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令》 第1章：绝望的夜 几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夜空，把早已入睡的幼儿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温蕴匆匆爬起来哄，大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她名义上的丈夫宁南风带着狂风和浓重的血腥味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他身上染满了鲜血，头发凌乱不堪，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艰苦大战。 “蕴儿，快！带着宝儿先走！”他神色绝望，带着痛彻心扉的嘶喊。 温蕴对他其实已经很陌生了，自从宝儿降生，他从此再也没有进过春华阁找过她。 曾经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三年未见，除了仍旧熟悉的眉眼，已经找不到当时任何相似之处。 但温蕴却没有丝毫犹豫，她抱住仍旧啼哭不止的孩子，匆匆披了衣裳与提刀的丈夫奔出门外。 谁知春华阁外火把早已纷纷燃起，一身战衣染血的霍宴面无表情站在院子外。 抱住孩子的温蕴不由自主顿了顿，宁南风已经一声大喝，他带血的面容又悲又恨，举起长刀便往霍宴那处冲去，口中悲痛欲绝的声音把温蕴镇醒，“霍宴狗贼！纳命来！” “不可！”温蕴惊恐的呐喊还在空中飘着没有散去，宁南风的背后已经透 过一把长剑的剑尖来，丝丝缕缕的血滴落下来，像是在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宁南风轰然倒地。 他怒睁着的双眼木然看向呆立着的温蕴，眼中露出一丝不甘和怨恨，最终定格，失去任何光泽。 他是后悔了吧，是在怨恨自己把宁府一家送上绝路了吧。 温蕴全身都在发抖，若不是怀里还有三岁稚儿，她大概早就瘫软在地。 她的目光缓缓看向曾经面对了近八年的男人，绝望的眼泪几乎冲出她的眼眶。 在看到霍宴从宁南风身体里抽出那把跟了他很多年的长剑后，那把鲜血染红的剑尖又指向了她！ 她如坠冰窟直直跪于地面，赤红着眼球求饶：“请太子饶民妇与宝儿两条贱命。” 霍宴唇色极淡，皮肤比女子还要白皙两分。 见着温蕴跪于地面紧紧捂住怀里孩子的哭声，不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那孩子抱过来。” 身边的侍卫得令，大步上来要从温蕴手里把宝儿抢过去。 “太子，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温蕴惊恐至极地开口，浑身抖个不停。她的手像两把铁夹，死死抠住孩子不肯放开。 “ 宁夫人，您再不松开，孩子的手就要断了！”侍卫凉凉开口，骇得温蕴蓦然把手松开。 眼睁睁看着宝儿由侍卫扯着退了下去。 “不！不！把孩子给我！” 温蕴哭叫着，跪在地面往前爬，最后只能能住恐惧，拖住了高高在上的霍宴的脚：“太子……求求你……把孩子给我吧……他是无辜的……他才这么小……你要杀就杀我！你杀了我……” 像是温蕴的模样实在令霍宴难以忍受，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去，两道目光如刀般落在温蕴那副惨不忍睹的脸上，最后一脚把她踹得仰倒于地面。 温蕴仿佛不知痛觉，很快又爬了起来跪于地面继续磕头哀求：“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求求你放了孩子，杀了我吧！” 霍宴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显得无比凶狠，声音却是平静至极：“温蕴，你的骨气呢？” 温蕴被眼泪灌满的眼睛木木看着他，骨气？早就在全家被他杀尽的时候碎了。 一点残渣都不剩！ 曾经骄傲的夜国宰相之女，一夜之间没了国土与家。幸得姜国大富商宁南风垂怜而暂得栖息之地，如今宁家一府再次 夭折在他手中，她已不剩任何东西！ 爱她的和她爱的都死了！ 全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怜惜这姜国来的质子！让他羽翼丰满回了姜国调动大军灭了自己满门！ 是她的错啊！ 她早该去死的了！ 可是……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侍卫手中兀自挣扎不已的稚子身上，眼中蓄满的眼泪终于缓缓流了下来。 她的眼中覆上灰色，脸上却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像极了霍宴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第2章：成殇 莫蓁蓁心中一跳猛然把手松开，凶狠的面目在转过头时已经变得委屈又可怜：“夫君！我讨厌温蕴！你为什么要带她回来？难道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霍宴闻言，目光渐渐柔和下去。伸手把莫蓁蓁因为急怒而松了的凤钗扶正，道：“我当然不会忘，此番把她带回来，也不过供你发泄怒气。” “当真？”莫蓁蓁眼中一亮，欢喜的抱住了霍宴：“你对我真好！” 霍宴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我是你的丈夫，不对你好对谁好？晨儿呢？” “那小子听闻风雪阁来了人，非要吵着去瞧瞧。”莫蓁蓁不在意的开口：“他想去看，便让他去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脾气犟起来，一头牛都拉不回。” 霍宴“哈哈”大笑：“那真是为难娘子了，等得了空，为夫替娘子教训教训那不听话的小子。” 前一阵还杀人如麻的姜国太子，如今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聊起自己的儿子，如世上最平凡的父亲。 温蕴如死尸般垂立在一侧，只有听到宝儿的下落，才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听见霍宴道：“你先把晨儿带回去，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去寻你们 。” 莫蓁蓁歪头讥讽地瞧了温蕴一眼，看见霍宴身后跟着的几人，心中定了下来，欢快的应了，转身出了门。 随后温蕴的脸颊被手指拨了拨，露出脖颈下的青紫来。 霍宴眼底暗了暗，见温蕴没有表现出该有的痛疼之色，不由心中怒意渐起。 他捏住她下巴的手渐渐加重，又强迫温蕴面对着他。 “为什么不喊疼？”他缓缓开口问她。 温蕴散乱的目光终于聚在他的脸上，渐渐展开一丝木偶般地笑来：“我不疼。”她说：“这些是我该受的。” 霍宴的目光越发阴沉起来，但很快他就赞同的点点头：“的确是你该受的。”说罢，后槽牙磨了磨，突然狠狠咬上了她的嘴角。 温蕴吃痛，僵硬着身躯不敢动弹，恍如一具行尸走肉。 霍宴似受到了侮辱，用力一把把她推开。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地面。 嘴唇上的血腥味弥漫在她的鼻尖，她看到霍宴用拇指轻轻抹去嘴角沾上的鲜血，定定瞧了她片刻后，愤然转身出了门。 她再也忍不住，伏地开始无声呕吐起来，把留在这里的几个婢女看的面面相窥不敢出声。 霍宴自那日离开后，再也没有来过 。 莫蓁蓁倒是来过几次，想尽办法来折辱她。 不是让她跪地去捡她故意摔落的物什，便是言语上的折辱。 她曾经是温蕴母亲表妹的女儿，从小生活在温家屋檐下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若不是遇上霍宴，如今又怎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对于温府，她敬畏的同时，又恨着。 如今温府如她所愿不复存在，那个曾经需要她仰望的温蕴也如泥一般轻贱，她若不好好板回一局，就不叫莫蓁蓁。 她脚下用力，狠狠碾压在温蕴手指上。 温蕴跪在地面，痛得全身打颤，但偏偏嘴巴紧的很，就是不愿意求饶。 “你想不想要你的手指？”莫蓁蓁娇笑起来，她稳稳坐在绣凳上开口：“求我饶命，我便放了你。” 温蕴笑了笑：“能被太子妃看中，是民妇的荣幸，民妇不敢求饶。” 莫蓁蓁脸色一沉：“真是不知死活！”欲要再加重力道，外面传来婢女惊恐的叫声：“太孙落水啦！” 莫蓁蓁猛然站了起身，扶着身边的婢女就往外走：“晨儿怎么了？”她惊怒开口。 “是风雪阁的那个小杂种把太孙推下了湖！” 跪在地面的温蕴用力抬起了头，接着跌 跌撞撞地冲了出门。 莫蓁蓁已经带着人离去，她慌张无助跑出了琉璃殿，面前四通八达的鹅卵石铺就的道路，怎么也找不到莫蓁蓁往哪边去了。 “宝儿……”温蕴喃喃自语，胡乱地往其中一条道上踉踉跄跄地往前冲。 她只有他了，他只有他了。 温蕴觉得心在滴血，好疼啊！ 老天爷请你发发慈悲吧！饶了宝儿一命，饶了他这一回！就这一回！ 第3章：死亡与重生 霍宴一顿，似若有所觉。他突然转头朝一侧看去，透过重重人海，见到了抱住宝儿的温蕴背影。 那身影安静到诡异，让人忍不住心头一慌。 “温蕴！你在干什么？还不过来跪下认错！”霍宴压住心中的异常沉声怒喝。 人群快速分开，温蕴也慢慢回过了头。 那张布满血泪的面孔如地狱之鬼，她就那样看着他，忽然仰头疯狂大笑起来：“不错！什么样的贱人生下什么样的种！不错！不错！” 她抱起宝儿跌跌撞撞，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的模样太过可怖，连下人们也不敢阻拦，竟也真让她毫无阻碍走到了霍宴面前。 “你瞧。”温蕴低头看向安静闭着眼睛的孩子，但显然是对霍宴说话。 她刚刚的癫狂已经不见，此时眼低满满全是温柔：“你觉得，宝儿像谁？” 霍宴下意识看向那个孩子。 曾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一眼，如今又青又白浑身水淋淋又如何看得出来？ 莫蓁蓁却惊叫着冲过来一把把温蕴推开：“滚开！不要把这个死孩子对着我的晨儿！” 温蕴看了一眼莫蓁蓁，这一眼里的滔天恨意再也无法隐藏。 “凭借下三滥得到的孩子，也该是贱种！”温蕴一字一句开口，平静却让人 心惊肉跳。 莫蓁蓁一巴掌往温蕴脸上扇去，被霍宴伸手一把拦住。 “阿宴！？”莫蓁蓁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声音里全是无措的惊骇和痛苦。 霍宴没再看她一眼，只盯着温蕴平静道：“送太子妃和太孙回去。” 身旁有侍卫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又低声请莫蓁蓁离开。 莫蓁蓁不愿，但却在侍卫毫无感情地目光下全身发冷，最终不甘心愤恨而去。 霍宴定定看着温蕴，声音莫名的沙哑起来：“你说，这孩子像谁？” 温蕴却答非所问，她如死水般地眼神直直瞪着他：“宝儿死了。” 霍宴心中一窒，温蕴的声音明明没有多大悲伤，但他脑中却莫名闪过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句话来。 “宝儿死了。”温蕴重复一句，声音越发嘶哑。她歪着头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霍宴，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 一会儿后，她低低笑了起来：“霍宴，你说过会饶了他一命的。” “为什么放任你的儿子接近宝儿呢？”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你从来没有为你的承诺付过一次责任！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被你杀害的所有家人呢？” “除非我死。”温蕴最后做了总结，跌跌撞 撞抱住没有生机的孩子转过身往前走。 霍宴心中一慌用力拉住她的手，才看清她的手指不自然往后翻转着。 他眼中心疼之色闪过，只是还未开口说话。温蕴已经往后退了一步嫌恶地呸了一声：“真恶心！” “温蕴！”霍宴不由怒喝一声：“你是不是想死！？” 温蕴讥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要不，你杀了我？” 温蕴的表现让他觉得心里越来越慌，他朝一旁的侍卫开口：“把孩子带去好好葬了。” 温蕴任他们把宝儿的尸体带走，眼底亦没有丝毫波浪。 “温蕴，我警告你，你老老实实待在琉璃宫，不要再惹是非！”霍宴再看不下去或是想要逃避什么，他说完后返身大步离去。 温蕴被人关进了琉璃宫，十二个时辰有人轮番值守。 她很安静地生活着，每日不吵不闹，只求了一支笔和宣纸，说要给自己的孩子抄往生经。 天气越发的冷起来，琉璃宫门口那成堆的往生经被温蕴烧成了灰烬。 在大雪纷飞的那个正午，她侧头对一旁的婢女开口：“我要见你们太子。”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亦是第一回求见霍宴，婢女不敢怠慢匆匆赶去禀告，温蕴却趁此机会搬来早就备好的梯子爬 上了高高的琉璃宫顶。 雪白的天色里，她看到霍宴着一身黑衣飞奔而来。他在见到温蕴站立在高高的宫顶上而微顿，接着脚步快了数倍，脸色亦变得煞白。 温蕴脸上露出奇异的笑来，她想，来得真好。她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死亡，让他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她毫不留念往下一跃，任凭拼了全力的霍宴飞身去接也是无用。 霍宴跪在地面呆呆望着捞空了的右手，全身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第4章：少年将军 莫夫人刚刚正与莫蓁蓁说着道别的话，两人心中不舍，莫蓁蓁更是小声哭了起来。 一直站在温夫人身后的温蕴却突然冲上来给了莫蓁蓁一巴掌。 她在家中一向温和有礼，突然发作起来，倒是让众人面面相窥。 温夫人沉着脸喝道：“蕴姐儿，给你妹妹道歉！” 温蕴也受到了不小惊吓，她的小脸此时煞白得不可思议，眼角含泪看向温夫人。突然抬脚冲进了温夫人的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把大家看懵了，被打的莫蓁蓁哭声也顿了顿。 温夫人心下一紧，却又很快把她从怀里捞了出来：“不要以为掉几滴猫尿，我就会饶了你！让你道歉你有没有听到？” 温蕴并未说话，眼前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以为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才像梦境。 见温蕴死鸭子嘴硬，温夫人终于动了怒气，唤身边的嬷嬷:“奶娘，拿竹片来！” 这是温夫人在家教育不听话的哥哥时所动用的东西。 此时就要发作在自己身上！ 温蕴紧紧咬住嘴唇，看向被莫夫人拥在怀里的莫蓁蓁时，脸色表情精彩，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喜是恨。 嬷嬷不愿真去拿竹片教育小小姐，蹲下身去拉温蕴的手，语气温和道： “和妹妹道歉好不好，今儿是你错了。” 温蕴见到江嬷嬷这样温和细语和自己说话，又想起她躺在地面时那满是刀痕的人影，心中软了下去。 虽然不甘心，但仍磨了磨后槽牙，道：“是我的不是，还望妹妹莫要责怪。” 江嬷嬷松了一口气，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她看向莫夫人开口：“姐儿知晓错误，莫夫人可千万不要生气。” 莫夫人道：“江嬷嬷说哪里话，将来蓁蓁还要麻烦你们照顾，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她的眼神露出一丝担忧，但想着自己时日无多，却也只能狠下心来。 莫蓁蓁有些惊恐望了温蕴一眼，在莫夫人的提示下，仍然开口原谅了她：“是妹妹的不是，姐姐千万不要自责。” 是个乖巧的孩子，温夫人不由暗暗点头。 温蕴却在暗处讽刺一笑。莫蓁蓁惯会装，既然大家都会装，那不如看看谁的道行高一点。 第5章：见面不识 温诺被选为夜国太子伴读，每五日休沐一日，今早正是他归家的日子。 温蕴眼色一变，手掌便紧紧捏成了拳头。 她垂下来眼眸道：“我累了。” 温蕴难得听温诺说上这么久的话，温诺已经心满意足，道了声：“那妹妹再歇一会儿，等吃饭了，我再来叫你。” 温蕴乖乖应了，又想起了什么喊住温诺，伸手想要去拉他，但很快就传来吃痛的吸气声。 温诺低头一瞧，见她手掌上面血迹成疤，很是触目惊心。 “怎么了？谁伤到你了？”温诺脸色一变，少年意气便出来了：“谁胆子这么打，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温蕴摇摇头，神情显得几分落寞：“是莫家表妹不小心的。” 见温蕴不愿多说，温诺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婢女小兰。 小兰为难片刻，把在程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温诺对那表妹印象不深，但还未进温府便敢搞这些小动作，这让他不由恼怒。气呼呼说道：“我去劝劝母亲，让她不要把那样的人接进来！” 温蕴一听急了：“万万不可，等会儿母亲又责怪我！” 温诺道：“你放心吧，我定然不会把你供出来！” 眼看温诺离开，温蕴也缓缓坐于绣凳上。 她此时不过才十岁，她有大把的时间来筹谋，这一辈子，谁也不能再动温府分毫。 温府必将长久繁荣昌盛下去！ 而霍宴，她会想办法让他早死的。 …… 不知温诺和温夫人说了什么，连着几天她都没有再提想把莫蓁蓁接来的消息。 温蕴偷偷问江嬷嬷，江嬷嬷眉眼温和看向自家的小主子道：“大公子说他在外面听人说了你的坏话，让人查了说是从程府莫家表妹口中传出来的。又让夫人去问一问，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一听这话，温蕴就捂住嘴笑了。温诺这招果然厉害，母亲那般的人怎么可能回娘家质问莫蓁蓁那么小的孩子？就是她矢口否认也完全有可能。 到那时，可怎么收场？ 上回的事本来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如今又搞上这样的一出，便是温夫人此时心里也存了一个疙瘩。 温蕴暂时放下心来，等着就快要满八岁的夜国最小的公主启蒙挑陪读。 她将再次遇见霍宴，却不会把他拉上泥潭，而是狠狠踩上几脚！ 正寻思间，小兰走进来道：“老爷来了。” 温蕴一 顿，眼中便露出了欢喜，她冲到门口时，正看到温楼的笑脸。 温楼事忙，平日里难得见着他的人影，但他宠爱唯一的小女也是出了名的。 见梳着包子头的温蕴冲出了门，他哈哈哈大笑几声，任温蕴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被你母亲骂了？可是难受？”他问，又拍了拍她只到他胸口的头：“站好，多大了还撒娇？” 温蕴也是太过高兴，这会按捺下去，老老实实地松手站在温楼前面仰头看他：“爹爹，我太想你了！” 温楼很是受用，与她说了开解的话才嘱咐温蕴在家中好好歇息。又道：“皇上打算让你成为嘉成公主的伴读，你可愿意？” 温蕴实在是太愿意了！ 见她点头，温楼也放心地开口：“五日后皇宫的马车就会来接，你可要做好准备，不要到时候舍不得人而哭哭啼啼，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前世她也的确特别想家，每次回去都不想进宫。后来还是嘉成公主看出她的思念而把莫蓁蓁一同招了进来。 她没有资格与公主同读书，但却可以陪在宫里与温蕴作伴，进而有更多的机会认识霍宴。 温蕴眉角颤了颤，笑着 应道：“爹爹不要小看我！” 温楼终于完全放心，很快便回了前院的书房内。 第五日果然一早便被小兰唤醒，从头到尾梳洗了一遍后，提着偌大的包袱等着宫里的马车来接。 马车来的时辰刚好，温蕴与小兰上了马车往皇城内去，临到宫门口才停了下来。 剩下的路由早已等候的小太监领着往里去。 还是同样的人，还是同样的地方。 角落里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时，温蕴仿佛没有听见。 前面引路的太监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话。两大一小往另一个地方走去，留下十三岁左右的少年鼻青脸肿倒在地面被四五个太监用力捶打。 一旁站着的两位皇子兴奋地拍起了手掌，口中喊着：“用力！踢他下盘！” 眼见温蕴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被殴打的少年眼中出现一丝愕然，忽然觉得大腿根一痛，太监恶狠狠地目光便落在了他的眼中。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却依然忍耐着。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住手！” 是太子带着温诺从这里经过，正巧遇上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欺负姜国来的质子。 两位皇子讪讪低了 头不坑声，太子严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巡视一圈后，又落在低头捂住伤口的霍宴身上。 他长相极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紧紧抿起的嘴唇颜色很淡，透出倔强的神色。 这让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之色。 “温诺，孤记得你身上带有金疮药，把它拿给姜国皇子吧。”太子开口，带着变声期内特有的嘶哑。 温诺在他身后恭敬的应了，从袖口内拿出递了过去。 嘴角泛着青的霍宴手指抽动几下，但很快就伸手接了过去，低着头未看清神色，只低声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声音尽量放的温和缓慢：“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是真想要谢，不如来东宫陪我一同上学。” 霍宴垂着的脸上表情未动，但声音却显得有些惶恐：“霍宴不敢。” 与太子一同学习，学什么？学治国！ 一个质子，也敢奢望？ 太子知晓这个道理，脸上便不由带上几分遗憾。但见霍宴极其隽秀的模样，身材也是他喜欢的瘦瘦弱弱样子，心中实在痒的很，眼珠一转又道：“明儿宫里有宴会，所有皇子公主皆都一起，你也一块参加吧。” 第6章：厌恶 霍宴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捏在一起，眼中厌恶之色极快闪过。可是想起方才见过的那道瘦小身影，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恭敬的应了下来。 太子达到了他的目的，离去时特别高兴，连连夸奖温诺做事利索。 倒让温诺有些莫名其妙又受宠若惊。 温诺是重臣之子，虽说长得很是周正，但身量高大，并不是太子喜欢的类型。太子不想去动他，也不能动他。 只是当夜，东宫便有人偷偷摸摸从太子寝殿扛出一具身形瘦小的尸体。那人借着今晚月色不佳，走的很是平稳，穿过几处偏殿便来到花园内。 有人挖了一个深坑正等着，那人无声把肩上的尸体往坑里一扔，麻利地铲土盖上。 附近旧的矮小土包旁，便又新添了一个。 而这一幕，全被一人看进眼里。 侍卫拿着灯笼从黑暗处走了进来。 来到霍宴身旁，他低声开口道：“属下已经和郑王取得联系，不日便会派人过来。” 霍宴点点头，嘱咐他：“等人过来先安置好。等我得了空，再去见一见。” 侍卫退下后，霍宴仍留在原地伫立许久。 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晚上就这样过去。 眼瞧着天就要亮，进宫第一夜的温蕴还没有睡意。 耳边传来小兰轻微的呼吸声，伴着寝室内的轻纱微微晃动起来。 她听到宫外的宫女们起了身开始忙碌，因为今天的宫廷宴请就在温蕴栖身的破月殿旁边。 说是伴读，不过是凑趣罢了，嘉成公主年纪毕竟还小，又是得皇上重视的幺女。瞧着哥哥们身边跟着伴读很是威风，便也求了皇上替她找两个进来。 皇上瞧着嘉成公主实在可爱，哈哈一笑应了下来，当天就和温丞相提了，又找了甄太尉的女儿一同进宫来。 昨儿两方见了面，那甄太尉女儿甄灵茹要比温蕴大上四岁。也是皇上怕三个年纪相当的女孩儿玩的没了心思学习才这样安排。 甄灵茹虽然未曾及笄，但已经定了人家，行事上更知晓进退一些。 温蕴住在西殿，甄灵茹住在东殿，中间隔了一条小径。 两人虽说不熟，但过不多时，作为大姐姐的甄灵茹还是过来找温蕴一同前往嘉成公主的寝宫。 甄灵茹长的清秀，眉毛细细的，看起来很温柔。 这让温蕴有些不能相信，她会在不久的将来因为和三皇子的丑闻而毫无颜面自尽于东殿 之内。 死时身上的衣服脏乱，露出内里水蓝色的肚兜。 温蕴现在都能想起来那时候看到她尸体时的震惊。 她的死很蹊跷，但她身边的贴身侍女一口咬定是甄灵茹把她打发离开，独自关了大门。 甄太尉虽说悲痛难当，但甄灵茹死在了皇宫内，这事他只能含着眼泪和血吞。 皇上下旨封了甄灵茹妹妹郡主封号，此事才告一段落。 甄灵茹见温蕴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自己，不由轻轻笑道：“温妹妹在看什么？姐姐脸上有什么不妥？” 温蕴收回神摇了摇头：“姐姐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很好看。” 这让甄灵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就是娇滴滴的美人儿，脸色一红，更有另一种风情：“谢谢温妹妹，你今天穿的也好看。” 温蕴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低头道了谢。 小兰却低声惊呼一声：“前面有人。” 温蕴一顿，抬头去看，正看到三皇子带着两个太监走到了近前。 他眼睛直勾勾看着甄灵茹，赤裸裸的目光下让甄灵茹微微白了脸。 “三殿下。” 略带惊慌的声音从甄灵茹口中喊出，温蕴也垂下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三皇子轻咳一声，目光还 在甄灵茹脸上打转，吊着声音开口问：“你们就是来陪我小妹读书的官家小姐吧？” “是。” 甄灵茹不敢看他，低着头应了一声。 三皇子又朝前走了两步，离得两人更近了一些。 见他毫不知男女授受不亲，那眼神几乎粘在甄灵茹身上，把她惊得身体隐隐发起了颤。 温蕴此时身形还没有开始长，瞧着就像八.九岁的小女孩，仗着年纪小一些故意上前一步横在两人中间脸带着急之色开口：“甄姐姐，我们赶快过去吧，昨儿可是答应过公主今早陪她读两篇文章才去宴会的。” 甄灵茹眼中一亮，慌忙点头应了。 急急忙忙和三皇子告辞离去。 直到转弯踏上另一条宫道，甄灵茹才算松了一口气，低声对温蕴道谢。 温蕴笑了笑，拉起甄灵茹的手小声问：“甄姐姐是和哪家公子定了亲？” 甄灵茹一愣，不由笑了起来：“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又朝周围看了一圈才扭扭捏捏的开口：“是洛家二少爷。” 温蕴顿了顿，是洛氏一门洛少渝。 前世里只听过他娶了甄家二小姐。 却原来那二小姐郡主称号和夫君，全是偷了自己姐姐的。 这真 是让人伤心的事情。 “姐姐对三皇子今天的所为有什么想说的？”温蕴又问，睁着两只又大又圆的杏眼，让人不能拒绝她的问题。 甄灵茹眼中恼怒之色闪过，低声说了一声：“登徒子一个。我们不说他，免得坏了心情。” 温蕴见甄灵茹一脸厌恶，看来是真的很讨厌那个无理之人。 可惜的是前世，自己这会儿还不通儿女情事，别人说的是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甄灵茹死的那么蹊跷，却也无人替她伸冤。 两人心中想着心事，这样走了没多久，中宫便也到了。 皇后宠嘉成公主，她也一直睡在中宫内，暂时还没有替她另外开宫的打算。 此时嘉成公主刚刚醒来，脸上的红润犹如一个通红的苹果。 有宫女拿了宴会要穿的衣裳过来，在几人低笑交谈中很快打扮好了。 三人见了皇后，说了谢闲话便回转往宴会那里去。 主办宴会的正是太子卫栋。 都是自家兄弟，身边有玩的好的世家公子会邀请一两位，算是皇家宴会。 生活在京都的郡王郡主们前后到的整齐，温蕴也跟着嘉成公主进了清风殿。 坐在角落的霍宴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 第7章：争执 是记忆中的样子，但大概在嘉成公主身边的缘故，整个人沉静了不少。 女主子们自然有单独被隔开的雅阁，很快温蕴的身影被隔断，霍宴也默默收回了目光。 昨日原本是他们认识的时间，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温蕴没有怒气冲冲的上前救护他，也没有把他从地上扶起。便是连头都未曾回过一次。 不该是这样的。 这让霍宴心中产生了疑惑。 在场中人很少与他说话，一个不重要的质子而已。 他独自坐在喧哗里沉思，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暗沉。 有太监在殿外唱到：“太子到~” 大家殷勤围上前来，但进门的太子还是一眼在人群后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人。 他勾了勾嘴角收回目光听众人吹捧一阵，接着上前坐在了主位上。 太子到场，宴会便可以开始了。 都是还未长成的少年，皇帝允许他们可以喝少量的果酒，但却不许招歌舞姬助兴。 但能调动气氛的能人有很多，正殿依然喧嚣不止。 雅阁内。 温蕴也正好把手中的杯子放下。 方才她自然也注意到霍宴的存在，只是她不敢多看。 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就忍不住冲上去将他的血肉 撕下来。 作为朝堂上说一不二的重臣之女，温蕴和甄灵茹地位并不比那些郡主低多少。有些不受宠的王爷，地位甚至不如那些臣子们。 她们自然也没有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模样。 “味道如何？”甄灵茹悄声问。 这个年龄正是爱美的时候，乳茶虽香醇，但甄灵茹生怕会胖不敢喝下，但见温蕴喝的津津有味又有些心动。 温蕴见她脸上挣扎得厉害，不由抿着嘴笑起来：“甄姐姐若是想喝便喝一些。但若问我，我却偏不告诉你。” 甄灵茹一听，脸上就挂上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来，她巡视一圈见无人注视，于是放在桌下的手便偷偷的往温蕴咯吱窝内伸过去。 温蕴被不注意挠到痒，嘴角一扬就想着要还给她。 但注意到周围全是些贵女，倒也没有真的动起手扑过去。 故意又在甄灵茹面前喝上一口乳茶，发出满足的一声感叹：“甄姐姐，你真的不喝吗？又香又甜，还有牛乳的味道！” 甄灵茹被温蕴勾得嘴里泛起了津液，又见她眼中全是计谋得逞的笑意，自己也没有绷住，抿住嘴笑了起来。 两人因为先前撞见三皇子的事情，有了共同的秘密而一下子 亲近起来。 旁边的贵女们亦在小声的说着话， 温蕴两人头抵着头轻声说话的声音几乎被完全覆盖下去。 但却依然引得右手边上的人皱起了眉头。 她穿得很隆重，颜色也多为鲜艳之色，但偏偏她皮肤发黄，脸上也无多少肉，令原本就有些刻薄的面容又多增加了两分。 正是清河郡主。 她的神色很是不耐，目光从左右两侧人身上转过，最终定在两人身上。 “女子食不言寝不语，温小姐和甄小姐不会没有学过论语吧？”她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也没有特意压下。 这样一开口，整桌的人几乎都能听见。 大家低声谈论的声音也突然顿了顿。 而甄灵茹羞得连脸都红了起来，她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呐呐开口：“是我的不是，还请清河郡主勿要见怪。” 温蕴见那清河郡主一脸得意的神态心中邪火升了起来。 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 这人自打坐在这里就被众人孤立，她心中有气而不敢乱撒，而自己两个却成了顶缸的。 “清河郡主既然如此博学，可知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想起此人前世种种令人厌恶的言行，温蕴皮笑肉不笑的开 了口。 这话让清河郡主变了脸色，她家世在众位郡主内并不如何有优势。自己父亲也不过和皇帝勉强说一声堂兄弟。 但总归是正正经经的郡主，别的姐妹看她不上也就算了，又哪里忍得了温蕴这小小孩童给她说教？ 她脸上带着恼怒和凶狠，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闭嘴，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清河郡主看起来与甄灵茹年岁相仿，但身量很高，身体瞧着像是一根竹竿似的，完全没有少女该有的柔软。 这样一看，更显得咄咄逼人，让人不由心生厌弃。 温蕴歪着头看她，声音也逐渐低了起来：“我还知道人不能和疯狗一般见识。” 这话只有身边的甄灵茹和清河郡主听到，两人脸色皆不由大变。 甄灵茹自然是被吓的，而清河郡主却完全被气着了。 “你！”她胸口剧烈起伏，对上只到自己脖子的温蕴那双满是轻蔑的眼睛时，她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冷静。 温蕴被她用力推了一掌，但温蕴早有准备，身体往另一侧偏了偏，正好掉到了甄灵茹怀中。 温蕴抬起了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惊恐的看向她。 “我错了，请清河郡主恕罪！”她声音 无辜又带着惊恐，连清脆的嗓子也变得颤抖。 甄灵茹眼神复杂，但仍旧把温蕴护在身后，脸上也多了恼意：“清河郡主为何这样咄咄逼人？连个孩童也不愿放过？” 这话说的，可真是杀人诛心不用刀。 清河郡主到底还是个闺阁小姐，甄灵茹的话却已经在指责她心思毒辣。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了起来，几乎就要往后栽倒。 温蕴眼中闪过丝笑意，为甄灵茹的反应而感到开心。 甄灵茹一向循规蹈矩，能让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自己绝对是第一个。 眼看争吵一触即发，嘉成公主阴沉着脸从隔壁一桌站起了身来，语气虽说稚嫩，但那股气势却是丝毫不逊其他公主。 “你们到底是来参加宴会还是吵架的？”嘉成公主的目光缓缓落在清河郡主脸上，如刀一般刮了过去，让清河郡主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嘉成公主性格天真但却一向骄纵，自己如今惹了她的人，她势必不会罢休。 这样一想，她的双腿一下子就发起了软。 可是却也一时说不出认错的话来。只讪讪开口：“嘉成妹妹，我也是一气之下才冲动……” 谁料嘉成是笑非笑：“谁是你的妹妹？” 第8章：做戏 清河此时恨不得自扇耳光。 但是话已经出口，她也无可奈何， 要恨就恨那个诡计多端的温蕴！ 清河郡主最终仍是没有把心中的怨气压下，看向温蕴的眼神里尽是恨意。 嘉成公主已经察觉，但毕竟是皇家中人，虽说这人烂泥扶不上墙，但也不会真的让她颜面扫地。 “你是快要嫁人的了，莫要把自己的名声搞坏了。”她最后警告看她一眼，这才看向温蕴两人。 “过来与我们同坐啊。”她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甄灵茹拉着温蕴过去坐下。 正殿那头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哄笑。 仔细一听，竟是要让霍宴当众表演歌舞。 温蕴身形顿了顿，但神色很快恢复自如。 霍宴在角落里也顿了顿。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抱拳朝着诸位皇子郡王道：“这要求，不妥不妥。” 先前那位开口的郡王脸上带着恶意揣测：“怎么不妥？你们姜国不是以歌舞最为出名？莫非你作为一国皇子，连个舞曲都不会？” 有人附和：“不错，就算我们没有资格观看你的舞姿，但太子殿下却是足够了吧？” 太子卫栋没有说话，但眼睛牢牢盯着霍宴，宛如一条 毒蛇。 霍宴无奈摇了摇头：“非我不愿意跳，若我是在坐的各位郡王，跳了也就跳了，能得众位一笑是我的荣幸。可惜，我乃姜国皇子。” 这话让大家一时不明白原因，大家也都是因为他乃姜国来的才故意为难的呀。 但雅阁内的温蕴却是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厌恶。 霍宴一贯这样装模作样，心里想的再阴暗再气愤，但面上总是做出一副高尚而又无奈的表情来。 温蕴愤恨的想，这人就是黑暗里的毒蛇，不知不觉会把别人咬上一口，偏生别人还无可奈何。 等着吧，那个给他挖坑的人，必定会掉进自己的坑里。 真是可怜可怜。 果然霍宴接着道：“我的个人言行关乎整个姜国。” “虽说姜国乃大夜国附庸，但好歹也算一方大国，若是被姜国民众知晓我在夜国受到如此轻贱，怕是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我知晓诸位并没有轻贱在下的意思。” “但远在姜国的人民不知。” 霍宴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还请太子饶了霍某一次。” 太子在主位上哈哈大笑起来：“阿宴果然能说会道。不错，你说的 很有道理。” 霍宴并没有打算就此闭嘴，而是眼神一转落在刚刚提出让他献舞的郡王身上：“听闻岳郡王能弹一手好琴，不知大家有没有这个耳福？” 那岳郡王脸上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太子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勉强一笑：“本王的琴并未带在身上，实在可惜了。” 太子却招招手朝一旁的太监道：“去拿孤的琴来，借给岳郡王一用。” 这让岳郡王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心里的怨毒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太子坐在上面如君王般看着下面人的表演，这难道不比那些让人乏味的喝酒听曲有趣的多？ 他玩味的眼神又从霍宴身上溜了一圈，见霍宴不卑不亢，那身形瞧着像根翠竹似的。 这让他的心不由越发痒起来，不知他在自己身下时又会是何表情？还如这会儿一样冷着脸？ 那真是太有趣了。 但他不能操之过急。 就像霍宴先前说的一样，他是姜国皇子，而不是那些卑贱的民间少年。 原本是打算这次宴会给他喝点好东西，陪他好好玩一玩的。但他既然这样说了，罢了，暂时先放过他一次。 太子的目光终于转开，让太监把 自己那张奔雷琴拿来，摆在了岳郡王面前。 哪怕岳郡王再如何脸色难看，却也还是坐在了那奔雷琴旁。 有和他不和的郡王不嫌事大，起先拍起了掌，道一声：“岳郡王能一试十大古琴之一的奔雷琴可算是脸上有光，得多些太子殿下啊！” 岳郡王的脸都气的扭曲起来，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握成了拳头，恨不能生饮那人的血肉。 “好了好了，大家静下来听岳郡王弹奏吧。”太子开口：“我也想看看，岳贤弟的手艺配不配的上这把奔雷琴。” 众人终于安静下来，岳郡王不敢大意，吞下一口老血后抬手起了前奏。 温蕴听得出岳郡王弹的是高山流水。 明明清扬的曲调，愣是让他弹出了哀怨之音。 她心下不用猜想，这人怕是以后太子都不会再用。 与公主们同坐，自然不能像先前那样随意。 哪怕正殿那边人弹出的曲调的确惹人发笑，但温蕴和甄灵茹却努力保持着端正的姿态。倒是其他人忍不住了，接二连三想起了低低的笑声。 清河郡主脸色发青，因为那岳郡王正是她的孪生哥哥。 她瞪着眼睛看着对面发出笑声的人恼声开口：“ 有什么好笑的，要不要说出来听一听？” 那人用手中的帕子按了按翘着的嘴角，声音不咸不淡的：“姐姐真要我说？那我说出来可不能生气哦。” 清河郡主被呛了一声，阴郁着脸动动嘴角不敢再接话，只死死握住手中的银筷用力插在面前的糕点上。 正殿这时也传来太子失望的声音：“岳王弟，你这水平可是对不住我这琴啊。” 岳郡王心下一突还未说话，太监已经上前来把奔雷琴取走，徒留他血红着脸僵硬坐在原地。 “来来来，我们喝果酒。”有人大着声音开口。 正殿里再次热闹起来。 但这热闹显然不包括岳郡王兄妹。 宴会热热闹闹的进行下去，等有郡王再次奉承完太子，此次宴会也将到了尾声。 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去，大家瞧着清河郡主离去时那面若死灰的样子无人同情，甚至低声说了一句：“活该。” 温蕴和甄灵茹对视一眼，往后的皇家宴会，看来是不会有他们兄妹二人出现了。 太子早已先行离去，今儿也就不会再去读书。 温蕴出了雅阁便看到自个的哥哥正站在清风殿大门口和人说话。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霍宴。 第9章：偶遇 见着霍宴还没有离开，温蕴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压下恨意沉下了心思唤了声：“哥哥。” 温诺听到声音，目光也看了过来。他露出欣喜的笑容来：“今儿可还高兴？” 霍宴的眼睛也默默转了转。 温蕴一脸笑容认真点点头：“有好喝的乳茶，我喝了三盏呢。” 温诺闻言无奈一笑，宠溺开口：“也不怕变成胖子。” 温蕴吐吐舌头，陌生且寡淡的瞧了紧抿着嘴唇未吭声的霍宴，又握住一旁甄灵茹的手：“哥哥有事我就先走了，等过几天休沐，你来接我。” 温诺点头应下，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跨出门槛。 一回头，却发现霍宴也在盯着那个方向，问：“你在看什么？” 霍宴收回视线，笑得幽深，“抱歉，令妹玉雪可爱，让我想起自己的妹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温诺想起他如今尴尬的处境，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你们很快就……”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温蕴二人在前面被三皇子拦了下来。 三皇子像是特意等着甄灵茹未走，因为喝了果酒而显得通红的脸颊此时露出让人感到不安的笑来，故作温和的开口：“甄小姐这是要回破月殿了？要不要本皇子相送一程？” 甄灵茹拉着温蕴退了一步，后面的温诺已经迎了上来。 “三殿下怎么还没有走？若是没有尽兴，温诺再陪殿下喝上两杯。”他高声朗笑道，把附近还未散尽的人目光吸引了过来，自己则微微侧过了头朝两人使了眼神让快些离开。 三皇子见温诺上前，只好暂时放过甄灵茹。 只是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目光仍旧晦暗不明。 温诺尚且未发现什么不妥，只认为这是三皇子随性之举。 但站在殿门没有上前的霍宴却清楚的知晓，这三皇子性格急切暴躁，那甄太尉之女前世那般死去，肯定少不了他的手笔。 只是如今温蕴和那甄灵茹走得太近，恐怕会有麻烦在身。 而另一边的温蕴也顾虑重重。 她揪紧了手中的手指开口：“甄姐姐不如禀了嘉成公主归家去吧。” 甄灵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妹妹不知，这机会是我求来的。” 温蕴吃惊的看向她，见她眉宇间全是忧愁，不由开口询问：“怎么说？” 甄灵茹道：“我一岁时母亲替我和洛家二少爷定亲后就去了。现在的这位，乃我母亲娘家庶妹。” “原本我父亲是打算让我妹妹过来陪公主读书，但我以洛家未过门的妻子强硬让父亲把名额给了我。”她苦笑一声：“后路被我堵死，我若是归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温蕴知晓洛氏一门在夜国的 地位很特殊，哪怕甄太尉官位再高也得多给几分颜面。 “我和家中关系并不太好。”甄灵茹怅然开口说：“继母看我厌恶，我瞧着她也作呕。父亲两头难做，很少回后院。” 甄灵茹苦笑道：“大概命里相克罢。” 温蕴知晓其中肯定还有不为人道的事情。 见甄灵茹兴致低沉，只得陪着往前去不再说话。 迎面却有人大步走上前来。 温蕴好奇看过去，却见那人看到她们后一顿，知礼垂首站在一侧等她们先行，连身侧的长剑也显得很是安静。 能佩刀剑进宫的唯有洛氏一门，其他洛氏儿郎皆在边关，唯洛少渊回京不久。 他像是刚从军营进来，穿着军营里独有的袍子，垂着眼睛等两人过去。 温蕴知晓他一向克制，明明长得眉目俊隽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却偏生不苟言笑，死时都未曾娶上一门妻妾。 他把整个生命全部奉献给了夜国，却也阻止不了它走向灭亡。 前世那年的惨状仿佛又出现在她眼前，这让她不由自主湿了眼眶。 洛少渊眉头动了动，终于抬头对上一双楞楞瞧着自己许久的眼睛。 那目光带着再次久别遇故人的惊喜，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与世故，里面夹杂着一丝水光。 看起来喜悦和伤感交织，莫名带着让人心中 一窒的破碎感。 洛少渊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惊讶自己能看懂这么多复杂的情绪，但又清楚的知晓，这目光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年纪的女孩子脸上。 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并且自己并不认识她。 洛少渊还在若有所思，和温蕴站在一起的甄灵茹却笑着开口：“洛将军。” 他只好把目光转到了另一个高一些的女孩子身上。 是与二哥定下婚约的甄家小姐。 他有礼的抱拳开口：“甄小姐。” 见他犹豫看了温蕴一眼，显然还不认识她。 “这是温宰相的幼女。”甄灵茹开口解释：“我们两人昨儿进宫陪嘉成公主读书，这会儿回暂时歇息的宫殿里。” “将军是要去哪里？” 洛少渊回道：“皇上让我过来看看太子宴会可有散去。” “现下见着两位小姐便已知晓，也就马上回前殿去禀告一声。”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平视着甄灵茹，指骨分明的手掌搭在剑柄上，显得很是严肃。 他想来很少和女子说话，整个人便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却从来没有轻视过她们。 哪怕面对一个尚未成长的女童和他未来的小嫂嫂，他依然一板一眼。 这让还在看着他的温蕴不由抿着嘴角笑起来。 洛少渊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见她眉目清秀，玉雪可 爱，连眼睛里都透着一股狡黠，不由微微一笑。 见着洛少渊笑起来，温蕴也开口欢喜道：“我哥哥特别喜欢你！我还有他送的木偶！” “那制作木偶的奇人肯定与你相识，连神情都仿的五六分像。” 脸上又带有一丝遗憾：“早知道会遇见你，我一定把那木偶放在身上。” 洛少渊见她满脸高兴，是真的想和他说话，心下莫名欢喜起来。于是装模作样地挑起了眉头道：“是吗，我明儿去问问我的那两个好友，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背着我做这事。” 他眉宇散开，脸上便透出少年该有的神采来，他朝温蕴眨眨眼开口：“若真是，我可要大头分成。” 温蕴一听，“咯咯”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连站在一旁看前面两人互动的甄灵茹也忘了心中的烦闷，嘴角轻轻提了起来。 洛少渊准备离开，他和这女孩子难得聊得来，一时倒有些忘了时间。 见洛少渊要走，温蕴连忙唤住他：“我叫温蕴，洛哥哥可要记住啊。” 洛少渊含笑答应，这才匆匆回转而去。 甄灵茹轻轻点了点温蕴的额头感叹一声：“洛少将军一向沉默寡言，没想到你却合了他的眼缘，真是难得的很。” 温蕴却知道洛少渊和她说话，不过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也不吭声，只嘻嘻一笑算作回答。 第10章：冷宫密事 等洛少渊走得没影，甄灵茹极自然牵起温蕴的手朝前走。 这让温蕴心中软软的，便又牵挂起甄灵茹不久后会遇害的事情来。 不过可惜的是，自己那会儿太小了，根本记不起来事发在哪一日。 只好牢牢握着她的手郑重开口：“夏日渐深，甄姐姐睡觉时一定要关好门窗，破月殿后面就挨着冷宫，时常会有老鼠钻洞爬过来。” “可吓人了。” 甄灵茹见温蕴说的时候小脸掉下来，看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眉毛就皱了起来：“怎的还有这样的事情？明儿便要和这边的女官说一说，让人来修缮。” 温蕴无奈道：“姐姐莫要找人说，那些女官成日里忙的很，何必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劳烦别人。” “反正晚上把门关实了便就安心了。” 甄灵茹见她一脸着急之色好笑的点点头：“好吧，那便不说。” 眼见破月殿到了，甄灵茹与温蕴含笑道了声：“明儿见。”便往东殿那边走，显然没有把温蕴的话放在心上。 温蕴站在小径上愁眉苦脸一会儿，最终叹口气往西殿那边去。 白日里才说起了冷宫，晚上温蕴睡得迷迷糊糊时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 哭声。 声音忽急忽慢，把温蕴的睡意吓得完全散去。 小兰却依然睡得深深，偶尔还有一两声浅鼾传来。 温蕴寻思一会儿，起身下了榻。赤着脚出了寝室走到了紧挨着冷宫的那处宫院里。 月色照人，把温蕴的影子拉的老长，尤其宫墙边的几株槐树被风一吹，那影子便显得张牙舞爪起来。 温蕴却并不害怕，身体牢牢贴在墙上，侧耳继续听那边的声音。 那声音此时已经转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变成无声的呜咽。 温蕴心中一紧，忽然瞧见了被树枝挡住的一个小洞来。 她悄无声息把树枝扫开，一个托盘大小的洞就露了出来。 成年人也许钻不进去，但温蕴身材瘦小，很快就钻了进去。 她拨开茂密的野草，按着狂跳的心脏悄悄探出了头。 废弃的井盖上，身穿素服正当而立的女人，正被人压着从后面用最羞.辱的姿势做着最原.始的动作。 她身上的素服被人扯得乱七八糟，她的眼睛里含着眼泪，嘴巴亦被人用锦带堵住。 温蕴骇得瞪大了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清楚的看到了趴在那个女人身上的人，正是在外一向温文尔 雅的英王！ 英王乃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平日里经常以看望太后而在皇宫里歇息。 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个女人她并不认识，但料想也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英王的胆子未免太大！ 温蕴进宫这两日算是见识过了前世进宫那么几年从来没有见过的宫廷密事了。 窥视大臣女儿的三皇子，与皇帝妃子有染的王爷。 这皇宫，果然没有看着的那般简单！ 温蕴原本打算就此退去，但英王却在这时喘.息着开口了：“素衣，你说，是我厉害还是那个老鬼厉害？” 温蕴要退的身影慢慢顿了下来，但是以防万一，她静静缩了脖子蹲在了地面。 那叫素衣的女人被捂住了嘴巴当然不能回答，但这并不妨碍英王继续说下去：“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那要入土的老鬼连身体都干枯了...怎么能让你快乐...” “我不过就是喜欢美人，我最爱的还是你啊...” “你就那样入了那死鬼的后宫...” 温蕴算是明白了，这叫素衣的不是皇帝的妃子，而是先皇的妃子！ 真是一出出人 意料的好戏。 心满意足的英王体贴的替素衣整理好了衣裙，又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搂进了怀中。 他温声开口劝道：“伺候谁不是伺候，又不是千娇玉贵没被人碰过的身体。” “我皇兄最爱美人，且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起过你。” “你配合一些，我自然有办法把你捞出这不见天日的冷宫。” “到时候，我们再续前缘。” 他像是感觉不到怀里的人正发着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突然俯下身子狠狠亲了一口，这才起身不紧不慢把锦袍整理一番。 “素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敏贵妃可比你要聪明得多。” 英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以前好歹也是闺中密友，你瞧瞧现在，一个人间富贵花，一个成了低贱的泥巴。” “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生是死你自己说了算。”说罢，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甩了甩袍子大步离去。 那叫素衣的女人呆呆愣愣坐在那井盖旁许久才站了起来。 她把嘴巴里的锦带狠狠扔在地面，带泪的眼睛里全是绝望。 温蕴想起前世里传出冷宫有妃子薨世的消息，不过从几个宫女口中不在意的提起，要 不是当时浑身是伤的霍宴说出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温蕴又哪里记得起。 那会儿霍宴又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温蕴心疼清风朗月的异国皇子受到那样的对待，特意从西殿把藏起来的糕点给了他。 当时两人就坐在大树的阴影里，过来的两个宫女端着托盘从树旁路过。 “冷宫那位确实死了，昨晚上发现的。” “也是可怜，虽然先皇死前下旨赦免她同葬，但住在冷宫当年就不如随了先皇去。” “也落得个好一点的名声。” “嘘，小声点。” 两个宫女走的远了，吃着糕点的霍宴也停了下来。 “死了也好。”他突然低声开口。 温蕴一愣，茫然的睁着眼睛看他。 他却笑了笑，不再说话。 当时两人还不太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温蕴见他不说也没有再问，不过霍宴的那句：“死了也好。”却一直回想在她耳边。 听着，总让人心中莫名伤感。 温蕴突然恍然大悟，霍宴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全程糊里糊涂的，大概只有她一人罢。 温蕴神色复杂，等她再重新收回心思准备离去时，一个阴影却悄无声息立在了她的面前。 第11章：磨铁 这让温蕴几乎惊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死死捂住嘴巴，冷汗从发间流了下来。这才看清了刚刚还坐在井盖上伤心欲绝的素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莫怕。” 素衣不敢太过接近，眼底刚刚才聚起来的警惕也消失不见，这只是一个孩子。 她站在野草丛外柔和着声音道：“刚刚的事，你不要和别人说起，我和那人不过打了一架。” 温蕴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脸震惊的看向她。 她是在安慰自己吗？ 眼前的女人很漂亮，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此时她略带慌张整理了自己的衣裙，生怕吓到了自己。 温蕴愣了半响默默点了点头，那素衣便笑了起来：“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快回去睡觉吧。” 见素衣眼中切切盯着温蕴身后的洞口，温蕴鬼使神差开口道：“姐姐想出去吗？” 素衣一愣，随即轻笑起来：“我那孩子若是长大了，可比你还要大上几岁。”说道这里，眼中的神采暗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我不想出去，你快些走吧。” 温蕴不再说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回身爬进了洞口。 见那娇小的身影不见了踪 影，素衣怔然片刻把野草扶起正要离开，已经离去的温蕴这时却又从洞口冒出了个头来看她。 “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拿过来给你玩？” 素衣不由失笑起来，既然她不愿意改口，也就随她怎么叫了。 她摇摇头，又叮咛她：“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你以后也不要再来。” 对于这个陌生的女人，温蕴心中有着同情，但也仅仅是同情罢了。 若是在外面见着寻求帮助的她，或许自己会想办法救她一命。 可是这里是皇宫。 进来便是牢笼，哪怕长了翅膀也逃不开。 她还太小了，身边也未聚集到任何力量。管的太宽只能害了自己。 而且她现在觉得更要紧的，是甄灵茹的命！ 温蕴小心把墙角的洞口遮上，浑身脏乱回了寝室。 天色渐亮，小兰起身发现了地上那团在一起脏乱的衣服来。 “小姐，你怎么把衣服搞成这样了？”小兰失声低呼。 失眠了大半个晚上的温蕴被惊醒，她幽怨的看了一眼小兰，开口道：“莫要再说，我昨儿晚上要出恭，怎么叫都叫不醒你，在门口摔了一跤。” 小兰下意识捂住嘴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比温蕴大上五岁， 由温夫人指定照顾温蕴的起居。 如今小姐半夜在外摔了都不知晓，实在是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罢了。”温蕴懒洋洋道：“服侍我起身罢，等会儿把衣裳洗了便是。” 小兰满脸通红的应了，又赶紧把温蕴扶起来开始检查她身上可被摔伤。在她手掌和膝盖处，果然有几条划痕。 小兰眼中一红，眼泪便流了下来：“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一定会警醒一些。”说完，就要往地面跪去。 温蕴立刻伸手去挡，脸色也变得有些心虚起来；“算了算了，莫要再耽搁。快替我把衣裳拿过来罢。” 小兰抹着眼泪答应了，这才转身去取早已准备好的物什。 等收拾妥当，甄灵茹已经等在了小径上。 温蕴见她眼底有些青乌，看起来人也没甚精神，不由问道：“甄姐姐这是怎么了？” 甄灵茹按了按额头开口：“昨晚突然传来的惊叫声把我吓醒，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不知是冷宫里的谁又在发疯。” 温蕴顿了顿：“冷宫里经常有人这样吗？” 甄灵茹道：“历代皇帝驾崩后的妃子除去生了孩子或者有功的，或者指定陪葬的，其余皆投放于后宫，里面有些命长的，大概 生活在冷宫几十年了。” 她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凄凄：“里面什么都没有，又都是相互隔开的，不疯才怪。” 温蕴便又想起昨晚那个女人的样子来。 若是她运气好一些没有进宫来，将来的日子未必没有盼头。 只是可惜了。 两人陪着嘉成公主读了半日书，又抄写了女儿经。 等午后相约着玩了一会荡秋千，今儿也算完事了。 回到西殿的温蕴开始折腾起来。 一会儿爬到高处观望片刻，一会儿趴在床底找着什么。 小兰跟在后面问了几次，温蕴也不肯告诉她，且一个劲儿要赶她离去。 守着这么大个西殿，小兰也确实忙的很，看温蕴不会出什么意外，也只得转身去忙了。 温蕴这时也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满头大汗的温蕴拿着手中两根指头长半根指头宽的铁条，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等到天色渐晚，小兰伺候温蕴上床后往一侧的矮榻上去。 很快她浅浅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一直睁着眼睛的温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再次偷偷地爬起来。她轻手轻脚出了门，趁着昏黄的夜色走到白日里找到的那块石头旁。 她伸手按了按坚硬的石 块，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把手中紧紧握住的铁片露出来。 “唰...” “唰...” 她弯腰用手掌死死按在铁条上开始在石头上摩擦。 尽管声音很轻，但依然惊醒了树上歇息的鸟儿。 那鸟儿受了惊吓拍着翅膀飞走了，越发衬得阴影里的瘦小人影诡异起来。 等得天色发白，温蕴对着月亮举起手中被磨得锋利无比的铁条，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 温蕴到底年岁还太小了。 虽然挣扎着去了中宫与嘉成公主读书，但因为近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在课上她几乎全程打着瞌睡，倒是把嘉成公主和甄灵茹看的哭笑不得。 嘉成公主性格柔和也没有为难她，反而瞧见教课的先生脸色一沉拿着戒尺要去喊她，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先生不要吵醒。 那先生由翰林院派来，原本就不愿教公主的他索性不再管，等做好自己的事情，挥挥手让下课了。 时辰过的很快，等两人抄完了今日要写的功课，温蕴却依然趴在桌上久睡不醒，嘉成公主眼珠转了转让人拿了根羽毛过来。 她坏心的笑着，又朝甄灵茹“嘘”了一声，用羽毛往温蕴鼻子上轻轻的扫了几下。 第12章：逝 睡得正香的温蕴鼻子抽动着，突然抬起头狠狠打起了喷嚏，声音接着一声又一声，不但眼角涌出了眼泪，瞌睡更被完全吓跑了。 嘉成公主见此笑的前俯后仰，甄灵茹也摇头笑了起来。 温蕴脸上不由红了红，略带羞恼道：“你们欺负我！” 嘉成公主吐了吐舌头道：“谁让你不醒来，还要不要吃午饭的？” 竟然睡到了正午！ 温蕴刚刚的气焰完全熄下去，老老实实开口道：“吃！” 三人说笑打闹一阵后，御膳房的人也把饭食端了上来。 等三人出了殿门往御花园去时，正好瞧着皇后阴沉着脸往回走。 嘉成公主上前娇声唤了句：“母后。” 温蕴和甄灵茹也赶紧屈膝行李礼。 皇后见到三人后，脸色微微好转，见三人想必是去御花园那边，脸色一沉又开口道：“今儿那边有你那好父皇辣人眼睛之事，我儿就不要过去了。” “你与两位小姐就在殿中玩纸牌，我让陈宫令她教你们。” 嘉成公主听话的应了，在前面由皇后拉着往回走。 而后面的温蕴两人却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 皇后性格向来温吞，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大概便是皇上在御花园里宠幸了某位 女子。 见温蕴一脸沉思，甄灵茹以为她不懂这些风月之事，心中松了一口气，也微微缓解了自己的尴尬之感。毕竟自己尚未出阁，皇后能够呵斥皇帝品德不端，她却是不应该听，也不能听的。 但此时的温蕴神色沉沉想，皇后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事情，却依然无可奈何。 那英王曾对素衣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他当时的原话是：“我皇兄最爱美人，且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起过你。” 温蕴手指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这皇宫的根，可能已经腐败了。 ...... 天再次黑下来时，温蕴小心翼翼钻进了墙角的洞内。 冷宫里静悄悄的，温蕴探出头往周围看了一圈不见任何人影。 素衣并没有出现。 这让温蕴觉得不应该，这几日素衣想必是完全不能睡着。 好不容易又碰到了自己，再怎么说也应该来此逛逛，以泄心头之闷才对。 但也许她早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如今躺在床上生死由命。 温蕴先前还扬起的眉毛终于耷拉下来。 她静静站在原地许久，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铁条，心中不觉有些遗憾。 正晃神间，轻巧的脚步声却从远处传来。 温蕴躲在野草后向那边看，素衣正往这里走来。 温蕴眼中重新亮起光泽，故意冒出半个脑袋吸引她的注意。 素衣眼神极好，果然也看见了她。 往四周看了一圈，素衣小跑了上来。 “你怎么又来了？” 素衣语气有些严厉，但眼中却并没有责怪之意。 温蕴抿抿嘴角不语，只伸手把磨得比尖刀还利的铁条递给了她。 素衣一愣，看着那小小的手掌上磨掉的皮，眼眶便红了起来。 她几乎哽咽着伸手接过，一滴眼泪便掉在了温蕴手上。 “疼吗？”素衣问。 温蕴摇摇头：“不疼。” 素衣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心中好受一些，她红着眼睛轻轻摸了摸温蕴的头。 这孩子，什么都知道的。 “以后不要再来。”素衣用袖子擦了擦眼眶旁的泪再次提醒她。 “我知道了。”温蕴这次过来也不过为了求得自己一个安心，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温和的女人脸色凝重再次开口：“你保重。” “能活下去便活下去，若是不能，也自该让那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罢，也不等素衣在说什么，弯腰就爬进洞口。 等温蕴从这边出来，那边却传来了石块被推动的声响 。 温蕴回头去看那洞口，已经被牢牢堵上。 她知晓素衣怕自己被人发现偷偷来过冷宫而受到伤害怀疑，可是她现在的作为却让温蕴心头产生不好的感觉来。 温蕴脸上不由染起一层悲色，独自在院内站了很久，才沉默着回了寝室内。 等第二日小兰再次看到角落那满是灰尘的衣服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抖着手把衣服拿起，就见温蕴睁着大眼睛正瞧着她。 温蕴眼底的青色在这一刻终于显现出来，厚重的让人不忍直视。 把小兰惊得连衣服的事情也管不上，惊叫着询问到底怎么了？又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是想家了？” 温蕴自然不是想家了。 她原以为自己尽了全力便能得到心理上的安慰。 可是她错了。 哪怕内心再强大的人，只要还有良心，在明知道有人会被活生生害死时也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华丽的皇宫在这一刻终于撕开了她华丽的外表，露出了那满是畸形的真实容貌。 ...... 一大早温诺便已经等在破月殿门口。 今日是规定的休沐日，他要与温蕴一同归家。 远远就瞧见小兰扶着个腿脚无力的半大孩子往这里走，细细一 看，果然是自家的妹妹。 只见温蕴脸色发白腿脚无力，尤其那双像是纵欲过多的青眼...咳...尤其那几日没睡的眼睛几乎让他认不出来。 “小姐是想家了。”小兰忧愁道：“可能想得太厉害，整晚整晚睡不着。” 温诺不由失笑：“多大的人了，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也还是背对着蹲下来：“哥哥背你。” 温蕴懒洋洋趴在温诺背上，感受着来自亲人的温暖。 这让她不由昏昏欲睡，眼睛也半睁着打不开。 直到看到通往冷宫的那条路喧闹起来。 温蕴下意识伸着脑袋往那里看，又被温诺没好气按了下来。 “可不能乱看。”温诺提醒道：“乖乖的休息一会儿，今晚带你逛夜市。” 温蕴拗不过他，只能老老实实把脑袋贴在他并不宽厚的背上，目光直直的盯在那边，看到一席破草卷被两个小太监抬了出来，赤裸的手臂从那破席子内露出，一根带血的铁条也掉落在地面。 温蕴心中那起伏不定的心思终于沉沉落了下去，一行眼泪也跟着缓缓流下。 很快便把温诺背上打湿。 “你哭了？怎么了？”温诺似有所觉，皱着眉头问话，头却无意识往冷宫那边瞧了一眼。 第13章：请求 他知晓皇宫里的一些规则，开始懊恼怎么就让温蕴见到了这一切，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 脚步不由迈得越发的大起来：“妹妹莫怕，快快把眼睛闭上！” 归家的温蕴看起来根本没有一丝精神。 面对父母的责问，温诺愧疚说是自己的错，又把冷宫里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温夫人原本就要出门，想着等会儿回来再安慰女儿。 倒是温楼，思考了片刻大步走进了温蕴的院子。 小兰对着发呆的温蕴道了声：“小姐，老爷来了。” 温蕴一愣，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高大人影。她不经眼中一红，大声叫了：“爹爹！” 那委屈的模样倒把温楼看的心疼。 “真吓着了？”温楼拍了拍她的头询问。 温蕴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怎么死的那么容易？” 温楼听到这话不由笑道：“世事无常，说的便是这个意思。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不，世事无常是天灾，人祸却是能够自己掌握。” 温蕴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父亲莫要再说这样泄气的话。” 看她脸色绷得很紧，眼睛里全是倔强，温楼放在温蕴头顶的手顿了下来。 他 蹲在温蕴面前，脸色也严肃了下来。 “蕴儿，告诉爹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不好的事情？” 温蕴紧紧揪住父亲的衣袖，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咱们夜国皇城的根，烂了。” 温楼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他想要发火，应该训斥一声：“住口！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但看着温蕴双目清澈的眼睛，他也只能抽了抽嘴角安慰一句：“我儿莫要说傻话？是不是累了？躺着休息一会儿。” 温蕴感到很挫败，想来也是年纪太小的缘故。 只好提另外一个要求。 “我想要一个会武功的丫鬟。” 温楼眉头扬了起来，这孩子怎么进了一次宫变得神神叨叨了起来？ “不是小兰不好。”温蕴见站在门口的小兰红着眼睛咬着唇，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只好解释了一句：“小兰也是一个手脚无力的弱女子，真遇上事，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皇宫死了个先皇的妃子，这让温蕴觉得很危险。她毕竟人小，又不在家里有人相护。 温楼终于点了头，他思索一番开口道：“我想办法找来这样合适的丫鬟，不过这事不能告诉你母亲，她 这人最是讲规矩，疑心病又重，到时候不让你用外府的丫鬟，你哭都没地方。” 温蕴重重点了点头，保住温楼的袖子开始撒娇：“爹爹对我最好了！” 见她终于有了精神，温楼笑道：“以后在家的时间少，今儿一起过正和堂吃晚饭。等天色暗下来一些，你哥哥说要带你去玩耍。” 温蕴连忙站起身喊小兰：“快点帮我收拾好，我要和爹爹一同去正和堂！” 小兰急匆匆应了，低头上前来时，温蕴仍旧能看到她红了一圈的眼眶。 温蕴记得这丫鬟明年就会嫁出去，嫁的是谁她忘了，不过生活过的并不如意，听说后来生了个儿子，但不足月就死了。 温蕴和小兰两人有着年龄上的差距，加上她也是去年分院子才随着其他丫鬟一起过来的，温蕴对小兰的感情并不深厚。 温蕴笑着安慰道：“小兰莫要伤心，你当然也要跟着我一起进宫的。” 陪皇家读书的官家少爷小姐，是可以带丫鬟进宫的。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明要几人，大家普遍只带一个照顾起居的丫鬟，但料想多出一人来也没甚大事。 小兰年岁长，做事也妥帖。 温蕴并没有把她赶走的 意思。 见小兰眼光亮亮，很快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温蕴嘻嘻一笑故意点了点自己的脸：“哭的像个花猫！” 小兰此时心中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也不在乎温蕴如何打趣她，乐颠颠的替她把衣裙整理好，跟着温楼往正和堂去。 温夫人还没有回，只一个大丫鬟若双守在院子内。 见着和老爷一同过来的小姐，她欢喜过来请安，又道了声：“亲家老爷请了夫人回去，看时辰，也快回来了。” 温蕴知晓这会儿莫夫人的病情又加重，已经下不了床榻。 那莫蓁蓁在程家势必就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此番把母亲请回去，也是故意为之。 他们并没有打消把莫蓁蓁送进温家的心思。 既甩开了拖油瓶又获得美名，是个傻子都不会拒绝。 “你先陪着小姐玩一会儿。”温楼交代若双。又低头看向温蕴，偷偷眨了下眼睛道：“父亲有事要出府一趟，等会儿就回来，你在这里等你母亲，她也念你们兄妹念的紧。” 温蕴知道父亲可能替自己去找她需要的丫鬟，便点了头，眼神亮亮让他尽管放心。 温楼宠溺一笑，也当真放心离开。 温蕴的目光很快转向 了若双：“有没有听母亲说起，外祖父找母亲回去有和要事？” 若双看了一眼温蕴才道：“可能说的还是表小姐的去留问题。” 上回若双跟着一同去了程家，发生的事情她算是完全清楚。此时温蕴问起，她显得有些为难。 但小姐一向得老爷少爷的疼爱，若双觉得还是把她知晓的一切都说出来，反正等江嬷嬷回来她还会问上一遍，自己根本不用做这个罪人。 “是莫夫人病重，她在信中请求夫人照顾她的女儿，夫人重情，可能会答应下来。” 温蕴目光闪了闪，上回自己的小伎俩在莫夫人的生死大义面前终究是不值一提。 可惜的是自己明早就会进宫，不然的话，她肯定会在她进府的那日送她一个终生难忘的见面礼。 若双见温蕴沉默下来，心中不由有些后悔，但尚未等她再说什么话来补救，就听到夫人回来的消息。 她这次自然不会带上莫蓁蓁。 也还算把自己的女儿放在心上，见了温蕴的面，急急上前把她抱在怀里，问她现下有没有好转一些，又说了一番心疼温蕴的话。 温蕴慢慢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三岁幼儿，母亲不要这样担心。” 第14章：送给你 温夫人捏了捏她的鼻子：“走，我们娘俩进屋里说话，告诉母亲在宫里的趣事。” 宫里没有趣事，有的全部都是肮脏事。 温蕴温顺的点点头，由温夫人牵着手进了门。 等天色渐晚。 温诺也从外面回来。 他难得一次休沐，自然要和好友约在一个地方相聚一下。好友们都还没有离开，但他因为早和温蕴约定好要去闲逛夜市儿匆匆赶了回来。 “父亲还没归来？”他进了正和堂只见母亲和妹妹正说着话，并没有瞧见温楼的影子。 “想来是被什么耽搁了。”温夫人笑着回答，唤了温诺近前来，又开始询问起他在皇宫的事情。 温蕴见母子二人说的聚精会神，悄悄退了出去，正碰到跟在父亲身边的长随罗叔。 “罗叔，我爹爹呢？”温蕴见罗叔只一个人回来不由询问。 “老爷便是差我回府说一声，晚饭不用等他了。他在外面有了应酬。”罗叔恭敬道。 坐在里面的温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她不在意高声笑着回答：“我知晓了，你去照顾你家老爷吧。” 罗叔应下，又悄悄看了温蕴一眼，压低着声音开口：“老爷说，请小姐安心，事情已经妥了。”说罢，低头拱了拱手，很快转身出了院门。 温蕴不由喜形于色。 这也是她 从小喜欢叫他更为亲密的“爹爹”的原因。 温夫人较为严厉，加上氏族本来就以父母亲相称而显得尊贵。 温诺也一直这样教导。 但偏生温蕴小的时候，温楼喜欢逗她：“给爹爹笑一个。” “爹爹抱一抱。” “爹爹也喜欢蕴儿。” 小小的温蕴便认为，只有叫：“爹爹。”才能表达出她对父亲的喜爱。 温楼一直任由她这样叫下去。根本就没有要改的意思。 温夫人教了数次没有任何效果，到最后也不由有点吃味起来。 当然这都是以前，现下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了。 温蕴听到母亲对江嬷嬷道：“既然老爷不回来，那就开饭吧。” 饭菜摆上来，温诺开始不停给温蕴夹菜，让她不由求饶起来：“我不怪哥哥，真的，我没有吓到，哥哥快快停止你表达歉意的方式罢！” 这话委实太过憋屈，把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温夫人也给闹得破了防。 “妹妹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能长肉。”温诺却苦口婆心。 温蕴急的翻起了白眼：“浪费可耻，要是被先生知晓，不知要如何教育你！” “好了，你们给我消停一些。”温夫人不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呵斥。 温蕴偷偷瞪了一眼，才在江嬷嬷含笑的目光下把干净的菜拔到了一旁 去。 温诺无辜的眨眨眼睛，心中却对于温蕴打起了精神而松下一口气。 斯人已逝，温蕴自然没有一蹶不振的打算。 等这回进了宫，她必定会好好看着甄灵茹，莫要三皇子那厮再次让她受到伤害。 ......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夜晚的京都比白日还要热闹三分。 为了避免温蕴跟不上脚步而迷路，小兰路上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但温蕴显然不要小兰的照顾，好言好语劝了小兰把自己放开，转头跑的比谁都欢。 “哥哥你看，糖人！”温蕴指向小摊贩道，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想吃的欲望。 见温诺跟着过来，温蕴豪气开口：“我要金猪、小鹿、灯笼形状的！” 那商贩见温诺没有阻止，立刻讨好笑道：“好嘞！小姐你稍等！”说罢，熟练的制作起来。 正全神贯注看那商贩鼓着嘴巴奋力吹着，温诺却眼睛一亮往旁边快步的走了过去。 原来竟然看到了洛少渊。 他难得穿了一身浅色衣袍，头发也放了一半下来，摇身一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洛将军！”温诺激动的脸色微红，拱手深深一拜。 洛少渊笑道：“温少爷莫要见外。”赶紧把他扶住，又问：“是一个人出门？” 温诺笑道：“陪我妹妹出来玩， 难得出宫一回，怕憋坏了。” 洛少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便看到了那个踮着脚尖的半大女孩子来。 她今儿穿着粉色的衣裙，头上的蒲桃髻用同色的丝带绑了，被风吹得飘飘扬扬。 见那商贩把手中的糖人递过来，她兴奋的脸都红了。口中叫着：“哥哥。”转身过来却和洛少渊大眼对上了小眼。 温蕴下意识想把手中的糖人藏起来，但很快就想起自己如今不过十龄，便是钟爱这些也没什么。 下一刻已经欢喜地跑了过去。 “洛哥哥，好巧啊！”她把其中一只糖人灯笼递到他面前：“送给你。” 温诺反应慢了一瞬，自己妹妹就开始自来熟了。 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来，正要低声训斥温蕴莫要没大没小，洛少渊已经伸出手把灯笼拿了过来。 他眼底带笑，温和说了声：“谢谢。” 温诺刚刚张开的嘴巴又默默地闭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怎么不知道？ 温蕴当然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哥哥，把另一只金猪递到了发怔的温诺前面：“哥哥，这是你的。” 温诺心想这丫头还不算太坏，喜滋滋的接了过来。 “洛哥哥准备去哪里？”温蕴扬起头问。 洛少渊笑道：“刚刚与好友分开，正打算随便逛一逛。” “那和我们一 同去玩！”温蕴兴奋开口。 温诺不由偷偷看了温蕴一眼，也不知道这丫头有哪里的自信，会让她说出让这个一向高冷的少年将军一同逛夜市的话来。 洛少渊点点头：“好啊。”自然去牵温蕴的手。 温蕴愣了愣，脸上微微红了一些，却也还是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咳咳！咳咳咳！”温诺被口水呛到了，他痛苦的按住心口，几乎把心肺都要咳出来。 自家妹妹已经十岁了，虽然身量没有长开，但年龄也是摆在那里的！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要不要去严厉的阻止他们？ 哎哟，都是他最在意的人，他的心好痛啊！ 小兰着急地拍打着温诺的背部，口中还疑惑的喃喃自语：“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怎么就突然呛到了？” 温蕴关心的道：“哥哥要是不舒服，我们去医馆瞧一瞧。” 温诺摆了摆手，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想要说些什么，温蕴已经带着洛少渊转过了头：“我们去那里看杂耍！” 一大一小牵着手走远，独留温诺一脸无语的站在原地。 哦，还有小兰自觉地陪伴左右。 她大概也能看出前面的和睦，难得自作主张陪起了这个没人要的哥哥。 温诺心中涌出一丝委屈，幽怨往那边看了一眼，愤恨把手中的糖人塞进了嘴巴里。 第15章：听闻 大概前世遇见洛少渊的时候正是最绝望的瞬间，温蕴每次见到他都觉得莫名安心。 洛少渊的手掌宽大，因为常年练武而略显粗糙，但这样牵着温蕴，却又异样的温和柔软。 他牵着她朝前走，人潮再是汹涌，洛少渊也能轻而易举替她清除一片无人之地。 温蕴不由仰头看他。十六岁的少年，脸上还略显稚嫩，他的侧脸很完美，睫毛在灯火的照射下也长得出奇。 他低下头看她，上挑的眼睛里全是柔和的笑意。 他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却已经为了保护这个家国而出生入死，这样难得平静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镜花水月般难得至极。 温蕴心中不由颤了颤。 前面响起一阵热烈的喊叫声和击掌声，原来是杂耍人表演起了胸口碎大石，和人一般高粗的石块放在那杂耍人胸口，另一个用尽全力抡起石斧狠狠砸下，石块碎了，人却丝毫不见受伤。 温蕴的思绪被拉回，眼睛闪闪想要过去，奈何看的人太多，怎么也挤不进去。 洛少渊蹲下身子歪头道：“骑在我的肩膀上，我带你进去。” 温蕴一愣，红着脸不敢，毕竟她的灵魂已经二十几岁，脸皮还 没有厚到这个程度。 洛少渊不知晓她的想法，只道：“放心吧，我会很稳妥的。” 温蕴用比蚊子更细的声音开口：“我知道，我只是长大了。” 洛少渊回过神来，见她脸红的不像话，原来是害羞了。 正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温诺却从后面窜出来作妖了。 “妹妹，我背着你挤进去！”温诺豪言壮语，拍了拍他的胸口道：“凭我的力气，把你带到最前面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温蕴颇觉无语，又觉得很丢人，索性背过身不理他。温诺却丝毫不觉，又转到温蕴另一边叨叨不停：“你就相信你哥哥一回。”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蕴觉得真是骑虎难下，也不知道温诺是在发什么疯！ 还是洛少渊憋着笑开口：“不如我们护着温妹妹一同进去。” 偏生温诺这时候就像条犟牛，非要把妹妹背进去，连最崇拜的少年将军说话也不好使了。 见他少年心性不服输，洛少渊摸摸鼻子压住笑意不再相劝。 温蕴也无可奈何爬上了他的背。 只是温诺一个瘦弱公子，虽然会些拳脚，但终究还是太嫩了。 眼看他额头生汗被人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拒 在人群之外，他的脸色由红到白，差点就要哭出来。 最后急切之下脚下一崴，要不是洛少渊在后面接住，两人都得受伤。 “我不看了！”温蕴眼角抽了抽，气呼呼跳下他的背往另一方向走，等走得十几步远后，却又转回了头。 温诺很是挫败，脸色苍白不敢再说话。 温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把自己用的帕子拿出来，朝着泄气蹲在原地的温诺走去。 她用帕子把温诺额头上的汗水细心擦了，又轻轻开口说道：“哥哥好生练武，等下回哥哥背着我挤进去看好不好？” 正垂头丧气的温诺抬头看向脸上没有丝毫恼意的妹妹，刚刚低沉的心情也忽然好转起来。 既然妹妹对他这么有信心，他一定好好练力气，争取明年背着她挤进人群里看她想看的杂技！ 站在一旁的洛少渊赞赏的看着温蕴，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孩子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如此心智成熟的说出那些鼓励的话。 温蕴得到他的夸奖嘴角一弯，也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经过这一段插曲，温蕴虽说没有看到杂耍，但是却吃 到了那条每日都排的长长队伍的特色糕点。 队伍还是温诺争着去排的，他终于在这一处证明了自己的用处，心中很是高兴，整个人也终于变得轻松起来。 等到夜色渐深，温蕴兄妹与洛少渊告别。 他未曾骑马，温蕴举着手和他挥别，看他拿着她送他的糖人含笑点头走进人群里。 温诺亦带着温蕴返身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对面这时走来几个勋贵公子，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正低声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两个半大的孩子。 “英王伤了下身，听说下面那东西被刺了个通透，如今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这辈子怕是都不行了。”有人打开折扇贼兮兮地笑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这头老鸟吃了亏。” “整天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他那点阴私。我们虽说也爱美爱玩，却也不会像他那样仗着个王爷的身份到处祸害良家女子。”另一个也呸了声说道，显然对英王积怨已久。 先前那人哈哈笑道:“怎的？还在为他抢了那娇娇小姐而感到郁闷？” 温蕴不由看向说话的两人，是京都随处可见的纨绔子弟模样，衣 袍宽大如同戏子，不管春夏秋冬，手中必须拿着折扇，脚步迈着外八字，走的晃晃荡荡没个正行。 温蕴的目光透过他们，又想起了素衣手中掉落的那根带血的铁条来。 素衣死的是极为屈辱的，用破席子一卷，最后连一件遮身的衣物都没人帮她穿上。 英王当时一定在逼迫素衣和他做那种事，且言语上一直打压羞辱她。忍无可忍，或者早就做好了决定的素衣乘机用铁条用尽全力废了他。英王吃痛之下愤怒难忍，毫不留情要了素衣的命。 这是没有任何依仗的素衣能做出最大的反抗，她用她的命换了英王变成一辈子不能人道的太监。 她的思绪又转回来。 看着渐渐走远的几个勋贵子弟说笑着离开。 她默默低头想，曾经还没有听过这样对英王不敬又不屑的话，如今倒是在大街上被人随意提起，以此用来作为笑谈。 也许素衣死得不会如前世那般无声无息，这事将来也会传的人尽皆知。 她还在思索，手腕便被面色铁青的温诺拉住快步往前去。 她无奈一笑，知晓温诺最讨厌别人在她的面前说这些难听的话，也不去反抗，任他把自己拉的远远。 第16章：调戏 天亮起来，温府早早就开始忙碌。 府中唯二两个孩子都在宫里陪读，这是天大的荣耀。 虽说温楼已经位极人臣，但依然不嫌弃这锦上添花。 温夫人搂着两人说些在宫里要守规矩的话，又再三提醒跟着自家儿女的丫鬟小厮：“一定要细心，千万不要受了寒。” 等府中马夫把马车赶过来，温楼止住了温夫人喋喋不休的声音：“该说的都说了，莫要让孩子舍不得家。” 温夫人幽幽瞪他一眼正要说话。 上了马车的温蕴却突然转过了头，把身后跟着的温诺吓了一跳。 “母亲要看好我的院子，莫要让不相干的人进去破坏。”温蕴脸上笑意可爱，但是温夫人却没来由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谁还敢动你的东西不成？” 温蕴却沉着脸道：“我只是和母亲打好招呼，若是被我归家时发现有何不妥，我可是会生气的！” 说罢，这才进了马车内。 温诺原本想要跟着坐进去，却被温蕴拦在了门口：“里面太挤了，哥哥就和秦叔坐在马车板儿上吹吹风吧。” 温诺一脸无辜，妹妹是想要他和小厮和马夫挤在外面坐？她怎么想得出来？ 大概温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声音清脆的又响了起来：“罢了罢了，你进来吧。” 这声音有多嫌弃一般。 温诺无语走了进来，却一眼看到了另一个坐在温蕴身边的陌生丫鬟。 “这是......” 那陌生丫鬟手脚利索，一把把毫无反抗之力的温诺扯过去就按在了脚踏上，且又死死捂住了嘴巴。 他就像被捉住的鸡仔，完全任人宰割的样子！ 温蕴的眼神飘过来瞧了瞧，扬声对外面道：“出发。” 马车吱呀吱呀的向前走，很快只有温氏夫妇还留在原地。 “蕴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温夫人对温蕴刚刚说的话还有些生气：“什么破坏她的院子？谁又能把她的院子怎么着？” 温楼笑眯眯看向她：“蕴儿聪明着呢，你要接那孩子过来，又何必瞒着她呢？” 温夫人头疼道：“还不是因为蕴儿不懂事！蓁蓁那孩子本来就可怜，蕴儿偏偏总是不喜欢她。” 这话就让温楼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质问温夫人，只道：“蕴儿若是知道你这样说她，不知道会如何伤心。没有一个孩子大度到自己母亲为了别的孩子而讨厌自己。” 温夫人一愣，许久才 讪讪笑了起来，握住温楼的手道：“是我的不是，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她。” 温楼哈哈一笑，扶着温夫人回了温府。 等马车离得有足够远了，那丫鬟才在温蕴的指挥下放了温诺。 温诺得到自由立刻往后退到了角落里，看向温蕴的神色颇为委屈和不安。 温蕴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温诺恼怒道：“你要吓死我了！” 温蕴笑够了才福了福身子道：“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向哥哥道歉！” 温诺翻着白眼看向那个陌生的丫鬟，问道：“这是谁？” 温蕴笑道：“这是月痕。” 那丫鬟立刻躬身道：“奴婢月痕，见过大公子！” 温诺警惕地看她一眼，把另一边的小兰挤走，小心翼翼坐在温蕴身边轻声道：“这来历不明的人，你怎么找到的？” 温蕴抿着嘴笑起来：“爹爹送给我的。” 温诺一听瞪大了眼睛，又看向含笑坐于一侧的月痕，心里的妒火“砰”地一声直冲天灵盖！ 父亲这是明晃晃的偏爱！ 不行！不行！ 他要立刻掉头回去问父亲讨一个来！ 不就是叫“爹爹”嘛！他也会！ 温蕴立刻按住了温诺：“哥哥要冷静一点。” ...... 打.打闹闹， 皇宫也就到了。 才过了第一处宫角，便听到了三皇子恼怒的声音：“不要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 “不过是没人要的弃女，本皇子看中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甄灵茹正倔强的侧着身子站立在一旁不搭理，三皇子叉着腰脸上略显狰狞之色。 他身上穿着朝服，显然是要上朝去的。 但是就有这么巧，竟然遇上独自进宫的甄灵茹。 原想着调戏一番占占便宜，但没成想甄灵茹就是个又臭又硬的！ 她以为她是谁？唯一能看的就是这张脸而已了。 三皇子目露一丝狠色，看得温蕴不由心生冷意。 她脸色一沉，突然伸手用力把温诺往前一推，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的温诺便毫不设防被推到了前面。 也顺利吸引了前面几人的注意力。 “三皇子。”温蕴略带尴尬，又有些埋怨温蕴老是挖坑给他埋，一点都不心疼他这个哥哥！ 但也还是无奈扯出一丝笑容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拱手向三皇子打了招呼。 见着有人过来，三皇子面色一顿，脸上颜色倒是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再次看向木着脸的 甄灵茹低声“哼”了一声，袖袍往旁边一扫，终归往东门那边去了。 甄灵茹这时才眼带泪水朝温诺福了福身体，算是对他的解围而道谢。 温诺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三皇子不知是胆大包天，或者无知无畏。 那洛氏一门为国为家在边关玩命，要保护的对象却在肆意调戏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怎么想着都有些不道德。 若是知晓了，也不知会惹出怎样的风波来。 温诺思考一番，也免得让人尴尬，索性带着小厮先走一步，留两人女孩子在这里说悄悄话。 温蕴心中有何感受不能表露，她快步上前扶住甄灵茹，想的却是刚刚三皇子流露出来的凶狠。 她必须要提前和甄灵茹做好防范才是。 只是眼神看到了像个鸵鸟一般缩在墙角装死的丫鬟，怒意就不断往上涌。 不是上回跟在甄灵茹身边的那个。 甄灵茹却像是知晓温蕴心中的想法，只低声苦笑道：“哪个也是一样，又有什么区别。” 温蕴听到这话大概能够知晓，甄灵茹身边竟是连一个得用的都没有。 “不用管她，我们自说话去。” 眼看前面三人无人再理会，这丫鬟才咬咬嘴唇露出一丝恼怒的神色来。 第17章：阴私 两人才刚刚走到中宫，嘉成公主的贴身宫女就来说话，说的是公主昨天晚上做了一晚的噩梦，整夜没有睡着的事情。 “今天精神头不好，也不肯再休息一会儿。” 身边的宫女几番想要讨她开心，但奈何嘉成公主并不领情。 温蕴偷偷伏在嘉成公主耳朵边上道：“我带公主去掏蚂蚁窝。” 嘉成公主终于有了反应，眼睛朝她看来，显然心动了。 温蕴对她眨眨眼睛神神秘秘道：“我们偷偷的去，不要告诉别人。” 虽说三人偷偷的去，但身边也总是要带上一个贴身侍女。 她们悄悄出了中宫，专门走那些人烟稀少之处，这样更容易找出蚂蚁窝来。 但角落都被宫女太监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连个蚂蚁洞都没有看到。大家苦恼了一阵，终于想到了最有可能有蚂蚁窝的地方是御花园。 花匠们正在忙碌，就看到了带着宫女出现在此地的嘉成公主和两位官家小姐。 贵人们过来，那些花匠自然全部退走。但一些工具放在地上忘记拿走，温蕴正好借用了。 几人一路寻找着，最后在一座假山后面看到了难得的蚂蚁窝。 两人捣鼓了一刻，发现这蚂蚁窝大得很。 “把假山都蛀空了！”嘉成公主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 温蕴笑 了起来：“蚂蚁的能力特别强，便是推倒这假山也能做到。” 嘉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但脸上却更显兴奋，最后连仪态也不要了，蹲在地上试着拿工具和温蕴一同掏起来。 “看，这是它们收集起来的食物，待会儿我们可要还给它们。”温蕴把掏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笑着说到。 “那还它们什么？”嘉成公主好奇询问。 “糕点便可。” 见温蕴答了她的话，嘉成公主忙唤了宫女过来：“去御膳房拿一碟糕点过来。” “我还要饮水。” 宫女见嘉成公主又恢复了原先的活泼，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但自己一人根本拿不了这么多，为难看了一眼甄灵茹。 但甄灵茹身边的人是叫不动的，温蕴抬头主动开口：“小兰跟着走一趟。” 宫女心中感激，又低声拜托甄灵茹看着公主，这才带着小兰匆匆往御膳房去。 甄灵茹带着丫鬟也近前来看，心中一时感叹童趣无忧。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还有太子极其恼怒的低声质问：“你是怎么做事的？” 嘉成一惊，看了看自己没有正行的样子，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巴上转过头对着大家“嘘”了一声。 此时若是自己的样子被太子哥哥瞧见，不得怎么训斥自己。 众人眼中闪过笑意，也偷偷躲在假山后面沉默起来。 偏生太子和另一人就停在了假山附近，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却更清晰起来。 “奴才也没有想到那只猫会跑到花园内翻土。” “早些天又下过雨，土壤散乱，那几具尸体就被猫拖了出来啃了尸身。” 太子恶狠狠开口：“其他的给我全部处理好，若是这事被人发现，你这条命也到了尽头！” 声音明明是轻微的，但是落在后山众人耳中却如雷声震响。 嘉成惊恐的瞪着眼睛，嘴角蠕动就要惊恐的喊叫出声。 温蕴脸色一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只余低不可闻的呜咽声传来。 她的目光沉沉看向甄灵茹，见她脸色发白死死咬住嘴唇，身后的丫鬟亦吓的脸色苍白浑身起了颤栗。 但都还算知道不能发出声响。 太子两人脚步声终于走远了。 嘉成公主手中死死捏着的铲子也掉到了地上。 众人自觉一阵风吹来，背后皆冷的透心凉。 温蕴慢慢放开了嘉成公主，扶着她从地面起身。自己则低着头道了一声：“公主恕罪！” 嘉成公主被吓的七零八乱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低垂着的头也抬起了落在温蕴脸上，惊恐之色渐渐消失不见，唯一能看得清的，是 复杂至极的目光。 很难想象这样年纪的嘉成公主有那样复杂的光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显得难看起来。 嘉成公主终于眼神沉沉收回目光，低声道：“不玩了。” 不玩了，那就走吧。 往中宫的路上温蕴掌心里都是汗。 太子的话委实太过让人恐惧，若是传出去，便是皇帝原谅这个随意害人性命的太子，怕是夜国上下也不会同意他将来坐上皇位。 真是皇家的天大丑闻。 如今这丑闻也快要了温蕴和甄灵茹的命。 她刚刚下意识阻止嘉成发出声响，也不过是想赌一把。 只要这事太子不知晓，她们的危险就降低了许多。 平日里嘉成还算柔软有良知，温蕴赌她能放她们一马。 甄灵茹身后的丫鬟却一直全身打着颤。她虽说没有其他人那样得甄家夫人小姐的喜爱而被派到这里来，但她不是傻子，也能清楚的分析厉害。 她知晓，不管自家小姐如何，她这条贱命也都是死路一条。 谁让丫鬟的命就是这么低贱呢？ 她打着摆子走得跌跌撞撞，心中思量无人能知。 便是知晓了，也无人在意。 几人小心翼翼避开过往的宫女太监，途中遇到端着糕点和饮水的小兰二人往这边走。 见着迎面而来的几位主子， 她们虽说有点奇怪，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跟在身后往中宫去。 几人回到中宫嘉成公主歇息的侧殿内。 嘉成公主挥手让贴身宫女和小兰去门外守着。 两人对视一眼，知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人退出去时把大门也牢牢的关了起来。 门关了，甄灵茹带来的丫鬟也终于软了腿脚瘫软在地。 温蕴和甄灵茹神色苍白站在原地并未开口说话。 嘉成公主脸色也并没有好上许多，她看着眼前的两人皆低着头等她做出决定，但她自己眼里却全是茫然和挣扎。 气氛越发的低沉下去，终于嘉成公主开口低声问：“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温蕴抬起头看向这个八岁的金贵公主，从她的神态和语气里，温蕴知晓了她此时的想法，心中沉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脸色郑重，缓缓开口：“我们从此以后以公主马首是瞻。” 甄灵茹脸色一变，接着也点了头。 她知晓，能让嘉成公主安心的，勉强只有这一个说法。 她两人身份不低，以后结亲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 说到底公主也是要嫁人的，以后身边有两个得力的，可比独身来的强。 嘉成公主叹口气算是默认，但目光落在那个丫鬟身上时，脸色却重新冰冷了起来。 第18章：贱命 丫鬟跪在地面使劲的磕头，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公主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又绝望的看向甄灵茹，“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必定一辈子记得您的大恩！” 甄灵茹脸上露出不忍，但她知晓今天的事情不得儿戏。 嘉成公主更不会就这样放了她。 温蕴恰在此时握住了甄灵茹的手，她的眼睛牢牢盯着丫鬟，声音也没有多大起伏，平静的说着事实：“今日之事你必死无疑。但是……” 她一字一句看着她道：“你不出幺蛾子，我替你家小姐保证，能好好善待你的亲人。” 丫鬟抖着双肩还在挣扎，但眼中最后的光却完全消失。 “你还在犹豫什么？”温蕴一声低喝，让那丫鬟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是呀，不能犹豫了，犹豫是死，不犹豫也是死，能得她们照顾自己双亲已是幸运，她如何还能肖想这条烂命呢。 这是命，她只求来世老天能对她好一些！ 她伏地大哭，声音几乎破碎：“奴婢谢小姐！奴婢愿……奴婢愿死！” 甄灵茹的双手颤抖起来，眼里全是泪花。 她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推了丫鬟去死啊。 但手中传来的力量却让她瞬间清醒。 不是的 ，不是的。丫鬟的死无法改变，不管是谁，知晓了这样一件事情，那就是死罪！ 作为这件事的幸存者，她必定好好善待她的双亲！ 嘉成公主的脸稍稍松了一些，突然伸手往桌上的梅花瓶推去。 那花瓶“呯”的一声摔在地面碎成了无数块。 贴身宫女匆匆推门进来，正听到嘉成公主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这丫鬟把我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 “仗一百。” 宫女一愣，但是在看到嘉成公主那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睛，和其他两位小姐面无表情的神情，心中不由一突。 她扬起声音来：“来人啊，把这个死丫鬟拖下去仗一百！”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演戏，既然大家都要这个丫鬟死，那她就不得不死。 丫鬟哀哀切切的哭着，哪怕吓的晕厥，却也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等寝室再次安静下来。院子外面响起板子拍打之声就尤为清晰。 甄灵茹终于捂住脸无声哭了起来。 嘉成公主见她哭，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大概也从来没有料到一向公平公正的太子暗地里会如此恶毒，心里乱成一团麻后，突然记起御花园内众人见过的几个花匠。 她的眼睛瞪了起来，惊骇的几乎就要 惊叫。 温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上前安抚：“公主莫要惊慌。” “那几个花匠的命是保不住了，但他们没有机会说出我们。” 他们离开时工具没有拿走，且就摆在很是明显的位置，哪怕太子当下没有想起，过后也会记起来。 她不担心那些花匠会透露出自己一行人的行踪，毕竟一国太子不会去听一个低贱的下人解释原因。 哪怕以后疑心为何会有铲子遗落在假山后面，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一定就猜到是她们。 嘉成公主松了一口气，但眼眶里的泪也滴落下来，要杀掉那个无辜的丫鬟她已经备受煎熬，花匠们又因她们而死。 心里无数复杂情绪夹杂在一起，真是让她备受煎熬。 可是皇宫里的亲情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若是事情传了出去，哪怕自己身为一国公主也是性命堪忧。 夜国要的是太子，而不是一个长大后成为别家妇的女子！ 绝了气息的丫鬟被抬走，那板子才不过落下一半。 皇后听到消息唤了人过来询问，神情里全是不赞同。 “这丫鬟不过就摔了一个花瓶，又何苦要人性命？” “你们两人就没有不折腾的时候！” 嘉成公主跪在地面哭诉：“那 丫鬟不但把我的花瓶打碎，且还非要狡辩！我堂堂公主何必看她脸色？” 跪在一旁温蕴和甄灵茹相互看上一眼。甄灵茹替嘉成公主求情：“是那丫鬟无状，在府中没有教好。请皇后饶恕公主。” 皇后叹了口气，眼中却露出一丝笑意。 她不过是在世家面前做做样子，又如何真的会惩罚自己的女儿。此时听了甄灵茹求情的话，也就抬抬手让嘉成起身，顺便警告了一句：“给我记着，下回可不能这样。” 嘉成公主埋在皇后怀里闷闷点了点头。 皇后也就作罢，但该给世家的面子却也还是会给，偏头看向一旁的女官：“库房里不是还有一匣子彩色珍珠吗？去拿来。” 女官应了，不一会儿就取来一匣子黄豆大的珍珠。 “你们两人陪嘉成也是辛苦，把这点小玩意拿去玩罢。不管是做成首饰或者点缀，都是极其漂亮的。” 皇后赐不能辞，两人跪谢收下。 等接了礼退到一旁，嘉成公主从皇后怀里钻了出来，好奇问道：“母后刚刚说大家都折腾，莫非太子哥哥也惹了母后不快？” 皇后替嘉成整理了衣裙皱着眉头道：“刚刚说在御花园内丢了太子印，询问时没有一人捡到。 他发了火，把那些花匠都给……” "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女儿家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不能再好奇打探。"皇后眼神泛起一丝冷意，她略带警告看了一眼嘉成想要呵斥，但对上嘉成那双委屈的眼睛，她又叹口气。 只好转头看了一眼垂手立于一侧的两人转了话题：“你们三个去玩吧，不过功课不能落下，等你父皇得了空，是要考问你的。” 嘉成全身都是凉意，但她脸上却不敢显示半分出来。只垂着头装作扭扭捏捏开口：“我还才刚刚开始，叫父皇多考考太子哥哥才是正经。” 见她那一脸心虚的模样，皇后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太子哥哥自然会考，且比你严厉多了。不然他怎么会有如今的名声？” 嘉成脸色僵硬了一瞬。 温蕴也想起了太傅的那句“太子仁爱，乃夜国之幸。” 说这话的太傅半截身子已经埋进了土里，以前也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但是越老却越是糊涂，等将来若是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面对？ 他这些年做惯了见风使陀的小人，也难怪自己爹爹会看他不上。 便是真有那么一天，恐怕还睁着眼睛说一句“杀伐果断才是天子之风”的瞎话。 第19章：都回来了吗 太子杖杀了五六个花匠的消息被皇后压了下去，皇后怪太子身边的人把他教坏了，秘密让人处理了一批，又换了一批人进来，让他们好好教导太子一言一行。 私底下的动作虽多，但却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对太子说起，只让他以后要谨言慎行，莫要辜负自己的期望。 这件事被皇后处理的干干净净，连一丝风波都没有被惊起。 但嘉成公主仍然从中宫两位老太监口中知晓。 大概是她年纪小，很多人对她并不设防，加上又是在中宫内，喝了一点小酒的人是没有那么敏锐的。 嘉成静静停在角落里，耳房里面的说话声也随即被呼噜声所代替。 对于太子私底下的暴行和皇后的纵容藏私，嘉成公主浑身发冷后，如今只余侥幸。 幸亏自己选择了和温蕴两人共同保密，而不是打算把这事告诉母后。 她想起皇后每次提起太子的神态，知晓皇后的所有希望全部聚集在太子身上，哪怕将来牺牲自己这个女儿，她也还是会助太子登上皇位。 嘉成突然就有这种觉悟起来，母后爱自己，那也是在太子没有受到威胁的时候爱。 一旦两方产生摩擦，自己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了. .. .... 因着甄灵茹的丫鬟惹了宫规被杖责死去，甄府那边再次选丫鬟时就小心了许多。 暂时无人进来伺候，宫里调来的宫女却显得让人不怎么放心。 温蕴把月痕叫到了自己身边。 “是麻烦你去东殿那边替我照顾一下甄家小姐。”温蕴开口道：“甄姐姐一向报喜不报忧，人也比较敏感。” 月痕恭敬的应下，趁着夜色消失在了西殿。 温蕴也算安心下来，即便三皇子当真半夜摸过来，那也能够提起发现。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 自己还是太弱了，不论做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 她真想大一点，然后培养起自己的人脉，将来便是出了变故，也能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 正发着呆，小兰探头进门道：“守门的小太监过来说殿门口有人想要见见小姐。” 温蕴挑起了眉头：“有说是谁吗？” 小兰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说是姜国皇子，小姐和他认识吗？” 温蕴一听是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她手指死死按在桌面上装作不在意道：“不认识，不用管，你自去歇息。” 见小兰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出了门，温蕴心中却是极其震惊和不安。 两人根本就没有过 交集，他突然找上门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世，明明两人素不相识才对。 她沉着脸看向窗外，心中的不安迅速扩散。 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般，重生回到了这个时候？ 温蕴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 她的计划将全部打乱，她也没有机会再慢慢筹划。 她决定亲眼看一看。 看一看那个把温家整个家族杀的鸡犬不宁的姜国太子，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小兰正在院子里洗衣，并没有看见温蕴出门的身影。 而温蕴快速走过小径，最后停在破月殿口的阴影里。 霍宴还没有离开。 他站在殿外斜对面的大树下偏着头正在想着什么。 他的脸上显出的神情是冷静的，完全不是这个时候的霍宴该有的样子。 最后他眼中的情绪变成了迷惑、茫然、绝望。 像是前世里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 温蕴紧紧扣住了宫殿大门，直到一丝痛意传来。 竟是自己的指甲生生被断了一截。 见着守宫门的太监从远处匆匆走来，温蕴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快步回了西殿。 她的脚步踉跄却又坚定无比。眼中翻涌的恨意如潮水 ，几乎淹得她连行走都变得困难起来。 真是想不到啊，真是没有想到呢。 温蕴低低笑起来，声音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见面，很多事情也就不用遮掩。 霍宴肯定会提前回姜国去，夜国也会重新被他覆灭。 但他休想再动自己家人一分一毫！ 还有莫蓁蓁。 温蕴的眼角颤了颤，她也回来了吗？ 可是很快，她重新扬起了嘴角。 不过一个寄人篱下、靠男人生存下去的废物。她便是要她死，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她的脚步声引来了正晾晒衣服的小兰。 小兰见她往殿外方向进来不由迷惑的皱起了眉头。 温蕴也不做多理会，她抬头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眼中闪过无数挣扎。 这个夜国，值得她想尽办法保全吗？ ...... 昨夜像是做了一个梦，但温蕴知晓，这里多了霍宴这个变故，皇宫里很快就会乱起来。 期间过了几日平静的日子，也就到了归家的时候。 见一路上温蕴都沉着脸，温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问：“怎么回家还这么不开心？” 温蕴懒洋洋看他一眼，眼中情绪让他琢磨不透。 他还在纳闷温蕴怎么像换了一个 人一般，就听温蕴开口道：“莫蓁蓁要来我们家住了。” 温诺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上回不是和母亲说起，当时见母亲的意思也是不会再接回来的？” 温蕴却道：“莫蓁蓁母亲病重，这几日想必说了很多好话。母亲一向要面子，原本又是答应过的，怎么会拒绝？” 温诺知晓温蕴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了，脸上明显也变得很不高兴：“我家又不是善堂，随便什么人都收回来。” “等到家了看看情况，若是还没有接回来，我说服母亲让她断了这个念头 。” 温蕴却摇了摇头：“这回哥哥你可阻止不了了。毕竟那莫夫人是用命在求母亲啊。” 温诺思考了一会儿笑道：“那我们不理她？故意给她脸色？” 见温诺一脸讨好自己的样子，她心中柔和点点头：“到时候母亲骂人，我可是要推到你身上的。” 温诺不在意拍了拍胸口：“没问题！你哥哥我脸皮子厚！” 这话终于让温蕴露出感动的笑意，她搂住温诺的手臂道：“哥哥真好。” 温诺嘿嘿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却惦记着另外的事来：“作为报酬，等会儿可要记得帮我问问父亲，月痕的哥哥来了没有？” 第20章：浮生先生 原来那日温楼出门请的是两个侍卫，但是温蕴想要故意看看温诺的笑话，月痕的哥哥也暂时不在京都，这才没有同时出现。 温蕴见温诺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终于不由哈哈大笑，连带着坐在一旁伺候的小兰和月痕，相互看上一眼也变得忍俊不禁。 两人笑闹片刻，马车也慢慢进了后院。 温蕴和温诺刚刚下了车，温夫人便笑着匆匆带了人来接了。 温蕴看向她的身后，莫蓁蓁果然已经进了温府。 只见莫蓁蓁半垂着脑袋，瘦弱的身体上穿着新制成的衣裙，看起来完全不引人注意。 她的手紧紧抓住身边的丫鬟，身边的婆子正对她低声说着话。 “蓁蓁，过来见见哥哥和姐姐。” 见温蕴和温诺朝她身后看去，温夫人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转头招呼莫蓁蓁上前。 温蕴定定盯着莫蓁蓁的神情，以此来断定她有没有也一同回了来。 眼瞧着莫蓁蓁脸上虽说害羞，但却也在那婆子的鼓励下走上前来。 “哥哥、姐姐。”她抬起头来唤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 那巴掌大的脸上，一对葡萄大的眼珠看过来，显得格外像只小鹿。 温诺脸上 一红，忙低了头回了声：“表妹好。”便不再说话。 温蕴目光闪了闪，最后化成一抹深沉的笑意也点了点头。 温夫人见三人没有吵闹，脸色好看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温诺却拉着温蕴的手往书房走。 “我们去看看爹爹在不在书房。”他转头对温夫人开口，脚步却迈得越发的大了一些。 “这孩子。”温夫人不由埋怨起来：“也不知道神神秘秘的要做什么。” 但不管做什么，和他父亲亲密总是没有错的。 温夫人低头看向莫蓁蓁：“我们先去正和堂吃零嘴去。” 莫蓁蓁乖巧的应下，被温夫人带着朝内院去。 而此时的温诺却小声的问温蕴：“莫表妹看起来挺温顺的，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坏。” 他感叹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温蕴瞧他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 原本以为他会被莫蓁蓁的样子所迷惑，脑子里却是想着另外的可能。 倒是有趣的很。 到了前院之后，温诺开始上蹿下跳找起来，最后一个陌生人都没有见到，只能往书房里冲。 温楼正在书房看书，见着两个孩子回来，脸上显出一些微笑，但 随着温诺突然扑了过来，那缕笑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额上反而起了几根青筋。 温蕴也目瞪口呆看着温诺的表演。 只见他毫无形象的拖着温楼的手臂，声音里撒着娇：“爹爹你不是说这次回来帮我也找一个侍卫的嘛，怎么没有看见呀。” 温楼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声音阴沉道：“松手。” 温诺不同意，还想赖在温楼身上，温楼最后忍无可忍一脚把身上的累赘给踹到了一旁，语气也是嫌弃的没边：“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玩意，真是个膈应人的东西！” 温蕴用衣袖遮面，笑的东摇西摆却偏偏无声无息。 温诺也不知怎么想的，把妹妹对付父亲的那一套给自己也用上。 温诺脸上露出了幽怨的神情，妹妹可以用，为什么他就不行？自认为妹妹蕴是同一级别的！如今挨了揍才知道错的有多离谱。 他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讪讪的扯出一丝笑，见温楼又瞪他一眼，只好拍拍屁股不敢再吭声。 温楼也逐渐恢复了一贯有的温和沉静。 等最后一笔落下，他才开口道：“我上回的确是给你求了一个侍卫过来，但是 我首先要说明，他们兄妹两人虽说跟在你们身边，但是你们万万不能真当他们是家中下人。” 温诺一听有戏，立刻乖巧的立在原地听父亲说话。 温蕴却疑惑的看向他：“父亲可否和我们说明白？” 温楼顿了顿，问他们：“你们可曾听过浮生门。” 温诺一脸迷茫，但温蕴却神色动了动。 见温蕴有所反应，温楼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含笑着对温蕴招了招手：“蕴儿若是知晓，说来给父亲听一听。” 温蕴犹豫一会，果然上前开口：“浮生门乃当代大儒浮生先生的宗门。” “浮生先生乃夜国奇才，世上事无所不知。是名副其实的地上仙人。” 温蕴眼中露出赞许，他点点头：“不错，蕴儿是听谁人说起？” 温蕴笑道：“在外面玩儿，听旁边的人说的，那时候觉得有趣，就偷偷记了下来。” 其实她上一辈子是见过那人的。 霍宴请浮生先生出山，许以国师称号。 但浮生先生却没有同意，见夜国灭亡也淡然处之，最后带着门下众人隐居山中再不见人。 温蕴眼角微微动了动：“父亲，您突然说起，是因为月痕和他哥哥皆来自浮 生门？” 温楼眼中亮了亮，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蕴儿真是聪明！” 说罢，又很是不满的再次看了一眼无辜的温诺。 温诺嘴角抽了抽，只能打碎银牙和血吞。 温蕴的心却起伏不定起来，她伸出手压在胸口，仍能感受得到里面激烈跳动的心脏。 哥哥不知晓浮生先生的事情毫不意外，第一是因为他一向很少接触过那些有功名在身的学子，没有发现他们最是崇敬浮生先生。 还有一个是因为浮生先生一直隐在尘世，很少有人能够遇上。 虽提起的人很少，可是若浮生先生若是振臂一挥，夜国十之八.九的学子都会闻风而动。 “爹爹，您...与浮生先生认识？”温蕴定定看着他，带着不确定。 温楼叹出一口气：“是有些渊源。”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蕴还想说些什么，但温楼却转移了话题：“先回正和堂去。你母亲可是等急了。” “父亲！”温诺硬着头皮开口：“那我......” “瞧着这没出息的样子。”温楼眉头一皱道：“他迟一些会过来，我再带他见你。” 温诺得到答复，这才裂开嘴满意的笑了起来。 第21章：试探 眼见两人走到了前面。 温蕴却有些发呆。 如果自己父亲和浮生门有旧，为何前世得到的结局那么凄惨？ 是浮生先生料到了夜国、温家早已成为定局不愿插手？或是遇到了不可抵抗的原因？ 温楼转过头来看温蕴，朝她伸手摆了摆：“快点过来。” 他嘴角含笑，但温蕴却满口苦涩。 她定下心来，想着晚上若是父亲有空，还是要问问清楚才行。 见父女三人进了正和堂，江嬷嬷欢喜上前来牵温蕴的手，又关心问了温诺在皇宫里有没有不习惯的。 都是些老话，但听着却也很是入耳。 两人先后回了江嬷嬷。等走进大堂，正看到莫蓁蓁站在温夫人身边低头和她说些逗趣的话，把温夫人惹得眉开眼笑。 见温楼进来，连忙招手道：“你们三个倒是整齐，也就蓁蓁才知道心疼我，一直陪着没有走开。”说完还不忘撇了他身后的一儿一女。 温诺尴尬的笑道：“母亲说哪里话，不过有些事要找父亲，现在不是过来看您了吗？” 温蕴倒是没怎么说话，她还在想浮生先生的事情。 却觉得手掌一软，莫蓁蓁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前拉起了她的手：“姐姐，我可以和你玩吗 ？” 温夫人视线投了过来。 温蕴看向莫蓁蓁。 她嘴角挂着讨好的笑容，像是忘记了上回温蕴坑她的事情。 可是温蕴没有回答，她看到莫蓁蓁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手腕用力扯了扯温蕴的手，看起来像是温蕴用力推了她一把。 莫蓁蓁惊叫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温蕴眼神一闪，反手便把她的手腕死死握在了手心，莫蓁蓁往后倒的身体就这样被她拉了回来。 温蕴比莫蓁蓁要高上半个头，轻松一拉，莫蓁蓁的人也站得稳当。 “表妹身体可还好？若是没有什么不适可要站稳了。要是不小心头晕摔了，母亲还以为是我推了你。”温蕴看着她温和地笑了起来。 正站起来要训斥的温夫人闻言脸色不由一变，变得有些讪讪起来。 “快来坐好。”她没好气的瞪了温蕴一眼，招呼莫蓁蓁过她那边。 莫蓁蓁站着没动，但脸色由红转白，她被温蕴抓住的手腕传来指甲入肉的疼痛，却愣是不敢再吭一声。 温诺倒是不客气的坐下，温楼也若有所思的看了温蕴和莫蓁蓁一眼。但他很快把目光移开，小儿女之间的事，便由她们自己解决。 眼看莫蓁蓁的脸色变 得惨白起来，温蕴才不紧不慢的松了手。 “表妹吃了饭去我院子里玩吧。”温蕴笑着拍拍被她掐得青紫的手，不紧不慢地开口：“我那里有很多好东西，平日里在宫中又用不上。” “放着也是吃灰，不如给你玩。” 温夫人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蓁蓁你可不要客气，蕴姐儿难得有这样大方的时候。” 这话不免让温蕴翻了翻白眼，但她仍旧笑眯眯的没有矢口否认。 大家都在等莫蓁蓁的回答，她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正和堂表面上恢复了其乐融融，温蕴也替莫蓁蓁夹了一大筷子她最讨厌的菜。 “表妹可要全吃了，这是姐姐的心意啊。”温蕴嘻嘻笑起来，又眼神嘲弄静静看她如何作答。 莫蓁蓁含着眼泪说了一声谢谢，默默夹起了碗里的菜。 欣赏够了莫蓁蓁憋屈的样子，她临行前也还是提醒她一句：“妹妹可不要让姐姐久等。”说罢，这才不急不缓的离开。 在回随心院时，温蕴也细细琢磨起来。 莫蓁蓁瞧着倒不像一同回来的样子，因为她太蠢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打算再试一试。 ...... 温蕴刚刚准备午歇，莫蓁蓁正好过来。 小 兰在外间低声说话：“小姐已经睡下，表小姐要不等一会，要么等一下再来。” 莫蓁蓁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一等，我轻轻的不会吵到她。” 小兰见她坚持也就不管，上了茶后出了门，到院子里把廊下的花一盆盆整理好，又耐心的浇了水。 透过若隐若现的屏风，温蕴看着端坐在外间的莫蓁蓁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没有带丫鬟过来，瘦小的身体完全陷在扶手椅上，只能看到小半张侧脸。 温蕴记得小时候前世自己其实和她来往很少，仅有的数次，也是因为嫌弃她老是和自己争抢东西。 说是抢，也不过是温夫人的主意，她手里有什么好东西，莫蓁蓁会渴望的瞧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全是喜欢。 温夫人见着了，不管温蕴如何吵闹不喜，也还是会亲手把她的东西拿过来放到莫蓁蓁手里。 莫蓁蓁愧疚的说出一些话，流下两滴眼泪，想要拿回自己东西的温蕴就成了恶人。 躺在床上的温蕴轻轻转动身体，嘴角梦魇般开口说道：“......不是我......” 坐在扶手椅上发呆的莫蓁蓁被惊动。 她转头看像里间，但是屏风那头的样 貌却怎么也看不清。 温蕴的梦呓声又传了出来：“能得太子妃刁难，是贱妇的福气......贱妇不敢求饶。” 莫蓁蓁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卷了卷，但是她仍旧没有动作。 温蕴半睁着眼睛牢牢盯着她，终于慢慢吐出一句话：“......霍宴......” 莫蓁蓁猛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但是很快的，她朝门口走去，语气带着担心：“小兰，你去看看姐姐是不是梦魇住了？怎么一直在说梦话？” 小兰紧张跑了进来，见温蕴已经睁开了眼睛。 “小姐，你没事吧？” 温蕴看向莫蓁蓁不在意道：“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没事了。” 莫蓁蓁完全不敢和她直视，她的眼睛看着小兰的后脑勺，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来，声音却很是体贴：“姐姐要是没有休息好，那我再迟一些过来。” 温蕴勾着唇笑道：“也好，我确实有些累。” 又看向小兰：“把我匣子里一些新的小玩意给妹妹装上带回去吧。” 莫蓁蓁诧异的扬起了眉毛，极快看了温蕴一眼，又赶紧转回了头去，语气像是心不在焉：“谢谢姐姐。” 莫蓁蓁捧着匣子离去，温蕴也从床上起了身。 第22章：变化 她静静走到刚刚莫蓁蓁站立的位置朝床榻看去，突然轻笑一声，慢慢地声响越来越大。 送走莫蓁蓁的小兰回身便看到温蕴莫名其妙的一幕，不由眉头皱了起来：“小姐是不是刚刚做梦吓着了？还未晃过神来吗？” 温蕴却摇摇头，神色诡异：“小兰，我只是太高兴了。” 她郑重的重复了一句：“我很高兴。” 高兴他们都是该死的罪人，以后她想要毫无顾忌的复仇，也再没有了任何心理负担。 小兰茫然点头道：“小姐高兴就好。” 说罢，拉她出了院子：“您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先把院子里的花浇了水。” 小兰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捧着匣子走在路上的莫蓁蓁却满头大汗，只觉得在生死边缘走过了一圈。 她现在太弱了，不得不弯腰在温府这棵巨树之下。 她目光沉沉看着匣子，暗暗告诉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把自己保护好。等时间，等合适的时间再另作打算。” ...... 第二日一早，放了一天假的月痕带着哥哥月迹精神奕奕出现在温蕴和温诺面前。 温诺脸上的兴奋已经消失不见，更多的则是幽怨。 月迹不像月痕，功夫深不可测，人家主打的就是 学问。 父亲说了，温诺脑子不好使，可能是因为学问太差的原因。虽说跟着太子和太傅上学，但那老东西一向势利，绝对不会替他照顾自己儿子分毫的。 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请了个私人先生回来，年龄大不了几岁，也玩得来。 月迹虽说穿着普通小厮打扮，但人长得精神，看着比温诺更有气势一些。端端是那样站在一处，就能看出些与众不同来。 温楼很满意，温诺也必须满意。 苦着脸的温诺带着月迹走了，温蕴却停下来笑眯眯问月痕：“浮生先生你平日能见到吗？” 月痕诧异的看她一眼，但很快就点了点头：“他是我师伯，偶尔还是能够见到的。” “那浮生门在哪里？好像没有听说有人见过。” 月痕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未经师门允许，月痕不能说出来。” “不过你可以问问您父亲的。” 温蕴眉头揪了起来：“昨天原本是打算问他的，不过心中有事就忘了。” 想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不能说便不说吧，反正我只是好奇罢了。” 几人这才往前走。 近两日温蕴能够感到嘉成公主的变化。 御花园的事情，虽然后来再也没有提过，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总是会渐渐长大，慢慢生根发芽。 嘉成公主的脾气逐渐暴躁起来。 虽说她面上仍是一派天真，但却再也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和太子有关的事情。 她当面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来，但过得不久，提过此事的人往往会因为另外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受到处罚。 嘉成公主因为经常发脾气，连皇后也开始不满意，遣了人来敲打。 这日不过因为宫女走路声音大上一些，前一刻还和温蕴两人讨论棋艺的嘉成公主，后一刻就冲上前一巴掌甩在了那个宫女脸上，把人吓得跪在地面瑟瑟发抖。 被皇后特意派来教嘉成公主言行的女官再次呵斥：“公主若是再这样，我会如实禀告皇后，若是您因此而受到处罚，也算是取得其所。” 这女官乃正二品女官，自然是能教训这个不过八岁的孩童，哪怕是娇宠着长大的公主，但也是要学习规矩的。 嘉成被训得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愣愣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像个被遗弃的孤儿。 甄灵茹上前求情：“还望姑姑手下留情。公主年幼懵懂，但一向是最为温良的孩子。” 女官叹口气道：“如此翻脸如翻书，又能走得到多远？罢了，还望公主明白皇 后的苦心，莫要再让她失望伤心了。”说罢，把屋里的宫女打发了出去，自己也出了门。 嘉成公主的眼泪这时候才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无声哭着，目光落在温蕴和甄灵茹身上，喃喃开口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每次去母后那里请安都要看见他，他走了，母后总要夸奖他。” “我耳朵里全部充斥着太子哥哥如何如何的话，可是他配吗？我受不了，我恨不得站起来大声的告诉母后他所做的孽事！可是不能，不能！” “我要笑着听下去，我还要附和她的话！” 太子的言行终究是影响到了这个聪慧却单纯的孩子，便是自己，一旦知道自己所喜欢所仰慕的人突然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恐怖如斯，也会把自己的所有希望和斗志摧垮。 这种来自精神层次的打击，远比肉体上的更残忍。 温蕴眼中露出怜悯，又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甄灵茹心疼的抱住她安慰，最后两个人一同哭了出来。 等把嘉成公主的情绪安抚下来，两人这才出了中宫王破月殿去。 出了门来，有些话就不能再说下去， 两人并排沉默下来， 甄灵茹此次回去，甄夫人特意找了另一个丫鬟过来服侍她。 是常年跟 着甄家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秋水。面目清秀，但眼睛太过灵活，让温蕴见之不喜。 但那丫鬟嘴巴极甜，一口一个我家大小姐。倒真像是伺候了甄灵茹十几年的丫鬟了。 此时见两个主子像是想着心事，她转头看向小兰，低声问：“你家小姐和我家小姐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小兰看她一眼点点头：“挺好的。” “那你知道上次我家那个丫鬟是惹了什么祸事？” 这话小兰答不上来，瞪着两只眼珠看着她。 秋水暗地里道一声：“傻子。”眼珠一问，还想说些什么。 但温蕴此时已经似笑非笑的转过了头来道：“要不，你直接问问公主可好？” 这话让秋水吓了一跳，她脸露讪讪之色，很快低下头解释道：“我也是想多了解一下小姐们的习性，想着将来能做的更好。” 温蕴转过头看向甄灵茹：“甄姐姐你瞧，你家丫鬟的口才可比你要好多了。若是下回再有人欺负你，她定会为你出头。” 甄灵茹也看向秋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秋水在我妹妹身边极为得宠，这次能进宫照顾我我很是高兴。我也相信，她能做的很好。” 秋水心中一跳，立刻表起了衷心：“秋水定不负小姐的期望。” 第23章：事发 温蕴目光放在秋水身上，心中若有所思，但很快不远处的喧闹就打断了她沉思。 十几个太监手忙脚乱追着一只黑白颜色的大猫往这里来。 那猫活泼，跳来跳去动作很快。 眼看那漂亮的大猫往这里奔来，领头的太监尖叫着道：“快！替我们抓住它！” 温蕴却下意识拉着甄灵茹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宫里唯一养猫的就是太子。 太子早几日还说过，这猫刨出了一具不知多久的尸体来！ 一想到那个画面，温蕴不由汗毛倒立，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哪里敢让那只猫近身？ 但是秋水不知，她难得入宫，现在又是宫里人要她帮忙。她恨不得立刻把心捧出来给他们看，又如何能拒绝抓住一只猫呢？ 秋水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正好把奔来的大猫抱进了怀中。 那猫还算温顺，也没有挠他，被秋水抱在怀里后温顺下来，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这把秋水兴奋得满脸潮红。 也把温蕴刺激得无声呕了一回。 谁都不好说，这猫就没有用嘴巴拱过那具尸体。 甄灵茹见温蕴反应不对，也记起了当日太子和属下的那番话，看向秋水的目光变得奇 怪起来。 太监们松了一口气停在了众人前面。 “真是有劳几位小姐了。”太监从秋水手中抱回了那大猫。 那猫被太监一抱就又开始尖叫着挣扎起来，想要回到秋水的怀里。 这倒把旁边的人看愣了。 那太监也惊讶的开口：“倒是没有想过，这猫竟然和姑娘有如此缘分。”但仍旧牢牢的抱住了它，脸上对秋水也多了几分笑意。 秋水一时间有些飘飘然，她道：“以后若是没空带它，可以让我帮忙的。” “那感情好。”太监笑眯眯开口道，这才朝着温蕴和甄灵茹躬了躬身子，带着身后的十数位太监热热闹闹的走了。 秋水转过头来笑着要甄灵茹表功，哪里想到几人离她几步远。 她朝前走一步，温蕴和甄灵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嫌弃明目张胆。 秋水愣住了，眼眶一下红了起来。 “小姐是怪我自作主张说了带那猫咪的话吗？我也只是想替小姐多交到一些贵人而已！小姐千万不要多想啊！” 甄灵茹赶紧解释道：“秋水我不是怪你。快别哭了，我只是......只是......”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出来。 "对猫过敏！" 温蕴在后面补充：“我们对猫过敏，你赶紧回去洗一洗，洗了再伺候你家小姐。” “真的吗？”秋水有些懵，但仍含着眼泪可怜兮兮问。 甄灵茹用力点点头：“你去吧，等会儿还要你伺候呢。” 秋水这才应了，一抹眼泪破涕为笑进了破月殿内。 见小兰奇怪看着两个小姐，温蕴相互看上一眼，终究没有忍住，平日里的淑女样子也收不住，捂住嘴毫无顾忌哈哈大笑起来。 等笑的足够，温蕴才拉住甄灵茹道：“那秋水虽说心眼儿多，但料想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前面有个例子等着。” “你便让她折腾，看她玩出什么花来。” 甄灵茹捏捏她的脸：“人小心眼儿比谁都多，我知道啦！” 温蕴吐吐舌头，由甄灵茹牵着手跨进了大门。 ...... 自出了上回的事情后，御花园是不会再去。 嘉成公主经过几日的忍耐后，性格也渐渐恢复了一些。 现在却抖着身体从外面失态的冲了进来。 温蕴和甄灵茹脸色一变，立刻打发走了左右的宫女，低声开口询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嘉成公主抬起惊恐的眼睛，手指成爪抓在了温蕴 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太子哥哥好像怀疑我们了！我在母后身边说话，看到他的人找我身边的宫女问话！”她惊慌说道：“太子哥哥若是知道我们听到他说过的话，我们怎么办？” 温蕴见她额头满是冷汗，难以想象她竟然害怕到这个地步。 那是她的亲哥哥，便是要杀。也会先杀自己两个人。 甄灵茹一直安抚着她，但是眼神里却显然也是六神无主。 温蕴问：“你那宫女怎么说？” “我那天已经交代过她，她从小跟在我身边没有异心，人也沉稳。按照我说的回了话。” 温蕴紧紧绷着脸，突然转身进了嘉成公主的寝室，很快又出了来，手中拿了一根淡紫色丝带，上面结了三颗紫色珍珠，看起来好看的很。 恰是去御花园那日，嘉成公主挽在头上的。 温蕴紧绷着小脸，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我记得公主这珍珠丝带在回来的路上松了，后被捡起来放进袖口内一直没戴。” 嘉成公主想了片刻后点头：“是，那会儿心中正慌。” “院子里哪个不引人注意的太监可以信任？”温蕴开口，声音里的沉稳让其余两个心中也没来由镇定了一些。 嘉 成公主脑中一片空白，她原地呆愣了片刻后，才道：“负责洒扫的小竹子，他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特别听我的话。” 温蕴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她的目光扫了眼前各自做着事情的宫女太监，目光定在了角落里那个瘦弱的人影。 脚步却走向另一个太监。 “你会蹴鞠吗？”她歪着头问。 那个太监一愣，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温蕴遗憾的叹口气，又转向另一个太监低声重复问：“你会蹴鞠吗？” 如此问了三人，她站在了小竹子身边。 “你能帮公主一个忙吗？点头或者摇头。”温蕴低声开口问。 小竹子一愣，微微点了点头。 温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的手轻轻抚过他的手腕，声音因为高兴而显得有些高昂：“终于找到一个了。” 但谁都不知道，趁着刚刚接触的机会，温蕴手中的珍珠丝带已经到了小竹子手中，说出的话只有两人听清：“把这个东西弄脏了丢到鲤鱼池附近，要快。” 温蕴退开一步，再次开口道：“明日开始，你就不用做工了，和我们一起玩蹴鞠吧。”说罢转身往殿内跑去，语气兴奋：“公主，我就说会有太监玩蹴鞠嘛。” 第28章：莲笙 守门太监低声道：“是皇后亲自给公主做的珍珠丝带弄丢了，怕皇后责问，这才特意吩咐大家小心一点，不要给别人察觉了。” 那人理解地点点头，又问了一句：“是掉在了什么地方？我也去寻寻。” “鲤鱼池。” 得到想要的消息，那人感激地抱了抱拳，左右看了几眼才匆匆忙忙的离去。 殿内，温蕴站在窗户后面若有所思，如果没有看错，那人上回还在找猫的队伍里。 是太子的人。 安排得没有多用心，不过是欺负嘉成公主还小罢了。 掉了几天的珍珠丝带不可能还能找得回来，大家忙到天色渐晚也还是一无所获。 嘉成公主从中宫回来后听到消息就气急败坏，罚了众人跪在院子里许久，后来在温蕴和甄灵茹的劝说下才作罢。 东宫内。 太子把手中又脏又湿的珍珠丝带随意地扔在了地面。 跪在地面的太监道：“就在鲤鱼池附近的草丛内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就这么脏了。” 他把头微微抬起来一些，竟是早上和守门太监说话的那个人。 此时他脸上收了狗腿的笑，一张脸变得平缓起来：“公主身边的其他人也在寻找，奴才不敢耽 搁，便没有多做清理。” 太子原本在听到御花园假山后面有人停留过就觉得大事不好，特意过去看了一眼。 能躲在这里玩的人，太子第一个就想到了嘉成。 所以那日去中宫时，才忍不住打量起她。 本来是准备立刻行动起来的，却发生了三皇子被害的事情。 他不敢多做动作，生怕被人误会和三皇子被杀案有关。 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但今天的事情却又明白地告诉他，嘉成那日去了鲤鱼池。 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让他不由恼怒的一脚把身旁的凳子踹开，起身用力扯了扯领口，大步往后殿走去。 书房内，太子伸手按在书架上的狮子香炉的脑袋上，身后的墙壁便开了一个洞，里面的楼梯蜿蜒朝下。 他一撩衣袍，大步走进了被两旁烛火照的明晃晃的内部。 这是太子的私牢。 里面关的不是那些犯了错误的囚犯，而是一个个不过十三到十六的少年。 他们身上带有伤痕，身体也瘦弱不堪。却无一人不是姿色上乘，面容俊美。 他们脸上或麻木或愤怒或不甘。 见着太子出现，皆惊恐不安地往后面的黑暗处退去。如此明目张胆的厌 恶，这让太子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却在这时，最里面的牢房内，一人突然从暗地里冲了出来。 他握着铁栏的手指指骨分明，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栩栩生辉。 他殷勤地看着巡视的太子，脸上的沾污完全没有把他的容色磨去一分。 “奴才莲笙，自愿伺候贵人。” 太子的目光透过铁栏落在那张脸上。 眼睛一亮。 完美啊完美！ 他上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仔细打量。 菱形脸庞，雌雄莫辨的五官，姿色竟隐隐比霍宴更上一层。 太子觉得自己心跳得快了一点，每次想起霍宴那无人能及的身体，他就觉得欲火焚身。 他细细抚摸着跪在自己身前少年的脸颊，终于满意开口：“你叫莲笙？” 少年笑了起来，看着太子温顺地点了点头。 太子不由哈哈大笑：“就你了！” 人被带了出来，莲笙看着瘦弱，但身量不矮，十五六岁的样子，走起路来也摇曳身姿。 暴躁烦闷的心像被羽毛轻扫过，带起阵阵酥麻。 太子面色不显，但眼底却泛起情、欲，头也不回吩咐一侧的侍卫：“洗干净了，晚上送过来。” 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莲笙，先一步离开了 此地。 “跟我来。”侍卫开口说话，神情倨傲不客气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眼色含媚，朝他淡淡瞥了一眼，竟也一时晃花了那侍卫的眼。 那侍卫脸色一变，低头骂了声：“妖孽。”哪里还敢再看，大步往前去了。 被关着的少年们终于再次露出了脸，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个自荐枕席的少年，眼中露出一丝怜悯。 少年也不介意，朝身后众人看了一眼，眼中的情绪无人可知，很快整理好衣袍跟着往外走。 …… 从中宫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温蕴四人行走在幽静的宫道上，总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看着她们。 小兰手中的宫灯不是太大，只能照亮眼前这方寸之地。 突然听得一声猫叫，一侧窜出了那只黑白色的大猫，它站在宫墙上，两只眼睛闪着绿色的莹光。 大家被骤然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安心下来。 是只猫，不是其他脏东西。 温蕴好奇地看了一眼，平日里身后的太监们都不见了踪影，看来这猫是偷偷跑了出来。 大猫也看过来，竟跟着她们在宫墙上移动。 秋水低声开口：“要不要奴婢去把它带过来？” 温蕴道： “不用，这猫灵活，知道自己怎么回家。” “且又是太子的，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秋水应了，老老实实地跟在甄灵茹身后没再说话。 甄灵茹却拉着温蕴的手轻声问：“这事，会这样过去吗？” 温蕴看着她忧郁的眼神，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连日来的困难艰险让甄灵茹变得沉默了很多，她开口安抚道：“这事，看来已经到此为止了。” “虽说太子没有找到人，但是这么久没有传出任何不利于他的话，他也知晓没有人敢和他作对。” “虽说他还会留心此事，但是，不会再去细查了。” 温蕴笑起来：“毕竟成王可不是吃素的。” 甄灵茹的眼也亮了起来。 二皇子成王早早就被封了王爷，比太子只小了一个月，母妃是很得皇上喜欢的宁妃。 虽说被封了王，但是府邸就在京都。 大家不知晓皇上到底几个意思，毕竟封王的皇子是要去往封地的。 所以朝堂上有些人暗暗认为，皇上爱屋及乌，有可能是为以后另立皇储而准备。 两方明里暗里都在找对方短处呢。 若是太子一直追着此事不放，被成王所察觉。 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29章：初见 事情终于过去，三个年轻女孩子也重新恢复了该有的笑容。 “快来看，是夏日里搭配夏裳的新奇头饰。” 嘉成公主举着手中珠花给温蕴看：“洛大将军缴回来的好东西，父皇转眼就送给了我！” 温蕴神情一动：“洛家将军们回来了？” 嘉成笑道：“洛老太君的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到。除了洛大将军不得空，其余洛家儿郎们都要归来，这些珠花，便是洛家老二使人送进来的。” 甄灵茹脸上划过淡淡的笑意，温蕴也不由打趣的瞧了她一眼。 听嘉成公主又道：“那天肯定热闹的很，可惜我却不能出宫。”她又看向温蕴二人：“你们到时候可要把见过的那些有趣的事告诉我。” 两人自然笑着应下，三颗脑袋低下来兴奋的看着这些异国的头饰，你替我戴着欣赏，我替你戴着逗趣，一时间倒是欢声笑语不断。 不多时，却听得一声悠长的猫叫，一只黑白大猫竟然从外面一下子窜了进来，身体灵活的不像话。 宫女们手忙脚乱的进来逮，却依然不能奈它何。 看它在里面上蹿下跳，惹得宫女们脸色苍白，生怕又得嘉成公主大发雷 霆。 果然嘉成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 大家都认识，这是太子养的猫。如今这样大.大咧咧像是在东宫一样肆无忌弹般，很是惹人厌。 温蕴眼角一抬，朝外面喊了一声：“秋水！” 秋水急急应了一声走进来，看到作怪的大猫也知晓了温蕴的打算。 她朝那大猫放缓了声音开口：“快过来，来我这。” 大猫正停在高高的梁上，见秋水含笑看它，手也伸了过来。竟然真的猫眼一眯，从上面跃下落到了秋水怀里。 秋水勉强接住了它，兴奋的在它身上撸了两把。 按猫也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懒洋洋趴在秋水怀里不动了。 这倒是把大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外面响起找猫的声音。 嘉成公主脸色还没有好转，见着人来，自然是要发作。 她快步走出去，嘴唇一张就要呵斥，但一见到院子外面走来的那人却许久发不出声响。 温蕴也好奇从后面歪着头看过去。 一袭红衣蜿蜒到地面，来人眉眼如画，气质如雪。 正是莲笙。 莲笙左右看上一圈，目光停在了几人身后的秋水怀里。 “大虎，过来！”红衣少年开口，声音如黄鹂唱 歌一般动听。 那大猫警惕的拱起了身体，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见那少年目中无人，嘉成公主从刚刚的惊艳里回过了神，双手叉腰道：“你是谁？来到本公主殿内也不知躬身拜见？” 莲笙挑起浓长的眉毛，脸上并没有多少害怕。 他的薄唇似血，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皱起了眉头。 “太子殿下说，除去皇上和皇后，莲笙不需要拜见任何一人。”他勾了勾唇：“便是公主也一样。” 他身后的随侍们不由目瞪口呆，为首的太监赶紧上前一步开口：“公主莫要当真，莲笙他刚刚才来，还没有学到规矩！等我禀报太子，自当惩罚他！” 意思是嘉成公主不能动他吧。 温蕴不由仔细打量他几眼。 是很完美的长相，扶风似柳，真真的美人胚子。 原来太子喜欢的是男人。 莲笙嘴角含笑，像是没有看见众人的眼神。 他再次伸手往大猫那里招了招：“快些过来，莫要让太子恼了你。” 大猫像是听懂了，这回没再露出警惕的样子，而是往前一窜，身影就扑到了莲笙怀里。 眼瞧着少年就要离去，嘉成终于 忍不住心中的火气。 她恼恨太子，太子的人既然找上门来，她少不了想要报一下仇。 “站住！”她开口说话，眉毛倒立脸色阴沉，皇家独有的威严，哪怕个子小巧，却也不容轻视。 温蕴要张开的嘴巴闭了起来，她也想看看太子有多在意这个少年。 甄灵茹却想要阻止嘉成公主，但是又被温蕴的眼神制止下来。 两人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 “公主可是有什么要说的？”他毫不在意的问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怀里的大猫。 那漫不经心的神态让嘉成更是愤怒，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太监：“此人目无尊上，杖二十！” 少年身后的随侍脸色一变上前阻止：“望公主三思而后行！”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她看向那些宫女太监，厉喝一声：“你们耳朵聋了不成？” 那些人慌慌张张上前要压住莲笙，莲笙眉眼不变。身后的随侍却无可奈何把他隔了起来。 “公主息怒！”随侍道：“太子正与皇后说话，奴才现在立刻禀了这事，由太子处罚。” 嘉成公主听到这话，怒火稍稍降了一些，她心中 虽说厌恶太子，但是更害怕得紧。 眼前的人再好看，也是他的娈童、玩物。 尤其长得这样美，太子肯定也是喜欢的紧，不然不会让他随意乱走。 嘉成忍下一口怒气，道：“立刻跪下说声知错，本公主就不为难他了。” 随侍脸色一变看向莲笙，果然见莲笙脸色沉了下去。 大猫开始在他怀里不安转了几圈，最后索性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坐立不动了。 “等公主什么时候权利大过太子，莲笙必定跪下替您穿绣鞋。”他的眼神掠过公主脚底，忽然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那红衣摇摆不定，如烈火燃烧。 嘉成公主脸色通红，原来竟是刚刚急着出来，脚下的鞋子松散，她没有在意，双脚又是躲在裙底。 竟也还是被莲笙发现，以此来作为嘲弄。 那袭红衣委实太过浓烈，虽说人已经走了，但是嘉成公主仍站在原地没有动身。 温蕴和甄灵茹不由对视一眼，很快上前来和嘉成说话。 “他狂让他狂，不过一个下人而已。”甄灵茹开解道：“说不定哪日惹了太子不喜，早早替你处罚了。” 嘉成却怔怔低头看了自己脚上绣鞋，没有出声。 第30章：太子的动作 这让温蕴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那莲笙生的太好，嘉成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温蕴不由沉下了眼脸。 越美的人越是狠。 霍宴是这样。 莲笙也是这样。 这个人能得到太子如此爱重，必定不是个单纯省事的。 他若是把主意打到嘉成身上，未必太过缺德。 不过是个八岁女童罢了。 就算性格骄纵，为难与他，也不该得到不该得到的下场。 温蕴拉着嘉成公主的手一字一句道：“不过是个低贱的玩物，公主不该为这样的人多费一点心思。” “长得美的人到处都有，也没什么稀奇，若公主想要见一见，等长大一些，我们一同去寻。” 温蕴提点她：“公主应该想的是，太子为什么敢把人带着到处跑。” 嘉成的目光从脚尖移到温蕴脸上，眼中的迷茫渐渐散了。 她点了点头：“是了。” 她的目光落在小竹子身上，开口道：“上回说要蹴鞠，你可有练习？” 小竹子低着头道：“奴才得了空就会学习，也能踢上几个。” “你去母后那里找秦公公让人送一个过来，就说是本公主要的。” 小竹 子虽说人不起眼，但人却是灵活异常。经过上一回的事情，嘉成公主对他很是信任。 三人没有等多久，小竹子就快步回了来。 手中亦拿着竹条编成的蹴鞠。 “正好有手巧的公公在一旁，索性取了竹子现编了一个让奴才带回来。” 嘉成接过来打量了几眼，随意问道：“听闻太子哥哥也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竹子低着头回道：“皇后和太子在宫内说话，秦公公守在门外。” “奴才去的时候，正看到陈宫令出来让莲笙进去说话。” “陈宫令当时的脸色不好，看着莲笙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但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小竹子说完了要说的话自觉的退了下去。 嘉成皱着眉头看向温蕴两人。 太子想必是为了莲笙求了皇后什么，才导致陈宫令恼怒异常。 料想夜国未来的君王如此对待一个下贱之人，陈宫令会气恼很正常。 也许皇后在里面早就暴跳如雷，不过是被太子想办法压了下来，太子说服了皇后，莲笙才能进中宫让皇后相看。 现在不知道没关系，等此事有了定论，宫里还是会有传闻透出来的。 “既然蹴鞠到了 ，我们不如玩两场？”甄灵茹引开了话题：“我还从未玩过，公主可要手下留情！” 大家同时把这件事情抛开，嘉成也唤了小竹子重新上前，随便又指了两个太监。一个小队就出来了。 小竹子不知道这些天和谁学过，指导起来也算有模有样。 几人玩的尽了兴，这才大汗淋漓的收了场。 第二天果然温府和甄府先后让人传了信过来，说的是五天后洛家老太君寿宴的事情。 甄灵茹作为未来要嫁进去的媳妇，当天就来人接了回去。 温蕴倒是没有那么着急，她还想听听太子与那莲笙到底怎么一回事。 可惜连着两日也没有动静。 第三日一早，倒是温诺带着月迹来找她归家了。 月迹是月痕的哥哥，平日里虽说不怎么说话，但是人长得精神，听自己父亲提起来，似乎学问想当的不错。 因着家中有事，嘉成没有勒令温蕴几天之内回去，温蕴想起家中那个不定时的威胁，又想起自己要求父亲让她入浮生门的事情，总觉得日子怎么都不太够。 等月痕和月迹离去时，她忍不住拉起月痕的手小声说话：“等得了合适的时机，还望你能在浮生先生 的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月痕疑惑的看着她，倒是没有问为什么，只点点头承诺道：“我会说的。” 温蕴也就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看着兄妹两离去，温蕴拉着温诺的手询问起月迹的事情：“怎么样？可能帮到你？” 温诺看她一眼，眼中虽说还有些不太高兴，但是折服却占了大部分：“是个有学文的人，但是我想要的是能飞檐走壁的侍卫！” 温蕴抿着嘴笑起来：“我不信月痕这么厉害他哥哥会不懂武艺。看他和月痕同行游刃有余，可能也是个隐藏起来的高手。” 这话说的，又让温诺的眼睛亮起来：“那我下次问问？” 温蕴点了点头：“问问，反正又不吃亏。” …… 等回了温府，温楼第一时间就把两人叫去了书房。 说的是三皇子遇害的事情。 温诺一脸茫然：“宫里禁止出门后，我们就在殿内学习功课，怎么样倒是没有在意。” 温楼一脸无语，只能转头看向温蕴。 温蕴笑道：“听闻振国质子的两个随侍突然闯了宫门被杀，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做下的。” “不过振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又失了一位皇子这事倒是真的。 ” 温楼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三皇子是在皇城里被杀，这人的胆子就已经足够顶天了。” “事情是那质子派人做的倒是还好，毕竟人已经被抓了起来。不过若不是，那里面就危险得很。” 他看着两兄妹郑重开口：“以后不能随意到处逛，尤其那些偏僻的宫殿。” 温蕴两人自然应下，不过目光落在温诺身上却又是一顿。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温楼一时英明，怎地就生出缺了一根筋的儿子呢？ 他的目光又停在了温蕴身上，幸好还有一个让他骄傲的女儿。 温诺只觉得周身气温低了一些，身体莫名发冷。连忙朝温楼看去，见自己父亲脸色不虞盯了他一眼，心里一突，自己莫不是又要挨骂了？ 温诺打算先下手为强，于是连忙开口道：“父亲，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去见一见母亲，几日未见，她肯定想我的紧。” 温楼瞪他一眼挥挥手让他滚，见他面色一喜当真滚了，心里一梗，竟无言以对。 但神色一转，又看向没有打算和温诺一起离开的女儿来。 温楼露出笑容来，慈爱问：“蕴儿怎么了？可是还有事要询问为父？” 第31章：请求 温蕴扭扭捏捏没有开口，看起来像是不知如何起头。 温楼挑了挑眉头，看着温蕴那张满是心事的小脸笑了出声问：“怎的了？快和我说一说。” 温蕴扬起小脸问：“我说出来了，爹爹会同意吗？” 温楼见她一脸严肃更显得可爱，恨不得去捏捏她的脸。他轻轻咳了一声：“想要什么都可以和爹爹说，我全部同意。” 温蕴眼珠子转了转，指了指他案台上的毛笔问：“我要那只毛笔！” 温楼笑道：“行！” 温蕴眼睛亮了起来：“我要那本手记！” “行！” “我要那方砚台！” “没问题！” “我要拜浮生先生为师！” “行！” “这可不行。”温楼皱起了眉头：“为何说起要拜师的话？” 温蕴开始耍无赖：“爹爹答应我了！” “那不算！”温楼不自然咳了一声：“那浮生们乃江湖门派，你一个孩子凑什么热闹？” 但温蕴心中另有打算，她道：“浮生先生乃当代大儒，怎的就成了江湖门派？” “我就要去嘛！” 她开始拉着温楼的衣角撒娇：“您说过什么都答应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再说，皇宫里那么危险，爹爹真的放心我一直在里面吗？” 温楼脸 上果然染上一抹犹豫，却依然不肯松口。 “你母亲见你还没有去，说不定会生气。乖，去和你母亲请安去。”他打算糊弄起她来。 “我不！”温蕴心中一急，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就不由泛起了眼泪：“您答应我吧......” 又想到不给父亲一个合理的借口，他是不会同意。 浮生门有太多让她心动的东西了，若就这样糊糊涂涂等长大，又如何遑论报仇一事？ 夜国这座烂了根的大厦，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倒下。 她必须要有足够保护家人的能力！ 这样想着，那泪便一颗颗滚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惊恐之色：“爹爹，我怕......” 温楼一怔，脸色不由变了，他蹲下身沉声问：“蕴儿怕什么？” 温蕴咬住嘴唇，又看了看周围才小声在温楼耳中道：“那日我在假山后头，听到了不能听的话。” 又把太子当时如何说的告诉了温楼：“若是被太子知晓，我会不会被当场杀死？” 见温蕴一脸不安，温楼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蕴儿没有听错？” 温蕴立刻用力的点起了头：“当时嘉成公主和甄姐姐都在，我们也是偷偷的跑了回去。” 温楼下颚紧 紧缩起，显然又是意外又是震怒。 他紧紧握住温蕴的手小声且严肃道：“这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温蕴点点头：“我知道，我们三个谁都不告诉。” 温楼微微松了一口气，但面色依然很难看。 他站起来在书房内背着手走了两圈才下了决定。 他停下脚步重新看向温蕴，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我儿真的很想拜浮生先生为师？” 温蕴重重点头。 温楼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和下来：“不能继续去宫里陪读，必定要有个合适的名目。” “这事不能着急，让为父仔细想一想。” 温蕴仰着头看向温楼，自己父亲聪慧无比，不然又怎么做到一国宰相的位置。 如今温蕴故意把这事告诉他，除了想要离开皇宫做自己的事情，也有提醒父亲的意思。 太子失德，家国之殇。 一个为了夜国无私奉献的大臣，心中必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见温楼若有所思，温蕴不再打扰他。 出了书房没多远，温诺却正站在角落里等着她。 “和父亲说了什么，怎么这么慢？”温诺开始唠叨：“差一点我就先走了！” 这是怕两人没有同去，自己母亲会不喜。 她心中柔软，牢牢跟在温诺的身后道 ：“和父亲说些重要的事情。” 温诺一脸无语的看着她：“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温蕴笑道：“哥哥你不懂，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告诉你。” 对于温蕴说的重要事情，温诺没有什么兴趣知晓。什么懂不懂的，不过小孩子才会当真。 他轻咳一声说起了正事：“后日去洛府时，可否请你和洛少将军讨一本杂记？” “那杂记名“九州杂谈”，乃当世少有的名著，月迹说里面有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 “别的地方难找，只洛氏家中有一本。” 温蕴意外抬头看他：“哥哥为何不自己去问？” 温诺想起那晚自己的蠢样，如今细细回顾一遍，已经觉得连见洛少渊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与洛少将军要熟识一些。”他艰难的找出了借口：“又还小。” “他必定会同意的。” 温蕴见他那不自在的样子，已经猜出了大概，不过她也不会去揭露他。 想到要见洛少渊，她心中也有一些些期待。 也就干脆的同意了。 这让温诺嘴角不由咧到了后脑勺，他搓着手道：“下回妹妹想要什么，尽管和哥哥提。” 两人说着话，也就到了正和堂。 江嬷嬷欢喜道了声：“小姐、少爷回来 了！”掀了门帘让两人走了进去。 温夫人抬起头笑着招了招手：‘快来看看蓁蓁写的字，真是好看！’ 温蕴的目光就落在了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的莫蓁蓁身上。 她前面的案台上摆着宣纸和笔墨。香炉里飘着淡淡的香味，真真是岁月静好。 温蕴尚未说话，温诺已经开口了：“孩儿每回归家都有母亲亲手做的糕点。”他的眼睛往周围看去：“母亲这回竟是忘了。” 温夫人这才像是记得这件事，见眼前的儿女看着她，眼中竟全都带着受伤的神色。 温蕴很快低下了头：“原本以为母亲会很想念我们。如今见着有妹妹陪伴，我们心中也放心了。” “我有些累了，想回院子里歇息。” 温夫人心中一紧，脸色也变了。 她不自然看了一眼变得楚楚可怜的莫蓁蓁，脸上勉强扯出一些笑意：“这两个傻孩子，说什么呢！快来母亲这里，看看有没有瘦了？” 温诺偷偷看了一眼温蕴，再抬起头时，神情也变得心疼起来：“这些日子在宫里提心吊胆了许多天，妹妹都瘦了好多，母亲既然有人陪伴，就让妹妹去歇一歇吧。” 温夫人已经有些坐立不安，宫里的事她早就有听闻，也确实心中担忧。 第32章：中计被骂 可是蓁蓁大概在温府还没有完全适应，整天不敢说话，只愿意跟在她的身边，她又哪里忍心不带着她？ 上回几人闹了一阵，自己当时心里很是气愤她们不疼惜这个无依无靠的妹妹。不过等两人第二日走了，她才渐渐想念起来。 毕竟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不由后悔，转头看向莫蓁蓁，有些难以启齿：“蓁蓁......先回自个的院子里，等吃饭时再过来。” 莫蓁蓁脸色一白，却听话的应了，转身离去时，背影单薄，真真是可怜。 温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眼中亮起的光，也就把那丝不忍强压了下去。 见着两人破涕为笑，温夫人一时心中酸甜交加。 又大声喊了江嬷嬷：“快去厨房里把做好的零嘴端上来！” 几人说了话，等到了午饭时，莫蓁蓁院子里的丫鬟惨白着脸跑过来道：“小姐有些不舒服，让我和夫人告罪一声不吃饭了。” 温夫人一听，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怎么了？刚刚还是好好的。” 那丫鬟低头，像是不敢面对温夫人：“奴婢不知，突然就说胸口疼。” “ 人站着站着就倒了下去。” “这孩子！”温夫人匆匆忙忙就往满香院那边跑去。 温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见温诺又偷偷看她，不由好笑道：“哥哥怎么老是偷偷看我？我脸上有何不妥？” 温诺干咳一声：“我这不是怕你不开心嘛。”他抓抓头发：“要不要哥哥替你出气？” 温蕴笑道：“这倒不用，一个小小的借住女，还怕我对付不了吗？” 说道这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既然这饭不能好好的吃，我们也一起去看看热闹呗。” 满香院很是热闹。 温夫人搂住半躺在床上的莫蓁蓁一同小声的哭，看样子悲悲切切让人心生酸涩。 江嬷嬷站在门口，神情很是无奈。 “这真是比唱戏都精彩。”温蕴小小的下巴一抬，气势就出来了：“这是回忆起了什么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情？” 江嬷嬷眼神略带阴郁往里瞧了瞧：“表姑娘想起了快要断气的莫夫人。” 哦，触景生情。 这演的，倒是比前世还要强上一些。 忽然莫蓁蓁哭声一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温蕴。 温蕴嘴角轻轻勾着，眼中晦暗不明，竟让她一时看不清楚有什么情绪。 但是背 后升起的凉意却实实在在告诉她，她肯定又要耍花样了！她要紧紧抱住温夫人这条大腿！她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这样想着，她眼角往上一翻，软软倒在温夫人的怀里。 温夫人急急忙忙转头朝江嬷嬷道：“快！赶快请大夫进来！” 守在一侧跟着抹眼泪的容嬷嬷却立刻跪在了地面，痛哭道：“小姐这是一时喘不上气，每次悲伤过度都会这样！” “偏生大夫看了一个又一个，就是看不好！我可怜的小姐啊！” 终于嚎完了，她的声音却更加悲伤：：“老奴谢谢夫人把小姐放在心上，可是府中公子小姐不喜，夫人也如此为难。” 她用力对着温夫人磕了一个头：“让小姐归家去吧！虽说家中夫人重病，可是依然能把小姐放在手心啊！”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温诺一听就要发怒，但是温蕴却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睛牢牢看着脸色苍白被温夫人抱在怀里的莫蓁蓁，似乎能看到她轻蔑勾起的嘴角。 温夫人果然转头看向门口的两人，眼中划过一丝怒意：“蓁蓁哪里都不用去！” “我看谁敢给她脸色？” 婆子高声尖着嗓子道：“不能让夫人和小姐 少爷闹得难看啊，都是我们的错！”说罢，伏地大哭起来。 温诺终于受不了了，大声呵斥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老虔婆！” “我们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 “住口！”温夫人怒喝道：“还不够乱吗？” “你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就只会盯着后宅之事，与那些妇人有何区别？” 温诺神情一震。这是温夫人第一次训斥他，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 他的脸色从红到白，眼中闪过一丝委屈的眼泪，忽然恨恨转身大步往后冲了出去。 温夫人眼中后悔之色闪过，但怀里的莫蓁蓁这时候嘤咛一声，似要马上转醒。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温声问道：“蓁蓁，还有哪里不舒服？” 莫蓁蓁慢慢张开眼睛，虚弱的露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道：“姨母，我没事。” “不要为我担心。”她说道，伸手按了按温夫人皱起的眉头：“可不能为了我长出皱纹来。” 温夫人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姨母老一些没甚要紧，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真是温馨的画面。 温蕴往后退了一步，江嬷嬷立刻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你母亲是糊涂了 ，等她清醒了过来，不知如何后悔。”江嬷嬷安慰道：“小小姐莫要伤心。” 温蕴摇了摇头，这场景前世她经历了无数次，心中已经没有多少起伏。 可怜的是哥哥，他不过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要经历自己爱着的母亲，为了另一个心思毒辣的人而如此无情的训斥自己。 “我去看看哥哥。”她说道，转身毫不犹豫离去。 温诺正蹲在自个的院子里怨气丛生。 温蕴叫了声：“哥哥。” 能看到他立刻低下头去抹眼泪。 还是个满腹委屈的孩子，温蕴眼中有些愧疚：“是我连累了哥哥。” 温诺瞪着发红的眼珠子道：“母亲偏心！怎么怪到你的身上？” 温蕴弯着腰从袖口把帕子拿出来，伸手替温诺把剩余的眼泪擦掉，见他这样伤心，不由开口道： “我们去合和巷吃酱猪蹄吧，坐在四四方方的桌子上，再配上他们最有特色的秘制汤水，看街上人来人往！” “你说可好？” 温诺心中有气，自然点头同意：“反正没有饭吃了，我们就出去玩玩走走，总比莫名其妙被骂要强！” 两人只差人去书房和温楼说了，很快带着小兰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33章：旧事 温府后门清幽，占据了半个小巷。 穿过小巷不久就到了鹤鸣大街上。 喧闹的人声传了过来，都是极有活力的叫卖声。 这热闹的场景把温诺心里的伤感冲散了，很快也有精神东看看西瞧瞧。 见他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温蕴眉眼不由染上了笑意，跟在他身后往合和巷走去。 “小姐小心！” 两人正低头谈论着哪家的东西好吃，却听身后小兰一声惊叫响起。 头顶“哐啷”一声，似有重物要往下坠来。 温蕴不由仰头往上面看，身边这家胭脂铺大门上的匾额不知何故松垮，此时毫无预兆朝温蕴头上砸下来。 她睁大了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的酒楼上却听一声风啸，有一人飞身全力扑了下来。 温蕴瘦小的身体瞬间被完全搂住，人也稳稳当当陷入温暖的怀抱里。那人下一刻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就要砸在温诺头顶的匾额。 让身旁围观的众人不由大声欢呼一声：“好！” “洛哥哥！”温蕴回过神来兴奋的大喊一声，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脸色涨得通红。 她刚刚真是吓了一跳，看着那么厚重的匾额，要是真被砸到，不死也会重伤。 匾额被 洛少渊扔到一边，温诺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洛将军！”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又看到温蕴还趴在洛少渊的脖子上。 “快下来，成何体统！”温诺心中一急，立刻上前要把人接下来。 洛少渊却抱着人往旁边一闪，眼中全是宠溺：“无事，她被吓到了。” 温诺伸出来的手僵住了，许久才尴尬收回来抓了抓自己头发。 温蕴双腿确实被吓得发软，但刚刚那惊心动魄的时刻过去，她也感到了不好意思。 酒楼里这时候也匆匆出来了另外两位年纪大一些的青年，面容和洛少渊有二分相似，看起来像是洛家其他将军们。 果然温诺拱手道：“拜见两位洛将军！” 穿浅蓝色袍子的青年男子笑道：“温家弟弟莫要这般见外，我们兄弟痴长你几岁，唤声哥哥便好了。” 温诺自然大喜，若是身后有尾巴，可能已经摇晃起来了。 “洛二哥！洛三哥！”他红着脸开口，眼中满是激动地光。 温蕴不由轻轻笑了起来，让一直注意她的洛少渊也不由带上了笑意。 温蕴又转头看向那个长的高大一些的人。 这就是甄姐姐的未婚夫吧，温蕴笑起来：“洛二哥，我和 甄姐姐是朋友哦。” 洛少渝看向她，见他听到这话眉间含笑，显然是对甄灵茹满意的：“我知晓，甄小姐已经和我说起。” “洛二哥见了甄姐姐了吗？”温蕴不由八卦的睁大眼睛看着他，显然很是兴奋。 洛少渝不由干咳一声，俊朗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是昨儿上门拜访闲聊了几句。” 温蕴贼笑着点起了头：“这样啊~”尾音拖得长长，倒是把几人逗得笑了起来。 “你知晓什么？”洛少渊含笑看着她，离得太近，温蕴能够看到他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 她一顿，心中不由别扭起来。 偏生洛少渊还无知无觉，见她红了脸还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往前走到阴凉的地方。 温蕴见他如此兴师动众一番，低着头别扭开口：“洛哥哥放我下来吧。” 洛少渊温和问：“没事了？” 见温蕴点了头，他弯腰把她放到了地面，却也是立刻自然牵起了她的手：“你们要去哪里？” 温蕴咬着唇不好意思说去吃猪蹄。 但温诺完全没有这方便的顾虑：“妹妹想吃合和巷的酱猪蹄，我们正要往那边去。” 温蕴幽怨看了一眼 温诺，温诺却满眼都是洛家将军们：“哥哥们若是还未吃饭，我请大家同去。” 洛少渝摆摆手笑道：“我和三弟倒是吃了，四弟却是才刚刚出来。” “那倒是不巧。”温诺有些遗憾：“下回若是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和哥哥们喝一杯！” 又看向洛少渊：“洛四哥不如和我们同去？” 洛少渊看向身边的温蕴，见她正看着自己，笑着应了。 洛少渝见此情形，目光静静落在温蕴身上片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转头和站在一旁的洛三郎轻声说了句话，洛三看了看温蕴，眼中也温和下来。 两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很快告辞离开。 温诺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瞧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心里又有些不得劲了。 小兰轻声开口：“少爷，您不能忘了，刚刚可是洛将军救了你呢。” 温诺眉头抖了抖，这丫鬟也不知是谁家的，尽干些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事情。 温蕴自然听不见后头的声音。 她满脸雀跃开口问洛少渊：“洛哥哥最近在做什么？在宫里一直没有见着。” 洛少渊笑道：“我们外臣，若是 没有特别的事情，是不能进后宫的。” “我偶尔去兵营里走动，不过更多的还是在家中陪祖母。” 竟然一板一眼回答了温蕴的问题。 温蕴笑起来:“马上就到了洛太君的生辰，洛哥哥可准备了什么寿礼？” 洛少渊神色动了动：“已经商量好了，兄弟几人一同送给祖母十六扇“万寿屏”。” 温蕴眼中也亮晶晶的：“那肯定在寿宴当天大放异彩！” 见温蕴是真的高兴，洛少渊心情也很是不错，他压低声音嘴角含笑：“这事先不能和别人说，要等到祝寿时给祖母一个惊喜！” “我知道了。”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能和别人说，但是却告诉了她。 她在洛少渊前面，不算别人吗？ 温蕴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是雀跃，看着满脸笑意的洛少渊眼里不自觉流出的光彩，他是真的很高兴吧。 温蕴也想笑，但是却突然想起了前世里的洛少渊来，这让她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前世里的洛少渊和她其实没有说上几回话。 拢共也是寥寥几次见面。 “洛家哥哥好。” “温家妹妹好。” 短短的交谈，又各自离开。 唯一一次单独相见的，是那年及笄。 第34章：动心 那时候她正和霍宴爆发第一次争吵，原因是霍宴看到她欺负了莫蓁蓁，哪怕温蕴如何解释都不听。 那个女人惯会下阴手，而霍宴却因为她和他都是寄人篱下而多心疼一些。 “你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和你说话！”温蕴百口莫辩，气愤地对霍宴怒吼，得到的，却是他的冷漠以待。 “随你！”那样生硬，又那么伤人。 温蕴伤心极了，索性向嘉成公主告假，一人出了宫。 才出宫不久后肚子就疼了起来。她当时没有在意，直到大腿根渐渐湿润。 她呆住了，全身不敢乱动，站在原地像个傻子，脸色也完全白了下去。 头一年月事不准，她不知晓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来了，也完全没有准备。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个没有穿衣服的戏子，那场景真是比死都要难受啊。 当一件带着温度的披风落在她的肩膀上时，温蕴才觉得突然又活了过来。 街上人群涌涌，立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半侧着脸，脸上红扑扑的。他像是也有些无措，眼睛看来看去就是不敢往她的方向看。 多好看啊。 自己那时候怎么把整颗心思放在霍宴身上呢？ 温蕴把披风死死 捏在手心，一眼都不敢再看洛少渊。 他只安静的陪在身侧，默默无语走过繁华的街道，却又在她心思恍惚间把她拉着躲过奔驰来的马车。 等到了温府，温蕴感激道：“我送你一件新的披风吧。” 洛少渊当时原本不打算要，头摇了摇但很快就点了起来：“嗯。” 温蕴从回忆里抽身，想起了前世洛少渊死时披的，正是她送他的披风。 想到这里，她不由捂住心口蹲了下去。 疼啊，好疼啊。 洛少渊发现了她的异常，不由担心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温蕴很久才压下了心里的痛意看向他。 面容端正、眉眼清朗。虽说没有霍宴的容貌那般让人惊艳，却也是难得好看的少年。 是个一身正气，又极其克制、内敛的人。 她朝他露出微笑，摇了摇头。 洛少渊却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的目光，如今又出现了，且还要复杂万分。 他的心不知为何跳得快了起来，正愣神间，温蕴已经站起来朝他挥手：“哥哥不知何时走在前面了，我们去追他吧。” 见她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他不由露出笑容来，大步追着她往前去。 生着闷气的温诺早 已经进了合和巷那热闹的店铺里，先一步叫了老板：“来三份酱猪蹄，三碗清汤，再三份馍馍。” 接着寻了个位置坐下，偏头妒忌看着正往这里走进来的温蕴洛少渊两人。 虽然洛将军是他所崇拜的英雄，但是每次见他和自家妹妹相谈甚欢的时候，老觉得自己一手捧着长大的妹妹被抢走了。 心里莫名其妙就难受的紧。 “小兰，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温诺皱着眉头问。 被点名的小兰顿了顿，笑道：“您是小姐的哥哥，自然会害怕小姐被骗或者受到伤害，但那洛将军样样都好，您应该放心的。” 小兰是大姑娘了，什么事情也看的明白。 不过眼前的几人到底年岁还小，且让他们以后慢慢自己体会吧。 听见温蕴开口让店家把她的那份分了和自己一人一半，小兰不由欢喜的笑了起来。 虽说跟着小姐不容易。但是她很开心，也不后悔。 ...... 洛少渊把几人送到温府外才告辞离开。 临行前，温蕴向他借“九州杂谈”，又悄悄咪咪趴在他耳边道：“是我哥哥想找你借，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请我和你说一说。” “还望洛哥哥莫 要笑话他。” 洛少渊觉得耳朵有些发痒，这让他忍不住想去挠一挠。 好不容易忍住了，眼睛往她那边一看，就看到她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嘟起来，真是可爱的紧。 洛少渊伸手按了按自己再次跳得快了几分的心脏，沉稳着脸点了点头：“放心吧，等后日再聚，我把书给他。” 他的耳朵微烫，见两大一小进了温府后门，才不自在摸了摸耳尖。 转身回了洛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书房找那本九州杂谈。 但是找了半日没有找到，连忙唤了打扫书房的小厮过来说话：“我记得一直放在书房里的。” 小厮道：“早两日二爷的朋友过来借书，可能被借走了。” 洛少渊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往洛少渝院子里去了。 洛少渊比起其他兄弟虽说年纪要小上几岁，但他少年老成，一向很是懂事，若不是急事，他从来不会麻烦任何人。 如今见着他要那本杂谈，模样又略显严肃时，洛少渝以为是有急事。 他顾不得手中的事情，冒着被好友埋怨的下场，厚着脸皮终于讨了回来。 递给自家弟弟时，果然见他送了一口气，眉眼也放松下来。 “是要做什么？”他好奇的问了一句。 洛少渊却转身匆匆走了，像是要赶去做什么一般，丝毫没有听到他问的问题。 练武之人耳目清晰，又怎会没有听到？ 其实洛少渊是觉得心虚。 劳师动众让自个哥哥把杂谈拿了回来，若是告诉他，他是想借给别人翻阅，恐怕会被打。 他不擅长说谎，只好先走一步。 ...... 洛少渊避免了哥哥的追根问底，温蕴兄妹两却逃不开温夫人的言语攻击。 “现在翅膀硬了，连母亲都可以不要！”温夫人红着眼眶看着站在前面的兄妹两哽咽着开口怒诉。 江嬷嬷在一旁劝：“不好好的回来了吗？非要让这两个孩子继续难受？” 温夫人却抹着眼泪道：“您不懂，孩子从小没有规矩，长大了哪里还有出息？” “我今日不给他们上家法，我就不用当这个家了！”说道这里，转头看向若双：“去把竹片拿来，今日非要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您这又是何必？明明刚刚还担心的不得了！”江嬷嬷无奈开口：“真要打了，孩子非要恨你不可！” 这话着实有些重了，温夫人全身一颤，那眼泪就完全绷不住了。 第35章：翻脸 温诺紧抿着嘴唇不吭声，倒是温蕴面无表情跪在了地上开了口：“全是我的错。” “是我故意挑拨哥哥和表妹的关系！也是我故意拉了哥哥出门！” “母亲要打要骂全部冲着我来，莫要再伤哥哥的心。” 温诺脸色一变，也跟着跪在了地面，声音又急又气：“别什么事情都揽在身上，我又何须受你挑拨？母亲教训一个也是教训，两个也是一样，不如我们做个伴更好。” 竟然没有一个好好求饶的。 温夫人气的眼泪掉的更凶，连声说了几句：“好”字，转头冲还站在原地的若双喝道：“还不拿竹片过来，杵在那里作甚？” 若双还在犹豫，温楼却大步进了门来。 “两人出门的时候和我说了，我也同意了。”他站在门口无奈看向温夫人：“夫人火气怎地如此大？” “气大伤身，也把孩子吓着了。”他皱着眉头不赞同：“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地说。” 有立刻让江嬷嬷把人全部扶了起来。 温夫人见温楼过来什么都不问就包庇两个孩子 ，气得口不择言：“这两个孩子就是太过溺爱，是非好坏分不清，觉得温府就得以他们为尊，竟 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可怜人！真是又自私又可恶！” 温楼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阿念。”他唤了温夫人的小名：“没有一个父母会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在你恼恨他们不争气的同时，也要问问自己，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有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看待问题。” “你觉得她们没有达到你的要求，这就是错的吗？” 说罢，左右各自牵起两人的手，这才发现他们早已经泣不成声。 “爹爹，是我错了，我以后定当好好对表妹。她想要的，我都给她，见着她我也要行礼让路问好。” “我定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温蕴扑进温楼怀中委屈地大声哭了起来：“求求爹让母亲莫要气坏了身体！” 温楼心疼极了，他一下一下拍着哭得打嗝的女儿，望向温夫人的眼中也渐渐冰冷起来：“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我堂堂宰相府的嫡子嫡女，竟要为了别的人躬身弯腰、只敢做小。真要这样，那我也没有颜面再坐在这个位置了！” 说罢，牵着两人出了正和堂，连头也不曾回一个。 温夫人瞪着眼睛捂住胸口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 江嬷嬷在后面扶住，她早已经踉跄倒地。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觉得前路一片茫然，谁也不会理解包容她！终于崩溃扶着桌子痛哭起来。 ...... 两人是在温楼书房里吃的晚饭。 眼看天色不早，温蕴先往院子里去，温楼却把温诺留了下来，说是要谈谈心。 对于温楼的要求，温诺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但却也不敢不从。 小兰提着灯笼往随心院走，路过一处路口时，温蕴却不由自主看向满香院的方向，眼色一片阴冷。 不过利用自己母亲来给自己打压，手段虽说熟练了不少，但是依然没有什么长进。 莫蓁蓁大概享受惯了，也坐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位，没有对手自然脑子也不会有所进步。 会的手段也还都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哪里又知晓，真想要一个人痛苦不堪，可不是仅仅限于后宅的小打小闹。 温蕴抬起的脚重重踩在面前突起的土块上捻得粉碎。 小小的灯笼引着两人往前走，很快就看不到身影。 第二日一大早，温蕴起身过去请安时，正巧碰到莫蓁蓁先她一步走到了正和堂门口。 她眼眶仍是红 肿着，瞧着像是哭了一个晚上。 一转头见着温蕴，她似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险险就要摔倒。 不知有意无意，正好被要出门的温夫人瞧见。温夫人心疼的唤了一声：“蓁蓁，快过来。” 竟连温蕴一眼也没有瞧，上前牵着莫蓁蓁的手就进了屋子里去。 这场景倒把身边的婆子丫鬟看的愣了愣。 江嬷嬷脸上露出心疼，正想着来拉温蕴的手，被温夫人沉着声音喊：“嬷嬷去库房把新进来的那匹浅粉色的布拿过来。” “我要给蓁蓁做夏衫。” 江嬷嬷眼中露出嫌恶，见温蕴呆呆站在院子里没有动弹，她原本是不打算理温夫人的话，但是温蕴却无声朝她摇了摇头。 江嬷嬷知晓温蕴是怕自己遭到训斥，只得忍住心疼快步往库房里去，想着早点把那东西拿来，自个儿也好悄悄与温蕴说说话。 只是温蕴却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待。 她低着头听里面传出来的愉快交谈微微笑了笑。 温诺没有过来请安，父亲昨晚必定也没有回正和堂歇息，不然母亲的脾气不会这样大。 她既然喜欢和莫蓁蓁相处，用不着她这个女儿，她也就不用老是过 来惹人嫌。 这样想着，她转身带着小兰出了正和堂，一路往温诺的院子里去了。 不过小厮却告知温诺一大早和温楼出去，此时还没有回来。 温蕴不由觉得无趣，正要往回走时，却看到了莫蓁蓁院子里的丫鬟。 是昨儿过来告诉温夫人莫蓁蓁胸口疼的那个。 由程府带来，管着满香院里的打扫，平时少言寡语，并不受莫蓁蓁重视。 她神色惶惶急急忙忙往后门走，见着守门的婆子低声说着什么，脸上露出哀求之色。 守门婆子摇摇头，显得很是漠然。 温蕴见此情况，朝小兰看了一眼。 小兰会意，立刻往那边走过去询问起来。 “说的是母亲受了伤，想回去看看。”小兰回来后小声道：“见那丫鬟实在着急，奴婢便提了小姐，让那守门婆子放了行。不过为了表示谢意，奴婢给了守门婆子几个铜钱，让她不要往外传。” 温蕴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两人这才悠悠往回走。 午后温蕴就知道那丫鬟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这丫鬟母亲是莫夫人身边的梳头婆子。 莫夫人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头发渐渐掉落是必定的事情。 可惜莫夫人不认命。 第36章：送上门的致命把柄 当看到被那婆子梳下来大把的头发时，莫夫人整个人就显得愤怒异常。 叫人杖责不算，打得血肉模糊后，就让人抬着一把从后门扔了出去，像扔掉什么不值钱的玩意。 若不是有认识的好心人把她送回了久未居住早已破败的家，就算那样死在那条罕有人烟的小巷子里也不无可能。 温蕴知晓莫蓁蓁不是省油的灯，莫夫人也是面甜心苦。 但夜国开国时就下了旨意，虽说家仆是各府的私人奴仆，但却禁止杀害与侮辱。 若有奴仆告主家，情况严重者，官府会酌情立案。 她的心渐渐冷硬下来。送到手里的把柄，温蕴不会就这样扔了。 既然莫夫人就要死了，这样拖下去也是受罪，温蕴也不介意好生送她一程。 那丫鬟还跪在院子里道谢。 温蕴走出去看她，人长的还算可以，但是整个人畏畏缩缩，显得小家子气十足。 这让温蕴不由生出几分怜悯。 她母亲身为莫夫人身边的梳头婆子，地位在一众丫鬟婆子里算得上体面，她又是伺候小姐的，虽说不是程家正经小姐，但也无人敢为难她。 除非这丫鬟本身有什么缺陷，或者不懂 讨人欢心。 这张脸温蕴没什么印象，想必不会伺候莫蓁蓁很久就会被遗弃。 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叫小兰亲自把人扶起来。 “怎么就这样过来了？不怕你家小姐发现生你的气？” 那丫鬟低着头，整个人显得很是不安。 “小姐......小姐带着容嬷嬷在正和堂陪着温夫人，还......未回满香院。”她咽下一口口水继续道：“奴婢......奴婢是偷偷过来谢谢表小姐的。” “不过随手之事，何必过来走一趟。”温蕴不再意开口：“快回去吧。” 那丫鬟没有走，她再次跪了下来，扬起的脸上有泪光：“奴婢知晓身份卑贱，但仍想求求表小姐救命！” 温蕴诧异看向她：“求我救命？” “我娘要死了......”丫鬟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只有我娘......” “求表小姐借我十两......不......五两银子就够了。” “我想为我娘请医，若是不能治，也能为她买一副棺材容身。”她伏在地面轻声痛哭，整个人瑟瑟发抖。 温蕴看着她一字一句问：“你确定要问我借？我若 借了你，你便没有退路了。” 那丫鬟睁着眼睛看向她，眼睛里全是绝望：“奴婢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眼睁睁看着我娘亲就这样断气，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温蕴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神色，再次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看着丫鬟目露坚定的点了头，温蕴脸色严肃下来，她站直了腰，转身看向小兰：“去取二十两银子给她，多的，算我给她娘买的补品。” 小兰应下，很快从屋子里用帕子把二十两纹银递过去。 那丫鬟激动朝温蕴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双手把银子捧到了掌心。 温蕴声音平静开口：“三天后，不管你娘情况如何，想办法过来见我。” 那丫鬟把脸上的湿润抹了：“奴婢霜叶必定会过来见表小姐！届时不管是生是死，霜叶没有怨言！” 说罢，把银子揣在袖内，跌跌撞撞出了院门。 温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不见，久久没有说话。 小兰见她神色不对，不由问她：“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温蕴摇摇头，“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只是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必 定要失去另一种。 这便是命。 温蕴很庆幸自己还能掌控别人的命，而不是被别人掌控，生不如死。 ...... 温诺天快黑时才和温楼一同回来，他听小厮说温蕴早上来找过他，第一时间就过来询问。 温蕴见他神采奕奕很是精神，心中也挺高兴。 见温诺在她耳边道：“父亲带我去访友，又一同参加了书友会。” “那有收获吗？”温蕴感兴趣的问：“是不是觉得自己所学到的，还太少了？” 温诺点着头兴奋开口：“你如何知晓？” “我是真没有想到书里的知识竟然如此丰富多彩！” “而且我还见到了传闻中的浮生先生的亲传弟子！” 这让温蕴立刻凑上来问：“怎么样？浮生先生的亲传弟子有何不同？” 见温诺眼中闪着光泽开口：“出口成章，折服众人。” “和月迹有得一拼之力！” “月迹如此厉害？”温蕴不由挑起了眉。 温诺有些尴尬:“我原先也没有意识到，但是我今天参与了这个书友会，才知晓月迹是个身藏不露的高手！” 温蕴眉头挑起来，笑道：“你就没有怀疑，月迹也有可能是浮生先 生的弟子吗？” 这把温诺给问的愣住了，接着一拍大腿：“是哦！” 温蕴笑起来：“哥哥可要好好跟着月迹学习啊，这机会，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温诺傻乐了一阵，才想起来问：“早上是有什么事情？” 温蕴摇摇头：“见你没有去向母亲请安，所以想要去瞧瞧。” “父亲说，母亲有些糊涂，让她自己冷静几天再聚在一起说话。”温诺心虚地看了四周一眼，小声道：“父亲说可以告诉你，但是千万不能传到母亲耳中。” 温蕴不由捂住嘴笑起来：“明儿一早我们也是要跟着母亲一同去洛府拜寿的，总不能丢了母亲的面子。” 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想要母亲对我们摆好脸色，怕是有些困难。” 温夫人被温楼养的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上面不但没有婆婆摆脸色，身边的那些亲戚也全都看她脸色过活。 大家捧着她，丈夫依着她。 唯一受到的磨难，就是这对让她动怒的兄妹。 温诺看起来却是不怎么担心：“母亲就算为了自己的面子，明日在洛府也是要笑脸和我们相对。” “至于后面再如何，且边看边说。” 第37章：风波将起 对于温诺这番无赖的语言，温蕴表示很得她心。两人说了明日如何的话，这才各自散了。 第二日，小兰寻了一件嫩黄色收腰裙子让温蕴穿上。 很清新的颜色，腰带一系，把温蕴衬得多了一丝少女该有的柔软。 小兰愣愣的看了半响，才感叹一声：“小姐长大了。” 温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不由抿嘴一笑，由小兰替她戴上同色珠花，这才出了院门。 原先是准备了两辆马车，温楼夫妇同坐，温蕴和哥哥、莫蓁蓁坐在一块。 但如今几人内心别扭，温诺更是连马车都不上了。 眼看温夫人又要发怒，还未上车的温楼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莫蓁蓁，眉头就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虽说她寡言少语，也没见着做错事，但能挑起三人的矛盾，显然并不像外表一样简单。 他沉吟一会儿开口：“蓁姐儿和姨母坐，我骑马陪在一侧。” 温楼开口，自然无人不从。 但连着两晚温楼都没有回正和堂，温夫人还想着在路上能够和他谈谈这几个孩子的事情，却没成想他却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温夫人一时不知他到底有意无意，但心中已经慌了起来。 温蕴与温诺正 往另一处马车处走去，温夫人脸色阴沉看着温楼开口：“老爷是想在外人面前给我难堪吗？” 温楼往后转的身体停下，侧着头看她一眼：“家中马车只有两辆，夫人想要如何安排？” 温夫人一时哑了口，真要让莫蓁蓁和两个儿女同坐，她心中不安，生怕谁吃了亏。 若让莫蓁蓁与她夫妻两人同坐，却也是不妥，毕竟莫蓁蓁不算小了，于姨父一起，总不是那么回事。 眼看大家都看着她，等她做出决定，她终于无奈地叹口气，又撑起微笑招招手看向莫蓁蓁：“快过来吧。” 莫蓁蓁弱弱的答应一声，低着头温顺进了前面的马车。 温夫人恼怒又无奈看了一样温楼，这才堵着气把车帘子关了起来。 温家如今进入怪异的气氛，倒是把身边伺候的人吓的大气不敢出。 温夫人重视这娘家来的表小姐，但很显然，温老爷更喜欢自己的儿女一些。 因着洛老太君的大寿，去的人太多，大家也就都没有再带丫鬟婆子，她们也算难得得了空歇息一天。 丫鬟婆子们站在门口担忧了片刻，却也是无法，三三两两转身进了门去。 马车转过鹤鸣大街，又使了一小段路 很快到了洛府，洛府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府车马，场面壮观。 见着温楼骑着大马陪着家眷到了，第一时间很多人拱手抱拳朝温楼打起了招呼。洛二将军也带着洛大郎和洛少渝迎了上来。 场面很是热闹与喜庆。 温蕴知晓洛家老将军是在马背上没了性命，他的两个儿子也征战半生，身下共生育五个儿郎和三个女儿。 洛少渊和洛少渝还有一个姐姐，同是洛大将军的子女。洛二将军则育有三子两女。 温蕴由小兰扶着下了马车，听父亲转头和温夫人说话：“你先带几个孩子去，我与大家在此闲聊一会儿，可能不会太早过去。” 见他言语温和，仿佛家中从来都是和顺，没有闹出什么不妥。 温夫人心中一松，眉宇间也显出一些欢喜来。 “嗯，那我们先进去。” 她牵着莫蓁蓁，另一只手原本是想再招呼温蕴的，但温蕴似乎没有想过来她这边，竟已经跟着温诺走在了前面。 虽说也在等着她们两人，但是温夫人总觉得她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温夫人看着温蕴歪头和温诺说话，神态亲密而又自然，是对温诺全身心的信任 。 又想起那日去程府要接莫蓁蓁回府的事情来。 明明抱住她对她撒娇的女儿，似乎就是从那时候起，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全然相信自己，依赖自己的儒慕之情。 手边传来了莫蓁蓁的声音：“姨母，我们进去吧。” 她回过神，洛家有脸面的嬷嬷也已经上前来招呼了。 洛府内少见花花草草，倒是种了很多树，恰好把阳光罩住，倒是多了很多凉爽。 第38章：看戏 温蕴不知她什么意思，但明显的是，对莫蓁蓁更有兴趣。 果然，她直接越过温蕴，上前一把拉起了莫蓁蓁的手温柔笑道：“怎地一个人走在后头？是不是被训了？” 这话说的，像是温蕴欺负了她一般。 “不如和我们一同去玩啊。”她笑道：“我是甄敏茹，甄太尉的嫡女。” 甄敏茹继续开口：“我把认识的这些小姐们介绍给你，以后你也可以下帖子来甄府找我。” “不用总是关在一个地方，那多无趣啊！”说到这里，她还不忘笑意盈盈的看了温蕴一眼：“温小姐，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温蕴静静笑了笑未曾说话。 莫蓁蓁倒很是受宠若惊，她不由露出高兴的样子：“真的吗？我以为大家都会看不起我。毕竟我没有父亲，跟着母亲寄居娘家。” 甄敏茹笑道：“我还骗你不成？”说到这里，目光转向温蕴：“想必温小姐不会拒绝我带走莫妹妹吧？” 温蕴微笑着开口：“这话不敢随便应承，毕竟我是被母亲特意交代过的。” “不如直接去问我母亲，想必她会很高兴表妹能这么快就交到朋友。” 见温蕴面上虽说笑着，但明显不好对付的样子，甄敏茹不由恼恨起 来，这做派有五分像自己那死了娘的姐姐。心中不由就有一口恶气想要吐出来。 “听闻，温小姐在家中经常欺负莫小姐？”甄敏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温小姐别生气，我只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这样问的。” 莫蓁蓁像是突然被点了哑穴，把头低下去，但却隐盖不了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真是个白痴。 温蕴也这样感叹。 哪里有人这样明晃晃的问了出来的？ 不过想着甄灵茹在家中只需面对这样子的货色，她不由放松起来。 温蕴看向甄敏茹，脸上显得很疑惑，好奇的问她：“不知，甄小姐这话是听谁说的？” 甄敏茹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是几个姐妹聚在一起聊的天，难道说错了吗？” 温蕴冷眼看着她，语气也沉重了起来：“如此捕风捉影的事情，甄小姐竟然没有问问当事人就这样说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甄小姐故意针对我。” 她双眼转开，看向甄敏茹身后的几位官家小姐：“是她们说的吗？” 这话把那几个面面相窥的少女们吓了一跳。皆退了一步，摇头摆手一番。 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们家中底蕴没有那么深厚，自然不能莫名其妙就把人得罪 了。 温蕴笑了起来：“甄小姐，看来大家都没有说，你又是从哪里听到的？” 甄敏茹狠狠瞪了一眼那些遇到事情就变得畏畏缩缩的少女们，压住心中的慌张道：“反正我听到了，到底有没有欺负，你告诉我们就成了。” 温蕴低低笑了起来：“甄小姐，打个比方，若是我说你在甄府，一直欺负你姐姐，你又如何回答？” 哪成想，甄敏茹一听这话犹如踩到了她的痛脚，不由怒道：“谁欺负她了？” “整天一副欠了她几百两银子的样子，瞧着就心烦。” 这话一落，温蕴捂住嘴巴哈哈笑了起来：“以己度人，甄小姐，你先生没有教过你吗？” “未经确认的事情从甄小姐你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原来家中底蕴如何，眼界、才情、心性也还是要看自身的。” “真是令人失望。” 甄敏茹一听，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她咬牙切齿道：“温小姐，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罢，气冲冲转头看向莫蓁蓁：“莫妹妹，你不用怕。你告诉我，在温府可有受过她的欺负？” “你说出来，让别人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温家小姐，到底有多恶毒。” 莫蓁蓁可不像 她这么傻，只见她眼中带着惊讶和慌张朝众人看过去，双手摇晃得几乎出了残影：“不是的，不是的。甄小姐可不能乱说！姐姐从来没有欺负过我，我们关系可好了！” 这话比直接打上甄敏茹一个耳光还疼。 她赤红着眼睛看着莫蓁蓁：“我可是为了你才和她争起来的！莫蓁蓁，你真是没有良心！” 莫蓁蓁一脸无辜委屈：“虽然知晓甄小姐为我好，可是我不能睁眼说瞎话。” 瞧瞧，这可比甄敏茹这个傻子厉害多了。 温蕴冷眼看向莫蓁蓁，她像是很害怕，一直往后缩。而甄敏茹却步步向前，显得凶恶至极、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仪态。 直到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声：“温妹妹！” 是甄灵茹和洛家小姐到了。 大家的注意力被扯开，莫蓁蓁也偷偷松了一口气，把头抬起来往前看，却正好看到甄敏茹恶狠狠的眼神。 她背后一凉，果然下一瞬甄敏茹就疯了一般朝她冲了过去。 只见甄敏茹像发了疯，冲上前一耳光扇到了莫蓁蓁脸上，接着扯住她的头发就用力甩了起来，语气带着让人牙酸的气急败坏。 “不知好歹的小贱人！真以为给你脸你就是个高贵人？” “不过给你 一些脸面，还真当自己一回事！” “给脸不要脸的婊.子！” 这一幕把大家都吓到了，毕竟还没有真正进后院，又是客来客往的时候。 莫蓁蓁的哭泣、甄敏茹的惊叫很快就引了人来。 正往这里来的温夫人也恰巧看到这样让人眼前一晕的场景，温蕴急切地上前要把甄敏茹拦下，奈何人没有她高，力气也没有她足，被她往旁边一推，人一屁股坐到了地面。 都是自小学习礼仪教养的闺秀，大家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小姐这般不顾及体面，一时间都有些发懵。 洛少渊正和温诺低声说着话，见着那边的吵闹眉头一皱，立刻唤了不远处的丫鬟：“马上去把小姐们分开！” 洛少渊一袭青袍，因为还未到弱冠而头发半散。 他的目光往旁边一转，脸色一变，连忙丢下发愣的温诺大步往前走去。 温蕴原本是打算让甄敏茹这个棒槌多教训一下莫蓁蓁的。 没有什么比看狗咬狗更精彩。 她故意喊了一声：“甄姐姐！”把甄灵茹吃惊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又偷偷使了一个眼神。 甄灵茹很快就懂了，拉着一旁想要上前的洛家小姐急急忙忙道了一声：“我的头好晕，洛妹妹快扶我一把。” 第39章：心思坏吗 那洛家小姐一急，连忙扶住甄灵茹，也就暂时没有功夫去管那边的乱战。 温蕴安下心来才看了一小会儿戏，没成想温夫人来得倒是快。 温蕴见着自家母亲看过来时青白的面孔，生怕又要找自己算账，趁着甄敏茹举起手的功夫，立刻冲了上去，又故意在她挥动的手下踉踉跄跄倒于地面。 这会总不能说她没有看着人了吧？ 毕竟她是为了莫蓁蓁而摔了！ 有丫鬟要来扶她，被她轻轻一躲，就是不愿意起来面对温夫人多说什么废话。 但另一双手却在这个时候稳稳托住了温蕴的手腕。 温蕴一顿，就看到洛少渊皱着眉头的样子，脸上带着轻微的怒意，像是为了她受伤而不高兴起来。这让温蕴一时有些心虚，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欢喜。 “有没有摔到哪里？”把人扶了起来，洛少渊很快就松了手，虽说心中担忧，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并不想让别人把带有试探的目光落向温蕴。 温蕴讪讪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事，就是一时没有站稳。” 洛少渊这才放了心，叫了一旁的丫鬟让她照顾着温蕴，又低声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先过去处 理一下。” 温蕴点了头，看着洛少渊修长的背影走进了人群。 温诺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匆匆上前来担心的看了她一圈，见她真没有事才算作罢。 而此时的莫蓁蓁和甄敏茹早已经被拦了下来。 温夫人一脸心痛抱住痛哭的少女安慰了数句，才阴沉着脸看向对面的甄敏茹：“我还从来不知道，甄家竟然有这般女儿！” 甄灵茹一脸羞愧，她局促的走过来道歉：“是敏姐儿的不是，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隔日必定亲自带着她到温府敬茶。” 发了一阵疯的甄敏茹这时候人也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虽说在甄府娇蛮无比，但到底不是个真傻子，这种情况让她出了心中的怒气后，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前面有甄灵茹顶着，她惧怕地躲在了她的身后，低垂着头不敢再吭声。 温夫人见着甄灵茹，勉强压下了不少的火气，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人被那后娘带着也受了不少磋磨，如今和蕴姐儿玩得又很是不错，她并不想呵斥她。 “这事你做不了主，我要见甄夫人。” 最终，她死死瞪了身后的甄敏茹一眼，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事情突然就闹成了这 样，洛少渊也不由头大，他沉下心来想了一会儿开口：“不如温夫人带着表小姐往雅阁内休息一会儿。” 又转头看向自家堂妹：“小妹跟着甄大小姐去找一找甄夫人，有话好好说，但是也要把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讲清楚。”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一时还真不好决断要不要请自己二婶娘出面。 温夫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口气虽说不好，但依然勉强忍住怒意耐着性子道：“这是两方的私事，四郎不要惊动其他人了。” 说罢，跟着一脸为难的洛小姐往后院雅阁那边去了。 旁边围观的几位小姐想着要离开，但洛少渊却没有同意：“还请各位小姐再耽误一会儿，先陪着甄二小姐也往雅阁去，是非对错你们看在眼中，算是给我洛家一个薄面。” 那些小姐见洛少渊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人又生的隽秀好看，不由红了脸，皆点头答应下来。 甄敏茹失了依仗，整个人显得有些瑟瑟发抖。 眼见温夫人带着莫蓁蓁跟着丫鬟往雅阁去，她眼珠子一动，就想要逃开。 奈何身边的丫鬟们上前，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甄二小姐。”温蕴突然从角 落里走上前，笑着开口道：“不过是小姐们之间的玩笑，你打了她，她也打了你，你怕甚？” “我表妹心软，人也和善，好好的说清楚就是了。” 甄敏茹一时愣愣看了她半响，这句话倒是让她眼睛亮了起来。 对啊，对啊。 不过是小姐们的玩笑，哪里就要闹的两家夫人对峙的情况。 真要对峙，那也没甚好怕，虽说是自己先动手的，但却不代表那莫蓁蓁就没有丝毫还手。就算她没有还手，但是自己说被打了，那就是被打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含笑的温蕴，立刻跟在温夫人的后面往雅阁处走去。 途中见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朝着身边的小姐们低声要求着什么。 等人群渐渐散了，温蕴看向微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瞧的洛少渊。 她刚刚的意思确实就是提点甄敏茹，这个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没有动，像是等着、或者是害怕他的质问。 质问她为何明明是自己的表妹受了委屈，却还要相帮甄家小姐。 沉默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 温蕴心中带着些许失望，索性也就直接说道：“因为我讨厌她，我就想要她难堪。”温 蕴开口不在意的笑道：“洛哥哥想骂就骂吧。” 她抬头看向他，像是要让他表态，要不要继续疼爱这个满肚子坏心思的温家妹妹呢？ 温诺从后面跑了上来想要说话，但是温蕴却拦住了他，她的目光执拗地落在洛少渊脸上，开口：“洛哥哥没话说，我就和哥哥去找我母亲了。” 她明明在笑，但是洛少渊却突然能够感到了隐藏在她眼底的泪光，这让洛少渊心中没来由一疼。 他不喜欢那些虚以委蛇、满腹算计的人，但是他现在却觉得，这人若是温蕴，却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眼见温蕴转身就走，他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因为做了难以抉择的选择而变的沙哑：“想做就做，无需他人目光。” 温蕴眼中的光便亮了起来，声音也全是欢喜：“洛哥哥不觉得温蕴很差劲吗？” 话已经说出了口，洛少渊也没有后悔的打算，他拍了拍她的头温声开口道：“蕴儿很厉害，我很喜欢。” 温诺捂住胸口再次用力的咳了起来，他一脸难看，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温蕴也不由别扭起来，她被他拉着手显得很是羞涩。 洛少渊终于意识到了不妥。 第40章：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今儿温蕴穿的这件衣裳很显年龄，他也突然想了起来，温蕴其实已经十二岁了。 听哥哥们说过，边关有穷苦人家的女儿，像温蕴这个年纪的，大把说亲嫁了人。 这让他心中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莫名的欢喜。 他眉角不由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像雾里观花，虽说看不清，却也足够让人期待了。 几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起头说话，心境也都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温诺蹲在地上找蚂蚁，几乎尴尬的要在地面抠出一个院子。 幸好这时候从大门那边传来的声音把奇怪的气氛打断。 他朝那边看去，见着洛二将军带着众位老爷们朝书房那边去了，自家父亲走在最前面，含笑侧头听身边人说话。 “我得去雅阁那边看看。”温蕴这时候开口道：“毕竟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母亲肯定要找我的。” 洛少渊点点头：“我送你。” 说罢，起先往前走，他步伐不快，像是故意等着温蕴上前与他同行。 温蕴原先还有些别扭，可是看着前面那朗朗身影，不知心里怎么就柔和下来。 她快步追了上来，笑着开口：“这样热闹的日子，洛老太君 想必是十分期待的，洛哥哥可不要因为送我而去得迟了，轮不上献礼时被夸赞的机会。” 洛少渊嘴角勾着笑，不紧不慢开口：“只要能让祖母高兴，得不得的到夸赞倒是不要紧。” 他看向她，眼里有星光闪烁。 等快到雅阁时，那边已经隐隐传来了说话声，温蕴停下脚步和他告辞：“等迟一些再见。” 洛少渊笑着点头，看她迈起步伐匆匆往雅阁内走。 被遗留在后头的温诺这时也跟了过来，见温蕴进去，目光朝洛少渊那边看，见他专注看着温蕴的背影，面上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温诺不由立刻高声喊了一句：“洛四哥。” 洛少渊回过神来，见温诺面有异色看着自己，不由一顿，连忙朝他走去。 洛少渊走到温诺前面，以为他想要继续先前未曾说完的话。 但温诺却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脸色涨得通红，许久才问：“洛四哥觉得我妹妹如何？” 洛少渊有些惊讶，但很快笑道：“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温诺对于他模糊的回答不满意，追着他继续问：“洛四哥你说清楚一些。” 洛少渊罕见的有些不自 在，他轻咳一声道：“意思是都很好，哪里都好。” 温诺不罢休，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妹妹又聪明又可爱，人也长得水灵。” 他心中挣扎片刻后，眼中满是割爱后的不舍，苦口婆心道：“你若真喜欢她，要记得早点过来下定，等迟了可被别人抢了先。” 这话让洛少渊心中跳了跳，温诺这话没头没脑的，但也还是引起了他隐在心底的戒心。 他忍不住也朝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问温诺：“此话何解？温妹妹说了人家？” 温诺看他木头一样，不由叹口气：“都说看对眼了就要趁早，若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捷足先登了呢？” 说着，拉着他往角落里去，瞧那样子，不说个子卯午丑是不会甘心了。 这里两人窃窃私语，雅阁内却正是水深火热。 两位夫人左右各坐一边。 莫蓁蓁此时已经止了哭声，但眼眶红红的让人看之心疼。她乖乖地站在温夫人身后，满心依赖温夫人能帮她出头。 甄夫人那边，甄敏茹也是一脸泪水，但眼睛闪烁，又带着几分心虚。 再后面一些的甄灵茹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 事，甄夫人说说，到底是谁错了。” 甄夫人眼珠一转，就看到了甄敏茹避开了她看去的目光，这让她有些恼怒，更多的却是无奈。 其实她刚刚进来看到自己女儿就大概知晓了谁错谁对，毕竟甄敏茹有几斤几两、性格如何她还是清楚的。 平日里教了无数回也笨的像猪一样。也就是灵姐儿好欺负才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 可是这回回来，灵姐儿也不知开了什么窍，老是和自己作对，对付起自己的女儿，更是手到擒来。 才出门时就和灵姐儿争吵了一番，她先前还在担忧，这不，怕什么来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事了。 不过这回倒是聪明了一些，一瞧见她进来知道恶人先告状，立刻哭着喊道：“母亲，莫家表妹把我打的好疼啊！” 虽然那样子假的让人无言以对，但是也算有了进步。 甄夫人不由轻咳了一声开口了：“刚刚敏姐儿也说了，都是小姐们的争吵，不让我管。” 温夫人听了不由气愤起来，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做不到破口大骂，她忍下心里的怒气道：“那会儿甄夫人没有来，可能没有看到你的好女儿 发疯时的模样。” “真真是让人见着摇头，听之感叹。” “甄家，怎地就出了这样泼辣的女儿呢？” 这话说的，甄夫人就算想打着哈哈过去也不能够了：“我是没有看到见过，但我儿的样子我瞧得真真切切。” 她把甄敏茹拉到身前来，声音也带着委屈和哭意：“我儿打了贵府表小姐，但是不代表她就没有动手打我儿！” “都是金贵的孩子，你心疼我也心疼。” 这样看着，倒像是温夫人仗着温宰相身居高位而无理取闹，甄夫人显得极其弱小一般。 真是让温夫人咬碎银牙，却又偏生无可奈何。 俗话说的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温夫人看着甄夫人那一脸伤心害怕的表情，简直无言以对！ 正好就在这时，温蕴走了进来。 刚刚还在神游的甄灵茹眼睛一亮，立刻向她招了招手。 温蕴原想悄悄走过去，但是温夫人这时候叫住了她：“蕴姐儿，先前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温蕴不由看向她，现在局面正是微妙，母亲难道这么信任她吗？就不怕她从中作梗吗？ 她朝温夫人看去，见她双眼闪烁、脸上满是无奈。 第41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如今的情况已经被甄夫人定性为小姐们的打闹，大人是没有必要去参与的。 毕竟两家夫君在朝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吵得太僵场面也难看。 小姐们都说了是意外，只她一人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还被人冠上得理不饶人的名头。 温蕴一转眼也就把温夫人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朝不甘心的莫蓁蓁看去，见她紧紧绷着脸，脸色发青，不由笑了起来，点点头开口：“确实是意外。” 既然自己母亲把刀递了过来，她怎么会不接？ “先动手的还是妹妹。” 无视莫蓁蓁看过来吃人的目光，温蕴又补充了一句，才不紧不慢地退到了一边。 温夫人看了温蕴一眼，深深叹出了一口气。 这事真是委屈了蓁蓁，她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弥补的。 “罢了。”她道：“既然真的是孩子间的吵闹，你们自己处理好。” 这句话像是一根木棍打在莫蓁蓁身上，打得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她不敢相信温夫人就这样把这件事情放下。 她明明才是受害者！明明她答应过会替她出头的！ 她眼中的怨恨几乎溢出眼眶，恨不得咬掉温夫人的一块肉来。 温蕴瞧着她那副冤鬼的样子，不由嗤 笑一声开口：“妹妹，是你无理在先，还不向甄小姐道歉？” 甄敏茹不由受宠若惊，她能逃过这一劫已经对温蕴满心的感谢，见她又要人向她道歉，心里难免更是心虚，赶紧摇起了手开口道：“不......不用了。” “她既然知道错了，就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温蕴却不赞同：“不然下回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见莫蓁蓁立在那里没有动静，她疑惑的看向她：“怎么还杵在原地呢？” 莫蓁蓁气的几乎头脑发晕，当即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喉咙内也泛起了腥味。 “对不起，是我错了。” 天知道她把这几句话说出口时有多难受！多憋屈！多想去死！ 温夫人见到这样的情形，更是心疼起莫蓁蓁，她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道了歉也就算了，甄夫人和甄小姐想必不会再为难她了。” 甄夫人张开嘴还没有说话，甄敏茹已经兴冲冲地开口：“不会不会，事情过去就算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根本不知道打蛇随棍上的道理。 不过自己女儿说了出原谅的话，她也不会再做坏人。 甄夫人狠狠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压住心中的不甘心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嘴角也露出一 丝微笑：“当然。” “这里的事情了了，洛老太君那边我们还是要凑凑热闹的。” “若是温夫人不介意，我们一同过去。” 温夫人却没有什么心思：“我还有些事，甄夫人先走吧。” 等甄夫人离开，温夫人看向莫蓁蓁，眼底的心疼完全流露出来，她握住莫蓁蓁的手低声道：“此事委屈了蓁蓁，姨母将来会好好补偿你的。” 哪怕莫蓁蓁恨得要命，想要立刻甩开温夫人的手大骂一声：虚伪的小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但真正面对温夫人时，也还是善解人意的摇摇头，：“我知道姨母的为难，是蓁蓁连累了姨母。” 温蕴立在一旁冷笑连连，这变脸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 温夫人拍拍她的手感叹一身：“蓁蓁最是贴心。” 温蕴翻了个白眼暗戳戳的想：希望现实打了母亲脸的时候，她能坚强的绷住，别给大家丢人。 才刚出门口，就看到甄灵茹被她妹妹拉着手低声说着什么，脸上有着明显的讨好之色。而甄夫人和其他小姐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温蕴出了来，甄敏茹警惕的看了一眼温夫人和莫蓁蓁，手指头一个劲的去推甄灵茹的背。 甄灵茹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上前来喊了一声：“温 妹妹。” 是在等着她一起走呢。 温蕴笑着应了，转头朝温夫人道：“母亲，你们先走，我和甄姐姐聊聊等会儿去追你。” 温夫人眼神朝躲在自家姐姐身后的甄敏茹身上转了一圈，鼻子内发出淡淡地“哼”声，这才牵着莫蓁蓁往前走。 见温夫人走得远了，甄敏茹立刻跳了出来，声音又兴奋又激动：“温妹妹！明日我们家中宴请，到时候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竟把甄灵茹挤得往后退了几步。 温蕴眼中一冷，声音听着就带着些漠然：“甄二小姐，我们还不到那么熟的地步。” 甄敏茹急道：“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出门散步、赏花。多出去几次不就熟悉了吗？” 温蕴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意，她看着甄敏茹道：“甄二小姐可能忘了，我和你姐姐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哪里有时间出门？” “你去找你那些好姐妹吧，或者找我表妹也是一样。” “她心善，可能现在已经原谅你了。” 说罢，上前牵着甄灵茹的手就朝前走。 偏生甄敏茹这时候像是缺了根经，换做平常早就甩了脸子，现在脾气却好的诡异。 她几步上前跟在她们身边，亦步亦趋像个尾巴般吊在温蕴后面，嘴巴里也唠叨不停： “我才不去找她呢，她没有温妹妹好。” "我会做很多事情的，你们以后去那里玩可以带上我呀。" “等以后你得了空我来你家找你好不好？” 温蕴终于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语气不爽开了口：“你好烦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甄灵茹此时用帕子按在勾起的嘴角上，生怕笑出了声。 甄敏茹一怔，像是受不住她这么明显的嫌弃，眼里渐渐含了一泡眼泪。她咬住唇站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说话，温蕴说的这一句，算是真真打了这个娇娇小姐的脸面。 温蕴看着她的样子眼睛一转，很快柔和了脸，笑着开口问：“甄二小姐真的想和我玩吗？” 甄敏茹眼睛亮起来，立刻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你的脾气太坏了，必须要改正过来。”温蕴想了想，不紧不慢道：‘这样吧，你的姐姐是我好友，就让她来看着你好了。’ “如果以后再见，你姐姐在我面前夸奖了你，我们就能成为好朋友。” 温蕴看向她：“你同意吗？” 甄敏茹不知发什么疯，竟然真的点头同意了。脸上也重新笑起来：“一言为定，我一定会让姐姐夸奖我的!” 温蕴点点头说了两句不要紧的话，这才把她打发走。 第42章：说个亲行吗 甄灵茹看着她雀跃的背影，不由笑着低声开口：“在家自大惯了，出去惹了事也不知如何应对，除了官位低的小姐愿意和她来往，其余人都不想和她说话，生怕她下一刻又做出什么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来。” “她母亲脾气又急，指着她的脑袋骂了无数次，天天躲在被子里哭。” “这回见你能轻松化解她的困境，自然想和你亲近。” 温蕴却拉着她的手道了一声：“抱歉。” “明知道她在家经常欺负你和你作对，还帮着她。” 甄灵茹笑了，也不在意：“你做事我放心，定然有不得不为的道理。” 说到这里，她不由又笑了起来：“明日我家中宴请，你要来早一些，我们在院子里多说说话。” “嗯，我一定早早就去了。” 心里如被温柔的水包裹，能得这样的知心好友，温蕴觉得这一世，没有白来一遭。 两人正低着头说些知心话，突听一声轻咳从前方响起。 却是在门口迎客的洛少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两人面前，要是再不出声提醒，怕是从他面前走过都不知晓。 见他器宇轩昂地站在那里，目光里全是甄灵茹的影子。 温蕴 笑眯眯道：“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一会。” 甄灵茹脸色通红，埋怨地看了洛少渝一眼，见着他那温柔的双眼，也终究没有把往前走的温蕴喊住。 ...... 离正午越近，来的人越是多起来。 等快要到洛老太君的万寿堂时，几乎随处都能见着人影。 刚刚和甄家发生的意外只是很小的插曲，没有通知洛家大人，大家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情。 温夫人才走到万寿堂门口就遇到了对面出来的夫人。 那夫人见着她带着莫蓁蓁立刻笑着开口：“这是蕴姐儿吗？” 看样子是十分热情的。 温夫人还没有开口回答，她已经上前牵过了她的手，赞叹道：“可真有你当年的八分风范呢。” 温夫人不由笑了起来，莫蓁蓁长得漂亮，和蕴姐儿一比也是毫不逊色。 莫蓁蓁听到夸奖，这时候才算多了一丝笑意。 温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那夫人：“怎地就林夫人一人在这，你家的小姐呢？” 林夫人无奈笑了起来：“由洛三小姐带着去看花看草，皮的很。”又拉过温夫人的手小声问起了莫蓁蓁来：“孩子可找了人家？” 温夫人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未曾。” 这段日子家中不顺，她是真没有那个心思。反正蓁蓁也还小，可以多看看、多选选。 “不如我当个红娘。”林夫人笑了起来：“莫要看我夫家不显，我娘家可是百年氏族孟家最亲的旁支。嫡支那脉的嫡长子年纪十六，正想着说亲呢。” 温夫人眼睛亮了起来，这孟家她听过，虽说没有其他两大盛族昌荣，但是不论家室地位、配莫蓁蓁是绰绰有余。 她不由高兴笑了起来：“等什么时候，我们得了空一起喝喝茶。” 林夫人正要答应，后面却响起了温蕴的声音：“母亲。” 这话让林夫人一惊，因为声音并不是从莫蓁蓁那边穿过来的，转头就见温蕴一袭黄杉从外面走来，整个人显得灵动至极。 “这是......”林夫人面上显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犹豫一会儿，看向温夫人。 温夫人暗暗瞪了温蕴一眼，很快拉着莫蓁蓁上前：“这是我的外甥女，以后也算是我的女儿。” “蓁蓁，叫世伯母。” 莫蓁蓁见温蕴似笑非笑站在她身边讥讽地看她，心中的气恨不由直冲脑顶，尤其看着林夫人见 着温蕴后那一脸阴晴不定的神色，更是像被人当众脱了衣服一般！ 她的嘴角蠕动，还是不得不叫了一声：“世伯母。” 今儿有多屈辱？莫振振几乎咬断了牙齿。 林夫人勉强应了下来，却又转到了温蕴身上，声音里才算带上一丝笑意：“温小姐果然天生丽质，有你母亲的十分风采。” 温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这样夸起人来，总是让人心里高兴的。 温蕴满脸笑意朝林夫人道：“谢谢夫人夸赞，我不及母亲十之一二。” 说罢，又调皮的笑了起来，把紧紧捏着手指头站在温夫人身边的莫蓁蓁衬得越发小家子气。 温夫人却依然打算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不如过两日我去你家坐一坐？” 林夫人却脸上满是歉意：“真是不巧，这几日我家中正好有客人。” 温夫人一听这话，知道是推诿之言，脸色沉了起来。 那林夫人夫家不过小小四品官，如何敢得罪温夫人，只能苦着脸开口：“不如等寿宴结束，我们找个清静的地儿说说话？” 温夫人脸上这才隐隐有了笑意，又好生的开口对林夫人道：“蓁蓁这孩子将来便是嫁 出去，我温府也是她的娘家！” 但瞧着林夫人的样子却便没有多少开心，只勉强笑着应了，又道去找自己女儿，急匆匆地往另一处走去。 温夫人收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温蕴，想起先前在雅阁内对莫蓁蓁的打压，语气中带些埋怨：“你这孩子，早不来迟不来，怎地这时候又跑了过来？” 温蕴看着这个心已经偏到十万八千里的母亲，语气也变得低了下来：“母亲是觉得我是个多余之人？若是母亲早早提起，我就不会过来找母亲说话了。” 这话把温夫人堵得哑口无言，她总是下意识去抱怨温蕴，早已经忘了两母女和睦的时候。 莫蓁蓁扯了扯温夫人的袖子小声开口：“姨母，都是我不好，不要再和姐姐吵架了。” 温蕴点点头：“是的呢，母亲就好好对您这可怜的侄女吧，毕竟她是没有父亲、母亲也要死的孤女。” “我父母双全，便是多受些磋磨也是应该！” 说完，也不再看温夫人一眼，独自往万寿堂里面去。 转过一座屏风，却看到洛少渊正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知已经到了多久。 而洛少渊见她眼尾发红，想来是又伤心又生气吧。 第43章：心跳是一样的 原先温诺说他母亲太偏心，他不觉得多严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哪怕骂了、训了，过不得多久就会后悔。 但明明她们在家中就已经有过争吵，温蕴也已经先来找温夫人说话了，可是得到的，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训斥。 后面的温夫人还在抱怨，：“真是白养了十二年，最后养成了个冤家。” 耳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洛少渊不知如何想的，心中一慌，竟突然伸手牵过正发愣的温蕴，转身就藏进了一旁的杂房内。 门才被关上，温夫人带着莫蓁蓁就从门口走过去。 杂房很暗，东西又多。 两人只能勉强倚在墙边的角落内。 洛少渊看不清温蕴的表情，只能轻轻抚过她的背安慰：“不要太伤心了，你哥哥和父亲还爱着你呢。” 温蕴本来是可以压下心中的难受的，可是洛少渊这样一说，她却突然觉得无比的委屈。 把头轻轻放在洛少渊的胸口，声音不自觉变得哽咽起来，：“洛哥哥，那你喜欢我吗？” 洛少渊有些难以启齿，面对温诺时那毫不犹豫的回答，在温蕴面前就不太合适。 还是个孩子，哪里真正懂什么喜不喜欢的呢 ？ 才感到为难，他便觉得胸口一片湿润，竟是温蕴不知何时偷偷在哭。那眼泪来的又猛又急，很快就在他胸口染开。 也像是突然把他整个心脏给揪了起来。 “莫要在哭。”洛少渊胡乱伸手去擦，声音也变得暗哑起来：“我很喜欢你，你不要再伤心了。” 温蕴觉得刚刚还不能呼吸的心口突然就变得轻盈起来，她此生没有多大的要求，保住温家，手刃仇敌。 可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平日里再怎么冷静，也是会伤心的。 尤其那还是她的母亲，生她养她的母亲啊，却护着仇敌而伤害自己！ 此时面对洛少渊，这个不管前世今生都坚定站在自己身边、救赎自己的人，她又如何能放手呢？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闷闷开口：“我也喜欢洛哥哥，很喜欢、很喜欢。” 洛少渊身形一震，眼眶也不由发起了红。他很想问：‘是哪种喜欢？’ 却又害怕她回答：像喜欢哥哥一样。 那他才刚刚萌生的情感就会变得肮脏又见不得光。 他一想到这里，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若是真的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温蕴却像是感觉到了 他的异常，声音变得不安起来，她的手指沿着洛少渊的胸口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在描绘着他的容貌。 “洛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不问我是哪种喜欢？”她疑惑问他。 洛少渊的心脏跳得很快，几乎要挣脱喉咙获取自由。 “我......”他几番想要顺着她的问题自然地问出来，但喉咙却像被东西堵住，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在害怕，怕她会觉得他猥琐，会觉得他变态。 先前温诺找他谈话的途中，面对温诺一声一声的质问，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对温蕴到底是什么心思。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人告诉他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哪些奇怪的表现。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却也真正的害怕起来。 时间慢慢溜走，温蕴终于抬起头从昏暗里看他。 看不清，但她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很温柔的。 “其实我知道。”她渐渐笑了：“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温蕴道：“洛哥哥......我也是这样喜欢你的。” 世上再也没有任何话比这句话能人让他高兴了吧，便是此刻有人拿着整座江山与 他换，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洛少渊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喷涌而出，他不由温和坚定的回抱住了她，像拥有着最珍贵的宝物。 “蕴儿......”他从心底唤出这个名字，像是经历了前世今生般婉转缠绵。 温蕴感受着他的情意，最后的遗憾也终于慢慢地被圆满所替代。 她真是幸运，重来一世还能留住他，没有让他伤心和心碎。 也没有让他冠上贪生怕死的骂名。 她的面前渐渐浮现出前世洛家的满门惨烈。 姜国兵将偷偷连攻数城，在那个带着浓雾的早晨围住了整个夜国京都。 那时候因为各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和奸王的挑唆，皇族已经慢慢夺了洛氏一族的兵权，却没有想到姜国的突袭那么让人防不胜防。 “传洛氏！” “传洛氏！” 皇帝缩在皇位脚底下失态地怒吼。 旨意一道道传进了被软禁的洛府门中。洛氏被迫穿上战甲匆匆迎敌，洛少渊却出现在温蕴面前。 他穿着银色的盔甲，像是从天而降。 他是知晓温府会受到霍宴的报复，所以才不顾圣旨一意孤行要来相救与她。 可是依然迟了。 “蕴儿！” 他跪在 铺满了鲜血的门槛上疯狂地叫出了那个压抑在内心数年的、不能触碰的名字。然后像是疯了一般在那些残肢碎肉里找那个被他奉为神明的女子。 温蕴躲在温诺尸体下面，散了的眼眸渐渐聚了回来。 她动了动手指，轻微的声音依然惊醒了洛少渊。 那是他第一次失态，也是最后一次。 他把自己用力拥入怀里，口中不停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有什么错呢？ 可惜温蕴那时候像个破败的娃娃，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睁着空洞的双眼，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被他带离了像人间地狱的温府，安置在了一处不引人注意的民房内。 她记得他说过的话。 他说：“等此战结束，我来找你。” 他说：“我会把温氏满门好好收殓，替他们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 他说：“以后我陪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有爹的。” 温蕴的目光徐徐落在他肩上的披风上，这让洛少渊罕见的红了脸。 他把门小心的关了起来，温蕴也以为他会再次打开。 可是没有。 她再次见他，是在城门上。 第44章：躲着开心 那个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青年将军，那个说要保护她的青年将军，满脸血污被斩了头挂在那里。 那个皇帝！那个昏庸的皇帝！大敌当前，他却一纸诏书斩下了洛少渊的头颅！ 真是讽刺啊！那样明晃晃挂在城墙，警告着所有洛氏子：“抗旨逃跑就是这样的下场！” 洛氏没有逃，他们铁骨铮铮，哪怕就在洛少渊被斩下头颅时的那一刻发誓，洛氏一门永不再效忠夜国皇帝。 但是他们身后却有万千民众。 他们发出不甘又痛心的怒吼，哭着流尽了身体内最后一滴血。 ...... 一想到这里，温蕴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 “若是以后，我做了很多在你认为是错的事，你会原谅我吗？”温蕴在黑暗里开口。 这话让洛少渊有些疑惑，很快也就释然。自己喜欢上的这个小女子心中是有很多秘密的。 这在第一次见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他也正是被她身上的独特而吸引，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虽然稚嫩却满脸坚毅的脸。 还有那双望着他时总是带着莫名悲伤的眼睛。 她像是上辈子欠了自己，从她和他的对话里能够感受到，她 的小心翼翼和如若珍宝。 真是个傻姑娘，若是真的话。 那必定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洛少渊没有丝毫犹豫开了口。 温蕴觉得很高兴，但却依然想要试探他：“若是我大逆不道呢？ 这话把洛少渊逗笑了，他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若有所思的开口：“那我便替你扫清前方的所有障碍。” 这话虽说的小声，但依然重的让温蕴几乎握不住。 她知道他重诺，也知晓他一定会做到。 只是到了那时，若洛家还是站在皇族面前挡着，她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正发着呆，外面传来了找人的声音：“我问了我母亲，她明明看着妹妹往里面进去的，可是现在偏生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人了。” 是温诺忧心忡忡的声音。 “她是带着委屈离开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若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洛少渝的声音随后也响了起来：“温家弟弟不要着急，外面我不敢保证，但是洛府内绝对安全。” “兴许躲在哪个地方伤心了，我们沿路把比较隐秘偏僻的地方都仔细找一找。” 这话让温蕴紧张起来，自己和洛少 渊孤男寡女躲在这里...... 当然两人也不是没有这样相处过，不过在捅破了那层纸后，总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这里有间杂房，我进去看看，莫不会躲在这里！” 温蕴心中一跳，紧紧抓着洛少渊的衣角。洛少渊转过身子，眼疾手快从里面死死按在了门框上。 温诺从外面推了两次没有推开，心里也不由有些着急了：“坏了？那肯定不在。” “这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洛少渝开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四弟也没有见着，兴许两人遇上了。” “我们去其他地方再看看。”语气带着明显的松弛。 脚步声终于远去，温蕴疑神疑鬼的小声问洛少渊：“你哥哥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洛少渊闷闷“嗯”了一声，听这声音像是在憋着笑。 温蕴脸上红了一片，连忙要出去：“他们到处都找不到我们，等迟一些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洛少渊又“嗯”了一声，低声道：“你先出去，我在你后面。” 温蕴这才偷偷摸摸伸了头出去，等看到附近没有人后，一溜烟往万寿堂去了。 瞧着那速度极快的身影，洛少渊压住心 底的欢喜，不紧不慢跟在她的身后能看见的地方。 而温蕴果然也回了头看他一眼。 等两人相视一笑，再各自走进人群里。 万寿堂内，过来的女眷都聚在了里面。 洛老太君乃超一品命妇，而且来的都是晚辈，自然要过来亲自道一声：“老太君万安。” 一口一个老太君，声音里夹着蜜，把满头银发的老人逗得合不拢嘴。 忽听有人笑着开口：“也不知洛家这些晚辈们都准备了些什么好东西祝贺老太君？若是准备的不妥，大家可都不依的！” 第45章：胆子大不大 温蕴看着自家哥哥着急的样子很是心虚：“我就是在附近散了一会儿心，哥哥不用担心。” “下回难受了找哥哥，不要一个人乱走。”温诺开口道：“哥哥随时都能照顾你。” 温蕴重重的应下，就听人高声道：“启红绸！” 只见十六件物什上的红绸被丫鬟们同时扯下，紫檀木做成的雕花架子上，用大红色绸布做底，上面用彩绣绣成了各种不同形式的寿字，背面整齐的写了几位孙字辈满是心意的诗词。 可谓是一片难得的孝心。 大家一时看得有些呆呆，赞赏的眼神不由落在几个高大又年轻的洛家男儿身上。 洛老太君更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大家子，她含着眼泪连说了几声：“好孩子。” 若是守在边关的老大也回了来，那就更是无憾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回能聚集的这般整齐已经很是难得，她露出笑容来，看着嫁出去的女郎们也一一上前来拜礼。 叫好、恭喜声接连发出来，把整个万寿堂衬得更是喜气洋洋。 洛少渊母亲已经过世，洛老太君也不再管事，当家做主的洛二夫人见时候差不多了，开始招呼着各位夫人们往待 客厅去。 中途几次温夫人的目光看过来，温蕴装着没有察觉，更是没有往那边再递去一个眼神。 倒让温夫人又暗暗生了一会大气。 等得寿宴差不多结束时，家中有事的也已经先走一步。 温夫人难得让莫蓁蓁去和旁边的小姐们说话，自己与林夫人往另一处清幽的亭子里走了进去。 说的，正是先前未曾说完的话。 温夫人先前问过莫蓁蓁，那孟家乃百年大族，可愿意与之结亲？ 莫蓁蓁虽当面应得好好的，转过头来脸色就沉了下来，无非是想早点摆脱自己这个拖油瓶，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死死捏住双手，眼里的恨意几乎化成实质流露出来。 旁边的小姐们主动过来打招呼，其中一人正是林夫人的女儿，林小姐。 她像是个活泼的，一上来就拉起了莫蓁蓁的手。 “是莫家表妹吧。”她看起来是几人中最大的，一直站在最前面。 莫蓁蓁身体瘦小，人瞧着也娇娇弱弱，只是现在大概兴致不高，只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是。” 林小姐先前应该听过林夫人说起过关于结亲的事，林夫人知晓不是温家小姐后就已经 后悔，话里话外是不想再说下去的。 可是现在林小姐不知如何想的，脸上的笑容竟是比刚刚还要多上几分。 “其实我刚刚听母亲说起过你，一听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开口：“只是我那表哥身体赢弱，哪里能配得上你！” 这话让莫蓁蓁更是心中大恼，越是觉得温夫人没安好心。 林小姐看她的模样不由内心里一阵讽笑，话音一转更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瞧你姨母那样子，是非要说给你要了。” “真是可惜，明明是温蕴的婚约啊！” 这话让莫蓁蓁觉得醍醐灌顶，是啊，明明是她的，为什么要强塞给自己？ 就是因为，温蕴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见莫蓁蓁已经被调动了情绪，林小姐隐了笑意开口问：“不知你姐姐现在在哪里？” 莫蓁蓁用力把心中的恨意压下，她一脸伤心，用帕子往眼睛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道：“姐姐她讨厌我，我也不敢碍了她的眼。” “只能躲在这里来了。” 这让几位小姐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敢如此说温蕴，其实已经能看得出来，温夫人到底有多宠她了。 可惜，将来也只能宠出个白眼狼来。 她们亲 切的拉起莫蓁蓁的手安慰她，又跟着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无非也就是：“脾气不好、目中无人。” “眼高于顶、不知所谓。” 这话让莫蓁蓁“噗呲”笑了出来，也笑着道了声：“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林小姐这时候拉过莫蓁蓁的手到一旁说话：“我先前瞧见了洛家四少将军和她说话，他们关系很好吗？” 莫蓁蓁倒是不知晓，只好摇了摇头：“她什么事都不和我说的。” 林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妒忌的光芒，任凭自己再怎么和洛小姐套近乎，她的态度也不温不火，虽说同在一起玩乐，平日里却也根本说不上话。 而自己更是没有机会和洛少渊搭上一句话。 难道就凭家中地位吗？她真的不甘心！ 一想到洛少渊和温蕴离得那么近，两人说话时像认识了一辈子。她不由气的面目都扭曲起来。 “你姐姐怎么命就那么好呢？不管怎么样都有家里人相帮。”林小姐感叹道：“凭着莫小姐的人才，将来定能找一个比我表哥更优秀更有势力的最佳夫婿！可惜！可惜！” 莫蓁蓁也是这样想的。 莫夫人在她来温府的头一晚拉着她说了大半个晚上的话。 说的全部都是自己的悲惨，又让莫蓁蓁记得，一定要找一个身份、地位都无人可及的男人。 她虽说起先有些不舍，但很快就明白了母亲的苦心，含着血泪由温夫人把她们母女分离! 眼见莫蓁蓁呼吸越发显得急促，林小姐终于开口了：‘不如，想办法让你姐姐和我表哥见上一面，也许你就能解脱了呢？’ 莫蓁蓁疑惑看向她：“林小姐为何无缘无故帮我？” “莫非是喜欢洛家少将军？” 这话把刚刚还洋洋得意的林小姐问得呆了一呆，许久才轻轻一笑：“莫小姐，你能达到你的目的，我能达到我的目的，又何必问那么清楚呢？” 莫蓁蓁眼珠一转，也觉得是这个理。 只是她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我和姐姐一向不和，我就算放下脸面讨好她，怕是也没有什么用。” “她不会应我的邀约。” 林小姐却像早有打算，她沉沉笑了起来：“明日甄府有宴，想必你姨母已经收了帖子。” “正好甄夫人娘家与孟家嫡支有亲，我表哥也会过来。” “到那时我们一起合作，肯定能各自心想事成。” “莫小姐，你胆子放大一点，也就可以了。” 第46章：操心的奶妈 莫蓁蓁眼光闪动，她是要嫁人上人的，若是温夫人真的强硬要把这桩婚事落到她的头上，她也就只好让她的亲生女儿受受苦难了。 这边的低声交谈近了尾声，温夫人和林夫人也已经说完了话。 只见温夫人嘴角含笑，像是已经把事情定下。 “明日去甄府赴宴时，穿上那件褶皱里有蝴蝶的白裙。”温夫人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样走起路来，如身在蝴蝶之中，可好看了。” 莫蓁蓁和林小姐已经把如何让温蕴好看的事情谋划的差不多，心中着实出了一口气，脸上自然也能笑的出来。 “那孟氏是咱们夜国有名的世家子弟，朝中没有当官的族人，里面却有许多孟老先生的学生。” “孟老先生虽说比浮生先生差了一截，但名头依然不容小窥。” 莫蓁蓁暗地里撇撇嘴，又不是最好的，也值得拿来说起？ 难道她莫蓁蓁就只配要那些别人不屑的？ 不由对温夫人的恨意再添上一分。 ...... 温蕴和温诺正站在洛少渊大门口等着温夫人。 虽说家中不和睦，但在外面却也还是需要同进同出。 遥遥看到那边温夫人和林夫人带着 各自的女儿往这边走来，候在一旁的洛少渊也有礼的唤了两位夫人。 林小姐的目光委实太过热烈，让一直注意着的温蕴朝她看了过去。 林小姐比她高了小半个头，身材已经发育了起来，是个清秀的少女。 不过她回头看向温蕴时一丝而过的阴沉，让温蕴莫名其妙背后汗毛立起。 她死死皱起了眉头。 洛少渊少年英雄，是很多少女的最佳夫婿人选。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从来没有在意。 这个连话都没有说过的少女，莫非知晓了自己和洛少渊的关系？ 可是对她的敌意未免太大。 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真真的危机。 不同于莫蓁蓁的小打小闹，而是能够威胁她本身的、或是生命、或是名声。 她不着痕迹垂下了头思索，连温诺叫了他一声都没有听见。 第47章：真心被践踏的感觉 “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温楼看起来面色很不好，这让温蕴心中不由产生迟疑。 甄灵茹对洛少渝说了哪些事呢？而自己要怎么回答才是最合适的？ 心中虽然几番翻滚，但是她对甄灵茹却很是相信，杀了三皇子的事情是三人不能说的秘密。 “三皇子可恶。”温蕴想到在宫内三皇子之前对甄灵茹的所作所为不由咬牙切齿，她红着眼眶道：“明知道甄姐姐和洛少将军有婚约，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糟践她。” “话说的无比过份，话里话外更是一直把洛氏踩在脚底。” “可怜洛家为国流血流汗，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未婚妻！” “太子恶心、三皇子更是恶心至极！” 她含着眼泪，目光里全是对皇族的失望，她看着温楼再次说道：“爹爹，皇城的根烂了。哪怕怎么救，也是惘然。” 这一回，温楼没再吭声。 他的目光看着温蕴，里面的情绪让人看不清。 似悲痛、又似茫然。 在温楼的心中，皇族是他所守护的天。 可是洛氏一族在夜国更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们仿佛就是为了战斗而生，每一人不但天生神将，更是性情温 和、忠心耿耿。 洛氏自开国以来，牺牲的人太多了。他们用一己之力担任着整个夜国的安稳，曾经也是人才济济，如今只剩寥寥数人，从来没有一人能寿终正寝。 他们替历代君主打下的江山无人可以撼动，周边所有国家皆俯首称臣。 可是...... “今儿洛老太君过寿，皇族那边只派了一个大太监过来走了一趟。”温楼声音很是低沉：“凭着洛氏一族的功劳，就算太子亲自过来拜寿也是应该。” 他心中烦躁，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这些年来，皇上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看向温蕴：“你实在不想去宫中，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装病。” “病不能在家中发作，而是从宫中起。” “真生了病会很难受，你能坚持的住吗？” 温蕴眼光闪闪看向温楼。 这是自己的父亲，从来温和而又护短。 她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落下，重重的点着头，道了一声：“爹爹放心。” 温楼笑了起来：“莫要再哭了，等会儿你爹我的书房都被淹了。” 话里虽带着嫌弃，却依然心疼的过来替她擦了眼泪。 等把情绪压下，温蕴 问：“甄姐姐的事情，洛将军他们怎么说？” 温楼道：“三皇子已死，洛家哪怕心中不满，此事却也不好再提。”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但是洛家却会警惕起来，也会重新考虑，这皇家需不需要他们继续舍命相护。” 为了皇家玩命，皇家却背地里让人如此恶心，加上今日的寿宴之事，一根刺已经悄悄在他们内心埋了下来。 温蕴觉得一身轻松下来，只要洛家不再支持皇族，他们就像一只恶病缠身的无牙老虎。 迟早都有死亡的一天。 从温楼书房出来已是薄霞满天。 温蕴问温楼：“爹要一起去正和堂吃饭吗？” “你母亲让人和我说了，我还没有想好，年纪也不见得多大，偏生人却糊涂的很。” 他无奈叹口气：“你说爹爹要去吗？” 温蕴笑道：“母亲不能拿您怎样，但是却能拿捏我们。” “母亲开了口，我们总是要给她颜面的。” 这话说的很好听，温蕴脸上也没有见到勉强，但是温楼却能看出她眼底的漠然。 “是真伤心了？”他问，眉毛又皱了起来。 "爹爹放心吧，母亲爱我们，我们也会爱她的。"温 蕴笑道，把话题岔开：“这会儿厨房肯定已经做好了饭菜，我们一同过去？” 见温蕴明显不想再提，温楼心中虽说担忧，但也还是顺着她的心意，点头道了声：“好。” 他知晓自家这个女儿虽说人没有多大，但是极其有自己的主见，说的多了反而会更加产生逆反心里。 想到这里，又不由轻轻叹口气出来。 她们母女恩怨，怕是一时难消。 ...... 这次饭桌上倒是难得平静，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温夫人一时觉得如身在无人之地。 没有往日的娇声笑语，没有嘘寒问暖。 连莫蓁蓁也安静下来。 温夫人看着对面的温楼也低声吃着眼前的饭，连个眼神都没有撇过来，不由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 眼泪说来就来，怎么擦也没用。 “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温楼眉头皱了起来，似乎眼前的饭也变得难以下咽。 莫蓁蓁立刻把手中的碗筷放了下去，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我用完了，姨父、姨母，蓁蓁先告退了。” 温楼淡淡点了点头，莫蓁蓁眼神晦暗看了一眼温蕴，起身先走了出去。 温蕴很快 也静静抬起了头 。 正看着莫蓁蓁的背影，温夫人带着哭音开口说话了：“你们全都认为我错了，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温蕴重新垂下头，面无表情听着眼前的声音。 “诺儿，你先说。” 温夫人道：“母亲一向自认为公平，却让你们全部对我怨气十足，你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母亲才能知晓！” 温诺一脸为难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温楼却慢慢开了口：“孩子还没有说话，你一句一句的指责，他们还敢说什么吗？” “你若真想听他们的想法，就应该温声细语的去问，而不是质疑。” 温夫人瞪着眼睛看着这个相濡以沫十几年的男人，这些日子来她的度日如年好像在温楼前面全是活该。 她不由哭着说道：“是我的错吗？我作为母亲难道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把人接过来吗？” “我作为温府半个主人，连这个权利都没有了？” 温楼不由紧紧闭了闭眼，想起了温蕴那会儿的心情来。 “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温楼疲惫开口：“这事就到此为止。” 温夫人不罢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温楼的目光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