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居桃花源陶源林梦瑶》 第一章 回不了的乡 一轮血色夕阳挂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上方,在宽阔的河面倒影出瓶盖大小的红点。微风拂过,河面波光粼粼,形成一道长长的、抖动的光影,如一道在微风中摇曳的烛光。 河边两排嶙峋的老柳树,细密的枝条一根根垂在水面,如佝偻的老妪站在河边低头清洗长发。河边两侧是梯田,已经荒废,长满杂草,只有稀稀拉拉几块被开挖出来种菜,远处山脚的村落小洋房和砖瓦房混杂,黄白混搭,却没有多少人烟气息,曾经“牛在田中耕,负薪樵暮归”的田野劳作景象不复存在。 这年头,留在山区老家种水稻已经是一件亏钱的事情。 一般普通家庭一人也就一两亩水稻田,从初春培育秧苗开始便忙碌不停,接下来要用水牛犁田,等秧苗长到十几厘米高就要移植插秧,等秧苗成活后,还要定期换水、施肥、喷撒农药、拔野败,梯田无法用机械,谷子熟了还要手动割稻子,手动脱粒,还要尽快晒干谷子。 从水稻育种到收割,晾晒成干谷粒,一般要从三月忙至十月,花费七个月时间,而一亩田水稻产量大概是一千斤干谷,一斤谷不到一块钱,一家人种五亩左右,也就是五千块钱毛收益。 而投入的钱除了七个月的人工费,还要谷种、化肥、农药等投入,一般要一两千左右,这么算下来,种水稻根本没有任何利润。 同样一个劳力,如果去城里打工,哪怕找一个收入很低的保安工作,包吃包住一个月两千块钱,七个月也能赚到一万四,因此本地根本没有人愿意种水稻,只要还能干活,都跑到城里去打工或者做点小生意了。 ...... 河边杂草丛生的乡村小路上,一名二十五六岁,身穿白色厚长袖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子,黑色运动鞋,背着一个圆鼓鼓足足有半米长的深蓝色登山包的青年人,望着前方用水泥砌成的半米厚的阻挡前路的水泥警示墩发愣。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不曾发现昔日的家,此时已经成了无人村。 水泥墩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封村”二字,已经有些年头了,墩子面已经斑驳发绿,一丛不知名的野藤杂草爬在了上面,盖住了部分墩子,而“封村”二字的红漆是涂在字体的凹槽中,所以依然完整,只是略微沾染了一些灰尘,没有刚刚涂上去那么鲜红。 厚实的“封村”水泥墩旁边,还立着一块半米高的长条形薄水泥警示碑,上面用红漆写了两个大字和一片小字,因为不是凹字,在长时间日晒雨淋下,部分字体已经出现残缺,颜色也变得黯淡了,丛生的杂草和野藤盖住了大部分区域,惟独最上面那两个“警告”大字特别显眼。 青年想看看警示碑,便走上前去,用脚拨开了水泥碑前的杂草野藤,依稀认出了上面的内容: “注意!前方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有溶洞、暗河等,地质结构不稳定,随时有地面塌陷、落石等事件发生,请勿进入,否则后果自负!” 青年俊朗的脸庞露一丝苦涩,抬头望向前方在血色夕阳下泛着诡异红光的大石洞口,轻声自语道:“也好,这样就更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了!” 河边碗口粗的柳树已经抽新,绿色新枝一根根垂下,入古时大户人家的卷帘,柳树有断枝掉落在地。陶源在路上捡起一根两指大小的干树枝,掰断多余小枝,留下主干,拿在手上甩动几下,似乎还挺趁手。 初春三月,万物复苏,南方草丛中蛇虫很多,本地山林中有名的过山峰、五步蛇,毒性很强,被它们咬上一口,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几乎就是一个死字。 棍子可以敲断杂草开路,也可以打草惊蛇,吓跑潜伏的草丛中的蛇虫,对现在的陶源来说是一件很有用的装备。 木棍开道,将路上杂草打断,路上还有部分是小石板,陶源可以重新开辟出小时候经常走的那条唯一出村之路。 穿过三十多米的石洞,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天然的巨石天坑,上小下大,如一个巨大的葫芦,四周高耸的石壁,几乎成九十度,猿猴都爬不出去,村民唯一的出口,便是这个河流出来的石洞。 他扯了扯胸前的背包带子,站直了身体,毅然跨过水泥碑,沿着河边小路往大山洞口走去。 石洞有七八层楼那么高,河水从洞中流出,步行穿过石洞,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型天坑。 天坑中曾是一个陶姓小村庄,据说每隔数十年,就会有大量桃花从河水源头涌出,天坑中的这段河流便叫桃花溪,村庄也叫称作桃花溪。天坑外面的河流叫做水溪,是沅江支流之一。 青年人便是此村庄的人,不过已经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他叫陶源,今年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五,身型挺拔,模样俊朗,皮肤白皙,五官有着南方人的清秀,不是特别立体,却恰到好处,留着短发,一身透着书生气息,眼神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曾经的桃花溪有八户人家,算上天坑外的田产,每户有田地四五亩,种点水稻、蔬菜,偶尔划着船去河里捕鱼,也能养活一家人,不失为一块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桃花溪贴着着石壁,从洞口向上游走五十米左右,便到了溪水尽头,水流从石壁下方缓缓流出,水流速不大,水质清澈却深不见底。应是一条地下暗河从此处流出,无论天旱或下雨,桃花溪从未断流。 听村中老人讲,曾有好奇之用十二根挑棕皮制成的谷箩绳连在一起,绑块石头试探它到底有多深,却还是没有探到底。一根谷箩绳大概四米,十二根大概五十米,十八层楼那么高,依然没有探底,足以说明这里有多深。 桃花溪尽头旁是一片平坦斜坡田地,杂草灌木已经足有一两米深,不足二十米远,有几栋土砖黑瓦房子,已经垮塌,只留下残垣断壁,同样被野草小树占据。 这是桃源家曾经的住房、猪圈、牛棚和茅房。十几年前,国内经济没有腾飞,附近所有的农村人都没多少钱,住的都是这种土砖瓦房。当这些年国内经济迅速发展,出门打工的农民赚回来钱在老家盖洋房时,桃花溪却因为整村搬迁,依然保留着十几年前的建筑风格。 天坑中也有地势起伏,更远处还有一些破败的房舍,已经被茂密的树林杂草遮挡,隐隐约约只能看到部分破墙。 天坑内湿气重,三月天白雾霭霭,笼罩了整个天坑,在血色夕阳下,整个桃花溪显得异常诡异,像极了影视剧中的鬼村,胆小之人,甚至看到此地会感觉毛骨悚然。 警示牌提示桃花溪有塌陷,却不知道在哪,在这杂草灌木丛树的地方行走,指不定就会踩中塌陷,掉进暗河中,可此时陶源并不在意。 他沿着曾经熟悉的小路,借着手中木棍开道,慢慢往前推,走到那栋最大的破房子前。 原本七八十平方的瓦房,已经全部坍塌,断掉的实木横梁已经腐朽发黑,长出了青苔和绿草,垮塌的土砖堆积在地上,已经化成了泥土,杂草丛生,就连两米高,依然顽强屹立的土砖墙头,都有几颗绿色的车前草。 曾经的卧室区域的土砖堆依稀可以看到砸坏了的木质床露出来,本来厨房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如今都深埋土砖底下,想要找出来凑合着用一用都不行。 整个房子没有留下任何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其它的房子更破败,几乎看不出房子的雏形。 唯独房子不远处,用做存储柴火的石块垒成的不足四平方米小房子依然坚挺。 柴房一面墙借用一块巨石石壁,其余三面墙由二三十厘米长,厚五厘米左右的石块砌成,雨水冲不塌,房顶用老木作梁,黑瓦覆盖,面积很小,所以没有被雨水侵蚀。 推开几乎腐朽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此时已近天黑,天坑相比外面光线更暗,陶源借着十字石块砌成的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形。 此时,里面已经没有木柴,但还有一些几乎发黑腐烂的碎木保留在硬土地板的角落,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 房间地上还被人随意丢弃着两个包装纸腐朽了的空娃娃哈纯净水瓶子和几个零食包装袋,包装袋已经半截被埋入碎木泥土中,显然有些年头,应该是来此地猎奇的人,说明桃花溪封村以后,还有人进来玩过,但也是数年前的事了。 靠墙有一块长半米,高二十厘米的方形石块,用作歇脚和放置物品,可以算作是一张石凳,此时还算干净,上面只有一些灰尘。 陶源打算就在这里过夜,于在从门口折了几根灌木树枝,微微打扫石凳一番之后,将背包取下放在石凳上,随即折来两根拇指粗的棍子,将房间中的碎木残渣连同矿泉水塑料包装袋一点点拨出房间,扫进房子旁的杂草中。 随后再用树枝作扫把,将房间残留的碎垃圾扫出门,房间地面已经打扫干净,乘着天还未黑,陶源打开鼓鼓的背包,取出一卷布,摊开后竟是一个卡其色露营帐篷,大小几乎占据了整个房子。 帐篷是细钢丝做骨架,采用收拉式,类似于雨伞,几乎一秒便搭建完成,帐篷底层是薄薄的防水布,陶源脱掉鞋子,猫着身子钻进帐篷,再将背包拿进帐篷中,从背包中取出一卷薄薄的棉被子,铺在帐篷中冰冷坚硬的防水布上。 被子一半做垫子一半盖在身上,上面再铺一件厚外套,晚上勉强也可以熬过去。 今日桃源早上六点不到便起床去搭坐火车,从魔都赶回老家,湘省常德桃园县,一路舟车劳顿,此时已经又饿又困,不想折腾了,便从背包中取出一包方便面,半瓶矿泉水。 眼看没有厨具生火烧水煮面,他也只能将泡面捏碎在包装袋中,取出盐包撒了些许调料倒入,幌动片刻后用手抓出来放入口中咀嚼,干巴巴带着盐和香料的泡面也吃的津津有味,吃完喝掉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他将泡面调味料留下,其余垃圾都放在了帐篷外。 此时天已经黑了,采光不好的柴房昏暗无比,陶源拿出还有百分之三十电量的智能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没有任何信号,和开了飞行模式一般,只能拍拍照、浏览里面存放的照片和视频。 在大城市习惯了用移动物联网来办公、社交和日常生活,现在突然断掉了网络,没有领导追着催工作,没有网络看新闻、没有朋友聊天邀约,没有手机短信、QQ、微信群聊弹消息,与其他人都失去了联系,陶源一时间还有一点不适应。 其实即便有信号,也不会有人找他,回来之前,他就注销了之前的手机号,换了一个新号码,谁都没有告之。 陶源打开相册,看着屏幕中一名二十四五岁,长发披肩,双眼笑成月牙,露出一对深深酒窝的美丽女孩,平静的脸上慢慢浮现一抹笑意。 可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下去,滑动大拇指关掉相册,用力按住手机侧边的电源键,等屏幕出现关机画面,他才将手机放在一旁,枕着一件衣服闭眼静静躺着。 桃花溪成了无人村,早已经断了电,手机暂时无法充电,还是关机保留部分电,等以后出门再开机。 安静下来后,周围安静的可怕。 天坑中偶尔不知名鸟叫声,房外不远处青蛙此起彼伏的“呱呱”叫声,以及不知名却很熟悉的野虫鸣声,让陶源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孩童,春天夜晚独自躺在家门口的竹制长椅上,听着窗外蛙叫虫鸣的情形,一时间思绪飘散,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章 天煞孤星 心中无牵挂,睡眠质量都好了,这一夜,他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自然醒。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天坑入口照射进来,早早起床了的桃源,已经在溪边洗漱完毕,开始在自家倒塌的房屋中翻找可用的东西。 想要在桃花溪长住下来,就要把已经荒废的家园改造一番,找个地方搭建新的房子,住房四周也要清理出一片活动的空地来,房前可以围一个小院子种种花草,然后在附件重新开垦出几亩地来种蔬菜水果。 曾经干净的小村庄,如今已经长出很多杂草、荆棘藤蔓和几米高的小树,需要砍掉大一点的树,用锄头挖掉荒地中的野草根。 重新买农具很费事,小地方都没有卖,网上购倒是没问题,可要等好几天,而且偏远的农村都没有快递网点,他都不知道购物应该寄到什么地方收件,很麻烦。 有现存的旧货最好,破烂一点也没事,只要能用就行。 其他村民家是否留有工具他不清楚,搬家后有可能会带走,但他确信自家房子里有,因为奶奶去世后,所有农具全部被锁在家中,再也没有打开过。 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家什,村民一般都不会破门进来偷拿的,他们甚至会觉得他家晦气,不敢进他家门。因为陶源一家都死于非命,如今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 在他离村之前,村民甚至流言蜚语,他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会客死自己最亲近之人,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 在女友陈梦瑶离开他之前,他是不信的。乐文小说网 十三岁前,他都过的很幸福快乐。有一双爱他的父母,有一个宠溺他的奶奶。那时候他和村里其他同龄人无异,下河捉鱼摸虾,上树抓鸟掏蛋,每天过的无忧无虑。 可就在他上初一时,出门打工赚钱的父母因车祸意外死亡,只留下三万块钱赔偿金给他,至此,他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 可是灾祸并没有停止。 一年后,奶奶也突然暴病身亡。 亲戚帮忙办完奶奶葬礼之后,却对抚养陶源一事推来推去,谁也不愿意承担抚养他的义务,最后他被迫去了镇里的孤儿院。 孤儿院也是一个小社会,在孤儿院的孩子没有几个是心理正常的,没有亲人长辈护佑,孤儿们拉帮结派,霸凌弱小之事经常发生,他不屑与其他人为伍,自然也成了他们欺负的对象。 本来活泼开朗的陶源,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不愿与人相处。 好在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初中毕业后以全镇第一考入市里的重点高中。依靠着国家给的帮扶资金以及和其他父母留下的那些钱,他顺利完成了高中学业,甚至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在大学期间,他利用助学贷款和国家助学金,以及周末兼职当家教,得以顺利完成了学业。 自去了福利院,他再没有回来老家看过一眼,不想看到这个伤心之地。 大学期间,低调寡言的他被同学林梦瑶注意到。 林梦瑶是单亲家庭,四岁父亲意外去世,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怕她受委屈,也再没有嫁人。 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林梦瑶对他心存怜悯,经常主动关心他、照顾他,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 林梦瑶喜欢他的温柔俊朗,他也喜欢上了这个长相漂亮且善解人意的女同学。 两人都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文学艺术,在一起有很多共同话题,中午在相识四年,大学毕业后确定了恋爱关系,一起来到魔都工作,租了一套小房子同居了。 陶源很珍惜这段感情,为了给女朋友一个好的生活条件,陶源很努力的工作,每天除了上班,还会挤出下班休息时间进行文学创作,投稿赚钱。 懂事的林梦瑶也从不乱花钱,她长得很漂亮,在学校时属于系花级别,却衣着朴素,身上穿的永远都是低廉的淘宝和地摊货,从不像其他漂亮女孩子那样花,很多钱打扮自己,就是为了多省点钱,两人好早点买房结婚。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捡苦命人,就在两人憧憬未来的时候,林梦瑶却在某天晚上突然胃绞痛难忍,陶源带她上医院检查,才知道她已经是胃癌晚期,无法治愈了。 晚期发病很快,陶源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朋友被病魔吞噬,躺在床上像一朵摘下树的花朵般慢慢枯萎。 林梦瑶是一个很乐观的女孩,特别爱笑,笑起来会露出一排整齐得大白牙和一对深深的酒窝,水汪汪的大眼睛会变成一对月牙,弯弯的有点像杨钰莹的笑眼,小时候父亲的意外离世没有让她消沉。 她坚强的让陶源心疼,在得知自己癌症晚期,命不久矣时,她依然笑着安慰陶源,说遇到他用掉了一辈子的福气,她很满足了。 可在最后离世那一刻,她躺在病床上,紧紧抓着陶源的手,眼角还是留下了两行冰冷的泪水。 陶源是一个不会哭的人,因为前半生的坎坷,让他已经麻木。可这一刻,他感觉心绞痛,仿佛突然失去了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抓着林梦瑶渐渐冰冷的手嚎啕大哭,把积压在心里十几年的悲伤全部释放出来。 几日后,陶源忍住悲痛,和林梦瑶的母亲一起,亲自将闭眼安详入眠的林梦瑶推进火化炉中。 在看到女朋友消失在铁皮炉中后,他终于相信,自己是村民眼中的“天煞孤星”了,所有爱他的人,他爱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性子淡漠的陶源也厌倦了低声下气和领导,和甲方交流的工作,办完林梦瑶的后事,心灰意冷的他辞去了高强度的设计工作,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回老家,打算隐居山林,孤老终身。 他和林梦瑶两人工作三年省吃俭用存下工资以及他的公积金,一共四十一万,回来前,他把其中三十五万给了林梦瑶的母亲养老,自己留了六万块钱,用作日常开销,他可以在网上投稿赚点稿费买米买面,一人吃饱不成问题,不用担心隐居没饭吃。 …… 陶源费了近一个小时时间,终于将房子的部分土砖搬开,在土砖下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砍柴刀。木质刀柄已经腐烂,他稍微用力便将其折断了。 继续刨土砖,半个小时后,在曾经的厨房位置挖到了一口裂掉且绣穿了的铁锅和一个破烂的瓷漆铁盆。他一堆碎花瓷碗中挑出了一个保存完好的汤碗,算是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他忙活一早上,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铁质家什在南方多雨的地方,早已锈坏,塑料和瓷器也都在倒塌砸烂,倒是收集到了许多朽梁和烂木板,可以拿来当柴火烧。 倒塌的家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木材挑出来当干柴烧,完整的瓦片被陶源捡起来放在一旁,再去其他家捡一捡,说不定以后可以拿来盖房子或者凉亭。 其余的土砖残骸,在雨水冲刷和草木侵蚀下,很快化作泥土,归于自然。 厚实的砍柴刀虽然锈迹斑斑,但锈迹恰好保护到了里面的部分,没有强到根基,稍微处理一下还能继续使用。 陶源在附近捡了一些细小的干柴,架上从废墟中捡来的木板,用泡面袋子做引火材料,很快点燃了柴火堆,将锈迹斑斑的柴刀扔进去煅烧,一来可以烧掉卡在里面的朽木炳,二来可以烧软外层包裹的铁锈。 趁着煅烧锈刀的功夫,陶源找来三块石头摆成三角,在溪中洗干净碗,并打了一碗清水,将汤碗做锅,架在石头上烧水做饭。 回来之前,他随手在下车的集市上买了一筒挂面,因为挂面便宜。 趁着烧水的功夫,他在曾经的菜地区域转了转,还真在杂草丛中找到了两株已经变成了野菜了的青菜。没有足够的肥料,青菜叶片深青色,看起来有点老,还很小,水分不足。 但陶源不挑,摘了几片叶子去河边洗干净,放进碗中和挂面一起煮,加点昨天留下的方便面调味料,一碗青菜挂面就煮好了。 陶源用两根棍子将滚烫的汤碗架起来,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待凉,随后随意折了两根细棍当作筷子,将就着吃掉了这碗面。 虽说这样吃面有点不大体面,但他已经不在乎,反正他已经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也不用在乎世人对自己的看法。 吃完这碗简单的青菜挂面,火堆中的柴刀已经烧红。 陶源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挑住装刀柄的口子处,扔进溪水中降温,再用石块敲掉的外层锈皮,只要找块磨刀石重新打磨刀刃,再安装一个木制刀柄就可以拿来使用了。 古人云:“磨刀不误砍柴工”,在砍柴前,村民都会去磨刀石上把刀磨锋利了,所以以前农村几乎每两户的房门前都有一块磨刀石,陶源小时候经常去邻居家磨刀,有时候还会用葫芦做成的瓢舀一勺水倒进石槽中用来磨刀。 他记得领居家门口磨刀石大概位置,还记得旁边有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石槽,因为磨刀时要加水,否则会发热烫手,所以磨刀石旁的小石槽是标配。 他用矿泉水瓶子灌了一瓶水,按照记忆和原地残留的痕迹,很快在一栋倒塌的房子前方的杂草丛中到了那块磨刀石,十几年前他还觉得磨刀石很高,蹲着就可以磨刀,现在却感觉很矮小,他要单膝跪地,弯下腰才行。 第三章 不为五斗米折腰 陶源已经十几年没有做过这些农活了,虽然磨刀动作生涩,磨了一阵后手也酸涩,满是磨刀石和铁粉混着水的青黑色浆水,却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耐着性子慢慢将刀刃磨得铮亮,用手指尖轻轻试一试锋利程度,才满意提着刀离开。 以前桃花溪的村民都以木柴烧火做饭,因此几乎每天都要烧掉大量木柴,天坑中的野树几乎都被砍光,只能割生长周期短的茅草灌木晒干做柴火,甚至还需要去天坑外很远的山上砍柴。 经过十几年修养生息,此时天坑中被野生树木覆盖,似乎成了一片森林,天坑中四周被巨石包围,每天见到太阳的时间比外面短一些,光线相对较少,因此树木为了竞争获取阳光,都会拼命往上长,树干都长得很直很高。 陶源只是扫视一圈,很轻松就在附近找到了一棵数米高的老蜡叶树。 这棵树是他邻居家种在后院的,他离开的时候还只有碗口粗,如今已经大了不止一倍,枝繁叶茂,还从根部发芽长出了几棵子树。其中一棵子树有手腕粗,树干笔直光滑,用作刀柄再适合不过。 蜡叶树是南方常见的一种经济树,又称女贞子树,枝干长得快,叶子四季常青,叶子是一种烧伤烫伤药。 树成年后会结蜡子,一把一把的,密密麻麻,蜡子比米粒稍大一点,未成熟时呈青色,成熟了会变成黑,可以作为中药使用。 湿木不适合做刀柄,因为它硬度不够,容易缩水,但陶源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拿着没有刀柄的砍柴刀砍下蜡叶树,取一段三十厘米长的树干,削去外皮,边试边削其中一端。 当木棍头部差不多可以塞进去一点点后,再用力将刀柄末端撞击地上的石头,利用刀的惯性将刀柄一点点挤进去,刀柄差不多到顶后,可以用一根铁钉钉在刀柄贴近刀刃那一边,这样刀柄就不会那么容易松掉。 陶源手中没有铁钉,便找了一根发黄了的箭竹,砍出一小片,一端削出尖口,贴着刀柄和刀身插进去些许,再用石块敲进去,固定效果和铁钉差不多。 砍柴刀已经制作完成,可以拿来砍树了。 陶源首先将他目前住的石头房旁边以及前面空地上的小树和荆棘藤蔓砍掉,清理出一片干净的活动区域来。砍柴刀前面带点弧度,还可以割杂草。 这些砍下来的树和草,晒干后可以当柴火做饭,被陶源整齐摆在房子旁边。等到他清理出一片百来平米的地方时,太阳已经出现在天坑上面,看看手腕上的机械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干活很容易饿,他此时已经感觉有点慌,想吃点什么。于是准备停下来弄点吃的。 刚刚又是砍树又是割草的,身上满是汗,还沾了不少毛毛草草,身上有些痒,便从书包里找出一套干净衣服,来到溪水边,将衣服放在干净圆滑的大石头上,脱掉脏衣服下溪水中洗澡。 桃花溪就他一人,也不用避讳什么,他直接脱干净了一个猛子跳进水中。 三月的湘北气温依然不高,大概也就十几二十度的样子,山里气温稍微低一两度,溪水有点凉,陶源也不想洗凉水,但他没得选,以后洗凉水是必须的,他总要适应。 其实水凉一点不是问题,适应过后反而觉得很舒服,不想上岸。如果不是怕身体扛不住,而且也饿了,他肯定会在水里多玩一会儿。 陶源在水里洗干净身体,上来换上干净的衣服,还感觉有点冷,于是躺在石头上,枕着双臂闭眼晒太阳。听着潺潺的溪水声,空灵的鸟鸣,晒着暖洋洋得太阳,感觉无比惬意。 身体晒暖和了,陶源准备回去弄午餐,突然在旁边发现一些可以吃的野菜。 这里邻近溪水,土地不缺水,营养丰富,呈黑色,溪边有一些野荠菜,绿油油一大片。 杂草中长了很多小根蒜,这种和家葱长得很像的野菜,是一种很美味的东西,可以拿来炒鸡蛋,或者当包子馅,球状茎拿来腌酸菜也不错。 草地上的车前草也很多,长势不错,叶片很肥嫩,看起来很有食欲。 石头旁还有一些发出嫩叶的香椿,光秃秃的树枝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远处的蕨草丛中还有一些刚刚长出来的嫩蕨,尖上顶着嫩叶还卷成球,说明还可以吃。 说也好笑,这些大都是以前农村人挖来喂猪的野菜,如今却成了城里人趋之若鹜的纯天然美食,价格也高的离谱。不过属于有价无市,城里人吃不到,而农村人根本不屑去吃。 陶源正愁没有蔬菜吃,于是费了点功夫用刀挖了一把小根蒜,又采了半斤嫩蕨,足够他吃两餐了。 刚刚洗澡时,他看到溪水中有鱼,巴掌大的野生鱼,在清水中的石块旁,可惜他没有渔具,不然还可以试着钓几条鱼做鱼汤。 溪水来自底下暗河,水量大,水也深,电鱼药鱼都不管用,还得是靠钓鱼,因此这条溪就从未断过鱼,哪怕发生了世纪级大饥荒,中原地区饿殍遍野,桃花溪的人也饿不死,可以吃野菜打鱼填饱肚子。 桃花溪下游的水溪中也有很多鱼,因为河流平均有几米宽,深的地方也有好几米,从未断流棍,渔业资源非常丰富。 《桃花源记》中,第一句“武陵人捕鱼为业”,说的大概率便是陶源的家乡常德地区。 而很多专家学者,也一度认为《桃花源记》中记载的地方,就是常德桃源县。如今桃源县已经开发出了一个桃花源风景区,就在离桃花溪不远的地方。 不过陶源认为,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记》,所描述的地方,只是他把看到的景色加以润色,所假想出的一个世界,现实世界根本不存在。 陶源小时候还曾听说,桃花溪的原住人,就是陶渊明的旁系后裔呢,那他不就是陶渊明的后人了? 桃花溪虽然是一个老村落,但是并不是一个行政村,以前叫做桃花溪生产小组,后来和旁边的几个小村落合并成水溪村,隶属于桃源县下的桃花源镇,所以陶源以前还真觉得自己是陶渊明的后裔。 但这并不重要。 他虽然也和陶渊明一样,选择远离市井,找个地方归隐。但陶渊明是为了沽名钓誉,而他,是厌倦了自己的人生,不想与其他人接触。 ...... 陶源随意煮了一碗野菜挂面,应付着吃了一顿,随后开始整理所住的石头柴房。 这是他唯一可以住的房子,要尽量把房子弄舒适一点。房子里不漏水,房顶瓦片没有烂,这一点还不错。就是里面的地板有点脏,石头砌成的窗户有点小,采光不怎么好,而且也没有照明灯。 陶源四处瞧了瞧,提着刀子,一路砍劈开路,来到峭壁底下的竹林里。 这片竹林是村中堂伯父家种的,堂伯父是个篾匠,会用竹片编织谷萝、筲箕、竹篮等用具,拿去集市上换钱,还会制作鱼笼、虾笼去溪里抓鱼虾。 原本只有小小一片竹林,也就几分土的范围,十几年过去,如今已经长成了大片,侵占了曾经用来种菜的土地,起码有好几亩地,老远就能看到石壁下的一大片浅绿色。 陶源挑了一根碗口粗的成年老竹,从离地十厘米处下刀,三两下砍断,随着“哗啦”的枝叶撞击声,大竹子应声而倒。他用刀将竹子上比较茂盛的枝条砍下。 这些枝条便是他需要的东西,纸条去掉叶子之后,绑在一起,加上一根竹柄后,便是农村人以前家家户户都使用的竹扫把,比现在市面上买的塑料扫把结实耐用很多。 砍竹子的时候,他发现竹林里冒出了很多竹笋,有的已经有半米高,有的刚刚把泥土顶开,露出了一个黄绿色的竹尖。 竹笋可是个好东西,新鲜的竹笋清炒、炒辣椒都挺好吃,炒腊肉更是一绝,如果吃不完,把竹笋煮熟后晒干,以后想吃就用热水泡一泡炒菜吃,可以保存好几年。 所以,陶源将竹子枝用藤条扛回去后,重新回来扛竹子,顺便砍了一根竹笋带回去吃。 曾经要养活是几户人家的天坑,现在只有陶源一人居住,里面的资源多到可以让他不出去也饿不死。 陶源在回来之前,他就算过,如果只管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话,一天吃不完一斤米,而便宜的米一斤大概也就两块钱,一天不到两块钱支出,一年七百多,哪怕买四十年的米,米钱也就三万多块钱而已。 米盐和油这两样必需品也用不了太多钱,吃清淡一点的话,一年吃两桶油也才百来块钱,盐钱更是一年五块钱都不需要。 在老家不种水稻,直接买米吃,自己种点菜、再养点鸡鸭之类的家禽改善菜谱。闲暇之余,他可以创作文学作品网上投稿赚点稿费,抵挡通货膨胀,这一辈子也饿不死。 他巅峰时期的网上兼职外快,甚至可以超过现实大部分的上班族工资,这一点他很自信。 发表后就有相应的稿费收益,到了发稿费时间,背后的大公司雷打不动的在固定时间把钱打到银行卡上,比它上班的公司发工资还准时。而且网上兼职不需要与人打交道,自由不受约束,也符合他的喜好。 他之前便是把这些问题都考虑清楚了,他才下定决心回来隐居的。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挚爱,他已了无牵挂,不想继续为五斗米折腰。 ………分割线……… ………分割线……… 『待我了无牵挂,从此归隐天涯; 深山草屋为家,了却人世浮华。』 ………分割线……… ………分割线……… 第四章 集市大采购 制作竹枝扫把的工序其实非常简单,最麻烦的是去叶子环节。竹叶长得很结实,又很轻细,不容易掉,如果是不急着用,可以将竹枝泡在石灰水中一段时间,石灰水可以让竹叶柄烂掉,叶片自然就脱落了,但如果急用,就只能手动摘掉叶子,如果只制作一个扫把,一个人花上半个小时时间就好了。 陶源好久没有干过粗活了,细皮嫩肉的,手指也白皙修长,没有老茧,扯了二十分钟竹叶,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居然有点酸疼。 稍微休息片刻,他提着刀在附近转悠一圈,找到了一根何首乌藤,老藤韧性十足,不容易断不容易腐烂,是捆绑竹枝制作扫把的极佳材料,效果比铁丝还要好。 用何首乌藤条将去掉叶子的竹枝绑成扇形,再把不整齐的枝干端砍平,然后取下竹子末端那较细的一节,削尖敲进捆绑的竹枝中,一把漂亮的竹子就做好了。 打量着自己的杰作,陶源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辛勤付出,最后看到了收获,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感情、事业都是如此,享受过程,收获成果,才会快乐。 有了这把自制的扫把,陶源将柴房墙上和角落的蛛丝、灰尘以及霉团扫落在地,再将地上的脏东西全部扫出门去。房内地面是硬泥,不沾水还好,不算脏,一旦有水,地面就会变软,踩在上面,鞋子都脏兮兮的。 清扫完地板,陶源打算在地板上铺一层鹅软石。 虽说他回来老家隐居,但也不会像农村老光棍一般随便凑合着过日子,多年的求学经历以及三年的设计工作,让他有了一些超脱其他人的审美品味,做事不会那么容易将就。 房间不大,几平米而已,也用不了多少鹅卵石,而门口的溪水中就有很多漂亮的鹅卵石,他可以就地取材,不需要花钱去买。 铺鹅卵石需要用到水泥,直接铺在地上根本走不了路,会松动。如果弄水泥很麻烦,也可以用松土代替,先在地上铺一层松土,把鹅卵石均匀铺在松土上,再用重物把鹅卵石夯实压平,效果稍微差一点,也挺好看的。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天坑内温度转凉了一些,溪水里的水温也不高,现在下水捡鹅卵石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取土的工具,靠一双手可不行,至少要找一个锄头或者铁锹,还需要一个运输土和鹅卵石的筲箕、竹篮或者水桶。 陶源停下手中的活,坐在门口石块上享受着快要从天坑顶上消失的阳光。 他发现自己现在缺很多日常用品。 天坑中一到晚上,温度就会下降很多,哪怕大夏天,晚上睡觉也要盖被子,而他现在只有一床薄被子;做菜的锅,吃饭的碗筷,都需要去商店购买...... 最重要的是快没有主食了。 回来的时候不了解家里情况,所以只买了一筒挂面应付一下,吃了三餐,现在已经吃光了。 他可以去找野菜,但主食没地方找。 他好好罗列了所需物品一番,清空了自己的登山包。房子没有锁,怕出意外,比如突然有人来到这里,把他的东西顺走,他便将笔记本、证件等重要的物品用塑料袋包好藏在房间旁边的草堆中。房子旁的草堆肯定没人去翻,藏草堆比放在房间里安全多了。 藏好东西,他带上手机,背着登山包起身朝天坑外走去。 天坑内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天坑内的桃花溪,此时太阳已经看不到了。 可天坑外,太阳还是高高挂在天上,离山峰似乎还有一定的距离。 陶源顺着河边的村路朝三公里之外的集市上走去。 不远处的田地中,一个挥动锄头刨土种菜的老妪看到了他,不由地停下来,把锄头当成拐杖拄着,直起腰朝他这边看过来。 附近都是山地,无法聚集成大村庄,所以水溪村都是由一些依山而建的小村落组成,少的七八户,多的也就十几二十户而已,当过了年,年轻人离村出门工作之后,还真没有几个年轻人在村里溜达,几乎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守在家,所以她会下意识看看年轻人是谁。 她的眼神很好,老远都看清了陶源的样子,附近村庄中的人她都认识,根本没有一个这种模样的年轻小伙子,这十几年陶源变化很大,和小时候确实不一样了,因此她下意识地以为陶源是一个城里来旅游踏青的,只是多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 虽然有十几年没见,可成年人变化不会太大,陶源也朝老妪看了几眼,觉得她有点眼熟,认出她是隔壁村庄的人,只是叫不上名字了而已,他也不想去打招呼,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赶路。 …… 集市在附近几个村庄主干道交汇处,也是大巴车能到的最后一站。说是集市,不过也就是在路边建了一排房子,街道不足百米,一眼便可以看到头。xièwèn 本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逢阳历的三、六、九尾数日期,便是赶集日,附近的村民便会聚集到集市上贩卖自己的农产品,二道贩子和摆地摊的商人也会选择赶集日来这里做生意,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集市上开了几家卖杂货的小卖部,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生意,老板坐在商店玩手机,和邻居聊天。 这里没有餐馆,倒是有一间脏兮兮的理发店,里面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只会几种发型的中年理发师,随手还会用老式刮胡刀把脸颊、额头、双眉之间的绒毛一并刮了,如今理发师头发已经发白,尽显老态。 相比十几年前,集市只是在两端多加了几栋房子,添了几个门面罢了,其他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其中最大那个杂货店,是原来的供销社,办不下去后被一个姓李的外乡人盘下,客人都叫他老李,人很热情,他里面的东西最全,所以陶源直接进了这家店。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老板也没有和城里的商场导购那样追在屁股后面问要什么,很佛系地等着客人主动开口问。 陶源一眼看到了他要买的被子,用透明袋子装着,码在角落的货架上。小地方的东西都不贵,但是货物本身就是便宜货。 陶源没有讲价,直接买了一床被子,一个厚实的塑料盆,一个铁锅和一个高压锅,一把小菜刀,一包十公斤的米,一桶油和一大袋盐,里面共有十小包,酱油一瓶,还有洗衣粉和肥皂,一包铁钉。 农具没有买到,倒是买到了一包鱼钩和一卷鱼线,又买了几包菜籽,打算回去开垦荒地种点菜吃。 买的东西太多,他拿着不方便走路,有点发愁,听说他要回桃花溪附近,热情中年老板直接说可以骑摩托送他回去。 扫码付完钱,陶源问道:“老板,这里有快递收货点吗?” 本来老板以前见过陶源,也知道陶源一家的故事,但陶源十三岁就没再回来过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变了模样,而且陶源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不带一点当地口音,又穿的干净,气质极佳,所以老板根本没有猜测他是本地人。 本来李老板是很讨厌别人问快递的,他们就是赚网络购物不方便的钱,要是大家都会网购了,他们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下意识以为陶源不是本地的,所以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了一句: “我们这没有送快递的,这么偏远的地方,送快递的从城里送一个东西过来要好几个小时,还赚什么钱啊。” “哦!”陶源有点失望。 “你要买什么东西啊?说不定我这里就有呢!”老板笑道。 陶源知道他的小心思,直接说道:“太阳能充电板、家用水力发电机,果树苗,这些东西你这里有吗?” “没有!”李老板尴尬一笑,道,“你要是真想快递买这些东西,可以把地址填到水溪小学,快递会托长途大巴车把快递带到学校,你来学校取就行了。” 李老板所说的是本地的小学,就在集市不远的山脚下,有一条水泥支路通往学校,大概也就五百米距离。集市杂货铺好多零食,都是学校学生消费掉的。 “水溪小学?”陶源皱了皱眉。 他不太想把东西寄到学校,因为他小时候也在这里读了四年书,十几年过去,他不知道学校是否还有曾交过自己的老师留任,要是被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认出来,问他现在发展情况,他可能会感觉特别尴尬。 “谢了!”他笑着说了一句。 李老板和自己的老婆打了一声招呼,用蛇皮袋将陶源买的东西装好封口,然后取下门口摩托车后铁架上黑色橡皮绑带,和陶源一起将蛇皮袋扛上摩托车,咬紧牙用皮带将蛇皮袋固定在车后座,然后带着陶源往水溪村赶。 走路或许很费劲,骑摩托车却用不了多久,三公里路程只要几分钟就到了。 当李老板按照陶源指挥来到封村口,顿时吃了一惊,问道:“你要去桃花溪野营?” 陶源微笑道:“我就是桃花溪的人。” “桃花溪不是成了无人村了吗?十几年前,住在这里的人都被国家强制搬迁到桃花古镇那边了,前些年桃花源风景区大开发,他们的房子都在景区内,有的搞民宿有的在景区里头做点小生意,都过上了好日子了。” 李老板有些羡慕地说道。 桃花溪的几户人家被迫离开天坑,去了几十里外的地方安家落户,本来附近的人都挺同情他们的,毕竟自家祖地才是根,去了其他地方容易被当地人欺负。 却没想到赶上景区旅游开发,他们新家都在景区内部,很快全都奔小康了。 第五章 改造房间 “对了,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看着有点眼生?” 老李作为附近几个村唯一的集市中最大杂货铺的老板,本地事情他几乎都知道一些,该认识的人也都认识。 自桃花溪的人全村搬走后,偶尔也有人回来看看,顺路在集市上买东西,只最近七八年几乎没有桃花溪的人回来过了,其他大人他都眼熟,小孩子变化太大,他可能无法确定身份,但他对陶源确实没什么印象。 陶源微微一笑:“我叫陶源。” 李老板惊呼道:“你就是那个在福利院……就是那个考上一本大学的孩子啊?” 陶源笑一笑回应,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言:“东西卸这里就可以了,谢谢!” “听说桃花溪垮了,下面都是暗河和溶洞,不适合住人了,你还敢进去啊?” 李老板力气大,解开绑绳后双手抓住蛇皮袋头尾,咬牙将袋子放在地上,说话时也因此有些喘息。 “不碍事。”陶源淡淡说道。 “行,那我先回去了,你进去桃花溪还是要注意点,里面真有塌方。”李老板好心提醒。 “嗯,谢谢!”陶源客气说道。 李老板是一个会来事的人,看出陶源不想和自己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此时天色不早,太阳快要落山,田野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烟,天坑洞口看起来也有点暗了。跨坐上摩托车,熟练脚踢开摩托车支架,朝陶源笑了笑,随即脚踩发动,很快驶离。 陶源看了一眼李老板离去的方向,抓住蛇皮袋口子捆绑处,蹲下用肩膀扛着几十斤重的大袋子,咬牙往回走。 虽说袋子很重,到最后这几百米距离,他咬牙坚持一下,也可以一口气扛回家。 到家后,陶源小心翼翼将蛇皮袋放在房子门口,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休息。 天色渐暗,这里也没有灯,等天黑后做事不太方便,他便从旁边搬来三块石头,垒成一个临时小灶台,开始生火做饭。 桃花溪位处天坑,周围全是石壁,石壁并不是如同墙壁一般光滑,远看陡峭,近看却是石块嶙峋,时间长了有些地方的石头还有自然脱落,因此桃花溪不缺石头,村中小路几乎都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块铺成,在村中有人烟的时候,石路干净漂亮,但是如今夹缝中已经长满了杂草。 南方多雨,土砖直接从地上垒上来,下一场雨墙就泡软了。所以村中土砖房子的地基和地上半米高的墙壁,也都是由石块砌成,在此基础上再垒土砖。 石块是好东西,可以铺地可以垒墙,坚固耐用,天然无污染,陶源打算抽空收集村里散落的石块,作为建设墙院的基础材料。 米饭很快煮熟了,陶源架上铁锅,炒了一个蕨菜,加入小根蒜做配菜,小根蒜也就是野蒜,和蒜差不多,甚至比肥料催熟的蒜更香。 这道菜虽然没有加肉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调味料,但柴火铁锅炒出来得,闻起来还挺香。柴火烧高压锅煮出来的米饭也特别香,比电饭煲做的米饭香一个档次,可以媲美从超市里的香米了。 这顿饭陶源吃的很对胃口。 夜里无灯,陶源八点多便早早睡下。下午买了新被子之后,之前的薄被便被他用做了垫子,盖上新被子,晚上暖和了许多,只是还是只能睡在帐篷中,没有床铺。 因为魔都房价特别贵,市区租房价格也高的离谱,为了节约点钱,陶源和女朋友租了一间比较偏远的单人间,每天一大早就要从出租屋出发,挤地铁去公司上班,他每天通勤时间大概三个小时,晚上回来还要用笔记本电脑做点副业,所以在魔都工作这几年,他几乎每天都要早起晚睡,加上本质工作压力也大,他睡眠严重不足。 听着溪水潺潺,陶源很快进入梦乡。 回到老家这两天晚上,是他这些年来睡的最早,睡的最香的两觉。没有闹钟吵,也不用担心上班迟到,无拘无束,太惬意了。 他和女友一起在魔都工作,加起来一个月工资也有好几万,但想要在魔都买房定居,压力非常大,他们都没有老人可以掏空钱包帮他们支付房子首付,一切全要靠自己。 如今,陶源已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 …… 天刚蒙蒙亮,陶源便醒来了,他感觉全身精力充沛,毫无赖床的念头。从帐篷中钻出来,起身深了个懒腰,穿上鞋子推门走出房间。 门前的空地已经被他清理干净,砍掉了树木、荆棘和杂草,成了一片绿草地,直通溪水边。 去河边洗漱完毕,陶源决定整理房间,不再使用帐篷。 他去倒塌的房子处搬来一些碎土砖放进柴房地上,用砍柴刀把土砖敲碎均匀在地上。 土砖所用的土比较干净,没有杂草树根,虽说土砖制作的时候有稻草夹在中间,但几十年过去,里面的稻草早已烂了,这种土砖敲成的土,要比在地里挖来的土好处理许多。乐文小说网 翻开部分土砖后,陶源意外找到了一把存留下来的锄头,锄头的木柄烂了,但锄头铁比较厚实,虽然表面有点锈,却还能用,让陶源开心不已。 简单吃了一顿早餐,陶源脱了衣服下水捡鹅卵石,先把鹅卵石仍在河边,等感觉数量差不多了,再用桶一点点将鹅卵石运到柴房门口。 他用水打湿房间地板上的碎土,然后一点点将鹅卵石铺在湿土上,他之前的工作内容是产品设计,鹅卵石在他的精心铺设下,纹路漂亮,错落有致,看起来如同一件艺术品。 仅有鹅卵石还不够,鹅卵石之间的缝隙太大,陶源又去河里捞了一些颗粒大一点的沙子回来,把鹅卵石之间的缝隙填满,再用倒塌房间捡来的未腐朽木板压实鹅卵石地板。 铺好地板,接下来打开门耐心晾晒便可。这可能要几天时间,陶源只能打帐篷睡外边一段时间应付一下。 接下来,他还要制作一张床,房间铺了鹅卵石,比原先的硬泥地板还不平,直接铺被褥睡在上面会更难受。 直接买,运过来是一个问题,他想了想,决定自己动手,用干草制作一个厚床垫。 小时候农村人家里用的都老式木板床,很硬,所以会垫一层几厘米厚的干稻草,干稻草上再垫一块凉席,躺上面就很舒服了。 没有干稻草,用挑选过的干草代替也一样。陶源正好要清理周围的杂草,便提着刀出了门。 他将割好的茅草放在石块上晾晒,还特意挑出夹杂在里面的小树枝和带尖刺的小藤蔓。 割了半小时,茅草差不多够用了,陶源坐在门口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休息片刻,又提着刀去了竹林,一口气砍了八根竹子,去掉枝叶和细小的末端后,再一根根拖回了家。 他打算用竹子制作一块凉席。 房间鹅卵石地板上铺一层干草,铺一块竹制凉席,再垫上薄被子,睡在上面既干净又舒服,连床都可以省了。 陶源不是篾匠,但小时候经常看篾匠堂伯父编竹物,也用刀子砍竹子做过弓箭射水筒之类的玩具,多少会一点点篾工活。 编织竹凉席其实不难。 先将竹子分成两指宽的竹片,再根据床宽度将长竹片砍成等长度的短竹片,接下来就是用刀慢慢修整,把带弧度的竹片削平,然后用细绳子将竹片串成片,如果没有条件在竹片上钻洞,直接用细绳绑起来也可以。 现在陶源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个人试着做凉席,也能消磨时间。就是分竹片的时候,小刺比较多,陶源手指不小心被扎了好几下,出了不少血。 忙活了一天,他才将制作凉席所需的竹片削好,刚好他买了一大卷渔线,用细小透明而且任性十足的渔线绑凉席竹片,最适合不过了。 当凉席成品出来的时候,陶源用手指在光滑的凉席面上抚过,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一件用品被自己亲手制作出来,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多余的竹片也不浪费,陶源打算留下来做篱笆。他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小院范围,明天去砍一些粗一点的树干当篱笆桩钉进,再用竹片编成网装篱笆墙,既漂亮又实用。 如果在篱笆处种一些牵牛花、金银花,来年春天,花藤就可以爬满篱笆,花香弥漫整个院落,院里再种点花草,引来蜜蜂和蝴蝶,小院好不生气! 院中如果还有一个竹子或者木头搭建的小凉亭,坐在亭中泡一壶热茶慢慢品,拿一本书慢慢看,或坐在木桌前悠然抚琴或躺在躺椅上小憩…… 这种景象,才是陶源梦想的隐居生活。 而他现在正一步步往他所设想的方向前行: 徒手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鸣一般春』,不再爱人,不再为了世俗人的眼光而强迫自己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悠然度过自己的余生,逍遥人世间! 第六章 篱笆院落 接下来的一天,陶源去竹林砍了很多竹子拖回来,顺带砍了七八根半米高,长的比较靠近的竹笋,拿回来用锅煮熟后,撕成一片一片,放在大石头上晾晒,制成笋干当干菜储粮。 将这些竹子分成两指宽的竹片后,陶源再屋前的空地划出一个百来平米的四方院落,用每隔两米钉一根一米五左右,三指粗细的木棍,用作篱笆支柱。 再用铁钉将长竹片横着钉在木桩上,上下各一根,起到支撑整块篱笆得作用。 其他竹片根据篱笆高度截成相同长度,与地面45度夹角,一头插进土中,互相交叉编织成网状,再调整好网口的大小,一片篱笆墙便做好了。 这种篱笆坚固耐用,起码可以坚持四五年,时间长了,配上趴在上面的野生荆棘和藤蔓,一般人根本无法轻易破篱笆闯进来,还能挡住外面路人视线,起到一定的防隐私作用。 这个工作费了陶源两天时间。 他还用竹片编了一块约一米宽,一米五高的竹门,一边绑着一根略长的圆木头,当作门转轴,用竹筒当转轴底座。 有了这扇门,不在家的时候,关上篱笆门,一些动物便无法进入,路过的人也不会轻易破门走进去。这种门,防君子不防小人,那些想破门偷盗的,门也就是摆设了。 篱笆已经修好,陶源带上锄头,走出天坑,去河边寻找牵牛花和金银花,以及野刺莓。 牵牛花是本地常见的爬藤,篱笆、石墙、田野间,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花开长小喇叭,有好几种颜色,略带清香,藤蔓无刺,叶子繁密青绿,特别好看。 金银花也很漂亮,还是一种药材,晒干后可以卖给药铺,陶源小时候还摘金银花晒干卖钱,花也可以拿来泡水,清热解毒,最重要的是,金银花芬芳无比,老远就能闻到,花芯有糖水,放在嘴里咀嚼会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可以当糖吃。 而刺莓是小时候一种小伙伴都很喜欢的野生水果,藤蔓带刺,人畜都不敢轻易靠近。 刺莓果子一般只有指甲盖大小,熟了是红色的,也有身黑色的,熟透后比草莓还甜,只是里面经常有小虫子,大部分是果蝇幼虫,和杨梅中的虫子一样,吃进肚子也没事。 三种植物都是藤蔓,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花漂亮且带芬芳,花和果实都能吃,比种其他更有意思。而且它们极易成活,生长速度也极快,如果多种些,只需一两年就能爬满整个篱笆。 寻找途中,他还随手挖了几株爬山虎。 平时这些藤蔓随处可见,可真要找到并且挖出来,那就有点费劲了。藤蔓一般成簇生长,一大团乱七八遭的植物长在一块儿,脏兮兮的,很难将它们轻易分开。 而且它们生长的环境也不太好,不是陡坡就是石头缝,想比较完整地挖出根还有点困难。 好在它们生命力顽强,又不值钱,死了重新去挖一些来种植就行了,不用像移植花卉果木那般小心。 陶源花了一天时间,挖了很多藤蔓,总算沿着篱笆种了一圈,每株间隔大概半米距离。 体力劳动总能让人忘了思考其他事情,回来桃花溪后徒手打造新家的这几天,他几乎忘了女朋友离世给他带来的创伤。 他一直认为,女朋友是上天派下来补偿他糟糕前半生的天使,却不曾想,却不曾想老天如此残忍,给了他最美好的东西,却又硬生生从他身边夺走。 他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没有心思思考,没有精力继续去缅怀林梦瑶,才可以慢慢忘掉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纯洁女孩。 …… 篱笆已经制作完成。 他打算休息一天。 吃过早餐,他提着刀,往天坑里面探路,去靠天坑深处的石壁下的野生小竹林找钓鱼杆。 钓鱼的资深爱好者,几乎都喜欢自制的小竹竿做钓鱼杆。这种野竹竹身大小均匀,拇指粗细,却能长个三四米长,竹竿韧性也极好,而且密度小于同等韧性的金属,竹身纹路漂亮,确实是制作钓鱼竿的不二之选。 陶源小时候也是钓鱼资深爱好者,并不只是因为钓鱼好玩,而是钓鱼可以改善生活,吃到美味的野生溪水鱼。 那个年代,想要吃肉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那时候每家每户都会养一两头肉猪,就吃泔水野菜和不值钱的地瓜、南瓜、土豆等粗粮,多了养不起,没钱买饲料,一般养七八个月以上才能出栏,其中一头卖钱,一头过年杀猪挂腊肉。 平时没钱买新鲜肉吃,腊肉可以存放半年以上,偶尔沾沾荤腥,或者招待贵客,切一块腊肉炒着吃,炒辣椒或者笋干,是一道难得的美食。 除此之外,如果想要吃到荤腥,就要去山里抓山珍,去河里抓鱼虾了。 溪水村的小孩子,七八岁就开始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去河里搞鱼虾了,陶源小时候也经常搞鱼回来让父母煮着吃,钓鱼有一手。 在野竹林转悠着,鱼竿没挑中,倒是采了一捆肥嫩无比的小花竹笋,足足有二十来斤,这个季节是竹笋冒芽的旺季,无人来采摘的小野竹林满地竹笋,陶源看到了根本忍不住地想出手,直到一捆竹笋抱着有点吃力才罢手。 野竹林有很多竹子都很适合做鱼竿,最后陶源挑了一根三四年的老竹,竹身深青色快要发黄,是任性和硬度巅峰的时期,竹身大小均匀,笔直不需要过多人为修正。 陶源小心翼翼砍掉多余竹枝,保留细小的尾部,然后扛着用藤来捆住的竹笋,小心翼翼回去了。 野竹林里到处都是前人砍竹留下的竹桩子,切面锋利无比,如果不小心踩上去,一般的鞋子根本挡不住,脚底板都得戳穿。 古时的弓箭手,如果没有箭了,都可以直接用小竹子削尖做箭,威力丝毫不属于金属箭头的箭。 回家后的陶源,洗手后开始烧火做午饭。趁着烧饭的功夫,他将砍回来的细竹子拿来细致端详,将竹身有弯曲的地方放在火上稍微烤软一点,再掰直弯曲处。 待竹子慢慢冷却,原本弯曲的地方便纠正过来了。 一番纠正后,原本还有些弯曲弧度得竹子,已经变成了非常笔直的了, 竹竿尾部的一节细杆,则被陶源特意烧成弯曲状,弯曲地方可以方便绑渔线,也方便在钓鱼的时候甩渔线。 桃花溪的水太清澈,不适合钓鱼,所以中午吃过饭,陶源带着制作好的鱼竿出了天坑,来到天坑外的河中垂钓。 他挑了一处小时候经常来的宽阔水湾准备开始垂钓。之所以挑水湾钓鱼,是因为水湾的水流缓慢,鱼钩不会被冲走,不会那么容易挂住水下的石头或者沉树树枝。 农村人钓鱼,从不用买来的鱼饵,只要在钓鱼附近的石头瓦砾下翻一番,就能抓到大量肥美的蚯蚓,蚯蚓是鱼类最喜欢的饵料,比饲料管用多了。 用竹竿试了一下水深浅,陶源调整了浮漂高度,在鱼钩上穿上一条蚯蚓,便将鱼钩甩了出去,将鱼竿插进泥里,然后在旁边的小水沟中洗干净手上的蚯蚓腥味,在河边肥嫩的绿草地上席地而坐,静静等待鱼儿咬钩。 或许是运气不好,陶源下钩后好久不见鱼咬钩,拖鞋鞋底切块制作的浮标根本就没怎么动过。 他也不急,坐在河边晒着下午暖和的阳光,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扯来的狗尾巴草,双手抱住后脑勺,躺在河岸斜坡草地上,听着河边柳树上水鸟的歌声,看着对岸山坡上的梯田中,老农挥舞锄头奋力挖地,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很恨自己。 恨自己读书太认真,如果他小学成绩不好,那父母就不会发愁他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也就不会出去打工,最后意外去世了。 父母不出事,一直呆在家里,那奶奶也不会出意外了,那他和父母奶奶一家四口,肯定会一直很幸福地一起生活下去。 那他也不会遇上林梦瑶。 林梦瑶便不会省出早餐钱给他买电脑,不会把好吃的都留给他,自己饿着肚子,那可能就不会得胃癌,会很健康很快乐地活着。 那么,所有发生在他身边的厄运都不会发生,生活也会很美好。 …… 浮漂突然动起来,还未等陶源反应,便被拖入了水中,将鱼竿都拉弯了,鱼竿插入土的地方,洞口都被压大,鱼竿随时会从泥里出来。 陶源忙丛草地上爬起来,快步抓住了快要倒下的鱼竿,用力往上一提,手中的鱼竿沉甸甸的,还有一点震感。 第七章 网购水力发电机 鱼竿传来的强有力的拉力,让陶源一喜,这鱼应该不会小。 陶源把握好力道向上提鱼竿,弹性十足的鱼竿被拉弯,鱼在水中乱窜,将渔线拉偏。 鱼在水中很有劲,没办法一下子提出水面,但只要放一阵风筝,鱼就没力气了。 过了一会儿,陶源才终于将筋疲力尽的鱼提上水面,甩在河边绿草地上。 鱼肥大的身体在地上乱蹦,想要重新跳回水里,鱼钩也不知怎么松了,可能是挂钩不深,拉破了鱼嘴,脱了钩。 陶源赶紧扔下鱼竿扑过去,用双手按住了鱼身,鱼奋力甩动鱼尾巴,缺无法动弹半分。 这条鱼目测有三斤左右,应该是鲫鱼,很容易认出来,鱼身比一般的鱼要短,肥嘟嘟的。 等鱼没了反抗的力气之后,陶源松开一只手,在旁边折了一根粗一点的灌木树枝。树枝从鱼鳃穿进,从鱼嘴出来,树枝枝叶比较多,可以卡住鱼鳃。 这个季节山中雨水足,河边会出现很多临时水流,顺着茂密野草的小沟汇入河中。陶源随手在旁边一条涓涓流水的临时小水沟旁挖了一个泥坑,将鱼扔进去。 鱼有了水,也不再想逃走,张开鱼鳃拼命呼吸。不过想逃也逃不掉,鱼鳃里串着一根树枝,很容易挂住野草。 第一条鱼就这么大,让陶源对钓鱼充满信心,当下又在草地里翻出一条肥美的蚯蚓,串在鱼钩上,提着鱼竿将勾子甩进水中,然后在河边洗干净手,继续在原地等待鱼儿咬钩。xしewen 本以为第一条鱼上钩了,第二条也会很快咬钩,结果又是漫长等待。 百无聊赖的陶源想起还要在网上买一些用品,于是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开了机,上某宝购物平台挑选东西。 天坑用电的问题必须解决。 晚上没电确实不方便。 原来进天坑的电线已经被拆除,想要再拉进去,就要去找电力部门,肯定不行,桃花溪都封村了,自己拉线更不行,私自拉电线是违法的,出事了他没得跑,必须得去踩几年缝纫机。 所以他需要自己想办法发电。 目前只有两种好的解决方案,一是建造一个小型家庭水力发电站。桃花溪出了这条大溪,还有几处小溪水,从石壁上流下来的,曾是桃花溪村民的饮用水,如果在小溪上游修一个小水坝,阴一条水管用于发电,解决陶源一人用电绰绰有余。 这种家庭发电机在某宝上花个几千块钱就可以买到,安装也不难,就是得费点功夫。 另一个方案,就是买太阳能充电板,加一个蓄电池,某宝上也有,适合那些户外直播、荒野求生、自驾游以及在荒芜人烟的地方短期生存的人使用。 太阳能充电蓄电价格也差不多,但是在桃花溪使用效果可能不佳,因为桃花溪在天坑里,太阳照射时间不够长,充电效果可能会不好。而且太阳能电池容易坏,使用寿命不长。 综合考虑之后,陶源还是选择了水力发电。在某宝上挑了一家销量不错的商家,沟通一番之后,下单买下,又在其他店铺下单买了一些安装发电机的配件,比如稳压器、电线、灯泡、插座、铁丝、电笔等,以及接水用的的pvC管子等。 这一整套下来花了八千八。 他还要去集市上买几包水泥回来,筑坝、固定发电机,都需要用到水泥。 因为发电机和水管比较难运输,和卖家沟通后,卖家同意加价八百,将货物直接送到家,发电机也包安装好。 买好了水力发电机及其他材料,陶源又在上面网购了一批果苗。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二十根葡萄藤,二十棵橘子树苗,三十棵奈李树苗、十棵石榴树苗。 三月时节,雨水充足,阳光充足,这个时候种植果木成活率高,最适合种植了,就连国家的植树节也都安排在三月十二号。 果树苗收货地址,陶源还是选择了水溪小学。他也想清楚了,既然他选择留在老家隐居,那此事迟早都会被村里人知道,要是怕别人的流言蜚语,他也就没有隐居的必要了。 果树苗一棵约二十块钱,这些树苗又花了陶源一千多块钱,加上发电机,一万多块钱就没了,让陶源肉疼不已。 他回来前有六万存款,是留着隐居买米买盐用的,一次性花了一万多,花钱速度确实有点快。 买好东西,陶源重新将手机关机,放进口袋中,上前提起许久没动浮漂的鱼竿,发现鱼饵早就没了。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渔线放的太长了,导致鱼钩触底,很难观察到咬钩状态。于是将浮漂往下拉了拉,重新挂蚯蚓钓鱼。 结果真的出现转机,接下来鱼儿频频咬钩,没多久便钓上来好几条三四两重的鲫鱼和溪水石斑,树枝上很快串成了一大串。 天色渐暗,陶源仍然意犹未尽,差点被一条水蛇偷了老家,他这才收起鱼竿,拎着一串鱼,背着鱼竿,沐浴晚霞悠悠走回了家。 去溪水边将鱼开膛破肚,去掉内脏后,在临时灶台前点柴烧火,起锅烧油,将鱼煎至两面金黄,香气四溢,再捞出来,放在汤碗中备用。 淡水鱼一般很腥,要么用油炸酥脆,要么加很多调味料盖住味道,比如生姜、料酒、醋、花椒、桂皮之类的,陶源没有买这些调味料,所以只能选择油炸鱼肉。 炸酥的鱼肉上撒点盐巴,吃起来味道也不错。要是再来点辣椒面,那就更好了。 …… 陶源一直用石块砌成的露天灶台做饭,要是遇上下雨天,估计就没办法吃饭了。而且南方春雨多,说不定哪天就下雨了,陶源便打算抓紧时间建一个石头房做厨房。 一大早,陶源便去村里收集石块和还能用的瓦片,再一点点全部搬到小院中。 那倒塌的房子废墟上还能挑出完整的瓦片,陶源都带了回去,用作砌墙的石块也被被陶源撬开搬了回去。 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收集到了足够的材料,可以开始建造房子了。 他在非赶集日的下午去了一趟集市,找李老板买了三包水泥,还有一些日用品,主动提出给老板二十块钱帮忙运回去。 他之所以选非赶集日的下午去买,就是考虑这个时间点李老板生意清淡,有空帮他送货,平时人家有生意,才不会这个浪费时间呢。 果然,热情的李老板很痛快答应了帮他运货,只不过还是送到封村的地方,剩下的路还是要陶源自己一点点背回去。 混泥土主要成分是水泥和细沙,溪水中有沙子,偷偷捞一点出来出来混合水泥砌墙,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准备好材料后,陶源在原来的临时灶台旁边划了一块六平米大小的区域,用锄头挖出约三十厘米深的沟,挑了一些大一点的石块铺在里面做地基,再浇点混泥土在里面。 他没干过建筑工,遇到不懂的问题,比如混泥土配比,地基设计,砌墙要求,陶源就拿着手机出天坑上网搜。 如今这个时代,信息大爆炸,几乎所有的知识都可以在网上搜到,甚至有手把手教的视频。 房子还没有砌成,陶源已经查到了快递物流信息,哥快递小哥提前联系之后,他提前来到集市上等着他的货物。 送货的是一辆破皮卡,一个开车司机,两个安装发电机的小伙子,共三人。 和他们对接后,陶源坐上了皮卡副驾驶,带着他们开车来到桃源溪封村的地方。 剩下几百米距离,三人也不得不咬牙抬着发电机走过去。一台发电机几百斤,要拿绳子绑着,用棍棒抬着才能搬运。 他们是专业家用发电机安装团队,什么地方没有去过,抬着几百斤的发电机上没有路的深山老林都干过,这点苦也能忍受。 和陶源一番沟通后,他们设计好了发电机安装方案。 天坑中有一条小瀑布,水流分叉汇入桃花溪流中,水流量不小,而其中一股支流从陶源住所不远的斜坡处流下,这个斜坡落差很大,超过十米,只要在上游筑坝,装一张过滤网,用pvC水管将水引入下游的发电机中,就可以顺利发电。 设计方案很快得到陶源认同。 三人开始分工,一人在上游用混泥土筑坝,铺设水管。一人在下游确定安装发电机位置,同样先浇筑一个平整的混泥土平台,并且预埋螺丝钉,等混泥土干了之后再将发电机安装上去,调平位置,接上水管,发电机便可以正常发电。 因为混泥土要好几天才干,他们便先将稳压器、线路铺设好,直通陶源住所。 安装灯泡、开关,这些陶源都会,作为曾经的一名高材生,他的电学知识一点也不比这些安装工弱,只不过没有那么多专业工具而已。 混泥土未干,他们要一周后再过来安装,三人便先开车回去了。 陶源也没有闲着,用混泥土重新刷了柴房鹅卵石地面,刷平了墙面,将原本简陋的柴房改造成了工业风格的水泥面的卧室,房顶挂着白织灯,还挺有美感。 石头厨房也在慢慢砌上去,两米高的石头墙,只建左右两面,虽然是边学边砌,应该则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砌好。 一切有序推进。 他网购的果树苗也运到了,一捆捆的,用廉价蛇皮袋装着,直接被放在了小学的传达室中。 第八章 邻家女孩云谣 “这,又是谁买的一堆破烂东西啊?” 传达室保安大爷在看到快递员将几袋子果树苗放进传达室时,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保安大爷五十来岁,姓赵,人偏瘦,皮肤有些黑,留着短发,黑白参杂,眼睛很小,穿着深蓝色保安服,看起来倒挺有精神。 传达室面积不大,还是兼收快递的站点,学校年轻老师大多数都喜欢上网购物,东西都存传达室中,赵大爷除了做安保,还负责看管快递,有时候快递出了问题,他们还会找他扯上几句,让他多少有点不高兴。 装果木苗的袋子占地,他蹲下来看了一眼袋子上的收件人,有些疑惑地念了出来:“陶先生?哪个陶先生哦,咱们学校有这个人吗?” 学校老师买过的快递他都看过,一共就这么几个老师喜欢网上购物,哪个他不认识?教三年级数学的张老师,收件人叫数字先生,四年级的语文老师,收件人和真名一样……,谁谁谁快递名叫什么,他如数家珍。 这个叫陶先生的收件人他从未见过,而且留的电话号码也不是本地的,不由地让他怀疑起此人的身份来。 因为学校特殊情况,快递公司会特意送过来,本地其他地址快递公司根本不会送,有些本地人知道这个情况,偶尔会用学校地址买东西,不过会提前跟他打个招呼,递一支烟套个近乎。 这个叫陶先生的收件人,买的都是些果木,用破旧的蛇皮袋装着带土的根部,脏兮兮的,像是一个搞种植的本地人。赵大爷觉得就是蹭学校地址购物的,而且还没有提前跟他打个招呼,令他他很不舒服。 果木苗根部带泥,虽说用袋子装着,但运输过程难免会破点洞,多少会撒点泥屑出来,弄的传达室满地都是。赵大爷不得不去拿了扫把和畚斗,将漏出来的土粒清扫干净,边扫遍嘟囔着。 “赵大叔,有我的快递吗,能不能帮我看一看?” 此时,一女孩到传达室门口,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 女孩二十三四岁年纪,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偏瘦,乌黑的长发披肩,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五官柔美,哪怕衣服很朴素,依然盖不住她的青春靓丽。 “是云老师啊,我找找看,看有没有你的快递。” 赵大爷原本板着的脸立马舒展开来,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带上老花镜,开始认真在快递货架上翻找起来。 毕竟谁也无法拒绝一个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孩子。 “云老师,好像没有哦~”赵大爷找了一遍,趴在窗户上遗憾说道。 “好吧,麻烦您了。”女孩抿抿嘴,略失望地说道。 她正要走,赵老头突然问道:“对了,云老师,咱们学校有谁的快递收件人叫陶先生吗?” 女孩愣住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没有,咱们学校就陶芳老师姓陶,她一般不上网买东西的。” 陶芳是学校的主任,是个女老师,在这个学校教了十几年书,年纪很大,快五十了,没跟上时代节奏,不太喜欢网上购物。 赵大爷道:“那就奇怪了,有个叫陶先生的人买了些树苗回来,仍在传达室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谁,电话也打不通,老是提示不在服务区。要是不是咱们学校的人,那我就把东西人外头算了。” “陶先生?男女老师都可以成为先生的吧?也不好确定是不是她。”女孩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装着树苗的袋子,拿着手机边拨号边说道,“我打个电话问问陶老师吧。” 不到一分钟,她便挂掉了电话,冲赵大爷摇了摇头。 赵大爷见状,提着袋子走出了传达室,将袋子随意扔在了传达室的墙跟,嘴上咧咧着说道:“应该又是什么家伙把快递地址写咱们学校来了,这些个人啊,把学校当成什么地方了。” 这面墙朝东南方向,又没有树遮挡,太阳会长时间直晒,用不了多久树苗就得晒伤晒坏。 女孩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了随意扔在墙角的果树苗。 她走过去,蹲下来拨开袋子认真看了看收件人信息,也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有些不忍果木苗被晒坏,她用手机拨了留在上面的电话,显示电话是沪市的,却打不通,很奇怪。 “赵大叔,要不还是放传达室吧,这里太晒了,这些树苗很容易晒死的。”女孩站起来,对赵大爷说道。 赵大爷不以为意:“没事,树苗如果现在种在外面,还不是要晒太阳。弄传达室一地的泥,脏死了,校长看到我又要挨骂。” “我跟您说,云老师,这树命贱着呢,要是这点太阳就把它们晒死了,拿回去也种不活的。” 他见女孩依然有些担心,便开口安慰了一句。 女孩是来学校上班半年的新老师,还有着大学生的处事思维,而且她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美术老师,无法在小学里挑大梁,虽然觉得赵大爷这样不太妥,却也不好意思和一个老保安大爷争辩什么。 几十棵小树苗,分三个蛇皮袋装着,树根带着泥巴,还有点重量。女孩用白皙纤细的手抓起一个袋子,艰难地将其拖到了一旁的阴凉地方。 赵大爷见状,不好意思地从传达室走了出来,他力气比女孩大的多了,一手一个袋子,将剩余两袋果木苗提到了阴凉处。 “谢谢!” 女孩冲赵大爷甜甜一笑,看了一眼不用晒太阳的树苗,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 陶源在果木苗送达学校第二天早上,才从天坑内出来,开机看到了签收信息,匆匆跑到学校来取东西。 此时正直上午,学生们正在上课,老远可以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水溪小学,附近三个村共建的小学。陶源读书那个年代,一个年级有三个班,如今一个年级一个班都坐不满,老师数量也减半了。 十几年了,陶源第一次回到溪水小学,他感觉学校已经大变样了,原来的红砖瓦房已经变成了白色的四层小洋楼,但整体方形格局没有变,三面都是楼,一面是大铁门,中间是操场,有篮球和围绕篮球的跑道。 操场中央的树坛依然保留着,曾经那颗小桃树已经长成了几米高、树枝茂盛的大树。 正值三月,满树粉红色桃花盛开,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漂亮的红云。虽然枝条刚刚抽了稀疏嫩叶,但几乎完全被粉红色花朵盖住。 篮球场上,十几个二、三年级的小学生,拿着小板凳整齐坐在桃花树前,对画板在学画画,一名二十二三的女老师站在树下,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长发和裙子被微风吹动,仙气飘飘。 此时,学校大门被大铁锁锁住,传达室兼保安亭旁边的小铁门打开着,陶源陶源从小铁门直接走进了学校,坐在传达室的赵大爷都没有注意到他。 进来后的陶源并没有直接去找自己的快递,他在看到桃花树下的女孩后,竟然情不自禁地朝着女孩走了过去。 在相隔几米距离时候,陶源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就会破坏人家正常上课了。 虽是看到女孩侧脸,陶源居然觉得女孩有点眼熟,刹那间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女孩应该是一名美术老师,她手中抱着一张画板,正和那群画画的孩子说着什么,粉红色的桃花映红了她俊美的脸,仿佛在她脸上扑了一层粉色的粉液。 一朵俏皮的花瓣掉落在她头顶处偏右的头发上,她都没有察觉到,也没有发现现在她左后方的陶源。 “人面桃花相映红”,陶源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一句诗来。 直到好几个学生都把头偏向陶源这边,女孩才侧头望向陶源。 两人四目相对。 女孩一怔,明眸错愕看着陶源。却很快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抿着嘴微笑看着陶源,不似其他少女那般不敢与男生对视,仿佛认识他好久,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欣喜。 陶源神色淡然看着她,可已然死灰内心还是被触动到了。 他很惊讶,不知眼前的陌生女孩为什么冲自己笑,难道是出于一名老师的礼貌性的回应吗? “好了,同学们可以开始画了,注意观察桃花的形状和位置哦!” 女孩冲学生吩咐了一句,转身朝着陶源走来。就在陶源以为对方误认为自己是找她的家长,想开口解释时,女孩却先开口喊道:“陶源哥哥,是你么?” 她一眼便认出了陶源,陶源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她永远都记得。 她一直在脑海中设想陶源的样貌,没想到十年不见,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男生已经变成了英俊的大男孩,让她惊喜无比! 陶源再次愣住了,努力搜刮记忆,想将眼前的美丽女孩与认识的人对应起来,但他失败了。 而此时,女孩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不足一米距离处停下。 “我是云谣啊!陶源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孤儿院旁边,那个爱哭鼻子的谣谣啊?” 女孩见他似乎没有认出自己,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歪着头,在右耳上做了一个剪刀手,道,“小兔子!”,让陶源瞬间想起那个住在镇上的孤儿院隔壁,喜欢背着一个兔子书包的小女孩来。 这么多年未见,她已经完全长开了,可是依然保留着小时候那份天真浪漫,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本能的保护欲。 “还不记得吗?”云谣放下手,撇撇嘴,脑袋凑近一点,纤纤手指指着右眉上方,“那天放学路上,大军拿石头砸破了我的头,留了好多血,我吓哭了,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哥哥你用衣服帮我包住伤口,带我去诊所包扎的,现在还有一道疤痕呢。” 她手指所指之处,确实还有一条淡淡的疤痕,不过不凑近细看是看不清楚的。 她的话,让陶源脑海深处的记忆涌现出来。大军是孤儿院的一霸,有次在放学路上欺负林家女孩,用石头砸破了女孩的头,女孩当场血流不止,坐在路边大哭。 大军见出了事,很快逃跑了,陶源看到后忙脱了自己的t恤帮她包扎伤口,哄好她,然后背着她回家,她父母那时刚好不在家,他又带着女孩去了镇上的小诊所。 不过,自那次事件发生以后,她们家没多久便搬走了。 “当然记得!”陶源露出了笑容,可还是有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谣道:“我在这里当老师呀,去年师范毕业,我就来这里当老师了。” 她很快笑着补充,“我教一、二、三、四年级美术,所有学生的美术课都由我教!” “哦,厉害啊!你当老师挺好的!”陶源点点头,欲言又止。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可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偏僻的山区? “你呢?”云谣双眸期待看着陶源。 “我……,我过来取快递。”陶源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处境,只能假装以为对方问自己来学校的目的。 云谣并没有纠结他答非所问,眨眨眼,惊喜问道:“收件人陶先生就是你?” 陶源再次一惊:“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看到了你的快递啊。你买了很多小树苗对不对?”云谣开心说道。 陶源点点头,道:“是啊,买了些果树回去种。” 此时,传达室的赵大爷终于发现他这个闯入学校,扰乱学校正常教学的陌生男子,忙从传达室走了过来,大声呵斥道:“喂!你是什么人?进来学校干嘛?” “我来取快递。” 陶源见保安大叔气势汹汹,微微有点心虚。 “你又不是学校的,把快递寄到学校做什么?”赵大爷猜到他就是那个买树苗的“陶先生”,不由地训斥了一句。 “很不好意思,麻烦到您了,”陶源陪笑说道,“我的快递在哪?我现在就把它带走。” 陶源把收件地址写到学校,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如今被保安大爷呵斥,也不好反驳,也不想去争吵,不想多言,打算拿着快递便离开。 “那呢!赶紧拿走离开,以后别寄这里来了,不然我直接扔垃圾堆里!” 赵大爷指着传达室不远处的一颗靠墙大树下的三个袋子,很不耐烦地说道,说完准备回传达室去。 陶源不想和他计较,淡然朝大树走去。云谣朝赵大爷笑了笑,跟着陶源走了过去。 陶源蹲下来,用手摸了摸有点蔫了的叶子,又解开袋子口,检查袋子中的果木根来。 “好巧哦,昨天我看到保安赵大叔把树苗放在外面,怕树苗缺水,下午特意打了点水洒在上面,没想到居然是你买的。” 云谣语中满是欣喜。 莫名的偶遇,让她觉得这一切冥冥中就已注定。 陶源听完却有了些许怒意:“他把我的树苗扔出来了?” “陶源哥哥,赵大叔就那脾气,你别太在意。”云谣怕他不高兴,蹲下来小声安慰一句。 “我没有生气,本来就是我不对。我听别人说可以把收件地址写在学校,便这样做了,确实不妥,被扔出来也很合理。”陶源耐心地将袋子口重新绑好,淡淡说道。 说完,他起身准备提着袋子离开。 “陶源哥哥,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云谣突然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不会!”陶源都没有看她,用淡淡的语气回答。 闻言,云谣偷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陶源右手提着两个轻一点的袋子,左手提着那个最重的,对云谣说道:“不打扰你上课了,我就先走了!” “以后你如果还要网购什么东西,可以把收件人写成我的名字,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要存下来哦!” 云谣手中刚好有画板和铅笔,她拿笔在画板白纸上飞速写下一串数字,又在右下角写下自己的名字“云谣”,寥寥几笔,在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可爱的简笔小兔子,才将白纸从画板上取下,折好塞进陶源的牛仔裤口袋中。 “记得给我电话,或者加我微信哦,我去上课了!”云谣甜甜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才转身往桃花树下走去。 第九章 桃花溪,桃花现 陶源提着袋子往铁门走去,在出铁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向站在桃花树下的云谣,却发现云谣正看着自己。 他反而有点怯意,立马转身走出了学校。 三袋果木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只是分成三个袋子装着体积很大,不太好拿。xしewen 他记得李老板有一个小板车,便试着去借,随便再买两包水泥和锁、小锤子、铁丝、之类的用品。 李老板的板车也就在进货的时候用一下,平时都是闲着的,便痛快答应了他,还叫他不用那么急着还,让他下次来集市顺便带过来就好了。 …… 水溪小学,桃花树下。 “云老师,刚刚那个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吗?” 坐在前排的一名三年级小男生突然问云谣。 因为移动互联网,短视频的兴起,如今的小学生,一个个都是人小鬼大,懂的比几年前的小学生多得多。 他的话引得其他学生都哄笑起来。 作为一门可有可无的副课老师,云谣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平时和学生处的很好,没什么老师的架子,课堂上氛围很轻松,经常上课期间带着孩子走出教室,去户外写生,学生们都很喜欢云谣这个既漂亮又温柔的美术老师,因此学生们胆子也大,什么都敢说。 “肯定是,刚刚云老师和他走的好近啊,两人差点就撞到了一起了!”另一名小女生突然说道。 孩子们再次大笑起来。 被自己得学生调侃,云谣既害羞又想笑,忙否认道:“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了。” 一名脸蛋圆嘟嘟的孩子说道:“那老师您喜欢他,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说?”云谣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道。 另一名孩子立马抢答:“因为老师笑的好开心!” “因为老师看了那个大哥哥好久!” 云谣有一种被小孩子看穿心思的感觉,很恼羞,故意双手叉腰,撅起嘴巴装生气:“不许瞎说了,好好画画,小心老师给你们的画打不及格分哦!” 孩子们顿时又一阵欢笑,但也没有人敢继续调侃老师了,低头继续画桃花。 临摹桃花是他们这堂美术课的题目。 当孩子们继续认真绘画后,云谣又情不自禁地朝学校大门口看了一眼,望着空荡荡的铁门,她微微有些失落。 可想到自己真的在陶源的家乡等到了陶源回来,又觉得很神奇,特别庆幸。 当初父母托关系帮她弄一个老师编制,让她挑选一个本地农村小学过度一年时,她毫不犹豫挑选了最偏僻的水溪小学,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可能可以在这里等到陶源。 她要找到陶源,兑现陶源曾经向自己许下的承诺。为此,她等了十年。 …… 陶源带回了果木苗,在小院左右两侧的荒废菜地中挖坑种下。荒废多年的菜地虽然杂草丛生,但地势平坦,土质要比其他荒土要好很多,以后再补点农家肥,果树长势应该不会太差。 葡萄苗是一些拇指粗的藤条,种好后,陶源还在旁边插了一根大一点的树枝作为葡萄新藤攀附使用。 眼下是种植的季节,陶源把小院左约五十平米区域的杂草挖干净,分成了四个区域,分别撒了一些白菜、黄瓜、辣椒和茄子,然后用这些天烧的草木灰当作肥料,埋在种子旁边,浇上一点点清水,静等种子生根发芽。 接下来他继续用石块和混泥土砌厨房,还未做屋顶,他便用石板和混泥土砌了一个柴火灶和一个洗手台。桃花溪不缺水,以后用买根水管,用水管从高处引来清泉水,在洗手台安装一个水龙头,就是现代化的洗手台,洗菜洗衣服都可以,很方便。 随后又用长条形石块和水泥,在洗手台旁边砌了一个方形石桌和四个小圆凳子,用作吃饭,都是水泥抹面,妥妥的工业风格。 干活忙起来很累,可以没空顾及其他的事情,陶源现在很享受这种感觉。 可是一旦停下来休息,他居然想起云谣来。 想到了她那清纯可人的笑容,飘然若仙的体资,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在他被桃花镇里的孤儿院收养后,他认识了住在福利院不远处的小女孩云谣。 那时候陶源上初中,小三岁的云谣读小学。 还没有长开的云谣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父亲在外地做小生意,母亲也镇里一个小工厂工作,平时照顾不到她。 那个年代,古惑仔盛行,镇里的孤儿院有点乱,一群孤儿没有什么束缚,吊儿郎当,成了镇上的一群坏孩子、小霸王,欺负小孩是常态。爱哭鼻子的云谣也成了那几个小孩子戏弄的对象。 陶源从不与他们一起胡闹,总是一个人,那时候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学习成绩一直是初中年级第一,而且比第二名高出几十上百分,当然主要还是初中教学质量太垃圾,所以在镇上很出名,云谣对他有好感。 其他孤儿本就对陶源有意见,又找不到什么借口整陶源,于是也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陶源见其他孤儿总是欺负云谣,看不下去,便为她出头了几次,不过也被打了,后来云谣喜欢跟在他后面,像个跟屁虫。 没多久,云谣的父亲在外面站稳了脚跟,考虑女儿住在偏远的小镇里,教学质量不行,生活环境也不好,便将云谣接到城里去生活了。 自此陶源便再也没有看到云谣,不过那时候他也考上了城立的高中,不久也离开了孤儿院,再也没有回来过桃花镇,时间一长,便渐渐淡忘了她。 如今,那个小女孩居然出现在溪水村,成了一名小学美术老师,还和他相认了,亭亭玉立的模样,让他想起曾经自己对她许过的一些荒诞诺言,不由地有些许慌乱和苦涩。 不过陶源更希望两人不再有交集。 奶奶、父母、女朋友,他身边最亲最爱的人都死了,无论这是否和他有关系,他都不想去赌,亲眼看到自己身边的亲人死去。他不想再和任何人有任何瓜葛,只想独自留在桃花溪了却余生。 他从口袋中取出那张写了手机号码的白纸,看着那个漂亮的“云谣”二字和可爱的卡通兔子图形,嘴角微微一勾,但他很快恢复淡漠表情,双手捏住纸想把纸张撕碎,可立马又停下来,将纸塞回了口袋中。 休息片刻,他身上的汗水已经干了。但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看着前方清澈的溪流,他心痒难耐,拿出一条休闲短裤走到溪边的石头旁,脱掉衣服跳下去洗澡。 清凉的溪水,可以洗干净他身上的汗水,让他舒爽无比,暂时忘却所有烦心事。 桃花溪源头是个水潭,深不见底,小时候老一辈都不让人去源头的深潭中嬉戏,说几十年前曾经有人在这里失踪了,尸骨无存,是被潭底的大鱼吃掉了。 陶源觉得,那人应该是掉进了地下暗河。 不过想要掉进地下暗河,也不是那么简单,暗河水往外涌,虽然流速不快,却也是将人往外推,唯一可能就是出现短暂回旋水流,把猝不及防的人卷入其中。 陶源不想去犯险,一直在潜水区域游动。 就在他洗的差不多的时候,水潭中突然从水下石壁洞口中涌出一小片桃花花瓣,白色、红色、粉色桃花夹杂在一起,让他不由地想起了一首诗: 『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见一年春; 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望着溪水中这少许桃花,陶源心头一怔。 桃花溪,因传说溪水冒桃花,所以得名。 可除了几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说自己孩提时代有见过溪水涌桃花,都过去几十年了,陶源父辈这一代人和陶源这些小辈都未曾见过此现象。 桃树是桃源县很常见的一种果树,几乎随处可见,或许是为了有一日能验证此传说,不让附近的桃花影响溪水,桃花溪中没有种一棵桃树。 陶源以前也半信半疑,如今看到水中莫名涌现出来的桃花花瓣,他才发现,原来传说是真的,老人不曾欺我也! 这地下暗河四通八达,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通过来,将别的地方的桃花花瓣带到了这里。 陶源静静站在深潭边,看着缓缓涌出花瓣的水下石壁,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丝光线传出,甚至隐约还能听到很多女孩子聚在一起欢笑的声音。 可他用手指掏干净耳朵中的水,静下心来仔细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很快意识到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桃花溪位于一个天坑中,四周都是高大的石壁,水潭出水的方向正是一个荒芜人烟的大石山,想要从地下暗河通往有人烟的地方,起码要好几里路之外了,声音不可能传的过来。 至于为什么桃花很多年都没有出现,却会在今天突然涌出,陶源觉得可能是地下暗河改道,把附近某个有桃花花瓣的河流之水带到桃花溪来了。 他伸手从水面捧起几片桃花,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桃花花瓣很新鲜,没有伤痕,就好似刚从桃树上掉落下来的,怎么也不像经过很长的地下暗河的冲刷才到这里。 他感觉此事有些诡异,忙从桃花溪水中爬了出来,上岸后,赶紧穿上干净的衣服,带着脏衣服离开了溪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