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双重生)》
1. 第一章
第一章
秋霖脉脉,清寒透幕。
三更时落了几点雨,如今土苔润青,树影窸窣。
淅沥雨声飒飒,冷意侵肌入骨。
榻上倚着一人,素衣松垮,三千青丝垂落在枕上。
漪兰殿悄无声息,榻上绣衾单薄,不足以抵挡任何寒意。许是梦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枕上之人一双柳眉轻蹙。
忽听廊檐下一声巨响,宋令枝乍然从梦中惊醒,尚未起身,遥遥见贴身侍女白芷掀帘而入,手上还提着一个漆木攒盒。
“……姑娘?”
白芷步履匆匆,行至宋令枝榻前,按理,宋令枝贵为皇后,她该唤一声娘娘才是。
只可惜这十年过去,宋令枝这皇后名存实亡,甚至连坤宁宫都未曾入住。宫人惯会踩低捧高,见宋令枝不得圣心,越发敷衍了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她一脚。
白芷自幼陪在宋令枝身边,自是为主子抱不平。眼瞅着宋令枝对当今圣上心灰意冷,白芷也不再唤她娘娘,只当她还是宋家的嫡小姐伺候。
拿着青缎引枕靠在宋令枝身后,白芷强颜欢笑:“可是刚刚那纱屉子惊扰了姑娘?奴婢刚刚去瞧了一瞧,不碍事。等过两天解了禁,奴婢再去寻内务府的管事……”
一语未了,白芷双眼先染上泪珠。
天下谁人不知,当今皇后宋令枝出自江南宋家。江南宋家,乃第一富商,富可敌国。金银为地,白玉作帘。府上洒扫庭院的丫鬟,都是穿金戴银,遍身绫罗,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
哪曾想如今……
漪兰殿萧条冷清,博古架上一应金玉古玩全无,或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太监顺手拿了去,或是被宋令枝拿去当了银子。
满屋上下,竟空荡无一器皿玩物,凄冷万分。柱上的彩漆年久未修,斑驳凋零。
墙垣塌落,刚掉落的纱屉子还在廊檐下,偶有雨滴顺着窗子滚落。院中多日无人打理,荒凉寂寥。前些日子还有蛇虫溜进宋令枝寝殿,唬了宋令枝一跳,好几个月都不曾睡得安稳。
自打和沈砚成亲后,宋令枝忧思成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还是晚秋,若是入了冬,朔风凛冽,越发难熬。
白芷强忍住心中哽咽,笑着将手中的漆木攒盒打开:“奴婢先伺候姑娘用膳罢,今儿御膳房的人送来晚……”
话犹未了,一阵恶心酸涩的味道忽的在殿中弥漫。
白芷瞳孔紧缩,哐当一声用力将攒盒盖上,一颗心急促跳动,白芷气红了眼:“——欺人太甚!”
御膳房送来的,竟然是下等宫人吃剩的吃食,也不知道在灶上放了多久,那气味难闻刺鼻。
宋令枝本就身子不安,经此一遭,越发捂着心口连连咳嗽。
白芷一怔,忙忙将攒盒丢向殿外,拿了漱盂供宋令枝漱口:“姑娘清清嗓子罢,你身子本就……”
无意碰到宋令枝手腕,白芷眉间紧蹙,惊得失了声:“姑娘身上怎得如此滚烫,可是染了风寒?奴婢去求那侍卫,求他去请太医……”
“不必。”
眼前发黑,头重脚轻。
宋令枝只觉通身上下烫得厉害,她拢紧榻上的绣衾,强撑着褪去项上一物。
鸳鸯玉佩握在掌心,莹润清透,如核桃一般大小。许是这满宫上下,也找不出比这更好。
“这个……你拿着。”
视线逐渐模糊,头晕眼花。宋令枝一手扶榻,一手将玉佩交由白芷。
白芷双膝跪地,惊呼:“姑娘,这是老夫人留给你的……”
这玉佩还是宋令枝出嫁之日,祖母特让人送给她的。后来祖母逝世,留在宋令枝身边的,竟只剩下这一物。
祖母向来疼她疼得厉害,这玉佩宋令枝宝贝得紧,若非真的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将玉佩变卖。
宋令枝气息渐弱:“你拿去当了银子,再去浣衣局寻秋雁,若是有了银子,那管事嬷嬷也不会……”
秋雁和白芷自幼服侍在自己身边,前儿秋雁被云贵妃的人带了去,宋令枝前去要人,却只在云贵妃宫门前碰着对方和沈砚同乘一舆回宫。
七宝香车奢靡华丽,轿前悬着两盏玻璃绣灯,流苏缀着宝石,光影淌落,流光溢彩。一众宫人手持拂尘香珠,又有侍女提着销金香炉,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秋风乍起,松绿轿帘掀开半隅,云贵妃端坐在轿内,华服锦衣,云堆翠髻。
宋令枝看见她眉眼弯弯,笑盈盈倚在沈砚身侧。
漪兰殿偏僻,无人问津。宋令枝虽不大出宫门,却也时常听得这位云贵妃的传言。
听说她深得沈砚欢心,宫中所得赏赐如流水。云贵妃好琴,沈砚特请乐仙出山,只为博佳人一笑。
神仙眷侣,莫过于此。
成亲多年,宋令枝也曾少女怀春,也曾簪花戴柳描眉画鬓,只为换来沈砚一眼。
然她等来的,只有一位又一位的新人入门,沈砚的目光从未在宋令枝脸上停留过。
宋令枝也从最初的崩溃大哭,到后来心如止水。
一帘之隔,云贵妃金冠锦服,彩绣辉煌。而自己……钗荆裙布,面上未施粉黛。
轿帘落下,沈砚一张脸一闪而过,宋令枝只来得及瞥见那双沉沉眸子,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阴冷彻骨,似寒天雪地的冰窖,怎么也捂不热。
明黄衣角掠过,沈砚身姿挺立,如松柏青竹,高不可攀,亦如上元节初见那夜。
长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少女团扇半遮脸,笑着和侍女说话打趣,无意撞掉了沈砚的面具。
人影重重,数不清的面孔从眼前越过,宋令枝却只能看见沈砚一人。少年风姿绰约,剑眉星目,清冷月光笼在他肩上,朦胧缱绻。
沈砚一双眼睛似化不开的浓雾。
那时宋令枝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再次见到沈砚,会是这般。
宋令枝福身请安,等了半日,终不见车舆内的人有任何回应。
她只听见云贵妃轻盈的笑声,似是在和沈砚说笑。
双膝隐隐作疼。
七宝香车缓缓从宋令枝眼前驶过,香气萦绕,顺着秋风飘落而下。
众鸟归林,乌金西坠。
青石板路粗糙坚硬,宋令枝跪在宫道上。
御前太监去而复返,宋令枝听见他尖细的嗓子,听着他传达沈砚的口谕——
皇后御前失仪,即日起禁足漪兰殿,非召不得外出。
又让宋令枝在宫道上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人来人往,那还是在云贵妃宫门前,过往宫人望向宋令枝的眼神无比讥诮嘲讽,幸灾乐祸。
窃窃私语,似无形巴掌落在宋令枝脸上。
明明,是云贵妃失了礼数,是她该向自己行礼,然受罚的却是自己。
宋令枝本就缠绵病榻,那日急火攻心,回宫后一病不起。
膝盖肿疼万分,思及秋雁,宋令枝强撑着精神。
听说秋雁得罪了云贵妃,被送去浣衣局受罚。
宋令枝如今卧病在榻,若是能先用银钱疏通一二,换来秋雁的平安,亦值当。只可恨宫人促狭,这玉佩虽说价值连城,经了他们的手,大抵只剩下十余两。
心口肿胀,喉咙隐约有血腥味涌起,宋令枝再受不住,无力倚靠在引枕上。
白芷双目垂泪:“姑娘可是心口又疼了,奴婢这就当了玉佩,去求太医……”
“不必管我。”宋令枝挽唇,轻拍白芷的手背。
白芷和秋雁自小跟在她身侧,是府中一等一的大丫鬟,何曾受过委屈。然这些年,宫人克扣份例,寒冬腊月,漪兰殿分到的木炭少之又少,还有好些是受潮的。
白芷无法,只能自己在院中劈柴生火,手指长了冻疮,又生了厚厚的茧子。
“若银钱还有剩,先……先买些银炭回来,今年冬日,你和秋雁也不必那般辛苦了。”
白芷红了眼,再忍不住:“姑娘,秋雁她、她……”
额头贴地,泪珠从脸上滚落,白芷嚎啕大哭,“昨日云贵妃让人打了秋雁五十板子,又将人丢了回来。今日一早,她已经没气、没气了……姑娘!姑娘!”
一声尖叫穿破雨幕。
……
秋雨茫茫,潮音阁鼎烧桂花之香,满宫珠翠缭乱,似花团锦簇。
今儿是云贵妃的生辰,礼部不敢怠慢,早早备下筵席,为云贵妃庆生。
礼乐奏起,舞姬立于台上,仙袂翩跹,婀娜多姿。
琼浆满盏,云贵妃轻酌半盏,却是心不在焉,只拿眼悄悄觑身侧的沈砚。
入宫前,云贵妃早闻得宋令枝的传言,知她惹了沈砚的厌弃,另住在漪兰殿,形如废后。她从未见过对方,只当宋令枝长相丑陋,举止轻浮粗鄙。想来,若非当年先帝赐婚,沈砚也不会迎娶一个商户之女。
然那日在宫道上,宋令枝只着素白绫裙,通身珠环玉佩全无,却比她华服锦绣还要灼目。面若桃杏,眼如秋水。
当是东海的名贵珍珠,也不及宋令枝半分。
云贵妃相形见绌,自打见过宋令枝,她时时悬着心。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受宠,然无人知晓,沈砚根本没碰过自己,也从未在任何妃嫔宫中留宿。
若是凡人,云贵妃尚且还能争高低,然那仙子一样的人……
琼浆入口,却并无往日的甘甜,云贵妃只觉心烦意乱,扶髻欲起身更衣,忽闻潮音阁外有人哭喊吵闹,她冷脸斥责:“谁在外面?”
宫人福身,毕恭毕敬:“回娘娘,是皇后娘娘的侍女,说是……皇后娘娘不好了。”
潮音阁外,台矶血痕斑驳,触目惊心。
白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她以头抢地,满头是血也不敢停下:“求陛下救救我家娘娘,求陛下救救我家娘娘!”
也怪她心急,不小心说漏嘴,惹得宋令枝两眼一翻,竟咳了好些血,如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若是太医再不去,定保不住性命。
潮音阁殿阁巍峨,盖在池中央,四面流水潺潺。
云贵妃心口一动,驻足,往上首的沈砚望去。
金丝藤红漆竹帘半卷,明黄身影只可远观,似月上谪仙。沈砚目光淡然,漫不经心朝外头的喧嚣投去一眼。
登时有宫人上前,一五一十传达白芷的话。
云影横波,阴雨连绵。
礼停乐止,台上舞姬翩跹身影不再舞动,遥遥停下。
阖宫上下无人低语,静悄等待沈砚的下文。
雨打芭蕉,簌簌雨声扰人心弦。
守在潮音阁的内侍以为沈砚有所松动,一时不慎,竟让白芷钻了进去,鲜血从她额角流下,她伏地叩首:“求陛下……”
骤雨疾风,飒飒作响。
沈砚眸光平静,身姿挺立如苍松翠竹,从容不迫,甚至连一眼都未予以白芷,只望向台中央,示意声乐奏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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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第二章
丝竹悦耳,细乐声喧。
戏台上戏班子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宋老夫人端坐在上首,遍身绫罗绸缎。脚凳上跪着一小丫鬟,拿着美人捶,细细为宋老夫人敲打。
满屋珠罗玉翠,笑声连连。
墙上瑶鼎古琴,长条案上的汝窑美人瓢供着数枝梅花枝,暗香扑鼻。大狼皮褥子铺满地,一众奴仆婆子双翅般立在宋老夫人身后。
黑漆描金带托泥圆凳上摆着一丈多高的红珊瑚,一旁的缂丝屏风后立着一个鎏金珐琅大火盆。
室宇精致,处处透着奢靡。
案上摆着珍品果馔,亦有闽南送来的龙眼。这个时节,龙眼并不多见。不过是宋令枝爱吃,所以宋老夫人特地让人千里从闽南送来。
正月十六。
今儿是家宴,难得自在,宋老夫人歪靠在天然罗汉床上,任由侍女为自己捏脚捶腰,侧身瞥见身侧偷偷打着盹的宋令枝。
宋老夫人笑着将人搂在怀里:“我说什么来着,枝枝定是坐不住,她本就不喜欢听戏,偏还不肯出门,要陪我这老婆子。”
一语未了,早有婆子笑着上前:“姑娘这是心疼老夫人,若她也跟着老爷上京,恐怕这年老夫人也过得不自在。”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花团锦簇,锦衣华冠。
宋令枝睡得迷茫,天寒地冻,屋里虽烧了地龙,四角还放着鎏金珐琅大火盆,宋令枝仍觉得冷,她下意识:“白芷,我冷。”
搂着她的宋老夫人一怔,随即睁大眼:“枝枝,是不是身子不适,好端端的怎么又觉得冷了?别是风寒还没好罢?”
祖母关怀的声音在耳边落下,宋令枝双肩一颤,后知后觉自己并不是在漪兰殿。
一月前她自闺房醒来,意外发现自己还有重来一世的机会。
这一世她并没有随父亲进京,而是留在江南家中,陪祖母过年。
虽是前尘往事,然前世在漪兰殿的冬日,宋令枝却怎么也忘不了。她本就怕冷,经那样一遭,越发畏寒,恨不得日夜守在熏笼旁。
宋老夫人闻得,只当宋令枝身子欠安,忙欲唤大夫来。又让人添了两个火盆,亲自捧了小手炉过来,塞至宋令枝手中:“可还冷得厉害?”
说着,又让人去厨房端来银鱼火腿汤,那银鱼一直在锅上煨着,添了柴鸡和火腿,味道自然鲜美非常。
宋令枝自小有那挑食的毛病,加之又有宋老夫人护着,府中众人在她膳食向来留心,深怕这位小祖宗不满。
宋老夫人笑盈盈:“今日厨房还有人参笋,你若是想吃,也让他们端了来。”
宋令枝窝在祖母怀里撒娇:“祖母,我想吃八宝鸭。”
八宝鸭原料虽易得,做法却略显繁琐,先剔除鸭骨,再将浸泡一整夜的紫糯米填至鸭腹,又添火腿笋丁栗子,拿玻璃纸裹住,置蒸笼上蒸熟。
虽麻烦,鸭肉却是极嫩。
宋老夫人只往后瞧一眼,当即有侍女掀帘出屋,自吩咐厨房去了。
宋老夫人捧着宋令枝的双颊揉捏:“偏你乖觉,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吃这个了?”
瞥见宋令枝眼下的青黛,宋老夫人讶异,“可是昨夜不曾睡好,难不成是出府瞧花灯去了?”
话落,欲唤秋雁白芷上前问话。
宋令枝连声阻止:“不干她们的事,原是我自己没睡好。”
前世宋令枝是在上元节遇见沈砚的,虽说这一世她不曾上京,然还是心有余悸。辗转反侧一夜未睡,听着外面的自鸣钟敲了五下,方阖眼睡了会。
怕祖母怪秋雁和白芷伺候不尽心,宋令枝挽着祖母臂弯,道:“祖母,父亲何时归家?先前不是说,能赶得上上元节吗,怎的今儿还见不到人?”
这一个月,宋令枝可没少问起宋瀚远。
宋老夫人闻言,只弯眼笑:“你父亲若知道你这般念着他,定然欣慰。”
宋令枝笑而不语,若真论起来,她和父亲足有好几年不曾见面,自然挂念。且她最后一回听见父亲的消息,还是宋瀚远出门遇上山匪,负伤卧病在榻。
宋令枝往祖母怀里钻,笑言:“我自然是念着父亲的。”
宋老夫人不信:“是念着你父亲,还是念着你父亲给你带的土仪?偏你这个鬼灵精的,话本里看见的,都要和你父亲讨了来,不是要那发热的火光珠,就是要那能唱曲的自鸣钟。若以后议了亲……”
宋令枝脸红耳赤,急得大喊:“祖母!”
宋老夫人哈哈大笑:“枝枝脸红了?罢罢,祖母不说了,只是你这性子,若真去了别人家,祖母也是不放心的,还是招人在家里就好。”
她拍拍宋令枝后背,温声哄道:“你的亲事祖母早有人选了。前儿你父亲路过青州,恰巧遇上贺鸣母子。他家虽祖上和我们连了宗,这几年却不常见。那贺鸣是贺家的养子,不过我听你父亲说,模样学问却是顶顶好的。你小时候,两家也说要做亲家,信物也交换了的。”
宋令枝静静听着,贺家本也显赫,只可惜贺父嗜赌,老祖宗留的家底都赔了进去。贺母无奈,只能带儿子投奔宋家。
前世宋令枝留在京中,只闻得两家退了信物。宋瀚远惜才,资助贺鸣上京赶考。
再后来,贺状元金榜题名,名扬天下。可惜又为着宋家的事得罪沈砚,被贬蛮夷之地。
正说着话,忽见有小丫鬟匆忙掀帘入屋,口中急道:“老爷回来了!”
一时之间,满座寂然,乌泱泱一屋人挽手站起。
礼毕乐止,宋老夫人扶着宋令枝的手颤巍巍站起,一手还扶着沉香拐木杖。
她眉开眼笑:“回来好回来好,柳妈妈,厨房备下的糟鹌鹑还有没有,叫他们留一点,就撕那腿上的肉,嫩嫩的才好。”
又叫人备下赏银,赏那跟着出门的小厮。
宋老夫人:“还有这丫头,老爷回来她倒是机灵……”
小丫鬟本是二门上伺候的,闻言赶忙跪下:“老夫人,老爷他……他还带了人回来。”
一语未了,一屋子的人齐齐变了脸。
宋老夫人上了年纪,见过的世面也多,拍拍宋令枝的手背宽慰,又问那小丫鬟:“老爷接的可是贺家夫人?前儿递了信,想来应就是他们家了。”
小丫鬟额头贴地,不敢妄加揣测:“奴婢是二门上的,只听得前面闹哄哄的,还吵着要去寻大夫,说是遇上了山匪……”
宋令枝惊诧:“什么?!”
话犹未了,宋令枝当即松开祖母的手,提裙往外奔去。
前世种种,如山崩潮涌没入心口。
彼时她还在那九重宫阙,深宫高墙,庭院深深。
闻得父亲遇险,生死不明。
宋令枝慌了神,当即奔往沈砚宫殿,想要求见沈砚一面。哪怕不能出宫见父亲,求太医为父亲看诊亦好。
青石甬路,长长宫道无半点树影遮掩,日光明晃灼目,宋令枝顶着烈日,焦灼不安等在宫门口。
一墙之隔,绿影阴润。
宋令枝听见殿内传来的丝竹笙箫,听见云贵妃轻盈的娇笑声,听见屋内的打趣玩乐。
宋令枝在殿外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却始终没等来沈砚。
……
雪珠子簌簌,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
宋令枝跑得极快、极快。
廊檐下铁马叮咚作响,宋令枝充耳不闻。四面银装素裹,如粉墙堆砌。
秋雁和白芷提裙跟在宋令枝身后跑,遥遥的,还能听见两人的呼声。
宋令枝却等不住。
穿过抄手游廊,越过影壁。
迎面忽然的窜出一人,宋令枝猝不及防,忙刹住脚,险些和对方撞上。
大冷的天,那人脸上却汗珠密布,双手端着沐盆,仰脸就要破口大骂。
见是宋令枝,双腿一软,忙不迭跪下请罪:“给姑娘请安。小的一时不慎,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却是宋瀚远身边服侍的小厮冬海,他刚从宋瀚远屋里出来,那沐盆装的,竟是一盆血水。
宋令枝往后趔趄两三步,只觉得两眼一黑,她扶额,勉强稳住身子。
“大夫、大夫可瞧过了,可有大碍没有?”
冬海叩首:“回姑娘的话,大夫还在老爷屋里,说是……”
宋令枝等不得,提裙往宋瀚远屋里冲。
“父亲,父……”
紫檀架子上立着十二扇缂丝屏风,上面绘岁寒三友,乃是名家之作。
竹案上设炉瓶三事,白玉玳瑁兽耳三足香炉点着海棠香,香气氤氲,冲淡了屋中的血腥味。
宋瀚远一身石青弹墨藤纹云锦长袍,满脸堆笑,拱手正和屏风后一人笑谈。
忽而见宋令枝闯进屋,倒是唬了一跳:“枝枝,怎么跑这里来了?”
眼前的父亲和记忆中相差无几,通身上下金铃玉袂悬挂,半点无受伤的迹象。
宋令枝面露怔忪,直直蹬圆眼:“父亲不是……不是遇见山匪了吗?”
她还以为宋瀚远和前世一样,负伤卧病在榻。
宋瀚远点点头:“确实是遇见了山匪,幸而遇上贵人相助。”
屏风后人影绰绰,那人身姿颀长,如松如柏。
想着祖母刚刚提过的贺鸣,宋令枝当下了然,她眉眼弯弯,福身行礼。
“是贺家哥哥罢?祖母和我说过,今儿幸而得哥哥相助,父亲方化险为夷……”
余音戛然而止。
缂丝屏风后缓缓转出一人。
那人眉目清隽,一双黑眸如深潭幽谷,深不可测。
前世为着这双眼睛能落在自己身上,宋令枝几乎耗光了所有的心血。
那是……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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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第三章
如坠冰窟。
冷意自足尖升腾而起,宋令枝双眼骇然,如同见了鬼一般。
……怎么会。
她脚下踉跄,想不通沈砚怎会出现在父亲院中,还是以救命恩人的名分被父亲迎了回头。
双手双足冷若冰霜,屋内的象鼻三足鎏金珐琅铜盆点着金丝炭,暖意熏人,宋令枝却半点也觉察不出,只觉得透心的冷。
往后两三步,忽而闻得身后一声惊呼,却是捧着茶盘的小丫鬟不小心撞上宋令枝,滚烫的热茶洒了一地,宋令枝身上的羽缎对衿褂子也沾上些许。
碎片落了一地,幸而未伤着她半分。
小丫鬟急得大哭,伏首跪地连声求饶。
恰逢秋雁和白芷赶到,宋瀚远摆手:“快扶着姑娘下去,好生换了衣裳。这个天气,若是染上风寒,老太太那又不知该如何念叨。”
话落,又转身望向沈砚。宋瀚远拱手作揖:“让公子见笑了,这是家中小女,往日被我惯坏了。”
缂丝屏风伫立,地上的残渣早就被丫鬟洒扫干净。
沈砚背着手,玄色暗花腾云祥纹织金锦袍衫清冷矜贵,左手还负着伤,层层纱布包裹。
沈砚眼眸淡漠,单薄眼皮掀起,轻而缓朝宋令枝离去的方向望去一眼。
若有所思。
……
暖阁内细乐声喧,宋老夫人端坐在铺着猩红洋罽的贵妃榻上,一手挽着宋令枝,一面听跪在下首的冬海回话。
闻得宋瀚远归家途中遇险,那山匪凶神恶煞,屋里的主仆婆子不约而同倒吸口气。
冬海向来是在宋瀚远身前伺候的,自然机灵伶俐,他满脸堆笑:“幸好我们老爷是个有福的,没叫那山匪得逞。”
宋老夫人捂着心口,一叠声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又喊人开了佛堂,点上藏香铺上红毡,过会她好去跪拜。
宋老夫人:“那严公子的住处可是安排妥当了?”
宋令枝猛地抬起头。
严、砚、沈砚。
出门在外,沈砚自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在宋瀚远眼前也只以严公子相称。
冬海跪在地:“老爷让小的将西苑收拾出来,又拨了十来个奴仆过去伺候。”
宋老夫人颔首:“是该这样,那严公子是恩人,你叫他们小心伺候着,若有半点差池,我定不轻饶。”
冬海应了声是,又磕了头后,方悄声退下。
宋瀚远化险为夷,平安归家,府中上下自是都得了赏赐。
闻得宋令枝方才情急跑去宋瀚远院子,宋老夫人也不曾奚落,只心疼宋令枝:“我听说那丫头冲撞了你,身上可还好,不曾伤着罢?”
宋令枝抿唇摇头,自见到沈砚后,她一直心绪不宁,只觉前世那无孔不入的窒息又一次席卷而来,如影随形,将她团团裹住。
沈砚住的是西苑,离宋瀚远的院落仅一墙之隔。
宋令枝惴惴不安,挨着宋老夫人试图劝说:“祖母,西苑临街,恐怕扰了贵客,不便静养。”
宋家家大业大,除宋府外,隔壁几个院落也让宋瀚远买了下来,平日只有奴仆过去洒扫。
宋令枝半点也不想和沈砚有瓜葛,只想远远将人打发走,她试探:“祖母何必让人将外面的屋舍收拾出来,那一面临湖,休养再合适不过了。”
宋令枝言之有理,宋老夫人点点头:“这话很是。”
她转身,只一个眼神,宋老夫人的陪房柳妈妈立即福身告退,前往宋瀚远那寻人。
宋瀚远归家,又出了这么大一桩事。
家中有点脸面的、或是上了年纪的管事婆子,都亲自来请安问好,就连往日相好的亲戚好友,也派了人过来。
宋老夫人拣了几个要紧的见见,余下的只当柳妈妈代为问好。
环视一周,却迟迟不见宋令枝的母亲姜氏。
今儿是正月十六,府上设宴,姜氏喜静,只说是身上欠安,不便赴宴。
宋老夫人冷笑:“身上欠安,怎的连派个丫鬟过来知会一声都不曾?前儿枝枝身上起了热,也不见她看一眼。我知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心性高,看不起我们这破落商户,可到底是……”
宋老夫人和姜氏向来不和,主人家的事,奴才婆子自然不敢置喙。
宋令枝搂着宋老夫人:“祖母……”
宋老夫人无奈,剜她一眼:“罢罢,祖母不说了。”
沉香拐杖在地上轻敲两下,宋老夫人轻声:“刚冬海说,若非那严公子出手挡了下,那刀子就要落你父亲背上了,那严公子手上的伤可不轻。”
宋令枝沉吟不语。
宋老夫人温声:“我们家虽只是寻常人家,却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若是要人参燕窝,尽管叫他们取去。贺夫人身子抱恙,在路上耽搁了,得过些时日才到。你父亲这一路凶险,幸好菩萨保佑,我想着过两日去金明寺还愿。”
宋令枝应了声好。
……
连着下了三日大雪,雪天路难走,宋老夫人无法,只得将其还愿的日子往后挪了挪。
已是掌灯时分,临月阁各处点了灯,亮如白昼。
一众奴仆手持戳灯,垂手侍立在廊檐下。
临窗的贵妃榻上铺着锦裀蓉簟,地下的漆木椅子搭着白狐椅搭小褥,小丫鬟双手端着沐盆,转过紫檀嵌玉雕屏风,无声在宋令枝榻边跪下。
白芷立在一旁,替宋令枝挽袖卸镯,伺候宋令枝盥手。
多宝格上的鎏金饕餮纹三足铜香炉点着百合香,秋雁掀开香炉,拿铜火箸子拨香炉的灰,复添了两块香饼,方盖上。
花香萦绕,宋令枝双目轻阖,任由白芷伺候自己卸妆更衣。
身上的火蚕衣柔软松垮,乃是蚕丝编造而成,虽是轻便,却能御寒,一衣难求。
满府上下,也就宋令枝屋里能见到。
脚炉置在榻边,宋令枝一手扶额,忽而闻得屋里的百合香,宋令枝好奇抬眸:“可是新换了香饼,闻着倒是比之前好些。”
秋雁笑着上前:“姑娘果真厉害,这香饼是奴婢新制的。奴婢瞧姑娘近日睡得不安慰,托人要了一点安息香,又添了些许茉莉红梅。”
秋雁在香料上向来讲究,往日宋令枝屋中的胭脂香粉,皆出自她一人之手。
想着前世秋雁的结局,宋令枝唇角笑意淡了两三分,只道:“去岁祖母给了我三四家香料铺子,你若是喜欢,倒也可以去瞧瞧。”
那香料铺子的伙计,手艺兴许还比不上秋雁。
秋雁弯唇打断:“姑娘莫打趣奴婢,奴婢这辈子就留在姑娘身边,哪也不去。”
说着,又往前半步,屈膝跪在脚凳上:“姑娘,前儿你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托人问过了。”
宋令枝抬眸,屋中除了白芷,余下侍女皆福身告退。
秋雁压低声:“严公子这几日并未出门,一直待在西苑。手上的伤大夫瞧过了,说是还得养上十天半月。”
宋令枝沉下脸:“没见过什么人?”
秋雁摇头:“没有。”
宋令枝拢紧眉,心中惴惴不安。
沈砚这人凉薄无情,断不会平白无故救了父亲一命,且如今还住在他们府上……
宋令枝揉着眉心,一筹莫展。她本还想着将沈砚打发去别处,不想对方一口回绝。
宋令枝无计可施,只能让秋雁悄悄托人盯着西苑的动静。
她如今想着,只是护住一家子的平安。
宋令枝谨慎:“没让人知道罢?”
秋雁摇头,斟酌片刻,又忍不住:“姑娘,那严公子虽好,但你和贺公子是婚约的……”
话犹未了,宋令枝伸手戳戳秋雁脑门:“小蹄子瞎胡吣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主仆闹着好一会,直至廊檐下婆子出声提醒,方熄灯安歇。
一宿无话。
……
雪色绵绵。
西苑悄无声息,廊檐下坐更的奴仆睡的睡,打盹的打盹。
屋内点着细细檀香,海棠式洋漆小几上设茶筅、茶盂,虽是客房,却处处透着精致,不落俗套。
就连漆木茶盘上供着,也是一两难求的白茶。
岳栩半跪在地,仰头,只望见高软席靠背拐子纹太师椅上端坐的沈砚。
朱红织金缎狐皮斗篷轻拢,烛光明灭,光影绰约,洒落在沈砚那双墨色眸子之中。
当今三皇子沈砚和太子同为皇后所出,性情却大相径庭,一个温厚亲和,一个阴郁凉薄。
若非如此,皇后也不会特地寻了由头,让沈砚下江南,赴五台山为缠绵病榻的太子祈福。
沈砚性子阴晴不定,岳栩低下眼眸,不敢再多看一眼,只屈膝回话。
“主子,属下无能。”
那日沈砚在山中遭遇刺杀,刺客都是死士,岳栩追查多日,仍未找到幕后之人。
说起来宋瀚远也是运气不好,偏生遇上他们一行人,幸好宋瀚远以为那些刺客都是山匪,不曾多心,还当沈砚是救命恩人。
“属下已让人扮成公子前往五台山,想来今夜就能抵达。”
岳栩拿眼睛偷偷觑着沈砚,小心翼翼道出心中猜想,“主子,那些死士武艺高强,只在我等之下。朝中能有这等财力豢养,且知晓主子行踪,恕属下斗胆,这事除了坤宁宫那位……”
“这事与她无关。”
沈砚淡声。
烛光摇曳,轻薄光影洒落在织金斗篷上,流光溢彩。
伽南木珠在指尖转动,沈砚眸光轻蔑:“我还尚未为皇兄祈福,她怎么可能在这时动手。”
“可是……”岳栩欲言又止,对上沈砚的视线,又讪讪将话咽下,只道:“还有一事。前日主子让盯紧的婆子,属下照做了,那人是宋姑娘院中的。”
岳栩拱手,“不过那姑娘打听的,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譬如沈砚爱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平日出门喜欢听什么样的小曲。
岳栩瞧着,那宋姑娘像是相中了沈砚。
沈砚漫不经心抬眸:“只问了这些?”
岳栩低声道了声是。
宋家上上下下,早被他们查了几遍。岳栩着实想不出沈砚为何会怀疑宋令枝。
树影婆娑,润润影子落入屋中。
片刻,岳栩方听得头顶落下一声。
“继续盯着。”
沈砚眼中淡漠,他垂首,视线落在指间的伽南木珠上。
忽而想起前日宋令枝闯入院中的一幕。
薄粉敷面,柳眉如烟。
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像是第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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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四章
第四章
翌日是个大晴天。
宋老夫人早早派人到临月阁,想着接宋令枝过去金明寺。
出门前,宋令枝先去了碧玉轩,给母亲请安。
碧玉轩静悄无人耳语,偶有飒飒风声掠过。
暖阁正面设两丈多高的多宝架,茶槅上摆着一洋漆小茶盘,一旁的海棠花盆点着宣石。
红木座错金银兽耳铜熏香炉上焚着藏香,袅袅香气萦绕。
秋雁和白芷一改往日的多言,只垂手静静侍立在宋令枝身后。
半晌,方有人掀开松石绿猩猩毡帘,却是姜氏身边的小丫鬟春桃。
福身请安,春桃声音轻轻,似怕扰了碧玉轩的安静:“姑娘还请回罢,夫人身上不适,恐沾染上人,今日就不见姑娘了。”
这话道得委婉,显然不是她那位母亲的原话。
宋令枝闻言也不戳穿,只点头颔首:“有劳春桃姐姐了,代我向母亲问声好。”
春桃一怔,片刻方笑道:“姑娘客气了。”
雪天路滑,皑皑白雪如银装素裹,宋令枝披着羽缎对衿褂子,脚上踩着一双杨妃色羊皮小靴,高坐在竹椅轿上。
天又洋洋洒洒飘着雪珠子。
秋雁打着伞,簇拥着宋令枝往前走,待离了碧玉轩,方弯唇笑道:“姑娘如今真真是大了,方才在碧玉轩,奴婢还担心姑娘会生气。”
宋令枝嗓音懒懒,如白玉无瑕的脸上染上些许倦意:“我有什么好气的。”
不过是在碧玉轩空等了半个多时辰。
前世她和沈砚成亲后,这种事倒是多了去。
就连大婚之夜。
掌心的手炉滚烫,宋令枝却半点也感觉不到暖意,只觉得手脚冰冷,似坠入腊月寒湖。
那夜拜堂后,沈砚只身回了书房,徒留宋令枝一人在新房。
长夜漫漫,寒风入骨,案几上的龙凤红烛燃了整整一夜,直至最后一寸红烛燃尽,晨光微露,宫人端着沐盆盥漱之物进房,宋令枝还是没等来沈砚。
她的红盖头,还是自己掀的。
满屋的宫人垂手侍立,静默不语。
宋令枝如坐针毡,手中的丝帕紧攥成团。沈砚虽未在她屋中留宿,然宫中的惯例,那榻上的白帕子却是需递上去的。
光洁如雪的白帕子齐整置放在漆木盒中,宋令枝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眼见那嬷嬷带着宫人退出屋,宋令枝忍不住,上前多问了一句,沈砚何时归家。
彼时的天也如今日这般,雪簌簌飘落,如搓棉扯絮一般。
老嬷嬷逆着光立在门口,满是皱纹的一张脸抬起,轻描淡写往榻上的宋令枝瞥去。
那目光,有不屑,有鄙夷,像是在嘲讽宋令枝的不自量力。
老嬷嬷转身,扬长而去,没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槅扇木门在宋令枝眼前缓缓阖上,最后一道光影也随之在她脸上消失。
那老嬷嬷直接无视了宋令枝。
那时沈砚还是三皇子,她也不过是夫人。只她这个夫人,过得却比府中下人还不如。
那之后三个月,沈砚未踏入她院落半步,宋令枝也沦为京中最大的笑柄。
每每入宫赴宴,宋令枝皆犹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怎么躲,那些闲言碎语还是会传至她耳中。再后来,宋令枝越性装病,不再赴宴。
往事如影随形,似眼前这一场了无边际的冬雪。
油纸伞挡住了窸窣雪珠子,竹椅轿拐过花障,展眼已过二门。
七宝香车静静伫立在雪地中,丫鬟婆子垂手侍立在马车外,瞧见宋令枝,忙忙掀开松绿车帘,口中喊道:“姑娘来了。”
知宋令枝畏冷,车内早早置下暖炭,软帘掀起,暖意裹挟着花香,迎面扑来。仔细看,方发现那官窑美人瓢内还供着数枝梅花。
宋老夫人端坐在车内,笑着搂宋令枝入怀:“外面冷,快进来。可是瞧过你母亲了?”
宋令枝轻声:“母亲身子欠安,说过些日子好些,再给祖母请安。”
宋老夫人讶异,和柳妈妈对视一眼,弯唇笑之:“你这促狭鬼,如今也会说谎话哄你祖母了。”
宋令枝笑弯眼:“我不过是为了哄祖母一笑罢了,哪里来的促狭?”
宋老夫人:“你适才在碧玉轩,可有遇着你父亲?”
宋令枝摇头:“不过倒是遇见冬海送了好些顽意过去。”
都是宋瀚远这趟出远门带回的,前儿宋令枝也得了好些。
姜氏不喜欢丈夫,这些年宋令枝还未曾见父亲在碧玉轩留宿。每每见着宋瀚远,姜氏都是冷脸相待,说好话陪笑的永远是父亲一人。
小夫妻的事,宋老夫人也不好多说,只无奈摇头。
暗恼儿子的不争气。
车马簇簇,七宝香车穿过湿漉长街,而后停在山门外。
早有小沙弥在山门垂手侍立,迎接宋老夫人等人。
宋老夫人满面堆笑:“怎么不见你师父?”
小沙弥拱手:“老夫人莫怪,故人远方而来,师父正在陪客。”
宋老夫人摆摆手:“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你别多心。”
众奴仆婆子簇拥着宋令枝和宋老夫人上山,又一层层瞻拜而上。
宋老夫人上了年岁,雪天路又难行,自然是走得慢些。
宋令枝搀扶着祖母:“祖母,山路崎岖,还是让他们抬了竹椅轿来,倘若摔了,可不是闹着顽的。”
宋老夫人笑睨宋令枝一眼,挽着她手笑:“不妨事,且礼佛必得心诚,哪能不走着上去。”
宋老夫人执拗,宋令枝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尽了心伺候。
小沙弥闻得这话,却是笑开:“老夫人莫怪小的多嘴一句。”
一路走来,亏得这小沙弥说说笑笑,陪着解乏,才不至于太闷,宋老夫人自然不怪罪。
小沙弥笑言:“菩萨心善,怜天下妇孺老幼为先,自然不会怪罪老夫人。且老夫人平日往海灯添的香油灯草哪个少过,更不会怪罪了。”
说着,又赶忙让人抬了竹椅轿来,伺候宋老夫人上轿。
连着下了半日雪珠子,地上皑皑白雪足有半人多高,上山难下山亦不是易事,雪势渐大,宋令枝越性陪着祖母,在金明寺偏院住下。
奴仆婆子早早将偏院洒扫干净,白芷和秋雁搀扶着宋令枝入了屋子。
朔风凛冽,侵肌入骨。
鎏金珐琅火盆燃着金丝炭,秋雁上前,掀开盖子往里丢了两块香饼,环视一周,秋雁忧心忡忡。
“姑娘,这处不比家里,冷得厉害。奴婢去找人多添两个火盆……”
宋令枝出声制止:“何苦来,不过住一夜罢了,哪里这般娇贵。”
秋雁掌不住一笑:“姑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可别到了夜里睡不着,又该喊着让人添炭了。”
一席话说得屋内三人都笑了。
忽而听见院中小丫鬟的声音,秋雁好奇前去,槅木扇门推开,却见那小丫鬟手中抱着汤婆子,她笑盈盈:“秋雁姐姐,这是刚刚小沙弥送来的,说是让姑娘将就用些,都是干净没用过的。”
秋雁笑着接过:“劳烦他费心,天寒地冻,怎么不留他多吃一杯热茶?”
小丫鬟:“怎么没有?不过那小沙弥赶着去后院照看狸奴,奴婢也不敢耽搁。”
宋令枝闻得说话声,从屋内走出:“后院有狸奴?寺庙养的还是山里跑出来的?”
小丫鬟忙忙福身:“奴婢也好奇,多问了一嘴,说是后山跑来的,这天冷,怕那一窝狸奴冻坏,所以他赶着回去添柴。”
出家人心善,慈悲为怀。
宋令枝眉眼弯弯:“难为他有心了。”
……
雪簌簌下了大半夜,四面粉妆素裹。
金明寺后,上客堂檀香缭绕,昏黄烛光跃动在棋盘上。
良久,终传来悠长的一声长叹:“贫僧输了。”
老人一身灰色僧袍,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眉眼温和恭顺,任谁见了,也不会将眼前人和在沙场上所向披靡杀伐决断的摄政王联想在一处。
手中的白子随意丢开,沈砚端坐在蒲团上,一身玄色暗花翠竹雨花锦广袖长袍,他眉眼淡淡,墨色瞳孔如院外黑夜。
眼皮轻抬,烛光洒落在他眼中,似泛着浅淡涟漪。
钟鸣鼓响,远方幽幽传来钟声,沈砚慢条斯理盯着眼前的僧人,轻哂:“皇叔如今……可真是比不得从前了。”
僧人唇角挂着浅浅笑意:“三皇子慎言,此处早无皇叔,只有净空大师罢了。”
“是与不是,皇叔自己心里清楚。”
清冷如山泉的声音落下,比之窗外的山雪越发清寒彻骨。
沈砚起身,颀长身姿映照在槅扇木窗上,似皎皎明上月,不容亵渎。
雪色连天,窗外红梅绽雪,倏然嘎吱一声,似是梅枝断开。
沈砚猛地抬眸,凌厉眸子如利刃穿过纱窗。
上堂客清幽淡雅,檀香氤氲萦绕。
窗棂高高举起,满园雪色融在茫茫夜色之中,梅花枝掉落在窗下。
雪地上尚有爪印留存,像是……狸奴。
沈砚眸色深了几许。
……
冷风呼啸,天色将明之时,屋中炭火燃尽,寒气逼人。
宋令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前世,醒来看见在伺候在榻边的秋雁,一颗心终稍稍放下。
额角沁出细密汗珠,秋雁和白芷一左一右,拿青盐服侍宋令枝漱口,又舀了面汤来,半跪在脚凳伺候宋令枝净脸。
白芷言笑晏晏:“天还阴着呢,姑娘今日倒是起得早些,老夫人院子还安静着呢,想来还没起身。”
宋令枝往一眼窗外,惊奇:“外面可还下着雪?”
白芷:“下了一整夜,这会子早停了。只是那风声着实可恨,扰得人一夜没睡好觉。”
左右宋老夫人还没起身,斋堂这会还在备早膳,宋令枝笑笑,扶着白芷的手往外走。
“我听闻后山栽了一片红梅,好看得紧,你陪我瞧瞧去。可惜今儿实在不巧,若是在家中,还能让人将红梅上的雪收了去,待来年开春煮茶用。”
白芷提着玻璃绣球灯,只笑:“姑娘真是好雅兴。”
冷风拂面,暗香疏影。
梅林如画,映照着满天雪色。
秋香色盘金斗纹鹤氅笼在肩上,宋令枝仰头望,鬓间的海棠点翠珠子碧玉簪灼目。
红梅枝轻捻在指尖,往前走亦是梅林深处,点点红梅滴落在雪地。
宋令枝回首望白芷,催着人上前:“白芷,你看前面……”
声音戛然而止。
宋令枝瞳孔紧缩,只觉脑中嗡嗡,她难以置信望着不远处的一幕。
红的血,白的地。
一匹白驹站在梅树下,身后拖着血肉模糊的一人,也不知在雪中拖行多久,那人早没了气息,双足无力拖在地,身后长长的一串血迹。
定睛细看,竟是昨夜给她送过汤婆子的小沙弥。
宋令枝双膝一软,往后趔趄两三步,跌坐在地。
茫茫雪地悄然无声,只余风声凛冽。
再然后,是沙棠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宋令枝侧目。
逆着光,最先入目的是一片玄色衣角。
沈砚负着手,那双锐利冷冽的眸子漫不经心从宋令枝脸上掠过。
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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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第五章
风声呜咽,屋中点了两个大火盆。
青纱帐幔低垂,宋老夫人一手挽着沉香木珠,嘴上念念有词。
白芷和秋雁跪在下首,两人双目垂泪,不敢大声语,只无声啜泣。
临窗榻上,宋令枝拥着绣衾,双眸紧阖,一双柳眸如烟雾,紧紧笼着,好似梦中也睡得不安稳。通身烫得吓人,似落入火炉。
寺庙不比家中,大雪封了山,大夫也不得上山。
无奈之下,宋老夫人只能让侍女寻了干净帕子,拧干水贴在宋令枝额上。
“真真是作孽,好端端的怎会碰上这种事。”宋老夫人捂着心口,眼泪滚落而下,婆娑眼眸沧桑悲痛。
她指着秋雁和白芷怒斥,“你们就是这么服侍姑娘的?可怜我这孙女才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又撞上这档子事。”
自梅林回来,宋令枝一病不起,高烧迟迟未退。
那小沙弥自然无人顾及,宋老夫人一心惦念自家孙女,每每派人前去山门那看何时能下山归家。
柳妈妈站一旁,帮忙拭泪,又为白芷和秋雁说话:“老夫人也该注意身子,这会还在寺中,不比家里。白芷和秋雁两位姑娘伺候姑娘惯了,如今还是先让她们起来服侍,省得姑娘那无人照看。”
宋老夫人声音哽咽,终还是点头应允:“你这话说得极是。”
白芷和秋雁闻言,忙忙叩首谢恩。
正说着话,忽闻院外传来婆子的声音,说是严公子来了。
宋老夫人忙请了进来,又笑着道谢:“早上多亏了严公子。”
那会宋令枝晕倒在梅林,白芷又唬得腿软站不起身,还是沈砚发现,及时喊人前去。
沈砚淡声:“老夫人客气了。”
宋老夫人眼珠子含泪:“也不知道我这孙女能不能捱过这遭,若她真的……”
倏地,帐中传来白芷的惊呼:“老夫人,不好了!姑娘她,她……”
喉咙失了声,只余啜泣。
白芷泪流满面。
榻上宋令枝一张脸惨白,忽然呓语不止,怎么喊也喊不醒。
宋老夫人急得大喊“心肝儿”,又想着寻人去主殿,请高僧念经。
气急攻心,起身又急,一时慌了神,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柳妈妈在侧,赶忙伸手搀扶人坐下,急得满头大汗:“老夫人,这会子你可万万不能倒下,姑娘那还等着人呢。”
满屋子的人乱成一团,无计可施之际,忽而听见沈砚出声:“老夫人,我曾随家父学过几年医,略通医术,若老夫人信得过……”
救人要紧,宋老夫人连声:“信得过信得过,快快,请严公子过去。”
……
宋令枝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还在漪兰殿,窗外寒风呼啸,高高的松柏立在院中,满目疮痍。
小宫女凑到墙角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可吓死我了,那可是齐国公的次子,以前还是陛下的伴读。陛下居然让人将他绑在马后,生生在京城绕了三十圈!听说人放下来的时候,那张脸都是血,齐国公当场晕了过去。”
“小点声,声音这么大,你不要命了,仔细让人听了去。”
“怕什么,整个皇宫上下,陛下在哪都不足为奇,独独不会踏足漪兰殿。我和你们说,那齐国公次子我见过一面,好像是得罪了陛下,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宋令枝睡得迷糊,梦境残缺不全。
一会是前世齐国公次子惨死在京中,一会是昨日有过几面之缘的小沙弥。
宋令枝还记得对方言笑晏晏和祖母谈金明寺中的一花一草,记得对方好心送来的汤婆子,记得小丫鬟说,那小沙弥在后院养了一窝的狸奴,都是还没睁眼的。
然很快,簌簌红梅飘落在小沙弥脸上,梅花如胭脂一般,染红了小沙弥一整张脸。
鲜血蜿蜒而下,小沙弥躺在血泊中,动也不动。
宋令枝乍然从梦中惊醒,心口跳得极快。
猛一睁眼,隔着层层青纱帐慢,宋令枝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阴冷冰寒的眼睛。
心口骤停。
沈砚坐在榻边,手中捏着数支银针。屋内掌了灯,烛影摇曳,银白光亮轻轻在沈砚指尖晃动。
银针细而长,似乎轻而易举,就能了结宋令枝的性命。
气息屏住,浑身血液宛若凝固一般,宋令枝又一次想起了惨死在梅林的小沙弥,还有前世死在马蹄下的齐国公次子。听说那人素日和沈砚交好,不过因口舌之争,便落得那样的田地。
那她呢?
宋令枝指尖哆嗦颤动,纤长睫毛簌簌望向沈砚,颤若羽翼。
她摸不清沈砚是否同自己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若是有,那他如今找上自己,是……
思绪倏然被打断,白芷喜极而泣,一连声往外喊:“老夫人,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阖屋上下无不喜笑颜开,宋老夫人在菩萨前拜了又拜,又赶着过来和沈砚道谢:“今日真是多亏严公子出手相助。”
手背上还插着满满一手银针,宋令枝动弹不得,她喃喃张了张唇。
喉咙干涩,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只有眼珠子尚且能眨动一二。
宋老夫人立在榻边,老泪纵横,对着沈砚千恩万谢,又赶着喊人拿热帕子来。
“严公子,今日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这孙女……”宋老夫人小声抽噎。
宋令枝指尖轻动:“祖、祖母……”
她想着唤人前来,无奈没等来宋老夫人,却先等来了沈砚。
那双黑眸一如既往的凉薄冷漠,似深潭冷泉。
沈砚淡声:“老夫人,还有几处尚未施针。”
宋老夫人赶忙让开,请沈砚上前。
宋令枝躺在榻上,说不得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砚一步步往前,手上的银针近在咫尺。
宋令枝瞳孔骤紧。
数十根银针长短不一,尖锐细长。
背着光,沈砚半张脸笼在阴影之中,忽明忽暗。
玄色暗花翠竹雨花锦长袍精致名贵,沈砚居高临下站在榻边,单薄眼皮低垂。
那双墨色眸子隐在阴影中。
宋令枝无端想起今早在梅林,沈砚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青纱低垂,宋令枝右手抵在迎枕上,双眸满是惶恐不安。
银针挑过火,炙热滚烫。
绵长细针扎入皮肉。
沈砚俯身,骨节匀称的手指握着银针,细细捻着。
宋令枝浑身紧绷,她是知晓针灸厉害的,能救人亦能杀人。
沈砚缓缓抬眸,视线漫不经心自宋令枝脸上掠过,唇角勾起几分嘲意,他一字一顿:“宋姑娘……认识我?”
宋令枝眼睛瞪得更圆了。
沈砚眼中掠过几分狠戾。
指尖的长针快要落入皮肉,忽闻榻上一声轻哂,宋令枝横眉冷眼:“再怎样你也是个外室生的,居然还敢腆着脸跟我父亲回来。”
沈砚动作一顿,惊诧皱眉:“……什么?”
宋令枝冷笑:“你的忌口喜好和父亲都差不多,祖母年事已高,被你瞒了去,我可不会。”
姜氏不喜宋瀚远人人皆知,也有传闻道宋瀚远在外面还有一门妾室,膝下还有一子,只是碍于姜氏不好认祖归宗,待孩子大了再作打算。
这事沈砚先前也听过,只他怎么也想不到,宋令枝居然会疑到自己身上。
他抬眼,视线不偏不倚和宋令枝撞上,若有所思。
……
雪珠子绵绵,自廊檐下飘落。
岳栩候在沈砚身后:“主子,那小沙弥的屋子属下都翻遍了,这是在他柜中找到的药丸。属下还在他后院,翻出上百来具狸奴的尸身。”
那狸奴都是开膛破肚过的,死相凄惨。
那小沙弥救狸奴也不是好心,不过是拿它们往外传递消息。
消息写在纸上混在药丸中,逼迫狸奴咽下,做上标志放出去,自有人抓走开膛破肚,取走纸团。
沈砚眸光阴冷:“皇叔真是老了。”
岳栩低着头,不敢多语。
沈砚面无表情:“东西给皇叔送去,他自是知道如何料理。”
岳栩毕恭毕敬:“是。”
微顿,又拱手试探,“主子,宋姑娘那还要盯着吗?”
宋瀚远有外室这事虽是子虚乌有,乱传这话的丫鬟奴才也都让宋老夫人打了板子赶出家门。然这传言自姜氏进门就有,有人乱嚼舌根被宋令枝听见也不算罕见。
红梅绽雪,沈砚抬手,指尖轻捻过梅枝,手腕稍一用力,梅枝不堪一折,掉落在地,好似宋令枝那纤细白净的脖颈。
白雪盈眸,沈砚眼前好像又浮现宋令枝躺在榻上战战兢兢的模样。少女红唇紧抿,明明吓得丢了魂,却还是装模作样瞪着自己。
沈砚轻声:“找人跟着。”
他还是信不过宋令枝。
.
暴雪初歇,四面粉妆玉砌。
白芷扶着宋令枝,嘴上不忘念叨:“姑娘可真真待不住,倘或老夫人知道了,又该念叨奴婢不教好。”
宋令枝笑笑:“那屋子实在是闷,且这会祖母还在午歇,定然看不到你我。”
昨日施了针又吃过药,今早起来,身子果真好上许多。
宋令枝温声:“那银子可是送往后院了?”
白芷点头:“奴婢亲自送过去的,那婆子是厨房的,说是会替姑娘好生照顾那窝狸奴,定不会让姑娘忧心。说起来那小沙弥也真是命苦,吃醉酒还死在马蹄下。”
白芷絮絮叨叨。
外人只以为小沙弥是吃醉酒误把自己绑在马后,对内情一无所知。
宋令枝心不在焉听着。
心下不安,也不知道昨日那话沈砚信了没有。
分神之际,忽闻前头一阵吵嚷,十来个人围站在一处,高大凶猛。
茫茫雪地中横亘着一棵青松,正是前夜被雪压断的。
白芷挡在宋令枝跟前,轻声解释:“姑娘,奴婢听说那树可厉害了,十来个人都抬不起它。”
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下不了山。
雪地一望无际,宋令枝踮脚往前张望,果真见那青松高大,树干得有四五个人才能团住。
宋令枝皱眉,忧心不已:“那……还能下山吗?”
白芷宽慰:“姑娘和老夫人这两天都在山上,老爷定不会不管的。姑娘放宽心,指不定明日……嗳,那些人在说什么呢?”
顺着白芷的视线往前望,果真见那十来个人手提着锄头铁铲,个个凶神恶煞。
为首的往地上猛啐一口,满脸讥讽嘲讽:“小子,滚远点,这可不是你……”
他一手提着站在中间的少年,猛一使劲,竟没提起,
男子眼中流露出几分错愕茫然。
再一使劲,还是没提起。
少年身子瘦弱,浑身上下灰扑扑的,独一双眼睛如琥珀明亮。
男子端详片刻,倏然咧嘴一笑:“你是想和我们一起挪树?赚宋家那赏银?”
人人皆知宋家老夫人礼佛被困山上金明寺,宋瀚远出了大笔银子,若是谁移开挡路的青松,便可得百两银子。
少年不语,只一双眼睛炯炯。
男子哈哈大笑,大手一挥:“都让开,让他一个人搬,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何能耐,敢在我面前拿乔!”
十来个黝黑壮汉齐齐往后退开,抱手站着,只剩少年一人独立在青松前。
风声鹤唳,皑皑白雪落在他肩上。青灰长袍沾上雪花,随即化成一片水雾。
少年一声不吭,越过众人行至青松前。
广袤雪地只有他一人渺小的影子。
宋令枝不禁往前走了两三步,站在山上望山门处,那棵青松就横在路中央。
少年俯身,双臂环住树干。用尽全力,也只是环住树干一角。
四周围着的壮汉相视一眼,揶揄声渐起,幸灾乐祸。
先前嘲讽少年的男子戏谑上前:“我说小子,你若是真怕了……”
话犹未了,少年忽然用力,一张脸憋得青紫,脖根涨红。
那棵青松竟真的让他抬起,离地足足两尺有余。
轰隆一声巨响,回声震耳欲聋,那青松真让少年一人硬生生抗开。
男子目瞪口呆,兴奋之余,一手搂住少年双肩:“好小子,哥哥果然没看错你!你之前在哪做事的,和你们管事说一声,以后跟着哥哥混。就你这力气,跟哥哥肯定天天吃香喝辣。”
漫天雪珠子从地上翻涌而起,少年耳尖血色未褪,他大口大口喘气,手心刚被那枝桠伤着,裂开一道长长口子。
男子说半天,却始终没等来少年的回复,他好奇:“怎么不说话?可是还在怪哥哥方才看低了你?”
人群中不知有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大,他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男子一时语塞,而后大掌拍在少年肩上:“是哥哥唐突了,对不住。”
少年一声不哼,琥珀眼眸轻抬,隔着茫茫雪色,他一眼瞧见了山上那抹猩红身影。
宋令枝披着猩猩毡红斗篷,手上抱着一个鎏金珐琅手炉,笑着和白芝轻语:“那倒是个好的,赶明儿你和父亲说,再给他多点赏银。”
白芷笑着应了声好,又往山门那望去一眼:“奴婢瞧着,那人应是厨房劈柴的,叫魏、魏子渊!这还是昨日去厨房寻那婆子帮忙……”
一语未了,忽见宋令枝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白芷唬一跳:“奴婢说,昨日去给那婆子送银子……”
宋令枝急匆匆:“不是问的这个,你方才说,他叫……魏子渊?”
白芷点点头。
宋令枝讷讷,又往山门那望去。
冰天雪地,少年一身毫不起眼的青灰长袍,被簇拥在中间。
魏子渊。
她喃喃,又念了一遍。
前世,魏家钱庄的名号遍布天南地北,宋家倒下后,魏家一跃成为江南第一富商。
彼时当家的,就是……魏子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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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第六章
后院厨房狭小.逼仄,透过一方小小的窗子,隐约可见里头亮着的红焰和浓浓黑雾。
厨娘半蹲在锅灶前,一面添柴加火,一面转向身后的少年,满脸堆笑。
“你还真是有福气,竟被那宋姑娘看上,挑去宋府做随从。”
四下无人,厨娘小心翼翼环视一周,慢吞吞挪至魏子渊身侧。
她低声道:“那宋府可不比我们这,听人说,宋府的地砖都是金玉做的。你若是跟了宋姑娘,定是比如今好上千倍万倍。”
“你瞧她昨日送来的银子,左右不过是让我照看后院的狸奴,能花得上几个钱,她竟拿出那一袋银子,足足我们庄稼人吃上三五年,可见宋姑娘心善。”
魏子渊心不在焉听着,只在婆子提起宋令枝之时,眼珠子轻轻眨动两三下,波澜不惊的眸子终泛起层层涟漪。
破旧的厨房烟火气呛人,魏子渊抱膝坐在角落,手上攥着枯枝败叶。树枝干枯粗糙,磨得掌心阵阵发疼,先前挪树的伤口还裂着,隐约有血迹渗出。
魏子渊浑然未觉,只怔怔望着翻涌的柴火出神。
火光乍现,层层烟雾弥漫。恍惚之际,魏子渊仿佛又看见山上那抹倩影。
少女身姿灵动,一身猩猩毡红斗篷映照漫天雪色,皓如凝脂,瑰姿艳逸。
魏子渊天生有疾,说不了话。
婆子早习惯自说自话,她手上颠着勺子:“婶子今儿给你加个鸡蛋羹,就当给你践行了。”
正说着话,忽见前头有小丫鬟走来,说是宋家的马车到了,催促魏子渊前去。
厨娘一怔,双手在身前随意擦抹两三下:“怎的这般急,连饭也不让人吃。”
小丫鬟捂嘴笑:“婶子这话问得奇,你问我,我问谁去。”话落,又看向魏子渊,“还不快些走,真想让主子等你不成?”
魏子渊平日住的柴房,也就一破败板子,堪堪能睡人。收拾一通,浑身上下却只有一个破旧不堪的包袱。
那鸡蛋羹自然是赶不及吃,厨娘无奈叹口气,擦擦手往后走,无意瞥见院中一堆砍好的柴,厨娘陡然一愣,而后摇摇头一笑:“这孩子……”
.
雪过初霁。
廊檐下铁马叮咚作响,白芷端着盥漱之物,轻手轻脚掀开松石绿猩猩毡帘。
临窗炕上铺着大锦褥子,秋雁靠在百蝶穿花青缎靠背上,手上银针对着窗外日光,正做着针黹。
白芷蹑手蹑脚行至秋雁身侧,往里探头:“姑娘还没起?”
桃红缂丝灰鼠披风解下,只这会子功夫,白芷额头已沁出薄薄汗珠,她无奈弯唇。
“姑娘如今是怎么了,往年也不见这般畏寒。阖府上下,光是我们暖阁的火盆,都抵得上人家一个院子的。”
她瞅秋雁一眼,惊奇:“奇了怪了,难道你就不觉得烧得慌?”
秋雁直瞅她笑:“你没见我身上这件?如今在这屋里头待着,我也只敢穿些轻薄的。前儿穿了袄子,差点捂得我生了痱子。也不知道姑娘这……”
一语未了,忽听屋内一声低笑,青纱帐慢掀起,最先入目的是一双细润如脂的柔荑。
宋令枝眉眼弯弯,杏眸惺忪慵懒:“说我什么呢?也让我听听才是正理。”
主子醒了,秋雁赶忙放下手中的针黹,随白芷行至暖阁,又拿青缎靠背供宋令枝靠着。
二人一左一右,服侍宋令枝盥漱。
少顷,又有小丫鬟捧着漆木茶盘进屋,秋雁自丫鬟手中接过茶盘,递至宋令枝身前。
“姑娘,这是老夫人打发柳妈妈送来的燕窝粥。”
从金明寺回来三日,宋老夫人被那夜宋令枝吓破了胆,日日在佛堂诵经念佛。
又让宋瀚远寻了大夫为宋令枝诊治,天未明便让柳妈妈送燕窝粥人参汤到临月阁。
都是上好的血燕,然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腻。
宋令枝浅尝一两口,遂将青瓷小碗推至秋雁身前:“你吃了罢,我不要了。”
秋雁试探:“前儿老爷送来一瓶木樨清露,姑娘可要尝尝那个?奴婢让人送来。”
那木樨清露宋令枝早时吃着还好,后来又觉得怪甜的。她摇头:“罢了,你吃你的便是。”
话落,视线越过白芷和秋雁,宋令枝好奇:“怎么不见魏子渊?”
秋雁不敢再吃,忙忙福身:“奴婢照主子的吩咐,给他安排了单间,这会子他正在二门上候着呢。姑娘若有事要说,奴婢去寻他进来。”
宋令枝皱眉:“……二门?”
秋雁点头:“是老爷让去的。说他毕竟不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倘或真让他在临月阁伺候……”
宋令枝坚持:“让他进来罢,这事我和父亲说就是了。”
秋雁笑着道了声“是”,掀开帘子出门寻人。
不多时忽见宋老夫人又打发人来,白芷出门相迎,回来时,手上多了一身掐丝掐金孔雀氅。
白芷笑盈盈递上:“刚老夫人给的,说是让姑娘夜里穿,也好让她掌掌眼。”
那孔雀氅乃是用孔雀细绒并金丝线绣制而成,遥遥望去流光溢彩,仿佛日映红霞。
宋令枝哑然失笑:“好好的穿这作甚,若是不小心烧了洞眼,祖母又该心疼了。”
白芷捂嘴笑:“姑娘糊涂了不成,今儿老夫人设宴,为谢前些日子严公子在金明寺救了姑娘。这等大事,姑娘怎的还忘了。”
……金明寺。
眼底笑意乍然消失殆尽,宋令枝眉眼低垂,无端又想起先前在寺中,沈砚为自己施针的一幕。
那双墨色眸子如影随形,似乎一眼就能将自己看穿。宋令枝不喜沈砚不假,然她更不想的是,宋家再和沈砚有瓜葛。
烟雾笼着的一双柳叶眉轻蹙,宋令枝揉着眉心:“找人和祖母说一声,就说我身上不大好,不去了。”
白芷上前扶人:“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昨日才巴巴打发人去告诉老夫人身上大安,不必忧心,这会子又自打自的脸。倘或老夫人知道了,定也不会依的,且今儿还是老夫人做东。”
白芷絮絮叨叨,深怕宋令枝赌气不去。
话音未了,忽见月洞门窜出一道身影。
秋雁满脸堆笑,提裙朝宋令枝奔去:“姑娘快瞧瞧去,奴婢刚去二门寻人,谁知都不在,一问才知道都在校场赌钱呢。”
白芷怒目而视,手中帕子往秋雁怀里摔去:“要死,他们赌钱,你不找管事,倒还教唆着姑娘过去。”
秋雁叠声笑:“我的错我的错,是我一时嘴快,竟忘了说。”
原是二门上的护卫见魏子渊身上带着箭矢,惊讶他竟是会骑射的,一行人遂拥至校场,打赌魏子渊的箭术如何。
白芷仍不悦:“护卫吃酒赌钱是大忌,你怎的也跟着胡闹?”
秋雁反唇相讥:“我何曾不知,只他们也不算不上赌钱,左右不过是拿身上的玉佩荷包做彩头。”
宋令枝闻言,也好奇:“府上有多少人押魏子渊赢?”
秋雁欲言又止:“这……”她讪讪干笑两声,朝宋令枝伸出一根手指。
“就一个,还是他自己。”
……
凛冬之时,朔风侵肌入骨。
校场上喧哗震耳,府上听说有如此有趣的赌局,都悄悄瞒了主子过来,拿梯己钱下注。
大红蟒缎铺着的漆木茶盘磊着好些玉玦扇坠,另一端却只有十锭金锞子。
想来那金锞子应是前日挪树的赏银。
宋令枝看了直笑:“可怜见的,竟真没人看好他。”
秋雁垂手侍立:“姑娘不知,那些人嘴碎得很,背后说他空有蛮力。只是不知这魏子渊箭术如何,若真的……”
“他不会输。”宋令枝淡然。
秋雁愕然:“……姑娘这话,是何意?”
宋令枝笑而不语。
校场上都是护卫小厮,她自是不可能过去,只远远站在阁楼上,俯瞰不远处的好风景。
若真那么容易认输,心中无半点算计,前世魏子渊的钱庄也不可能遍布天下了。
校场上,众人振臂高呼,齐齐望向中间的少年。
许是常年食不果腹,魏子渊身形瘦弱,面上带着病态之白,不似别的护卫英勇凶猛。
“光是射箭有何意思?要我说,还不如绑了眼睛,若闭眼能射中,那才叫有本事呢。”
话落,立刻传来阵阵附和,又有人大步走出,手上的青玉扳指解下,丢在茶盘上。
“魏子渊,我再添个彩头,你若真的闭眼能射中,这扳指便是你的了。”
魏子渊沉默不语。
立有人跟着上前,转眼,那漆木茶盘满满的珠玉宝石,险些装不下。
校场上的少年一言不发,一双琥珀眸子平静,弓箭在他手上掂量一下。
风声鹤唳,校场上冰冷彻骨。
魏子渊抬眸,视线落在远处的靶子上。早有人送上一方青帕,供魏子渊绑在眼上。
视野全无,耳边只余风声飒飒。
抬臂,拉弓。
弓弦紧绷,电光石火之际,只听“咻”的一声,箭矢自魏子渊手中发出,竟不是对准的靶心,而是掠过上空的一只飞雀。
飞雀应声落地,直挺挺落在校场中间。
魏子渊抬臂,手上又是一箭。
箭矢飞快,直中靶心。
满场寂然。
秋雁和白芷亦是瞠目结舌,二人纷纷乍舌:“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竟连这都猜中了。”
宋令枝抿唇莞尔,目光缓缓自校场收回:“走罢,也没别的可看了。”
衣裙逶迤曳地,宋令枝羽步翩跹,背影渐渐消失在阁楼。
临月阁悄然无声,只有三三两两的小丫鬟在院中拨弄花草。
转过花障,宋令枝倏然一怔。
廊檐下远远站着一人,垂手侍立,却是那本该在校场上大放异彩的魏子渊。
秋雁惊讶出声:“魏子渊,你怎么会在这?”
魏子渊垂首上前,跪在宋令枝身前,手上捧着的,赫然是刚才的箭矢。
宋令枝惊讶,而后一笑:“你这是怕赌钱被我赶走?”
魏子渊仍高捧着箭矢。
宋令枝讶然:“我不会和父亲说的,你……”
魏子渊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
秋雁悄悄凑近宋令枝,压低声提醒:“姑娘,他会不会是想……讨要奖赏?”
白芷皱眉:“适才不是赢了那么多珠宝,怎的这会子还要讨赏,且赌钱本就不对,姑娘不追究,已是宽宏大量,他怎么还……”
“白芷,父亲去岁送过我一把龙舌弓,你去取了来。”
白芷跺脚:“姑娘。”
宋令枝坚持:“快去。”
龙舌弓是上好的弓箭,相传是龙筋所作,可百步穿杨。
魏子渊却没有接,他双手依旧高捧着箭矢。
白芷失去耐心:“这是姑娘赏你的,你怎的如此不知规矩?”
魏子渊只低头不语。
宋令枝蹙眉:“罢,再拿十两银子赏他便是。”
魏子渊摇摇头。
天冷得厉害,零零落落又飘起了雪絮。
宋令枝拢紧鹤氅,只觉无奈:“弓箭不要,赏银不要。罢了,你先回去,待有好的再赏你便是。”
话落,宋令枝携秋雁白芷回屋。
台矶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宋令枝回首。
少年还跪在廊檐下,身影坚.挺。他身上穿着石青长袍,一张脸早不似初见那般灰扑扑。鬓如刀裁,眉似秋山,竟生得一副好相貌。
风雪飘摇,魏子渊孤身跪在青石台矶上,身影单薄,似一只无家可归、无人要的小狗。
宋令枝转身,快步上前,绵柔嗓音如飘雪落在魏子渊耳边。
“今夜祖母设宴,你随我一同过去,日后同白芷秋雁一样,在我身边伺候便是。“
高捧着箭矢的双手终于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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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第七章
宋老夫人今夜设宴款待客人,酒席自然早早备下。
廊檐下玻璃画圣寿无疆纹挂灯高高悬着,丫鬟遍身绫罗,双手捧着描金洋漆茶盘,自两侧抄手游廊穿过。
花厅花团锦簇,两侧紫檀嵌竹丝梅花式圆凳设汉白玉长方形花盆,盆中供着数株水仙。一侧的黑漆长方凳上置银火壶。
宋令枝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披一身孔雀氅,鬓间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映着烛光,灼灼生辉。
魏子渊亦步亦趋跟在宋令枝身后,待要踏进花厅,忽见秋雁伸手将人拦下,她轻声:“白芷姐姐在里边伺候便好,我们站廊檐下候着,不用进去。”
秋雁声音不小,宋令枝闻言转身,笑着朝秋雁道:“在这里作甚,去暖阁吃杯热酒暖暖身子才是正经,倘或真有事,我再喊你们。”
秋雁不愿:“姑娘……”
宋令枝:“去罢。”
花厅立一方紫檀嵌玉插屏,雕梁画栋,褥设芙蓉,不时有细乐声喧绕耳。
宋令枝款步提裙,任由祖母牵着坐下。
席上摆着珍品果馔,又有佳肴美酒。
乐姬轻敲檀板,琴声幽幽。
隔着一扇紫檀嵌玉插屏,宋令枝不时闻得父亲的笑声。
席上推杯换盏,珠围翠绕。
乌银洋錾自斟壶提着,宋瀚远满满为自己斟了一杯,亲自捧与沈砚。
“寺中之事母亲已尽数告知于我,幸好严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小女定不能转危为安,这杯,我敬您。”
沈砚抬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宋瀚远摆摆手:“于严公子是举手之劳,于我却不是。”
他笑笑,目光投过紫檀嵌玉插屏,隐隐望见插屏后人影绰约,“我这小女虽顽劣,却是最玲珑的,她祖母视她为眼珠子。不怕严公子笑话,倘或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我,便是我这母亲……”
宋瀚远双目垂泪,重重叹了一声,又觉今夜是谢宴,不该如此扫兴,忙为自己斟了三杯,自罚。
又让小厮冬海捧上一个描金洋漆锦匣,重重红缎裹着,解开,却是一颗足有一尺多高的珍珠。
那珍珠莹润饱满,光泽透彻,细腻白净。
便是上等的汉白玉,也不及它半分。
宋瀚远亲自接过,奉上:“此乃南海的舶来品,那的渔人都道,这般大的珍珠,万年一遇。还望严公子莫要嫌弃。”
沈砚再三推拒。
宋瀚远:“严公子两次救我与小女,我虽粗鄙,不似你们有学问的,却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严公子若不收下,便是看不起宋某了。”
话落,宋瀚远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拍拍沈砚双肩:“我和你说句实话,若非那海上文书迟迟未下,今日、今日我定当……”
青花海水云龙纹高足杯在手中轻转,沈砚抬眸,墨色眸子映着席间的金窗玉槛。
他声音清冷,似腊月寒泉:“……您是想走海路?”
宋瀚远哈哈一笑:“当然,不瞒公子说,这舶来品就是从海上淘回来的。”
宋瀚远摇头惋惜,“可惜没有那海上文书,否则我定亲自出海。”
本朝虽无海禁,然若想出海,却需要海上文书。文书难得,宋瀚远花了大价钱,在京中上下打点,仍是未得。
此乃宋瀚远近日烦心事,大好的日子,他不愿再提,只招呼沈砚喝酒吃菜。
“罢罢,不提这事。严公子尝尝我们家这红煨鳗,说起来这还是小女的功劳。”
沈砚面露怔忪:“宋姑娘做的?”
宋瀚远笑得开怀:“她哪会做这个?不过是有日醒来忽然说自己做了个梦,梦中仙人和她道红煨鳗该用甜酱代秋油,且皮不可皱,我让厨子照她说的试了试,果真可口。”
宋瀚远说得尽兴,未曾留意到沈砚眼中的诡谲复杂,他好奇:“严公子怎么不吃?”
沈砚不动声色:“宋姑娘可是去过京城?”
宋瀚远实话实说:“那倒没有。去岁本是要随我一起上京的,可惜那时她身子欠安,只能作罢。”
席上丫鬟穿花戴柳,垂手旁侍。
沈砚擎着高足杯,视线漫不经心自紫檀嵌玉插屏上掠过。
宋府乃钟鸣鼎食之家,吃□□细,盘中鳗鱼嫩滑润口,肉香不柴。
红煨鳗固然不足为奇,然用甜酱代秋游油却是……御膳房的做法。
沈砚眼眸渐深。
……
火树银花,香屑落地。
席上丝竹悦耳,锦绣盈眸。
宋老夫人搂着宋令枝,喜笑颜开。
忽见姜氏身边的春桃匆忙赶来,身上的鹤氅落满雪珠子,可见走得急。
她福身告罪:“老夫人,夫人今日起来身子欠安……”
宋老夫人不悦摆摆手:“罢了,原也不指望她能来。”
春桃面露窘迫,尴尬站在原地。
素日宋令枝去往碧玉轩给姜氏晨昏定省,见的最多的,便是春桃。知她怕冷,春桃每每都嘱咐小丫鬟多添银火壶,省得宋令枝受寒。
不忍心春桃在下首站着,宋令枝弯唇,朝白芷招手:“你来,给春桃姐姐倒一杯热酒,这天冷,暖暖身子再去。这一碟胭脂鹅脯我吃着不错,拿攒盒装上,给春桃姐姐带去。”
春桃福身:“谢姑娘赏。”
白芷应声而去,不多时又转了回来,手上多了几卷经书,白芷福身:“老夫人,这是春桃方才给奴婢的,都是夫人亲手抄的经书,请您过目。”
宋老夫人一手拄着沉香木拐,并未抬眸:“难为她有心,放着罢。”
白芷垂首应了声“是”。
宋老夫人冷笑:“自家的孩儿险些丧命,她这个做娘的倒是看都不看一眼……”
白芷赶忙屈膝福身:“老夫人恕罪,夫人刚托春桃问过姑娘的身子,还说待姑娘身子好全,她要亲自过问姑娘的功课。”
宋令枝大惊失色:“……什么?”
她自幼最怕的就是念书,每每见了教书先生,宋令枝总觉得头疼。
偏生姜氏出身官宦,极为看重学问。若是她考自己的功课……
重生后,宋令枝早将功课抛到九霄云外,四书五经忘光,连大字也不曾好好写。
她躲至宋老夫人怀里:“祖母,我不想写。”
宋老夫人乐得开怀:“不过是写几张大字罢了,有何害怕?”
宋令枝撇撇嘴:“祖母不知,母亲可严苛了。若是见我学得不好,又该打我手心。且我见‘之乎者也’就头晕,有这功夫,还不如跟着祖母学看账本。”
宋老夫人年轻时也是铁血铮铮的铁娘子,随丈夫走遍四山五岳,天下十分也走了□□,见识阅历自是寻常妇人比不上。
闻得孙女的抱怨,宋老夫人只笑:“前些日子我打发柳妈妈送去的账本,枝枝可瞧过了?”
宋令枝自宋老夫人怀里抬首,端正身子坐下:“瞧是瞧了,只有一本孙女颇为不解。”
话落,又招手示意白芷去取来,宋令枝翻开账本,递到宋老夫人眼下。
“这是刘庄头送来的,他管着我们家十处庄子,去岁有三处报了旱灾,如今只剩下七处尚可度日。”
“我找人问了一通,旱灾倒是属实,可刘庄头送来的账本却着实奇怪。”
宋老夫人抿唇笑:“哪里奇怪了?”
宋令枝悄声道:“我找人去隔壁村子问了一圈,他们也有旱灾,但收成却足足比刘庄头高了两成。我怕错怪人,又将往年的账本找出来。一千五百里的地……”
宋令枝在算学上颇有造诣,不用算盘便可得出结果。少时宋老夫人还不信,亲自拿了算盘一遍遍算,竟真的和宋令枝所得分毫不差。
宋老夫人喜得直喊心肝宝贝,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今夜闻得宋令枝一席话,宋老夫人点头,目光透着赞许之意:“枝枝是想说……刘掌柜送来的是假账?”
宋令枝颔首:“确实是假账。”
宋老夫人循循善诱:“那枝枝意欲如何?”
“假账自然不能容忍,亏空的银子明年补齐双份交上来,若不能,日后也庄子也无需他打理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不语,只望着宋令枝。
宋令枝了然一笑:“祖母这般盯着我,莫非觉得我不近人情?”
宋老夫人笑而不语。
宋令枝:“假账这事是他做错的,我问心无愧。不过我也找人去村子问了,他们说刘掌柜的小儿子生了重病,如今卧病在榻,靠人参吊着续命。我想着打发人去给他送去两根人参,也不枉费他跟了祖父一场,省得寒了其他老伙计的心。”
宋老夫人拍拍她手背:“恩威并用,你倒是学得极好。”
宋令枝抵着宋老夫人肩头笑:“那也是祖母教得好。”
宋老夫人:“虽如此说,然先生让学的……”
宋令枝捂着双耳站起身,纤纤素腰不堪一折,似弱柳扶风:“祖母我头晕,得出去走走。”
话落,也不顾宋老夫人应不应允,忙忙往外走。
白芷忙不迭跟上,嘴上急呼:“姑娘,外头冷,披了孔雀氅再走。”
雪珠子簌簌,白芷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玻璃绣球灯。
夜色清冷如水。
青石甬路,宋令枝难得好兴致,转过花障,循着台矶拾级而上。
白芷亦步亦趋跟在宋令枝身后,她轻声劝人:“姑娘,再往前走便是望仙阁了,还是回去罢。”
宋老夫人爱听戏曲,望仙阁便是宋老爷子为妻子所建的戏楼。望仙阁为三重檐,红墙绿瓦,檐角下悬着掐丝珐琅云蝠纹花篮式挂灯。
云影横斜,出来得急,宋令枝的手炉落在花厅。
偏生这一处偏僻,少有婆子丫鬟走动。
树影婆娑,重重黑影映在两侧游廊。
宋令枝回首,唤白芷上前:“你回祖母那,拿的手炉来。”
白芷担忧:“姑娘,这儿黑灯瞎火的,你一人在这,倘或遇上什么……”
宋令枝挽起唇角:“这是在家中,哪里会遇上什么不相干的,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望仙阁离花厅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白芷福身道了声“是”。玻璃绣球灯留下,白芷只撑着一把油纸伞,转身匆匆而去,背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游廊栏杆榻板上铺着青缎牡丹纹褥子,宋令枝倚栏坐下,耳边风声鹤唳。
先前不觉得,这会子果真觉得朔风凛凛。
宋令枝拢紧孔雀氅起身。
寒夜料峭,倏然,脚下猝不及防多出一道黑影。
宋令枝唬了一跳,猛地抬起眼眸。
瞳孔紧缩。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
胸腔鼓动,宋令枝只觉寒意渐起,遍及四肢。
“你……”平缓气息,宋令枝佯装淡定,“严公子怎么也出来了,可是今夜的曲子不合心意?”
风雪飘摇,沈砚一双眸子隐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难得,宋令枝听见他极轻极轻笑了一声,似雁过无痕。
“曲子的确不合心意,不过那道……红煨鳗却是极好的。”
宋令枝松口气,弯唇:“严公子若是喜欢,可再让厨房……”
沈砚不疾不徐:“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
沈砚步步紧逼,眨眼之际,二人之间不过一寸之距。
四目相对,宋令枝心跳如鼓。
她站在游廊中间,身后是数百级台阶,逶迤绵延,若是再往后一步……
光影照不见的地方,宋令枝一张脸惨白如纸。
只听沈砚低沉喑哑声音落在耳边,他一字一顿。
“那方子是宫里才有的,宋姑娘如何得知?”
雪色绵绵,宋令枝半边身子往后仰,只觉摇摇欲坠。
冷风萧瑟,宽松衣袍荡起。
沈砚声音如鬼魅,如影随形。
“宋姑娘知道金明寺那小沙弥是为何身亡吗?”
沈砚瞳仁极黑,光影照不见他的面容。
雪珠子自廊檐下飘落,遍体生寒。
染着凤仙花汁的长指甲掐着掌心,宋令枝蓦地想起前世沈砚登基后,先太子被囚在水牢。沈砚让人敲碎长兄的膝盖骨,使其对着金銮殿的方向跪下。
同胞兄长沈砚尚且如此心狠,更妄论他人。
宋令枝眉心重重一跳,强装从容:“那小沙弥不过是吃醉了酒惨死在马蹄之下,有何稀奇?再有,那方子是宫里的又怎样,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是一张方子,别的我也买得起。”
她仰首,迫着自己对上沈砚的视线:“细看你的眉眼确实不像我父亲,先前是我病中胡言乱语,还望严公子莫往心里去。”
沈砚淡淡:“那方子是宋姑娘买的,可我怎么听说……那是宋姑娘梦中所得的?”
宋令枝眼珠子瞪圆,暗骂宋瀚远多嘴。
沈砚一步步逼近,独属于他的气息无孔不入,森寒彻骨,比之檐下寒冰更甚。
长长台矶蜿蜒在身后,只要再往后退开半寸……
蓦地,一记利响乍然在耳边落下,像是利刃穿破夜色。
忽见“哗啦”一声,檐下古松晃动,霎时,簌簌积雪尽数飘落在宋令枝和沈砚肩上。
沈砚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躲得及时,只衣袂沾染零星雪絮。
压迫的气息不再,宋令枝趁机站稳身子,拂去肩上积雪。
抬眸,却见黑油石柱上稳稳立着一枚落叶。
半枚叶子没入柱中,可见力道之大。
宋令枝震惊转身。
晦暗夜色中,魏子渊垂手立在游廊之下,手上提着一盏羊角灯。
昏黄光影映在魏子渊一双琥珀眸子中,灼灼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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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八章
第八章
雪色连天,白芷步履匆忙,撑着油纸伞拥着宋令枝回临月阁。
“奴婢先前回花厅,正好碰上春桃姐姐。”
怕耽搁给宋令枝送手炉,白芷遂找了腿脚快的魏子渊,帮忙走这一遭。
只是待她重回戏楼,却见宋令枝心神恍惚站在廊檐下。
顾不得多想,白芷匆匆将手炉塞至宋令枝怀里,压低声凑至宋令枝耳边。
“姑娘,春桃偷偷给奴婢送来消息,说是夫人打算明日过来,竟是要问姑娘的功课呢,让姑娘提防着点。”
宋令枝目瞪口呆,霎时将沈砚抛在脑后,她愕然:“……什么?”
白芷急急拥着人往回走:“姑娘这大半个月可是一张帖子都未临,大字也不曾好好写,若是明日夫人瞧见,定是要生气的。”
姜氏待宋令枝向来严苛,宋令枝不敢大意,扶着白芷的手疾步回屋。
临月阁各处点灯,一众奴仆婆子手持羊角灯,立在廊檐下,亮如白昼。
黑漆描金长桌上燃着两根如手臂粗笨的蜡烛,烛光摇曳,秋雁轻手轻脚握着烛剪,剪了灯花。
不敢叨扰宋令枝,无声挪至熏笼旁,掀开罩子添了几块提神的薄荷香饼。
宋令枝坐在花梨大理石书案前,奋笔疾书。
这半个多月松懒懈怠,竟是一张帖子也未临。
宋令枝翻箱倒柜,也只在书案上翻出几张旧字帖,勉强可以应付一二。无奈之下,宋令枝只能连夜赶抄。
丑时三刻。
廊檐下,早有坐更的丫鬟捱不住,提着羊角灯昏昏欲睡,悄悄打着盹。
脑袋不小心砸到柱子,惹来“咚”的一声,立刻遭来值班婆子一记白眼。
小丫鬟惶恐不安,忙不迭站直身子。遥遥的,却见一人披着石青鹤氅,双手捧着描金漆木攒盒,自游廊走来。
来人步履轻缓,神色自若。
小丫鬟揉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花眼,细看方发现,那是宋令枝从金明寺带回来的侍从。
剑眉星眸,长身玉立。
小丫鬟下意识屏气凝神,悄悄为魏子渊挽起猩猩毡帘。待人走后,小丫鬟的目光方恋恋不舍从魏子渊身上移开。
暖阁内。
三足兽耳珐琅香炉点着海棠香,香雾氤氲。
宋令枝一手扶额,只觉头晕眼花,身子乏得厉害。
秋雁从魏子渊手上接过攒盒,置在一旁的高几上。
“姑娘歇会罢,倘若熬坏了眼睛,老夫人可要心疼的。厨房送了鱼丸鸡皮汤来,姑娘可要尝尝?”
书案上磊着满满当当的诗集书册,宋令枝眉眼透着倦色,她有气无力:“怕是来不及。”
欠下的债不少,就算不眠不休写上一整夜,也是杯水车薪。
白芷轻叹口气:“奴婢说什么来着,姑娘往日也该听劝才是,若是素日多练几张大字,何苦这会挑灯夜读。”
宋令枝后悔不迭,抬头望,倏然瞧见垂手侍立在左右的魏子渊。
她挥挥手:“你回去罢,我这屋有秋雁和白芷守着就成。”
魏子渊身影未动,只视线落在宋令枝书案上的帖子上。
宋令枝好奇:“……你认得字?”
一语未了,宋令枝恨不得当场咬舌。
前世魏家的钱庄是魏子渊一手操持的,若是不识字,魏家的钱庄也不会遍布天下。
魏子渊不语,只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狼毫,挥墨雪浪纸上。
字字遒劲有力,亦如魏子渊本人。
宋令枝凑近瞧:“你字倒是写得不错。”
魏子渊垂眸。
那纸上写的,赫然四个字——
我可以写。
宋令枝懒懒叹一声,看出魏子渊心中所想,她莞尔:“你我字迹不同,你怎么帮我写?”
魏子渊躬身上前。
视线在宋令枝刚临过的帖子上轻轻掠过,狼毫重握在手中。
不多时,雪浪纸后又续上一行小楷——
字迹竟和宋令枝先前临的如出一辙。
若非细看,定不会看出有何异样。
魏子渊提笔,又重写了几张。
宋令枝瞠目结舌,惊诧:“你会模仿?”
魏子渊持笔写:不是很好,再练练就看不出了。
宋令枝弯唇,接过雪浪纸细细端详:“已经很好了。”
秋雁和白芷瞧见,忙忙拿来一沓雪浪纸,递与魏子渊。
秋雁喜得眉开眼笑:“既如此,你便替姑娘抄上罢,省得姑娘明儿挨说。”
宋令枝笑着拍开秋雁:“净胡说,你当母亲那般好糊弄?”
姜氏出身书香名门,祖上曾是国子监祭酒,若非当年阴差阳错,姜氏也不可能嫁到宋家做宋家妇。
与宋令枝不同,姜氏写得一手好小楷,在练字上也下了苦功夫。
宋令枝一手托腮,莹莹烛光跃动在她眉眼:“先前我不过三日不练字,母亲一眼就看出我字临得不好,连我几时偷懒她都知。且祖母往日也常和我说,经商之人,‘诚’字为重。”
宋令枝慢悠悠在纸上落下一字,“我若是连这都做不好,岂不辜负了祖母素日待我之心?”
且姜氏本就不喜自己,便是宋令枝此刻拿出上千张大字,她也不会夸自己一字。
白芷和秋雁眼中光亮霎时消失殆尽,讪讪低下眼眸。
秋雁踟蹰:“那姑娘……还写吗?”
“当然。”宋令枝不假思索,“方才那鱼丸鸡皮汤还在吗?”
白芷忙忙端了过来,伺候宋令枝用膳:“这会子夜深,姑娘莫吃多,小心积食。”
更深人静,苍苔露冷。
天色将明未亮之时,宋令枝终抄完三十张大字。手腕酸胀,白芷拿了热手帕捂着,方觉好些。
宋令枝声音懒懒:“白芷,我先歇会,倘若母亲……”
正说着话,忽见院外响起小丫鬟急急的一声:“——夫人!”
缂丝屏风后,宋令枝垂手侍立在一旁。
姜氏一身镂金百蝶穿花牡丹纹锦袄,雍容华贵端坐在书案后,素手纤纤,轻翻过案上的雪浪纸。
字帖多是昨夜临的,宋令枝心神不宁,一面担心姜氏看出,一面又提防姜氏问自己的功课。
难得,不见姜氏道自己半句不是。
姜氏淡然起身,月白羽纱鹤氅曳地:“随我去佛堂。”
宋令枝不明所以,福身道了声“是”。
佛堂内。
檀香缭绕,姜氏一手握着犍稚,轻敲木鱼。
钟声古朴悠远。
宋令枝跪在蒲团之上,仰头观音像仁慈慈悲,普渡众生。
藏香氤氲,佛堂不比临月阁,只角落放着一个小小的银火壶。
冷意渐生,宋令枝拢紧肩上鹤氅,只觉眼皮沉沉。
视野之内,姜氏身影逐渐模糊。
……
“姑娘、姑娘?”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白芷提裙,悄声轻推宋令枝,她手上抱着一个精致鎏金珐琅手炉。
手指无意碰到宋令枝手背,白芷唬了一跳:“姑娘的手怎的这般冷?”
话落,忙忙将手炉递与宋令枝:“夫人不在,姑娘先将就用用。”
白芷压低声,半跪在宋令枝身侧,凑至她耳边低语:“奴婢已让人出门去寻老夫人了,姑娘再忍忍。”
宋令枝蹙眉:“好好的找祖母作甚?”
白芷:“奴婢悄悄找春桃打听,方知夫人是因姑娘的功课生气。”
宋令枝了然:“母亲是恼我近日懈怠?”
白芷咬唇:“倒不是因着这个。”白芷欲言又止,眼眸低垂,满脸愧疚不安,“说来却是奴婢的不是,昨夜魏子渊临的那几张帖子,叫奴婢混在书案上。想来夫人是看出来了,错怪了姑娘。”
魏子渊跟在白芷身后,也随之跪下。他说不了话,只叩首跪地。
白芷着急:“姑娘,此事是奴婢疏忽……”
宋令枝不以为然:“罢,便是没那帖子,母亲问起我的功课,也是要生气的。”
比起磕磕绊绊、顶着姜氏严厉的凝视背《论语》,倒不如在佛堂跪得自在。
她只气姜氏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便将罪名叩在自己头上。
白芷:“夫人不在,奴婢先扶姑娘回屋歇息……”
宋令枝:“不行。”
她还没等来祖母为自己主持公道,若是此刻回去,她这半个多时辰便是白跪了。
白芷忧心忡忡:“那姑娘想吃什么,奴婢悄悄让人送来。”
宋令枝有气无力:“想吃红烧兔肉。”
城西杨家铺子的红烧兔肉做得极好,肉香不柴,汁水饱满。
白芷为难:“姑娘,这是在佛堂。”
在佛堂吃荤,可是大忌。
宋令枝笑:“我自是知道,随口说说罢了,你……”
话犹未了,忽见魏子渊抬首。
香烟锦障,烛光摇曳,映在木地板上。
魏子渊伸手在地板上写字:我有法子。
.
藏香又短了一截。
窗外下着鹅毛大雪,雪珠子渐渐。
魏子渊披着雪色,手上提着一个十锦漆木攒盒,步履匆匆。
见他如约而至,宋令枝大吃一惊,面露错愕之色。
她轻声笑:“你怎么真来了?”
石青长袍上沾染着寒气,担心宋令枝受寒,魏子渊在银火壶前稍站片刻,掸去肩头落雪,方悄声踱步至宋令枝身前。
宋令枝眉眼弯弯,抬首望向观音像:“这可是佛堂,你若真的……”
一语未了,十锦攒盒忽的被人揭开,映入视线的,是十来个如白玉莹润的白兔团子。
宋令枝倏然一怔,随即勾唇笑出声,宋令枝哭笑不得:“亏你想得出这法子。”
那白玉兔大小不一,或蹲或跑,栩栩如生。
盥手毕,宋令枝拣起一块,浅尝一口:“还不错,
只是厨房何时也会做这……”
话音未落,忽听院外一阵喧嚣,宋令枝忙不迭将攒盒递与魏子渊,示意他往偏室藏。
朱色猩猩毡帘挽起,宋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横眉冷眼:“枝枝自幼在我膝下抚养长大,她性子如何,我会不知?”
姜氏垂手候在一侧,缄默不语。
归家途中,柳妈妈早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宋老夫人,宋老夫人听说宋令枝在佛堂跪着,让人调转车头回府,直奔佛堂。
搂着宋令枝直怒:“你这母亲倒是做得轻巧,可怜我这孙女一夜未睡,还生生在这佛堂跪了一早上。她本就畏寒,我请了多少名医都不妥,你竟还狠得下心……”
宋老夫人捂着心口,宋令枝赶忙唤柳妈妈上前,一左一右将宋老夫人搀扶进暖阁。
姜氏皱眉:“她若不是平日偷懒,也无需连夜赶抄。”
宋老夫人怒瞪姜氏一眼:“正月事多,枝枝这孩子孝顺,日日到我屋里陪着,前些日子还在金明寺受了惊吓,她哪里还能练字?”
絮絮叨叨,姜氏说一句,宋老夫人驳十句,总之宋令枝不可能有错。
有人做主,宋令枝自然乐得自在,窝在宋老夫人怀里。
幸好宋老夫人搂着人,才没让姜氏看出异样。
待姜氏离开,宋令枝方从宋老夫人抬头:“还是祖母疼我。”
宋老夫人睨她一眼,长指轻戳宋令枝额头:“还敢笑。”
宋令枝捂着脑袋:“我又没做错,为何不能笑?”
宋老夫人沉声:“你还没做错?”
宋令枝心口稍滞,只当是魏子渊带的那白玉兔子东窗事发,挽着宋老夫人的手撒娇。
“祖母,我错了,我不该在佛堂吃糕点。”
亵渎了菩萨。
宋老夫人眉心重重一跳:“……还有呢?”
声音愠怒,与方才为宋令枝说话完全不同。
宋令枝搜肠刮肚,拢眉沉吟:“我不该偷懒不练字。”
宋老夫人面不改色:“还有呢?”
……还有?
宋令枝错愕,想半日也想不出。
宋老夫人无奈:“你傻不傻,祖母过来,就是来替你做主的,你怎么还傻乎乎跪在蒲团上?就不会装个头疼脑热晕倒在地?”
宋令枝笑出声:“那我下回试试,祖母,我先扶你回屋罢,这儿到底比不得屋里暖和。”
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走罢。”
雪落无声,众奴仆婆子亦步亦趋跟在宋令枝和宋老夫人身后。
宋老夫人忽而轻声:“先前为你授课的先生身子抱恙,告假回乡。”
宋令枝疑惑:“前日父亲才送了束脩与贽见礼过去,怎的忽然身子不适了,可有大碍没有?”
宋老夫人望着宋令枝,不语。
宋令枝怔忪片刻,红唇轻启:“先生身子并未欠安,是吗?”
为宋令枝授课的先生先前也是姜氏的夫子,当初姜氏亲自上门,老先生方肯为宋令枝授课。
今日之事,姜氏只当宋令枝不肯用功,又花小心思投机取巧,一气之下,竟私下辞了那老先生,深怕来日宋令枝犯错,连累她的声誉。
宋老夫人气极:“枝枝别恼,祖母定为你寻个学问更好的,人品……”
宋令枝笑着补上:“相貌也要清俊的!”
宋老夫人被逗乐,笑睨她一眼,揶揄:“你当挑夫君呢,还要相貌清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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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第九章
祖孙二人笑着穿过影壁,踏进闲云阁。
知宋令枝未曾用早膳,柳妈妈早让人备下,亲自伺候宋令枝盥手,她笑:“厨房送了牛乳羹来,还有碧玉粳米粥。”
那牛乳羹是宋老夫人往日最爱的,宋令枝闻言,越性让人多送一碗,亲自捧与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笑言:“你吃着便是,惦记我做什么?”
余光瞥见宋令枝身后站着的魏子渊,宋老夫人温声:“那字帖,可是你照姑娘的字迹临的?”
魏子渊躬身上前,颔首。
宋老夫人着人取来眼镜匣子,戴上细细端详:“倒是个玲珑孩子,生得也俊俏。你这手字,是打哪学来的?”
白芷贴心,赶忙送上笔纸。
魏子渊接过:先前曾为书塾的公子代笔。
谋生而已,宋老夫人点点头,又转向宋令枝:“这就是你先前想送去账房做学徒的那个孩子?”
宋令枝颔首:“是,祖母您瞧着如何?”
宋老夫人打量着下首跪着的少年,剑眉星目,长得齐整。她笑笑,脸上流露些许赞赏之意:“不错。”
转而望向宋令枝,宋老夫人笑得亲和:“日后宋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如今趁那几个老掌柜得闲,帮你掌掌眼,有朝一日待你接手,也有左膀右臂,省得抓瞎,我瞧这孩子就不错。柳妈妈……”
话音未落,忽见下首的魏子渊抬眸,眼中满是震惊。
他猛地望向宋令枝。
宋老夫人疑惑不解:“怎么,你不愿意?”
能在宋家几个大掌柜身边学本事,那是旁人求不来的。若是学成了,过个三年五载,兴许还能升为管事。
且魏子渊是宋令枝送去的,也无人敢欺负他。
魏子渊不语,垂首敛眸。
宋老夫人不喜强求,拄着沉香木拐站起:“既是这样,枝枝,你来。”
宋令枝忙上前搀扶人。
宋老夫人看向魏子渊:“有话你和枝枝说便是,若是反悔了,再去账房,会有人教你的。”
官窑刻花莲瓣纹净瓶供着数枝寒梅,送祖母回里屋歇息,宋令枝披着鹤氅走出,行至魏子渊身前。
少年仍跪在地,身子直如青竹,烛影照不见的地方,一双琥珀眸子晦暗不明,半点光亮也无。
官窑青花缠枝莲花双耳三足香炉燃着百合宫香,屋中暖香沁人。
宋令枝高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自白芷手上接过白茶。
郎窑红釉茶杯擎在手心,宋令枝不急着喝,只盯着魏子渊不语。
天色阴沉,雪雾白茫,天地万物似笼在朦胧雪境中。
暖阁早早掌灯,烛光跃动,光影明灭绰约。
魏子渊伏首叩在地上,未曾辩解一二。
秋雁心急,提裙往前半步,催促:“还不快说,等着姑娘问你话不成?”
光影明亮,魏子渊缓缓抬头,目光同宋令枝撞上,一言不发。
只提笔,在纸上续上一行字——
我不想走。
宋令枝疑虑渐起:“为何?”
少年仰首,琥珀一双眸子如初见澄澈空明,只是如今,却添了几分悲怆伤怀。
他低头,落在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
姑娘又为何不要我?
最后一字落下,墨迹未干。
泅着墨水的雪浪纸托着少年沉重的视线,宋令枝双眸怔怔,愕然片刻。
诚然,若是魏子渊跟了掌柜,定是要从临月阁搬出去的。
她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是想在我身边服侍?”
魏子渊垂首不语。
宋令枝挽起唇角:“罢了,你还是去账房。”
魏子渊震惊抬首。
宋令枝:“每日去账房学两个时辰,剩下的,还是回临月阁伺候。”
魏子渊眼中笑意闪烁,伏首叩拜。
……
长街湿漉,长而窄的夹道上,一辆不起眼的朱轮华盖车静静候在一边。
冷风飒飒,岳栩扮成车夫模样,隔着松石绿猩猩毡帘回话。
宋家祖宗三代,这些日子都被岳栩查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宋令枝身上有何异样。
岳栩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宋令枝是从何得来宫中那道红煨鳗的方子。若说真是从他人手中买来,然这几日岳栩前后问了一圈,都找不出此人。
寒风彻骨,岳栩拢紧雪帽,声音压低。
“主子,会不会那方子……真是宋姑娘梦中所得?”
雪珠子飘落,沾湿衣襟。良久,方听得马车内一声轻哂。
沈砚一手握着铜火箸子,轻拨香炉中的香灰。
汝窑青瓷无纹水仙盆点着宣石,沈砚眉眼淡漠,一双剑眉似笼上烟雾,看不清摸不透。
岳栩垂眸,不敢多语。虽隔着毡帘,看不清沈砚眼中神色,他也自知自己说错话。
天下之事,何来的巧合。
宋令枝远在江南,却知晓御膳房才有的方子,若她真是皇后的人……岳栩心中涌起后怕。
沈砚隐姓埋名,躲过皇后的耳目藏身江南,若宋令枝真是皇后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岳栩低眉:“是属下疏忽。”利刃出鞘,岳栩眉间染上几分凌厉,“主子,若宋姑娘真是那边的人,可要属下……”
利刃划破寂静,岳栩未尽之意显而易见。
“不急。”沈砚声音轻而缓,如墨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此刻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倒不如将计就计。
岳栩毕恭毕敬,应了声“是”,又将宋令枝近日所为告知沈砚。
“宋姑娘这几日未出临月阁,她的两个丫鬟也跟着侍立左右,并未出府。宋老夫人近来在物色新的夫子,也不常出门。那魏子渊倒是日日前往账房,听说是宋姑娘送去的。”
不远处赌场前面,忽然的晃过一道颀长清秀的影子。
岳栩将雪帽往下拽了拽,低声:“主子,前面就是魏子渊。”
……
朔风凛凛,魏子渊一身墨绿织雨锦锦袍,面如白玉,身影颀长。
油纸伞撑在手中,在他身侧,是一个醉醺醺的男子。男子喝得酩酊大醉,满嘴哈着酒气。
正是先前在校场,押上青玉扳指那位。
当时若非他,身后那些奴仆根本不可能将满身家底都押上,输了精光。
男子伸手,欲搂过魏子渊肩头,称兄道弟。
魏子渊灵巧躲过。
男子长臂伸在半空,尴尬不已。他干笑两声,脸上隐隐有愠怒之色。
“怎么,如今飞黄腾达了,就不认识我了?当初若非我,那群蠢货怎么可能……”
魏子渊抬眸,伞下,凌厉一双眸子森寒缀着冷意。
男子心下一惊,右眼皮狂跳不止,不寒而栗。疑惑数日不见,魏子渊怎的比先前看着愈加瘆人。
想着赌场还欠了一屁股债,男子强装镇定,掩唇轻咳两声。
先前那银钱魏子渊早就给了自己,可惜他这几日手气不行,连输了两三日,只能腆着脸再来寻魏子渊讨银子。
长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说话很是不便。
男子朝魏子渊招手,示意他往偏僻小巷走。
青石板路上白雪皑皑,落地无声。
男子垂着手,脑袋耷拉:“我今儿来找你,实在是走投无路。”
他晃晃手中的空钱袋,“你瞧,我没骗你罢?”
魏子渊双目沉沉,并未有任何动作。
男子喉结滚动,说话磕磕巴巴:“我也没想要多,你再给我一百两……不,五十两就好了。”
他语气自然,“你跟着宋姑娘,赏银自然比我们这些二门的多得多,这五十两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再者,当初若非不是我,你也不会得到宋姑娘的赏识,更不会进临月阁做事。”
思及宋令枝,男子脸上流露出几分贪婪之色。
他是二门伺候的,平日鲜少有机会见着宋令枝。便是有,也只是遥遥一眼。
然宋家嫡女果真好颜色,眉若秋山,眼如春波。当真这江南,再无人比她生得更标志了。
思及此,男子忽的心生懊恼,当时若是在校场上的是自己,兴许自己也能在临月阁做事。
日夜在宋令枝身边伺候不说,便是这银子,也无需看魏子渊的脸色。
心下后悔不迭,待看向魏子渊时,口吻自然比不得先前。
他不耐烦:“五十两银子,就当你借我,改日我定当连本带利还你。”
男子胸有成竹,他这几日只是不走运才会输钱,待他大赢一把,定将银钱洒在魏子渊脸上,也好让他长长记性,怪只怪他今日有眼不识泰山。
魏子渊不为所动,双目冷淡掠过男子一眼,转头就走。
男子一惊,大步追上,右手刚碰到魏子渊肩膀,倏然“咔嚓”一声。
魏子渊不知何时握住他手腕,只虚虚用力,男子腕骨应声而裂。
他痛不欲生,疼得在地上打滚。
小巷僻静,只有男子的哀嚎回荡,满地雪珠子翻滚。
男子捂着手,痛苦不已,嘴上仍不忘骂骂咧咧:“你这个挨千刀的,我要、我要杀了你。”
雪色茫茫,魏子渊懒得施舍眼神,撑着伞转身。
蓦地,忽见一道亮光闪现,那男子袖中竟藏了匕首。
刀刃锋利,直冲魏子渊而去。
“你真当别人不知道你那些龌蹉事,不就爬上姓宋的床榻,怎么,宋家嫡女……”
血珠四散。
尖锐匕首直穿腹部,血溅当场。
男子缓缓滑跪,双眼瞪圆,直挺挺跌落在地,他手上还握着匕首,鲜血滚烫,汩汩而流。
魏子渊居高临下站在一旁,身姿挺立。
指尖沾上少许血珠,魏子渊低眉,漫不经心自袖中掏出一方巾帕,轻拭指尖。
雪势渐大。
倏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岳栩一身灰扑扑长袍,躬身请人:“魏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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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章
第十章
说是冬日,临月阁却是暖如春阳。
描金洋漆高几上设着炉瓶三事,宋令枝窝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看着下首的秋雁调香。
松石绿猩猩毡帘掀起,白芷款步提裙,一进暖阁,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白芷忍俊不禁,笑睨秋雁一眼:“你倒好,自己躲在这偷懒,茶壶的水没了也不添。”
秋雁不以为意,仗着宋令枝为自己做主,摇头晃脑,朝白芷做了个鬼脸。
“那茶水自有小丫鬟添去,我这个……却是小丫鬟替不得的。”
白芷好奇凑过去:“我倒要看看,你在倒腾些什么玩意儿?”
瞧清秋雁手中的银丝盖玻璃小瓶,白芷面露诧异:“这是何物?这水怎的如此香?”
瓶中所盛之物澄澈透明,凑近轻嗅,却有一股淡淡花香。
白芷惊讶不已:“这是……茉莉?”
宋令枝倚着青缎引枕,笑着点头。她抱着一个小巧鎏金珐琅小手炉:“你再试试旁的那瓶。”
白芷闻言照做:“这是……梅香?”
宋令枝轻笑颔首:“这是秋雁拿寒梅捻碎,又添了去岁谷雨收的雨水二钱,并沉香二钱,龙脑香三钱制成的。”
白芷弯唇:“怪道是这花香,奴婢方才还想,寻常胭脂铺买的梅花香饼,都不如这。”
秋雁轻哂:“那起子梅花香饼,怎好和我这相比。”
盖子掀开,秋雁往衣袂倒出两三滴,她抬臂:“你再闻闻,往日买的梅花香饼,可有这花香?”
白芷笑开怀:“那定是没有,且那香饼也熏不了衣裙,不似你这个好用。姑娘先前说送你去香料铺子,如今想来倒是没错。”
秋雁捂嘴笑:“往日都是你常说我糊涂,今儿倒是轮着你了。这屋刚去了一个魏子渊,若我再去了,只你一人伺候姑娘,成什么样子?”
话落,又抬首望十锦槅上的自鸣钟,秋雁诧异:“奇怪,素日这个时辰,魏子渊早回来了,怎么今儿还不见?”
宋令枝闻言,也跟着往院子一望。
红梅绽雪,三两小丫鬟在院子扫雪,独不见魏子渊。
宋令枝轻声唤人:“找人去账房问问,别是出了什么事。”
白芷福身应了声“是”。
刚越过紫檀嵌玉插屏,忽听院外一阵玉佩叮当,靴履踏地。
毡帘挽起,魏子渊仍是晌午出门之样,只手上多了一个油纸包。
那油纸包自有白芷接了过去,魏子渊并不上前,只站在熏笼前,待一身寒气褪去,方挪步至宋令枝身前,垂手站着。
宋令枝仍歪在贵妃榻上,声音懒懒:“怎的才回来,可是账房老掌柜留人……”
一语未了,忽听屏风后的白芷捧来一物,那油纸包早被她解开了去,白芷特地寻来一菊花漆木捧盘,亲自端了那□□,递与宋令枝。
白芷笑道:“前儿姑娘还说想吃,可巧今日就得了,这还热乎着呢。”
秋雁笑着上前:“若说红烧兔肉,定是要城西的杨家铺子才好吃,别家的都不如他做得好。”
魏子渊上前,在纸上写:是他家。
宋令枝眼睛一亮,前儿在佛堂,她随口提过一句杨家铺子的红烧兔肉好吃,不想魏子渊还记着。
那兔肉还热乎着,秋雁拿绿豆面子净手,亲自撕在盘中,递与宋令枝。
说笑间,忽听院外的小丫鬟笑着进屋,说是老夫人那来客人了,叫宋令枝换了衣衫过去。
白芷好奇:“究竟是什么客人,你倒是说了再去。”
小丫鬟福身:“并不敢欺瞒白芷姐姐,我们也不知,只听二门那吵嚷着,说是……贺公子。”
贺公子,贺鸣。
宋令枝眼前一亮,当即丢开手中的兔腿,忙忙唤白芷为自己更衣梳妆。
暖阁笑声依旧,只洋漆高几上的兔肉,再无人问津。
秋雁捧着妆匣走出,见魏子渊还站着,遂道:“我和白芷姐姐陪姑娘去就是了,你留在这看着院子,省得那起子小丫鬟偷懒。”
魏子渊不识得贺鸣,只问是何人。
秋雁:“算来也是远亲。”她笑笑,“老夫人以前还玩笑说两家要做亲家,若是真成了,那他就该是我们姑爷了。”
雪飘如絮,银霜满地。
宋令枝倚在竹椅轿上,在一众奴仆婆子簇拥下,缓缓融入茫茫雪色中。
魏子渊仰头望人,却只能看见宋令枝的背影,渐行渐远。
闲云阁花团锦簇,珠环翠绕。
宋老夫人歪在榻上,和贺氏挽手说笑。
下首站着一男子,眉目清秀,举止从容。
宋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早该写信来,也好让他们出府去迎。这么久不见,身子可还康健?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贺氏垂目拭泪:“不瞒老祖宗,若非那起挨千刀的整日往赌场钻,我也不至于落到这番田地,如今还连累我们家贺鸣……”
宋老夫人跟着骂了贺父数句,又出声宽慰:“我们家虽比不得那一等富贵之家,寒舍倒是还有几处。你们只管安心住下,也好陪我说说话,这一路走来也辛苦了。”
贺氏挽唇:“倒也不算辛苦。半路路过五台山,我本还想着上山一拜,谁知他们竟说三皇子也在五台山,说是在为太子祈福,上山之人都要严查。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罢了。”
言笑间,疏听院外一阵笑声传来,朱色猩猩毡帘掀起,宋令枝俯身进屋。
偶然听见沈砚的名字,唬了一跳:“祖母,什么三皇子?”
宋老夫人瞪她一眼:“有客远道而来,你这般冒失,像什么样子?”
训斥虽训斥,却是笑着将宋令枝搂在怀里,宠溺偏心尽显。
“我这孙女就是这样,还请多担待。”
见贺氏还坐在红漆描金万福团花靠背椅上,宋令枝忙起身行礼。
宋老夫人拉着贺鸣上前:“这是你贺哥哥,枝枝小时候也见过的,可还记得?”
贺鸣拱手温声:“贺鸣见过宋姑娘。”
宋令枝福身。
抬眸,视线不偏不倚撞上贺鸣的目光。
宋令枝倏然一怔。
眼前的男子只着月白长袍,大冷的天,贺鸣身上只一单薄旧衣。面如冠玉,眉眼温润,似春日清泉。
许是宋令枝盯着人看了太久,贺鸣耳尖稍稍泛红,他别过脸,掩唇轻咳两三声。
宋老夫人都忍不住抚掌笑之,搂着宋令枝笑:“到底还是孩子。”
宋令枝好奇:“祖母,三皇子怎么了?”
宋老夫人不欲多谈京中之事,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三皇子为了给太子祈福,到五台山暂住些时日罢了。”
前世沈砚和太子势同水火,皇后又一心偏袒嫡长子。
宋令枝眼眸低垂,想来五台山祈福,也是皇后的旨意。只是不知沈砚是如何逃过皇后的眼睛,竟随父亲一起回来。
.
贺氏带着养子投奔宋家,老夫人自然一心一意,令人收拾了院子,又拨了十来个洒扫丫鬟,及四个贴身伺候的。
贺氏喜之不尽,只道老夫人心善。
宋老夫人弯唇:“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且贺鸣这孩子我喜欢得紧,如今春闱在即,莫让旁的事乱了他的心性才是。”
贺氏连声道是,二人又闲话一番,贺氏方告辞而去。
宋令枝款步提裙踏进闲云阁,恰好看见贺氏遥遥离开。
宋令枝好奇,挨着宋老夫人坐下:“姑母怎么不多坐会?”
宋老夫人眉眼弯弯:“你贺哥哥近来嗓子不太好,你姑母急着回去,给他熬枇杷膏。”
语毕,又细细打量宋令枝好几眼。
点染曲眉,齿如含贝。
一身烟霞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曳地,素腰纤纤,瑰姿艳逸。
宋老夫人抬手端正宋令枝鬓间的银凤镂花长簪,轻声叮嘱:“今日上学,可不许惹得夫子生气。这夫子你贺哥哥也见过,说学问极好,且又是师承内阁侍读学士,定不会比你先前那夫子差。”
因先前姜氏那事,宋老夫人挑夫子慎之又慎,怕低了被姜氏看轻。
宋老夫人苦口婆心:“我可是在你母亲那夸下海口,你若是又将夫子气跑,祖母可是不依的。”
宋令枝喊冤:“我哪有那般顽劣?”又疑惑,“祖母,那夫子究竟是何人,怎的都不曾听过……”
话音未了,忽见柳妈妈捧着宋令枝的鹤氅进屋,亲自替宋令枝披上。
“姑娘快些走罢,再不走就迟了。”
难得放晴,柳妈妈一路送宋令枝去书院。
宋家家财万贯,堆金积玉。府中设了书院,只供宋令枝念书。
庭院深深,檐前竹影婆娑,相映成趣。
宋令枝侧身朝柳妈妈一笑:“柳妈妈回去罢,这儿有秋雁和白芷就成。”
柳妈妈福身:“这是老夫人亲口吩咐的。”
柳妈妈凑近宋令枝,轻声低语,“老夫人为这夫子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姑娘切莫辜负了老夫人的心意。前儿因夫人私自辞了姑娘的夫子,老夫人连着两日都不曾睡好觉。”
宋令枝点头:“我晓得的。”
柳妈妈面露赞许:“那老奴就在这等着姑娘,姑娘只管安心念书便是。”
这是怕她中途偷溜。
宋令枝哭笑不得,扶着白芷的手转过影壁。
缂丝屏风后,一人端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眉眼清冷,窗外竹影摇曳,徐徐影子落入屋中。
闻得脚步声响,书案后的男子眼眸轻抬,那双如墨眸子猝不及防映在宋令枝眼中。青玉扳指握在掌中,轻轻转动。
沈砚一身象牙白缎绣海水纹长袍,光影淌在衣袂之上,广袖翩纤,通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宋令枝愕然万分,下意识转身就走。
怎么会是沈砚?
祖母替她寻来的新夫子,居然是沈砚?
心口股动不止,尚未转身离开,白芷已凑至宋令枝耳边,面色为难:“姑娘,柳妈妈还在书院前守着呢,你若是此刻离开,老夫人定会担心的。”
宋令枝皱眉:“可是……”
目光自沈砚脸上掠过,宋令枝咬唇。
她着实不想同沈砚待在一处。
白芷好言相劝:“再怎么着,今日是第一回,姑娘再怎样,也要给老夫人面子的。”
僵持之际,忽听书案后传来淡淡的一声:“宋姑娘是想站着背完《论语》?”
那声音极淡极浅,如秋日平湖。
宋令枝拂袖,左右也不是第一回气走夫子。她自己提出另找夫子,宋老夫人定是不从。
然若是沈砚自己提出,那便另当别论。
宋令枝深吸口气:“严……”
沈砚眼眸轻抬。
那双黑眸望不见半点光亮,无端的,宋令枝不寒而栗,却听沈砚一声轻哂落下。
“宋家的家教,便是这般?”
入了书院,沈砚自然不再是严公子,依理,宋令枝该唤他一声先生才是。
她咬牙,半晌,方从唇齿间溢出二字:“先、先生。”
云影横窗,青松抚檐。
宋令枝当初也是连着气走三位夫子的学生,此番惹怒沈砚,自然不在话下。
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宋令枝一会嫌弃银火壶的金丝炭烧得少了,一会嫌弃香炉的百合宫香熏得自己眼睛疼。
以沈砚的性子,宋令枝还以为对方定当不耐烦,会早早甩袖离开。
不曾想沈砚只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握着书卷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净。
他淡声,轻转动指间的青玉扳指:“……好了吗?”
宋令枝硬着头皮:“好……不,还没。”
手中的大红袍刚沏,宋令枝寻了个由头,只说成色不好,又令白芷煽风炉煮茶,重沏了一壶端上。
白芷双手端着漆木茶盘,小心翼翼福身,她悄声:“姑娘,这水刚烧开的,姑娘小心着些,莫烫着了。”
宋令枝点头,声音未从喉咙发出,忽的戛然而止。
骤然一声惊呼在自己耳边落下,白芷脚下不知踩到了何物,竟直直朝前摔去。
手中的漆木茶盘应声而倒。
惊呼声落下,那滚烫的茶水也直冲宋令枝而去。
本能抬袖闭眸掩面,一整壶滚烫的热茶,全都浇在宋令枝手上。
满室惊呼。
独沈砚面不改色坐在书案后,右手上的青玉扳指早不见踪影。
他眼中淡漠。
不会武功,又如此蠢笨,也不知是哪点入了中宫那位的眼,竟也能做皇后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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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临月阁乱哄哄的。
宋老夫人挨着坐在贵妃榻上,双目垂泪。
宋令枝左手烫得厉害,无半点好肉。
宋老夫人急得直掉眼泪,双目哭如泪人,唬得柳妈妈一众人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宽慰。
手背疼痛万分,十指连心,宋令枝只觉那烫伤之处还留着滚烫茶水的余温。
她强撑着自榻上坐起,唇角勾起几分勉强笑意。
“祖母莫担心,不过是看着唬人罢了,倒也不怎么疼。”
宋老夫人剜她一眼,显然不信:“都伤成这样了,还说不疼?方才大夫可说了,这手再不能沾水的。”
絮叨一番,宋老夫人又想起此番的罪魁祸首。
沉香木拐拄在手中,宋老夫人沉下脸,横眉立目:“好好的热茶,怎会倒在姑娘身上?定是你们跟着的人服侍得不尽心!”
木拐在地板上发出沉重声响,宋令枝一双柳叶眉紧蹙,眼前忽的晃过沈砚的面容。
男子面无表情端坐在书案后,只垂眸睥睨下首的闹剧。
彼时她着急慌张,顾着抬袖遮脸。
恍惚之际,好似看见了角落泛着莹润光泽的一物,像是……扳指。
瞳孔骤紧,赶在宋老夫人发落秋雁和白芷前,宋令枝忙不迭道:“祖母,此事与她们不相干,是……”
一语未了,忽听院外小丫鬟的声音:“老夫人,严公子来了。”
宋老夫人忙忙止住泪:“快请进来。”
炉袅残烟,一道月白身影晃入宋令枝视野,和记忆重叠在一处。
汝窑美人瓢供着数株寒梅,屋中暖香环绕,花香袅袅。
然对上沈砚那双眼睛,宋令枝陡然失去所有声音,只觉指尖泛凉,如坠入寒泉。
早有丫鬟接过沈砚的锦匣,递到宋老夫人身前。
裹着锦匣的青缎解开,匣内红绉托着的,却是一盒活络养荣丸。
众人皆是一愣。
女子肌肤受损,最怕的就是留下疤痕,听大夫说西域的活络养荣丸虽一颗难求,却有重焕生机之效,宋老夫人当即命人寻来,不想如今会从沈砚手中得到。
宋老夫人感激不尽,连声道谢:“老身多谢严公子,只是这养荣丸到底名贵……”
沈砚不以为然:“身外之物罢了。”
他抬眼,视线轻轻自宋令枝脸上掠过,那双眼如鹰凛冽:“宋姑娘……可还安好?”
宋老夫人重重叹口气,余光瞥见跪在地瑟瑟发抖的秋雁和白芷,气不打一处。
“往日我瞧着白芷还好,为人细心谨慎,旁人想不到的,她总能想到。谁知今日……”
沈砚漫不经心转动手中的青玉扳指:“今日那茶水……”
宋令枝骤然出声:“今日那茶水,是我自己打翻的。”
白芷愕然瞪圆眼睛,双肩颤若羽翼,朝宋令枝投来诧异错愕的一眼。
她跪着上前,额头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不是:“是奴婢的不是,叫姑娘受伤……”
“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茶盘,与你有何有何干系?”
白芷喃喃:“……姑娘。”
宋令枝不动声色朝她摇摇头,锦衾之下,染着石榴花汁的蔻丹禁禁掐着掌心。
那青玉扳指早叫沈砚拾起,如今证据不在,仅凭她一言之词,终究难以令人信服。说不好,祖母还会疑心她是为了给白芷脱罪,才将罪名往沈砚头上扣。
纵说了,祖母也会因白芷脚滑发落她,倒不如自己应下,省得白芷受连累。
满屋寂然,青烟氤氲而起。
身着月白袍衫的男子眼眸轻抬,沈砚抬眼,视线轻飘飘掠过宋令枝双目,似乎早有所料。
那双眸子平静,依旧无半点波澜。
沈砚目光移开,眼底升起几分讥诮嘲讽,转瞬即逝。
当真是……愚笨至极。
……
大雪纷纷,银霜满地。
一众奴仆婆子拥着宋老夫人出了临月阁。
宋令枝不能起身相送,只让秋雁代自己。
雪色茫茫,倏然视野之中闯过一道天青色身影。
那人跑得极快,寒风掠过他衣袍,轻轻荡开一角。
宋老夫人皱眉,扶着柳妈妈的手道:“刚刚那人是谁,这般鲁莽。”
柳妈妈踮脚眺望:“看背影,应是姑娘身边伺候的魏子渊。”
雪珠子簇簇,落满肩头。
穿过游廊,越过影壁,魏子渊跑得极快,待奔至暖阁前,魏子渊耳根子早冻得通红,他双手揉搓,后知后觉自己将氅衣落在了账房。
屋内的秋雁闻得动静,出门瞧一眼,险些被魏子渊一身的狼狈吓一跳。
“你这是从哪来的,这么冷的天,你就这般出门了?”
魏子渊低头不语,径自越过秋雁进屋。
身上冷,他只敢站在毡帘前,遥遥望着窗下的宋令枝。
宋令枝好奇转首:“怎的回来了?”
这个时辰,魏子渊该在账房才是。
魏子渊不言,只一瞬不瞬盯着宋令枝的手背瞧。
厚厚的一层药膏抹着,触目惊心。
魏子渊眼圈泛红,眼眸低垂,一言不发。
秋雁掀帘进屋,瞧见他柱子似的杵在门口,推着人上前:“你站这作甚?”
见魏子渊望着宋令枝手背,秋雁压低声:“热茶不小心洒了……”
魏子渊皱眉:怎么洒的?
他明明记得,宋令枝今日去了书院念书。
秋雁:“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盘,当时屋里就严公子和白芷姐姐……”
魏子渊眼眸睁大:严公子怎么会在?
秋雁了然:“你还不知道罢,严公子就是姑娘的新夫子……”
话犹未了,猩猩毡帘被人挽起,白芷踱步进屋,眼周尚有未干的泪珠。
秋雁忧心忡忡,抬手帮忙拭泪,她低声:“老夫人可曾说你什么了?”
白芷笑着摇头,强颜欢笑:“老夫人为人宽厚,怎会说我什么,不过是让我尽心伺候罢了。还说姑娘这几日不便出门,让收拾书房出来,好让严公子每日……”
宋令枝瞪圆双目:“他来做什么?”
白芷轻声:“严公子说,他每日到临月阁教姑娘文章,让老夫人不必挂念,教书这事他既然已应允……姑娘、姑娘你去哪?好歹披身鹤氅再走!”
绵绵细雪洒满小路,宋令枝提裙穿过游廊,幸而沈砚并未走远。
闻得身后宋令枝的声音,沈砚疑惑转身。
院中,青绉油纸伞缓缓抬起,最先入目的,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沈砚脸上无多余的表情,只淡然望向廊檐下的宋令枝。
少女一身藕荷色锦袄,许是方才跑得急促,宋令枝气息未稳,左手起了一圈烫泡,她着急:“等等——”
雪珠子从天而降,无声飘落在二人中间。
眼前忽的恍惚,沈砚双眉稍拢,眼前的一幕好似见过。
彼时也是满天大雪,宋令枝云堆翠髻,一手提着漆木攒盒,受伤的手背藏在身后。
单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婢女撑伞站在宋令枝身侧,为她不值:“这都几时了,殿下还没议完事。主子,我们还是回去罢,您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这天冷,您的手还伤着……”
话音未落,眼前的槅扇木门忽的被人推开,一人眉目清冷,自书房走出。
宋令枝眉眼弯弯,笑着迎上去,暗花细丝褶缎裙曳地:“殿下,这是我熬的梅花乳鸽汤……”
只可惜那人并未朝她投去一眼。
银霜笼在男子肩上,沈砚面无表情,径自从宋令枝面前越过。
他直接无视了。
……
“严……先生。”
少女焦急声音骤然在耳边落下,沈砚堪堪回神,他不动声色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思绪。
宋令枝奔至她身前,冰肌莹彻,金镶红宝石映着无尽雪色。
宋令枝福身:“听闻先生每日欲到临月阁授课,学生不才,不敢叨扰先生,还是等学生手伤好了,再……”
“无妨。”
沈砚冷声打断,他脸上仍是淡淡,“我不喜半途而废。”
宋令枝还欲多言,那抹月白衣袍已然不耐,越过自己。
乌皮六合靴踩过雪地,沈砚抬脚,穿过影壁出了月洞门。
雪色融融,模糊了沈砚颀长身影,袍衫上特有的檀香也渐渐融在冷风中。
耳边风声鹤唳,似有人前往临月阁,沈砚只依稀听得一声“贺公子”。
剑眉稍拢,沈砚只朝身后轻瞥一眼,岳栩当即了然,他渐渐放慢脚步。
……
约莫过了一炷香,岳栩方重新出现在沈砚院中。
院落白雪皑皑,偶有几株红梅摇曳,迎风而动。
沈砚坐在榭中,四面金漆藤红漆竹帘低垂。
长条案几上铺着红毡,上面供着各色茶筅、茶盂。
沈砚擎着一官窑五彩小盖钟,轻抿一口。
宋家果真是富商之家,待客的茶叶,都是上等名茶,便是宫中的贡茶,兴许还比不上。
岳栩垂手侍立在一旁,缓声道:“主子,那贺公子只是为宋姑娘送去了黄鱼汤,并无异样。”
沈砚手指轻顿:“只是送了鱼汤?”
岳栩点头:“是,属下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
沈砚仍盯着他,不语。
岳栩一头雾水,无奈之下,只能低头,一字一字转述宋令枝和贺鸣的谈话。
无非是宋令枝谢贺鸣多心,又惊讶黄鱼汤是贺鸣亲手所煮,而非经丫鬟之手。
“宋姑娘还说,若是黄鱼淋上金华豆豉,鱼汤定更加鲜美……”
岳栩皱眉,努力回想宋令枝方才所言。
五彩小盖钟轻搁在茶盘上,沈砚一手握着茶筅,那只手骨相极好,修长匀称。
声音轻而缓,似院中落雪。
“堂堂宋家嫡女,竟也擅锅灶之事?”
前有红煨鳗鱼的方子,今有黄鱼汤。
以宋瀚远的家世,宋令枝根本不可能会沾染厨房半分。
心思恍惚之际,沈砚耳边好似又想起宋令枝一声又一声的“殿下”。
“殿下,下月宫中秋狝,可以带上我吗?”
“殿下,明日是我生辰,殿下可否到我院中用膳?”
“殿下,这是我亲手做的冬衣,边关天寒地冻,殿下应是用得上。”
……殿下、殿下、殿下。
数不清的黑影在眼前晃动,耳边宋令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头疼欲裂。
沈砚双眉紧皱。
“哐当”一声脆响,案几上的茶杯拂落在地。
茶水洒了沈砚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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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银辉满地,长长案几前一片狼藉。
茶水滚烫,沾湿了大片袍衫,深浅不一。
岳栩惊慌失措上前,满脸紧张:“——主子!”
朔风凛冽,水榭立在湖中央,此时正值寒冬,白茫茫湖面上结了寒冰,侵肌入骨。
茶炉还烧着热水,汩汩白雾自壶口往上氤氲。
沈砚面色难看,他一手抚额,只觉头晕眼花,一时听见宋令枝喊自己殿下,一时又听见她喊自己先生。
“主子!”岳栩半跪着上前,手指未搭上沈砚的脉象,案几后的男子已然睁开眼。
狠戾的一双眸子漆黑如深潭,沈砚一手撑着漆木茶案,面容严峻:“去查。”
他倒要瞧瞧,宋令枝这厨艺……是从何而来的。
……
雪大如席,临月阁早早掌了灯,廊檐下一色象牙雕云鹤纹海棠式灯笼悬挂,光影昏黄,映入屋中。
先前吃了药,贺鸣送来的黄鱼汤自然暂且搁下。
晚膳时分,白芷方亲自端去厨房,重热了一遍。
那黄鱼是今早从河里捕捉来的,自是鲜美可口。
白芷莞尔,她为人和善,且又是宋令枝的贴身丫鬟,旁人自然乐意和她交谈。
白芷低声:“奴婢听厨房的人说,贺公子这手艺是为了贺夫人学的。前些日子贺夫人身子欠安,也是贺公子亲自去的茶房。”
秋雁端着漆木茶盘进屋,闻言笑道:“先前不曾见到人,奴婢还担心贺公子配不上姑娘,做不了我们府上的姑爷。如今瞧这相貌人品,却是……魏子渊,你踩我脚作甚?”
魏子渊面无表情,目光从秋雁身上移开,直视前方。
他性子向来孤僻,唯有在宋令枝的事上心。秋雁亦不和他理论,只同宋令枝说笑。
宋令枝左手不便,厨房送来的膳食越发精细。
白芷屈膝跪在脚凳上,伺候宋令枝用膳。
闻得秋雁的戏谑,宋令枝笑睨人一眼:“你若是想嫁人,明日我便禀了祖母,定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秋雁双颊滚烫,捂着脸急道:“姑娘!”
宋令枝不理她,只垂首喝汤。她左手不便,只懒懒倚靠着青缎引枕,任由白芷伺候自己用膳。
忽而抬眸,对上魏子渊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宋令枝弯眼:“这般看着我作甚?”
魏子渊眼睫低垂,少顷,方在纸上写道:他是姑爷?
宋令枝连咳两三声,差点呛着,她拿巾帕轻拭:“别听他们胡说,不过是幼时的玩笑话罢了。”
两家并未交换庚帖,且宋老夫人也曾私下寻过自己,若是宋令枝不喜贺鸣,这门亲事便作罢。
魏子渊躬身退至一旁,缄默不语。
宋令枝好奇:“怎么你也关心起这种事?”
魏子渊垂眉:姑娘的声誉重要……
一语未尽,秋雁捂嘴笑出声:“你如今跟着掌柜,倒也学了一身老气横秋冥顽不灵。你刚刚踩我脚,不会是气我提了‘姑爷’二字、坏了姑娘声誉罢?”
魏子渊偏首,只垂眸盯着纸上的字。
意有所指。
满室如春日暖融。
夜渐渐深了,白芷拿了烛剪剪了灯花,移灯伺候宋令枝睡下。
青纱帐幔低垂,窗外竹影映着雪色。
早先不觉得,这会躺在金漆木雕罗汉床上,宋令枝却觉得手臂疼得厉害,似烈火灼烧滚烫。
院外风声鹤唳,宋令枝秉烛细瞧,往日如白玉莹润的手背,此时起了一圈烫泡,触目惊心。
偏生大夫还交待暂且不能挑破烫泡,只能静养。
辗转反侧,半点睡意也无。无奈之下,宋令枝只得起身,轻手轻脚踱步至书案后。
跃动烛光撑起半隅的亮色。
案上铺着托墨的雪浪纸,另有笔墨纸砚。
前世在王府,宋令枝为讨沈砚欢心,着实下了苦功夫。
听闻沈砚好丹青,宋令枝便寻了名师,日夜勤学苦练。她往日最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偏偏在这上坚持许久。
整整十二扇屏风皆出自宋令枝之手,其上所绘鸟雀活灵活现,小雀娇憨,两颗眼珠子圆溜如黑豆,似乎要挣脱屏风而去。又有男女老幼上百人,人人姿态不一,或喜或乐,其衣衫褶皱,细腻详尽。
教宋令枝画画的先生也称赞不已,道后生可畏。
然那耗费了宋令枝整整半年有余的十二扇屏风并未当作沈砚的生辰礼送出。
那夜月影横窗,满院花香萦绕,香屑满地。
宋令枝在房中坐了多久,隔壁院子迎亲的礼炮就响了多久。
那一夜,沈砚迎了云家小姐进门。
……
手背上的烫泡隐隐作疼,思绪回笼,宋令枝强稳住心神,目光在颜料上轻轻掠过。
本想着作画分散心神,好叫自己不去想那手背上的烫泡,如今宋令枝却有了别的想法。
祖母的千秋未过,倒不如为祖母作画一幅,也好全自己的孝心。
静室幽幽,画案上的漆金粉彩开光花卉纹香炉青烟氤氲。
长夜漫漫,杳杳钟声自远方传来,已经是四更了。
帐幔松开,宋令枝沾枕入睡。
无人注意的角落,楹花窗支起,黑影跃入暖阁。
冷风拂过,画案上未完成的画作荡起一角,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
“这是……她画的?”
沈砚仍居于西苑,园中玉兰绕砌,积雪纷纷。
屋中只点了一盏牛角椭圆式铜灯,光影晦暗。
沈砚一身月白宝相花纹长袍,手指修长似青竹,他垂眸,目光在宋令枝画作上轻轻一掠。
虽寥寥几笔,却是神韵尽显。
画作所画之人,应是千秋宴上的宋老夫人。满屋珠围翠绕,环佩叮当。
想来今夜匆忙,宋令枝只来得及画宴上一角。
沈砚轻哂:“母后倒是有心。”
知他好丹青,特寻了这么一人过来。雪浪纸上人物灵动,就连丫鬟衣裙上的褶皱……
陡地,眼前灰蒙一片。
沈砚一手抚额,只觉头疼得厉害,耳边恍惚,好似又想起宋令枝的声音。
“殿下,这屏风你可还喜欢?”
那屏风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砚只记得其上所画的女子耳坠小巧,衣裙繁复纹理细腻,和眼前这幅有异曲同工之妙。
岳栩着急:“主子!”
沈砚稳住身子:“无碍。”
青玉扳指捏在手心,勒出显目红印。
沈砚一双眸子漆黑,烛影在他眉眼跃动,他指骨轻轻点在雪浪纸上,沈砚忽而轻声:“我记得……宋瀚远的海上文书快下来了。”
岳栩毕恭毕敬:“是。”
窗外雪落无声,静悄无声耳语。
那枚青玉扳指早就自沈砚手中摘下,男子指腹轻轻在扳指上抚过。
岳栩抬眸,无意瞥见这一幕,蓦地不寒而栗。
上回他在沈砚脸上看见同样的表情,是在兵部尚书自缢的前夕。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动作。
而这回沈砚问的是……宋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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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连着三日起早,在临月阁听沈砚念文章,宋令枝困得睁不开眼,每每晌午至闲云阁用午膳,宋令枝总挨着祖母撒娇,试图劝说对方为自己换夫子。
今日刚踏进月洞门,忽而瞧见金槛玉窗,园中一色玻璃绣球灯高挂,衬得园中的红梅都失了好颜色。
帐舞蟠凤,珠帘绣幕。
宋令枝诧异,踩着积雪缓缓往前走,穿花度柳,越过影壁。
闲云阁细乐声喧,隔着猩猩毡帘,不时还能听见宋老夫人的笑声。
宋瀚远也在房内。
“祖母,父亲。”
福身请安,宋令枝好奇踱步至宋老夫人榻前,挨着她坐下,“可是有喜事,怎么我见园中都挂了红灯笼?”
“确实是喜事。”宋老夫人喜笑颜开,“我们家的海上文书下来了,三日后你父亲就启程。”
宋令枝大惊:“父亲不是刚回来,又要出门了?”
且这海上文书,在前世并未有这一遭。
宋令枝提心吊胆,疑心是沈砚动了手脚:“那文书可是真的,别是父亲被人骗了罢?”
宋老夫人瞪她一眼:“朝廷的文书还能作假不成?你父亲找了故人帮忙,这文书来之不易,可别瞎说。”
听闻是宋瀚远故人相助,宋令枝稍松口气。既是故人,那应是和沈砚不相干。
也是她近日杯弓蛇影,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宋令枝眉眼弯弯:“是孙女的错,该打该打。只是父亲这一走,也不知多早晚才回来。”
宋瀚远抚着胡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话落,又不放心宋令枝在家,连声嘱咐一番。
话说一半,又有小厮来报,说是林家陆家都派了礼来,还有两家成衣铺子的当家亲自登门。
宋瀚远抚掌大笑:“这两个老东西,定是为那鲛绡帐而来。”
鲛绡帐乃鲛丝所制,轻薄透亮,一匹难求,价值连城。而真正的鲛绡帐,只有南海才有。宋瀚远此番前去,也是为了这鲛绡帐。
宋老夫人:“你既有事,便先去了罢,我这有枝枝就成。”
宋瀚远拱手,临走前还不忘悄声和宋令枝道:“若是无事,便去你母亲院中,也陪陪她。”
又让冬海往碧玉轩跑一趟,问问姜氏有何喜欢的,他这回出门好带回来。
陪祖母用过午膳,宋令枝只身回了临月阁。
一路上听秋雁雀跃欢声:“姑娘不知道,前院可热闹了,光是那几家送来的礼,就堆了满满一院子,都求着我们老爷帮忙运鲛绡帐。”
魏子渊疑惑:老爷会答应吗?
秋雁抢着回答:“我刚听冬海说,那两家成衣铺子,老爷都应下了,每家一百匹鲛绡帐。”
魏子渊震惊:为何?
宋家名下也有成衣铺子,若是鲛绡帐不外销,定能赚盆满钵满。
魏子渊:是抬高价卖?
宋令枝笑道:“以我父亲的性子,他定做不来这种事。”
魏子渊不解其意。
宋令枝弯唇:“人心无价。”
若是这一百匹鲛绡帐能收买其他两家铺子的心,于宋瀚远而言也不算亏本。
魏子渊仍皱眉:人心叵测,若是那鲛绡帐中途出了变故,老爷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别胡说。”
魏子渊还未写完,那纸忽然被宋令枝夺了去。
女子素手纤细,轻在魏子渊头上敲了下。
宋令枝挽唇笑道,“父亲还没动身,少说这不吉利的话!还不快拍三下木头,去去晦气!”
府上的炮竹响了整整三天三夜,客往迎来,香屑满地。拜别海神娘娘,宋瀚远携奴仆,浩浩荡荡扬鞭而去。
临街酒楼楹窗下,宋令枝倚在窗下,望着长街人头攒动。
白芷知晓她心事,亲端茶送上:“姑娘,老爷早登船了。您这会再看,也看不到。”
宋令枝缓慢收回目光,一颗心仍是惴惴:“只愿父亲一路平安,莫出大事才好。”
白芷温声宽慰:“老爷为人和善,定能如愿,姑娘莫忧心……”
余光无意瞥见窗外一隅光景,白芷诧异,“那不是……贺公子吗?”
书坊前,贺鸣身影颀长,天青色长袍勾勒出单薄影子,低头和掌柜低语数句,而后又将一包袱递与掌柜,换回一两银子。
白芷惊奇:“贺公子是为书坊抄书吗?”
贫困书生认字,偶尔也会靠抄书帮人写书信度日。贺鸣虽借住在宋府,吃穿用度及月钱,宋瀚远都是照着宋令枝的份例给的。
宋令枝沉下脸,只当是府中有人为难,故意昧下贺鸣的份例。
白芷皱眉:“贺公子是客人,想来管事不该如此胆大妄为。”
宋令枝前世在这吃过亏,摇头轻叹:“府中人多,若真要折磨人,多的是那种见不得人的法子,你且去细细问来,记得莫惊动贺公子才是。”
白芷福身道“是”。
书坊临街,遥遥雪珠子落下,宋令枝捧着手炉,秋香色羽毛缎斗篷金碧灼目,云堆翠髻。
书坊的掌柜喜笑颜开,知今日店里来了大主顾,忙忙迎上来,亲自为宋令枝斟了上等的名茶。
又命伙计奉上书坊上好的砚台。
“姑娘瞧瞧,这可是好东西。小的敢打包票,便是京城,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砚台四四方方,下衬流水潺潺,其上所刻泉石嶙峋,又有游鱼在水中嬉戏,石上还站着两稚童,梳着总角。
掌柜侃侃而谈,又拿来一漆木锦匣,匣内红绸所裹,是一支斑竹管玉笋笔,帽口嵌了象牙。
宋令枝淡淡瞥一眼:“这是狼毫?”
掌柜满脸堆笑,忙应“是”。
宋令枝未语,白芷已上前半步:“都包起来罢。”
语毕,又悄声问掌柜,“适才来你家的书生,可是掌柜的熟人?”
掌柜笑道:“也不算熟人,只是那书生字写着一手好字,他近来又拮据,故而在我这抄书换钱罢了。”
算算时日,贺鸣来宋家不久,便在这书坊抄书了。
宋令枝和白芷相视一眼,又皆移开目光,自去看别的了。
宋令枝出手阔绰,别的不提,单是跟着的侍女,身上穿的比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还要体面,光是鬓间的海棠点翠玉簪,便可买下半间铺子。
掌柜眼尖,知宋令枝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起贺鸣,遂絮絮叨叨,将贺鸣在他这所抄的诗文都拿了出来。
“贺公子还有画在我这,姑娘可要瞧瞧。”话说一半,掌柜又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书坊这月刚进了新货,姑娘瞧瞧这颜料。”
寻常颜料,不过桃红葱绿柳黄胭脂。而掌柜双手捧着的描金洋漆锦匣,却足有上百种颜色,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转睛。更妙的是那颜料并不似寻常那般死气沉沉,落在纸上如浮光掠影,似映出红霞。
“果真好看。”
宋令枝眼前一亮,先前她还想着为祖母画祝寿图,若是有了此等颜料,定如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这颜料虽好看,然价值不菲,文人雅士见了,都望而却步。
今见宋令枝有意,掌柜恨不得当场生出三寸不烂之舌,又捧来雪浪纸,亲与宋令枝一试。
……
酒楼雅间内,楹花窗半支,岳栩垂手:“主子,这是郭府刚送来的三万两黄金。”
宋瀚远自以为找了故友帮忙,却不知那故友是照着沈砚的吩咐做事。郭家收到宋瀚远的谢礼,一刻也不敢多留,忙忙打发人送来。
沈砚脸上淡淡,只眼底多了几分讥诮。忽而瞧见对面书坊的宋令枝,沈砚缓缓抬眸。
画案前,宋令枝素手轻悬空中,笔墨挥落。下笔之处,无半点犹豫踟蹰。
宋令枝前世拜京中赵旭先生为师,运笔用色皆像极了赵旭,就比如这……
蓦地,后背寒意渐起。
宋令枝转首,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漆黑眸子,沈砚面上淡淡,似漫不经心掠过她手下画作。
心口不安涌动,宋令枝松开笔,尚未出声,忽见沈砚信步朝她走来,脚步轻缓。
“画得不错。”沈砚声音轻轻,轻薄眼皮低垂,“你这画……是何人所教?”
声音似古钟磬石,不疾不徐。
“随便画罢了,哪有什么名师。”宋令枝胡诌,“若说老师,许是那年来我家的一位瞎眼先生,只他来无影去无踪,如今我也不知他在何方。”
那位瞎眼先生确实教过宋令枝几日画画,只宋令枝那时坐不住,学了几日就丢开。沈砚若真心去查,也只能查到一个瞎眼老头。
宋令枝自言自语。
一语未尽,蓦地,耳边落下一声笑。
那笑极轻极轻,似檐外飘雪。
后背不寒而栗,宋令枝强稳住心神,“且若不是为了贺哥哥,我才懒得画这劳什子的玩意。”
沈砚平静黑眸难得流露几分讶异。
宋令枝振振有词:“贺哥哥通文墨,我自是不能落在他其后。”
沈砚不动声色:“……你喜欢他?”
宋令枝眉眼弯弯:“自然喜欢了,若非祖母说春闱将至,不让我前去叨扰贺哥哥念书,我定是日日前去寻他的。贺哥哥长得好看,又那般有学问,祖母和父亲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
余音未落,倏见白芷瞪圆眼睛,直盯宋令枝身后:“……贺、贺公子?”
书坊檐下,落雪沾了贺鸣一身。
他一手提着药包,满目震惊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独耳尖似染上胭脂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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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银霜满地,雪落无声。
贺鸣并未撑伞,袍衫沾上雪珠子,深浅不一。
白芷瞧见,赶忙上前,接过贺鸣手中的药包。
背后说人被发现,宋令枝眼眸低垂:“贺……贺哥哥,你怎么来了?”
沈砚还在身后望着自己,那道目光如影随形,似要将自己看透,不知沈砚方才站了多久,是否看出自己的运笔和赵旭如出一辙。
宋令枝心下惴惴,她快步上前,努力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视线,偏头去瞧白芷手上的药包:“可是姑母身上欠安?”
贺鸣堪堪回过神,他笑笑:“老毛病罢了,宋……宋妹妹不必忧心。”
又转而朝沈砚拱手:“严公子。”
月白圆领袍衫衿贵,沈砚颔首,面不改色移开目光。
宋令枝不欲和沈砚多谈,只拉着贺鸣道:“贺哥哥,你来书坊……可是有何要事?”
贺鸣先前来过一趟,此番折返,不过也是为笔墨罢了。
宋令枝诧异。
依理,家中的笔墨,都会由专人采买,而后送至各院。
先前的担忧成了真,宋令枝双眉稍拢:“可是下人怠慢贺哥哥,若是如此,回去我定和……”
贺鸣连声解释:“宋妹妹误会了,管事尽心,送来的都是宝墨名砚。”
只他平日习字,寻常墨砚即可,无需糟蹋那等宝墨。
宋令枝听了只笑:“贺哥哥那手字若是糟蹋,那我的又当如何?”
贺鸣一着急就脸红,忙不迭拱手作揖:“宋妹妹的字自然是好的,我只是、只是……”
话落,忽见掌柜送了笔墨来,都是贺鸣往日用惯的了。
只这笔墨,却是白芷抢先付了银钱的。
贺鸣攥紧袖中单薄的钱袋子,为难:“宋妹妹……”
宋令枝弯眼:“贺哥哥,我有一事求你帮忙。祖母信佛,我想着替她抄上几卷经书,只是我那手字实在见不得人。如今想求贺哥哥帮我抄上几卷,这些笔墨贺哥哥先用着,若不够,尽管和我说。”
少女一双杏眸盈盈如秋水,映着浅淡笑意,似无边好景。
贺鸣讷讷点头:“……好。”
长街车马簇簇,天上仍似搓棉扯絮般。宋令枝自是不愿同沈砚一道回去:“我随贺哥哥一齐回去罢,这几日我身上欠安,未曾前去看望姑母……”
话犹未了,倏然见白芷疾步走来,福身朝宋令枝和贺鸣行礼,白芷面上踟蹰:“姑娘,严先生请您过去。”
宋令枝笑容淡去:“今日不是旬假吗?”
且今早宋瀚远出海远行,宋老夫人也早早说了,宋令枝今日不必去书院念书。
白芷笑得牵强:“确实是旬假不假,奴婢也同严先生这般解释。只他说、他说……”白芷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一日不练十日空*,且、且……勤能补拙。”
七宝香车缓慢消失在视野,融在茫茫雪色中。
贺鸣负手站着,细薄雪珠落在他眼睫,随即消失殆尽。
有小厮牵来马车,请贺鸣登上,是宋令枝适才交待的。
贺鸣笑得温和:“替我谢过你家姑娘好意,只我还有事未办,暂且不回府。”
小厮领命而去。
一时间,长街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路人。
贺鸣左手提着药包,不慌不忙走着,似是漫无目的,直至拐过偏僻胡同——
眼前忽然一黑,有人从角落冲出,一身酒气恶心发臭:“娘们养的,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贺父将家产赔光后,一路颠沛流离,后来又听他人说妻子带了养子投奔宋家。宋家何许人也,富甲一方,金窗玉槛。
他在宋府前蹲了几日,终摸清贺鸣出府的时辰。昨夜吃醉酒睡过头,贺父本还以为自己错过,不曾想贺鸣居然还没回府。
贺父右手环着贺鸣脖颈,紧紧勒着:“如今我也不要你给我养老送终,只要你每月给我送点银钱就好。那姓宋的没亏待你罢,刚刚我可都瞧见了,你若是没钱,我便去寻那死娘们……”
眼睛忽然重重挨了一拳,贺父措手不及,连连往后退,捂着眼睛怒吼,“你敢打我!你这个不孝子,我定要去官府告你……”
又一拳。
贺父仰躺在地,只觉眼冒金星,他从未见过贺鸣这样的一面。
他提着贺父的后颈,眸光阴狠,哪里有平日的温和谦逊:“当初我去书院念书,你也是这般打我的母亲吗?”
……
已是掌灯时分,廊檐下方出现一道天青色身影。
丫鬟忙忙从贺鸣手中接过药包,替他挽起猩猩毡帘:“夫人念叨公子好久了,公子快去瞧瞧。”
贺鸣温声:“先前那药,母亲可曾吃了,肩上的伤还疼吗?”
那是贺父先前打的,贺母一直没说,前日旧伤复发,方在贺鸣前漏了陷。
屋内暖香扑鼻,伴着淡淡的药香。
贺氏仰躺在榻上,闻得贺鸣的声音,她忙起身:“是贺鸣回来了吗?”
贺鸣上前,扶母亲坐起,又命丫鬟捧来青缎引枕,小心翼翼避开贺氏肩上的伤处。
贺氏弯眼笑笑:“母亲早不疼了。”
话落,又拍拍他手背,“可是用过晚膳了?先前宋姑娘送了一碗樱桃酥,母亲知你爱吃,特地给你留着。”
贺鸣应了声“好”。
贺氏眼角笑意渐深:“宋姑娘亲和待人良善,听说我病了,白日里还让人送来燕窝人参。”
她细细端详贺鸣的面容,“你同母亲说句实话,你觉得……宋姑娘如何?”
……宋令枝。
贺鸣眼前恍惚,倏地想起白日在书坊,少女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知他窘迫,抓药后所剩银钱不多,忙忙寻了个由头,让自己代抄经书,她好借口送自己笔墨。
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
贺鸣垂首勾唇,轻笑两三声:“宋妹妹,自是极好的。”
贺氏眼前一亮:“前儿宋老夫人和我提过一嘴孙女的亲事,也问了你许多事,想来也是中意你的。你若是喜欢,母亲替你求娶如何?虽说我们家如今败落,然该有的礼数不可少,定不能亏待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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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云影横窗,点点红梅在风中摇曳晃动。
贺鸣垂首敛眸,进府前,养父那恶心作呕的嘴脸忽的闯入自己脑海。
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泛着百合香,香烟缭绕。
“多谢母亲好意。”
贺鸣低头,声音轻轻,“宋妹妹很好,然我……”
贺氏气得拍贺鸣手背,双眼泛着泪珠:“既然很好,你又为何不肯,可是忧心家中?你放心,宋家不是那等张狂之人,且宋老夫人又中意你,两家以前也换了信物……”
说得急,贺氏又接连咳嗽两三声,贺鸣赶忙唤小丫鬟前来,递上热茶。
“倒不是为的这个。”贺鸣声音平静,伺候母亲用茶,“只我如今不过一介举人,若宋妹妹此刻与我成亲,我怕委屈了她。”
贺氏抬眸:“那你是想……”
贺鸣:“待我考取功名,母亲再和宋老夫人提亲也不迟。”
贺氏眉开眼笑,心中悬着的一桩事终放下:“还是我儿想得周到,母亲倒不曾想到此处。也罢,待你高中,母亲再去寻老夫人。”
园中青石甬路,檐铃清脆。
书院各处掌灯,遥遥望着亮如白昼。
花梨大理石书案后,宋令枝端坐在紫檀嵌竹丝梅花式凳上,手边的黑漆描金长桌上供着银火壶,炭火滚烫,熏得人汗流浃背,宋令枝却只觉手脚冰冷。
沈砚就坐在上首,鹤氅解下,月白袍衫映着烛光,沈砚面容平静如秋水,匀称指骨握着狼毫,下笔行云流水,翩若惊鸿。
不多时,岳栩双手捧着漆盘,亲自递与宋令枝。
翻开,却是瘦金体的字帖。
宋令枝面露惊讶:“这是何人所作?”
虽忍不住,然笔锋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定非等闲之辈。
宋令枝细细翻阅,半晌,不见有人回话。
疑惑抬眸,宋令枝不偏不倚对上沈砚若有所思的目光,心口倏然一怔,宋令枝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错话。
空中浮动着似有若无的熏香,沈砚眸光轻抬。广袖拂动,沈砚声音极轻极淡:“你怎知……那不是我所写?”
寻常夫子授学,用的都是自己的字,宋令枝却直接略过这一问。
沈砚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脸上,宋令枝讷讷张唇:“我……”
自然是前世见过沈砚的瘦金体,然这话,宋令枝却怎么也不可能道出。
一双圆溜溜的杏眸轻垂,纤长眼睫颤动,似羽翼孤独无助。
宋令枝咬唇,鬓间的芙蓉玉簪晃动:“我以为先生不喜我,自是不会让我习您的字。”
园中杳无人声,满室寂然。
少顷,上首传来一声轻笑:“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宋令枝险些将手中毛笔折断。
……
宋瀚远走了一个多月,家中终收到海上来的书信,还有些许宋瀚远从海上淘来的古玩香料,奇珍异宝。
锦匣托着红绸,盖子掀开,却是一颗颗硕大如桂圆的祖母绿宝石。那宝石质地莹润细腻,澄澈空明,置在掌心,宝石映着光影,似涌动的绿绸。
宋令枝献宝似的,捧着锦匣递到祖母身前:“这宝石好看得紧,若是拿来镶嵌鞋面,定是好看的。”
宋老夫人拥着宋令枝直笑:“我一个老婆子,要好看做什么?都留给你才是正经。”
宋瀚远托人送回家的,亦有些许草药,皆是市集上难买的。
宋令枝命白芷送去贺鸣院中。
稍顿,又将人唤回:“这夜明珠,你也给贺哥哥送去。前儿我听姑母说,贺哥哥常常熬夜念书。我们家的蜡烛虽都是好的,然看久了,眼睛还是会坏的。”
宋令枝挽唇:“若是有这夜明珠,也就无妨了。”
白芷笑眼弯弯,福身退下。
宋老夫人倚在矮榻上,笑看宋令枝吩咐下人做事:“我们枝枝如今也长大了。”宋老夫人揉捏宋令枝双颊,“左一个贺哥哥右一个贺哥哥,我听柳妈妈说,你们近来相处得不错?”
“贺哥哥是客人,我自然是没有怠慢的道理。”
且她近日往贺鸣院中,亦是为了祖母的千秋。宋令枝先前只以为贺鸣精通文墨,不想对方竟也擅丹青。
宋老夫人笑睨宋令枝一眼,思及贺氏这几日明里暗里的话,宋老夫人唇角笑意渐浓。
她是中意贺鸣不假,然若是对方迂腐顽固,为人怯懦胆小,宋老夫人却是不喜的。
幸而贺鸣并非那等懦弱之辈,那日贺父在外拦人,宋老夫人也略有耳闻。
事后她寻人前去胡同,只见贺父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半疯半癫,问什么都说不了话,只会傻笑,和疯子无异,不出几日又失足跌入古井中,人捞上来早没了气。
宋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起身:“过几日是上巳节,贺鸣来我们家后,也没好好走走,正好,你陪陪去,别整日陪我们这些老婆子。”
三月三,上巳节。曲水流觞,游春宴饮。江南多才子佳人,若是有心上人,也可在这一日折柳相送,邀其出游。
宋老夫人此举,再明显不过。
宋令枝目露诧异:“祖母……”
宋老夫人笑而不语,只抬手,唤柳妈妈上前:“那锦匣装着的可是千年老参?”
柳妈妈笑着福身:“是,这一锦匣皆是老爷带回来的珍稀药材,不光有千年人参,这血燕雪蛤也是极好的。”
宋老夫人点点头:“打发人给严先生送去,也算我们的心意,别亏待了人家。”
……
西苑幽静,积雪消融。
一众丫鬟婆子手捧掐丝掐金锦匣,自廊檐下穿过。
知沈砚不喜人叨扰,丫鬟轻手轻脚在案几上铺上铺了红毡,又小心翼翼放上锦匣。
除送来的药材外,另有宝石玉袂,金玉如意十余箱。
岳栩清点后,逐一让人搬去库房。宋家出手阔绰,随便送人之物,都是价值连城。
而后又将清单送至沈砚案前。
花梨大理石书案上设一方官窑三足洗,沈砚端坐其后,眉眼淡淡,似笼一层轻薄烟雾。
岳栩毕恭毕敬:“主子,宋瀚远等人已过了云州。”
宋家商队声势浩大,光是商船就有不少,船上一应吃食具备,亦有弓箭手数百名,以备不时之需。
岳栩将一薄薄纸张递上,“主子,宋家的家产除明面外,还有纸上这些。”
名扬天下的云溪茶庄,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闽州人来人往的青山酒肆……
宋瀚远为人谨慎,做事隐蔽,岳栩颇费了些功夫,方一一寻得。
沈砚视线漫不经心在纸上掠过,他身影隐在光影之外,晦暗不明。
指间的青玉扳指解下,沈砚抬首,指骨轻轻在案上敲打。
……宋令枝认得自己的字。
自那日宋令枝在书院说错话,回来后沈砚便将身边的人细查了一遍。
无人有嫌疑,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后曾将自己的字拿给宋令枝看过。宋令枝的丹青,也是京中名师赵旭所授。
宋家家底不薄,名下的茶庄酒肆都是埋暗桩、传达消息的好去处,也怪道皇后会如此看重宋令枝。
青玉扳指在案上发出清脆声响,窗外明月高悬,银辉轻洒落在扳指上。
沈砚身影如竹,清冷声音伴着月光:“我听说,宋瀚远爱女如命。”
岳栩低头:“是,属下还听闻,宋瀚远不忍女儿受委屈,故而想着招婿,想来府上那位贺公子,便是日后宋家的姑爷,二人还约了上巳节出游。”
青玉扳指转动,终在掌心停下。
沈砚低眸。
爱女如命。
也不知道宋令枝的命,宋瀚远肯拿多少家产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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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展眼已是上巳节。
今儿是三月三,园中彩带飘仙,皆是用花枝柳叶编织成的各色玩意。遥遥望去,花团锦簇,目不暇接。
月洞窗拿窗棂高高支起,日光满地。
宋令枝坐在妆镜前,任由秋雁和白芷为自己描眉画唇。镜中女子明眸皓齿,玉肌莹彻。
杨妃色牡丹宝相花纹纱裙迤逦曳地,鬓间金镶珠宝半翅蝶玉簪点缀,人比花娇,燕妒莺惭。
描金洋漆案几上的水仙盆点缀几处宣石,鼎焚玉兰之香,香烟氤氲而起,隐隐的,空中还有百合花香浮动。
宋令枝秋眸微阖,晨间起得早,她这会子昏昏欲睡:“这香炉怎么还多了百合,可是放错了香饼?”
秋雁在身后笑:“哪里是放错了香饼,姑娘睁眼瞧瞧。”
铜镜中,秋雁一双眼睛笑如弓月,手心摊开,却是一个描金玻璃小瓶:“这是拿前儿老爷送回来的香料调的,姑娘闻闻可还使得?”
花香甘洌清润,不似寻常买的香饼那般呛人。
宋令枝面露赞许之意:“果真不错。”
秋雁眉开眼笑:“百合香甜,用在今日再好不过,贺公子定然也是喜欢的。”
宋令枝双颊染上胭脂,随手抄起案上团扇,往秋雁怀里摔去:“少胡说。”
秋雁笑嘻嘻,拉着白芷和自己一道:“奴婢哪敢胡说,姑娘若不信,大可问白芷姐姐。贺公子为人极好,奴婢瞧他待姑娘也上心。”
她笑着凑近宋令枝,悄声道,“奴婢听服侍贺公子的丫鬟道,贺公子日日挑灯夜读,先前抄书换钱,常常五更天才睡。后来姑娘烦他抄佛经,又送了笔墨去,他才好了一点,无需再靠着抄书度日。”
宋令枝蹙眉:“那日我见贺哥哥去了百草阁抓药,说是姑母身上欠安。”
秋雁压低嗓子:“奴婢听说,贺夫人肩上有一道旧疤,很是瘆人。若是遇上天不好,那伤口更是疼得厉害,得拿五麻散抹上。”
五麻散名贵,贺鸣抄书换来的银钱,多半是用在贺氏身上。贺氏不过寻常妇人,想来除了那位嗜赌的丈夫能做出此等下作事,再无他人。
秋雁愤愤不平:“这样的人,就该一脚踩井里,和前儿街上那捞出的流浪汉一样,脸都泡没了才算好的……”
一语未终,忽听白芷急急喝住人:“胡说什么,姑娘还在呢。这等腌臜事,你也不怕脏了姑娘的耳朵。”
秋雁抿唇,连声认罪,转而又说起贺鸣的好话:“还是贺公子好,相貌人品学问,哪一个不是百里挑一?”
丝帕轻攥在手心,宋令枝杏眸低垂,眼中潋滟。
秋雁不提,宋令枝也知贺鸣为人良善,前世寒窗苦读十余载,好不容易高中状元,风头无限,却因在朝上为他们宋家说话,被沈砚贬至边陲小镇。
这样知恩图报的人,祖母定然喜欢。若是同贺鸣成亲,日后祖母父亲也能安心,不似前世那样,连给自己送信都成了难事。
心神恍惚之际,倏然听见院子小丫鬟的笑声:“贺公子来了。”
宋令枝抬眼望去。
廊檐下,贺鸣一身朱色圆领团花纹长衫,温煦儒雅,暖融日光自他肩上洒落,光影交错。
……
七宝香车穿过熙攘长街,车前檐铃晃动,清脆悦耳。
今儿是上巳节,临江两岸早早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人人眉开眼笑,齐聚江边祓禊。
阳春三月,柳垂金丝。
白芷搀扶着宋令枝自马车而下,细乐声喧,丝竹萧管顺着水声传来,宛若仙乐。
青石甬路,宋令枝穿花拂柳而过,遥遥的,却见江岸边都铺着红毡,贵女簪花戴柳,嬉笑在一处。
偶有马蹄掠过,惊起一地的残花,伴着贵女的娇笑连连。
转过花障,忽见前方有一人捧鞭坠镫,踩着日光遥遥朝自己飞奔而来。
身影敏捷,似横空出世的利剑。
白芷反应迅速,飞快挡在宋令枝身前,
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半遮脸,迎着浅浅日影,宋令枝望见那人逆光而来。
马背上的身影颀长,那人一身石青色海水纹长袍,翻身自马上一跃而下。
马鸣刺破长空,搅乱一地的光影。
宋令枝瞪圆眼,一双如秋水温顺的眸子染上诧异之色:“你怎么会来?”
拱手作揖,魏子渊低垂着脑袋,朝宋令枝比划一二。
贺鸣的马车在街上拔了缝,暂且来不了,恰好魏子渊街上遇见,便寻来和宋令枝道一声。
重套马车需得费些功夫,宋令枝倒也不急:“小事而已,随便打发人说一声就好了,怎么还巴巴跑这一趟。”
宋瀚远这回出远门,家中的能干管事也去了大半,宋令枝早早闻得,魏子渊这一个月在账房忙得脚不沾地。
“我听管事说,你近来忙得很。若是账房那离不得人……”
魏子渊低眉敛眸,那双漆黑眼睛由明渐暗。
光影泯灭。
宋令枝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往日她闻得夫子给自己布置课业,也是这般。
宋令枝忍俊不禁:“账房今日有要事吗,若无事,你也放一日假,就说是我的话。”
魏子渊仰首,唇角上扬些许,喉结滚动,溢到喉咙的字眼却怎么发不出声。
似是被人勒住了后颈,只能发出难听的、微弱的“啊”“啊”。
魏子渊又一次低下了脑袋。
江岸两边花枝招展,百花齐放。
上巳节祓禊是惯有的习俗,世家公子姑娘自然不会和百姓一般在江边沐浴,只拿江水净手,全当应俗。
宋令枝怕水,白芷命人取来沐盆,亲自打了水来,又拿干净的巾帕替宋令枝擦手。
魏子渊站在一旁,看看江水,又看看宋令枝。
宋令枝弯唇浅笑:“怎么这般看我,你以前不曾祓禊?”
魏子渊摇头。
宋令枝眼睛弯弯:“《后汉书》提过,是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洁。*”
魏子渊似懂非懂,点点头。
秋雁笑出声,推着魏子渊上前:“别在这傻愣着,你也去洗洗才是,适才我和白芷姐姐皆净了手才来的。”
魏子渊垂首,自白芷手中接过沐盆:我用这个便好。
他眉宇坦然严肃,显然对祓禊无甚兴趣。宋令枝也不去理会,只让人朝前,又命小丫鬟取来纸鸢。
白芷抱着一美人纸鸢,笑着朝宋令枝道:“姑娘,我们在这一处就成,莫再往下走,小心一会淌江里去,可不是闹着顽的。”
宋令枝怕水又畏寒,自是一口应下。
白芷犹不放心:“姑娘,这纸鸢还是奴婢放罢,你歇着就成,若是摔了……”
宋令枝不依,自白芷手中抢过纸鸢,抱在怀里:“啰嗦什么,纸鸢自然得自己放才有乐趣,你看我的便是!”
一语落下,宋令枝视线不经意掠过白芷身后,她眼前骤然一亮。
少女盈盈杏眸泛着光,捧着纸鸢朝后跑去:“贺哥哥,你来了!”
贺鸣气喘吁吁,少有的仪态不整,袍衫上亦沾了些许露水。
他重束冠发,愧疚拱手:“是我来迟了,宋妹妹莫怪。”
宋令枝上下打量着贺鸣,心下吃惊:“贺哥哥这是……骑马来的?”
贺鸣颔首,他唇角勾起几分笑:“也是不巧,今日府上的马车都出府去。”
魏子渊偏过头,假模假样去望远处的杨柳。
贺鸣笑得温和:“幸而马厩还有一匹老骥,否则我今日定要失约了。”
宋令枝轻声:“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前我听魏子渊说贺哥哥的马车在路上拔了缝,我还想着让人回去接你。”
只那时魏子渊说贺鸣早绕道回府,宋令枝再派人去接,一来一回也是麻烦,她索性作罢。
宋令枝:“若早知府上的马车都不在,我定早早命人回去,贺哥哥也不必如此辛苦。”
贺鸣摇头:“倒也不算辛苦。”
他抬头,狐疑望向魏子渊,眼中似笑非笑。
“只是这位小兄弟着实奇怪,我并未在路上碰见熟人。难不成这位兄弟……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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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春日融融,疏林如画。
水色连天,江岸两边设各处亭台水榭,供世家公子姑娘赏玩。
五彩线络盘花帘轻垂,茶案上设各色茶具器皿,又有炉瓶三事。
好容易出门赏春,宋令枝是不耐烦在水榭煮茶烹香的,只让人往上处走。
闻得贺鸣这话,宋令枝疑惑转身,盯着身后的魏子渊好奇:“你不曾见过贺公子?”
魏子渊垂首敛眸,宛若琥珀的一双眸子低低:不曾,只远远瞧见贺公子的马车拔了缝,担心姑娘等不及,遂先来通报一声。
贺鸣看不懂手语,宋令枝代为传达,她笑笑:“魏子渊心急,贺哥哥莫怪罪。”
贺鸣拱手:“自然不会。”
早先贺鸣下马,秋雁早早折返,替贺鸣取了纸鸢来。
瞧见魏子渊怔怔抬脚,欲跟着宋令枝前去,秋雁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你去做什么?”
魏子渊淡淡:放纸鸢。
秋雁笑睨他一眼:“傻子,那有白芷姐姐就好了,我们去了,只会碍手碍脚。”
魏子渊不明所以,双眉紧皱。
秋雁压低声:“也罢,你这些时日在账房忙,定不知临月阁的事……今儿赏春,其实是宋老夫人的意思。”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魏子渊刹住脚,只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前方和贺鸣并肩走在一处的宋令枝。
少女笑靥如花,羽步翩跹。春光笼在她周身,似艳阳灼目。
宋令枝好似就该这样,如明媚暖阳,高高悬于枝头,可望不可及。
一时走了神,不知不觉和秋雁分道扬镳,连身后有惊呼声魏子渊都未及时听见。
“——姑娘小心!”
婢女一声刺耳尖叫,彻底搅乱了魏子渊的思绪。
骤然抬头,猝不及防撞见前方一道碧霞色的身影。
今日赏春游江的公子姑娘众多,魏子渊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见少女身影晃晃悠悠,抱着树干伸长手臂,试图去抓高挂在树梢的纸鸢。
闻得婢女的担忧,少女不以为然:“喊什么,母亲又不在这,你不说,她也不会……”
咬牙,身子往前倾。
倏然一脚踩空,那道碧霞身影直直往下坠,婢女赶不急,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就要往一陌生男子身上摔去。
她急红了眼。
一声“姑娘”哽在喉咙,忽的却见那男子不动声色往后退开半步。
魏子渊面不改色,只瞧那姑娘摔在自己眼前。
四目相对,苏芷眼中满是错愕气恼:“你怎么……”
到嘴的埋怨在见到魏子渊那张脸时忽然烟消云散。
少年郎面如冠玉,一双琥珀眼睛似上好璞玉。
苏芷扶着自家婢女的手站起,眉目温柔,和先前的张扬放肆判若两人。
她声音娇柔:“小女苏芷见过公子,适才我一时心急……”
一语未了,魏子渊已大跨步越过苏芷,目不斜视。
婢女愕然,为自家主子抱不平:“我们姑娘和你说话呢,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苏芷赶忙拉住人:“他生得那般好看,有点脾气也是常事。”
她若是长那样一张脸,走路都是横着的。
说着,又自怀里掏出靶镜,苏芷连声叫苦:“我的发髻怎么歪了?他刚刚见我,就是这般鬼模样?”
苏芷慌乱拿袖子捂脸,恨自己一时嘴快,报上家门,她捶捶自己脑袋,后悔不已。
又悄声将婢女拽至一旁:“你悄悄去打听打听,他是哪家的公子。”
魏子渊走得快,不曾听见二人的谈话声。
水声潺潺,清流急湍。
宋令枝和贺鸣站在一处,二人手中的线车子早没了线。风声飒飒,纸鸢迎风而上,高悬于长空。
宋令枝一手握着丝帕,仰首往上瞧。数十个纸鸢一齐飞上空,独她和贺鸣的飞得最高最远。
“贺哥哥,你瞧我的这个!”
宋令枝握着线车子,凑至贺鸣身侧。
话音未落,倏然听见耳边一阵疾风掠过,抬头去看,却见自家的纸鸢和贺鸣的缠绕在一处,两只纸鸢绞在一处,连线都分不出彼此。
白芷捧腹而笑,忙忙将宋令枝往回拉:“姑娘莫再往前走了,再走,奴婢怕它绞得更乱了。”
宋令枝一惊,赶忙往回收线,那纸鸢却仍和贺鸣的缠绕在一处,难分彼此。
宋令枝无奈,只能和贺鸣站远了些,手忙脚乱扯着银丝线。
忽听一声凌厉声响,手中的银丝线应声而断,那纸鸢断了线,轻飘飘随风而去,不见踪影。
连同贺鸣的也被绞了去。
秋雁恰好赶来,见状先是一惊,而后抚掌大笑:“好了!姑娘和贺公子的晦气都放走了,今年必当顺顺遂遂!”
宋令枝将线车子递给秋雁,纸鸢断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也亏得秋雁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秋雁不悦:“奴婢才不是胡说。”
她悄悄挪至宋令枝身侧,声音低低,只两人能听见,“姑娘这纸鸢,算不算和贺公子双宿双……”
话犹未了,秋雁脑门挨了一记敲打,宋令枝笑瞪人一眼:“再乱说,明儿你就去院子洒扫,也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转身去寻贺鸣,倏地却见不远处水榭晃过一道月白影子。
宋令枝欲细看,那身影却随着春日不见,好似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只余五线盘花帘在风中摇曳。
秋雁还在请罪,宋令枝拽住人:“严……”
她想问沈砚今日可在府上,适才那道月白影子,着实像极沈砚。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实在异想天开。
沈砚那样的性子,怎会游江赏春。
秋雁一头雾水:“姑娘……”
宋令枝摇头,只道自己想多了。
……
天色渐黑,已是掌灯时分,江边两岸系着各色花灯,映着江面熠熠生辉,照如白昼。
宋令枝扶着白芷的手上了画舫,竹板晃悠,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白芷轻声笑道:“姑娘慢些,仔细摔了。”
宋家的画舫,自是比旁人的奢靡精致,就连小花窗也镶嵌宝石。
珠帘绣幕,宝玉争辉。
地上铺着狼皮褥子,踩上去倒也松软。
隔着楹花窗子,只闻丝竹之声悦耳,伴着水声潺潺。
岸上有人放天灯,一盏盏天灯似明星点缀夜幕。
宋令枝和白芷要了笔墨来,又命人取来天灯。
天灯为祈福所用,宋令枝的字还不能见人,且贺鸣又是写得一手好字。
宋令枝一手提着玻璃绣灯,不让贺鸣跟着,只身往甲板上走:“我去去就来,贺哥哥在房间等着我便是。”
白芷抱着笔墨,随宋令枝行至甲板之上,她忧心忡忡:“姑娘,真不用奴婢伺候?”
宋令枝笑着将人往回推:“不必,我一人足矣。”
画舫里里外外都是宋家的奴仆婆子,宋令枝唇角挽起:“今夜有焰火瞧,你如今随秋雁上飞庐去,定能瞧见。”
白芷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离开。
三盏天灯,一盏为宋老夫人,一盏为远行的父亲,剩下一盏……
宋令枝握着狼毫,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映着烛光,踟蹰不定。
祖母今日唤她和贺鸣出门赏春,想来也是看好贺鸣的。依理,剩下的一盏,该是求姻缘才是。
狼毫握在手心沁出汗珠,宋令枝却并未写下一字。
犹豫不决之际,忽见身后黑影涌出,细细长长的一道。
宋令枝吓得直起身,狼毫掉落在甲板上,浓墨泅湿一片。
白芷双手捧着软毛织金锦披风,不为别的,只为宋令枝方才所为唬了一跳。
她忙忙俯身捡起笔,又将披风笼在宋令枝肩上,白芷不觉好笑:“姑娘这是作甚?好端端的,倒是吓了我一跳。姑娘畏寒,奴婢不过瞧着夜深,给姑娘送披风来罢了。”
宋令枝也觉自己杯弓蛇影,笑道:“我才看见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谁想竟然是你。”
春寒料峭,夜里起了风,经白芷一说,宋令枝果真觉得身上冷飕飕。
她笑着拢紧身上的披风:“我还差一盏天灯未放,待放完便上去找你。”
白芷福身应了声“是”。
……
月影横窗,江水潋滟,丝竹不绝于耳。
最后一笔落下,宋令枝眉眼弯弯。
长条案几上供着一方小巧的青花十八应真香炉。
香烟氤氲,是秋雁刚调好的熏香。香气沁人心脾,宋令枝喜欢得紧,也带了两块香饼在身上。
前两盏天灯已飘至空中,宋令枝俯身,自地上欲端起最后一盏。
火烛点燃,明亮烛火映在宋令枝一双澄澈眸子中。
空中似乎多了一股冷淡的檀香,宋令枝双眉拢起一股不解:“白芷,你何时……”
一语未终,倏地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直直被推进江中。
彻骨的江水涌上口鼻,几乎要将宋令枝吞没。
肩上的披风沾上水,如同秤砣一样,一点点拽着宋令枝往下坠。
“救……”
眼前漆黑一片,漫天的江水争相恐后闯入口鼻,宋令枝双眼睁不开,只能凭着直觉,拼命朝前伸出手。
“救、救命……”
江水涌过,盖过宋令枝头顶。寒意侵透四肢,前世的阴影压在心口,宋令枝本就畏寒,此时只觉如坠冰窟。
水面涟漪渐起,双脚踩不住江底,宋令枝使劲朝前蹬,还差一点,再往前一点,再一点。
——抓住了。
眼睫沾上江水,宋令枝艰难睁大眼,试图看清自己抓住的是何物,死里逃生的喜悦尚未涌出。
倏地,那一角衣袍缓缓从手心滑落。
那人居高临下站在甲板之上,烛光跃动,宋令枝只来得及瞧见一抹月白的影子。
江水再一次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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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水声潺潺,无边的江水自四面八方涌来,寒意侵肌入骨,彻骨的冷意笼着宋令枝。
“我们枝枝最是怕冷了,快快,再添一个铜脚炉来。”
意识恍惚,满腔心思晃晃悠悠,宋令枝好似望见了祖母。
屏开金凤,褥设芙蓉。
祖母搂着自己,一面让人拿了滚滚的热茶来,一面又将自己双手捂在心口。
祖母慈眉善目,笑得温和:“若还觉得冷,就让他们拿手炉来。”
一众奴仆瞧见,都捂嘴笑道:“老夫人,这屋里已多了八个火盆,可不能再添了。”
三足象鼻鎏金珐琅香炉燃着松柏香,满屋花香氤氲,暖气融融。
屋里热得很,素日含苞待放的水仙,也悄悄崭露笑颜。
宋老夫人环顾四周,果真地上脚凳,都多了数个暖脚炉。寒冬腊月,还有丫鬟悄声拿丝帕拭汗。
宋老夫人笑笑,仍是不甘心:“我记得厨房煨着野鸭汤,打发人取了来,让我们枝枝暖暖身子。可怜见的,这一路走来,也不知吹了多少冷风。”
闲云阁和临月阁算不上紧挨,却也只隔了数千步,且夜里风大,宋令枝向来是着人抬轿的。
也就宋老夫人偏心,处处都紧着宋令枝,只怕她受委屈。
而如今——
森寒的江水一点点漫向自己口鼻,四肢的力气早就用尽,宋令枝身子僵直,说不出是冷的还是麻的。
气息渐弱,眼皮沉重。
手臂艰难抬起,好容易冲破水面,又一次被浪涌卷过。
精疲力尽,气尽终绝。
宋令枝缓缓垂下手,任由身子下坠。
她彻底没了意识。
……
丝竹悦耳,江边笑声不绝于耳,倏地礼花飞天,香屑满地。
水面汩汩,涟漪不再,那一抹杨妃色的身影终消失在江水之中。
岳栩站在沈砚身后,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主子……”
潺潺江水映着月白影子,夜空明月高悬,徐徐银辉轻洒落在沈砚袍衫之上。
那双如墨眸子和夜色融在一处。
少顷,沈砚缓缓收回落在江面上的目光。
月影横斜,乌皮六合靴旁立着一盏小小的天灯,烛光摇曳,是方才宋令枝留下的。
沈砚垂眸,烛光淡淡,映在他眼瞳之中。
天灯之上,是宋令枝留下的祈福——
平安喜乐,顺遂无虞。
天灯乘风而起,烛光摇曳婆娑。倏然一记冷风拂过,天灯颤巍巍,随风掉落至江中。
烛火顷刻熄灭。
青纱糊的灯罩沾上水,墨迹糊了大半,再也辨不得上方的字。
画舫之上,秋雁拉着白芷,眉眼间雀跃尽显:“快看那边,这么好看的焰火,姑娘竟不曾看到,真真可惜了。”
白芷莞尔一笑:“姑娘在甲板上定也能看见的。”
透过楹花窗子往下望,黑夜茫茫,水天一色。
除了满江江水,哪里还望得见其他?
白芷失望收回视线,余光瞥见案几上的小手炉,白芷弯眼轻笑:“瞧我,竟连这都忘了。”
只记得给宋令枝送披风,却忘了捎带上手炉。
秋雁疑惑:“姑娘不是说很快回来吗,你如今送去,兴许姑娘早不在甲板上了。”
“那也该我们在身边伺候才是,姑娘身边没人,我这心总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发生。”
秋雁抿唇笑:“姐姐多虑了,这画舫上下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再怎样,他们也不敢拿自个性命开玩笑。”
白芷不理会,只抱着小手炉往甲板上走。恰逢一小丫鬟也从那一处回来,白芷赶忙喊住人:“可曾看见姑娘了?”
小丫鬟一头雾水,摇头:“哪有什么姑娘,才刚我看见那案几上的香炉青烟燃尽,想来姑娘早回房了……白芷姐姐,白芷姐姐!”
……
“可曾看见姑娘了?”
“不曾。”
“姑娘在不在这屋里?”
“不曾见过。”
“你呢,见过姑娘没?”
“并未。”
画舫灯火通明,一众奴仆婆子手持戳灯,一间间敲开槅扇木门。
秋雁心急如焚,踮脚张望,江水平静,耳边丝竹声依旧,独他们画舫上下不得从容。
白芷匆匆自飞庐而下,秋雁上前挽住白芷臂弯,尚未出声,便先见白芷摇摇头,眉眼紧皱。
秋雁脚下趔趄,呢喃:“怎么会……”
一柱香前,白芷还前去为宋令枝送了披风,怎的转眼功夫,人就在画舫上没了踪迹。
江水连绵,一望无际。
倏然听见一声落水声,秋雁赶忙上前去看,却只望见一道石青色身影。
画舫上明烛高照,四面江水亮堂堂,魏子渊渐游渐远,猛地一个扎入水中,遥遥不见。
心下不安,秋雁转身,却见贺鸣也匆匆往这处赶来,男子眉眼冷峻肃穆,早无往日的温顺平和。
“白芷,你打发人回府,将府上熟知水性的人都找来。”
画舫不见人,房间财物也不见少,可见歹徒之意在人不在财。若是害命,宋令枝十有八九就在水中。
“还有,画舫上的人一个也不许他们离开,等我回来再作成算。”
白芷颔首,应了声是,又道:“贺公子,那您……”
贺鸣腰间绑上缰绳,他自幼不善凫水,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
贺鸣头也不回:“我下去寻人。”
江水凛冽,寒意入骨。
画舫四面虽有牛角灯高悬,然一旦离了画舫,便是无尽的黑暗。
魏子渊埋首在水面下翻游,一刻也不敢耽搁。
水面拨开,入目只有无穷无尽的碎石水草,半点衣角也不曾看见。
魏子渊不甘心,又往深处去寻。
水波荡漾,入了夜,江水似冰窖一般,冻得人直打哆嗦。
魏子渊屏息凝神,广袖拂开水波,倏地,眼前飘过一轻飘飘的青纱。
魏子渊赶忙伸手攥住,那青纱禁不得水,险些被拽得裂开。浮出水面,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墨迹早随着江水糊成一片,魏子渊艰难从青纱右下角辨认出一个“宋”字。
宋。
是宋令枝先前的天灯!
眼前豁然一亮,魏子渊埋头又一次扎入水中。
高涨的江水绵延不绝,四肢力气透尽,寒意随着江水笼罩全身。
先前找到宋令枝天灯的喜悦一点点消失殆尽,魏子渊挣扎着往下去寻。
没有。
还是没有。
气息渐微,动作不再似先前那般迅疾。
魏子渊不记得自己在水中寻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寻了一处又一处。
视线模糊,眼皮沉沉,手脚逐渐无力。
眼前发青,蓦地,视野之内忽然闯入一道杨妃色的身影。
魏子渊瞪圆双目,惊喜拥着江水遍至全身。
那是……宋令枝。
女子无力垂落在江底,脚腕似被水草缠住。
层叠仙袂在水中漂浮晃动,宛若残缺不全的蝉翼。
双目紧阖,那张如璞玉面容再不复往日灼目,宋令枝奄奄一息。
魏子渊张唇,喉咙咕哝,江水呛住。
他再也等不及,躬身跃入水中。
倏然,另一道身影闯入眼中。
……魏子渊看见了贺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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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江水辽阔寂寥,水波粼粼,映着满江春色。
画舫近在咫尺,秋雁和白芷一人提着一盏牛角灯,倚着栏杆往下眺望,二人眼中皆是紧张不安。
双手失了力气,殚精竭虑。
魏子渊浮在江水之上,浑身湿淋淋,他肩上还倚着一人。
女子双唇发紫,通身上下如寒冰冷冽。那双盈盈如秋水的眸子紧闭,鸦羽睫毛悬着水珠。
宋令枝从未有过这般孱弱气若游丝的一面,纤细脖颈无力,只能倚靠在魏子渊肩上。
魏子渊一手抹过脸上的水珠,一双琥珀眸子沉沉,若有所思。
画舫近在咫尺,只消自己高喊一句,甲板上的秋雁和白芷定能发现自己。
隔着遥遥夜色,魏子渊依稀能望见甲板上乌泱泱的丫鬟婆子,人人焦心如焚,踮脚张望。
宋老夫人最是喜爱这个小孙女,如若宋令枝真的出事,满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然若是让他们看见自己和宋令枝一起,日后宋令枝的名声……
魏子渊低眸,眉宇紧紧拢着,白日秋雁的笑声隐约在耳边响起。
“贺公子是老夫人一早看中的,他那般有才华,虽说如今家里败落,然日后高中,必也是状元探花,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姑娘。”
……状元探花。
魏子渊眼眸轻动,四面江水翻涌,水声潺潺,自掌心流过。
前些日子宋令枝无意瞥见他手上的冻疮,当即唤人取来玉清膏送去魏子渊房中。
那玉清膏效果甚好,魏子渊只用半瓶,手上的冻疮已好大半,然这双手经过长年累月的煎熬,粗糙满是茧子。
这样的粗人,怎么能配上……
耳边“哗啦”一声水响,贺鸣惨如白纸的一张脸忽的闯入魏子渊视线。
他本就不擅凫水,若非腰间还绑着绳索,贺鸣兴许早就丧命。
他喘着气:“魏子渊,你怎么在这……”
魏子渊缄默不语,冷着脸,垂首将宋令枝扶至贺鸣肩上。
贺鸣瞪圆双目震惊:“你这是……”
夜色如水,江风萧瑟。
画舫灯火通明,檐下系着的掐丝珐琅云蝠纹挂灯缀着银辉。
魏子渊回首望一眼,转而对上贺鸣愕然诧异的视线——
你、没、见、过、我。
“扑通”一声水响,水花溅起,魏子渊翻身跃入江底,石青色袍衫渐渐融在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贺鸣怔忪,惊讶尚未从眼眸褪去,忽而听见画舫上白芷的哭声:“贺公子,是贺公子回来了!快快,拉人上来!”
水天相接,寒意侵肌入骨,魏子渊遥遥瞧着宋令枝被护上画舫,他唇角轻轻往上牵扯,那双琥珀眸子逐渐涣散、涣散。
……
“姑娘,这天冷,您快回房去罢。”
苏芷倚着锦缎褥子,一双美目轻阖,眉眼间拢着倦怠之色,她掩唇悄打哈欠,嘴上却仍硬撑着。
“不碍事,我再坐会,兴许过会鱼就上钩了。”
婢女焦急不安:“这都什么时辰了,姑娘在这坐半宿,也不见有动静。”
话落,她悄声往前凑近,“奴婢听说,宋家那出事了,说是丢了什么东西,满船上下都在找呢,我们也快快回府罢。”
苏至不以为然:“他们丢了东西与我何干,难不成还是我拿了不成?且这会忙忙回去,落在他人眼中,那才是做贼心虚……”
话犹未了,手中的钓竿忽的狠狠动了两三下。
苏芷喜不自胜,慌忙让人收线:“快,拉上来,这般重,定当是尾大鱼。”
江水晃悠,鱼线一点点往回收。
苏芷倚在栏杆上,双目灼灼盯着江面。
水波荡开,一头乌发随着钓竿上下起伏。苏芷一惊,险些惊呼出声。
瞪圆的双目在看见魏子渊那张如冠玉般的面容时,苏芷满脸错愕:“怎么会是他?”
.
宋府上下各处掌灯,亮如白昼。
廊檐下悬着两盏玻璃绣球灯,过往奴仆婆子面容冷峻肃穆。
临月阁悄无声息,唯明月皎皎,树影婆娑。
月台之下,乌泱泱跪了满院子的人,皆是先前在画舫上伺候的。
白芷双膝跪地,双目泛红:“老夫人,船上的人都在院外跪着。事出紧急,奴婢不敢擅作主张,只想回府等候老夫人的发落。”
宋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满脸皱纹浮现:“对外说丢了宝物,是你的主意?”
白芷叩首:“是,当时姑娘突然不见,若是大张旗鼓找人,奴婢怕有旁的歹人听见,若是让他们先一步找着姑娘,更是不妙,且……”
白芷低下脑袋,“奴婢也怕牵连姑娘的名声。”
冷月如霜,银辉重重叠叠笼在檐角,无声无息。
良久,头顶终传来宋老夫人一声长叹:“好孩子,你家姑娘没白疼你。”
白芷伏首在地,眼睛垂着泪珠。抬首,视线透过那扇缂丝屏风,依稀可见里头晃动的人影。
天然罗汉床上,宋令枝三千青丝轻垂在枕上,浑身上下不见半点温热。
青纱帐幔低垂,宋老夫人坐在榻边矮凳,无声落泪。
柳妈妈轻手轻脚进屋,为宋老夫人拭泪:“老夫人也该注意身子才是,若是有个好歹,姑娘若是醒来……”
柳妈妈泣不成声。
宋老夫人掩泪往外走,抬头瞥向院外:“那些人审问得如何了?”
柳妈妈温声:“差不多了,口供倒是对得上,姑娘出事时,那些人都聚在一处,没有人落单。”
浑浊的双目望不见半点亮光,宋老夫人重叹一声:“都放了罢。”
柳妈妈意外:“老夫人……”
宋老夫人摆手:“修书一封,立刻送去瀚远那。枪打出头鸟,枝枝才多大,能碍着别人什么事?想来是我们宋家风头正盛,挡了那些人的路。”
柳妈妈心惊胆战:“那我们如今怎么办?”
宋老夫人正色:“等。”
如此大费周章害宋令枝性命,定会有所图,只是不知宋瀚远在生意上得罪了谁,竟将手伸到宋令枝身上。
宋老夫人双眉拢着不解,又打发人去贺鸣院子:“那孩子快春闱了,偏偏遇上这事,到现在还没醒。快让人好生医治,省得耽误了。还有,魏子渊找着了吗?那也是个好孩子,护主。”
柳妈妈:“早打发人去找了,沿岸的农户也派了人去寻,想来很快便有回信。”
说话间,忽听院外小丫鬟来禀,说是夫人来了。
苍苔露冷,白石甬路。
姜氏一身象牙白素裙,扶着春桃的手缓步而至。她面上淡淡,朝宋老夫人福身:“母亲。”
宋老夫人手上挽着佛珠,闻言冷笑:“倒是来得快,若是晚些,兴许连最后一面都赶不上。”
姜氏面色如常,连眉间都不曾轻蹙:“生死有命,倘若真是命里有此一劫,那也是她的命……”
“混账东西!”
“哐当”一声脆响,茶盏碎了一地,宋老夫人恼怒至极,“滚!枝枝可担不起你这样的母亲,当年若非你们姜家……”
话说一半,倏地见大夫提着药箱从暖阁走出,宋老夫人忙止住声,迎上去:“大夫,我这孙女如何了?”
大夫摇摇头,欲言又止:“老夫尽力了,只是……”
宋老夫人咬牙:“无碍,你且说实话便是。”
大夫叹口气:“老夫人莫怪,只如今小姐病重,有些事……还是趁早做打算才是。”
宋老夫人如迎当头一棒。
大夫这般说,便是要她准备后事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枝枝才多大……
满屋寂然,而后众人皆掩面拭泪,哭声不绝。
宋老夫人强撑着,身子摇摇欲坠:“没有别的法子了?”
大夫抚着胡须,重叹一声。
“依理,这话不该我说。然如今小姐这脉象时有时无,看着倒像是魂魄不全。老夫人何不拿别的喜事冲冲,兴许明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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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树影参差,满地静悄无人低语。
一众奴仆婆子跪在廊檐下,无人敢发出任何声响,深怕惹了主家的不快。
柳妈妈端着燕窝粥,轻手轻脚挪步进屋。
金丝藤木竹帘掀起,宋老夫人仍坐在矮榻上,满是沧桑的一双眼睛暗淡无光。
柳妈妈悄声将漆木茶盘搁在案几上,拿过美人捶替宋老夫人捶着小腿。
她口吻关怀备至:“老夫人也该惦记着自己身子,您都在这坐了一整夜,身子怎么受得住?”
宋老夫人缓慢抬起眸子,浑浊双目颤颤巍巍,她拄着沉香木拐站起。
日光大亮,隔着一层纱屉子,隐约可见廊檐下跪着的人影。
宋老夫人摆摆手,声音掩不住的悲怆痛苦:“让他们都下去罢,这儿有白芷和秋雁伺候就够了。”
柳妈妈往后使了个眼色,当即有小丫鬟闻声出门。
只听细碎窸窣的动静后,院子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柳妈妈伺候着宋老夫人用完早膳:“老夫人,贺少爷今早醒了,大夫瞧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净饿一二日便好了。”
宋老夫人揉着眉心:“我知道了,你多拨几个丫鬟过去伺候,要什么直管找管事要,千万别落下病根子。”
柳妈妈轻声应“是”,左右环顾一周,忽的俯身凑近宋老夫人,如此说上一两句。
宋老夫人满脸震惊:“此话当真?”
柳妈妈颔首:“千真万确,贺公子亲自与老奴说的。”
日光融融,轻落在临窗榻上。少顷,方听得宋老夫人低低的一声:“他倒不是个矜功自伐的,竟还念着魏子渊那孩子,没将功劳揽身上。”
柳妈妈俯身:“可不是,若贺公子不说,我们也不知。想来是老夫人心善,平日吃斋念佛,故而遇上的都是好人,我们姑娘也能逢凶化吉。”
话说一半,宋老夫人忽的泪流满面:“但愿如此,我只求我们枝枝平安,旁的也不敢多想。”
宋令枝还昏迷不醒,女子静静仰躺在罗汉床上,脸上无半点血色。
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珠,瞧见宋令枝这般,宋老夫人又忍不住落泪,柳妈妈连声宽慰:“老夫人莫急,兴许是那大夫不行,故意说重话唬我们呢。再者,老奴斗胆说一句,贺公子本就和我们姑娘有婚约……”
宋老夫人双眉紧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让柳妈妈陪着去了趟贺氏的院子。
自昨夜贺鸣浑身湿透被送回院子,贺氏不放心,一直守在贺鸣榻边,无声落泪。
闻得宋老夫人前来,贺氏忙不迭请人进屋,又命人沏暖暖的茶来。
宋老夫人摆手:“不必忙活,我坐坐便走。”又问贺鸣,“可还有哪里不适?”
贺鸣摇头:“劳老夫人挂念,贺鸣身子已大好,只是不知宋妹妹如何了?”
不提宋令枝还好,一提,宋老夫人忍不住落泪:“该找的大夫我都找了,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也不知道哪个千刀万剐的,居然狠得下心……”
贺鸣好生宽慰一番,又将那夜宋家附近的画舫说玉与宋老夫人听:“离我们最近的,乃是苏家。”
宋老夫人皱眉沉吟,须臾,又拍拍贺鸣手背:“此事我自会料理,你只管养病就是。”
贺鸣垂首,清俊面容上满是愧疚自责:“是贺鸣的不是,辜负了老夫人的期望,没能照顾好宋妹妹。还有魏……”
宋老夫人忽的抬眸,那双久经岁月的眼睛锐利凛冽。
贺鸣噤声,怔怔不语。
宋老夫人轻声,似提醒,又似警告:“小魏那孩子考虑周到,你我切莫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别忘了,昨夜救姑娘上岸的是你。”
日光冗长,悄无声息停留在指尖。
贺鸣敛眸,久久未曾抬首。良久,方听得他低低的一声:“是。”
日影横窗,檐下竹影摇曳。
柳妈妈搀扶着宋老夫人回房歇息:“贺公子倒是实诚心善,总惦记魏子渊那孩子的安危,也不枉老夫人往日看重他了。”
宋老夫人点头赞许:“确实是个好的,如若我们枝枝……”
一语未终,倏然见二门上的小丫鬟匆忙跑来:“老夫人,苏家来人了,说是找着我们家的小魏管事,如今正打发人送回来。”
……苏家。
贺鸣提过,当初离家里画舫最近的,便是苏家。
宋老夫人和柳妈妈对视一眼,倏尔不露声色收回视线,只命人备下厚礼送往苏家,又令大夫往魏子渊房里去。
.
一连数日,宋令枝不曾清醒,府上愁云惨淡。
金明寺钟声杳杳,晨间下了几滴雨,苔松青润,烟雨朦胧。
乌木廊檐下,檐铃系在檐角,随风摇曳。
小沙弥双手捧着漆木茶盘,悄声为贵客献上江南独有的糕点,而后悄然离开。
雨声淅沥,沾湿了竹影。
茶案上供着各色茶筅茶盂。湘妃竹帘半卷,二人借着雨声对弈。
沈砚着一身玄青圆领袍衫,白子捻在指尖,偶有雨丝拂过,晃动的竹影挡住了棋盘一角。
落子无悔。
白子落下,当即赢来对面一声轻笑,老人仍如上回所见,灰色僧袍加身,腕间捻着一串菩提佛珠,他声音轻而缓。
“施主又赢了。”
棋盘只见白子,不见黑子。
沈砚不为所动,佯装不曾听见僧人的弦外之音。
净空大师不以为意,只笑着让小沙弥收走棋盘。
金明寺倚山而立,青山迤逦,笼着层层雨幕,清透雨水顺着檐角滚落,天青色的天幕不见半点亮光,
老朽背着手站立,长吁短叹:“昨日宋老夫人冒雨前来寺中,为她家孙女祈福。”
宋老夫人护孙心急,为宋令枝添了上千两的香油钱。
又广纳天下奇才名医,若是能挽回宋令枝的性命,赏黄金万两。
这些时日,前来宋府的名医络绎不绝,然宋令枝却并未有任何好转,脉象一日不如一日。
净空大师抬头叹息,望着沈砚意有所指:“也不知宋老夫人哪里得来还魂丹一说,竟愿散尽大半家财,只愿换来一颗还魂丹。”
沈砚垂眸不语。
指间的青玉扳指亮泽,莹润翠玉落在沈砚一双淡然眸子中。
宋令枝如今生死未卜危在旦夕,宋家竟也沉得住气,不曾和中宫那位通过书信。
雨丝清寒入幕,沈砚抬首,视线越过雨幕,院中青松抚檐,风声飒飒。
倏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乌木廊檐模糊在雨幕之中,头疼欲裂。
沈砚好似听见有人在磕头,乌发覆面,鲜血淋漓,女子着宫女常服,伏地叩首。雨水冲淡月台上的斑驳血迹。
沈砚听见她唤自己陛下,听见她求自己救她家娘娘。
沈砚眉宇紧皱,那是哪个宫的宫女,怎的如此胆大,竟唤他陛下。
雨雾蒙蒙,沈砚伸手,欲让人拉开那宫女,好让他瞧瞧真面目。
有内侍抢先一步,伸拉拖拽。雨水淙淙,那宫女满脸的血迹顺着雨水滑落。
那张脸竟是……白芷。
宋令枝身侧的侍女。
沈砚为之一怔,瞪圆双目久久不曾回神。
眼前乌木廊檐依旧,然那宫女却消失不见。
春雨绵绵,寒意料峭。
净空大师双手合十:“得饶人处且饶人,且宋家姑娘未曾得罪过你,还是莫……”
“皇叔怎知,她不曾得罪过我?”雨幕清冷,沈砚揉着眉心,低笑两三声。
每每头晕目眩,所见皆和宋令枝有关,他可不信这是巧合,没丧命在江底是宋令枝命大。
青玉扳指握在掌心,倏地见岳栩匆匆自前院赶来,雨水泅湿衣襟。
他俯身,在沈砚耳旁低语:“主子,方才有人给宋家去还魂丹。”
沈砚漫不经心抬眸。
岳栩低声:“属下仔细辨认过了,那是坠仙丹,并非还魂丹。”
坠仙丹色味和还魂丹如出一辙,然一个丧命一个救命。若非岳栩擅用毒,也不会一眼认出。
服用坠仙丹,轻者痛不欲生,如坠冰窟,生不如死。重者一命呜呼。
沈砚眸色沉沉,晦暗不明,心口隐隐作疼。
坠仙丹,竟然是坠仙丹。
身侧的岳栩面色凝重:“主子,可要属下提醒……”
若是此时告知宋老夫人,对方必对沈砚感激涕零。
院中寂静,只有雨声洒落。
半晌,方听得沈砚轻轻的一声:“不必。”
他笑笑,目光望向净空大师。
“听闻皇叔知天文地理,是名扬天下的神算子。”
“皇叔何不帮宋令枝算上一卦,看看她能活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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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雨雾蒙蒙,乌木长廊掩在烟雨之中,沈砚默不作声,拂袖离去。
岳栩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一手撑着油纸伞。
他既擅用毒,自是知晓坠仙丹的厉害,若是寻常医者,根本辨不出,也无解药。
雨水溅落,不多时,青石板路水雾泅湿。
沈砚走得极快,玄青袍衫在风中拂起又落下,心口忽的疼痛难耐。
青玉扳指紧攥在手心,红印显而易见。
左手手腕处,亦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沈砚垂目,如烟雾眼睫低垂,白净手指轻抚过那道伤痕,沈砚眼中掠过几分狠戾。
坠仙坠仙,无人比他更清楚坠仙之痛,百爪挠心,似有千万蝼蚁钻心刺骨。
心口又一次泛疼,沈砚捂着心口驻足,雨雾笼在他头顶。
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手腕上的旧伤好像也开始泛疼。
岳栩慌张上前,紧缩的瞳孔暴露了他此时的焦急不安。
他赶忙上前扶住:“主子!”
玄青衣袍染上雨雾,沈砚抬手,双唇阖动,尚未来得及发出只言片语,倏地眼前一黑,沈砚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
耳边只剩岳栩的惊呼:“殿下!殿下!”
……殿下?
思绪纷杂错乱,沈砚双眉紧皱,怎么是殿下,他不该是……陛下吗?
烟雨淅沥,金明寺的钟声遥遥传来,空中梨花香交叠。
临月阁院中乌泱泱的一地,侍女垂手侍立,有胆大者踮起脚尖,悄声往里张望。
那窗纱乃是秋香色,远远望着,似碧玉环佩。
暖阁内,紫檀嵌玉屏风立着,一着深色长袍的老朽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拿着一方眼镜。
红绫裹着的锦匣内放着一颗棕色药丸,大夫凑近瞧,半晌,终收回眼镜。
他朝宋老夫人点点头:“看着和医书所记一样,应当是还魂丹没错了。”
众人长呼口气,眉梢眼角雀跃尽显。
白芷和秋雁喜极而泣,这么些天,两人的眼睛都哭得红肿,如杏仁一样。
相互挽着手,秋雁声音哽塞:“太好了太好了,姑娘有救了。”
满屋子的人悄悄拿丝帕拭泪,独上首的宋老夫人皱着眉,命人备下赏银送走大夫后,宋老夫人拄着沉香拐杖,面上忧愁不堪。
柳妈妈取来青缎引枕靠在宋老夫人背后,她轻声:“老夫人,这还魂丹找着了,你也不必再忧心,方才大夫不是说了,只需半个时辰,姑娘便可转危为安。”
那还魂丹是宋老夫人散尽好些家财换来的,价值连城。
宋老夫人捂着心口,满是皱纹的一张脸愁云惨淡:“不知怎的,我这心总觉得不安。”
柳妈妈温声宽慰:“想来是这几日累着了,老夫人何不唤大夫前来瞧瞧?”
宋老夫人叹息:“倒不是为着这个,罢了,瞧瞧枝枝去。”
帐幔挽起,宋令枝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孱弱苍白。往日那双能说会道的眼睛紧闭,薄唇紧闭,血色全无。
腕上的脉象虚弱,宋老夫人挽着宋令枝的手,眼中垂泪。
柳妈妈捧来锦匣,又命白芷端上温水:“老夫人,老奴伺候姑娘用药罢。”
那还魂丹躺在红绸之中,宋老夫人轻瞥一眼,淡声:“我来罢,你扶着姑娘,仔细别让她叫水呛着了。”
柳妈妈依言照做。
园中雨丝飘渺,众人目不转睛,恨不得目光穿过屏风,去看那还魂丹的妙处。
倏然,园中一道青灰影子掠过,魏子渊疾步如风,穿过影壁,唬得檐下的丫鬟一跳。
宋老夫人在暖阁听见:“何人在门口喧哗?”
丫鬟忙扬高声:“老夫人,魏子渊有要事找。”
毡帘挽起,魏子渊垂手入屋,伏首跪地。
宋老夫人忙让人扶起,又命看座:“丫鬟说你有要事寻我,可是为着枝枝的事?”
魏子渊不语,只低头,借茶水在案上落下两字:试药。
宋老夫人一惊,扶着柳妈妈的手站起,细细端详魏子渊,又转首望榻上奄奄一息的宋令枝。
层层帐幔后,宋令枝无声无息,面容憔悴,似一尊通透易碎的璞玉,惹人怜爱。
那还魂丹还在案上,无人敢触碰一二。
宋老夫人一手拄着木拐,眉间紧拢:“你这孩子想得倒是仔细,只是这一时半会,我上哪去找人……”
魏子渊不假思索跪地:我。
他在外谋生数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是见过不少骗子坑蒙拐骗,还有人因此丧命。闻得宋老夫人寻得还魂丹,魏子渊当即赶来临月阁。
他伏首:若是半个时辰后我无恙,老夫人再给姑娘用药也不迟。
满屋寂然,只余窗外雨声飒飒,婆娑竹影摇曳生姿。
良久,头顶终传来宋老夫人一声:“柳妈妈,取还魂丹来。”
……
雨声潇潇,春寒料峭。
三两小丫鬟凑在抱厦外,拿手去接檐下的雨水,又冻得直哆嗦。
“这都入春了,这天怎的还如此冷。”
“哪里冷了,你没瞧前日那魏子渊。”小丫鬟压低声,“当时我就站在檐下,听见里面的动静,可吓人了。听说那根本不是救命仙丹,而是毒药。幸而魏子渊只吃了一点,才保住一条小命,如今还在屋里躺着呢,那身子跟冰碴儿一样,嘴唇都是紫的。”
“那还魂丹是假的,那我们姑娘……”
“小点声,仔细老夫人听见了,让人打了你的嘴。”
雨势骤急,小丫鬟赶着进屋避雨,无人发觉角落还站着一人。
贺氏遍身素净,掩唇轻咳两三声,眼中忧虑重重。
侍女款步提裙,自游廊另一端走来:“夫人,奴婢打听清楚了,宋老夫人如今在小佛堂。”
贺氏点点头,转身:“走罢。”
侍女面露迟疑:“夫人……夫人真要为公子提亲?奴婢说句不好听的,那宋姑娘……”
“住嘴。”贺氏难得急眼,冷声斥责,“这话日后不可再提,宋家于我们有恩,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忘恩负义才是。且贺鸣同我一条心,他也是喜欢枝枝的。若是借着喜事冲一冲,枝枝能越过此劫,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佛堂檀香氤氲,宋老夫人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双眼垂着泪珠。
柳妈妈亦是表情悲怆,倏尔转身,瞧见往这边走来的贺氏,忙忙拭泪迎上去:“贺夫人。”
贺氏伸手搀扶:“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有事寻老夫人。”
……
细雨绵绵,闲云阁正房内,青焰未尽。
柳妈妈亲自沏了上等名茶,端至宋老夫人和贺夫人身前。
一个眼神,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皆福身,悄声退下。
松石绿软帘挡住园中雨丝,宋老夫人眉眼震惊:“这事,可曾知会过贺鸣不曾?”
贺氏笑着点头:“他自是知道的,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没有不应的理。”
宋老夫人担忧:“虽如此说,然若是贺鸣不愿,我们也不好强人说难。”
贺氏弯唇:“老夫人不知道,贺鸣心悦枝枝已久,今儿这事,还是他亲自找的我。只是我们家如今……倒是得委屈姑娘了。”
宋老夫人摇头:“这事该是贺鸣委屈才是。”
冲喜一事,往日只有贫苦人家才舍得将孩子送出。贺鸣如今已是举人,且春闱在即……
贺氏笑笑:“老夫人多虑了,此乃喜事一桩,该高兴才是。”
宋老夫人连声点头:“这话很是。”
宋瀚远出门远行,姜氏又不管事,如今府上只有宋老夫人操持家务。
贺氏当即叫人办泥金庚帖,写上贺鸣八字,又命人送通书来。
宋老夫人难得展露笑颜:“虽说一切从简,然该有的礼数也是不能少的。”
“我前儿寻高人替枝枝算过一卦,若是成了亲,得半年不见亲眷,方可护余生周全。我想着家里在西山也有避暑山庄,何不将新房设在那,一来也应那高人的话,二来那山庄清净,也方便贺鸣念书。”
宋老夫人满脸堆笑,“左右不过半年,那山庄又有上千人伺候着,断不会委屈了两孩子,您瞧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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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烟雨朦胧,长街湿漉。
宋府上下一派的喜气洋洋,门栏窗槅贴着大红喜字。
廊檐下一众象牙缠枝纹海棠式灯笼高高挂着,檐角挂各色鸟笼,仙鸟喜鹊皆有。
魏子渊撑着油纸伞,玄色身影融入清寒雨幕之中。
有小丫鬟瞧见,赶忙上前接过伞:“魏管事这是要往哪里去,奴婢陪你过去罢。”
自那日试药后,魏子渊差点一病不起,宋老夫人念他救主有功,拨了两个丫鬟在他身边伺候,又提他作管事。
魏子渊不习惯旁人近身伺候,只让二人在门口候着。
闻得丫鬟的声音,魏子渊并未递伞过去,满园姹紫嫣红,花红柳绿。
小丫鬟叽叽喳喳:“魏管事要去前院转转吗,奴婢听说那可热闹了,光是我们姑娘的嫁妆,就有足足……”
魏子渊冷眼扫视。
小丫鬟当即噤声,怔怔站在原地。
魏子渊懒得理会,府上热闹看着碍眼,他越性前去马厩,翻身上马,出府。
连着病了数日,魏子渊身子大不如前,不过跑了一盏茶功夫,他便有些受不住。
无奈,只得寻了酒楼,将马寄在后院。
青石甬路,苍苔雾冷。
楹花窗高高支起,隐约可见楼下行人纷纷。魏子渊自顾自要了酒,倚窗而坐。
嵌理石方桌旁立着一方落寞影子,悄然无声。
许是下着雨,酒楼客人不多,二楼只有魏子渊一人。
小二见他衣着不凡,身上环佩玉袂叮当作响,只当是哪位公子哥遇上烦心事,出来借酒消愁。
他笑呵呵端上一盘酱牛肉:“这位公子可要尝尝我们家的酱牛肉,不是小的吹牛,我家这酱牛肉,那可是……”
窗下沉闷不语的人影忽然抬头,那双琥珀眼睛冷冽森寒,令人望而生畏。
小二只觉不寒而栗,不敢再多语,捧上酱牛肉匆忙往楼下而去。
走得急,差点迎面撞上一人影,他忙忙叠声认错:“小的有眼无珠,没能瞧见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婢女横眉立目:“毛毛躁躁的,你们就是这般做事的,幸而撞的是我,若是撞上的是我们姑娘,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赔罪。”
小二点头哈腰。
苏芷温声:“不怪你,去罢。”又望向婢女,“大惊小怪作甚,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又不让我出门了。”
婢女垂首不甘心:“姑娘是千金之躯,且夫人不让姑娘出门,也是怕姑娘在外惹事。别的不说,就说上回姑娘在画舫上钓鱼,钓上人不说,竟还将人带回府,若不是那……”
婢女忽的驻足,揉揉眼睛,“姑娘,我莫不是眼花了罢,怎的瞧见魏管事?”
苏芷眼睛一亮:“魏子渊,他在哪?”
雨雾氤氲,魏子渊孤身坐在窗下,桌上横七竖八倒着数个酒壶,那双琥珀眸子懒懒望过来,不见半点醉意。
苏芷提裙,在魏子渊对面坐下:“好巧,又见面了。”
魏子渊缄默不语,只低头在桌上留下二两银子,随即转身离开。
雨丝飘摇,魏子渊并未撑伞,只身步入雨中,玄青影子孤独寂寥,似笼上一层朦胧雾霾。
苏芷急急追上,少女张开双臂,挡在魏子渊身前:“你站住!先前那回是我父亲放走了你,今儿你可再不能……”
潇潇雨水落下,眼前的玄青影子倏地摇摇欲坠。
苏芷双眸瞪圆,眼睁睁看着魏子渊倒在自己肩上。
……
雨声不绝,苏府上下悄然无声。
苏芷坐立不安,在屏风前来回踱步。
少顷,方听见屋内传来祖父悠悠的一声:“进来罢。”
苏老爷子常年居于山上,避世隐居,一心钻研医术。
也是巧合,老爷子才刚下山没几日,便撞见苏芷带了人回来。
魏子渊还未清醒,苏芷满脸担心:“祖父,他真的无碍吗?”
苏老爷子不以为意:“坠仙丹罢了,幸好服用不多,否则华佗再生,也是药石无医。”
苏芷好奇:“坠仙丹,那是何物?”
苏老爷子摆摆手:“宫里头的混账玩意罢了。”
话落,又写下一药方,命人前去煎药,“夜里再送二和药来,伺候他用下。”
转而瞧见苏芷眼巴巴望着自己,苏老爷子无奈叹口气,“盯着我作甚?放心,死不了。”
苏芷忧心忡忡:“那他……还能好吗?”
苏老爷子面不改色:“若是没碰见我,兴许活不过三年。”
苏芷唬一跳:“那碰上了呢?”
苏老爷子剜苏芷一眼:“自然是长命百岁,我瞧这小子似乎还有口疾,若是能……”
话犹未了,忽见榻上的魏子渊睁开双眼,一双浅色眼眸满是戒备:你认得坠仙丹?
当初在宋府,宋老夫人请来的名医都辨认不得。
苏老爷子嗤之以鼻:“那算什么名医,唬人罢了。你若是早点碰上我,这几日也不必受苦了。当初服用那坠仙丹,你是否浑身无力,头疼欲裂,如坠寒潭?”
苏老爷子所言,皆和魏子渊当日症状对上。
魏子渊拢紧眉:……濒死之人,还有救吗?
苏老爷子深深望向魏子渊,良久,方低声一笑,嗓音喑哑:“旁人自然不能,我却是……”
魏子渊翻身下榻,拱手作揖。
苏老爷子手握执扇,满脸堆笑:“苏芷是我孙女,她求我救你,我自是答应她所求,你又是何人?”
魏子渊猛地抬眸,瞳孔骤缩。
.
临月阁静悄,唯树影斑驳,云影横窗。
宋老夫人拄着拐杖,时不时探头,朝里望一眼,又问柳妈妈:“什么时辰了?”
柳妈妈温声,扶着宋老夫人坐下:“戌时一刻了。”
已是掌灯时分,府上各处点灯,亮如白昼。
柳妈妈端来一碗金丝雪蛤,她轻声:“老夫人还未用晚膳,多少垫垫肚子,等会空着肚子吹冷风,小心又染上风寒。”
宋老夫人满目愁容,摇头哀叹:“枝枝还在里面,我怎的吃得下?”
算算时辰,苏老爷子帮宋令枝针灸了两个多时辰,如今人还未睁眼。
宋老夫人提心吊胆,握着沉香木拐的手指颤巍巍。
柳妈妈压低声:“苏老爷子妙手回春,前些时日也是我们忙晕了头,竟忘了身边还有这样一位高人,若不是当年……”
宋老夫人抬眸警告。
柳妈妈自知失言,忙收声,目光落向门口站着的魏子渊,柳妈妈挽唇:“你倒是运气好,竟碰上了苏老爷子。”
魏子渊垂首不语。
知魏子渊有不足之症,柳妈妈也不强求他回应,轻手轻脚往里走去,她倏然瞪圆双目:“老夫人,姑娘、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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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天青色雨雾朦胧。
金漆木雕罗汉床上青纱垂落,宋令枝倚在青缎引枕上,任由白芷伺候自己用药。
前日她醒来,猝不及防看见两个丫鬟哭肿的眼睛,险些吓一跳。经此一遭,白芷和秋雁待她越发上心,寸步不离。
良药苦口,还剩最后一勺没喝完,宋令枝抬手挡开,捏着丝帕轻咳两三声。
“罢了,不吃了。”
白芷不敢强求,只拿蜜饯好生哄着人:“姑娘身子虚空厉害,怎能不吃药?若非那苏老爷子,姑娘如今还……”
话说一半,白芷嗓音哽咽,双眼垂下泪珠。
宋令枝哭笑不得:“罢罢,我喝便是。”
说笑间,忽闻屋外小丫鬟的声音,原是宋老夫人来了。
宋令枝忙忙起身。
宋老夫人喊人制止:“起来作甚,若论尽孝,也不在这几日。”
言毕,又细细打量宋令枝,“我瞧着今日倒好些,可有什么想吃的不曾,祖母让他们做了送来。”
宋令枝窝在宋老夫人怀中,摇摇头:“是枝枝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宋老夫人帮忙拭泪:“你还说,好好的怎么想一人去放天灯,也不知道留个丫鬟在身边,好歹有个照应。”
她轻拍宋令枝后背,“那夜的事你父亲也知道了,若非前些日子遇上海匪,他定是要赶回来的。”
宋令枝一惊:“海匪?父亲可曾受伤?”
“他无碍,倒是你。”宋老夫人双眉紧皱,“祖母依你所言,找人寻了那夜江上所有着月白袍衫的男子,只他们都不是我们要找之人。”
宋令枝心中骇然,那夜她在水中,瞧得并不真切,只隐约看见甲板上站着两人。
若说是沈砚所为……
宋令枝轻声,拐弯抹角打听:“我病了这么些天,严先生那的功课又落下了。”
宋老夫人瞪她一眼:“往日也不见你多爱念书,不过前几日严先生家中有急事,只打发小厮回来取包袱。我见那小厮行色匆忙,应是家中出了要紧事。”
彼时宋老夫人还在为宋令枝悬心,自是没多留心。
家中有要紧事,那应是京中出了变故。若是沈砚真的回京,那她日后定不会再和对方有瓜葛。
宋令枝面露喜色。
宋老夫人只当她不用念书高兴,笑道:“都快成亲了,怎么还是孩子心性。说来你和贺鸣真的是天注定,祖母才刚备下嫁妆,你便转危为安,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天生一对。”
宋令枝双颊泛着坨红之色,眉眼羞赧。
宋老夫人只笑:“这门亲事本是为了你,当时你昏迷不醒,祖母也没来得及问你,如今你瞧贺鸣……”
宋贺两家的亲事,满江南都知道,宋令枝不可能在此时出尔反尔,且贺鸣还是为着自己才应下的亲事。
宋令枝垂眸莞尔:“贺哥哥自然是好的。”
宋老夫人叠声笑:“那就好那就好,明懿山庄那祖母都安排妥当了,到时让秋雁和白芷跟着去。”
宋令枝狐疑:“我当真半年不能见祖母?”
宋老夫人颔首:“高人的话,自然不能不从。”
那还是她从金明寺求的,想来应是灵验得很。
“山庄的丫鬟婆子都有,祖母本想着让魏子渊也过去,只是他如今不在我们家……”
宋令枝震惊:“他不在我们家,那他去哪了?”
“没去哪,只是先前苏家老爷子给你看病,一律诊金谢礼都不要,只要魏子渊陪他在山上待一个月。小魏自己应下的,我也不好说什么,左右也只是一个月。待他下山,祖母再好好赏他就是了。”
宋老夫人眉眼弯弯,“如今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只管养好身子,等着做你的新娘子便是。”
宋令枝羞红脸,躲在宋老夫人怀里不起身:“枝枝舍不得祖母。祖母,真的半年不能回家吗?我如今都大好了,回来见祖母,应该也没事罢?”
……
雨声嘈杂,豆大雨珠自檐角滚落,岳栩一身常袍,行色匆匆穿过游廊。
沈砚昏迷整整半月有余,奇怪的是,脉象并无任何异象。若非沈砚连着多日未醒,岳栩只当自家主子睡了一觉。
手上提着药包,岳栩步履匆忙,槅扇木门推开,上客堂悄然无声。
他们还在金明寺。
雨打芭蕉,清寒雨幕透着丝丝寒气。药包搁在长条案上,岳栩不经意转身,差点被窗下的人影吓一跳。
“……主、主子?”
楹花窗下,品竹色长袍轻笼肩上,沈砚负手而立,颀长身影似融在雨雾中。
他转首,那双如墨眸子漆黑深沉,宛若化不开的重重烟雾。
沈砚一字一顿,手中的青玉扳指转动:“岳、栩?”
岳栩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属下在。”
雨声聒噪,上客堂静得吓人,落针可闻。
沈砚脚步声轻轻,缓慢行至岳栩身前:“朕……这是金明寺?”
雨声冲散了空中尘埃,岳栩并未听出沈砚话中的异样,只垂首:“是。”
又细细将这几日的见闻告知沈砚,“五台山那属下也找人问过,并未有异样,只是殿下这病实在来得蹊跷,看着也不像宫中那位所为。”
窗外雨声淅沥,沈砚端坐在紫檀嵌理石太师椅上,郎窑红釉杯中泡着上好的龙井,是他那位好皇叔喜欢的。
沈砚垂首轻抿半口,终是喝不惯,他目光落至下首。
岳栩还跪在地上,下颌紧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上首的沈砚像是换了一人,明明还是那张脸,然望向自己的眼神,却如千年冰窟,森寒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岳栩低下眼眸:“还有一事,属下前日回宋府替主子取回包袱,宋姑娘如今身子大安,近日正筹备和贺家的亲事……”
——哐。
很轻很轻的一声,茶杯随意掷在案上。
沈砚垂眼,光影照不见的地方,沈砚一双黑眸晦暗不明。
“……你说,谁要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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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折枝(双)》最章节 第24章 第章
若任怎么宠?
6白她耿直感笑,“企图隐瞒想,确笑。”
“……”
安夏儿撇撇嘴。
€话真客气。
“?”她郁闷道,“明明知道,试探?”
“看€€话。”
“怕知道让嘛。”安夏儿满道,“刻意瞒,再€罗老先打话给,真很意。”
“但比较感兴趣,跟€什么?”
别越联系妻,让6总裁很悦。
安夏儿想,“€……认识父。”
6白眸微眯……
“知道。”安夏儿€抬脸,“〾直知道夏女儿,父母知〾甚少,听认识父,很容,想么认识父。”
“只世界活,肯交际圈,认识。”6白看她,“什么期待?安雄认识,安氏股东认识,商界长认识,安夏儿,激什么?”
看6白脸色,安夏儿抿唇,“……吧。”
“哪?”
灯光头洒,6白叠长腿,俊美极。
似乎安夏儿夏执著,让烦闷。
安夏儿想,“……怎么€呢,安雄父意伙伴,非但侵吞安氏股份,隐瞒,父讲,安雄朋友。”
“利益头,屡见鲜,确枉夏候朋友。”6白又道,“什么?”
“话。”安夏儿手指支巴处,眨眨眸,“虽媒界清楚夏安氏另股东,但果身份,估记很少再提父……”
毕竟死,又少记妆品公司董呢……
6白看她。
安夏儿回神,笑笑道,“,罗老先既认识父话,想解,6白立场,求。”
6白看她,“安夏
儿,什么么想解夏候或夏?”
安夏儿眨眸,“想解父母,……么?”
“……”
“直没见父母啊。”安夏儿急道,“己父母逝,感觉受,6白,明白,……”
6白站。
安夏儿愣,想什么,马拉手,“6白,意思,只€想解父母,并€纠结夏。”
她怎€呢,什么叫6白明白,母死……
安夏儿急解释,塾料6白看她,修长玉食指弹她额头,“急什么,没€让。”
“诶?”安夏儿捂额头,马抬头,“意?”
6白勾憾〾极微笑,“夏儿虽任,但若任,怎么宠?”
“……”
世界最情话。
安夏儿只觉脸颊火烧般烫。
最6白落她额头,“既,吧。”
安夏儿拼命头。
“……,呢?”
“?”6白戏味撩唇角,“果给晚安,。”
安夏儿笑,马像只美丽野兽,猴急扑!
任女很幸福,宠任女,简直幸福。
***
第安夏儿喝热候,想——
“诶,啊!”
魏管微笑道,“少夫,什么情?听€少爷答少夫权贵峰,少夫该兴才吧?”
安夏儿杯放,站,“赌王想请,让6白么?么6白答,⿺计?”
她昨兴头,竟忘!
魏管道,“少夫,别意,少爷没任何损失,言席宴场。”
〾想让遇慕斯城,少爷才想啊。
但,少爷怎让
,让慕斯城接近?
安夏儿望向魏
管,“真?但坏6白什么吧?果话,……”
€马拿话打给6白。
“少夫必打,果真坏,少爷意。”魏管道,“少爷既答陪,领份意吧。”
安夏儿想想,“……”
“没。”魏管道,“少夫果担,何挑穿礼服?权贵肯携带女伴或己千金,必又男士比权,女斗艳场。”
安夏儿眸,“,必须准备。”
她己太紧,但果6白妻身份名流圈,输给别女决!
她给6白争脸啊!
魏管头,“少夫,。”
“但,订礼服及。”安夏儿€步顿,“,6白回让巴黎帮订⿸秋装,订套礼服?”
魏管想,“,少夫喜欢穿长礼服么,系列礼服只长款,少爷让订回,估记觉适少夫吧。”
旁边女佣头,“少夫,套礼服。”
“。”安夏儿松口气,“喜喜欢问题,再订及啊,罗老先既请6白,怎么早€呢,早准备。”
名媛或贵夫,入名流场衣服,无论再贵——
绝穿第次!
魏管道,“少夫,少爷没打算……”
“,别€。”安夏儿马回头旁边女佣道,“走,陪试礼服。”
“。”
€,6白眼光很独。
既安夏儿喜欢拽长款礼服,但套确非常适她,套黑色,套粉杏色,贵别致,钻饰辉,套衬女气质妩媚,套淡雅仙气!
女佣惊艳看身镜⿺安夏儿赞道,“少夫真漂亮,别衣服衬,少夫衬衣服啊!”
“嘴挺甜。”安夏儿笑,“跟纹比。”
“纹?”
女佣愣愣。
“哦,九龙豪墅女佣。”安夏儿笑道,“€
,她念叨6白么久没回。”
“少夫少爷回九龙豪墅么,少爷结婚,极少边。”
安夏儿回头,“真意思,九龙豪墅,才。”
女佣马低头,“少夫,没别意思,别见怪。”
“,没责怪意思。”安夏儿笑€,“拘谨。”
女佣低头,“少爷少夫,恭敬该。”
安夏儿示,她€什么。
“吧,随怎么想。”安夏儿道,“6白住九龙豪墅,但偶尔边住住错啊,像……,换情休假!”
“,少夫。”
安夏儿身镜转转,“怎?套哪套。”
“套看,少夫。”
女佣€话,安夏儿太色,无论什么衣服穿她身看。
最安夏儿耸耸肩,“吧,套吧,帮换吧。”
“。”
女佣又帮她解背礼服拉链。
安夏儿想给6白打话,“,罗老先权贵峰,真给添什么麻烦么?”
“什么麻烦?”回6白很快接话。
“原打算吧,昨兴忘。”安夏儿道,“虽刚才魏管€,让领意,但果真想话,气。”
“让己?”6白轻哼声,“防免男接近老婆吧,€么?”
“……”
“知道慕斯城?”
安夏儿怔怔,“啊?”
原慕斯城?
6白〾才想带她?
安夏儿太意思,“……么,吧,€啊,没勉强啊。”
“什么。”6白道,“既罗老先惜请老婆,请,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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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无问津,随波逐流,么展千,变副原始落。
李道冲测算,概测算颗死星,差蓝湾星积百倍,但黑木星却并特别。
李道冲待修真星,最苍梧星,约蓝湾星五倍左右。
黑木星虽比蓝湾星,但只蓝湾星五六倍。
€明黑木星密,甚至⿺央区域空位。
李道冲状态很,毒素缓慢朝脏向流,并且毒已感染元神。
李道冲虽€只挥金丹⿺期,但世界〾⿺盘旋金丹,元神。
只元神太虚弱,挥少,雷元神几乎消失见。
此刻煞猡依旧保持古猿,站李道冲身边,双纯黑色眼睛深处似乎燃烧股火焰,看向黑暗,火焰便迅速燃烧。
鬼尸,马罢,又或什么冥兽,幽魂,玩意煞猡眼根够看,比蚊腿,差少,煞猡懒吃。
但煞猡敏锐直觉告诉,无尽黑暗深处,吃强鬼。
李道冲胸口,必须尽快找击杀冥鬼目标才。
跟煞猡,鬼尸、马,李道冲杀ǹ杀,根没少别,灵气够李道冲消耗。
笼走符藤眼⿺恐惧无比,但情却忽变扭曲,比恶鬼怕。
笼被拉回枯木墙〾,冷漠看符藤,被流放,己咎取,怪别,纯属活该。
连善良阿幼朵此看符藤双美眸〾⿺没流露半怜悯ǹ情。
咿呀呀!
只没半边脸,身满腐肉鬼尸黑暗⿺走。
鬼尸步步朝符藤走,活味道,每鬼尸强效**。
符藤脚将靠近己鬼尸踢散架。
接又几只鬼尸黑暗⿺走火光,符藤龟缩城墙。
身巫沙村最具战士,符藤,付只鬼尸完问题。
符藤确么做,只黑暗⿺走鬼尸根没
止境。
流放并非必死无疑,看没造活,ǹ圣华联邦将刑犯流放幽魔星道,ǹ让无死,倒死〾做。
符藤知道己想活希望极,但依旧努。
鬼尸被符藤干掉,呼吸始变急促。
鬼尸断涌,符藤取背身武器,流放者被流放〾入村武器库⿺挑选。
鬼尸太,根杀完,符藤紧牙,打算冲条血路,朝西北向奔逃,声嘶叫黑幕⿺传。
声音已非常接近,符藤眼角猛烈跳,脸抽搐。
黑暗⿺,只马蹄首先跨入火光〾⿺,接逐渐变清晰,身材超米五马火光〾。
符藤彻底凉透,知道己没冲。
“嘿嘿,哈哈哈……”符藤忽癫狂笑声,转抬头看向枯木墙,看阿尼努。
“阿尼努,知道什么吗?”符藤举右手,手指似乎光。
阿尼努默声,俯视符藤。
“叫纳宇戒,符祖传宝贝,装品,比。”符藤边€边按纳宇戒按钮。
品瞬,阿尼努倒吸口凉气。
“符藤疯。”
“疯?没,只想黄泉路太孤单,哈哈哈。”符藤再次笑。
止阿尼努,枯木墙村眼⿺充满恐惧。
“血魂香。”惊呼道。
李道冲听见名字才知道什么玩意,昨听位老者讲述段故提血魂香。
玩意燃烧〾散非常浓郁血腥魂味道,传播千〾,将整范围冥兽,幽魂吸引,越强冥兽,越容易被血魂香味道迷惑。
“住手。”
“该死,符藤想害死村吗?”
喊叫符藤充耳闻,手⿺武器猛摩擦,火星溅血魂香,瞬燃烧。
枯木墙村傻眼,秒功夫,西瓜血凝香便烧虚无,切挥空气〾⿺,迅速扩散。
秒。
哞!
声恐怖叫声黑暗深处传。
“阿爹,牛头怪。”阿幼朵声色颤抖失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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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啊!”
空中的丹神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也是直接从空中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嘶……”
周围众人看到此时丹神的样子,都是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没有想到,堂堂的丹神,竟然会败得如此之惨,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丹神被砍掉了手臂,变成了废人,四大丹王,更是被全部毁掉了气海,废掉了修为。
这些人已经是整个丹神殿最为主要的战力了,可是如今,却全都落到如此境地。
众人都很清楚,属于丹神殿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丹神!”
“丹神!”
那些丹神殿的弟子看到自家丹神这副惨状,一个个都是面露惊骇,简直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黎南此时也已经缓缓落身在了丹神面前。
“我如今废你,你可服?”
黎南看着面前的丹神,冷声问道。
丹神不仅至宝拂尘被毁,连手臂都被黎南给斩断,他现在怒火冲天,简直是恨不得要把黎南给抽筋扒皮。
可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会是对方的对手。
眼前这个世俗界的药王,实力比他想象得要强大得太多太多!
所以,此刻,丹神也就只好选择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我……我服……”
丹神紧咬着牙说道。
听到这话,周围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在整个岐黄城中都一手遮天的堂堂丹神,竟然也有被打到服气的一天!
卢江海看到这丹神的这副样子,不禁冷哼一声。
这个丹神不禁反悔承诺,而且还往自家南少爷的头上扣屎盆子,甚至还想置自家南少爷于死地,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活该了。
“连你们的丹神都已经服了,怎么,你们还不服吗?!”
卢江海看着周围的那些丹神殿弟子们,冷声喝道。
那些丹神殿弟子闻言,再也不敢有任何的犹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全部都跪了下来!
毕竟,连他们的四大丹王,还有丹神都已经被这位药王大神打得如此凄惨,他们哪里还敢有任何的胆子敢跟对方为敌啊!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不由得一阵唏嘘。
这位药王先生,竟是以一己之力,让这统治了岐黄城数百年的丹神殿,都彻底臣服了!
这时,黎南看着丹神,又接着说道:“现在,你还认定我刚才的春风化雨丹,是邪术吗?”
“不!不是邪术!你……你使用的乃是正统的丹术,是……是我技不如人,我甘愿认输。刚才是我一时糊涂,所以才会污蔑了药王,都是我的不对。我……我现在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
丹神想都没想,便赶忙说道。
丹神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对方作对,只能是一切顺从,这样他才可能会有活路。
随着丹神此话一出,算是彻底地替黎南刚才那一丹治一城的手段,给彻底翻案了。
事实上,众人原本就都觉得,黎南之前的那般手段并不像是邪术,如今连丹神都已经亲口承认了,众人便都不再有任何的怀疑,都是惊叹于黎南刚才的那神迹般的手段。
黎南对于丹神的态度,还算是满意。
“既然如此,那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在岐黄城中看到任何丹神殿的人,懂了吗?”
黎南冷声说道。
丹神皱眉。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也知道,这本就是他们之前的赌注,如果自己不接受的话,那对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到时候别说是全身而退,只怕整个丹神殿都是要彻底遭殃了。
“我……我明白了!从今天起,我们丹神殿便彻底退出岐黄城,永远不会再踏足岐黄城半步!”
丹神面色凝重地说道。
周围一片哗然。
统治了岐黄城数百年的丹神殿,竟然就这样被逐了出去,这样的下场,也着实够惨的!
只是,众人并不清楚黎南的手段,若是清楚的话,他们边该知道,在黎南面前,更惨的结果,永远还在后面!
对于丹神这般顺从的态度,黎南还算是比较满意。
“那好,现在把你们收老卢的那一百个亿的保护费还给他,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黎南轻描淡写地说道。
听到这话,丹神彻底愣住。
“你……你说什么?一……一百个亿?!”
丹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黎南却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一百个亿啊,有什么问题吗?”
黎南对于自己的记忆,很是确定的样子。
而此话一出,周围众人彻底炸开了锅。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记得很清楚,刚才卢江海说出的,明明只是给了那吴丹王一个亿的保护费而已。
可是如今到了这位药王先生的口中,竟然直接变成了一百个亿,这误会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啊!
一旁的丹王吴志文,此刻也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我看你个贱民是想钱想疯了吧!我明明就只是收了他一个亿而已,什么时候变成一百亿了!”
吴志文想都没想,便直接脱口而出。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阵哗然。
之前吴志文还说自己没收到任何的钱,可是现在却又亲口承认,看来之前确实是在耍赖皮了!
吴志文对于自己暴露了这一切,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现在最想要证明的,就是自己只是收了一个亿,而不是一百个亿的问题!
看到吴志文一副急于证明自己的样子,黎南却是冷笑一声。
“是吗?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明明就是一百个亿。你说是一个亿,请问,你有收据吗?”
黎南饶有意味地问道。
“什么……”
吴志文愕然,瞬间愣在了原地。
不只是吴志文,周围众人也是彻底愣住。
他们现在也终于明白,这位药王先生也就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之前吴志文还在向卢江海所要收据来着,结果现在,他自己却又变成了被索要的对象。
关键是,他要是拿不出收据的话,那下场只会是更惨。
吴志文愣了片刻之后,终于是恼羞成怒起来。
“你个贱民,竟然敢耍我!”
吴志文恶狠狠地说道。
黎南微微一笑。
“是啊,我就是在耍你啊。”
黎南面带笑意地说道。
吴志文气得怒火中烧。
“你他妈……”
吴志文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只是,他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
“嗖!”
一道寒芒闪过。
吴志文的整个脑袋,直接便从他的肩膀上滚落了下来!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惊异之色。
只怕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二话不说,便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嘶……”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都是被黎南的手段给彻底震撼到了。
一旁的卢江海却是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在他看来,这个吴志文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连自己是失败者的觉悟都没有,竟然还敢对自家南少爷无礼,死了也是活该!
一招斩杀了吴志文之后,黎南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在黎南的眼中,杀了一个区区丹王,跟碾死一只蚂蚁也没有太多区别了。
“怎么样,我说的那一百个亿,你们丹神殿,到底认还是不认?”
黎南看着丹神,声音平静地问道。
听到这话,丹神的身子不由一颤。
丹神现在如何还不明白,对方根本就不是在跟他商量,这完全就是赤果果的勒索了!
丹神的心中简直是把这个药王给诅咒了无数遍,丹神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够黑心的了,有事儿没事儿地就跟那些商户们收取保护费。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跟眼前这个世俗界的药王相比,他实在是差了太远太远。
张口就要一百个亿,这是要把他们丹神殿的老底都给端了啊!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可丹神也很清楚,如今的他们,就只是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般,根本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我……我丹神殿……认!”
最后这个字,丹神几乎是咬碎了牙才说出来的。
毕竟,这一百个亿几乎就是他们丹神殿所有的家当了。
一下子把家底都给亏穿了,丹神简直是死的心都有了。
“很好。”
黎南点头,对于丹神的态度,很是满意。
“那就不要废话了,现在就把我们那一百亿还给我们吧。”
黎南直接说道。
“啊?现在?”
丹神错愕。
他本来还有些其他的小心思,结果现在,对方却是根本就没有给自己任何的机会。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黎南冷声问道。
“不,没……没有问题……”
丹神吓得不行。
他可不想落得跟吴志文一样的下场。
随后,丹神便让手下负责财务的弟子前去丹神殿拿钱。
片刻之后,一张写着一百亿金额的真武金,便直接交到了卢江海的手上。
看着手里的巨额支票,卢江海简直喜笑颜开。
所以说,跟着自家南少爷混,永远都不会吃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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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可我打不过啊!”小可爱道。
虚空,皓月圣使开口:“打的过还叫训练?”
小可爱:“........”
这话说的....好像也对....
“这里一共有一千八百二十五头太古凶兽,每天一只,正好足够你五年的训练,但是你记住,你每天必须战败一头太古凶兽,不然第二天,累加起来,你可能会葬身在这里。”
此话一出,小可爱神色晃动。
心底颇为震动。
这训练果然有凶险。
第一阶段的训练虽然辛苦,可是比起真正的生死之战来说,还是差了一些,此时他面对的,是真正的战斗。
会死的那种。
顿时,小可爱正色了许多。
“而你每战败一头太古凶兽,都可以得到他们擅长的一种力量加持在自己的身上,或者说是,炼化它们身上的其中一种能力,比如,你眼前的黄金狮子,他擅长力量与防御,那你便是能选择这两种的其中一种力量炼化,融入自身,从而加强自己的力量或者身躯强横程度。”皓月圣使的话,让小可爱的眸子亮了起来。
还可以这样?
那你不要说,若是真能如此,那么他拼死也得在这里呆满五年。
那便是一千八百多种力量的加持啊。
出去后,也许能虐萧晨都有可能。
这哪里是训练,简直就是白给他送经验啊,疯狂练级。
哈哈哈!
小可爱内心狂笑。
但是很快,他的脸就苦了下来。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他虽然很想得到黄金狮子的力量,但是,他现在无法奈何它啊!
而正在他想着的时候,黄金狮子已经冲了过来,一巴掌落下,直奔小可爱而去,那速度奇快无比,仿佛一阵风一般,小可爱目光闪动,飞快暴退,避其锋芒。
“好残暴的畜生!”他目光闪动冷芒。
他身躯之后,绽放妖神。
他的长发飞扬,衣衫闪动。
恐怖的大妖气息流动在身体表面,不可一世,霸道无比,他凝视黄金狮子,冷声道:“既然师兄下了命令,那你今天就必须要在我手中落败,既然你防御无敌,那就看看,能承受我几拳!”
他的声音仿佛大道之音,在虚空回荡,他飞身而起,直接骑在了黄金狮子的后背之上,拳头挥动,疯狂落下,每一拳都打的虚空动荡,轰响不断。
仿佛古钟被敲响一般。
黄金狮子怒吼,翻滚身体,小可爱被迫飞起,而这时,黄金狮子狂奔而出,身躯腾空,利爪挥动,小可爱在虚空躲闪不及,硬生生的挨了几爪。
顿时手臂,鲜血横流。
利爪轻松切开了他的皮肉,带飞鲜血。
血腥味在这里弥漫。
黄金狮子闻到血腥味,眼底闪动嗜血的光芒。
它要杀死小可爱。
这种感觉,让小可爱不寒而栗。
皓月师兄说的是真的。
这里的太古凶兽真的会杀人!
小可爱咬了咬牙,他与黄金狮子的力量还是相差太大了,他的力量,左右不了它,在硬拼下去,他恐怕会被它活活虐死。
黄金狮子口中发出怒吼。
它在低声呜咽。
小可爱不由得后退。
而他的腰间,百宝囊震动了一下,小可爱蹙眉,他伸手一掏,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他响了起来,那是当初慕容仙皇送给他的奖品。
传闻,其中蕴含圣人意志,但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便是放弃了,留在百宝囊中,不知不觉忘了。
可是,它今天怎么开始动了。
难不成,有什么古怪?
或者说是什么力量在牵引它?
小可爱把它握在手中,清清凉凉的,手感细腻,就像是一件工艺品一样,而这时黄金狮子再一次冲来。
小可爱咬了咬牙。
“石头啊石头,既然你这时候出现异动,说明你因该是感受到了什么,那我们就拼一把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着,小可爱狠狠地将他丢了出去,用出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地砸向黄金狮子。
唰!
黑色的石头在虚空划出一到破空之声。
狠狠地砸在黄金狮子的眼角。
轰!
一声轰响,号称防御无双的黄金狮子的眼角直接崩碎,鲜血飞溅,竟然被那块黑色的石头破了防。
小可爱瞪大了眼睛。
这石头....
竟然这么厉害,比起他的量天尺还要坚硬,竟然一下子打崩了黄金狮子的眼角。
黄金狮子吃痛,哀嚎。
而那黑色的石头似乎受到一股力量的牵引,再一次飞回小可爱的手中,当初小可爱用自己的鲜血喂养它,已经认主。
这一幕,让小可爱勾起笑容。
“看我不砸死你。”说着,他疯狂开始用那块黑色的石头砸向黄金狮子,那石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碰到黄金狮子的身躯,不管是何处,直接崩碎,而石头,完好无损。
短短几次,黄金狮子遍体鳞伤。
它看着小可爱,眼中已经透着恐惧。
那里还有那之前威风凛凛的样子?
小可爱士气大振,石头不停的扔出,黄金狮子在小可爱的暴击狂砸之下,最终支撑不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没了声音。
而他的身躯也化作两滴金色的血液悬浮在虚空之中,小可爱看着手中的石头,嘿嘿一笑。
“石头啊石头,你可真是好宝贝呢。”他用衣服擦了擦那黑色的石头,而石头表面亮起微微的亮光,仿佛是在回应小可爱。
随后,小可爱目光看向那虚空之中的两滴血。
不由得走上前去。
那是他的战利品。
两滴精血,便是那黄金狮子的两种能力,一个是极致的防御,一个是极致的力量。
小可爱目光闪动。
说实话,他都想要,但是这里有规定,只能二选一,他也不敢贪心,随即认真挑选起来,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力量。
有石头在,太古凶兽也不惧。
砸就完了。
他将代表力量的精血拖起,看了一眼天色,刚刚正午,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足够炼化了。
他微微一笑,将精血吞入腹中。
顿时,一股磅礴的力量在他身体之中绽放,小可爱催动仙力,盘膝而坐,缓缓炼化。
而另一边,皓月圣使不由得目光闪动。
他的视线落在了小可爱身前的黑色石头上,他微微蹙眉,这跟他相信的有点不一样,这石头,竟然能打穿黄金狮子的防御。
“那是什么东西?”皓月圣使喃喃出声。
而石阵之中,小可爱已经将那滴精血炼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是并不多,毕竟那只是模拟的太古凶兽,不可能有真正太古凶兽精血的那种力量。
不过,他也知足了。
还有一千八百二十四头太古凶兽等着他去打败呢,急什么,慢慢来。
聚少成多嘛!
他嘿嘿一笑,抱着石头闭上了眼睛。
一天的战斗,他累坏了。
明天,还有一头未知的太古凶兽在等他呢,他需要好好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小可爱早早的醒了,他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警惕四周,发现并没有危险气息的时候,他稍稍安心。
然后,站在原地,握着石头,等着今日太古凶兽的到来。
过了半个时辰。
石阵传出轰隆隆的声音。
小可爱凝眸。
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是什么?
就在他想象的时候,一头地龙从大地之中钻出,它浑身鳞甲,漆黑无比,坚不可摧,头的中央,有一根独角,一双眸子狭长且闪动幽光。
地藏龙,太古凶兽,穿地而行,速度奇快,可日行万里,乃是大地王者,让人防不胜防。
小可爱有了准备。
他的脚在地上跺了跺,顿时一股仙力覆盖大地,这个家伙擅长钻地,那他就封住大地,以亚圣修为增强大地的坚硬程度,即便是无法阻止,也要暂缓它钻入地下的速度。
在地面,便是他的主场了。
那就好办了。
他手中的石头在掂量着,然后抽冷子狠狠地投出,玩的就是出其不意,那才刺激。
嘭!
地藏龙被石头楔个正着。
顿时,鳞甲被打崩,剧痛让他哀嚎。
小可爱收回石头,直奔他而去,地藏龙欲钻地,但是大地早已经被小可爱使用了手段,地藏龙刚刚钻了一半,小可爱便是到了它的身边,他抬手抱住了他的尾巴。
它勾唇一笑,眼底闪动光辉。
“整好,拿你练练手。”他腰部用力,臂举万石之力,顿时将地藏龙从大地力狠狠地拽了出来,大地崩裂,尘土飞扬,他抱着他的尾巴,狠狠地摔在地上。
轰隆隆!
大地砸出深坑,地藏龙仰面朝天,哀嚎一声,小可爱一拳一拳落下,打在了它的腹部。
地藏龙,腹部是软弱之地。
因为那里没有鳞甲的覆盖,薄弱无比,小可爱不给它喘息的机会,一拳接一拳的落下,地藏龙口吐鲜血,内脏受损。
小可爱怒吼,一拳力量之极。
嗤!
这一拳,打穿了地藏龙的腹部。
小臂都是没入它的腹部。
“吼!”
地藏龙哀嚎震天,尾巴扫荡,抽飞小可爱,小可爱用力一抓,带出一把内脏,他在地上滚了几圈,被抽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而地藏龙则是疯狂扭动身躯,疼痛无比,哀嚎不止。
过了一会儿,便没声了。
小可爱爬了起来。
笑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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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此时的骆飞,心情前所未为的轻松、舒畅、愉悦、兴奋,甚至还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天终于变了,江州的天终于变了!
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这座大山终于要走了,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被他压制的阴影了!
自此,江州日月换新天。
自此,江州的天是明朗的天,老骆心里好喜欢。
在这种心情之下,骆飞又颇为感慨,此时他深刻领悟到,韬光养晦是多么重要,上面有人是多么关键!
在这种心情和感慨之下,在这明媚的春天里,在这暖暖的阳光下,骆飞的内心充满快乐和欢畅,光明在前,他仿佛看到,前方一条金光闪闪锦程在自己眼前展开,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远方……
稍微冷静之后,骆飞又感到困惑,关新民既然把安哲调走又没有安排新的人来接替他,为何不直接任命自己为江州一把手?为何要让自己主持?而且这主持还是主持日常,不是全面?关新民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要这么做?
这困惑让骆飞一时不解,即使关新民不马上任命自己为江州一把,也可以搞个代理啊,就像他接替廖谷锋那样,代理书.记听起来可比主持好多了,而且身份也显得重要,权力也大,让自己当这日常主持,不是在束缚自己的手脚吗?
正在琢磨着,崭新的常务副市.长楚恒推门进来了,乐呵呵看着骆飞。
此时的楚恒,心情也是很好的,关新民把自己从务虚调整到务实,他分明感到了关新民对自己的赏识和栽培之意,加上关新民离开阳山前夜和自己的那一番谈话,他感到在廖谷锋离开江东之后,自己的前途一下变得光明起来,而且,只要自己稳稳掌控住目前的优势,这光明下一步会变成灿烂。
对此,楚恒从心里感激关新民,下定决心要矢志不移追随关新民,起码在关新民掌控江东大局的时期要这么做。
同时,楚恒对骆飞也是感激的,他很明清知道,如果没有骆飞,自己是绝对到不了这一步的,虽然骆飞拉拢自己是出于他的利益需求,未必是为自己着想,但人都是趋利动物,自己向骆飞靠拢,不同样也是出于自己的利益吗?
如此,自己不但要感谢骆飞,而且今后还要和他更紧密协作联合,这是共同利益的需要,也是自己今后更上一层楼的需要,关新民让自己担任常务副市.长,很显然带有让自己辅佐骆飞的意图,自己不能让关新民失望,要兢兢业业做好。辅佐好骆飞,就是自己在关新民面前最好的展现和表现,而这展现和表现出来的,并不仅仅只是能力。
看到楚恒,骆飞招招手:“老楚,来,坐!”
楚恒坐在骆飞对过,骆飞递给他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着一支,轻轻吸了两口,笑看楚恒:“老楚,祝贺你换了新岗位,欢迎你担任我的助手。”
楚恒笑道:“在这个时候,我最感谢的是你。”
“哎,可不能这么说,应该感谢关领导才对,是他任命你的。”骆飞故作谦虚地摆摆手。
楚恒认真道:“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是很明白的,没有你,我绝对不可能担任这职务,所以,我感谢关领导,更要感谢你。”
骆飞呵呵笑起来,心里很受用。
楚恒接着道:“我更要祝贺你,从现在开始,你在江州可是所有人之上了。”
骆飞又笑了下,接着皱起眉头:“老楚,其实我有些困惑。”
“什么困惑?”楚恒明知故问地看着骆飞。
骆飞吸了一口烟,带着思索的表情:“你说,关领导为什么让我干主持?而且还是主持日常?好歹弄个代理也好啊,再不济,起码,主持全面啊,我现在有些猜不透他这么安排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对骆飞说的这事,楚恒是有过一番深度分析的,他此时已经基本琢磨透了关新民的意图,此时听骆飞这么说,他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道:“我认为,关领导这么安排,一定有他深远深邃的考虑,而这考虑,站在江州和你的角度,应该包括两个方面。”
“哪两个方面?”骆飞看着楚恒。
楚恒又吸了一口烟,继续不紧不慢道:“第一,关领导应该是出于大局,全省和江州的大局,毕竟对他来说,他是要放眼全省的,不会把目光只局限于江州一个地方;第二,是出于对你的保护和爱护,关领导赏识你,对你好,很多人都感觉出来了,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让你一步到位,甚至都不能让你代理,甚至让你只主持日常,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避开别人的闲话,另一方面,可以让你平稳过渡,在过渡期间不出什么问题,同时留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展示自己的能力……”
骆飞沉思着,楚恒的分析貌似有些道理。
楚恒接着道:“在我看来,关领导这么做,无疑是对你的一种特别信任和重视,还有殷切期待,当然,这信任、重视和期待,都是源自于他对你的爱护。”
听了楚恒这一番话,骆飞脑子里的困惑消散了,不由点点头:“好,老楚,说的好,分析地十分有道理。”
楚恒呵呵笑起来:“我希望很快可以叫你骆书.记。”
楚恒这话让骆飞心里大悦,开心道:“老楚啊,我希望你能很快去掉那个‘副’字。”
“那还得依仗你的提携和帮助啊。”楚恒道。
“这个是必须的,我们现在是钢铁同盟呢。”骆飞道。
两人都会心笑起来,心情都很愉悦。
接着楚恒道:“下一步,你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干好这个主持,虽然是主持,但一样可以大有作为,事在人为呢。”
“对对,这是我马上就要考虑的问题,我一定要把这个主持干得有声有色,要让上面和江州的人都看到,我骆飞的能力是绝对可以胜任江州一把手的。”骆飞踌躇满志。
楚恒点点头:“对你的工作能力和领导魄力,我是一直很佩服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话虽如此说,楚恒心里却是不服的,甚至,在某些方面,他瞧不起骆飞。
骆飞道:“老楚,今后我的工作离不开你的大力支持,你现在担任常务副市.长,以后会很操劳辛苦的。”
“这都是应该的,能当你的助手,我很荣庆,又很庆幸。”楚恒道。
骆飞笑了下,接着道:“等送走老安,我就应该马上考虑如何做好这个主持的事情了,到时候,有些事,还得你帮我出出主意。”
“没问题。”楚恒点点头,“你打算怎么给老安送行?”
骆飞微微一笑:“我和老安的工作已经交接完毕,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在明天早上离开江州去黄原上任,怎么给他送行,我想好了,按关领导送廖书.记的模式搞,今晚在江州宾馆给他搞一个隆重的送行宴,这样可以显出我的大度和胸怀,让大家看到,虽然他在江州工作期间一直对我打压,但我还是不计前嫌的……”
“嗯,可以,这样做,等于间接打了他的脸啊……”楚恒笑道。
骆飞也笑了,接着把钱伟山叫进来,让他去安排此事。
此时,安哲办公室,安哲坐在办公桌前,神情十分淡定从容,对自己职务的突然变动,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甚至,他觉得这安排比自己之前预料的还要好,因为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工作已经和骆飞交接完毕,家里的行李也都收拾好了,至于小桃,安哲早已未雨绸缪,前几天就让她回宾馆了,根据她的意愿,让宾馆经理安排小桃在行政后勤部做内勤,以小桃的能力,这对小桃来说是很不错的岗位。
乔梁坐在安哲对面,怔怔看着他。
此时的乔梁,虽然也早已有些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还是感到发懵和无措,心情极其复杂。
安哲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又递给乔梁一支,乔梁接过来,摸出打火机,先给安哲点着,然后自己点着。
安哲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乔梁,突然微微一笑。
乔梁下意识也笑了下,只是笑得很勉强。
接着安哲缓缓道:“梁子,自从我来江州后,你就一直跟着我,在我身边做事,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分明感到,你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和不错成长的,这让我满意,也欣慰,你我能在江州结识并共事一场,这也是我们的缘分,在我在江州工作的日子里,你跟着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给我的工作出了不少力,也帮了我不少忙,在此,我想对你道一声谢谢……”
听了安哲这话,乔梁的眼圈倏地红了,内心涌动着激烈而复杂的情感,这既是安哲对自己跟着他这些时间的一个小结,也是安哲和自己临别的话,自己跟着他取得了进步和成长,自己应该感谢他才是,他却要感谢自己。
“老大……”乔梁刚叫了这么一声,就哽住了。
安哲默默看着乔梁,没有说话。
乔梁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量放缓声音道:“老大,我……我舍不得你走,不光我,大家都舍不得你,江州更舍不得你……”
说完这话,乔梁狠狠抽了一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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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冰雷意志
“叶梓菱不敢上,你来当炮灰吗?”
看见上来的是金玄奕,玄天宗柳旭眼中闪过抹失望之色,嗤笑道。
“想的真多!”
金玄奕眼中闪过抹怒意,对方这态度实在嚣张的有些过分,还没开始交手就这般狂傲。
“不信?”
柳旭神色冷傲,沉吟道:“还以为是当年剑宗问鼎荒古的时代吗?时代已经变了,我玄天宗的功法武学,在圣尊改进之下,早已超过了你们的剑宗,对付你,我连剑都不用出!!”
金玄奕面色一僵,这已经不是小瞧他了,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蔑视。
四方阁楼中,其余几大宗派的弟子神色一凛,场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柳旭说的不假,玄天宗当年不过一个末流宗门罢了,甚至连玄谷和圣音阁都不如。
可自从天玄子崛起后,其将玄天宝鉴不断补全,玄天宗早已今非昔比。
武学传承体系变得完整了许多,后来居上,追赶上了剑宗。剑宗的没落,不单单只是一句瑶光老了的原因,天玄子此人确实是天纵奇才。
可他的话还是有些狂傲,剑不出鞘就打败金玄奕?
金玄奕在剑宗内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众人屏气凝神,兴致都被拔高了许多。
“狂妄!”
金玄奕冷哼一声,金霄剑诀运转,一股锋利无匹的剑势悄然展开。他的金霄剑诀,早已达到了修炼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若非境界限制,还能更进一步。
一眼看去,他手中之剑金光熠熠,仿佛经过太阳洗礼的神剑一般耀眼。
柳旭笑而不语,浑身毛孔突然有月光绽放,璀璨的月华,爆发出喊人无比的剑威,他的身体犹如明月一般晶莹剔透,宛若琉璃,剑光澄净无比。
而后五指紧握一拳轰了出去,砰!
惊天巨响宛若圣音在众人耳边炸裂,金玄奕的剑势还未靠近,就被拳芒碾碎,空气中放弃淡淡的涟漪犹如水波般消失。
拳剑合一?
林云瞧得此幕,眉头一挑,眼中闪过抹异色。
他还是首次看见,其他人也能将拳剑合一,融合的如此完美。
月轮天?
这家伙的给我的感觉,怎么有点像施展月轮天后的金绝。
不对,这是月轮拳法,或者月轮剑法?
林云心中一沉,这天玄子未免太恐怖了一点,让莫非将玄天宝鉴媲美龙灵级的十轮天幕全都改成了剑法或者对应的掌法。
“不好。”
沐雪琴瞧得此幕,心中猛的沉了下来,要遭。
这柳旭修炼的应该也是玄天宝鉴,可这拳法应该是刚刚改进过不久,天玄子的功劳吗?
“嘿嘿,再接我一拳!”
柳旭狂喝一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身上有月光如水柱般冲天而起。
那月光在转动间,闪耀夺目。
可天穹却诡异无比的黯了下来,柳旭呼啸而去,拳芒暴起,身身上月光飞溅,这一拳直接撞在了金玄奕的剑尖上。
锵!
战台上,顿时响起金属般的碰撞声,金玄奕心中一惊,手中之剑差点被震飞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
金霄剑诀在剑宗内衣锋锐着称,对方居然敢用肉身拳芒,来触碰他的剑尖。
“再来!”
柳旭大笑一声,身上滔天月光凝聚出一尊尊如玉般的石碑,环绕在他的周身,让其显得神圣无比。
铛铛铛!
金玄奕手中圣剑,与那石碑不断触碰,火星四溅中他的脚步不断后退。
砰砰砰!
而同时间,柳旭步步逼近,恐怖的月光将对方的剑势不断压制。
偶尔有锋锐无比的剑芒,落在柳旭身上,皆被一缕缕柔和的月光抵消,这般狂突猛进他只受了些皮外伤。
那些月光犹如纱衣般,披在柳旭身上,给人的感觉飘逸无比。
林云心中轻叹一声,知道这金玄奕怕是要败了。
“天穹碎月!”
金玄奕眼见气势跌到谷底,不敢再有丝毫保留。
此地无法祭出星相,便祭出了自己的最强剑招,其身上有王者剑威出现。衰弱的剑势凭空暴涨,扶摇直上,剑光横旦虚空,仿若永恒存在一般。
此剑一出,飞天台上顿时一片沸腾,每个角落被这一剑光照的如火焰般熠熠生辉。
“天穹碎月?名字倒是挺克我的,不过……没用。”
柳旭大喝一声,九尊石碑直接碎裂,一道天幕出现在他的头顶。
紧接着一个缩小版的月轮,出现在了身后,那天幕瞬间蔓延出去,遮住了原本存在的天穹。
“小月轮天!”
金玄奕的剑光劈砍在这片天幕上,月轮纹丝未裂,只将柳旭逼退几步。
“该我了。”
柳旭咧嘴一笑,飞扑上前,八招之后,一拳轰在金玄奕胸口。
噗呲!
金玄奕吐出口鲜血,直接跪倒在地,划出数百米的距离。
“你输了。”
柳旭淡淡的笑道,眼中闪过抹狂傲之色。
“回来吧。”
沐雪琴将金玄奕唤了回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这一战不仅败了,而且还败的如此之快。
容不得他多想,金玄奕已经回来请罪,他无地自容颇为羞愧。
“别说话,我看看你的伤。”
沐雪琴神色冷静,即便这一战颜面尽失,宗门弟子的安全始终还是首位。
“这是枯玄丹,你吞下吧。”
沐雪琴查看一番,眉头微皱,发现伤势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重,直接掏出了一枚枯玄丹。
林云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他们父女对剑宗弟子确实不一般。
“剑宗赫赫有名的金霄剑诀,看来不过如此,剑宗号称荒古第一剑宗,我看有些徒有虚名。”
柳旭意气风华,笑道:“圣徒叶梓菱,柳某如今可有资格与你一战!”
剑未出鞘就大败金玄奕,柳旭明显有备而来。
难怪动手之前就如此自信,罗渊安排他来打头阵,确实是一手好棋。
如今他在出手挑战叶梓菱,不管叶梓菱出战与否,剑宗巨石都显得有些微妙起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柳旭,就逼的剑宗圣徒出手,即便赢了玄天宗也不亏。
不出战?
靠季舒玄恐怕也没法稳胜柳旭,他和金玄奕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金玄奕输的这么惨,他下场的话,只怕输的概率还是大一点。
若是出战一旦输了,剑宗直接就败了两局不说,声名也会疯狂受损。
罗渊晃动着酒杯,脸上露出淡定的笑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柳旭干的不错,替玄天宗开了个好头。
“师姐,我来吧!”
季舒玄看向沐雪琴,沉声说道。
他压力很大,可此时他不出去,外人就真的当剑宗没人了。
“他要挑战我,如他所愿便是。”
可不待沐雪琴回答,叶梓菱直接站了起来,神色冰冷。
沐雪琴犹豫半响,最终点了点头。
唰!
叶梓菱轻轻一飘,稳稳落在了战台上,一双修长的美腿,让人瞩目之极。
柳旭看着百米外的叶梓菱,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看不出来这女人还真是个尤物。光凭这一双美腿,就足以让很多男人为之疯狂了,何况她的气质也有别于其他女子,会让人有很强的征服欲。
“叶梓菱出战了!”
“听说是剑惊天的女儿,如今在剑宗内师从紫宵圣君,闭关一年并未出关多久。”
“真假的?”
“怎么可能有假,她虽然姓叶,可的确是剑惊天的女儿,就是不知道能有几分剑惊天的风采。”
“有趣,那这一战真的好好看看了。”
当叶梓菱出场后,瞬间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光是剑惊天女儿的身份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吸引点。
更何况,她修长高挑的身段,以及冷若冰霜却又英气逼人的气质,很容易就让人为之着迷。
柳旭目光火热,笑道:“剑惊天是你的父亲,紫宵圣君是你的师尊,叶姑娘这来头可是比天还大。今日柳某与你交手,哪怕是输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他倒是颇有心机,直接将叶梓菱的身份点了出来。
嘴上说着就算是输了也没有遗憾,可要是赢了呢?只怕又是一番嘴脸了,叶梓菱到时候也只会是他的垫脚石了,剑宗也免不了被此人好好羞辱一番。
“出手吧,别废话。”
叶梓菱眉头微皱,冷色道。
“还请叶姑娘手下留情……小月轮天!”
柳旭冷然一笑,催动玄天宝鉴,直接祭出小月轮天,浑身星元在天幕之下爆发出极为可怕的气势,直逼八星天神丹尊者。
当这股气势达到极限,柳旭脚掌在地面狠狠一踏。
轰!
他身影横空,一个倒转,在自己身后月轮上又重重踩了一脚。下一刻,他浑身月光燃烧起来,月光如火焰般熊熊燃烧,体内星元尽数沸腾。
好狠!
众人心中一沉,这家伙嘴上说的那般客气,看他模样分明是想以更快的速度击败叶梓菱。
让剑宗圣徒之名,彻底生命扫地。
更让人惊骇的是,他踩在月轮上后,腾空而来的身躯,远远看去仿佛完全化成了一柄剑。
圣剑横空,大火耀天。
“好家伙!”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都为之一惊。
现在大家都看懂了,这家伙哪里是不出剑,他分明走的精修肉身路线,早已将肉身打磨成了一具圣剑之躯。
其身如剑,自然不用出剑。
叶梓菱神色冷漠之极,丝毫未因对方的变故,出现半点慌乱。
一股寒意从她身上骤然而起,化为冷风呼啸八方,寒意眨眼就在空气中渗透出去,冷的人浑身打颤。
叶梓菱的眼眸中有雪曜花印记绽放,她白皙如玉般的右手闪电般探了出去,而后猛的一推。
吼!
下一刻,龙吟四起,雪花飞舞。
柳旭还未靠近,就被龙吟震的速度爆降,等到掌芒落下之时,他的身躯直接被隔空震飞出去。
“这怎么可能?”
柳旭眼中闪过抹诧异之色,他没有指望这一击就重创叶梓菱,他真正的手段藏在后面两招中。
可还未开始,叶梓菱就打断了他的布局。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若是轻轻松松就取胜了,也未免太单调了一点。
柳旭凌空一转,直接落在后方悬空的月轮上,他像是站在天幕上一般,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
“下来。”
叶梓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拍出去的右手往回一扯。
漫天雪花凝聚成一条冰雪雷龙,犹如惊鸿一般窜去,柳旭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
就被寒冰雷龙捆绑在一起,身上月光纱衣,在顷刻间就被炸的千疮百孔。
他笑容顿时僵住,眼中露出极为惊恐神色,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雷龙的纠缠。
“冰雷意志?”
林云眼前一亮,叶梓菱似乎将冰雷意志,与自己的神龙剑体完美融合了。
咔擦!
不容他多想,一声声脆响传来,柳旭脚下的小月轮直接炸裂开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叶梓菱隔空一招,他的身体如电光般被扯了回来。
呼!
叶梓菱伸手,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将其整个身躯提在空中,眉间寒意萦绕,冷的让人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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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杨帆在干掉刀疤脸成为新的轮回者之后并没有再对矮胖青年动手,一方面是因为主神空间的约束,另一方面觉得没必要。
不是他自大,而是实话实说,他真没有将矮胖青年放在眼底。
实力辣鸡就不说了,单说那心性将来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哪怕是在主神空间这种地方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成就。
至于放过矮胖青年后他去了哪里,当然是之前的目的地华山了。
别管有没有成为轮回者,有没有经历那另外百年的人生、拥有百年的人生记忆经验以及实力,他来华山的目的、初心还是没有改变的。
尤其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长达百年的时间、见是了各种各样的武功绝学后对于金老爷子世界当中达到人间剑道极致、破解一切剑法武功招式的独孤九剑那是更加好奇了。
当然,如果独孤求败老爷子还活着的话他对于独孤求败的好奇要远远高于独孤九剑,前提是独孤求败老爷子能够活着。
如今杨帆的实力很强,已经达到了笑傲江湖世界的极致,比之什么令狐冲岳不群乃至风清扬都要厉害了不知道多少。
在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华山之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发现。
而且现在月黑风高的,就更加不会被人发现了。
他的速度很快,从来到华山脚下一直到华山山顶用了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其中还包括因为迷路逛了一下其他地方等原因。
来到华山山顶后,看着华山下方以及远处的景色,杨帆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武林中人、江湖高手为什么都喜欢在华山论剑了?
这环境、这风景、这气势……
杨帆没有去过泰山,但此时处在这华山山顶,他琢磨着泰山也不过是这种景色了吧。
站在华山山顶,看着周围这一览众山小的景色,杨帆也没有忘记正事。
收回目光后看向四周,同时感知力扩散寻找起隐藏在这山顶的风清扬来。
只是观察一圈都没有发现风清扬的踪迹,这让他不由得疑惑。
怎么没有,难道说现在这个时间段风清扬离开了华山。
回想一下原着当中的描写,风清扬隐居在华山后山。
对啊!后山!
杨帆猛的一拍自己额头,现在他是在山顶没错,但却不是后山啊。
想通这一点后杨帆也没有犹豫,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然后飞速的行动,朝着后山方向飞奔。
五六分钟后他来到了后山,在他的观察当中在这后山的某个角落某个隐蔽的地方有着一个人隐藏。
此人给他的感觉很厉害、很强大,但却不是他的对手,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自己的观察当中却没有发现自己。
杨帆这一边暂且不提,却说另一边晓东与阿来警惕戒备了一会扫地僧后察觉到了扫地僧对于他们的恶意,或者说杀意。
察觉到此他们知道事情不能善了。
没办法,尽管在扫地僧身上感受到了威胁,知道不能力敌,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已经没有了选择。
而且他们的目标是少林寺是藏经阁,注定要面对扫地僧。
提前杀了扫地僧既可以提前位一会儿的少林寺之行解决麻烦,又可以得到来自主神空间的奖励。
一举两得的事情,前提是他们是扫地僧的对手。
至于不是扫地僧的对手?着既然都不是扫地僧的对手了,那肯定是会被扫地僧干掉的。
要么他们干掉扫地僧,要么被扫地僧干掉除此之外没有了第三条路。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再犹豫,齐齐施展出自己的底牌杀招杀向了扫地僧。
只是他们才刚刚行动,还没有真正亮出自己的底牌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一阵昏沉,,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们脑海当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精神力攻击。
扫地僧这个低武世界的修炼者竟然拥有精神力,而且知道如何使用精神力,怎么可能?
他们想不通,但是扫地僧也不会对他们解释。
就算是想给他们解释,他们也没有机会去听了。
至于扫地僧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精神力与使用精神力的方法技巧。
笑傲江湖世界是低武世界没毛病,但扫地僧是笑傲江湖的人吗?
好吧!他确实是笑傲江湖这个世界的人。
但别忘了在经历笑傲江湖世界之前扫地僧还经理了之前的倚天世界、神雕世界、射雕世界、天龙世界,乃至天龙世界之前一百多年前的混乱时期。
经历了这数百年的阅历与经验,看了这么多的佛经与道藏,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一头猪也会变得不普通。
更何况扫地僧的天赋本就很好。
要不是因为世界等级的限制,他估计都要渡劫成仙了。
一瞬间斩杀了晓东与阿来两人后扫地僧不由的皱起眉头。
因为他也是听到了想在自己脑海当中的那冰冷机械音东西,你站上金鹏小队。怕轮回的可以去在对方成为新的轮回者,请问是否愿意听到这边了,
听到脑海当中这不似人类发出的声音,扫地僧皱眉琢磨起这声音的意思来。
轮回者!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两个入侵者,而可以取代对方成为新的轮回者,什么意思?让他成为新的入侵者吗?
就在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知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天道空间当中的杨帆本尊却是发现了他这边的情况,然后给出了他提示。
答应这个声音,只要答应了那道声音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前往更高等级的世界,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与更悠久的寿命。
当然!解释出来是肯定不是这么个意思,而是另外的一个意思。
察觉到脑海当中的那道声音,扫地僧莫名的反应过来别来。
原来天道所说的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并非世界本身帮他离开,而是他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里当然纵使扫地僧也不禁一笑,这就是他们佛教所说的因果吧。
心念至此,扫地僧也是不再犹豫,点头同意了下来。
“我愿意!我愿意成为轮回者。”
话音落下,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叮!恭喜你成为地号轮回者,因该轮回者所在小队金鹏小队队长死亡所以无法加入该小队,当轮回者返回主神空间后可以重新加入轮回者小队,或者自行创建轮回者小队。”
扫地僧虽然知道在成为轮回者后可以离开自己所在的世界,可以进入更高等级的世界,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以及更悠久的寿命。
但他不是杨帆,不是地球人,不是穿越者,他不清楚轮回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然也没办法理解主神那一长串的声音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这些,只要按照那冰冷的机械音,按照世界本身给他的提示做就可以了。
看了看那晓东与阿来两人的身体,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少室山以及山上那若隐若现的少林寺,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在这个地方待了几百年的时间,这突然要离开还真有一点儿舍不得。
只是相比较于更强大的实力与更悠久的寿命,就算舍不得也必须得舍得。
话说回来,在扫地僧、东方不败以及杨帆三人的取代刀疤脸等轮回者成为新的轮回者后需不需要去执行他们原本的任务呢?
这个确实需要,但是也并不是必须要那么做。
毕竟他们已经不再是刀疤脸等人,那个任务对于刀疤脸等人来说是一定要执行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可以执行,也可以不执行。
而想要不执行的情况下就需要将刀疤脸这个轮回小队的所有轮回者全部清理掉,也就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家伙矮胖青年。
只要矮胖青年这最后一个旧的轮回者死亡。那么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新的轮回者,到时他们可以直接返回主神空间,开启属于他们的真正第一次轮回任务。
所以无论如何,矮胖青年必须要死,只是不能死在杨帆等人的手中。
那么要死在谁的手中呢?笑傲江湖世界上明面的顶尖高手只有东方不败一个,然后杨帆的分身以及一个从天龙时期就活到现在的老古董扫地僧。
那么笑傲江湖世界是否还有其他活着的老家伙呢?别说还真有那么几个。
比如杨帆分身一直都想要见识见识的哪位达到人间剑道极致的独孤求败。
记得在某一版本当中有说过东方不败的老师似乎是独孤求败。
杨帆不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笑傲世界是哪一版本的,但是却知道在这个世界当中笑傲不败确实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而除了东方不败之外,在这个世界当中还有着另外一个老古董活着。
这一个无论是在金老爷子的书中还是在历史上名气威望远远要超过独孤求败。
没错!此人就是咱们武当的开派祖师张三丰张真人。
无论是独孤求败还是张三丰这两人天赋心性在笑傲江湖这个低武世界那绝对是最为顶尖的。
甚至放到了某些高等级世界,那也是什么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
可是还剩下的轮回者就只有矮胖青年一个,只能从两人当中挑选出一个,该选谁呢?
现在他都有点后悔让扫地僧一下子干掉晓东与阿来两个了,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过转念一想在他们成为轮回者之后就会与这个世界摆脱关系,是彻底的摆脱。
到时候就算天赋再好,将来的成就越高,与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将来他们还可能反过来对待这个世界。
这样天赋好的还不如天赋不好的呢。
只是还是有点可惜,毕竟无论张三丰还是独孤求败的潜力都远超于世界的主角,毕竟他们所在的世界没有什么世界主角存在。
而且就算在张三丰的后期有了一个叫做张无忌的主角,但张无忌以后的成就如果不是因为有着一个张三丰徒孙的身份,估计很多人都不一定知道张无忌是谁。
呆在他们的笑傲江湖世界,除非出现意外或者重大变故,不然的话他们几乎没有了更近一步的可能。
就算杨帆想要放开限制,让他们离开笑傲江湖世界,可在不知道其他世界坐标的情况下,笑傲江湖世界的外面就是无尽的混沌与虚无。
就算你独孤求败与张三丰天赋逆天,潜力惊人,但实力终究没有达到能够对抗虚无混沌的这一地步。
如若贸然离开世界,进入混沌只有被混沌同化这一条道路。
再次在心中为张三丰与独孤求败两人可惜一阵,杨帆作出了选择。
没有再选择笑傲江湖世界的其他幸运儿或者什么老古董,依旧同独孤求败与张三丰两人当中选出了一个来。
相比在金老爷子书中、在历史上地位更高的张三丰,杨帆选择了独孤求败成为新的轮回者。
两个方面,一是他觉得张三丰性格比较保守,而独孤求败无论是其所修炼的剑道,还是对方这个名字都能够判断得出独孤求败更具有攻击性,进入主神空间那种充满竞争的地方后也是更容易活下来。
尽管对方在主神空间活下来后与他们笑傲江湖世界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世界当中的生灵,对于他们这个世界多少有些感情。
而且就算没有感情,那杨帆也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未来绝对能够将笑傲江湖世界发展起来,到时候独孤求败或许会给予这个世界非常大的帮助。
另外一方面则是他观察了一下如今独孤求败与张三丰的情况,发现张三丰不知道是修炼太极还是出生比较晚的原因,现在活的美滋滋,寿元还有好几百年。
而独孤求败的情况与扫地僧相差无几,已经没有了太长的寿命。
所以他选择了独孤求败,当然他也并没有放弃张三丰。
之前就说了,除非世界出现意外或者大变故。
原本这个世界是不会出现意外或者大变故的,但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那意外与大变故不就发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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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啊……”
叶扶摇眯起眼,使劲儿用鼻子吸气。
“你看上去很享受。”
叶抚瞥了她一眼。小红安分守己地做了一匹马,并没有因为进入武道碑就躁动起来。
叶扶摇看向叶抚,笑着说:
“这意味着要发生很多事。一定会很精彩。”
“当个看客,的确会觉得精彩,登上舞台就未必如此了。”
叶扶摇踩在草高普遍没过膝盖的草地里,丝毫不以为然:
“从一开始,就决定好演戏的人了。每一场戏都是如此。”
叶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而是问:
“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在武道碑里。”
“能做什么呢?”
“比方说,那本源道机。”
“那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再说了,我要那东西也没用。”
“悟道一事,可不是想当然的。你还没寻着大道,还没成圣。”
“圣?”
叶扶摇挑了挑嘴角说:
“公子觉得圣是什么?境界,还是修为,亦或者一个称呼?”
“天地下只有人,没有圣。圣是人创造的,不是天地创造的。”
“是这个理。”
叶扶摇笑得很开。她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只不过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很开心就是了。
武道碑的二重世界很大,大到明明那么多人进来了,却这一大片草地里,只有他们二人。风吹过,掀起草浪。他们就在草浪里前行,也没有确切的方向,像是走到哪儿算哪儿。
叶抚问:
“如果我告诉你,这里是个陷阱,你会离开吗?”
“你会吗?”
“不会。”
“我也不会。”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公子随便窥探我的意识就能知道吧。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叶抚摇头:
“我选择尊重你。”
“公子可一点都不像个前辈。你见过尊重后辈的前辈吗?”
叶抚笑了笑:
“说来,你也是奇怪。倒是希望我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前辈一样。”
叶扶摇吸了口气,轻轻说:
“那样就能说明,公子也只是一个俗人而已。我就能自我安慰,你也不过如此了。可你,明明比谁都神秘,比谁都让人感到无力,却又比谁都让人愿意靠近。”
“这样啊。你眼里的我是这样的啊。”
“你该有个弱点吧!我不相信,人会是无懈可击的!一定,一定,每个人都有弱点!”
叶扶摇瞪大眼睛看着叶抚。
“我有弱点啊。”
“不,自己说出来的不是弱点!”
“那你就慢慢去发现吧。”
叶扶摇泄了气,一下子变得很没精神,像是霜打过后的茄子,焉答答的。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是规则的漏网之鱼吗?”
叶抚笑而不语。
叶扶摇无奈地说:
“我就不该来这一趟的。”
“既来之,则安之。”
“不行,我得冷静一下了。”
叶抚笑问:
“怎么,要一个人走走?”
叶扶摇点头:
“一直跟在你旁边,我思考问题都思考不进。”
“那,我们就分开吧。”
“你先留给我一个找到你的方式,万一我想通了一些事,好跟你说。”
“有这个必要吗?”
叶扶摇瞪大眼:
“我很要强的啊,可不会真的就听天由命了。”
“那,这个给你。”
叶抚甩给叶扶摇一枚铜币。
叶扶摇愣了愣,气道:
“给我钱干嘛!打发人吗?”
“你好好看看啊,叶小姐。怎么人都魔怔了。”
叶扶摇细细看了看手中的铜币,发现铜币的确是铜币,但上面附着了一股玄机。她稍稍一感应,立马就看到了叶抚的位置。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忘了刚才发生的,忘了,忘了。”
“你太紧张了。”
叶扶摇睡醒过后,一直都不在状态,心弦紧绷,过分敏感。
叶抚也觉得,她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你。”
“不要随便相信我。我自己都说不准了。”叶扶摇转向另一个方向,“就这样,我走了,回见!”
她一点不墨迹,道个别,咻的一下就消失在草浪之中。像是被草浪淹没了一般。
叶抚神情渐渐变得冷清。心里念叨,我也得做点什么了。
他下了马,对着小红说:
“你可以先休息休息了。”
说完,就将小红受到跟小白同一个生命空间里。
接着,他一步跨出,陡然消失于此。
下一刻,他闪身出现在一座雪山上。
武道碑小世界很大,大到雪山、草地、沙漠、海洋、森林等等都有,且进入武道碑小世界,除了同行以外,会被随机送到各个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片草地里,就叶抚和叶扶摇二人。
雪山的天空灰沉沉的,虽然现在没有大雪纷飞,但冰寒气息冻彻了整片天空。这里的一切都惨白一片,毫无生机。
叶抚不是为了雪山而来,而是为了雪山里的人而来。
在雪山最高处的一座巨大冰塔上,孤傲地站着一个人。一席黑衣,一头黑发在惨白世界里格外显眼。
叶抚站在冰塔下说:
“上面风很大吧。”
师染回过头,看到下面的叶抚,立马笑了起来:
“你第一次主动找我。”
“这未必值得开心。”
师染如同黑色的叶子,轻飘飘落在叶抚面前:
“我很开心就是了。”
叶抚呼出口气,立马结成水雾消散。他问:
“你是为了本源道机吗?”
“嗯。我要开天门。”
“你不用本源道机,也可以。”
“但是我不想别人也能。”
叶抚看着她的双眼,笑道:
“很符合你的性格啊。”
“找我做什么?”
“帮忙。”
师染挑起好看的眉毛,笑吟吟道:
“那么代价呢?”
“不先听听要你帮什么?”
师染摇头:
“听了代价,我就大概知道要我帮多大的忙了。”
“这也能猜?”
“当然。”
师染高傲地扬起下巴。
叶抚眯起眼看着师染。
师染第一次在叶抚眼神里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但危险正是她闲余日常里的调味品。几乎是眼神相对的瞬间,他们达成了诡异的共识。
叶抚不轻不重地说:
“我可以帮你打开云兽一族的文明枷锁。”
师染摇头:
“不,我不需要。这是我身为王的职责,不应当受馈于人。”
她是个骄傲的人,不想在自己本来的职责上得到别人的馈赠。叶抚提出这个代价时,也没抱着她会答应的想法。
“果然,你是真的师染。”
叶抚笑了笑。
师染挑眉:
“这还需要试探吗?我你还不懂啊。”
叶抚莞尔:
“还是你提代价吧。我一个找你帮忙的,又不是在跟你做交易,理应你要求我才是。”
“也是哦。我应该占据主动权的!”
师染说着,眼神里游荡着浓郁的兴趣。
“我要拥有你一整天的时间。”
“我的时间不值钱,不再考虑考虑?”
师染展颜一笑:
“叶抚,你找我帮我,就算什么代价都没用,我也会尽力帮你的。”
“这可不平等。”
“什么平等不平等的!朋友啊!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叶抚笑了起来:
“是哦,也是。”
师染拢了拢衣袖,走到悬崖边上,轻声说:
“有时候啊,你就是太理性。许多事都照着规矩来。有因有果,一是一,二是二,一件一件事理得很顺。但实际上,我们可不都是遵循本能的简单生命,思想表达、情感倾诉往往是我们更加需要的。我呢,身为一个王,大多数时间里,考虑的时关乎着整个族群,要合乎理性。但是,我也并不只是一个王,对吧。”
叶抚眉目低垂。师染现在变得比以前更加包容了。他知道,这是她为自己做出的改变。
他偏头看着师染。
师染本身就是那种柔美的长相,露情至深处后,显得更加温柔。她平时里有多暴戾,有多疯狂,现在就有多温柔,多恬淡。这样极端的表现,轻而易举地出现在她身上。叶抚内心是十分动容的。
但叶抚始终是叶抚。
他笑着说:
“是的,你还是我的朋友。”
师染轻轻一笑:
“当然。”
宽大的衣袖里,她的双手紧紧握着。
她抬头问:
“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叶抚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交织之间,流淌着飘渺的气息。
到了某一刻,叶抚眨了眨眼。
师染眼神陷入短暂的空洞,随后立马恢复过来。她吸了吸气,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嗯。”
“唉。”
向来不曾叹气的师染,禁不住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有些说不出来。
“你也别想得太复杂。”
叶抚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
“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做不到也没关系。也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约定。”
“倒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某些事瞬息万变,有种无奈的力竭感。”
“走到一定程度,总要同枷锁、瓶颈、壁垒作对。”
师染狠狠看着叶抚,咬着牙说:
“你呢!你在和什么作对?”
叶抚笑道:
“按理来说,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观众。”
师染冷哼一声:
“我才不信。你突然闯进别人的世界里,然后突然离开,还美其名曰自己是个观众。”
叶抚无奈笑了笑,没有解释。
师染一下子变得很不开心,咬着牙,非常生气地锤了叶抚一拳。力道传到地面,使得他脚下的雪山直接崩塌了。
“我走了!”
师染转身就走。
身形掠到半空,她又转过头说:
“三月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你是全天下最可恶的老师。”
叶抚愣了愣:
“她不会说这种话吧。”
“你要是再不去见她,她就不认你这个不负责的老师了。”
说完,师染身形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天边。
叶抚看着脚下崩塌的大雪山,无奈地自语:
“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他揉了揉肩膀,又闪身前往另一个地方。
……
第一重小世界里。
这里是属于年轻一代的地方,似乎正因为这样,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朝气。
尽管有些人并没有年轻人的模样,脸上布满沧桑甚至于满头白发了。但对于这座天下而言,不到两百岁,都还是年轻人。
兰采薇、鱼木和煌结伴而行。
事实上,他们三个对排名都没有特别的追求。
兰采薇来这里,是为了找寻自己可能有的过去的痕迹,没有的话,也就当作是散心,长见识了。
鱼木,就彻底是游玩的了,所以一进来后,就对这里的一切都展现出好奇,不断以神魂进行探究,以心术进行感受。
煌是个神,还是个接近于道统神的神,他没什么多大追求,能够自由自在地吸收香火神运就够了。香火神运也是大道的一种,所以在这武道碑里,也不缺乏,而且还是属于自然的香火神运,比之常人的香火神魂和游离于野的其他神明的香火神运,对他的裨益更大。他贪婪的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对天地道机的感应完整度和用时,决定排名,对吧?”
鱼木偏头问兰采薇。
兰采薇点头:
“基础上是这样的。”
鱼木笑着捂着脸说:
“我好像感应到了一丝道机。就在刚才那尊破败的石像上感应到的。”
他们三人先前路过了一个破旧的小庙,庙里有个破石像,瞧不出样貌来了。
“这么快!”
兰采薇和煌看向她。
“但是好像很不完整。”
兰采薇问:
“是哪种呢?”
鱼木仔细感受一番自己脑海里的玄妙气息,说:
“神魂道方面的。”
“正好合适你啊。”
“可惜不完整。”
“没关系,这才刚进来,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感应到完整的道机的!”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第一重小世界的最中央,那座顶天立地的巨大石碑上,已经出现了鱼木的名字,目前也只有她的名字,正高居第一位。
说完,兰采薇正色道:
“我也得努力了,可不能给浮生宫丢脸。”
煌探头轻轻说:
“我觉得,感应道机这件事是急不来的。”
“也是哦。”兰采薇望着天,天上一片湛蓝,“我还不知道我能感应到什么道机呢。”
鱼木问:
“你不是练剑的吗?大概就是那方面吧。”
兰采薇一笑:
“我还是个读书的呢。”
她虽然失忆了,但是保留在身体本能里的记忆告诉她,她还是个读书人。就像公子之前说的那般。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道机呢?”
“我想要,未必会给我啊。”
“我相信你,你是优秀的。”
“真的要说的话,我都想要。”
鱼木稍稍一愣,笑着说:
“对嘛,我辈修仙人士,自是能得到的都得到才对。”
煌有些插不进话。他发现自己跟她们的观念有些不同。他只想有什么就要什么,自由自在地,无拘无束的。
“那就,全速前进!”
两个姑娘很有活力,快速奔跑在原野上。
煌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朝着一座巨大的山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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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秋后来的记忆一直无法与当时的情景对接,她在好奇怪与反抗之间接受了他的入侵。她记不起有任何感受,以至于以后的若干夜晚,也都没有感觉,但她心里清楚,以后这个孩子——玉不是丈夫的,是屠城贵的。
对此,她觉得既对不住丈夫,也对不住屠城贵,更对不住孩子。她信命,她从没向玉说过这段历史,她不想给玉留下一个痛苦印象。她只把那一夜的沦陷深埋在心里。时光如梭,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丈夫死了,就在玉十五岁的时候,他死了而且死得极突然也极没道理,强壮如牛的他说走就走了。丈夫的死,村里人就开始惶恐了,是不是村子里出妖孽了,要出灾祸了……
春天来了,十六岁的玉显得格外成熟,尽管她一脸的稚气和天真,骨子里却早已超出了她应有的成熟。村里人人见人爱,都说玉比她妈当年还要俊俏三成。
事实上,玉也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山里姑娘,细皮嫩肉,葱一般水灵,眉眼也极秀丽,细眉大眼,是别个女孩长不出的好。村上的男人,谁见了都要多看几眼,看她那尚未十分的前胸和已经显得浑圆的,回到家里,躺在自家的床上,难免要生出些邪恶的念头。
那天玉总睡不着,玉听到一种声音。一种很真切又很模糊、很贴近又很遥远的声音。玉是在朦胧似睡非睡之间被『尿』憋起来时听到这声音的,她听到时这声音有了规模了,她站在东屋外,听见妈一声很长的呻『吟』,她浑身悚了一下,一股热乎乎的『尿』水顺着两腿流泻下来
『操』,让我想了这么多年,到底那个严成功没艳福享用呐,又是我的了。那男人声音粗浊。
都是我命苦。妈幽幽地说,你轻点轻点,别那么狠劲,让那屋孩子听见。
『操』,怕个蛋,我现在是乡里的干部,不要说这个村里,就是乡里我怕谁,这的天谁顶着呢?
嘘,我怕……玉长大了……,哦,真舒服,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玉猫着腰悄然来到窗前,往里一瞧,一幕从未见识过的场面跃入玉那双美丽的眼中,只见两个白花花的身子缠成一团,正在翻去覆雨……
玉是未经世事的处子之身,见此场面,却只觉一股热火从身体上升起,令她难受之极,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轻轻地抚『摸』起自己的来,眼光却还是没有挪离那屋里。
过了几天,玉万万没想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她母亲按顿好弟弟宝后,来到了她的房间,表达了自己想改嫁的意愿,妈妈流着眼泪,把一些往事告诉了玉,自从她爸爸死后,生活的担子落到母亲一人身上,为了生活,母亲不得不忍辱负重,跟着以前对自己好的男人家屠城贵,那个男人帮助自己很多。
妈妈还说,那个男人是乡里的干部,其实玉就是他的孩子,这男人现在要把玉弄到乡里去上班,还给玉找了一个对象,那个男人也是在乡『政府』上班,还是领导的儿子。
后来,玉就到了乡里上班,和那个领导的儿子见了一面。是个比较帅气的男孩,就同意了。玉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婚姻竟然是一个骗局,这骗局一直延续到接亲队伍把她送到了当时的县里的副县长家。
原来,姑娘的羞涩使她一直没抬头看看新郎,直到进了王副县长家大院,好奇心才使她微抬美眼顾盼,这时她看到了身边站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胸前还别着大红花,玉一下子懵住了,自己看好的王豹呢?
四周没有他的影子,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可是那个时候已经由不得她,到底还是进了王家门。拜了天地,酒席开始了,现在玉才发现王豹回来了,看他满脸酒意,大伙这时正在寻新郎新娘开心,
王福你这媳『妇』真嫩呀
你会不会骑呀,不会我教你
这样两腿分开就骑上了
玉感到非常厌恶,想走开,突然王豹踉跄着走来对那些人说,我来,我喝一碗你喝一碗,不喝是婊子养的,学三声狗叫,一看这阵势,那些人望着王豹,望见两只通红的眼睛透着凶光,他说我是婊子养的,我学狗叫,大伙一片欢呼声。
那天,王豹醉得很厉害,玉想给他喝点什么,却看他盯死自己说,你是嫂子,不,不,我不叫你嫂子,该死的。
结婚的是王福……
醉倒的是王豹……
玉坠进了一团云雾中……客人渐渐散退了,房里的红烛却依然一跳一跳的。玉像筋骨散了架一般没有一丝力气,她就那样在炕头上呆着,靠着墙,一动不动望着镜子,镜子上贴着鲜红如血的双喜字……
快歇了吧。王福说。
他一边解着衣扣一边移向玉,玉无法逃脱,她本想说我找妈妈,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完全被那个大她十多岁的明显有些愚智的男人压在身下,她觉得王福脱衣服的动作笨拙可笑,他总是解不开自己的最后一个扣子,只好用嘴咬开了,她搞不清那最后的扣子是被他吐出来还是被他吃下去了,反正大脑一片空白。
福光棍了几十年,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现在竟然躺自己下面,而可以对她为所欲为,还没等他捅进,却已是一泻如注。
玉怔怔地望着王福,就象一个旁观者。
王福手忙脚『乱』,粗重地喘息,抽筋一般哆嗦几下之后软软地摔下她的身体。摔下来的王福好不甘心,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时候曾被林场木头砸伤了腰,医生曾告诫他最好是娶媳『妇』时少左爱,否则……大夫没说“否则”后面的后果。
玉很想刻薄他几句,见他沉默不作声样子瘫软疲惫,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了……
王福自从新婚之后,整个人都好像变了似的,不仅做床第之事不行,好像白天干活也不行了,话也少了,脸也一天天失去光泽,眼睛也瘦棱棱的骨突出来越发老态龙钟。
玉却越感觉到王豹的眼神这时越是发出异样的光,有一天她听到了兄弟间这样的对话:
哥,玉还着呐,你得疼她,别让她伤了心了。
豹读的书比他哥多,说出来的话总是比他哥多点文气。
豹,我的事自己清楚,不要你管。
玉听到福叫得很响,骨子里却很虚弱。
我就偏要管,你娶了我的媳『妇』,我就管。豹说。
一阵沉默,玉也默默地走开了……
一段平静的日子里,大家的心里并不平静,意想不到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天天气很热,玉那天就是穿着这件给她带来不幸的背心在家里做饭,家里只有玉和豹。
歇会儿吧。豹说。
歇会儿。玉说。
坐在电扇下,玉发现豹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脯,象一团火,铺天盖地的,玉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赶忙找个借口走开了,她走到卫生间,她根本没想到豹一直猫着腰在跟着她,当她那裤子似提非提的时候,她感到有人向自己扑过来,像一只老鹰似的,把她扑倒在地……
豹像捉鸡一般抓住了玉的手。
你干什么?玉极为惊讶。
玉,他只说玉,叫了两声后,就把她拉到客厅,重重压倒在地。玉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他压倒在了,玉眼里看见的是一团火,一块铁。
我是你嫂子啊!玉颤出一串声音……
玉。他只叫她玉。
在他的眼中只有玉,没有嫂子。
他的动作虽然粗暴,但他的眼神却是那样温柔,玉不由自主地被溶化了……
在王豹爬下身去之后,玉恍然作了一场梦,豹让她从此变成了不贞的女人,而不贞的女人在那个时候永远也不能抬头走路了,因此,虽然那快-感还没完全消退,玉却开始怨恨王豹了,女人啊,有时就是这样的莫明其妙,自相矛盾。
打那以后,玉就再也不怕豹了,尽管那眼光还是如火般地瞧着她,尽管她总是被烤得发软,但却从不怕,她甚至有些喜欢那火般的充满雄『性』渴望的目光。
不久玉发现自己怀孕了,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后来就嫁给了严。
说起来,严跟屠德隆算是有亲戚关系的,而且还算的上近亲,若不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里头,屠德隆也不会帮严的忙。
屠德隆的父亲死得早,死去的时候才把这个秘密和屠德隆说了,嘱咐他一定要关照玉,毕竟是他的姐姐,至于说那个玉的孩子,也要给与关照。屠德隆听了父亲临死时候的话,一直在生活上对玉诸多照顾。
现在,要用到自己的侄女女婿严了,屠德隆也是要尽量的把资源用尽,在电话里,屠德隆提出要见面谈的要求,却被严拒绝了
严说,屠书记,现在自己手里也有案子,只不过正在卷宗整理阶段,暂时还没有被收去通讯设备,能接听屠德隆的电话已经算是比较方便了,想要出去见面,显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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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赫尔什么都没说,反而是我对她疏通了半天,希望我的这些话能够帮助到荆曳。
我回复他道:“你和赫尔两个的事只有我清楚,但赫尔不清楚我知道这事,所以她什么都没说,我就想给你放假放你们去约会。”
荆曳犹豫许久才回复我,“谢谢家主。”
我看见荆曳从赫尔的手中接过了车钥匙到车库去开车,待他离开之后赫尔忽而转身望着我,她勾了勾唇用唇语一字一句缓慢的向我说道:“在他功成名就之前他只能是我的情人,但我可以考虑等他,未来替他转正。”
这是她给荆曳的机会。
这是赫尔最大的让步。
我微笑,起身到了后厨。
伤口仍旧隐隐作痛,所以我走路走的非常缓慢,到后厨看见季暖围着一条小熊维尼的围裙,而谭央在她的身侧替她打着下手。
我过去笑问:“我记得你不爱做这个的,怎么突然想起做蛋糕了?是谁的生日啊?”
“落落在梧城呢,我还没有和她见过面,想着待会有时间去顾家看望她,顺便做个蛋糕带过去,我快两年没做这个手都生疏了。”
“郁落落还没有回金陵啊。”
郁落落到梧城之后我只和她见过一面。
我一直以为她到梧城只是短暂游玩。
没有想过她还在梧城。
“嗯,听说她的老公前段时间被外派到海外援助了,她在那边待着无聊才回的梧城。”
那郁落落短期内是不会回金陵了。
我转而问谭央,“你最近找她玩过吗?”
郁落落和谭央两个人臭味相投,都是爱玩的性格,在一起定不会无聊,可我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听谭央提过郁落落在梧城的事。
“我最近挺忙的,没有问过她的事,也是刚知道她还在梧城,我也就这几天偷偷懒而已,等明天又要去芬兰出差,估计最近一两个月都不会回梧城,顾澜之还不知道这事。”
谭央是席湛的人。
她回芬兰肯定是席湛吩咐的。
季暖上着奶油问:“出这么久的差?”
“嗯,公司那边有新的软件要研发,席湛将我命为责任人,前期我要亲自盯着这个项目,等后面软件成型之后我方才能回梧城远程指导,而且下半年我还有项科技要研究。”
闻言季暖感叹道:“人和人的人生差距真是大啊,你瞧瞧你,做的都是一些高端的事情,不仅涉及软件开发还是一个年少有为功成名就的科学家,我都不敢往深处追究,因为你做的每一项我都望尘莫及!你再瞧瞧我,我就会做个蛋糕,原本还能画画的……”
季暖说到了伤心处,我赶紧接过她的话道:“你瞧瞧我,我会什么?只会吃吃喝喝,懂点金融而已,这么说我也是一个废人?”
谭央见我们自损自己抬高她,她尴尬的笑着问:“瞎说什么呢?术业有专攻,每个人会的方向不同而已,像我就不太懂金融,就连你这个蛋糕我都不会做,改天你教教我。”
“我就随意说说。”季暖瞧着自己做的蛋糕满意道:“我走了,你们先聊吧!对了,谭央你开车送送我,笙儿你在这儿坐一会吧。”
“那时笙你在这里等等我。”
“嗯,快去快回。”我道。
等季暖装好了蛋糕谭央才随她离开,我等她们走后回到里面茶间坐下,我坐下玩了一会儿手机,群里没有人聊天,连个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我索性放下手机抬头迎着窗外的阳光,天湛蓝湛蓝的,特别的通透。
梧城少有的艳阳天真是漂亮啊。
大概五分钟之后,窗外忽而站着一个我认识的男人,他从音乐会馆那边的方向走过来,此刻他正站在路边迎着阳光望着蓝天。
纯棉蓝色的短袖,黑色的长裤,休闲的运动鞋,男人穿的很休闲,比以往都休闲。
他怎么在这儿呢?
我不解,但也没有好奇心。
我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机把玩,早上醒来时我还看见了席湛给我发的信息,“允儿,我方才回家,你一定睡了,晚安,明天见。”
这个消息是他昨晚凌晨三点发给我的,无论多晚回家他都会给我发消息令我安心。
哪怕我当时看不见,但醒来时能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消息,每次看到他的消息我心底都会松一口气,至少他昨天是平安无忧的。
这种心情真的难以言喻。
就好像我的丈夫每天都生死难测。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生活。
但我们都清楚我们必须过这样的生活。
我点进席湛的聊天对话框一五一十的给他发着消息道:“我伤口愈合了不少,最近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太无聊了,所以我刚刚和荆曳来了季暖的茶馆,我在这儿遇见了赫尔。”
顿了顿我又发着消息说:“她和荆曳是有情况的,我还盘算着怎么让荆曳做大做强。”
席湛竟然快速的回我,“嗯?”
之前我给他发信息他要么是隔很久才回我,要么是晚上,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迅速。
“赫尔的家世和荆曳的不对等……我想帮荆曳上位,毕竟他在我身边待了两年,我对自己人一向宽厚,我想撮合他们这段感情。”
“席太太爱心泛滥,你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不必太多顾虑,随着自己想法做便是。”
在这方面席湛很支持我。
不过他猜想的不错。
我的确有顾虑。
我怕最后弄巧成拙。
最主要的还是看荆曳的心意。
看他愿不愿意上位。
茶馆的门被人推开,我下意识的偏头望向窗外,刚晒着太阳的男人已经离开,我又看向门口,他正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的望着我的这个方向,我微微一笑继续垂着脑袋回着席湛的消息道:“嗯,谢谢你如此支持我。”
“傻瓜,我们之间何必言谢。”
我和席湛已经是共同体。
我们两人对双方都无私。
的确不必说谢谢。
但是我感激我的这个丈夫如此支持我。
我轻轻笑开问:“二哥不忙吗?”
“嗯,刚处理完一些事。”
“那现在是要休息会吗?”
“嗯,陪席太太待一会儿。”
闻言我赶紧起身,在路过那人的时候我客套的一笑对服务员说道:“这位先生的费用免单,等谭央回茶馆你让她到楼上来找我。”
“是,时小姐。”
我收回视线道:“墨元涟,你请便。”
我忍着身上的伤口快步的走上了二楼,我躲进了季暖在这里的房间点了语音视频。
席湛没有第一时间接我的视频,他给我发着消息道:“等我两分钟,我换件衣服。”
我挂断语音视频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想了想找到季暖的镜子,我对着镜子里看自己觉得自己的脸色苍白,我怕席湛心里担忧便用季暖的化妆品给自己补了点红润的颜色。
两分钟后席湛给我打了语音视频,我赶紧接通笑盈盈的喊着二哥,见我笑的如此灿烂,他忍不住的扬唇问道:“你一个人吗?”
“嗯,谭央送季暖出门。”
“你在季暖的房间里?”
“嗯,这儿没人,我可以和二哥说些悄悄话!不过二哥,你离开已经整整一周啦!!”
“像个小孩子似的。”他道。
他总说我像个小孩子。
我歪头问他,“哪里像小孩子?”
“黏人又爱撒娇。”
男人的嗓音里充满着宠溺。
“二哥,撒娇女人最好命。”
“那席太太平素对我撒娇是故意的?”
“是啊,二哥不喜欢我撒娇吗?”
席湛轻轻笑开,“我喜欢宝宝。”
对付男人撒娇最管用。
特别是来自漂亮女人的撒娇。
而且爱情是需要保持新鲜感的。
婚姻更是需要新鲜感的。
我隔着屏幕亲了他一口道:“我很想念二哥,想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但清楚你要忙工作,你可得小心自己的安危,我什么都不求,我不在乎荣华富贵,我只想要你平安。”
“席太太自己就是荣华富贵。”
男人竟然提醒我这个事。
是啊,我自己都是荣华富贵。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至少现在我在梧城是平平安安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身侧一直带着保镖。
因为谈温将桐城的人调了一半到梧城,席家在桐城的重心转移了大半到梧城。
这个举动所有人都清楚。
包括楼下那位墨元涟也清楚。
我随席湛聊了几句就挂断了语音视频,因为我怕打扰到他休息,他挂断语音视频之前嗓音低道:“陈深过段时间应该会找你。”
我彷徨问:“找我做什么?”
“他想东山再起。”
“哦,到时候再说吧。”
我挂断电话下楼看见墨元涟在里面茶间坐着的,我先问服务员,“他经常来这吗?”
“嗯,每天都会过来小坐。”
这能表明我和他的遇见是偶然。
想到这我心底松了口气。
我原本想再回楼上的,但想起一件事就到了里面,墨元涟看见我过来神色没有半分惊讶的喊着,“小姐,找我何事?”
“我将梧城掌在了自己的手里。”
墨元涟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他默了默道:“我清楚,梧城的经济基本上都在小姐的手上,人手又是最多的,而且我和蓝公子以及陈深的动静你都清楚,小姐时时刻刻监管着我们……小姐在怕什么?!”
随即他又问:“小姐是想叮嘱我什么?”
我的事墨元涟都清楚。
“我想要和平。”我道。
“小姐想一家独大压着我们所有人?”
“你说压着就太过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梧城能够和平,里面所有的人都能和平,我不希望任何一方起争执。”
我不希望席湛对付墨元涟。
我更不希望墨元涟对付席湛。
“我明白,小姐心底善良,对我这个算得上陌生人的……”他顿住,轻叹道:“梧城的人物有很多,小姐这样压着或许会物极必反的,但无碍,小姐的心愿我定会促成,我清楚你不会相信我的,但我答应过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真的,我不会欺骗小姐。”
他总是给我各种承诺。
我信他,我是真心信他。
但人心是最容易变的。
哪怕前段时间陈深和席湛是朋友,但后面席湛也会因为别的事和蓝公子合作对付陈深,我曾说过,在他们这个位置的人从不相信天长地久的朋友,大家只不过利益趋势。
一旦利益出了问题就会争锋相对。
哪怕蓝公子的妻子是我的闺蜜。
哪怕席湛的妻子是他妻子的闺蜜。
所以关系是最不靠谱的。
想要维持和平还是要靠自己。
“我信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所有人都别受到伤害,我也清楚我压制不了他们太长的时间,但在短时间内我不想再有任何波澜!墨元涟,这两年我奔波的已经够累了。”
我和席湛也常常聚少离多。
墨元涟喝了口茶,坚定道:“嗯。”
那个嗯字表明他答应了我。
他不会刻意破坏这种和平。
说实在的我是利用了他。
我是仗着他喜欢我才提的这种要求。
他聪明,自然也清楚这点。
所以我也不算是利用吧。
我闭眼道:“抱歉,墨元涟。”
“小姐,你该离开了。”
他突然说的这句话,我有些发懵的神色望着他,他偏头看向窗外淡淡道:“你朋友们都过来了,别让她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
我看向窗外瞧见季暖和谭央。
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暖的手里还拿着蛋糕。
她们没有见着郁落落?
“嗯,谢谢你的理解。”
我起身走到门口,刚好谭央推开门进茶馆,她看见我开口解释道:“落落没在家。”
我好奇问:“她在哪儿?”
季暖将蛋糕放在前台道:“我刚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和顾霆琛他们在乡下,过段时间才会回市里,好像是祭拜什么亲人,我不太清楚,没有具体问,但落落的语气不太好。”
我追问:“怎么个不好法?”
“她的语气特别难过,说着说着都哽咽了,我关心的问过她祭拜谁,她说是一个哥哥,跟她关系很好,也是顾霆琛的好兄弟。”
我怎么不知道顾霆琛还有好兄弟?!
我对他的了解还真是少之又少。
“那应该很年轻,怎么死的?”
季暖情绪低压的回我道:“我刚刚问了,是被人当年刺杀身亡的,听说他还救了顾霆琛,我顺嘴问落落抓到凶手没,落落说至今都没有找到凶手,但顾霆琛知情,她说哥哥早就知道了凶手是谁,但是一直隐瞒着她。”
顾霆琛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依照他的有仇必报的性格他怎么一直都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
“顾霆琛为什么要瞒着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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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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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想要大公为人,我当然不会阻止你,而且我还愿意给你一些帮助!”莫娜笑嘻嘻的看着叶浩然。
“真的?你也觉得这样可行吗?”叶浩然有些意外激动的看着莫娜。
莫娜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刚刚给我这么一件大功劳,别说海底研究探测,就算你说要移民火星,我也不能给你浇冷水不是吗?”
叶浩然直翻白眼,这才明白,莫娜不是认为他建设海底研究探测有多大的作用。嘴里说道:“你还别说,说不定真会有这么一天也说不定。”
“真有这一天,只怕我们也没有福气看到吧!”莫娜当然不否认将来的科技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就好像当初人觉得飞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却满天的飞机。
叶浩然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不管莫娜支不支持自己,也不管这个项目会不会有什么作用,叶浩然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他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尝试下。
莫娜像是看出叶浩然的心思了,说道:“我虽然不能够在金钱上支持你这个谜一样的项目,但我却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在这个方面的绝对的权威。”
“谁?”叶浩然问道。
“柯登科技大学的艾美教授,据我所知,她手里有着``一套十分完善的设计理念,可以探测海底一切的物质和生物。”莫娜肯定的告诉叶浩然。
“柯登科技大学?我怎么好像没有听说过?”叶浩然微微皱眉,这和他之前预估的可不一样。不管是艾美教授本人,还是柯登科技似乎都没有什么名气。
莫娜笑了笑,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给你推荐的人?等你对她的设计理念所有了解之后,你就知道我这份礼物有多么特殊了。”
“哦!”叶浩然当然知道莫娜肯定不会欺骗自己,不过,叶浩然看着莫娜这表情,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怀好意。
“好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想外面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你是接着在这里喝酒,还是要离开这里?”莫娜看向叶浩然。
叶浩然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们在这里办事,我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不过,这里你可给我看好了,到时候我肯定是要回到这里来的。”
“知道,你要在这里着手你的海底梦想,是不是?”莫娜明白叶浩然的心思,说道:“一会,我会将艾美教授所有的资料都发给你,我能够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叶浩然点头,临走之时,想了想,说道:“你这么看好那艾美教授,她到底有多厉害?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的眼光,那我这么告诉你吧。你有了她一个,你的海底研究探测就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对于你来说,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支持,我相信很快艾美教授能够给你带来巨大的研究成果。”莫娜最后肯定的说道。
听着莫娜对一个人如此的肯定,叶浩然也越加的有兴趣了,他也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个人,能够得到莫娜如此的肯定和认可。
m国加州一个名为爱尔兰的小镇,这里生活的多半都是黑人,人口也不足二十万。而这里,便是那个莫娜口中赞不绝口,推荐叶浩然过来寻找的艾美教授所在的柯登大学的地址。
根据莫娜给的资料,叶浩然才知道这个大学成立还不足十年,艾美教授更是一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教授,她有一个弟弟,姐弟两人自小就相依为命,艾美算是一手将自己弟弟带大的,所以两人的感情很深。
“你好,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柯登大学校门口,一个高个子的黑人用标准的美式英语拦住了叶浩然的车。
叶浩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我是来找艾美教授的。”
“先生,学校里面禁止车辆进入。如果你找艾美教授,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以为你通传一声。”黑人保安有礼貌的对着叶浩然再次说道。
叶浩然点点头,他也不想这个看上去冰冰有礼的保安为难。说道:“我是华龙集团的董事长,这是我的名片,麻烦你告诉艾美教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见她。”
黑人保安接过了叶浩然的名片,看了看之后,这才回到了保安室,似乎是在拨打电话。没多久,只见黑人保安走了出来,对着叶浩然说道:“对不起先生,艾美教授说她没有时间见你,希望你不要打扰她。”
叶浩然微微皱眉,没想到自己要见一个名不见传的教授,都亲自找上门来了,还被人拒之门外。他叶浩然现在好歹也算个人物了吧!
“你们艾美教授没时间是吧!那我在这学校外面等着,总应该没问题吧!”叶浩然对着黑人保安说道:“你去告诉艾美教授,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会见她一面。”
“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也是为了艾美教授的海洋探测理念而来的吧!”黑人保安语出惊人,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叶浩然的来意。
这让叶浩然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黑人保安,随即点头,说道:“保安先生,听你这话的意思,过来找艾美教授的人还不止我一个?”
黑人保安笑了笑,说道:“这么跟你说吧,自从艾美教授推出了自己的海洋探测理念之后,过来找她的人,几乎每个月都有好几拨。他们跟叶先生你一样,都是集团的董事长。换句话说,就是都很有钱。”
“你的意思是,艾美教授全部都没有见那些前来的人?”叶浩然问道。
“差不多吧,只见过两个,但自那之后,艾美教授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黑人保安解释道。
叶浩然笑了笑,终于知道莫娜当初那笑容的意思了。原来这个艾美教授也是个难缠的人物。不过,从这黑人保安的话语里,叶浩然也可以看出,艾美教授在海洋探测的方面,一定有着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慕名而来了。
只要这个艾美教授真有本事,那么不管这艾美教授有多么难缠,叶浩然都志在必得。对于他来说,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何况艾美教授还是个女孩,嗯,重要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叶浩然看着黑人保安,说道:“保安先生,你对艾美教授的事情如此的了解,你跟艾美教授很熟悉吗?”
“不,我只是一个保安,而艾美教授是我们柯登科技大学的女神教授。我们之间,就好像宅男和女神之间的距离,就算我每天可以看到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黑人保安诚实的说道。
叶浩然听着这黑人保安的话,不由的笑了笑,这保安还真是风趣。于是笑道:“那么,你这个宅男,对于你心中的女神,有多少的热情呢?”
“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黑人保安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叶浩然。
叶浩然咧嘴笑道:“字面上的意思。男人对于男人的好奇。”
黑人保安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浩然,这才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但我没有成家,不是因为我只是个保安,而是因为我的女神!”
“很好,保安先生,我喜欢你的诚恳。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改变你和你女神之间距离的机会,你想要吗?”叶浩然对着黑人保安说道。
“什么机会?”黑人保安一听,顿时双眼发亮,显得格外的有兴趣。
叶浩然说道:“你帮我一个忙,我就给你提供一个可以改变你和女神之间身份差距,或者是工作距离的机会。”
“你想让我帮你联系我的女神吗?”黑人保安警惕的看着叶浩然。
“你很聪明,看来当保安还真是屈才了。”叶浩然没想到这黑人保安有这份的敏锐力。
“先生,抱歉,我想我帮不了你。”黑人保安果断的拒绝了叶浩然的交易。
叶浩然不以为然,说道:“放心,我找艾美教授,有着十足的诚意。而且,你既然说对你的女神有着绝对的热情,你不应该在没有听我把话说完之前,就着急的拒绝我的好意。”
黑人保安迟疑了一会,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最后才说道:“好吧先生,我可以听你把话说完,但我不保证我会答应你。”
“这是当然!”叶浩然说道:“我要的只是你给我提供一个见到艾美教授的机会,而我可以给你的是,不管事后成与不成,我可以给你一份高薪的工作职位。如果我跟你的女神谈妥了合作,我想他肯定需要一个助理,这个位置我可以跟她优先的建议你。”
在听到高薪职位的时候,这个黑人保安并没有太动容,可当他听到如果事成,他能够给女神做助理的时候,很明显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叶先生,你这话当真?”黑人保安喜出望外,终于被叶浩然的这个条件打动了内心。
叶浩然就是看出来这黑人保安对于艾美教授的热情,才会这么说。果然,一个男人一旦坠入某个女人的爱河之中,就会变得义无反顾。
“当然,如果你对我有疑虑,我们可以立字为据。”叶浩然肯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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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你话可真多!
花红芋的话很有攻击性,火药味十足!
这话即便是其他外人说的,也会引起相当大的震撼性,毕竟这算是公开挑衅了。
从花红芋的口中传出来,无疑更为震撼。
女人间得斗争,在许多时候往往比男人还要厉害,甚至更为无情。
很明显,花红芋是酸了。
月薇薇刚刚登场,全场就被她的美貌给惊艳了,就连诸多圣地妖孽都为之震惊。
花红芋一直被称作圣城第一美女,她就算真的不在乎,也难免会有所比较和不爽。
何况,她还很在乎!
自从月薇薇出现后,之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明显减少了。
甚至还有人偷偷说,月薇薇才是圣城第一美女,花红芋早就气的不行了。
最主要的是她心虚了,即便是骄傲如她,也不得不承认月薇薇确实在美貌上胜她许多。
眼下见二人就要离场,当下懒得理会,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月薇薇。
全场寂静,屏气凝神。
谁都没想到,在精彩的音律战斗之后,还会来这么一出。
惊愕过后,许多人都露出玩味的神色。
显然众人已经品位出这里面的意思了,都想想看看这位天香宫的玄女殿下如何应对。
林云目光看向此女,眼中闪过抹寒意。
有毛病?
不过就在他要回应时,月薇薇拉住他的手,抬眸笑道:“姐姐说的对,让姐姐觉得失望,妹妹给你道歉啦。”
花红芋面色变幻,月薇薇这般态度,让她感觉到收到了极大蔑视。
且绵里藏针,让她空有一腔怨气,完全无处发泄。
她眸光冷落,当即冷冷的道:“既知道廉耻,若还有脸,就主动退出吧。”
月薇薇眉头微皱,刚想要反驳,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退与不退,关你屁事?凭什么?凭你是圣城第一美女?那你这脸确实有够大的!”
诸人目光看去,就看见月薇薇身旁的林云,目光远远看去,眼中尽是冷漠紫色。
她第一次开口,林云就想怼过去。
眼下给脸不要脸,还得寸进尺,林云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
许多人诧异的看向林云,万花谷的神色也不太好看,花红芋毕竟是万花谷的牌面。
当众被人如此呵斥,就是打了万花谷的脸。
何况,他们觉得花红芋说的也没错。
这天香宫的玄女殿下,确实什么都没干,就直接晋升到了第一轮。
“呵,玄女殿下一招未出就直接晋升,还不准人说了吗?”花红芋没开口,万花谷的一名弟子冷冷的说道。
“别弄得自己像小丑一样,琅琊宫主都没开口,轮的到你们万花谷在这教训人?”林云眼中闪过抹寒意,淡淡的道。
花红芋见林云这般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她要的就是对方失态,当即笑了笑,楚楚可怜的道:“对对对,琅琊宫主都没说,红芋确实没有资格说玄女殿下无耻。红芋一时心直口快,在这给林箫公子道歉了,可没有针对林箫公子的意思。”
“滚!”
可林云懒得与她玩这般心机,直接呵斥了过去。
他目光扫向万花谷人群道:“万花谷若是不服气,可随时来找我,被弄个女人出来呈口舌之利。不服来战,音律武道,林某来者不惧!!薇薇,我们走。”
话音落下,也不管万花谷的人脸色如何难看。
拉着月薇薇的手便径直离去,月薇薇稍稍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云哥哥还真是霸道,不过,好像蛮好的,嘻嘻。
琅琊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看着林云皆是不敢置信,这家伙……真的无法用常理来判断。
太狂了!
两人落下来后,言天宸稍显无奈的看向林云,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
真是一点都不低调。
林晚和洛书遗,看了林云一眼,眼里却没有嗔怪之意。
先前觉得林云狂傲,眼下却是满眼的钦佩和羡慕,玄女殿下对这家伙另眼相待,果然是有原因的。
敢在琅琊盛宴上这般高调的护着月薇薇,叫板整个万花谷,这般勇气放眼整个天域圣城,同辈之中,怕是没有几人敢如此狂傲。
即便有实力叫板者,也会瞻前顾后,考虑良久。
可林箫却是懒得理会,你欺负我心仪之人,我就没必要给你脸。
你还敢阴阳怪气的耍心机,那就继续打脸,当着全天下的人面也打你的脸。
风波过后,琅琊盛宴继续。
林云在月薇薇旁边,注意到了一名男子,那是一名圣地妖孽。
天炎宗秦昊,容颜俊朗,器宇不凡,修为达到了极为恐怖的龙脉九重境界。即便呼声最高的李玉曦相比,也绝不逊色多少。
其体内的龙元浑厚如海,浩瀚如渊。
犹如一沸腾的太阳,璀璨澎湃。
林云之所以会注意到此人,是在琅琊台上呵斥花红芋时,就明显感到了此人传来的敌意
此刻定下来后,愈发肯定,这人和花红芋绝对有关系。
随着诸多圣地翘楚的出场,琅琊台上的战斗愈发激烈,可以明显感受到,那些来自圣地的翘楚极为恐怖。
当他们弹奏的异象绽放时,让人感受到磅礴威压,不可抵挡。
尤其是乱战之时,各种霸道的琴音异象,横扫四方,看的人头皮发麻,惊心动魄。
太强了!
即便琅琊宫主已经说了,不准单独使用武道修为,可只将龙元融合在音律中的这群人,依旧强的让人感到窒息。
林云对圣地妖孽很关注,这些人不仅是音律天才,还是武道翘楚。
甚至不少,都排在了龙云榜上前列。
简单来讲都和他很像,精修武道,兼职音律,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这些人大多以力破巧,即便掌握了大圣之音,音律上的造诣,也比不上那些音律翘楚。
可琅琊台上,以力破巧就够了。
许多音律翘楚都颇有怨言,可规矩如此,这些人既然没有违规,也只能忍着。
何况人家还是圣地翘楚,谁敢质疑?
此刻,夕阳染红天际,黄昏降临。
琅琊盛宴第一轮的战斗终于落幕,一万多人的选手,最终紧急了三百人左右的名额。
许多场次都被人横扫了,还来不及结束,就被人直接轰飞出去。
尤其是那些圣地妖孽,都无比张扬,不给其他人面子。
就见琅琊宫主从宝座上站起来,众人连忙起身。
琅琊宫主笑道:“今日就到处为止,晚上犬子映天,会设下酒宴,招待诸位晋级之人。到时候会有龙族佳酿,请各位天骄壮饮一番,明日再接再厉!”
龙族佳酿!
众人眼前一亮,脸上皆露出兴奋之色。
龙族佳酿平日里可是难得一见,今日宴会却是随便畅饮,这宴会还是相当诱人的。
傍晚时分,星空如戏,月华如霜。
琅琊少主江映天早已在此等候,众人纷纷上台。
“今日琅琊盛宴第一轮顺利落幕,在场皆是昆仑界音律翘楚,将来肯定会有人掌握神龙之音,到时候可别忘了今日的琅琊盛宴,我先敬诸位一杯。”江映天举杯,其他人纷纷与之共饮。
林云也随众喝了一杯,龙族佳酿,的确好酒。
不过他都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有多不凡,也就还好。
江映天说的倒是没错,在场众人皆是音律之道中的妖孽,且是妖孽中的妖孽。
若黄金盛世来临,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掌握神龙之音。
这也是琅琊天宫的目的吧,提前结交,等对方崛起之后,多少会念些旧情。
“龙族佳酿,果然不凡,琅琊天宫,底蕴惊人啊。”飞雪楼白云飞一饮而尽,轻声笑道。
“确实,这琅琊天宫的美景,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说是仙境也不为过了。”
……
宴会很热闹,众人举杯畅饮,除了互捧之外,还聊着昆仑界最近的趣事以及一些奇遇传闻。
许多人都聊到了青龙策!
那些圣地消息惊人,圣地中的妖孽也是提前得到了消息,都在传要不了多久青龙策就会正式现身。
到时候黄金盛世将会来临,神龙纪元将会迎来媲美上古的辉煌。
林云观察了下,宴会的主角是圣地的那些翘楚,其次则是三大乐坊,白云飞、狄秋、花红芋这些人。
荒古域之外,东荒六大圣地分别是天道宗、神凰山、天炎宗、明宗、神道阁、万雷教。
林云算是有幸见识到了,即便来的只是音律妖孽,这些人也是光芒耀眼,随便一人都是这宴会的主角。
至于那音律造诣远超常人的李玉曦,更是不用多言,他是宴会中真正的主角。
即便是其他圣地妖孽,与他相比,也逊色不少。
“今日大家喝的这么开心,玉曦忽有所想,弹一曲给大家助兴吧。”李玉曦面露笑意轻声说道。
“好!”
李玉曦要弹琴助兴,众人自是颇为捧场。
若无意外,他十有**是此次琅琊盛会的榜首。
最差也是前三,何况还是圣地妖孽,这点面子没理由不给。
“听闻玄女殿下善舞,不知道能否给玉曦伴舞一曲。”李玉曦面露笑意,目光炙热落在了月薇薇身上。
他直接忽视了林云,当对方不存在一般。
“玉曦公子有所不知,天香宫玄女不止是善舞,而是舞艺超群,可魅惑众生。若玄女殿下肯来伴舞,不仅仅是一件美事,诸位还可大饱眼福,说不定还能欣赏到传说中的九天玄女舞。”
花红芋面露笑意,抿了一口酒道。
“有此事?”
在场众人顿时来了兴趣,目光灼灼的看向月薇薇。
这等绝色若是翩翩起舞,只怕天上的明月都会黯然失色吧。
“你话可真多。”
林云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方,冷冷的看向花红芋。
花红芋笑道:“小女子应该没说错吧?”
“呵。”
林云冷冷一笑,手持酒杯猛的一泼。
呼!
酒水化成一片雨幕,直接淋在了花红芋脸上,对方瞬间湿了个透一片狼狈。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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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这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白玉书院的曹休眼中闪过抹讶异之色,没想到除了牧雪外,天府书院居然还有个狠角色。
还是当初那个,他以为能随手碾压的青衣少年。
“就是此人羞辱我的弟弟?”
穿着雪白长袍,容颜秀气,眼睛里透着邪性的陈宇,饶有兴致的说道。
曹休平静的道:“就是他。”
陈宇握着折扇,冷声笑道:“那这人留给我来对付吧,嘿嘿,若是一点实力都没有,打败他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能赢再说吧,江逸可没有这么好对付。”
那身背巨剑,一直沉默的麻衣男子罗深,淡淡的说道。
曹休淡淡看了此人一眼,这家伙倒是有些眼力,只怕以往与乾云宗的弟子交过手,知道那浑元诀还未展现真正威力。
眼下这等凶悍的拼杀,可还不是江逸真正的实力。
若这林云就这点本事,迟早会败,而且还会败的相当之惨。
在白玉书院这三人说话的当口,会场上的两道变幻不停的残影,斗得更为激烈起来。
“探雷手!”
江逸眼中冷眸如电,他修长的右手从袖袍中伸出,紫色的流光弥漫,隐隐间像是电光凝聚紫色液体一般,显得相当诡异。
待他话音落下,有磅礴霸气的雷芒在那手中暴其,眨眼之间,无边雷云滚滚而至。
那双手,引动八方雷云,让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穹。
如此恐怖的异象,没有浑厚的真元支撑,是断然无法衍化出来的。这江逸,已经要展现出他的真本事了。
感受到这一掌落下的浩荡声势,林云心中一顿,不敢有丝毫大意。紫府处那八十一片紫鸢花,尽数张开,波光粼粼的银色紫府轰然间沸腾起来,浑身上下充斥起狂暴的紫鸢剑劲。
还未完,又是一声嘹亮的剑吟响起,临近先天大成的剑意。
也在他身上冲霄而去,眨眼之间,便有茫茫剑势,汇聚在林云周身。
待那剑威达到顶点之时,林云五指紧握,一拳轰出,像是柄犀利的宝剑。暴起凌厉的银色光芒,就这昏暗的空间,照的一片大亮。
嘭!
光芒炸裂,紫色的雷火与银色的拳芒,狠狠撞击在一起。一股混合着紫色和银色的狂暴力量,与惊人的速度,疯狂蔓延出来。
战!
眼见这探雷手还是无法伤到林云,江逸脸色微变,欺身上前。那修长的双手陡然间紧握成拳,漫天雷云,顿时间轰然炸裂,宛如云爆一般。
他双拳轰出,在电光撕裂中天穹之时,强势而凶悍的轰击出去。
其以阳玄境小成的境界,配合探雷手,双拳如狂风暴雨落下,铺天盖地,骇然无比。
可这等声势之下,林云面色不改,眼中战意却是愈发浓郁起来,冲天而去主动迎了上去。
锋芒不避,你若要战,那便陪你去战!
铛!铛!铛!
半空中二人疯狂出拳,拳芒对轰中,每一声爆响都像是金石碎裂之色。伴随着剑势和雷光撕扯出来的风暴,风暴中的二人,就这般凶狠的对拼着,金石碎裂之音,连绵不绝炸响。
与众人耳边回荡不止,每一巨响,心都像是被重击一般。
“浑元探雷手!”
沉闷的冷喝声从江逸口中传出,而后他再度伸出那修长的右手,那右手在半空中紫光琉璃,圆润如玉。与之前的探雷手相比,浩荡声势,整整扩大了一倍有余。
轰隆隆!
半空中撕裂苍穹的闪电,狰狞如蛇,这探雷手给人的感觉,仿佛无可匹敌一般。
那手掌在半空中狠狠一拍,化为一道巨大的紫色手掌,如山岳般滚滚而下。
咔擦!
刚刚落下的瞬间,仅仅是边缘的锋芒,便将林云茫茫剑势碾压出一道道裂缝。不过片刻,那紫色的探雷手,便即将林云浑身剑势,轰然碾碎。
“糟糕!”
这一掌之恐怖,顿时让天府书院的众人,心全都提到嗓子眼。
诸多长老都是忍不住脸色微变,江逸的境界本来就要强上许多,又祭出这等杀招,实在强的有些无语。
“这才是霸主级势力的真正底蕴!”
“强!真正的杀招,稍稍展露锋芒,林云就明显有些不敌了。”
四方议论声乍起,仿佛林云必败无疑,可似乎都忘记了一件事。
无边剑势轰然碎裂的瞬间,林云张手一招,葬花剑便被其仅仅握住。那等血脉相连的触感,让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鞘中跃跃欲试,颤动不已的剑身。
我剑,荣耀永存!
林云眸中寒芒一闪,少有波澜的脸上,露出抹笑意。伴随着这一抹张扬的笑意,生死与共的葬花剑,夺鞘而出。
皓月之光!
夺鞘而出的刹那,那碎裂在四方的凌乱剑势,瞬间重聚。顿时间风云再起,巅峰重现,凌厉无匹的剑势配合临近大成的先天剑意,化为一束银色剑芒冲天而去。
咔擦!
那银色剑芒,犹如燃烧的月华,一瞬就洞穿了紫色手掌。令那巨掌的掌心,出现丝丝裂纹,不停蔓延。
战!
七玄步,金乌展翅!
背上金乌印光芒绽放,林云双臂一展,顿时间何等张扬,手握葬花,冲天而起,迎向磅礴的紫色巨掌。
嘭!轰隆隆!
一声惊天巨响暴起,紧接着半空中余波激荡,璀璨的光芒当场爆裂。连绵震荡中,地面不停的颤动起来,可怕的气浪席卷八方。
漫天尘埃,自地面上升腾,隐约中能够看见一道身影的轮廓狠狠跌落了下去。
“葬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尘埃中江逸咳嗽几声,嘴角溢出丝血渍。他有些没想到,当这少年拔剑之后,会强到如此惊人的地步。
不仅是他,怕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在那少年剑势被碾碎的绝境,还能逆天翻腾。
江逸眼中眸光闪动,林云那大秦故友说过,拔剑的林云,和没有拔剑的林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现在看来,的确没有欺他。
“看来非得尽全力才行了,我这乾云宗翘楚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在他面前端着。”
江逸脸上露出抹笑意,看着半空中缓缓落下,从尘埃中一步步走出来的少年,轻声自语。
下一刻,其眸中两两道浑浊的光芒,陡然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
其脸上苍白的脸颊下,出现丝丝血纹,乾云宗声名远扬的浑元诀,被他毫无保留的催发到极致。伴随着眼眸中的浑浊火焰,愈烧愈旺,他整个眼眶仿佛都被火焰填满。
浑身顿时间暴起猛烈的火光,磅礴的光辉,在这辽阔的会场席卷开来。观战席上的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应到,那光芒中的江逸已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是浑元九变!”
“这应该只是第一变,乾云宗威震南域的功法,果然尤其过人之处。”
“据说这等功法相当可怕,每一变都能让肉身和真元,获得惊人的强化和增幅。传言九变之后,能够翻山倒海,弹指间就能轻易覆灭一座城池。”
“这下是动真格了。”
能够来此观战的武者,大都眼力不俗,就算没见识过,也知道这门功法的可怕之处。
当见到江逸,真正能施展第一变时,每个人的眼神都凝重起来。
“果然,我就猜到这江逸,有些门道,他的浑元诀可是修炼到了第八层。”
白玉书院的曹休眼中神色略显兴奋,沉声说道。
那眼中透着邪性的陈宇,脸色也是变换不定,沉吟道:“不愧是乾云宗内门前十,这江逸确实可怕,还好不是我的对手。”
身背巨剑的罗深脸色未变,这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早就说了。
那林云,不大可能赢得了江逸。
“抱歉,或许半年之后你就能超过我了,不过现在,我需要为青麓书院拿下这场胜利,我没的选!阁下,还请认输吧。”
祭出全部实力的江逸,神色冷峻,平静的说道。
这声音虽然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中,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和骄傲。
此战,他必胜。
“认输?我看,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这话吧。”
林云嘴角微微翘楚,有些懒洋洋的说道,话音未落,他握剑的右手突然一抖。
霸剑,奔雷斩电!
一道璀璨的电芒在剑身上暴起,所有人顿时被刺的两眼发白,一瞬之后,才恢复如初。
等到双目清明,瞪眼看去,脸色哗然大变。
不知何时,一道深达近百米的沟壑,已经在林云的脚下,笔直的蔓延出去,与那江逸擦身而过。
江逸浑身暴起的火光,在这一剑之下,黯然失色,气势瞬间跌落到谷底。
没有多少人,能看清这一剑,到底是怎么刺出去的。能看清的少数高手,心中皆是巨震无比,翻江倒海。
江逸脸色惨白,垂下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扑通扑通,心砰砰直跳,完全无法停下来。
故意的!
这一剑,对方是故意偏离一寸,与他擦身而过的。
霸剑已经修炼到第二式的林云,这第一式奔雷斩电,早就能做到随心所欲,无需蓄势,便可在一念间刺出去。
若是蓄势而发,引动异象,那等威力将会比眼前所看到的,还要恐怖数倍。
“还不够吗?”
林云淡淡的说了一句,无边雷云,滚滚而至,伴随着剑意衍化的雷鸣,与他头顶疯狂汇聚。
眨眼间,就凝聚出一道磅礴而恐怖的雷云漩涡,那漩涡在众人眼中不断拉长,一点一点垂落下来,似乎要遁入林云体内。
奔雷斩电,蓄势待发!
“我认输。”
江逸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之色,咬牙说出他让林云去说的三个字。
“承让。” 林云收剑归鞘,磅礴异象,烟消云散,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就如谁也想不到,这场战斗,会以江逸主动认输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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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余进江瞧着路长顺的脸色不对,迟疑起来,问:“路叔,兰花手上也有一份,怎么不让她拿给你看?”
“我找你呢,咋拉,做下亏心事啦,不敢给我看。”
兰花要转让珍禽园的风放出去很久了,村里的人都知道。路长顺肯定也知道,没有出面阻拦,说明他并不反对。
为表明自己并非主动想要接下珍禽园,余进江在和兰花签完协议后,故意放出话去,说兰花要跟着枣儿干大买卖,要做董事长,所以才把珍禽园转给他的。
路长顺也没有任何动静,说明兰花转让珍禽园是经过他同意的。
这时候路长顺突然来看协议,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说他占了兰花的便宜,肯定有人在背后嚼舌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协议都签了,余进江才不怕路长顺呢。
“路叔,定金我都交了,有啥亏心的,看就看吧,别发火嘛。”
余进江进到柜台里,用钥匙开了抽屉,把转让协议书拿给路长顺。
路长顺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问:“你付了十万钱的定金?”
“是啊,收据在这里呢,你看。”
余进江没有多想,把收据也递给了路长顺。
路长顺接过收据看了一眼,“唰唰”几下撕个粉碎,接着把协议书也撕了,说:“钱等兰花回来还给你,养殖场不卖了。”
余进江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说:“路叔,你这是干什么!咋能撕了我的协议呢!”
高翠嚷嚷起来:“呀,钱都收了,还带反悔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路长顺说:“养殖场不是兰花一个人的,卖不卖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营业执照上她是法人……”
“她不是法人,她是法人代表,代表懂不懂。我和启明是股东,我们股东并没有同意她卖养殖场。”
路长顺说完背着手向外走,经过宋庆国的饭桌时,客气地说:“宋主任,你慢慢吃,早就听说你来朵山了……以后没事时再来朵子西,我请你吃饭。”
宋庆国起身送路长顺,两人走到饭馆门外,宋庆国说:“老伙计,我是来朵山一段时间了,不过主角不是我,所以不便到处走动,就没能过来看看你,别怪我啊。”
“哪能呢,该我去看你才是,当年要不是你做了那么多工作,满家那小子也不会有今天……唉,不提了,只要他能好好的就行。”
宋庆国看出路长顺心事重重的,以为他是为转让珍禽园的事烦心,便没有多想,说:“我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
路长顺摇手:“不提了,不提了,你快回去喝酒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饭桌上,高翠正委屈地絮叨着:“你们给评评理,姓路的这样做是不是违法了,他闺女签的合同,他凭什么给撕了。”
周羽说:“老路做得当然不对……”
安磊说:“对不对的不能只看一面,如果老路真是养殖场的股东,兰花就不能擅自处置养殖场,你们签的协议就是无效的。”
余进江说:“路长顺是个屁股东!当年兰花搞养殖时,他差点和兰花断绝父女关系,这会儿跳出来使绊子,不知他哪根神经错乱了。”
宋庆国坐下来着问:“兰花的珍禽园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让?”
余进江说:“好什么呀,她成天为买饲料发愁,好不容易借钱建个饲料厂,又一把火烧掉好几万块钱的原料,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饲料厂还没投产呢。她欠信用社的贷款早到期了,周主任,你知道这事吧?怎么,没找她要过贷款吗?”
周羽说:“贷款一到期就给她下过催款通知书了,她说正在积极想办法还款……”
“她能想出什么办法?只有卖掉养殖场这一条路,我不接手想卖也卖不出去,我这不是帮她呢,路长顺还跑过来狗咬吕洞宾。”余进江忿忿地说。
宋庆国问周羽:“她欠信用社多少贷款?”
“本息加起来四十多万吧。”
“不止你们这里有贷款,她哥启明在县城还帮她贷了十万块钱呢,这回建饲料厂又投了得几十万吧,我猜着加起来得有小一百万啦。”余进江说。
路长顺的闺女还真是个有魄力的女子。宋庆国暗忖,看来她卖掉珍禽园的目的就是为还贷款。
安磊问:“路兰花怎么没成个家?按说她干着这么大的事业,找对象应该不难吧?”
兰花和满小山之间的恩怨情仇没几个人知情,事情又过去了十几年,就更没人能弄得清。
余进江只是听人说过,兰花当年在南方打工时,曾到处打听一个人。传来传去,就传成兰花被心爱的人抛弃了,受了打击,从此不想再结婚。
高翠嘴快,说:“几年前追过一个人,还追到了南方,人家没看上她……”
余进江担心传到兰花耳朵里,他想接手珍禽园的事更加没戏了,就打断老婆的话说:“别乱讲,让兰花听见了不好。”
高翠就闭了嘴。
安磊说:“没想到她还是个痴情女子。”
周羽叹了口气说:“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女孩子呢。”
……
余进江的协议被撕掉了,没了抓手,慌得不行,打兰花的手机,问她从县城回来没有。
兰花今晚不回来了,不是因为她有事,而是枣儿有事。
枣儿的同学邵可有个表哥叫吴涛,在杭州一家上市饮料公司当副总,他的公司要更新设备,准备淘汰掉一条生产线。
虽说是淘汰的生产线,可是有七八成新呢,在小型食品厂使用绰绰有余。邵可便想到了枣儿。
恰好吴涛要去北京开会,邵可得知消息后,央求他能留出时间,让枣儿到北京和他见一面。
邵可还向表哥讲了枣儿的故事,希望他能支持一下大学生创业。
吴涛当年上大学时家里贫穷,全靠表弟家里资助,因此对表弟的请求很重视,同时对枣儿也产生了兴趣,考虑再三,决定换掉机票,改乘提前一天出发的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经过磊山,这样的话枣儿就不用赶去北京了。
能花极小的代价买来一条先进的生产线,对一缺经验二缺资金的枣儿来说太重要了。
枣儿欣喜若狂,立马坐上兰花的摩托车进了县城。
吴涛是上市公司的副总,枣儿不知道该如何招待他,打电话请教邵可。
邵可说:“你们那穷地方,摆阔能摆过杭州?给他看到你最真实的一面就行,说不定他一激动,把设备扶贫了呢。”
枣儿就照着邵可的意思,和兰花两个人骑着摩托车,早早地到磊山火车站出站口等着吴涛。
绿皮火车太慢,路上又时不时地临时停车,晚点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磊山。
枣儿为表达诚意,不肯吃东西,坚持要等到吴涛一起用餐。兰花便陪着她,在路旁站了两个多小时,接到吴涛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
磊山太脏了,站在露天里两个多小时,枣儿和兰花的头发上落了一层尘土,脸上也脏兮兮的。
吴涛第一眼看到两个女孩时,恍惚了一下,以为遇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枣儿接过吴涛的行李箱,请他先去宾馆歇一歇,然后找个地方吃饭。
吴涛已经订好了宾馆,问枣儿,“‘凤翔大酒店’离这儿有多远?”
那是一家三星级宾馆,吴涛出差都住五星的,他搜了半天只找到一家三星级宾馆。
“‘凤翔’在市里呢,离磊山一百多公里……你确定要去那里住?”枣儿为难起来。
“啊,这么远?县城没有星级酒店吗?”
“没有,像样点儿的酒店只有‘磊山宾馆’了,县里的接待全放在那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把‘凤翔’退了。”吴涛瞧了一眼兰花推着的摩托车,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真不知道磊山离市里这么远。”
兰花不懂上市公司高管的出行规定,以为吴涛故意摆谱,说:“快捷酒店的条件也很好呢,二十四小时热水,能免费上网,还有早餐券。”
吴涛笑了:“是啊,睡觉嘛在哪里都一样的,不过呢,我们公司有规定,我这个级别的低于五星级不报销。”
“啊,还有这种规定?你们公司不提倡节约吗?”兰花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两回事,该节约的当然要节约,可是高管的衣食住行代表的是企业形象。好比你们要去见客人,就得先把自己打扮干干净净的。”
吴涛说着忍不住看了两个女孩一眼,路灯昏暗,更显得两个女孩灰头土脸的。
进了磊山宾馆,枣儿抢先一步把押金付了,然后在大堂等着吴涛去房间放行李。
吴涛犹豫着问:“你们两位不上去吗?”
“我们在下面等你。”
“确定?”吴涛仍不死心。
枣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想想和兰花两个人呢,不怕他敢有非分之想,便拉着兰花进了电梯。
从光可鉴人的电梯壁板上,枣儿看到两个蓬头垢面的形象,她转头去看兰花,“呀”得一声捂上了脸说:“丑死了,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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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听到眼前这个公主在说自己的姐姐苏弘才可不愿意了,正准备开口时,苏玄歌急忙拉了他一下,然后示意他不要多说由他来给自己再次翻译。
苏弘才点点头,随即就看苏玄歌的手势而说,“请公主殿下搞明白状况。因为这是圣意!”
“是皇上的旨意让臣女在训练女将的。既然是训练女将那就是不能被人照顾的,而且是要与其它女将一起训练的,不分彼此的。如若公主不乐意当女将,那么就请公主自己回去吧,向皇上复命吧!”
这个公主再次被苏玄歌姐弟二人说的哑口无言,至于她们来这里,虽然当时父皇并没有明确告知他们,但是她们各自的额娘早早就告诉他们一个理由那就是为皇室争光!
“大皇姐,”就在这个公主愣神时,另外一个姑娘走了过来,“既然如此,何不让丫鬟回去,要不咱们也是违背了父皇的旨意。”
“回去可以,但是她必须向本公主道歉。”这个大公主边说边指向了苏玄歌。
听到这时,苏玄歌已经知道了皇上的诡计了,果然是与她预料的一模一样啊!
为的就是找事,不让她好好训练的,所以在看到公主把手指向自己时,她微微一笑,随即“问”道,“不知臣女哪里有错啊?”
“怎么没错?你一不敬本公主,二不敬父皇三不敬……”这个大公主正在归纳苏玄歌的各种错误时,苏玄歌却是淡然一笑,“公主殿下,臣女是在接圣旨,而且旨意上,已经写明了,臣女不用下跪的。”她边说边打开了圣旨,果然是在圣旨是有“苏玄歌不用下跪。”
大公主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霍公公开口了,“大公主殿下,苏小姐,不如二位各退让一步?”
“不行!”两个女孩竟然同时说了出来,不对,应该是一个说了出来,一个比划出来,而且两个人谁也不愿意让步。
大公主的理由就是“我是公主,公主是君,当臣子的必须服从君的,所以不会君让臣的。只有臣让君!”
霍公公当然明白这一切,于是就把苏玄歌姐弟俩拉到一旁,轻声道“苏小姐,你还是要软弱一些吧!这个大公主可是陛下的宠儿呢,得罪了她,对你可不……”
苏玄歌一笑,随即摇头,并比划道,“公公这话就更加是错了,如果是敌军送来的一个公主,莫非也是让我让的吗?如果这样,我可是真的受不了了,因为在我的眼里只有女将,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想要用皇权压我,那么就请公公回去问问皇上,他是要一个战败国当别人的傀儡国王还是要一个胜利之国,永不败!”
南宫离看到这时,再次忆起当时还是七岁女孩的苏玄歌了,当她从沉睡中醒过来的精神奕奕之样,与现在的完全一模一样,而且可以说是丝毫不畏皇权的,就连这气势也让人有一种畏惧感!
“废话,谁说我们会败的,不是有苏将军吗?”另外一个女孩说话了,眼里极不屑的。
“打仗是有胜和有败的,但是你们好好看看,如果不是皇上……”苏弘才刚刚说到这时,就被霍公公一声咳嗽给打断了,他可不想让公主和郡主们得知皇上的糗事啊,要不皇上又有何脸面在公主郡主面前耀武扬威啊!
“那么这样可好!”刚才第二个说话的女孩突然问道,“我们只剩下一个丫鬟,毕竟我们可是皇家之人,要是没有人来照顾,那也……”
“不行!”苏玄歌仍然是不肯让步的,“这是军营,什么叫军营啊?军营就是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能搞特权的。如果你们是想要当兵,就必须抛弃身份,与其他女将女兵一起训练,否则我就没法向皇上复命了!”
霍公公犹豫了一下,又去劝大公主,“玉琳公主,不妨暂时让丫鬟离开,到时候有奴才帮你们给皇上说说看?”
玉琳公主斜着眼瞪了他一下,冷笑道,“你一个太监权力竟然比本公主还高吗?”顿时噎得霍公公说不出话来。
“霍公公,”苏玄歌看到场面如此尴尬了,就让苏弘才唤一声霍公公,霍公公回过神,不由问道“公子,小姐,何事啊?”
“霍公公,依臣女所见还是依圣旨吧,毕竟圣旨是不能违背的。”苏玄歌轻笑着比划着。
“父皇是让我们……”另外一个不知道是公主还是郡主的小姑娘有点不大开心了,立马就要说出来反被玉琳公主一个瞪眼给吓得不敢说话了。
“请诸位看清楚圣旨,如若是你们带着丫鬟不是来受训的,而是被照顾的,那么就请回去了,臣女是做不了的。我也没有时间照顾你们的,因为我的时间有限!”
苏玄歌再次把圣旨打开,并让苏弘才一一读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悉闻苏玄歌正在寻兵点将,为鼓励此做法,因此特意再送上七八员女将,也望她能在几日内训练有成。钦此!”
“请各位留意,这里面说是七八员女将但是你们人头连在一起这可是超员了,已经变成四十人了。完全是皇上旨意的五倍了。所以臣女不会接受的。”苏玄歌比划着,苏弘才一一给翻译出来。
“大胆,竟敢说本公主……”玉琳公主实在是气得不行了,忍不住喝斥道。
“苏小姐也没说错啊,她们气什么?”青云看到这时反而有些不解了。
青风冷冷说道,“公主是皇权代表,自然不会把所有人看成人,尤其是苏将军这种武将,有其父必有其女!”
霍公公看到场面越来越尴尬,忍不住扫向苏义晨和苏歌怡。
苏歌怡刚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丈夫轻轻拉住了她,并摇头,随即只见他对霍公公轻声道,“依照圣旨,并没有错,霍公公不会是想要我们违背圣旨吧,到时候说我们苏家违背圣旨的。”
霍公公怔了一下,而南宫离却是笑了,这下这可是霍公公自己丢人了,苏义晨可是有名的铁面无私的将军,根本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呢,如若不是有恶人先告状给皇上留下了苏义晨不好的印象,那么苏义晨也不会被这样对待的,可惜又因为苏玄歌的“不识抬举”这才让皇上对苏家更加疑心重重的。不过,霍公公这个烂好人又会怎么做呢?
看到自家主子的偷笑的神情,青风和青云兄弟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暗自为霍公公给点了一排蜡烛,为他求福。
霍公公犹豫了一下,最终又一次把苏玄歌给拉到了更加偏僻的地方,他差不多就要下跪了,“苏小姐,你就行行好吧,退让一步吧,这样对你,对你们苏家是真正得有好处的,而且是大大的有好处。杂家这可是第一次……求人啊。”
他这话倒是没有假,的确,他作为皇上最宠的公公,是不会轻易求人的而是别人求他,毕竟,他可是皇上的心腹啊,却没有想到因为这次考验她反而让他不得不求苏玄歌。
苏玄歌摇头,比划道,“霍公公,你应该求的是那几个公主和郡主的,毕竟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违背,违背了就会说是我不遵从皇上旨意的,到时候,你们就又会说别得话了。”
“所以,说七八名就必须是七八名的。我也明白霍公公这是为我好,但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并没有错吧?”
霍公公被苏玄歌这么一反问再次噎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非亲生父女二人真正得是很像的,要是不知道还真是觉得他们就如同亲生的一般。
“这话倒是没错。”青风忍不住点头称赞道,当然除了在他身边的两个人能听见其他人都听不到,毕竟他们是偷窥苏玄歌所做的一切。
南宫离瞪了他一眼,这话还用他这个下属说吗,他可是比他更早感觉到的。青云却是暗地里捂嘴,很得意自己的哥哥被主子瞪了。
“可是,苏小姐,你们这样僵持下去也是不行的啊!”霍公公顿了一阵,这才苦笑得说了一句,“而且也会耽误你训练的,毕竟,日子也是越来越紧张了,要不还是依照杂家的意思,让公主留下两个能照顾的丫鬟,其他丫鬟就可以……”
“那么,霍公公可敢跟我去皇上面前要求吗?”苏玄歌笑着比划道,“如果你敢,那么咱们就一起去,看看皇上到底要求的是什么呢?而且这耽误时间也不能说是我的错,而是公主和郡主的过错。”
霍公公哪里敢去啊,他当时可是打了保票,可会把几个公主照顾好,现在让他带着苏玄歌去问皇上旨意,那不如杀了他。他再次摇摇头。
“主子,你说这样下去怎么办啊?”青风反而为苏玄歌担心了。
“你替本王转告皇上一句话,他要真心想得到女将……算了,还是本王自己跑一趟吧。”南宫离想了一下,又改口了,他必须亲自去。
除了他,谁还敢那么无状对皇上呢,毕竟,他掌握经济脉搏,皇上对他还能网开一面。说完,南宫离就跃身而起。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之后,皇上再次传来旨意,而且这次旨意,反而让玉琳公主她们倒是大大的吃一惊,那就是让公主和郡主把丫鬟们都一一送走,不听旨意者就把丫鬟们斩首了。
苏玄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眉,皇上这到底是何意,既然先送来公主,现在又来这么一处,这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吗?还是要给自己杀鸡儆猴呢?
玉琳公主见状也只有沉默不语了,但她却把恨意记挂在苏玄歌身上了,毕竟是她没有给自己面子,让自己丢人现眼了,所以,在看到那将近三十个丫鬟被霍公公带走后,这七八个公主、郡主都把目光瞪向了苏玄歌。
“请几位把名字写下来,到时候,我明天一早就好训兵。”苏玄歌看到苏歌怡要说话时,急忙在她说前而她提前了一步,当然是比划着的,而且还是由苏弘才给她翻译出来。
“我们公主和郡主的名讳可不是你们普通人能得到的。还有,我们要住的必须是干干净净的房间,既然没有丫鬟,就你来照顾我们吧。”
这是刚才出声想劝玉琳公主的那个不知是郡主还是公主的极没好气的说道。
“这位是……?”苏玄歌“问”道。
“这是燕郡主。”有一个小的可爱的小丫头插嘴说道。
“原来是燕郡主,”苏玄歌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么,郡主和公主到这里是享福吗?如果是的话,就请公主和郡主回禀皇上让他收回旨意,因为我这里是军训之处,并不是享福的。而且皇上旨意是让我训练女将的。”
燕郡主和玉琳公主被苏玄歌说得更加没法了,她们没法子,只得看向那个多嘴的小丫头,“多嘴。”然后几个人就风风火火跑到那十五个丫鬟房间里,当看到是大通铺时,又是皱眉瞪眼的。
苏歌怡有些担心的问道,“歌儿,这个不大好吧,毕竟,她们可是金枝玉叶,你让她们和丫鬟们睡在一起,那不是……”
“娘,你不用担心的。”苏玄歌摇头,“既然是女将就必须要与士兵一样,而且是要听帅的。爹,这几天,你们二人不用出面,由我和弘才就行了。”
“就是,我和姐姐两个人就行了,反正我们配合也是极完美的。”苏弘才这话倒是没有说错,的确是姐弟二人配合极完美,可以说是默契度很高的。
南宫离听到这时,却蹙眉了,总觉得那个三岁的小弘才是一个小尾巴,让他觉得碍眼,要是没有他那多好啊。
看到公主和郡主们皱眉,苏玄歌并不开口,而是安排丫鬟们照常睡觉,并“说”出来了一切照常,谁也不准搞特殊,对于这些丫鬟们已经熟悉了,所以并不介意,可是那公主、郡主们哪里受过气。当天晚上就在睡觉时,反而被丫鬟们的臭脚汗给熏得受不了。
“喂,醒一醒,醒一醒,你熏着我了。”这个就是大公主玉琳公主,她睡到半夜三更,再也睡不着了,此时她更加恨苏玄歌竟然不给自己开小灶的!
那个被她推得丫鬟叫小梅,因为脚大,再加上干活也多,尤其是最近几天训练得很累的,自然不会醒的,只是淡淡的来了一句“都是这样,别闹腾了。明天又要开始训练了。”说完,就又倒头去睡。
顿时气得玉琳公主、燕郡主还有其他几个公主、郡主根本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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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奥隆宇宙之外、空间传送法阵。
“哈哈!”
一位殷红战甲的不朽,走向空间法阵,脸色欣喜若狂:“终于得到了沧鼎崆不朽的接纳,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他,赫然是梵晟牙。
早在数年前,方成初至隆一巨城时,曾在巨城上方出刀,协力助崴链,劈刀挡不朽!
方成所斩的,正是一步不朽、梵晟牙!
“唉。”
梵晟牙摩挲下巴,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神情:“不久之前,方总御还是一位至高界主!”
“谁能想到,短短数年时光,居然位列总御,镇压一切敌!”
“太恐怖,也太可怕。”
梵晟牙暗暗慨叹。
清晰记得在巨城上空,他曾喊过:‘方尊下,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刀!’
而时至如今,方尊下再也不是界主,而是总御!是五步不朽!
时过境迁、天翻地覆!
曾经的方尊下,已是铁血霸烈,是整片奥隆疆域之内,真正最高的领袖!
“哼。”
梵晟牙嘴角咧起,露出一抹激动:“氡元亮,已经不行了!沧鼎崆才是真正强悍的靠山!”
“有了沧鼎崆的认可接纳,即使恶了氡元亮,也无伤大雅!”
梵晟牙暗暗欣喜。
整片疆域的不朽,尽皆知晓,方总御最器重的两位不朽,分别是沧鼎崆与浮昀。
须知。
沧鼎崆只是一步不朽,即使常例会议,都很难插得上话,根本不具资格。
而正是因着方总御的器重——
就算是之前的疆域最强者、亿末,对待沧鼎崆也得笑脸相迎,丝毫不敢怠慢!
梵晟牙一边想着,一边走向空间法阵。
盘膝坐在法阵边缘的界主,早已束手恭谨伫立,等待着梵晟牙的来临。
正当此时!
嗡嗡嗡!
空间法阵运转,一道鲜血淋漓、光芒逸散的身影,逐渐显现,正是浮昀!
“噗噗。”
浮昀虚弱无比,脸色黯然,两口光血吐出,流淌在下方的空间法阵上。
显得凄惨无比。
一旁驻守法阵的界主,早已浑身发麻,脑海一片空白。
“什么?”
“是浮昀!”梵晟牙则是眼珠子瞪得滚圆,心神剧烈振颤:“浮昀可是四步不朽,居然重伤若此!是谁打伤的?”
“而且——”
梵晟牙想到了一个极其严峻、极其关键的重要问题,浮昀可是深受方总御器重的!
谁敢?
怎么敢的!
“梵晟牙?”浮昀瞥了眼梵晟牙,撑起躯体,向前飞去,星空洒落光血。
梵晟牙呆呆望着,几乎忘记了沧鼎崆布置的任务。
他有种预感——
方总御必将雷霆震怒!
“浮昀不朽。”梵晟牙急忙追赶上去,搀扶着浮昀,连连笑道:“我搀着您。”
“好。”
浮昀虚弱回应。
一道殷红不朽力,搀着皎银不朽力,直奔前方的奥隆宇宙。
空间法阵处。
驻守法阵的界主,瞠目结舌地望着,只见浮昀与梵晟牙,破入奥隆宇宙外壁,进入星空。
“出大事了!”
他浑身一颤,头皮几欲炸开。
备受器重的浮昀,重伤若此。
凡是个修行者,一眼就可看出,浮昀是被打成重创的!
他咽了口唾沫,心头泛着惊涛骇浪,涩声轻叹:“到底是谁?居然胆敢打伤浮昀?”
——
总御殿。
方成端坐于地面上方,悬浮殿内。
纯白不朽力,熠熠生辉,交织流转,仿若一丝丝线条,寰绕方成周身八方。
“绝对存在的本质,似乎略有变化。”方成眯起眼睛,推敲斟酌着六步境。
时值此刻。
方成可以确定——不朽六步之境,真切存在着!
“绝对存在特质,是存在能品质的极限。而打破极限、凌驾桎梏,才是真正的不可能之事!”
“虽然逆境斩杀半步冥罗,但应该是相当于半步不可能之事。”
方成皱眉沉思。
境界越高,层级差距越离谱。
不朽境极限、即五步,与虚空君主相差数百万倍。而界主境极限、即至高,却可斩杀不朽!
其差距,真乃霄壤之别。
方成轻轻吸了口气,默默道:“也不知宇神职师兄,是如何以永恒祇之境,怒屠法座?”
“根据洺凡师兄所言,凭借的是双重真谛之力!”
“永恒祇特质、真谛?”方成抿了抿嘴,摊开掌心,注视着自己的手掌纹路,微微愣神。
须知。
他曾经引发过真谛之力。
那般的浩瀚、伟岸、无敌,轻轻一轰,即可泯灭四步不朽,重创虚空君主。
精简纯一,会是什么?
正当方成闭目沉思之时——
殿外远方传来两道不朽力的波动,其中一道虚弱重创的波动,正是浮昀!
“恩?”
方成面容一沉,缓缓睁开眼眸,纯白湛耀,登时震怒:“浮昀?重伤若此?”
“是谁!”
方成挥动衣袖,向前一踏,离开总御殿内!
——
隆一巨城、核心区域。
方成背负双手,紧紧盯着浮昀,轻声道:“浮昀,你慢慢说,别着急。”
“是。”
浮昀咽了口唾沫,无力回道。
“方总御,幸亏有您赐下的纯白短刀。否则,在下根本回不来了。”浮昀喘着气,望着方成,苦笑道。
方成眯起眼睛:“哦?是谁?”
浮昀吸了口气,沉声道:“是青树族。”
与此同时。
凡在巨城的所有不朽,也尽皆火速赶来,看着浮昀的重创不朽躯,听着浮昀的讲述。
所有不朽,俱皆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嘶!”
亿末倒吸了口气凉气,眼眸瞪得溜圆,隐现蓬勃怒火:“二等优待种族、青树族!”
太过分!太猖狂!
简直在作死!
亿末满腔怒火,浑身雷霆炸裂!
若是在星狱战区、或是恒域中央,这些所谓优待种族,根本不敢嚣张!
即使有着生灵合盟的优待,也必须沉寂谨慎。
须知。
有许多人族修行者,抱着虚怀若谷的心胸,接纳其他种族。可也有着不少的人族,厌恶所谓的优待种族!
优待?
可笑!
人族是霸主!人族最尊贵!
永恒虚空内,除去星族、狱族,人族才是最鼎盛!最强悍!
核心区域、宫殿上方。
浮昀虚弱无比,继续讲述着脉络缘由。
众多不朽,悬浮在一旁的虚空,紧紧盯着,也心惊胆战地听着。
“哼!”
亿末暗哼一声,攥紧双拳,雷霆不朽力崩裂躯体,惹得其余不朽,尽皆避让开来。
他很愤怒。
但却无力可为。
青树族乃是二等优待种族,其内有着两位虚空君主镇压,在恒域边缘,足以横行霸道。
他们能做什么?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浮昀的公道,谁也讨不回来!
除非是奥隆君主在,倒还有着一丝可能。
至于方总御,虽然战力强横滔天,但也终归是不朽境的范畴!
“可恨!该杀!”
“无数岁月前的千织族教训,还不够?”亿末心头翻滚怒火,忽地想起万分久远的传闻。
无穷岁月前,生灵合盟内有一等种族、千织族。
当时有一位千织族的虚空君主,在星狱战区、因为恩怨坑害了一位人族五步不朽。
消息泄露之后,人族雷霆暴怒!
据传闻——
有着一位法座、名为洺凡,悍然奔波三百疆域,屠杀灭绝所有的千织族!
无论老幼病残、无论功过善恶,悉数屠尽!
无可阻拦!
无数种族抗议,仍然无用!
“可惜,方总御的战力,还差很多。不朽境在虚空君主面前,根本不具话语权的”亿末轻叹一声。
其余不朽,也不禁沉默。
因为他们清楚青树族的庞然势力。无知者才无畏,他们知道得多,自然懂得敬畏。
两位虚空君主啊!
青树族的名头,仿若一座连绵不绝、巍然沉重的巨山,生生压在诸多不朽的心头。
沉甸甸的。
随着浮昀的讲述完毕,一股诡异的沉寂,顿时弥漫笼罩全场。
沧鼎崆抿着嘴,一言不发。
通过数年的掌管事务,他深深明白、青树族不可力敌。
而浮昀,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滔天的幸运,万万不可再去奢求其他。
沧鼎崆心头轻叹。
亿末、氡元亮、白总督等不朽,虽愤怒澎湃,但也明白如此道理。
只有梵晟牙,仍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瞄着面容不见喜怒的方总御!
“方总御会如何?”
望着在场众多不朽的默然神情,梵晟牙也隐约明白。可他忍不住暗暗幻想——
方总御,应该会出手吧?
下一刹那。
啪。
方成左手轻拍在浮昀的肩头,凝视浮昀:“你好好养伤,我去给你、给疆域杀回一个公道!”
浮昀正待应答,骤然一怔。
杀回一个公道?
杀?
浮昀急忙撑起躯体,迫切道:“方总御,不能杀,千万不能杀,驱逐青树族就好。”
其他不朽也都紧张望着。
神情各异。
下一刻——
“哦?”
方成淡然面容,隐现一抹残酷杀意:“要杀我的麾下?抢占疆域恒星?毁灭生命行星?”
“不杀,不足平愤!”
轰隆!
纯白光华、一闪而逝!
方成左掌一划,撕裂空间,离开奥隆宇宙,前往永恒虚空的空间传送法阵!
与此同时。
一道淡漠霸烈的不朽音,响彻核心区域,也回荡在所有不朽的耳边、心头,脑海内。
不朽之音,震撼乾坤苍穹。
雷霆暴怒,洗涤沉寂气氛。
“浮昀,此事必然会给你、给疆域一个公道!否则我方成不配为总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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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帝一百六十四章:疯狂的邓逸辰
“师妹,他如今体内法力耗尽,你与我联手,一起杀了他,他身上的宝物,我们平分!”
邓逸辰眼中露出疯狂之色,对计思丹传音道。
计思丹闻言,眼中露出不敢相信:“师兄,他会帝法,极有可能是某一帝朝的帝子,或是大圣地的圣子,我们若是对他动手,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邓逸辰冷哼一声:“糊涂,如今我们已经得罪他了,就算不杀他,待他回到背后势力之后,派来强者,只怕我们整个玉盛域,都将覆灭,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搏一搏?!”
听到邓逸辰的话,计思丹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但最后还是疯狂战胜了理智。
师兄说的对,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搏一搏?!
就在二人传音之际。
李舟君看着自己体内法力像泄了闸的洪水一般,也就收起了帝法,一脸笑意的看着这二人。
他大概已经猜到二人想要干什么了。
“好,师兄,我答应你,杀了他,我们平分他身上的宝物!”计思丹传音给邓逸辰道。
邓逸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自己一人,要杀即便是消耗了大半法力的帝子,也没那么容易,但是有另一位三品真仙相助,那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至于说平分宝物?
开玩笑。
这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就算是亲生父子也会翻脸。
一位帝子身上的宝物,何其丰厚?
他怎么愿意分一半给别人呢?
等解决了这青衫帝子之后,下一个死的就是师妹你啊!
然而不只是邓逸辰这么想。
计思丹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是傻子,自己师兄邓逸辰的为人,她是很清楚的,过河拆桥这种事,自己师兄绝对干的出来。
所以等解决完这青衫帝子之后,自己便要先下手为强,杀了邓逸辰,然后带着宝物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域!
“师妹,我们上!”
跪在地上的邓逸辰大吼一声,率先从地上爆起,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化作一道流光,直冲李舟君而去!
李舟君看着这一幕,有点想笑,这变脸还真的挺快的。
就在李舟君准备动手之际。
突然一道身穿华服的身影,如移形换影一般,眨眼便来到了李舟君的身前。
只见那道身影手握一把巨剑,猛的一扫。
顿时恐怖的灵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直接将邓逸辰的身影,刮的倒飞了出去。
“柳道峰?!”
倒飞出去,稳住身形的邓逸辰看清来人,是一位身着蓝色华服,面容俊郎的青年之后,顿时脸色难堪了起来。
不过来人并未理会脸色难看的邓逸辰,而是一脸笑容的回头看向李舟君,轻声笑道:“玉盛域柳家,柳道峰来迟,让帝子受惊了。”
李舟君:“……”
不就会个帝法吗?
有必要都把我当作有仙帝靠山的人?
李舟君表示自己很无奈。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仙帝法门,可不是谁都能修炼的。
第一,修炼仙帝法门需要庞大的资源。
这资源就不是寻常人消耗的起的。
所以即便是有人捡到仙帝法门,也修炼不了。
这就说明了修炼仙帝法门的人,背后绝对有极为强大的势力。
第二,仙帝法门一般都需要仙帝亲自指导修炼。
否则靠自己修炼的话,只要稍微修炼失误,便会爆体而亡。
除非修炼之人拥有仙帝之姿,天赋无比强大,强大到妖孽。
但这几率几乎不存在,可以忽略不计,从古至今这样的绝世妖孽也没几个。
所以按照排除法,柳道峰认为李舟君起码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是某个顶级大势力的帝子或圣子。
而此同时,柳道峰见李舟君没有说话,便看向了邓逸辰,脸上露出讥讽之色:“邓逸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你获得了帝法,真以为你能有堕仙帝那般的妖孽之姿,仅靠着自己参透帝法吗?
如今你敢袭杀帝子,就等着被大势力灭门吧!”
李舟君看着对自己万般献殷勤的柳道峰,嘴角抽了抽。
曾在道天宗太上殿小世界中时,听真云子提起过,创立道天宗的老祖秦天一,飞升仙界后,的确修炼到了仙帝,然后创立了道天仙宫。
但自己就算继续拜入了道天仙宫门下,那也只是普通弟子吧?
但人家都误会了,那就误会吧,李舟君也懒得解释了,毕竟帝子的身份,也好在此间行走,但是平白无故多了个爹,就有点无奈啊。
【叮:什么叫平白无故?本系统现在就起尊号,名为叮叮大帝,宿主快叫爸爸!】
李舟君:“……系统我要跟你五五开。”
【叮:那宿主考虑好了,要裸,奔,加唱征服了吗?】
“算了,我再考虑一下。”李舟君三思道。
而此同时,邓逸辰看着突然出现,还带嘲讽的柳道峰,脸色难看无比。
柳道峰背后的柳家,乃是一个不弱于灵玉宗的大家族。
柳道峰便是柳家家主,柳海的小儿子。
虽然平时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但其天赋也不差,也修炼到了三品真仙。
而且这柳道峰为人极为圆滑,在玉盛域吃的很开。
如今这家伙明显就是感觉到了帝法的波动,然后赶过来,想要救下这姓李的帝子,好让这姓李的帝子,欠他一个人情啊,如此一来,柳家在玉盛域,绝对会直接崛起!
毕竟玉盛域这种,仙南域中的偏僻小域,最强者,也不过是九品天仙罢了。
“师兄,我们怎办?”计思丹此时已经完全乱了心神。
随着柳道峰的到来,他们二人怕是杀不了李舟君了。
“如今看来,只能拼了!”
邓逸辰脸上发狠道。
“拼了?你们也配?”柳道峰冷笑一声。
随后他回头看着李舟君道:“帝子放心,这两个臭鱼烂虾,便交给柳某,柳某定不负帝子厚望!”
李舟君:“……”
我什么时候,对你寄予厚望了?
我怎么不知道?
而此同时,邓逸辰朝着还在发愣的计思丹沉声道:“师妹,等下你拖住柳道峰,师兄杀了那姓李的,就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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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段天涯,九幽魔修的药园
此言一出,许太平明显感觉到,她身上刚刚出现的那丝贪婪之气,顿时一扫而空。
“很贵重?”
林不语这时又向许太平问道。
“何止贵重,世间已无真龙,这龙胆酒自然喝一口少一口,曾有修士愿以一件仙兵换一杯龙胆酒而不得。”
不等许太平开口,便只听那段天涯笑道。
“恐怕不是不愿换,而是不敢换吧?”
许太平将那壶稀释后的龙胆酒递到段天涯手中。
对于这段天涯,他说不上完全信任,但至少在他身上没感觉到多少恶意,又是将死之人,所以并不介意再给他一壶酒。
那段天涯在接过许太平递来的酒壶时,眼瞳之中明显多出了一份赞赏神色。
而林不语则继续埋头看起了手中的话本。
“其实,龙胆酒并不能让尸鬼苏醒前世记忆,之所以对老夫有效,不过是因为老夫曾经一缕神魂封印在了断水之中。”
段天涯拍了拍腰间那柄古朴长刀。
“先前喝酒时,不小心洒了几滴在刀上,这才让老夫残魂苏醒。”
“但也因为只是一道残魂,老夫自知支撑不了多久,这才没有急着对那魔修出手,而是暗中等待出手时机。”
他接着向许太平解释道。
听到这话,许太平心中的一些疑惑随之解开。
比如说当时段天涯为何坐在地上发愣,又为何会让自己躲起来。
“所以,段老你让我躲起来,其实也是在为杀那魔修留后手对吧?”
许太平试探着问道。
“没错。”段天涯笑着点了点头道:
“我这残魂,还有那飞僵的躯体,最多只能支撑着挥出一刀,而我并不能确定,这一刀是否就能斩杀那魔修,所以才没让小友你走。”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将许太平留下,只是出于私心这件事情。
许太平对此倒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当时就算逃了,接下来也可能会面临魔修的追杀。
“呼……”
这时那段天涯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随即露出了一脸愉悦的表情道:
“将死之际,能喝上一壶龙胆酒,此生无憾矣。”
“龙胆酒,也不能治好段老你的损伤?”
许太平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问出口来。
“不能。”段天涯无力地摇了摇头,“我这条命原本就是借来的,别说龙胆酒,就算是龙胆石也救不回来。”
许太平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出了心中的又一桩疑惑:
“段老您,为何会出现在这处仙府遗迹之中?”
一听这话,那段天涯脸上忽然也露出了苦笑。
“不瞒你说,老夫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他一脸无奈道。
接着,在许太平疑惑的目光之中,段天涯向许太平跟林不语简略地讲述了一下他与身旁那女子的生平。
根据段天涯的说法,他原本是七百年前九府天刀门的门主,他身旁的女子名叫陆羽师,两人原本是师徒关系,后来相处日久渐生情愫,但碍于世俗并未结成道侣。
后来段天涯更是放弃门主之位,远赴海外,去到其他几方天地修行。
这趟游历,让他修为差点突破化境不说,还在一处秘境之中得到了几门上古仙门的传承,而他与九幽结怨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
在一次与九幽一位魔尊交手的过程之中,他虽然成功将其重伤,但自身也受到了无法修复的重创,时日已无多。
为了不让一身功法失传,他历经艰辛重新回到了九府,回到了天刀门。
而此时的天刀门掌门,正是他曾经的弟子陆羽师。
他原打算就这么将一身功法传承给陆羽师,但却没想到,陆羽师一直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之后更是受他另一名弟子商鸠挑拨,与他兵刃相见。
此后天刀门历经了一场为期几十年的动荡。
这场动荡之中,他与陆羽师两败俱伤,而那商鸠则渔翁得利,拿走了他毕生的传承,同时骗了陆羽师一生。
恐怕谁也想不到,曾经的叱咤九府的天刀门段天涯,是在暗无天日的深渊地窖之中凄惨度过的。
“那十年,老夫其实随时都可以结束自己的性命,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心中还有一丝期盼,盼着地窖的门打开,盼着她从地窖的入口处朝我走来。”
说到最后,段天涯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陆羽师惨白的脸颊。
“再醒来时,我便看见了你,想起了这遗迹之中作为尸鬼与羽师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过往。”
他放下手苦笑着看向许太平。
“照段老您这么说,是有人在你跟这位陆羽师前辈死后,将你二人的尸体炼制成了尸鬼,再放进了这处遗迹之中,并用你们来养育那天香朱颜果?”
听完段老的讲述后,许太平推断道。
“目前看来只应该是这样。”
段天涯神情苦涩地点了点头。
“谁这般恨你二人,连死后都不放过。”
许太平皱眉问道。
“只能是他了,我那二弟子商鸠,而且不出意外,他应当已经与九幽勾结,因为只有九幽的魔修,才能精通此等恶毒的养药之法。”
段天涯脸色骤冷。
“而且,依照老夫对九幽的了解,还有过往的经验来看,如今这整座仙府遗迹,已然成为了九幽的药园,他们正在以尸鬼为容器,以各府寻宝修士血肉为养分,养育种种类似这天香朱颜果的血药,而如今,应当是这些血药成熟之日,他们这才不惜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前来采摘。”
他接着说道。
一听这话,许太平当即神色一凛。
就连一旁原本对于这些事情漠不关心的林不语,这时也抬起了头来,看向那段天涯。
“要是普通血药还好,顶多又让九幽多一两位魔尊,但若他们在这仙府遗迹之中养育的是那种血药,恐怕九府将有大祸。”
段天涯皱起了眉。
“哪种?”
许太平追问道。
段天涯面色异常凝重地看向许太平道:
“能让魔尊晋升为魔主的黑莲,又称魔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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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砍断了再接上
“别这样啊,老林!怎么这突然煽情起来,我有些受不住啊。”许恒笑着回了一句。
林光宇哈哈一笑:“看看,咱们许院长竟然也不好意思了。”
“快过来吧,泡面已经泡好了。”
以天为帐、以地为床;漫天的星星已经被云彩遮盖了起来。
人群散去,只剩下许恒,李超、曾玉媛还有有数的几个医护人员还没有吃饭。
许恒找了一块石头,其实也不算,应该是一块因为地震而翘起来的火烧板地面砖。
坐在了上面,拿着一个塑料的泡面碗,许恒笑着道:“都吃吧!”
晚上,救援已经停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这边的电力供应有很大的问题。大多都是发电机供电。大晚上的,无论是机械设备工作也好,还是人工救援都会给工作带来巨大的难度。
这时候,只能停止救援。
吃过了泡面,许恒十分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对着钟斌道:“钟医生,那几个病人的血运情况如何?”
钟斌一听到许恒问起这个,脸上露出了震撼,竖起大拇指道:“院长,十分完美,目前来说,还没有发现有问题。”
许恒想了想,心中很清楚,这估计就是治疗效果提升30%带来的作用。一般来说,断指断肢的再植,血运是重要环节。术后防止发生动静脉的栓塞也是重要环节。往往这类手术就是在术后的栓塞之中导致坏死和失败。
“嗯,注意观察,不要大意了。”
说完,许恒站了起来:“大家都轮班去休息。不要觉得别人替你值班不好意思。咱们就这么多人。只能轮流来。”
许恒靠在了轮胎旁边休息着,心神却已经进入到了医疗培养空间里。
“许恒学员,再次欢迎你的到来,是否继续开始方剂学的学习。”
“开始!”
三个多小时之后,许恒看着方剂学最后只剩下了162天的课程时间。心中算了算,以如今的进度,再有几天应该可以完成这个科目的学习,不知道下一个课程会是什么?
从空间中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半,许恒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时候,林光宇从帐篷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看到许恒,林光宇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安静。
走到许恒身边,林光宇低声道:“还早着呢,你怎么不继续睡一会?”
许恒:“我已经休息好了。我从小睡觉就好。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测过,我几乎能在十分钟左右进入到深度睡眠里面。我一般睡三个小时就能抵得上别人睡八个小时。”
许恒张口就来,他就不信,林光宇还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跟自己纠结这些。再说了,纠结能如何?去查吗?
林光宇愣了愣,露出羡慕的神情:“许院长,你这天赋……嗯,难怪你年纪轻轻的,技术却这么好。我要是你这样,我估计我这技术也能提高几个档次。”
林光宇有些误会了。他觉得许恒的技术应该是来自于夜以继日的练习。医生这个行当,其实说开了也没有什么神奇的。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其实都是属于经验行当。
医学的书籍看得再多,也得要实际操作。练习得多了,自然就会了。无他,唯手熟尔!
“林院长,你去睡吧,这边我来盯着。”
许恒对着林光宇说着。
林光宇笑了笑,点头道:“那,辛苦你了。”
许恒突然叫住了林光宇:“林院长!”
“嗯。”
许恒沉吟了一下,道:“我感觉像是会有暴雨来临。大灾之后必有大雨。我看了一下,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是整个北羌县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又是濒临着河边,你明天去问问指挥部的人,看看能不能预先给旁边疏通一下排水通道。同时给我们再准备一些防雨的雨布之类的物品。”
林光宇想了想,道:“好,等天亮了。我就过去。”
……
时间到了早上六点半。
寂静的废墟城市又开始变得喧嚣热闹起来,很快,一些当地的志愿者、工作人员抬着几个大锅过来了。
“银城医疗队的同志们。过来吃早餐了。”
随着喊声,许恒对着陆续起床的医护人员都喊道:“早餐来了,大家都赶紧的。”
病区这边,一些病人的家属们也都跟着出来了。
早餐很简单,没有丰富的品种可以选择,清一色的馒头,没有什么豆浆之类的选择,配的是成品的酸奶。
许恒也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盒酸奶。
随着时间推移,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一队队的军人疾行而过,各种大型的救援设备。工程设备都启动起来。
数台挖机已经开始对坍塌的楼房开始进行清理。许恒看着有些不是滋味。可他知道这是必然的。如今已经是5月16日。最佳的黄金救援72小时已经过去,剩下的,那就是靠天意了。
整整一个上午,许恒都在忙碌着,从上午八点开始,直到中午十二点,许恒已经连续做了四场手术。都是骨折方面的手术,对许恒来说,这比断肢再植要来的轻松。
到了中午,林光宇回来了,还带来了一群人,迅速沿着旁边开始清理排水通道。整个临时营地里面。依靠着几台车辆,路边还树立的电线杆。大型的防雨布整块整块的搭了起来。
即便不下雨,也能起到遮阳的作用。
到了一点钟的样子。数台救护车从外面开了过来。这边的一些病人开始进行转运。类似周丹这种危重的病人,虽然经过了及时的处理和手术,可最终还是要送往天府省会的一些大医院进行后续治疗。
“医生!许医生在吗?”
目送转运车队离开,许恒刚转身,身后传来呼喊,一个手上还打着石膏,吊着绷带的中年人跑了过来。
看到许恒,中年人立刻道:“许医生,你赶紧过来看一下,我们发现了一个幸存者。”
许恒立刻道:“走!”
一路小跑着,大约两百米左右的距离,这里是临街的一些门面,部分建筑已经垮塌。可以看到在一楼有一个人被掩埋,如今清理出来了很大的一块,是一个小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在他身上还有一对夫妇。
可惜,这对夫妇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小孩的左手已经被一块预制板给压住了。预制板上更是压着数万斤的建筑垃圾。
救援队看到许恒过来,立刻道:“您就是许医生吧。我们需要你的现场指导。你看看这个小孩,该怎么救治才合适。”
小孩大部分身体已经可以出来了。可左手臂被压住,使得根本拿不出。这就造成了尴尬的局面。
看到这,许恒看了看被压着的地方,想了想,许恒沉声道:“砍断手臂!记得等下把断臂也拿出来,我给他再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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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吸收气运,借刀杀人!
叶北辰上前,深深看了一眼五个师姐。
下一秒,取出龙血。
掰开朱唇,将龙血送入其中!
片刻之后,五个师姐身上的气息大变。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燃烧,五人身上的光芒闪烁,十分耀眼。
乾坤镇狱塔的声音响起:“小子,你还在等什么!”
“快吸收她们身上的气运!”
叶北辰惊讶:“怎么回事?”
乾坤镇狱塔急了:“她们是天女,因为受伤所以气运外泄,保护她们不受伤害。”
“现在龙血在修复她们的身体,这些气运即将消散!”
“没时间解释了,你快点吸收!”
“好!”叶北辰眸子一亮。
盘膝坐在床边。
吸收气运!
刹那间,无数璀璨的光芒从王如烟、红桃皇后、陆雪琪、柳如卿、姜紫姬等人的体内飞出。
一下子没入叶北辰的体内。
叶北辰浑身巨震!
身体遭受洗礼,承受着莫大的好处!
下一秒,他进入到一种玄奥的状态之中。
与此同时,王如烟、红桃皇后、陆雪琪、柳如卿、姜紫姬等人身上的衣物燃烧起来!
乾坤镇狱塔见到情况不妙:“靠,不该看的东西本塔可不能看!”
“这小子心眼小的很!”
“斩断联系!”
乾坤镇狱塔的声音消失。
……
上古家族,朱家大门口。
朱凰和朱孝天带着朱家一群高层,默默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名黑袍老者和一个年轻男子从远处走来。
年轻男子圣主境,中期!
老者,根本看不出境界!
“夜哥哥!”
朱凰朝着年轻男子跑过去。
夜圣君明显有些意外:“怎么了,凰儿妹妹?”
三年之前,朱凰还对他十分冷淡。
怎么今日突然变了一张脸?
朱凰嫣然一笑:“这么久不见,人家当然是想你了。”
“谁知道你三年都不联系人家,看来真的没有把人家放在心上!”
夜圣君连忙解释:“凰儿,这三年以来我都跟着师傅修武!”
“实在是抽不开身,哦对了,我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的师傅,南宫正,来自上古大陆!”
朱家众人全都大吃一惊!
上古大陆?
朱孝天更是深深看了南宫正一眼,像是看深渊一样!
深不可测!
“师傅,这是朱凰妹妹,小时候我们曾经一起习武!”
“这位是朱孝天叔叔,朱家当代之主。”
夜圣君介绍。
朱孝天一步上前:“参见南宫前辈!”
朱凰和朱家众人异口同声:“参见南宫前辈!”
“嗯。”
南宫正微微点头,半眯着眼睛,没有多说一个字。
朱孝天却一点都不在意!
人家来自上古大陆,有目空一切的资本。
突然,朱凰楚楚可怜的开口:“真羡慕夜哥哥呀,有这么厉害的师傅。”
“不像凰儿,被人欺负都没人管!”
夜圣君桀骜的问道:“谁敢欺负我凰儿妹妹?”
“说出来,我帮你教训他!”
朱凰一顿诉苦:“还不是那个叶北辰,他仗着实力惊人,居然然……居然……对人家……”
夜圣君心中爆发出一股怒火:“居然什么?”
见到夜圣君这种反应。
朱凰心中好笑:‘傻小子,一点就着?真的是蠢死了!’
“人家没脸说!”
朱凰捂脸:“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
夜圣君脸上涌现一抹杀气。
朱凰低着头:“在昆仑墟的时候,他就多次调戏我。”
“夜风看不过去,教训了他几句,居然被那叶北辰直接杀了!”
“后来……后来他还威胁我,看他和别的女人做那种事!”
“什么?!!!”
夜风的眸子瞬间通红,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轰隆——!
一股火山喷发一样的气势爆发:“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朱凰准备再加一把火!
她的泪水在美眸中打转:“我以死威胁,他还没有对我如何。”
“可是,他不但胁迫我去了日落之地,还要我给他做那种事!”
“我死活不同意,只因为心里只有夜哥哥!”
“好不容易才逃出他的魔抓!”
她还挽住夜圣君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夜哥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夜圣君感受着朱凰胸口的柔软:“凰儿妹妹你放心,你告诉我此人是谁,我替你杀了他!”
朱凰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得逞:“他叫叶北辰,是青玄宗的宗主!”
“此人实力很强大,身上很有可能有某种隐藏境界的宝物!”
“夜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夜圣君冷哼一声:“有我师傅在,真武大陆没人是我的对手!”
朱凰大喜:“太好了,夜哥哥最好了。”
“夜哥哥你和南宫前辈也累了,我送你们去休息吧。”
朱孝天和朱凰将二人送到一处华丽的宫殿后离去。
黑袍老者南宫正苍老的眸子一沉,声音沙哑:“徒儿,这个女人心思很深。”
“她的话不可全信,她明显在利用你借刀杀人!”
夜圣君脸上的怒火消失。
和刚才愤怒的样子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夜圣君自信的笑道:“师傅,我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了。”
南宫正皱眉:“那你为何还答应她?”
夜圣君带着笑容:“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确实喜欢过朱凰。”
“自从跟了师傅,见了世面之后,朱凰已经无法入我的眼了!”
“可,毕竟是年轻的时候喜欢的女人,如果无法得到,武道之心必然不稳!”
“就算她不主动投怀送抱,我也会找个办法上了她!”
“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我心中最后一丝遗憾也消失了!”
“武道之心更加稳固!”
“对我来说,随手杀一个人罢了。”
“等我杀完叶北辰,再玩完朱凰,岂不是两全其美?”
夜圣君满脸孤傲:“朱凰要是听话,以后我去上古大陆,她可以作为我的一个丫鬟。”
眸子一冷:“不听话的话,一巴掌拍死就行了!”
南宫正欣慰的点头:“强者,就该如此!”
“不过,你需要小心一点!万一被南宫婉知道,你便没机会再追求她了!”
听到南宫婉的名字,夜圣君目光一阵火热!!!
南宫婉!!!
那才是仙女一样的女子,朱凰怎么都比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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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机械达人
很快,张奕把杨蜜和周可儿带到了客厅。
她们见到安然无恙的杨欣欣之后,脸上都露出了喜悦至极的神色,眼睛里面噙着泪花就扑上来。
“欣欣!太好了,你还活着!”
“你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你吗?”
杨蜜蹲在杨欣欣的跟前,一脸讨好的笑容。
“你可真是的,为什么不早一点联系我?你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可是杨欣欣面对自己这个明星堂姐,却没有太多好脸色。
她轻哼了一声,冷淡的说道:“我下流的姐姐啊!你不过是利用男人对你的幻想而成名,除了依赖自己的身体,你还有什么能力呢?”
“要不是因为我查到了你和张奕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跟你联系呢!”
杨蜜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张奕微微挑眉,看样子这对堂姐妹的关系不是很和睦。
不过也不奇怪,正如周可儿之前所说的那样,杨蜜这位国民女神,无数男人心中X幻想的对象,对杨家而言是有辱门庭的吧!
杨欣欣这种智商超高的计算机天才,看不上她也是正常。
“张奕哥哥?”
周可儿却对杨欣欣的称呼有些在意。
“什么时候欣欣对别人都这么客气了?”
在她的印象当中,杨欣欣因为聪明绝顶,所以很难认可一个人。
几个人互相介绍了一遍。
陆可燃自报了家门,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可她的父母也是大学里的导师,属于书香门第。
张奕拍了拍手,安排杨蜜和周可儿去做事。
“蜜蜜,你去好好做一顿饭,为欣欣和可燃接风。”
“可儿你去给她们整理一下房间。”
周可儿笑道:“嗯,好的!欣欣的房间我之前就腾出来了,再去准备一个房间好。”
杨蜜也来到客厅的岛式厨房,开始忙碌今天的晚宴。
至于陆可燃与杨欣欣,两个人刚刚回来,张奕没有急着让她们去工作。
他先让两个人去洗个澡,毕竟在天青学院的雪层之下,根本没有洗澡的条件。
陆可燃推着杨欣欣来到浴室,张奕根据她们的尺寸要求,给她们准备好了几套衣服,让她们自己选着穿。
不过她们洗澡的时候,厨房那边的杨蜜却直勾勾的盯着张奕。
手里面切菜的菜刀动作都缓慢了一些。
张奕略有些无语:“都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
杨蜜撅了噘嘴,“你对我那么做也就罢了,可是她们都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可不许你那样做!”
张奕轻轻一笑。
他本来也没有那样的想法。
怎么说呢?
当初之所以他对杨蜜肆无忌惮,是因为他很清楚杨蜜跟他过来就是用身体来交换生存的条件。
可是陆可燃与杨欣欣不同。
她们都是技术型人才,张奕以后可是有大用的。
张奕又不是饥不择食的色狼,有了周可儿与杨蜜就足以慰藉他平日里的需求。
至于这俩姑娘,还是让她们安心帮自己搞好庇护所的防备吧!
不过以后在一起时间久了,孤男多女的发生感情,他也没什么办法。
两个女孩在浴室里面洗了好久好久。
都是出身不错的姑娘,这么长时间没洗澡,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所以有了舒适的环境和热水之后,就立刻把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清洗了好多遍。
然后两个女孩才穿着给她们准备的衣服,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女孩洗完澡之后,看向张奕的目光愈发变得亲近。
毕竟,这可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不光救了她们的命,又让她们住进这么舒适的房子里。
这种恩情,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陆可燃的心中已经响起“忠诚!”的口号了。
“大哥,我们洗好了!”
陆可燃笑嘻嘻的对张奕说道。
这个假小子大大咧咧的,目光清澈的像傻狍子。
“嗯,过来坐一会儿吧!”
张奕微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张奕让她们坐在沙发上,先喝点热饮补充一下能量,缓一缓再说。
家里面有咖啡机和咖啡豆。
杨蜜给杨欣欣倒了一杯卡布奇诺,而陆可燃则是喝的美式。
张奕翘起二郎腿,随意的同她们聊了起来。
“欣欣,家里以后的网络安全就交给你来负责了。这一点没问题吧?”
张奕对于计算机可谓一窍不通,也就比杨蜜和周可儿强那么一点点。
可真遇上了计算机高手,他能被秒成渣。
不是这样,他之前也不会被陆丰达窃取自己所有的身份信息。
杨欣欣点了点头,用平静却极其自信的语气说道:“交给我吧!”
张奕又望向陆可燃。
陆可燃连忙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
“大哥,您有什么吩咐?”
张奕说道:“你是机械领域的高手,我想问一下,如果让你制作武器弹药你会不会?”
张奕微笑着望向陆可燃,就像一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哥。
陆可燃穿着拖鞋,对上张奕那温柔的目光之后,脚丫子不由得缩了缩。
她有些羞赧的挪开目光,挠了挠脸颊说道:“其实,枪械并不难制造。但是需要有一些专业的机械设备才行啊!”
“而且弹药这方面,需要用到的材料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
“啊!如果是冷兵器的话就容易多了。材料的获取,从家里面的其他金属也可以获得。”
“不过也需要锻造的工具。”
张奕淡淡一笑,“这个不难。”
他忽然站起身来,对陆可燃说道:“你跟我过来一趟,给你看几样东西!”
陆可燃好奇的跟了过去。
张奕带着她下到地下一层,然后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
张奕打开异空间,将自己当初从仓库区域捡回来的一些钢铁企业的机械设备都给取了出来。
什么数控机床之类的玩意,他虽然不熟悉,但也知道那些玩意是做什么用的。
张奕问道:“你看看,这些东西用得上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实在不行,我出去搜刮几个钢铁工厂,把你需要的器械设备给你找回来!”
陆可燃看到面前的一大堆尖端机械设备,眼睛里直放光啊!
这些设备造价极高,很多都是进口货,一台的价格最少都得几百万,甚至还有上千万的高端货!
“没问题,有了这些东西就足够了!”
陆可燃兴奋的说道:“虽然有些设备用不上,但是我可以把零件拆下来进行改造。”
作为一个机械领域的天才,她的动手能力可是超一流的!
张奕闻言点了点头,又给了她一些工具。
“你先试着把设备给整理好,回头我需要什么设备,你再帮我打造。”
至于弹药的材料,那相对来说就更加简单了。
他的异空间里面有的是化学材料,火药什么的更难不倒这位机械领域的天才。
大型的枪械,张奕并不缺。
可是他缺少的是子弹,以及消音器——尤其是他那把大狙,声音太大了,每次开枪的时候都造成太大的动静,不利于阴人。
陆可燃举起自己的胳膊,拍了拍手臂上白皙匀称的肌肉,“大哥你放心吧!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张奕看着眼前热情似火的姑娘,心里面乐开了花。
原本以为是买一送一的,没想到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对了,你既然是搞机械的,对于材料一定很了解吧?给我看看这玩意。”
张奕从异空间取出那把从梁悦手里抢来的唐刀,递给陆可燃看。
“是不是什么上古神兵?我当时拿走它的时候,你们老师的眼神仿佛要跟我玩命一样。”
陆可燃对这把刀可太熟悉了。
她接到手上,目光炽热的拔出来看了一眼。
刀身只露出半截,就有森然的寒光闪现,并且还有清脆的刀鸣声传来。
“这就是梁老师的宝刀啊!我终于能够亲手接触到它了。”
陆可燃的目光有些炽热的看了好几遍,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的珍宝。
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把刀收回刀鞘,还给了张奕。
她对张奕说道:“这把刀名叫龙鸣,是华国最厉害的铸剑大师袁林亲手铸造。”
“这可不是什么古代工艺品,而是正儿八经的现代冷兵器的巅峰之作!”
“采用的金属叫艾德曼合金,据说是目前世界最坚硬的金属,甚至可以劈开钻石!”
张奕忍不住说道:“这么叼?”
陆可燃点了点头:“没错。这种金属是十年前才被研制出来的,本来是打算应用于部队的武器制造。可是由于制造成本过于高昂,材料也极为稀少,就被军火公司淘汰了。”
“可是有些人将其应用于冷兵器的打造成,便得到了这种无坚不摧的宝刀!”
陆可燃指着张奕手中的那把。
“这一把名为龙鸣。据说是梁老师给华国那位夫人做保镖的时候,救过她一次性命。然后被赏赐下来的!”
“对梁老师而言,它象征着无上的荣誉。所以一直把它看的比命还重要。”
张奕看着手中的龙鸣,目光也变得炽热起来。
怪不得靠着它,梁悦能够跟猫妖对砍。普通的刀剑怕是早就卷仞了。
“好东西,我就替你们梁老师收下了!”
这么好的东西,留着防身比之前的大马士革钢猎刀更好用。张奕当然不可能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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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青年道士的凄凉人生
“咳咳!”
青年道士喋血,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染红了胸前的衣裳。
他的一身修为被星门大人物以无上秘术封印,而今又遭遇重创,本源溃散,活不了多久了。
人在临死前,
总会想起很多过往。
他自幼便吃尽了世间所有的苦,七岁母亲病死,十岁父亲被人斩杀,四十岁的时候结识一位道侣,并于五十岁时生下一个子嗣!
可后来啊,
在一次争夺机缘的冲突之中,他的道侣和儿子也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
他遇到一位老道士,那位老道士教了他修炼法门,他好不容易修炼有成,结果师傅也仙逝了….
“呵呵…时也,命也。”
青年道士嘴角苦涩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一刻。
他的心态异常的平静,或许死亡是一件喜事,因为他终于可以见到那些逝去的人了…
父亲、母亲、老婆、儿子、师父….
一道又一道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不曾想这时,
“唰~”
远方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紧接着,
身前的地面咚的一声,有人落在了他的身前,掀起一阵微风,吹拂血糊糊的脸,带着一丝凉意。
再接着,
“砰砰砰!”
一道道爆炸声响起,
空气中竟然传来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道士疑惑的睁开双眼,却见茫茫山林之中,兀然间变得血雾飘飘,一道身穿白衣,体型修长的男子正站在他的面前。
男子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散发着迫人的威势,仅看一眼,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体表的肌肤都似乎要被切割开来一般。
“是你!”
青年道士惊讶道。
他自然不会忘记林峰,忘记这个曾救过他的男人…
同一时间,
对面原本还站着的十几个星门弟子,此刻就只剩下了那位中年男人,其他人在林峰到来的一瞬间,尽数炸成了一团血雾。
“你…你….”
中年男人身体僵硬,心中阵阵发毛,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秒之间!
他的人全死了,
他甚至连对方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
这太诡异,太吓人!
林峰没有搭理中年男人,而是将目光移向青年道士,淡淡道:
“我又救了你一次…”
青年道士迟疑了片刻,回道:
“你…你还想要粗大丸?”
林峰:……
“你是谁?我乃星门长老,你敢与我星门作对!是活腻了吗?”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瞬间炸毛,色厉内茬的吼道。
“聒噪!”
林峰随手一拍,
任凭中年男人怎么抵抗都无用,被瞬间拍飞了出去,重重砸入巨石之上,将那块数米高的巨石炸成了粉碎!
这就是现在的林峰,
他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昔日高不可攀的强者,如今在他眼中,犹如蝼蚁!
普天之下,
能威胁到他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他可以随心所欲,不再有丝毫的忌惮…
“无…无量你个大爷。”
青年道士呆滞了,
七分茫然,三分震惊。
一位渡劫中期强者就这么被随手拍飞了出去?
他知道林峰的实力或许很不错,但没有想到竟然夸张到了这种程度,最重要的是,如此强者,为什么接而连三的帮他?
在他的印象之中,强者都是冷漠,自私,无情,以及高高在上的…
“你,你究竟是谁…”
星门长老从碎石之中艰难爬出,无视身上的伤势,战战兢兢的看着林峰。
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已经自报家门,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狠辣出手,这只能说明眼前这个男人有着无惧一切的底气。
可纵使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片区域,有谁敢无视星门!
难道是灵云商会?或者是背山宗?
就在这时。
“唰唰唰~”
天际之边,
又有三道身影快速飞来!
是星门的三大太上长老!
三位太上长老此刻心中很震惊,对林峰愈加畏惧了,因为林峰的速度比他们快了近两倍,四人一同出发,林峰却将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这究竟是什么怪胎啊!
很快!
三人就落在地上,眸光扫视现场,当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以及看到中年男人一脸惨状之后,心中不由一紧。
不过三人也不敢出声询问,只是站在一边,很谨慎的观察着。
“拜见三位古祖!!!”
中年男人见到三人到来,神色大喜,立即上前打招呼。
他激动坏了!
万万没想到在这时候,三位古祖竟然降临!
这一定是少主派来的,少主知道自己这边很有可能会出意外,所以让三位古祖前来协助,助自己杀敌!
“呜呜~太好了!”
中年男人心中哭泣,
这是喜悦的泪水,
家人们,谁懂啊?
在这种绝境时刻,援兵到来,逆转局势…那种爽感难以言语。
“糟糕!”
青年道士心中一沉,
刚刚还充满希望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死灰,
他认得这三位星门太上长老!
因为在当初星门天骄内斗的时候,他曾陪着冯牧尘一起拜访过这三人,希望三人能加入冯牧尘的阵营,帮助冯牧尘抵抗其他天骄…
可当时,
三人态度很冷漠,很不屑,直接说冯牧尘实力太弱了,只是世俗间的土鸡,哪怕飞上枝头,也不可能变成凤凰、
且,
三人还说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
言明来自遗弃之地的冯牧尘之所以能拜入星门,就是因为星门门主觉得冯牧尘天赋不错,所以打算培育起来,当做陪衬,用来磨炼其他天骄,当做其他天骄的垫脚石!
现实太残酷了,血淋淋一般抨击着冯牧尘的心脏,让冯牧尘神色都苍白起来。
最后,
三人更是直接加入冯牧尘死对头,陶天邛的阵营,追杀冯牧尘的人,逼的冯牧尘狼狈逃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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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错在哪了?
“啪啪啪——”
一阵阵有节奏的声音从阳台传了过来。
不是很巨响,但非常有节奏,让在场众人脸色变得非常古怪。
除了熊九刀依然自顾自喝酒之外,二十多名男女全都目光锐利盯着阳台。
男的笑容意味深长,女的有尴尬也有兴奋,似乎没想到叶凡和九公主玩得这么大。
这么开放!
虽然他们对男欢女爱是持开放态度,只有你情我愿多点愉悦有什么所谓?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叶凡和九公主会在庆功酒会这样肆意妄为。
看来还真是情到深处啊。
只是铁木金怎么办?
在场很多人都想起卡秋莎可是有婚配的人,结婚对象还是天下商会少主。
现在搞这样一出,如被铁木金知道,只怕叶凡和九公主都要有麻烦。
不过想到熊破天,大家又沉默了起来。
有熊破天撑腰的叶凡,铁木金算个球啊。
所以几个位高权重的人微微偏头,示意所有人对此事保密。
一个情报高层还扯着嗓子喊道:
“叶先生和九公主正在阳台复盘布鲁元夫一伙劫机的肉斗场面。”
“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万千子民安危,便于遇见相似事件作出最快反应。”
“事关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泄露,不得流传,不然以背叛熊国罪处理。”
接着他们就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离开了大厅。
他们要把空间留给叶凡和卡秋莎。
“啪啪啪——”
听着阳台刺耳却有节奏的声音,唐若雪的俏脸不仅通红,还露出了无尽鄙夷。
她大步流星上前要打开玻璃门掀开布帘怒斥叶凡无耻。
她无所谓叶凡跟九公主是不是苟且,但起码不能在大庭广众乱来。
这不仅是让别人耻笑他叶凡,还会丢了她这个前妻和忘凡的脸。
只是走到一半,唐若雪又停止了脚步。
唐若雪对管教叶凡失去了情绪和兴趣……
随后,她也转身离开了大厅。
早上六点,坐在直飞龙都专机上的唐若雪,看到姗姗来迟还打呵欠的叶凡。
她鄙夷瞄了一眼,随后对坐过来的叶凡出声:“坐后面去,我不要跟你坐一起。”
“半个晚上不见,又发什么神经?”
叶凡没有理会女人,径直在她身边落座:“你一天天就不能正常一点。”
“跟你坐在一起,我恶心。”
唐若雪眸子带着一股怒意:
“我真后悔跟你去参加什么庆功宴。”
“不仅辣眼睛目睹你苟且场景,还让自己成为大家的笑料。”
“叶凡,你要寻欢作乐就寻欢作乐,但你能不能有点廉耻之心,换一个隐秘点的地方。”
“大庭广众,跑去阳台,跟九公主借酒寻欢,真是下流无耻。”
“我这个前妻也被你丢尽了颜面。”
“你以后不要说自己是唐忘凡的父亲。”
唐若雪毫不留情的发泄:“他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爹。”
“先不说其它,就说你恶心我……”
叶凡不置可否一笑:“这样嫌弃我,还跟我坐同一架飞机?”
“这座飞机,可是九公主给我安排的,你能坐在这里是沾我的光。”
“恶心我的话,就给我从飞机上滚下去。”
叶凡针锋相对:“自己慢慢等航班恢复。”
“你——”
唐若雪一阵心痛:“叶凡,你太无耻了。”
布鲁元夫一事让熊城机场管控严厉,还要重新核查所有乘客资料,没有一两天难于恢复通航。
在熊城等上两天再飞回龙都,唐若雪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时间。
“是你嫌弃我的。”
叶凡挥手要了一杯热咖啡:“你不屑跟我同坐,又何必跟我同机呢?”
“算你狠!”
唐若雪起身:“你不去后面坐,我去,这位置让给你。”
“你敢换位置,我就让飞机不飞了。”
叶凡喝入一口咖啡:“我可不想热脸贴屁屁。”
唐若雪动作微微一滞,无奈重新坐了下来:“叶凡,你真是一个王八蛋。”
“再骂我,我心情不好,真的不走了。”
叶凡没有惯着唐若雪:“赶紧给我道歉。”
唐若雪抿着嘴唇挤出一句:“好,我错了,对不起。”
叶凡追问一声:“错哪了?”
唐若雪差一点一巴掌打过去:“我不该对你和九公主的苟且指手画脚。”
“毕竟那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事,跟我一个前妻有什么关系?”
“我管的太宽,太自以为是,宋红颜都没管你,我吃饱撑着对你说教?”
她露出一丝自嘲:“放心,以后不会对你的事情有任何意见。”
“知道自己错就好。”
叶凡又喝入了一口咖啡:“看你是孩子他妈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不过要提醒你一句,除了不要对我胡乱说教之外,更不要随意污蔑我的人品。”
“什么大庭广众苟且,什么不知廉耻啪啪啪,那都是你自己的臆想。”
“我昨晚不过是给九公主救治静脉曲张。”
“你们女人喜欢穿高跟鞋,外籍女人更是三百六十五天都穿,九公主这种爱美的人更是换着法子穿。”
“不管是日常生活、酒席宴会,还是危险行动,她都踩着高跟鞋。”
“常年日积月累,不仅双腿开始变形,筋脉也受到了巨大伤害,不出一年半载就要坐轮椅了。”
“所以我昨晚就给她治疗了一下。”
“你们听到的惨叫不过是我分筋错骨带给她的痛苦。”
叶凡淡淡开口:“那些啪啪声也是我拍打她大腿筋脉响起的动静。”
嗯?
听到叶凡这一番解释,唐若雪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是这样。
但她很快又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真是治疗,何必在庆功酒会上?
真是治疗,何必又关玻璃门又拉窗帘?
真是治疗,又何必急于一时?
“啪——”
叶凡也没有太多废话,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下一秒,他抓起唐若雪的小脚,在她足踝筋脉上一按。
啊,唐若雪顿时一声惨叫,像是中箭的天鹅一样。
这引得前面的几名唐氏保镖探头探脑。
没等她酸痛完全散去,叶凡手指往上一刮,她再度发出一声惨叫。
接着,叶凡就对着唐若雪的小腿啪啪啪拍打起来。
每拍打一下,唐若雪闷哼一声,每拍打一下,脆响炸出一声。
一下接一下,很有节奏,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叶凡停止了动作,把唐若雪的左腿丢了回去。
“现在相信了吧?”
叶凡掏出湿纸巾擦擦双手望着满脸通红的女人开口。
“对了,你的静脉曲张也很严重。”
他淡淡开口:“早点治疗,不然轻则变成三寸金莲,重则终身瘫痪。”
唐若雪身躯微微颤抖,缓冲筋脉舒展带来的酸爽。
她很想讥讽叶凡欲盖弥彰,但刚才的尖叫和拍打声,跟昨晚听到的实在是相似。
就连节奏都一模一样。
而且她还发现,酸爽过后,左腿昔日的疼痛不见了。
还有一股股热流涌动,说不出的舒服。
这说明叶凡真的会治疗静脉曲张,而不是随意按摩一番忽悠自己。
“你真是给九公主治疗的话,为什么在庆功宴会上?”
唐若雪咬着牙追问一声:“你难道不清楚你们所为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我就是让大家误会我跟九公主有一腿。”
叶凡漫不经心一笑:“用九驸马摆我一道,我就用九驸马算计她。”
唐若雪俏脸一变:“你这是挑拨九公主跟她未婚夫的关系?”
“她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叶凡淡淡开口:“她种下了因,就要承受果。”
卡秋莎用他捞了不少好处,叶凡自然要捏住她把柄。
唐若雪眼皮一跳:“你真是算死草,一点亏都不吃。”
“你昨晚那一出,如果被泄露出去,九公主跳进黄河洗不清。”
唐若雪揉揉左腿对叶凡喝出一声:“搞不好,她跟未婚夫的婚事会就此搅散。”
“那就不是我考虑的了。”
叶凡伸伸懒腰:“行了,昨晚没睡好,我要休息了,到龙都叫醒我。”
“啪——”
唐若雪没有回应叶凡,只是踢掉鞋子,把右腿搁在叶凡身上。
一副你懂得的意思。
“滚——”
叶凡一把掀开女人的小腿,戴上眼罩侧身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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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放鸽子了?
因为马岚服软认错,又一个劲的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萧初然这才心软,没再追究。
私下里,萧初然对叶辰说:“叶辰,我妈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你也不要过于责怪她,只要她知错能改,那就善莫大焉。”
叶辰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丈母娘、萧初然的亲妈,于是只能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初然,这种事情,你自己考虑好就行了,不用考虑我,我是你的老公,她是我的丈母娘,我肯定不会怪她。”
萧初然感动的点了点头,轻轻抱了抱叶辰,叹道:“今天的事情,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和妈怕是都不能活着离开那里……”
叶辰笑道:“好啦,谢谢的话不用总挂在嘴上。”
“嗯……”萧初然点点头,道:“搬出去的事情,就等等再看吧,你说呢?”
叶辰虽然很想跟萧初然一起搬出去住,但是这些事情,必然还是要尊重萧初然的意思。
于是他便笑着说道:“搬出去的事情,我倒是无所谓,搬不搬都行。”
说着,他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汤臣一品的别墅快装修好了,等那边装好,咱们一家人就一起搬过去吧。”
萧初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那别墅毕竟是王正刚的,万一他哪天反悔了、想要回去,估计又是麻烦,咱们一家人搬过去,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太好的。”叶辰笑道:“王正刚早就把别墅变更给我了,现在别墅的主人是我,他不可能再要回去,再说,你就不想以后的日子过的清静一点?如果搬到别墅,那里房子大,而且好几层,咱们可以生活在三层,让爸妈生活在二层,这样的话,大家平时尽量减少见面,多少也能自由一点,你说呢?”
萧初然仔细想了想,叶辰的话确实打动了她。
她何尝不想逃脱这个家的困扰,可是有些时候又觉得,自己毕竟是为人子女,哪能翅膀硬了就立刻从家里搬走。
可是,这种事情又很难有所缓冲。
不过如果真搬进别墅去,那就省心多了,大家房间不在一层,平时能尽量减少一些相互之间的干扰。
于是她点了点头,对叶辰说:“既然这样,那等装修好了,咱们就搬过去吧!”
……
江畔别墅,一座别墅熊熊燃烧。
消防到了现场,用了很久才将这栋别墅的大火扑灭,可是别墅里的一切都已经化为灰烬。
不过,消防也在火场残骸中进行了监测,没有发现人的尸体和遗骨,这就证明,这场火灾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一场没有人员伤亡的大火,自然也不显的那么让人关注,于是谁也没有在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之所以找不到任何尸体和遗骨,是因为高建军与高俊伟这父子二人,早就在叶辰的天雷下劈成了灰烬,与房间里其他物品烧成的灰烬融在一起,简直比面粉还要细、还要小,所以根本就查不出任何DNA成分。
高家父子,在人世间彻底蒸发。
整个高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爷俩到底去哪了,也不知道这爷俩报复叶辰的恐怖计划,但烧掉的别墅是他们家的,现在别墅烧成灰了,人也失踪了,他们自然会感觉到有些不太妙!
随后,高家人悬赏五百万找人,还把两人的照片发到了全城。
可是,谁也找不到两个已经凭空消失的人,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到任何与他们有关的线索。
与此同时,被叶辰毁了根的萧益谦,正在萧家等着高建军的电话。
自打昨天晚上在施天齐的济世堂门口,看见这对想用汽油点了济世堂的父子俩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了可以利用的傻子。
他本来想的是,先好好忽悠他们俩,引他们俩对施天齐下手,自己再用自己准备的假药,去换了施天齐的真药。
一旦把施天齐的真药弄到手,自己不能用的根,自然能够恢复往日的雄风。
可是,说好了今天电话联系,那家伙竟然一直没打他的电话,这让他有些焦灼。
他并不知道高建军的姓名,于是便只能按照他留下的电话打过去,可是怎么打,都是不在服务区。
越是打不通电话,萧益谦就越是烦躁。
萧老太太、萧常乾和老婆钱红艳、女儿萧薇薇以及儿子萧海龙,一家五口全部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椅子上坐着的萧益谦。
“妈的!这个狗东西,放我鸽子!真是太不讲信用了!”
再一次拨打高建军的电话,发现他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萧益谦满脸的阴沉。
他现在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没了男人的能力,他简直就是个活太监,所以现在他迫不及待想要弄到施天齐的神药。
可是,他知道施天齐的底细,不敢直接去招惹施天齐。
萧薇薇见他越来越烦躁,急忙上前问道:“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给谁打电话呢?这么烦躁。”
萧益谦黑着脸说:“给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混蛋,妈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萧益谦为什么要反复给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打电话。
这时候,萧海龙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打开一看,是一个金陵纨绔子弟的大群,群里的群主@所有人,说:“高俊伟和他爸爸高建军失踪了,高家悬赏五百万求线索,大家如果有谁知道线索的话,可以去领了这笔钱请大家喝酒啊!”
紧接着,还发出了两人的照片。
萧海龙诧异的嘟囔一句:“高俊伟和高建军这爷俩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萧薇薇惊讶的问:“哥,高俊伟前两天不是让叶辰从医院的楼上丢下去、摔成瘸子了吗?”
“是啊。”萧海龙说:“今天失踪了……”
萧益谦一听这话,立刻跟昨天晚上拎着汽油的那对父子对上了,急忙问:“你刚才说的高俊伟是谁?有照片吗?”
“有。”萧海龙急忙把手机递给他,说:“萧董您看,就是他们爷俩,今天失踪了。”
萧益谦一看到这父子二人的照片,顿时惊呼一声:“卧槽!”
妈的!
怎么回事?!
说好了今天一起去搞施天齐的,结果这对智障父子,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难道……难道是那个叶辰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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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动情的誓言
他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找了个靠垫给他靠在后背上,这才惊喜的看着他,犹如小孩子一般叫嚷道:
“你知道吗?刚才你自己的手臂起到作用了,我只用了平时一半的力气。”
“真的吗?”
他错愕的看着她,“我的手臂可以动了?”
上前,用她的两只手牵着他的手臂,温柔的说道:
“你这两只手会动了,现在我两只手在你手里,你若能拉住,我就会一直陪着……”
她在用激将法激他,冷钰咬紧了牙关看着自己的那两只虽然修长,却很干枯的双手。
他的右手小拇指突然动了一下,惊喜的笑了,“看到了吗?你手指会动了。”
冷钰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我看到了,好像真动了。”
再次给他打气道:
“现在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若能拉紧我的双手,我便留下照顾你,如若不然,我再不理你了。”
听见这话,冷钰顿时急了,现在让他死他都不怕,他就怕蓝儿离开他。
于是,他咬着嘴唇,紧闭着双眼, 心中默默的在用力。
双眼看着他,红唇轻启,缓缓道:
“1……”
她也很害怕他的手指只是间歇性的会动,所以才会用这样的话来激起他的决心。
“2……”
她咬着牙,用力的吐出这个字,冷钰的手指依旧未动,他的眼睛也没有睁开。
“3……”
她嘴里刚吐出这个“3”字,突然感觉一双大手将她的玉手包裹住,顿时,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她突然落泪了,是感动的,这个男人会动了,她精心照顾的男人手指会动了。
她兴奋的任由自己的眼泪滑落,冷钰睁开眼睛看着她,松开她的一只手,笨拙的去帮她擦泪。
她将身子前倾,她不想让他太累,但是又很想让他为自己拭泪。
“别哭……”
他从心里吐出这两个字,洛蓝却扑哧一声笑了,她反手将她的双手握住,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上,柔声又欣慰的看着他,
“真好,我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你的手会动了,真好……”
冷钰用他深邃如玉的眼眸看着她,“蓝儿,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会死,会死的卑微,会死的屈辱,是你救了我。”
洛蓝抬手,将他眼角将要流下的泪痕擦落,咧着嘴唇轻柔的笑了,
“别这样说,我说过,我救你是为了救我自己,你若死了,我不是还得陪葬嘛,与其同你做个死夫妻,不如做一对活鸳鸯呢。”
她的话引得冷钰的心里一阵悲凉,他将他的手在洛蓝的脸上来回的摩梭着,嘴里满足的说道:
“真好,我做梦都想摸摸你的脸,现在能摸到了,真好,蓝儿,我就像一颗被人抛弃的棋子,任人践踏,任人蹂躏,是你重新燃起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你才好。”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洛蓝将身子靠近,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温柔的呢喃着,
“那你要答应我,将来你站起来时,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的站起来时,你要娶我,风风光光的娶我,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洛蓝是你冷钰的女人。”
她的话让他的心中一颤,他重重的点头,
“蓝儿,我冷钰发誓,若我有站起来的一天,定要娶洛蓝,让他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这一句话,对于洛蓝来说,足够了。
这张妖魅的脸,让洛蓝痴迷,她有时候就在想,等到将来他能站起来时, 领着他出门,定会引来别人艳慕的目光,他用他宽阔的肩膀将自己揽进怀里了,那副画面,该有多好啊。
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或许真的可以实现了。
洛蓝突然擦了下眼角的泪痕,坐正了身子说道:
“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一会饭菜都凉了。”
说完,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饭碗里,然后举到冷钰面前,对他柔声道:
“来,张嘴。”
冷钰抿着嘴看着她苦笑,“傻丫头,你忘了我自己的手会动了?我自己来吧。”
洛蓝这才恍然大悟般说道:
“我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那好,这顿饭你自己来吃。”
言罢,她将碗和筷子小心翼翼的交到他手里。
冷钰看着她,略感心疼的舒口气,
“小时候你没吃过热乎的饭菜,遇到我以后你同样吃不到热乎的饭菜,这下好了,我自己可以吃了,以后咱们一起吃,你再也不许吃凉的东西了。”
洛蓝将另一碗饭端起,重重的点头,“对,以后咱们一起吃饭,我再也不用喂你了。”
说完这话,她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他的碗里,“多吃点。”
冷钰将那块排骨夹起,缓慢的移动胳膊,“你也吃。”
“那还有,我自己会夹。。”
言罢,她想躲开他递过来排骨,他却轻声道:
“一直是你照顾我,我想给你夹块排骨。”
听到这话,看到他眼睛里闪着的期待目光,洛蓝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将碗举到他面前,他将那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随后笑了,
“吃吧,多吃点,你瘦。”
洛蓝忍不住笑了,“我还瘦?你才瘦好不好?你都要皮包骨头了。”
“我男人骨架大,瘦点没什么,你瘦了不行。”
“怎么不行,女人瘦点好看嘛!”
“……”
两个人的房间突然热闹起来,站在门口的阿后和阿雨相视一笑。
王爷和王妃有了笑声,这晚秋的风似乎都温暖了许多。
虽然他们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王爷的真容,但是从王妃的描述中,他们大概听得出来,王爷一定是位俊美的王子,只不过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们衷心的希望王爷能尽快好起来,那样王妃心情就会很好,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高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洛蓝为冷钰换好了干净的尿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温柔的说道:
“早点睡觉,明天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挑战,希望在你我的共同努力下,可以将你腿里的异物取出。”
冷钰抬眼看着她,重重的点头,“你回去好好歇歇,明天不要起的太早,这段时间你照顾我太累了。”
“不累。”
她抿着嘴笑了,“照顾你就像是我玩过的一个养成游戏,等把你照顾好了,我就多了一个健全又帅气的老公,这是天大的好事,我怎么会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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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我叫张大海
听到林峰不耐烦的话语。
母女俩的脸色有些僵硬,心里面或多或少有些不高兴。
尤其是金小雅更是觉得很挫败。
她可是号称半岛国第一女神!
毫不夸张的说,
喜欢她的男人从半岛东排到半岛西。
结果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林峰却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全仁贤,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我帮你完全是因为我对这个所谓的暗裔神族很感兴趣,至于其他的你就无需多说了!”
“更不要觉得把女儿嫁给我,我就占了大便宜一样。”
“我还要休息一会,你们晚上的时候再来找我!”
林峰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对于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话会不会让母女俩不开心,林峰根本就无所谓。
他和全仁贤母女俩才认识几天?
双方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之所以现在搅合在一起,
第一是因为那一千颗灵石,
第二是因为暗裔神族的事情。
双方之间完全就是利益关系,非要扯到感情上面来做什么?根本就没必要…
……
另一边。
全仁贤和金小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母女俩一时沉默无言。
关于刚刚那个决定,是她俩昨晚一致商量好的!
如今半岛国势弱,急需一个强者来稳定局势。
所以如果金小雅能够嫁给林峰,借助林峰的力量,她们半岛国的名声绝对能在短时间内在中亚区域快速崛起…
万万没想到林峰竟然拒绝了!
“林峰这个人不简单啊!数古往今来,天下群雄能不被美色魅惑者少之又少,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成就了一番大事业!”
全仁贤缓缓说道。
“根据一些野史记载,那些不被美色魅惑的君王,或多或少都有些那方面的问题。”
金小雅略显不忿的说道。
全仁贤闻言面色一怔,
随即深思起来。
自己的女儿不能说世间最美,但也绝对是一流的美女。
林峰身为男人,却对一个美女一点都不动心,这的确有些令人费解。
难道真的有这方面的原因!
“好了!你也别乱猜,若是传到林峰耳中,就不好了!”
全仁贤摇了摇头。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沉声说道: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既然林峰拒绝了我们!那我们绝不能将筹码全押在林峰的身上,否则到时候林峰一旦不是暗裔神族的对手,丢下了我们逃走!那我们怎么办?”
“妈,你的意思是?”
金小雅皱眉问道。
“昨晚我跟你父亲通电话的时候,他让我去找一个人,此人是你父亲的老友!今晚的行动有他在,就算失败,也能保我俩安全回来!”
全仁贤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很快。
母女俩就来到了亚丁城郊外的一处树林中。
古树参天,阳光难照。
林间昏暗而又潮湿。
一座小木屋矗立在林间的最深处,
木屋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可若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空间中时不时有一缕淡金色的纹络绕着木屋一闪而逝!
“前辈,金明妻子和女儿,今日特来拜访!”
全仁贤恭敬说道。
“无需多说,事情我都已经知晓了!”
屋内传来一道稳健的声音。
……
这一天,
林峰带着叶天心和陈山两人在亚丁城内,好好逛了一下。
可以看出,
随着西海秘境开启日子的接近,城内的气氛愈加压抑,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般。
所有人都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避免在这个时候起冲突!
除此之外,
城内明显又来了很多人!
“老大,怎么多出来那么多普通人!”
叶天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由问道。
“普通人?他们随便出来一位都能捏死你!!”
林峰淡淡说道。
这些人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用紫金瞳术稍微一看,就会发现其体内犹如天地烘炉蕴含着恐怖惊人的力量!
“屁话!老大,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现在可是很强的..”
叶天心很是自信的说道。
林峰笑而不语。
如果说寻常武者的身体强度是10,那叶天心身体强度就能达到250。
可惜叶天心的智商也是这个数字…
就在这时,
叶天心却是很不服气的随机走到一个灰衣男人面前,拦住了他的路。
“阁下有何贵干?”
灰衣男人一脸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听说你很强!能一只手捏死我,所以想要跟你比一比!”
叶天心说道。
灰衣男人闻言面色一怔。
他天鹰神爪吴勾行走世界各地近百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莫不是在耍我?”
吴勾神色阴沉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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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问天下谁是英雄?
“你不知情,不在场,也没盯着鉴定过程,你怎么就相信鉴定物是你们三个人的?”
老太君面相威严:“我随便找个小家庭的血液去鉴定,也能得出一模一样的血缘报告。”
洛非花出声附和:“就是,这报告很可能是别人的,明月硬生生把你们往里面凑。”
叶如歌也是幽幽一叹:“报告结论确实是一家三口,但未必是三哥你们的报告。”
说话之间,她目光望向了郑乾坤,显然认定是他搞的把戏。
郑乾坤耸耸肩膀,表示自己无辜,他想说话,却还是不敢冒险。
残剑一直冷漠盯着他。
“不可能!”
“鉴定物都是我收集过来,然后分散去各国检验的,上面没有任何标记,还让可靠的人去送检。”
“我可以保证是属于我、天东和叶凡的。”
听到叶如歌的质疑,赵明月喊出一声:
“绝对不可能是别人的,而且我也没必要弄虚作假,我的儿子永远不可替代!”
赵明月语气坚定:“如果叶凡不是我丢失的儿子,他再优秀也不可能在我心里留有位置。”
叶凡侧头望了一眼宴会上的华清风。
华清风很是坦然,沉默着喝茶,显然对亲子鉴定很有信心。
“嫂子,我们当然相信你不会欺骗我们。”
叶如歌安抚着赵明月的情绪:“但难保你把鉴定物送去各国检验时,被人调包了。”
“毕竟有人一直盯着叶家和叶堂搞事。”
“你拿鉴定物去检验,对方通过某种方式在途中通过各种方式调包,你又不是全程盯着这些鉴定物……”
“狸猫换太子不会太有难度。”
叶如歌轻声一句:“所以妈不相信这些鉴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无论叶凡是不是叶家子侄,叶如歌都要尽力压制下去,淡化叶凡身份,无论是对叶凡还是叶家都有利无弊。
齐无极也靠过来:“是啊,不是眼皮子底下的鉴定,有着太多的变数。”
秦无忌和卫擒虎也是一脸为难。
情感上,他们希望叶凡认祖归宗,不仅可以一解赵明月的二十多年思子之苦,还可以让叶家再添一份荣耀。
毕竟叶凡算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理智上,他们不希望叶凡身份这样暴露,郑乾坤在寿宴放出这颗大炸弹,摆明要撕裂叶家一致对外的阵线。
不管叶凡要不要做叶堂少主,都会让叶禁城一脉感觉到威胁。
到时大房、二房、四房,四王以及洛家等外戚都会下场开撕。
硝烟四起,叶凡也会陷入危险重重。
“这些鉴定就是真的。”
赵明月斩钉截铁:“不管你们怎么想,叶凡就是我的儿子,你们不认,我认!”
她相信华清风的为人,也相信鉴定不会出错。
老太君声音一沉:“明月,你病好了,就该有玲珑心思,该知道这鉴定容易被人做手脚。”
“你已经颓废了二十多年,不要再耍性子了。”
她目光深沉:“不然你只会把你身边人伤害的更深、更凄惨。”
“妈,你说的有道理,这鉴定报告能证明血缘关系,但无法证明身份。”
叶天东拉住要说话的赵明月:“这样,我们三个当场采集样本,然后交给靠谱的人送去机构化验。”
“而且为了真实性,可以多送检几家,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再不行,咱们当场叫化验人员上来,就在现场进行我们三个的检验。”
“你怕人做手脚,那就让三大基石以及五大家各派一人盯着。”
他目光温和的看着母亲:“今天是我的好日子,让各家出个人,全程见证,他们还是能给点面子的。”
他对老太君还是很敬重的,怎么说也是养大自己多年的母亲。
赵明月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可以重新化验。”
她希望叶凡身份经受得住任何推敲和考验。
叶凡神情犹豫了一下:“我也愿意配合!”
他也想自己身份得到确认,是或不是,有一个结果。
众人也纷纷点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不需要,也没有必要!”
只是让朱长生和袁辉煌他们震惊的是,老太君简单粗暴地一言否决:
“我孙子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找出来,我早就当他死了,不会让任何人借助他来叶家兴风作浪。”
“而且三大基石和五大家,全都日理万机,这些年寻找孩子也麻烦他们不少。”
“我不想他们去为一个毫无血缘的外人浪费宝贵时间和精力。”
“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不介意老三和明月思子心切,认叶凡为干儿子,也不介意老三给予他一点庇护。”
老太太一压拐杖,寒声道:“但叶家不会认可他的存在,我也不会认可这个孙子!”
全场宾客微微一惊,老太太这是铁心不让叶凡回叶家了,不然怎会找借口拒绝亲子鉴定。
一直盯着事态发展的宋红颜想到一个旧闻,那就是老太太一直认定,赵明月当初嫁入叶家是带着使命来。
她是来削藩的。
她是来协助叶天东,切断叶家跟叶堂的公私关系。
所以老太太一直不喜欢赵明月。
恨乌及乌,叶凡也就成了她讨厌的孙子。
听到母亲不认可孙子,叶天东罕见皱起眉头:“妈——”
老太太厉喝一声:“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妈,本来叶堂的事我说了算,叶家的事你说了算,但事关叶凡、事关我儿子……”
叶天东突然挺直了身子,脸上多出了一抹强势:“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确认他的身份。”
“如果他真是我儿子,你老人家可以不认,但我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叶天东对金思妃一声令下:“叫叶堂的鉴定组上来。”
静观事变的齐轻眉瞬间回应道:“在路上!”
她料到这一出,所以早借用卫红朝身份,通知了鉴定组赶赴宴会。
叶禁城脸色阴沉,拳头捏紧,恨不得一把掐死这女人。
“老三,你还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看到叶天东第一次忤逆自己,老太君冷笑一声:
“可惜这里是叶宫,是叶家大本营,不是叶堂的五角大楼。”
“正如你说的,叶堂你说了算,叶家我说了算。”
“不管你检验不检验,会不会认儿子,我现在都不想在叶宫看到叶凡!”
她对着叶家警卫喝出一声:“来人,把叶凡丢出去!”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压向了叶凡。
“砰!”
没等叶天东和赵明月动作,门口突然出现一道白影。
他一剑,挑翻了叶家警卫,他一剑,震退了七老高手,他一剑,压制了四王的合围。
一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动我儿子者,死!”
九千岁白衣飘飘,睥睨天下,宛如神魔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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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圈套
“什么?”
柳爷和我一样,都是一脸惊讶。
“陈城北是陈麻子的独生子,这小子继承了他那王八老爹的全部毛病。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什么都干。但他最好的,就是赌。这丫头怎么和陈城北搅和在一起了?”
柳爷问说。
全哥马上回答。
“具体不太清楚。有个小崽子说,昨天一早,他就看到小朵,带着几个以前受过牛老恩惠的小崽子,进了陈城北站前那家旅馆。当时陈城北在门口接的。后来好像一直都没出来……”
“旅馆在哪儿?”
我马上问说。
“就在客运站旁边,全名是城北宾馆!”
全哥答说。
“好,谢了!”
说着,我便直接起身,准备去客运站。
刚一动,柳爷立刻起身,拦住我说:
“等一下!”
说着,朝着全哥使了个眼色。
没多一会儿,全哥就从烂尾楼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柳爷。
柳爷掂了掂,又把纸袋递给我,同时说道:
“咱就和你直说了。虽然人叫咱柳爷,但咱绝对不是什么仗义的人。陈麻子的事儿,咱不参与。换句话说,咱惹不起,他人多势大。还和邹家走的亲近。惹了他,咱在哈北打下来的这一亩三分地,可能就全完了。但柳爷对咱也是有恩,你为小朵出头。咱多少得支你一手。不多,三十方。拿去用,不够再言语!”
柳爷说的直白,也够真诚。
和这种人打交道,是最舒服的。
以实为实,不虚头巴脑。
但我还是没接这钱,婉拒道:
“谢了,柳爷。心意领了。以后有事,再来麻烦您!”
“得,记得柳爷的话。这钱就是你的了,想用,随时来取!”
柳爷也不废话。
接着,冲着全哥说道:
“你开车,送二位去车站!”
全哥答应一声。
从后院开出一辆新款的虎头奔。
我和老黑上车,直奔车站。
快到车站时,全哥和我交代说:
“兄弟,你记得我这话。在车站这一带,千万别和陈麻子的人发生任何冲突。他们这里多了没有,至少有个三五百人。就算你们身手再好,一旦冲突,也肯定要吃亏的!”
我点了点头。
的确,强龙不压地头蛇。
更何况,我现在还不算强龙。
说话间,我们便到了客运站。
全哥指着旁边一个三层楼的宾馆,对我说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陈麻子的儿字,陈城北开的宾馆。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就不陪你们了……”
和全哥道了声谢。
我和老黑下车,进了宾馆。
可能有人会以为,荣门的大盗小贼们,只是以偷为生,不做其他买卖。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许多老贼,都会投资自己的生意。
也是为保以后洗白上岸,能有个营生。
陈麻子就是这样的人。
一进宾馆,就见吧台处。
两个年轻人,正吊儿郎当的抽着烟。
见我俩进来,其中一人便开口问说:
“住店啊?”
我摇了摇头,反问说:
“北哥在吧?他让我们过来找他……”
“三楼,最里面的办公室。上去吧!”
这两人也没多问,放我上了楼。
一到三楼,就听一阵喧嚣声。
这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办公室开着门,我和老黑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黑压压的一群人。
围在一张桌子旁,看几个人赌钱。
而地上,到处都是烟头。
整个房间里,更是烟雾缭绕,乌烟瘴气。
我和老黑的忽然出现。
整个房间里,竟没一人当回事。
看来,他们这里人来人往,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靠近人群,就见牌桌上,四个人正在****。
而小朵,正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
她的面前,放着几千块钱。
坐在她对面的, 是一个尖嘴猴腮,满脸麻子的年轻男人。
这人,应该就是陈麻子的儿子,陈城北。
他的面前,却完全不同。
高高的钱堆,看着至少也要有十几万。
钱堆旁边,还有一部手机,和十把小刀。
一看那小刀,我不由的皱了下眉头。
因为那手机和刀,都是小朵的。
很明显,这是小朵输了。
把东西,抵押给了陈城北。
小朵赌的很认真,她丝毫没注意,我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我也不出声,就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牌局。
看了一会儿,我心里不由的苦笑了下。
这个局,一共是四个人。
可出千的,就有两对。
包括小朵。
陈城北他们三人,是互相换牌,打配合。
而小朵是偷牌藏牌。
她的手法,用的是荣门绺窃的手法。
幅度有些大,很不专业。
别说是老千,就是一般的老赌徒。
看她的动作,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我甚至怀疑,陈城北他们知道小朵出千。只是故意不点破而已。
有人可能会觉得,像小朵这么聪明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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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一招取胜!
看到刘广刘铭的那段相声,伊藤菜菜子和山本一木面如死灰。
伊藤菜菜子终于明白,小林次郎说惹不起叶辰,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种煞星,一般人怕是都惹不起,更关键的是,现在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此时的伊藤菜菜子一下子涌出两行热泪,脱口道:“要不我给父亲大人打电话,让他想想办法吧!”
小林次郎好心劝道:“菜菜子小姐,就算你给伊藤先生打电话,伊藤先生也没有任何办法,哪怕伊藤先生立刻启程,从东京飞到金陵,这一路最少也需要两三个小时,可是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叶辰的人可能就到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伊藤家族虽然在日本很有实力,但是在金陵,他们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别说是伊藤菜菜子,就算是她老爸伊藤雄彦来了,也很有可能直接被洪五的小弟乱刀砍死。
这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就算他在日本有小弟数万,能派到金陵来的又有多少?
一飞机,撑死了也就坐个两三百人,这两三百人一落地,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叶辰出手,洪五的小弟就能把他们乱刀砍成肉酱。
正说着,工作人员又过来催:“伊藤小姐,还有最后三分钟,如果您还不出场的话,裁判就要宣布您弃权了。”
山本一木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数吧,菜菜子,你不用再管我了,赶紧去参加比赛吧。”
伊藤菜菜子哭着说:“师父,您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去参加比赛呢!”
山本一木说:“你在这里守着我也没有任何用处,你不能让我重新站起来,也不能阻止那个叶辰,让人在我的额头上刻字,相反,你留在这里还会导致比赛提前出局,你是我最得意的,我不希望你不战而退!”
小林次郎也在一旁劝说道:“伊藤小姐,你还是赶紧去参加比赛吧,你如果赢得了比赛,山本先生还能得到些许安慰。”
“没错!”山本一木厉声道:“你若是就这么弃权的话,那我便当这辈子没有收过你这个徒弟!”
伊藤菜菜子听到这一席话,握紧拳头咬牙说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取胜的!”
说罢,她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休息区,直奔自己的擂台。
此时此刻,秦傲雪的比赛,已经开打了。
她这次对战的,是整场比赛的3号种子,来自巴西的乔安娜。
这个乔安娜人高马大,肌肉爆发力极强,虽然这次比赛她是三号种子,但其实外界普遍看好她能够在这一次比赛中击败2号种子,拿到亚军。
所以,没有人相信,秦傲雪能够击败这个亚军的热门人选。
可是,令人大跌眼睛的一幕,很快出现!
擂台上,乔安娜一上来,便对秦傲雪发动猛攻!
她觉得,秦傲雪的实力根本不足为惧,自己如果想要保证足够的体力和精力,去应付后续比赛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秦傲雪击败!
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保留自己的体力。
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秦傲雪,身体的敏捷程度,竟然高到匪夷所思的境地。
自己在短时间内迅速向她打出数拳、数腿,可是这些凌厉快速的进攻,全部被她轻松躲避。
就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秦傲雪忽然打出一记凶狠的鞭腿!
因为她的身体刚刚吸收过叶辰给的神药,而且还被叶辰用灵气,进行了些许强化与改造。
所以,她这一道鞭腿,速度极快、力大无比!
乔安娜根本没将秦傲雪这一记鞭腿放在眼里,因为她了解过秦傲雪的实力,知道秦傲雪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威胁,于是她便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去挡!
与此同时,她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了战术规划。
双手挡住秦傲雪这一腿之后,紧接着便直接出右脚,蹬踏进攻她的右腿膝盖处,只要一击得逞,紧接着左腿一个神龙摆尾,应该就能将秦傲雪一脚放倒!
可是,让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秦傲雪这一记鞭腿,竟然裹挟着乔安娜前所未见的恐怖实力!
乔安娜的双掌、双臂,瞬时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紧接着轰的一声,整个人便直接倒飞了出去,直接飞出擂台!
现场的观众纷纷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秦傲雪,竟然一击便将3号种子打出了擂台!
而且,此时的乔安娜受伤不轻,躺在擂台外的地面上,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的起来。
她的教练急忙走上前去,与她交流了几句,随后立刻对裁判说:“我们认输!”
“认输?!”
现场更是一片震惊之色!
这……这就认输了?!
众人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快的搏击比赛,秦傲雪只出了一招,比赛就结束了。
秦钢都有些懵逼。
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当爸爸的再清楚不过了,本以为今天女儿就算有叶辰叶大师的指点,女儿想赢这个乔安娜也会非常困难。
但没想到,竟然赢的这么轻松。
叶辰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惊讶与震惊。
因为他早就知道,现在的秦傲雪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她目前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碾压乔安娜,甚至可以碾压1号种子、夺冠热门,伊藤菜菜子!
刚才见到伊藤菜菜子的时候,叶辰已经大概看过她的实力,没有什么真正的强大之处,就是外家弟子那点功夫练到极致罢了。
之前的秦傲雪,自然远不是她的对手,但现在她远不是秦傲雪的对手!
而此时此刻,在另一个擂台上,伊藤菜菜子刚刚开始她的鏖战!
她的运气很好,这次分到的对手,甚至不是排名前五的种子选手,实力比她弱了一大截。
可是,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师父山本一木的伤势,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战斗力也因此而受到很大的削弱。
而且,她心里还不时浮现出叶辰的身影。
虽然叶辰打伤她的师父,还要在师父的额头上刻字,让她心里很是愤怒,但她还是不自主的想到叶辰碾压师父的那一掌!
那究竟是什么功夫?!
为什么会有如此强悍变态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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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一切不在言语中
此刻的白骨妖君,已然彻底被李舟君激怒。
整个人墨发凌乱狂舞,身上的皮肉好似被烈火焚烧一般,化作了猩红的煞气,飘向虚空之中。
在兰沧城众生的惊恐眼神之中。
白骨妖君从一个阴柔俊秀模样,变成了一副披着白衣的森然白骨,白骨浑身上下包裹在血红煞气之中,宛如从炼狱之中爬出的魔神。
此刻的白骨妖君,气息比起之前强横数倍。
“当真以为本君会和你废话这么多吗?逼得本君显现真身使用禁术,你足以自豪了!”
白骨妖君空洞的瞳孔之中,两朵暗红色的火焰跳动,仿佛是在嘲笑李舟君一般。
李舟君神情凝重,控制着背后的法天象地大脚在虚空一跺,顿时整片虚空颤抖连连,一根根冒着寒光的巨大冰刺,朝着白骨妖君爆射而去。
“哼,晚了!”
“如今本君施展秘术,你如何是本君的对手?千不该,万不该,你就不该与本君在那扯皮,给本君施展秘术的时间,下辈子注意一点吧!”
白骨妖君嗤笑道,嘴巴笑的都能够咧到耳根了。
只见白骨妖君抬起一只骨手,骨头上浮现出一道晦涩难懂的血色符文,符文爆发出浩瀚无垠的气息,直朝李舟君的法天象地,一脚跺出的冰刺撞去。
这股气息很强大。
下方的庄老此刻脸色已经变了。
即便是他二品真仙的本体来了,也得被这股气息绞碎!
轰!
一声巨响。
所有冰刺化作漫天冰屑飘散。
白骨妖君骨手符文所爆发的气息,也在此刻散去。
“怎么可能?!”白骨妖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这小子的神通怎么会这么强大?!
自己都使用禁术了,怎么还是只能和这小子平分秋色?!
莫非他从一开始,就对本君放水,将本君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成?!
这小子,好生恐怖!
此刻的白骨妖君,已然变了脸色。
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
如今看来,自己使用了禁术,也不过与这小子平分秋色,若是等禁术时间一过,那自己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了!
白骨妖君心思百转,已然没有再战下去的念头。
“白骨妖君,看来就算给你准备的时间,你还是打不过我啊!”
李舟君笑道,他可不会这么轻易放白骨妖君离开,虽然打不过白骨妖君,但是能消耗白骨妖君的体力也不错。
“年轻人,听本君一句劝,你不要太……艹,能不能讲点武德?!”
白骨妖君恨的牙痒痒,正准备继续放狠话呢,李舟君却已经大脚一跺虚空,整个人就化作一枚炮弹一般,朝他轰了过来。
“和本座比肉身?狂妄!”
白骨妖君见李舟君一拳朝自己脸门轰来,顿时一张骷髅脸上,露出一抹人性化的讥讽。
他这一身白骨,可谓是千锤百炼,完全不亚于五品真仙器,更别说如今白骨之上,还有禁术符文加持了。
若是李舟君与他斗法,他靠近不了李舟君,这身体魄自然派不上用场。
但李舟君如今自己送上门来,那白骨妖君只好笑纳了。
“死来!”白骨妖君狞笑一声,纤细的骨手,宛如精钢般,一把握成拳头,朝着李舟君那一拳轰去!
轰!
空中爆发出一道宛如闷雷一般的响声。
李舟君感觉拳峰被硌的生疼,急忙拉开了身位,将手不留痕迹的背负在后。
白骨妖君有些发懵的站在原地。
自己这一拳,数万年的锤炼!
竟然也只是和这小子平分秋色?
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活到哪去了?
狗身上?
此刻的白骨妖君倍受打击。
但同时,他也贪婪无比的看着李舟君。
若是能将此子炼化成为肉丹,自己便可以继承他一半的绝世天赋!
但是一切得从长计议。
“李舟君,我们还会见面的。”
白骨妖君下定决心,这次先撤,一张骨脸便对李舟君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就在他转身要踏入虚空之际。
“孽畜竟敢欺我道天宗后辈,拿命来!”
一道老者怒呵声传来。
伴随着的,一道足以泯灭一切的滔天剑光。
“九品真仙……”
白骨妖君看着临至的剑光,愣在了原地。
我欺负你家后辈?
要点脸?
老子禁术都用出来了,你是看不见吗?
你怎么配说出这话的啊!!!
然而不给白骨妖君说话的时间,剑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跟着他便在这道剑光之下,形神俱灭!
“一剑斩了白骨妖君,道天宗内,竟然还有如此强者……”
此刻,兰沧城众生已然傻眼。
庄老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九品真仙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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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你不记得我了?
贺老的话,让苏安顺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他顾不得再去想如何找回面子,而是急忙开口问道:“贺老,如果这个人的实力真在您之上的话,如果他们动了什么歹念,那我们怎么办啊?”
贺老冷静的说道:“如果对方真的心怀不轨,那可能早就已经动手了,你要知道,他们一共来了八辆车,唯一下来的这个人,实力就在我之上,那些没下车的人,说不定实力比他还要强,这种情况下,咱们根本就打不过人家。”
苏安顺吓的脖子一缩,急忙问:“那现在是去让老爷做定夺吗?”
贺老说道:“我感觉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否则的话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沟通,看来得让老爷见一见他们那个所谓的殿主了……”
此时的苏老爷子,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状态并不是太好,因为在叶辰手上吃了很多的亏,名声尽毁不说,俩儿子还失踪了,又把一大块产业给了苏知鱼,接连的打击,让他整个人十分颓废。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翻盘,但一想到那个神秘高手实力超群,自己连对方身份都查不出来,他就感到深深的挫败。
这时,贺老和苏安顺忽然告诉他外面的情况,让他心里顿时更加烦躁。
但是,在听说对方实力很强之后,他也不敢怠慢。
于是便只能打起精神来,对苏安顺说道:“安顺,你去请他们那个殿主进来吧,我在这等着。”
“好。”苏安顺连忙点点头,转身回到大门外,对那年轻人说道:“我们老爷已经答应见你们殿主了,请你们殿主随我来吧。”
年轻人没说话,而是转身去了第五辆车前。
此时,车窗微微放下一条缝隙,他便弯下腰、低声对着缝隙里说了几句话。
随后,他听到里面的人吩咐了什么,立刻站直身体,赫然敬了个礼,大声道:“遵命,殿主!”
说罢,他立刻高喊道:“全体都有,集合!”
这话一出,另外七辆车的四扇车门均在同一时间打开,一下子又下来二十几名黑衣男子。
随后,这些人各自向外走出三米,将八辆车围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包围圈,守护着第五辆车。
这时,第五辆车的劳斯莱斯车门被人推开。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脚踩战术皮靴的年轻男子迈步走了下来。
这男子容貌俊朗、神态冷酷,一双漆黑的眼眸充满杀气,一瞬间就能带给周围的人强烈的压迫感。
此人在车外站定,一众人立刻毕恭毕敬的说道:“恭迎殿主!”
男子没做回应,而是径直迈步朝着苏家别墅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带着几分玩味的说道:“堂堂苏家家主,从燕京躲到苏杭来,看来苏家这次麻烦不小啊!”
苏安顺听到这些话,心里很是不爽,可此刻却不敢多放个屁,只能毕恭毕敬的说道:“老爷已经在客厅等候,请随我来。”
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别墅大门。
穿过院子、来到正门前,苏安顺先跑几步,恭敬的将门打开。
男子踩着坚硬的战术皮靴一路穿过玄关,便看到了客厅里正襟危坐的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身边的贺老,只是看了这男子一眼,便满是骇然!
他感觉到,这男子身上的气势,绝对是自己生平仅见!
可能连四星武者,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于是,他心中也不禁惊呼:“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年轻,为什么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苏老爷子也没想到,对方口中所谓的殿主,竟然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于是他皱眉问道:“这位小友,不知为何想要见我?”
男子看着苏老爷子,笑了笑,开口道:“苏爷爷,你不记得我了?”
苏成峰不禁皱起眉头,心想:“这家伙莫非还是什么故人?”
可是,怎么看,他都想不起这个年轻男人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于是,他开口道:“恕老夫眼拙,还真是记不起来了……”
那男人微微一笑,道:“二十多年前,我父亲与苏叔叔十分交好,当时苏叔叔牵头搞反叶联盟,还是我父亲第一个响应。”
说到这,他神情有些暗淡的说道:“只可惜,他当初没听苏叔叔的劝,非要与叶家的叶长缨在期货市场上一决高下,结果因为过于冒进,掉进了叶长缨精心布置的圈套里,损失了全部家产……”
“再后来,他从万隆集团总部大楼的楼顶纵身一跃,万隆集团自那起灰飞烟灭,七天之后,我母亲在他头七那天服下一整瓶安眠药随他而去,我自那起就成了孤儿,被一个亲戚带去了海外……”
苏成峰听到这里,忽然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万隆集团……你……你父亲是万连城?!”
“对!”那男人眼中忽然迸射出两道锋芒,厉声道:“我就是万连城的儿子!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万破军!”
苏成峰听到这,彻底松了口气。
他对万破军没什么了解,只是对他父亲万连城有些印象。
他心中暗忖:“三十年前,万连城每天跟在守道身边鞍前马后的时候,我就断定万连城那家伙难成大器。”
“这个人,能力不够凸出、思维不够缜密、做事不够周全、又缺乏大局观,要不是守道觉得他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一路把他提携起来。”
“万连城后来能搞出一个市值百亿的万氏集团,也多亏了有守道连拉带拽的提携帮衬。”
“只是这家伙,始终还是没什么进步,在苏家与叶家撕破脸之后,他为了表忠心,一个人就敢跟叶长缨在期货市场上一决高下,结果输了个倾家荡产。”
“当时,万连城的葬礼还是守道主持的,但没想到的是,万连城的老婆在他头七那天,竟也服药自杀。”
“那时候,守道确实十分内疚,也跟我说起过,想要收养万连城的独子,也就是眼前这个万破军……”
“只可惜,万破军在那之后,直接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这孩子去了哪里。”
“可谁能想到,二十年后,这小子竟然主动找上了我!”
“而且,听贺老那意思,这家伙似乎来头不小,他的其中一名手下,实力就远在贺老之上!”
“莫非……莫非这个万破军,现在混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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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月槐」
黄浦江边。
007小队的众人,已经将沿江的普通人都驱散完毕,他们远望着江中暴揍古神教会的那几道身影,嘴巴微微长大……
“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太强了吧?!”
“几乎全员‘克莱因’……大夏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批强者?”
“难道是前段时间,聂司令提到的什么……特殊小队?”
“你是说【黒龙】?可就算是【黒龙】,也不可能这么强啊!不是说只有队长李铿锵是‘克莱因’境吗?”
“他们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还好他们是友军,不然这次淮海真的要糟了。”
“……”
几位007小队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着,突然间,有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疑惑的环顾四周:
“李月那家伙去哪了?”
“不知道,刚刚还在的……找到了,他在江边做什么?”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棕色中山装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无人的黄浦江畔,望着下方翻滚的江面,长叹一口气……
“李月。”
一位007小队成员喊了一声,迈步从后面走上来,“你在这干什……”
他话音未落,那站在江边的身影,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一道朦胧的黑影闪过虚无,下一刻,一颗头颅便轻飘飘的飞起……淋漓的鲜血溅洒在棕色的中山装上,却像是什么也没触碰到般,穿透而过。
在那位队员错愕的眼眸中,天地颠倒飞旋,只有那双深邃的好似枯井的瞳孔,深深的烙印在视网膜表面。
“李……李月?!”
不远处的007小队众人,亲眼目睹了队友被斩首的全过程,在原地愣了数秒,才回过神来!
“李月?!他不是李月!!!”大汉惊呼一声,澎湃的杀意自体内翻卷而出,锵的一声从腰间拔出直刀,砍向那江边的身影!
剩余两位007小队成员也立刻拔刀,紧随着杀了过去。
江边身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指尖从怀中夹出三根装着浅红色液体的玻璃管,轻轻向飘着浮冰的江面抛去。
吼——!!
一只状似章鱼的海兽,猛地从江水中探出,带着吸盘的触手闪电般抓向那三只玻璃管,却宛若无物的般穿越而过,根本无法触碰到它们分毫。
远处,刚刚击杀一位古神教会成员的林七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这里!
“糟了!!”
林七夜身形化作夜色,瞬间闪烁消失……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抛下玻璃管的身影,利用007小队成员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来到了黄浦江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之后抛下的三根玻璃管,又直接无视守在江底的海兽,诡异的穿透而过……连续两道保险被破,即便是林七夜,也根本来不及拯救局面。
只见三根玻璃管落入翻腾的江水之中,包裹着浅红色液体的玻璃,突然像是虚化了般,液体在管中直接与翻腾的江水融为一体,顷刻间将这片江流染成红色!
与此同时,仅剩的三位007小队成员,已经杀到了江边身影的背后!
闪烁着黑芒的直刀割开空气,发出刺耳的蜂鸣,斩向他的后颈,几枚高速旋转的子弹接踵而来!
江边身影对此仿佛浑然未觉,只是低下头,不紧不慢的从怀中取出一包“大前门”,弹出一根烟卷叼在嘴边……
闪烁着黑芒的刀光,触碰到他脖颈处的肌肤,却诡异的穿透而过,握着这柄刀的大汉,同样觉得手掌一轻,直刀的刀柄穿过了他的手掌,脱手而出……仿佛这柄刀根本就是一个极其逼真的全息投影,一个根本不存在于世间的虚假幻觉。
几枚子弹穿透那身影的头颅,同样没有造成丝毫伤害,只有其中一枚子弹擦过那根被叼在嘴角的“大前门”烟头,摩擦的火光瞬间点燃了烟卷!
那身影深吸了一口,朦胧的烟气缓缓吐出……
砰砰砰——!!
三团血雾在他身后爆开,007小队的三人,胸膛同时裂开一道狰狞伤痕,就在这伤痕即将继续扩大之时,一抹夜色骤然降临,将他们的身形吞没其中。
“嗯?”那身影见此,眉头微微上扬。
林七夜的身形从夜色中一步踏出,他看了眼脚下已经被染成血色的江水,以及身后重伤濒死的三位007小队成员,怒火自眼眸中熊熊燃起!
“你是谁?!!”林七夜森然开口。
那身影单手夹着燃烧的烟卷,又吸了一口,随着吐出的烟气淡淡开口:
“你可以叫我【月槐】。”
“【月槐】?”林七夜眉头紧锁,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你们刚刚杀的那些,都是我好不容易从大夏各处搜罗来的手下。”月槐指尖轻弹烟灰,双眸微微眯起,语气有些冰冷,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那个陈二牛很有天赋,你们知不知道,为了把他培养成我的左膀右臂,我花了多少心血?
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古神教会,就这么被你们毁了大半……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们?”
听到这,林七夜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了。
【月槐】,古神教会的会长,最古老的三位邪神之首,也是最早活跃在大夏境内的邪神代理人……即便在诸多人类天花板出世,特殊小队云集的后世,【信徒】灭绝,呓语死亡,古神教会濒临毁灭,可这位最古老的邪神,依然没有落网。
“该死……”
林七夜怒吼一声,“卿鱼!想办法处理这些被污染的江水!”
话音未落,林七夜身形一晃,如电般冲向岸边的月槐!
他反手将【斩白】握在掌间,只听一声低吟,雪白的刀芒划破虚无,无视空间直接斩落在月槐胸膛!
但这刀芒,最终还是与直刀和子弹一样,直接穿透月槐的身形掠过,根本没能对他造成丝毫伤害,林七夜只觉得手掌一空,【斩白】脱手飞出。
这是什么邪乎的神墟?
林七夜尚未看明白【斩白】是怎么脱手的,一道乌光撕碎空气,闪电般掠至他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林七夜再度催动【夜色闪烁】,身形凭空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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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一群上门吃瓜的
还保留完整的建筑已经不多了,许多地面下的东西都给抠了起来,显得冰层地面乱糟糟的,好似刚刚被打劫过一样。
还有居住的痕迹,可好像搬完家一样,只留下一地狼藉。
通过通信灵玉的北堂家的九鼎灵坛最终确认了一遍。
北堂清点了点头,看向了柳芸:“可以了。”
“北堂家将在今日,破而后立。”
属于家族的一些东西,是北堂清亲自去布置保护的,比如一些沉睡中的老祖宗,宗祠等等……忙活了好几天。
柳芸抱着黎孟君,有点哭笑不得,看大家一脸严肃的在禁地外面站成一大片,无奈的想到,真不需要这么隆重又紧张啊!
大长老等人被北堂清安排在内圈,有极好的吃瓜视野。
也是为了在出意外时,能够更好的保护她。
柳芸伸手要将黎孟君递给北堂宵,旁边盯了许久的那个妖族男主立刻舔着脸撒上前截胡:“我来我来,我一定会保护好它的。”
黎孟君:……
这谁啊?
柳芸看向了乔诗云。
乔诗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了拉男朋友:“阿鹏,这种场合,别添乱了好不好?”
冲柳芸大方的一笑:“他叫阿鹏,是我的道侣,相信你们应该猜到了……”
“是听说你有一只阴阳双属性的灵宠,特意过来见识一番的。”
声音低了下来,“还有,去妖族的地盘,需要阴阳双属性的力量才能突破结界,所以……打扰了,等你忙过了我们再谈。”
“阿鹏的阵法造诣也不错,北堂家重建,他也能出一份力。”
“好,过后再说。”柳芸也没将黎孟君交给阿鹏,到底还不熟悉,这可不是灵宠啊,是师兄好吗?
柳芸手里的好东西太多了,大部分都能无损提升实力,这段时间投喂了黎孟君不少,基本都在闭关提升实力中。
所以,没什么人见过黎孟君。
这会儿见到,在场大部分女性都眼睛一亮,嘴角不知不觉的挂起了一抹姨母笑。
北堂宵正要接受,半路依旧被一双纤纤玉手截胡了,是亲娘柳素。
柳素眼睛放光的抱起黎孟君打量了一番,搂在怀里轻轻的撸着,“这是芸儿的灵宠?”
“我怎么没见过?是熊?还是猫?真是太可爱了。”
柳芸:“……所以,是熊猫。”
柳素姨母笑的点了点头:“真好听,你去忙吧,娘给你看着。”
北堂宵:……
果然无知才是最好的。
他也想抱,也想撸,但是想到曾经这师兄的样子,平日里下不了手。
现在关键时候的福利也没有了。
黎孟君:……
它不用抱好吗?
感觉头上的毛被撸来撸去的,谁来救救他?
会不会秃头啊?
黎孟君一脸生无可恋,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他就不应该出来,闭关不香吗?
这么多高手,也不缺他一个啊!
柳芸憋着笑看了黎孟君一眼,每再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之前来过的禁地,准备行动了。
柳素非常不放心:“芸儿,小心一些,那封印毕竟存在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北堂清多看了黎孟君两眼,也认同:“小心,现在的整体情况跟以前不同了。”
毕竟是没有记忆的云仙尊,谁知会不会中了自己当初的设计?
柳芸哭笑不得:“不用这么严肃,也没那么严重。”
“大家还是散开到安全距离吧!”
这地方因为能量的关系,不是完全不能飞行,为了对抗能量消耗比较大而已。
而且,容易遇见暴风雪之类的自然天灾,才一般没有人选择飞行。
现在是特殊时刻,在地面离多远都不安全,而且不好看热闹了。
北堂家还是“斥巨资”,将飞舟停在了天空,让大家都上去有个绝好的视野。
这么多人见证了宝贝出土,北堂家便彻底安全。
北堂清想着,到时候让柳芸出去一趟,搞点什么大动静,就说宝贝毁了,或者被别人抢走了,以此来脱身。
殊不知,柳芸有自己的打算,压根儿不用那么麻烦。
毕竟她说的,别人未必就信,总认为在她身上还不是要来找麻烦的。
虽然现在已经不怕麻烦,可苍蝇老在面前嘤嘤嗡嗡的,也烦躁。
所以,柳芸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是单纯的解开封印而已。
让有灵性的宝贝跳出来,奔向自由。
这样能一劳永逸,谁也不会说东西还在她手上。
当然,那玩意儿跑不掉的,柳芸已经安排小黑鼎准备好吸引小伙伴了。
看现在这么大阵仗,真的没有必要。
柳芸没有进入禁地冰洞,而是飘到禁地山脉上方,掐了许久的灵诀做掩饰,然后抽出云古剑,一剑劈了下去。
尹洛和北堂宵等人都瞪大了眼睛,内心是震惊。
说好的解除封印呢?
居然是暴力解除?
为了不过多的暴露云古剑的不同,还掐了好半天的灵诀,真以为她在认真的打开封印,其实,只有那一剑是真的。
大长老和云裳看出了点问题,较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柳芸手中的剑。
原以为那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飞剑,可力量一出就发现不对了。
云裳惊讶:“那是……”
大长老点头:“云古。”
云裳一脸崇拜:“小芸就是小芸,即便转世了依旧是那个她啊!”
“竟然将云古伪装得完全看不出来。”
大长老认同,没再说什么,免得走漏了消息。
云古的剑灵力直接撞到山脉上,非常具有穿透性的直达地底,无比精准的打在封印上。
如此强力的攻击,众人就看见以崩塌中的山脉为起点,朝着原本北堂驻地的方向,扇形的亮起了一个覆盖面积巨大,又繁复的阵法。
复杂得足够让人头痛。
对于在北堂驻地生活很久的北堂弟子们来说,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才知道,他们熟悉得,闭着眼睛,封闭仙识都不会走错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复杂的阵纹。
明明以前还曾掘地三尺,从未发现过异常。
怪不得需要举族收拾好。
偌大的北堂驻地在这阵法中,都只占据了中间狭长的一小块地方,总共也没有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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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偷拿玉佩
江宴的一夜未归,吴青玉并未多言。
只是去公司的时候和天思化妆品做好交接,看到深海的数据在下跌的时候,立马就让叶婉竹这边进行预售。
不仅发布了他们的预售产品,而且还发布了一系列的宣传视频。
全都是某书的一些大博主的种草视频,为期十五天。
每天都有录制,虽然视频的时间被缩短了,但是也仍然能看到具体的效果。
深海的数据下降的很快,而天思化妆品的反击也来势汹汹,搞得深海的总监坐不住了。
上一次被江宴踹了一脚,本来想要找他的麻烦,却在查清楚了他的身份之后退缩了。
一段时间没有动手,天思的实力竟已经到了如此水准,直接反扑,让他措手不及。
“现在天思化妆品的产品已经占据了主流,目前宣传的力度很大,他们的数据甚至快要赶上我们。”
助理说完之后立马低着头,他知道这个总监的脾气,说不定抄起东西就会砸过来,他要迅速躲开。
避免误伤。
“目前虞城最有望合作的是哪几家?”
助理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情况发生,还有些吃惊。
但是吃惊归吃惊,他很快就把资料整理了上来。
“所有的二流家族都加入了金星商会,若是我们此刻想要对付江家和天思,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金星商会。”
“寻求那位会长的帮助,会长和江宴是死敌,应该能给予我们想要的帮助!”
一句话便定了下来。
深海的总监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总部打来电话开口就是一通训斥,并让他迅速将大夏的市场稳定下来。
否则他这个总监的位置就不要做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也只是犹豫了片刻就迅速联系了刘小鬼。
刀疤脸在跟着叶天去吴家的时候出了事,吴伟业也没放过他,直接将他斩杀。
现在叶天身边的大将,也只有刘小鬼一人。
江宴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销售部的数据一直在往上升,而深海的数据持续的出现了下跌的情况。
顶多再持续下降3%就会立马稳住,他们做出来的措施也会迅速让他们反扑。
手底下的人已经在制作具体的方案,首先叫上来的人是叶婉竹。
吴青玉笑了笑,看完策划之后,轻轻的拍着手,掌声响亮,她站起来走到了叶婉竹的面前。
“你确实是我见过不可多得的人才。”
吴青玉的手按在叶婉竹的身上,她的心都忍不住跳了起来,最后还是低着头。
“你以后就做销售副经理,今天开始提升,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办公室。”
“目前江氏集团遭遇金星商会的攻击,抢货,抢合同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我要协助江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吴青玉说完之后迅速的在策划书上签字,然后交给叶婉竹去执行。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当然别有深意,而且一语双关。
既然叶婉竹是叶天的姐姐,那面对金星商会的攻击,她应该会做点什么?
吴青玉要的就是再烧最后一把火,确认叶婉竹能够替江宴办事。
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
叶婉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一整天的任务,糊糊涂涂的回到家里的。
刚刚进家门,就闻见了面条的香味。
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叶婉竹走进了厨房,奶奶已经煮好了清汤面。
“小竹回来了,赶快拿碗吃饭,这是你最爱的阳春面。”奶奶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目前的生活状况好起来之后,营养也就跟上了。
现在倒是能吃能睡,平时还会在阳台上种几根葱。
吃饭的时候,叶婉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小竹,”奶奶陪了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有心事,“奶奶知道你有事,既然你不愿意说,奶奶也就不问了。”
“但我想告诉你,一切都要遵从自己的本心!”
这么多年都是奶奶陪着她一路风风雨雨,一语点破之后,叶婉竹心里就有了计较。
江宴在收到刘海孟传来的消息时,也被吓了一跳,但随后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刘海孟说,叶婉竹约了叶天吃夜宵,现在二人正在酒吧喝酒。
刘海孟还表示,叶婉竹喝的挺多。
江宴已经知晓叶婉竹的意思,但并未点破,只是让刘海孟继续派人盯着,如果有异样及时通知他。
路边的烧烤摊。
叶婉竹坐在叶天的对面,“只要你替爸妈报了仇,我会立马从江氏集团辞职,我们还是姐弟。”
叶婉竹抿了抿唇,“从前说的那些话是我太过于极端,现在我想明白了。”
为了获取叶天的信任,叶婉竹只能先说些违心的话。
叶家自多年前覆灭,她便没有了江宴身边那些女人的高起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拿到那块玉佩。
玉佩就在叶天的身上,叶婉竹打算来一招偷梁换柱。
她想了这么几天,其实也没有办法确定这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但她知道这块玉佩一定有大用。
而且她心里的天平,早就已经倾向了江宴这边。
像叶天这么作恶多端的人,如果拿到拥有实力的玉佩,或许会闹得整个虞城生灵涂炭。
还不如换个人来拿。
叶婉竹已经计划好了,今天晚上她只要把那块玉佩拿下来拍了照,让人做一块相似的。
等到相似品做好了之后,她就可以偷梁换柱。
以免叶天在发现玉佩不见了,会再次对江宴发动攻击。
如今虞城的情势非常不好,暂时不能再出现任何问题。
“你想通了就好!”
叶天并没有半点怀疑,而且叶婉竹的态度也确实不像从前那样冷淡,所以他全信了。
叶婉竹看着叶天的神色,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利用了叶天!
不过,一些情景在她的脑中闪现,她的拳头也渐渐的握紧,心里也变得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她做这些事,只是不希望叶天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最后落的一个不好的下场。
她作为姐姐,自然不能再看着叶天走弯路。
如江宴所料,叶婉竹第二天就向吴青玉提出了请假,为期十天。
刚升职就请假,本来是不被允许的,但吴青玉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
直接签字,并且和叶婉竹确认。
请假的时间工资照发,待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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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顾北笙可以当我老公
这一瞬间,大厅内一些名门贵族的富家千金被圈粉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觉得内心汹涌澎湃,激动的鼓掌。
“好燃!好飒!”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我要让她教我武功!”
“我要和她做朋友!”
“她可以当我老公!!”
陈明祥还没抬手,就被顾北笙打倒在地。
顾北笙毫不留情,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逼迫他下跪。
这一次,仅剩的右腿也脱臼了,整个人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即便她完胜,但那药因为这样的剧烈动作,发作得更快了,她努力压制着。
王鹤鸣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傻了。
陈明祥可是叔叔身边数一数二的打手,怎么这个黄毛丫头三两下就给他打趴下了?
陈明祥感觉到了毁天灭地的耻辱,但他痛得无法站立,从未输得这么窝囊,又疼又怒,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威胁道:“你信不信,王先生绝不会放过你?”
顾北笙的发丝有些凌乱,却生出一种侠气的美感,弯眉笑了,懒懒的反问:“自古以来,胜者为王,你输了,就搬别人的名号给自己出风头,不知道你的王先生知道了,会不会放过你?”
顾北笙说完,看向了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王鹤鸣:“愣着做什么?是在想怎么道歉吗?”
王鹤鸣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直视她充满肃杀的眼睛。
“你是要跪着道歉,还是从我的胯下钻过去,嗯?”
顾北笙将他开始说的大话还给了他,只是,在她这里却是实话!
王鹤鸣面色铁青:“道歉,绝对不可能!我要让我叔叔派雇佣兵杀了你!”
今天被打了脸,打得还很干脆,这口恶气,不得不出。
他目光阴狠:“你敢不敢在这等着,我叔叔定然会拧断你的脖子。”
“怎么不敢?别说你叔叔了,就是十个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你叫啊,今天不打服你,我也不信顾。”
陈明祥和王鹤鸣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女人。
傅西洲低沉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响起:“打够了吗?”
低低的询问,透出无形的压迫感。
顾北笙回眸看,只见傅西洲他笔挺灵锐之气朝她走了过来。
她轻轻勾唇:“还行。”
随后,傅西洲在陈明祥面前站定,俯视了他一眼,嗓音越发低沉:“行,刚好我有一笔账要和陈先生算。”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鹤鸣醉酒昏了头,敢冒犯他一两句,但此刻清醒过来,才想起之前的言语,一时间惊怕不已。
“时青。”
时青走了过来。
傅西洲残忍的吩咐:“割了他的舌头。”
什么!!!?
王鹤鸣差点被吓晕过去。
时青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问带刀没,是这个用处。
大厅一阵喧哗,心惊胆战。
顾心语脸色顿白,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顾北笙并不意外,她虽然和他相处得不久,但她很清楚,他是个眼底容不得一粒沙的男人。
他不是帮她出气,而是他骂了他。
未了,傅西洲睨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辱骂我的女伴在前,羞辱我在后,这舌头留着也无用。”
顾北笙:“……”
好像也算帮她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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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路西法出手
看到这尊迎面落下的堕天使,安卿鱼的脸色骤然变化。
他并没有见过路西法,但对方身后的那六只黑色羽翼,已经象征了对方的身份,最重要的是,那六只黑色羽翼之下的血肉羽翼,竟然同样散发着克系神话的气息!
路西法也投靠克系了?
路西法本就是至高级别的强者,祂的降临对安卿鱼和江洱而言,无疑是一场绝望的灾难,再加上后面翻涌的上千只米戈,他们已然无路可逃。
“不是【门之钥】,只是散发着真理之门的气息么……”路西法仔细端详安卿鱼许久,这才发现了差别,“不过,将你带回去,【黑山羊】应该会很高兴吧?”
路西法狞笑着伸出手,抓向半空中的安卿鱼,就在这时,密密麻麻的米戈呼啸着掠过他的身畔,笔直的向路西法的手掌撞去!
肉瘤上的触手疯狂扭动,像是在米戈之中传递着某种信息,振翅的嗡鸣响彻云霄,这上千只米戈像是一道粉色浪潮,直接将路西法淹没其中。
正如【乌托邦】古卷中记载的那样,米戈一族不敬任何克系神明,它们唯一信奉的,只有【门之钥】。
它们可不管什么【黑山羊】的使者,亦或是克苏鲁神话的同盟,谁想将【门之钥】从它们身边带走,它们便杀谁!
“一群蝼蚁,真是找死?!”路西法随手拍死了一只米戈,眼看着那无穷无尽的粉色浪潮将自己包围,眸中爆发出森然杀意。
随着灰色羽翼轻轻扇动,周围的空气急速扭曲,衍化成九只虚无的恶魔,狰狞的巨嘴仿佛要吞没天空,恐怖的吸引力牵引着周围大量的米戈,将它们强行拖入深渊的巨嘴中。
九只恶魔嚼动空气,顷刻间将数百只米戈崩成血雾,消弭无踪,其余的米戈没有丝毫惧意,依然在悍不畏死的向路西法冲去。
米戈只是“克莱因”级别的克系生物,面对“至高”神境的路西法,即便数量再多,也根本不是祂的对手。
但就是这短暂的拖延,让安卿鱼和江洱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江洱全力催动黑棺,载着安卿鱼飞掠而出,最后方的十数只米戈调转方向紧随其后,只要能将安卿鱼带回去,它们无论死伤多少都无所谓,能够成为真理之门的营养,是它们的荣幸。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安卿鱼轻咳两声,一道道时空扰动在他的周围卷起。
随着大量的米戈死亡,安卿鱼能感觉到真理之门与自己的联系正在越发密切,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引起的时空扰动都已经有半个人那么高。
江洱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三只米戈即将触碰到黑棺的边缘,她一咬牙,身形腾空飞出!
“小心!”安卿鱼见此,当即大喊。
江洱幽灵态的身体迎面撞入第一只米戈的体内,操控它的身体,用节肢瞬间捆住了另外一只米戈的头部,震翼飞旋,两者便相互借力,像是陀螺般短暂的落下天空。
但与此同时,第三只米戈已经飞到了安卿鱼的眼前!
由于灵魂受损的原因,安卿鱼没法移动自己的双腿,坐在棺材上的他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砰——!
安卿鱼脚下的棺材板突然弹射而起,将他整个人掀落天空,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惊险的闪开了第三只米戈的抓捕。
下一刻,装载着江洱身体的棺身像是大锤般在空中抡动半圈,精准的砸在米戈的头顶,发出沉闷巨响!
不过数秒的功夫,江洱便击退了三只米戈,棺材板像是流星般冲向下方,稳稳接住安卿鱼的身体,与随后飞来的棺材连成一体。
“怎么样,没受伤吧?”幽灵江洱飘到安卿鱼面前,担忧的问道。
安卿鱼怔了半晌,忍不住笑道:“用自己棺材攻击的方式,我倒是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学的?”
“刚踏入‘克莱因’的时候就在思考了啊,我又不能总是当拖油瓶。”江洱吐了吐舌头,“你看,我还是很厉害的吧!?”
“厉……”
轰——!!
安卿鱼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切瞬间撕裂,一道暗红色的粗壮光束洞穿迷雾,将他半边的身体蒸发无踪!
毁天灭地的气息淹没了安卿鱼的意识,十数秒后,他的身体再生重组,眼前的景象才再度清晰起来。
灰蒙的雾气被撞开巨大的空洞,那暗红色的光柱在空气中逐渐消弭,在十数公里外的空洞尽头,一张恶魔面孔张大獠牙巨嘴,狰狞冷笑。
安卿鱼的余光,看到那逐渐坠落云端的黑棺碎片,瞳孔骤然收缩!
刚刚那道暗红色的恶魔光束,不仅撕裂了他的身体,也将他脚下的黑棺搅成了碎片!
“江洱!!”安卿鱼惊呼一声,身形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断向下坠落。
就在这时,半块满是裂纹的棺材板从下方飞来,稳稳的接住了安卿鱼的身体,幽灵般的江洱飘在他的身前,安慰的轻声开口:
“我没事……我没事。”
“你的本体呢?!”
“虽然损失了部分身体,但都是早已坏死的肌肉组织,并没伤到大脑。”
听到这,安卿鱼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受损可以恢复,但江洱的不行,她的存在依托于大脑的磁场,若是她的本体彻底死亡,那江洱离消失也不远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道庞大的阴影遮蔽大地,路西法背着八只羽翼,屹立在云层之上,神情有些诧异。
“竟然还有意识……不愧是真理之门么。”
祂伸出手,凌空一抓,数只空气恶魔包围了安卿鱼与江洱,深渊般的巨嘴直接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路西法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安卿鱼,缓缓开口:
“你,自己过来。”
安卿鱼凝视着路西法,眸中微光闪烁,似乎还在努力思索着破局的可能。
路西法见此,双眸微眯,祂右手轻抬,一只空气恶魔在手上张开嘴,吐出半口零碎的黑棺,
“这具尸体,似乎对你很重要?你要是不过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捏碎它?”路西法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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