炉台边,那里只有陆欣然一人站在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司羽把熊扔到沙发上,又恢复了那一惯的疏离模样,他问:“安浔呢?” 陆欣然恍然回神的“哦”了一声,,边扭头看锅边随意答道:“不是说和你一起去医院见那个社长了吗?” 司羽脸色一变:“什么社长?” 陆欣然疑惑回头,见他神情,脸色也变了。  安浔随那些人上了车,车子在闹市区行驶了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医院,那个他们称之为社长的人住在顶楼,门口有几个人在站岗,神情严肃。  司羽还说过日本的帮派二十几个,当利益上地盘上有冲突的时候会互相进行暗杀,这样想着安浔走向那间病房的脚步有点迟疑了。  那位全身纹身的大叔叫安藤雅人,这是他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的,安浔惊叹日本的□□竟然都混到有名片的地步了。  安藤雅人的儿子也在,他叫安藤川,主要负责翻译。他见到安浔,笑的十分友好和善,甚至还和她寒暄了几句。  安浔问:“司羽在哪?” 他说:“应该在路上。” 安藤雅人倚靠在床上温和的看着安浔,说:“就今天出门没带药,结果差点葬身在富士山,手下那些人都是早早混社会的孩子,见我捂着心口倒下还以为是被装了□□的枪击中了,一时间乱作了一团,幸好你反应及时做出了正确判断。” 安浔嘴里说:“您正倒在我面前,我看的一清二楚当然知道不是枪。” 心里却想着他们真的是□□而且竟然就这样轻易的告诉了她。  安藤雅人问安浔:“需要我怎么感谢?” 安浔说:“不用谢,真正救你的是我的朋友,我们都觉得这是举手之劳。” 安藤雅人这才又询问了一遍司羽到哪了,安藤川随口说可能堵车了,随即又劝着他少说话多休息。两人的关系看起来缓和了很多,安藤川对安浔解释,自己的继母要生孩子了,父亲非让他去神社祈福,他不是很喜欢年轻的继母,于是和父亲发生了一些冲突。  安浔对他们家的事并不感兴趣,只是一直在问司羽,最后,依旧没等到堵车的司羽来,安藤川便主动请缨送安浔回去。  安浔拒绝不得。  陆欣然记得他们说的是哪家医院,她开车送司羽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见安藤雅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几经询问再加上利用教授的人脉才打听到病房位置。  病房门口看守的人认出司羽,对他还算客气,司羽说他找安浔,那人却说她已经回去了。于是,又是极快的赶回公寓,陆欣然同样着急,路上还差点闯了红灯。  从发现安浔被接走到现在,司羽一直冷着一张脸,异常的沉默,而且有点吓人。而回到公寓也没见到安浔那一刻,司羽眼神开始变得幽深漆黑,陆欣然甚至有点不敢看他,只轻声问:“报警吗?” 安浔发现这不是回公寓路的时候,安藤川已经卸下伪装:“对不起安浔小姐,我擅自做决定要请你吃饭。” “我要回去。” 即使他说话很有礼貌,但是安浔还是有些害怕,她看着安藤川,告诫自己镇定,眼神不要闪躲。这时她已经确定,被接来的只有自己。  “安浔,我为你着迷。” 他看着她,眼神变得热烈,他说:“当你毫不犹豫低头要给我父亲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我觉得你美极了。” 安浔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骂一句:变态!  “在想什么,我们说说话,你应该多了解我一些。”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没从安浔身上移开分毫。  前面的司机头也不回的开着车,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已经习惯了。安浔决定先威胁:“我来的时候告诉我的朋友,如果六点前回不去就报警,她知道我被你们带走了。” “我只是想请你去餐厅吃个饭,再说,你以为我会怕警擦?” 安藤川摇头轻笑,似乎觉得安浔太天真。  “我和我的男朋友约好一起吃饭了。” 安浔看着前面的椅背,一字一句地说,“他找不到我,会把事情闹大的。” “别紧张,你好像在害怕,我是一个很绅士的人。” 安藤川看起来确实很绅士,可安浔真的有点怕了。 chapter 26 她还是把事情想单纯了,不是说他们不伤害平民吗?不是说他们还给小孩子发糖吗?日本□□不是最讲究“道”吗?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安浔这样想着的时候,车子也慢慢停了下来,外面还真的是一间餐厅,看起来很高端的样子。  司羽没让陆欣然报警,而是拿出手机打了个国际长途。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低沉清晰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我需要您的帮助,父亲。” 司羽连问候都省了,他直截了当,“我在日本遇到了点麻烦……好,您之前的要求我都答应,请您尽快帮我。” 餐厅是典型的日式料理店,穿着和服的服务生似乎认识安藤川,恭敬的问好后直接带他们去了一个包厢。店里熏香的气味弥漫,有传统的日本音乐低低地传来,进出的客人不多,看起来都是有身份的。  服务生跪着打开包厢的拉门,安藤川脱了鞋子进去,安浔回头看了看跟在两人身边寸步不离的西装青年,跟着坐了进去,好在不用她跪着。  当陆欣然再次开车将司羽送到医院的时候,她还有点茫然。她原本只是来浇个花的不是吗?  司羽并没有急着下车,车厢内安静的氛围让陆欣然有点不适应:“不上去吗?” “等个人。” 他的脸在阴影里,神色看不太清,但从声音判断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等了也就一刻钟,陆欣然感觉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浩浩荡荡的一堆人,为首的是个拄着拐杖的严肃老人,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猜不出什么身份,只是看起来并不一般。  司羽走过去,不卑不亢地弯腰行礼。老人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父亲没和我说明白,是安藤雅人扣下了一个女孩?” 司羽在他身侧引着他走进医院,解释道:“我们上午在富士山救了心脏病发的安藤雅人,他说要感谢我们,却只接走了……我女朋友,到现在她也没回来,我也无法联系上她。” 安浔低头认真地吃着东西,她确实饿了,对面安藤川说什么她都不理,只一副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吃饭的时候侃侃而谈的姿态。  安藤川觉得她冷漠的模样非常有意思,见多了甜美爱笑的日本女孩,这款倒是很吸引人。他像是看不出安浔的拒绝似的,再次邀请:“用完餐跟我去新宿歌舞伎厅瞧瞧如何?” 据说那是东京最大的红灯区,涵盖了电影院、电玩、舞厅、酒吧等等娱乐措施,从深夜到黎明都不停歇,是个标准的不夜城。  安浔抬眼看他,非常坚定地说:“我没兴趣,我要回家。” “回那个小公寓吗?” 安藤川摇头轻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在港区麻布买房子。” 她倒是对那里没什么概念,既然他故意拿出来说估计是挺贵的地段。安浔真是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安藤雅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吉泽先生会带一堆人出现在自己的病房内,而且还是一副找他麻烦的样子。思前想后他也没想出来他们帮派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吉泽先生。  他身边有位个子很高的漂亮男孩,看起来并不怕他,印象中这样大的男孩都非常怕他,男孩不仅不怕自己甚至沉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他说:“安藤先生,我是沈司羽。” 安藤雅人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即露出和善的笑容,他说:“我儿子说你堵在了路上,还以为见不到你了,谢谢你救了我。” 司羽盯紧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判断他和安浔的失踪有没有关系,安藤雅人见司羽神色不对,奇怪道:“怎么了?” “我并没有被邀请,怎么又会堵在路上?” 司羽说。  安藤雅人诧异:“可是你的女朋友已经来了,我们说了会儿话我便让人将她送了回去。” 司羽冷笑:“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安藤先生,请问您将她送到哪里去了?” 吉泽先生适时的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板,神色不屑:“如此对待救命恩人,安藤,你的人品太让人失望了。” 安腾雅人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突然变得通红,似乎这话对他打击极大,他有些激动:“吉泽先生,我并不知情啊!安藤川呢?叫他过来,快!” 安藤川几乎没吃什么,一直不紧不慢的和安浔说这说那。安浔并不答话,安安静静的吃了七八分饱,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也不理会他吃没吃完,说:“走吧。” 安藤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安浔站起身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大衣:“不是说去新宿吗?” 安藤川听她这样说,更意外了,但更多的是高兴。  两人出去的时候,两辆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一辆是安藤川跟班的那辆,一辆是他们来时坐的那辆。  安浔坐进后一辆车,安藤川也跟着坐了进来,挨着她。  令人心生厌恶的距离。  随后他的那些跟班回到第一辆车,也就这个空当,安浔一手开安全锁一手开车门,抬脚就下车,安藤川反应快,伸手去拽她,安浔回手关门,只听身后惨叫一声,她看也没看,从车流中穿梭到马路对面,坐进停在那里等客的出租车。  安藤川接到安藤雅人电话的时候,正疼的满头大汗。  安藤雅人似乎在发怒的边缘,他感觉到了父亲压抑的情绪,只敢提醒他小心心脏。安藤雅人问他:“安浔呢?”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这上面,立刻舒了口气,女人的事情,父亲通常是不管的。他放松了心情,随便扯谎:“请她吃了个饭后她自己回家了。” 司羽在那边听着,只冷冷说了两个字:“撒谎。” 安浔不会和他去吃饭,如果要去也会先打电话回来。  安藤川被安藤雅人找回了医院,连他去包扎已经泛紫的手的时间都不给,只要求他立刻出现。他见到司羽的时候很意外,在他看来无权无势的小留学生在这里只有挨欺负的命,怎么可能会自己找到父亲的病房,竟然还有吉泽先生作陪。  司羽并没有给安藤雅人留面子,安藤川一进来就狠狠挨了一拳,司羽下了狠手,安藤川鼻子嘴里都出了血,狼狈极了。他身边的人反应过来想动手的时候,吉泽一声喝止,结果那边的人都不敢动了,全都看向安藤雅人,似乎想探究他的态度。安藤雅人扭头,只当没看到。  安藤川心都快气炸了,手被那女孩挤了一下还没算账,脸又被这男人打歪了,心想就算他们是父亲的救命恩人他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可偏偏,有吉泽给沈司羽做主,他父亲不敢说话,他自己却连头都不敢抬。  之前的说辞沈司羽一个字都不信,安藤川身边的人又都不是全能信得过的,现在的形势他只能实话实说。  “我挺喜欢那女孩,要请她吃饭,她不太想去又怕我身边的人,所以还是去了。后来我想带她去新宿玩,她表面答应着,实际上想趁机溜掉。” 安藤川说着伸出手给他们看,“这是她用车门给我夹的,真的下了狠手,我的手都要断了。” 安藤川后几句话是说给安藤雅人听的,有点苦肉计的意思,以免吉泽他们走后父亲将他打个半死。  有吉泽在,相信安藤川也不敢再说谎。吉泽站起了身,让司羽回家瞧瞧。  司羽点头,临走那刻瞥了眼安藤川那青紫肿胀的手背,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安藤雅人:“听说你们□□讲究规矩,犯了错要自己承担,犯错者要在老大和成员面前切下小指?” 安藤雅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敢做到这一地步,毕竟那女孩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连吉泽都有意放自己儿子一马。安藤川脸色惨白,慌张看向安藤雅人。  已经站起身的吉泽,慢慢“嗯”了一声:“确实有这规矩。” 安藤雅人听吉泽这么说,顿了半晌才咬牙说道:“我知道了,吉泽先生。” 司羽扭头看向惊慌的安藤川,沉声道:“如果让我知道你碰她一下,我会回来剁了你整只手。” 陆欣然一直等在病房门口,见他们出去,默默抬脚跟上。刚才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尤其司羽最后几句,听得她心惊胆颤的。她跟在众人身后,抬头看了看侧前方的司羽,有点陌生,和印象中那个温文儒雅的学弟一点都不一样。这一刻才意识到,暗恋了这么几年的男人,自己从来都没了解过。  司羽在医院门口和吉泽先生告别,吉泽微微一笑:“如果不是你父亲这次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你在日本上学。” “是我的错,吉泽先生,我应该早点去看您。” 司羽说。  吉泽摆摆手:“没关系,我知道你家的生意都是你哥哥在管,要是他来日本不找我,我确实要生气。” 司羽脸上的笑容敛了些,他默了一下:“不会。” 与吉泽道别后,司羽一路无话。  陆欣然开车,司羽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看不出丝毫情绪。  如果这次回去,还是没有安浔,他会怎么样?这样想着她又有点紧张了。  等电梯的时候电梯卡在了六楼,半天没下来,司羽本来是双手插兜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突然就见他狠狠踢了电梯门一脚,动静极大。司羽见吓到了她,竟还有心情说了句抱歉。  好在,电梯下来了。  电梯内气氛太安静,陆欣然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别担心,安浔应该已经回家了。” “嗯。” 电梯门打开的那刻,两人同时看到好端端的站在他公寓门口的安浔。安浔看到司羽从电梯里出来,她轻轻一笑:“司羽,你得给我一把你这儿的钥匙。” 司羽走过去抱她,没说话。安浔在他怀里静默半晌后似乎想到什么,伸手推他,“沈司羽,陆欣然为什么有你公寓的钥匙?” 司羽没有回答,却问她,“你去哪了?” “是你给她的吗?” 安浔看着他,特别想从他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回来多久了?” 他打量着她是否有什么不妥。  安浔后退一步:“司羽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们俩很亲密的。” “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可商量的样子。  “……我考虑好了,你提出的报酬,可以支付。” 安浔眸子微微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