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名女巫的生存指南》 第1章 先活下去再说 我的老师泽尔达是近两百年来活的最长的女巫,她在临终前得意的跟我说:“这个时代的巫师光会法术是不行的,你要懂人情世故,要有远见才能像我一样长寿。”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她的话奉为行事准则,倒也在教会和贵族老爷之间混得如鱼得水。 我往盛着黑色的汤剂里汤盘里打了一颗鸽子蛋,用调羹搅匀后,汤剂变成了红色。 “先把它放到床底下,明天早上我再过来。”说完,我朝伯爵和伯爵夫人微微欠了一下身,便径自退出他们的卧室回到了我的房间。 我叫茉莉,今年十八岁,,原本是住在附近村子里的一个女巫,几天前伯爵的医生发现夫人的胎位不正,就向伯爵推荐了我。就这样,我被召进了城堡,成了伯爵夫人的私人护理。 但没人知道的是,我在矫正胎位的时候,知晓了一些没人知道的秘密。比如,胎儿真正的父亲其实是那位风度翩翩的侍卫长。 再比如,这孩子注定要在出生前死去。这本是注定的结局,但我的身份也注定会引来猜疑。 于是,在谋划了几天后,我向伯爵提议占卜一下胎儿的性别,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伯爵也欣然同意了。 第二天清早,我依约来到伯爵的卧室门口,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 “早安,伯爵大人,伯爵夫人。” 此时的伯爵已经穿戴整齐,见我进来就摆手将仆人遣退出去,并擅自将床底下的汤盘取了出来,端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而伯爵夫人正坐在床上等待女仆进来服侍。 我将汤盘接过来看着里面又变回黑色的液体,暗中施法将其变成红色,但仅维持片刻不到,就又变回了黑色。 我尽量摆出开心得表情,用欢快的语气对伯爵说:“他将是一个强壮的男孩。” 这个孔武的男人没有注意到我不小心露出的局促,自顾开心得坐到床沿抚摸着女人的孕肚。 我识趣的离开卧室,将汤盘交给了一个从廊道经过的女仆,跟她说那是变质的食物。并一路欢快的溢于言表。 回到房间后我就闩上了房间的门,也在这时才卸下伪装,任由五官被恐惧支配。 其实要想知道胎儿的性别根本无需占卜,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结局。 术者大多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所以我通过对伯爵的占卜来预测他是怎么处置我的。我从汤盘里看到了两种结局。 一种是我说出真相后,他将我说的话视为恶毒的诅咒当场杀了我。第二种是我隐瞒了真相,但当夫人生出死胎后,我将被判以巫术罪,最终经过酷刑折磨后被处以火刑。 这两种结局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走到窗前看着下面劳作的仆人,默默计算着如果晚上从这跳下去会不会摔死,如果侥幸不死又该如何逃出去呢? 因为身份的关系,自被召进城堡后我的出行就受到了限制,在城堡里还好,一旦要出门,就必须得到侍卫长的批准,还得有人陪同才行。 想到侍卫长,我又想到了伯爵夫人,然后,一条妙计涌上心头。 午休的时候,我翻出一直没舍得用的飞行油,抹在两侧太阳穴和脚底,就闭上了眼睛。飞行油不能真的让人飞起来,但能让人体验到飞行的感觉。 我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似乎在一个隧道中急速飞行,紧接着前面出现了一团光亮,我闯进光中,发现自己来到了现实世界,我的身体正安稳地睡在床上。 我飘浮在半空中,在城堡里自由的穿行,墙壁和门窗都无法阻隔我。待我找到侍卫长的房间时,这位年轻有为的侍卫长正伏在书桌上小憩。我进入他的梦境,这里只是一些破碎的画面,梦境主人随时都能醒来。 我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扰到他,只能引导着走入梦境深处。 与侍卫长在梦中洽谈的很顺利,我帮他隐瞒奸情,他帮我逃出城堡。计划的实施就在今晚,伯爵和夫人就寝后。 到了晚上,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我将一小撮能让人沉睡的药粉洒在事先摘回来的花瓣上,低声念诵咒语,将花瓣变成了蝴蝶。在我的操控下,蝴蝶飞进伯爵夫妇的卧室,将药粉洒在了他们脸上,确保他们在太阳升起之前不会醒来。 收拾完家当,换上侍卫长提前送过来的女仆装扮,将一枚符咒贴身戴好,这是所有巫师还是学徒时被长者赠予的礼物,可以让佩戴者泯与众人不被关注。 一路上都很顺利,仆人们没有注意到我,守卫也都被引走了,我按照既定路线找到城堡的一扇侧门,正要凭借法力开门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语,似乎有个男人在贴着我的耳朵说话:“风要束缚你。” 紧接着我就感觉四周风的力量向我汇聚,身体被束缚其中无法动弹。 第2章 曾为“神灵”的他 我努力运转体内的法力想要冲破束缚,但都是徒劳无功。就在我准备使用更强的咒语的时候,那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在你左边二十步的地方有一棵橡树,你过去把埋在树下的一个口袋挖出来毁掉,我就放你走。” 我别无他法,只能点点头。紧接着,就感觉左手掌心疼了一下,然后束缚就消失了。我抬起左手,看见掌心有一道大概一厘米的伤口,上面的血正在快速的结痂,看来这是被迫签了血契,如果违反,这不起眼的小伤口可以变成致命伤在瞬间夺走我的生命。 我按照声音的指引借着月光在那棵树下找准方位,念起咒语用法术往下挖,终于挖出了那个口袋。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兽皮口袋,上面写着符文,但因为光线不好我无法辨认,也不敢再拖延时间,只得收起口袋匆忙逃离了这里。 逃出城堡后,我往嘴里塞了一根蓍草,嚼碎后便感觉身体变轻了好多,奔跑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我偷偷摸回之前住的村子,尽量放轻动静生怕惊扰了邻居。 点燃蜡烛后,我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那个口袋,这是一个样式古老的巫术袋,上面的符文应该是古代某位高阶巫师的印记。 如果我没猜错里面应该封印着某个精灵的本体或真名,或许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导致上面的封印松动,才使里面的精灵有机会出来作祟。但这也意味着只要解开封印拿到里面的东西,我就能役使这个精灵。 “你最好不要打歪主意,里面装的是我的真名,一旦你知晓了它,它就会印在你灵魂深处再也无法毁掉,也就意味着你毁约了,血契的威力你应该知道。” 他说的没错,但我也要保护自己,于是说道:“我可以把这东西毁掉,但你必须以言灵立誓,不可伤害我。”而精灵的口舌中蕴含着远强于人类的言灵,所以他们的誓言远比人类可信。 “我立誓绝不伤害你,如果违背誓言,我将忘记我的存在。” 听到这誓言我才算放下了戒备,一个精灵就算被万物遗忘也可凭着法力和躯壳暂时苟存于世,可一旦连自己都不再记得自己,那就彻底消失了,在过往的尘世间有无数精灵乃至神灵都用这种方法抹去了自己的存在,彻底归于虚无。 如我所料,巫术袋的力量在减弱,那名巫师把它埋在橡树下应该是想借助树的力量来维系封印,但大树也有生老病死,这才导致封印的力量减弱。 我用魔法将炉子点燃,又把巫术袋扔进去,但过了几分钟后,还是完好无损。我又从床底下拽出一个木箱,从里面翻出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子,里边装的是由七名长老联合配制的消融咒,只需要一小滴就可以融穿城堡的墙壁。 然而我用了三滴,那个袋子还是安然无恙。 我不敢再耽搁时间,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村子。途中又往嘴里塞了一根蓍草加快速度,只希望在伯爵醒来之前,有多远跑多远。 就这样逃了一夜,终于在天亮之前我逃到了邻国的一个伯爵领。但我知道这里也只是暂时安全。 我在镇上的酒馆里找了间客房暂时安顿了下来,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尽管奔波了一夜,还是无法入睡。 “你已经逃出来了,还在害怕什么?” “那个胎儿快死了,到时候如果他们上报教会,我就会被教会通缉,到时候躲到哪都没用。”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因为他们都会死在那胎儿前面。” 精灵的这话让刚有了一点困意的我又瞬间恢复了清醒:“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讲的时候,你不许插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便讲起了那个冗长的故事。 “起初,我本是一名普通的精灵,在人类建立文明遍布尘世之前,我向其他精灵一样栖息在仙灵的界层中每日服侍他们赞美他们。后来因为学会了仙灵的知识变得愈加强大,有了自己的身体,便离开了界层,隐居于地下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大。” “直到尘世中的秩序变换引起地脉动荡,地下不再适合隐居,我才又回归尘世,那时地面上的主宰已变成了人类,世间虽仍有精灵存在,但都没有和我一样的身体,曾经遍布全地的仙灵过度都已消失不见,只有只言片语的传说在人类当中流传。” “于是我化身为人类以巫师的身份游走于人类之间,一边搜集故乡的传说,一边教授人类知识,直到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人类也和其他动物一样会老会死,他们看我的眼光中总是带有我不理解的意味,于是我便离群索居,在深山中独自探寻高深智慧,但我没想到,在我隐居后后,那些曾经追随过我的人竟将我奉为神明,他们建立了城市在城中修建神庙向我献祭,传播我曾传下的知识,我也因为他们的信仰拥有了神格,变得比从前更加强大。” “经过无数岁月后,大地上邦国林立,人类繁杂的信仰造就了熙熙攘攘的众神,许多存在因人类的献祭被赋予神格成为众神的一员,也有许多神灵因为信众的背弃或部族的消亡而沦为苟延残喘的灵体,直到大灾变来临,盛极一时的人类文明只剩下一堆废墟,但尚有一部分人类延续至今形成了现在的文明,而当年庇佑他们的诸神却早已不复存在,世间不再有供奉祂们的庙宇,在漫长的岁月中祂们失去了名字与形象,最终选择自我遗忘彻底消散。” “我也在那场灾变中失去了身体,灾变过后我变得异常虚弱,便藏在地下靠地脉的滋养恢复力量,直到有一天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牵引出地面,一名强大的巫师出现在我面前,即便当时已是垂垂老矣的他,依旧是我漫长岁月中见过的最强大的人类,就在我准备释放力量攻击他的时候,一个名字印在了我的灵体当中,从此我便被那个名字拘束,那个巫师将我的名字埋在树下,命令我守护那片土地的主人以及他的血脉不断,作为交换,我的名字将被那片土地的历任主人铭记。” “但这任伯爵因为弑兄夺权被上任伯爵厌恶,就没有传给他名字,名字的遗忘和封印的松动使我钻了空子得到些许自由,等到了你这个机会,这么多年来,那个家族因为魔法而免于灾祸,如今突然失去屏障,灾祸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席卷他们全家,七代以内的血脉都难免一死,用不了几天,那个家族就会在大地上彻底消失。” 第3章 求生存还是要自由 我就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或精灵这么多话的,不过想到被憋了几百年,也就多少能理解他了。 关于故事结局我好像是在梦中听的,自打那天被召进城堡后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昨天听着他的故事睡觉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没想到再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吃了点干粮就出了房门,一楼的酒馆因为是早上也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女正在洒扫,见我下来冲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走在这个小镇的街道上,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财路,适不适合定居。 “去镇外的树林里,我可以教你使用更高阶的法术。” 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但此刻走在街上,我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没有搭话。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我身后走来,领头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穿皮甲,骑着一匹骏马。在他之后,是一架由骡子拉着的囚车,里面关着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囚车两侧一共有十个手持武器的男人,后面还有三个牧师不停的做着祷告为囚车加持祝福。 我赶紧隔着衣服摸向那枚符咒,往其中注入法力,避免自己被关注。 其中一人一边走一边扯开喉咙大声吆喝着:“看呐,这就是蛊惑男爵大人的那对母女,别被他们的外表骗了,白天看着与你我无异,一到了晚上他们就会飞到森林里赴魔鬼的宴会,多亏了著名的巫师猎人艾尔伯特及时出现,才让男爵识破了这对母女的真面目,今天下午他们将在教堂里接受审判。” 我再没心思闲逛,只想采买一些干粮补给然后赶紧离开这里,却发现街上的店铺都开始收摊打烊,旋即便明白了,这些人是想早早的去占位置看热闹呢吧。 我无奈之下只好先回酒馆,刚躺下就听到那声音响起。 “我打听过了,这个小镇叫红枫镇,那对母女原本是上任镇长的夫人和女儿,前镇长去年得病死了以后,伯爵又派了一个名叫艾布纳的男爵来管理小镇,艾布纳男爵一到这里就开始疯狂的追求前镇长的遗孀,知道两个月前两人终于结结了婚。” 尽管看不到精灵的相貌,但我还是能清楚的听到他话语中掩饰不住的兴奋。 “然后,三天前,那个名叫艾尔伯特的猎巫人突然来到了镇上,还被男爵盛情邀请到他的宅邸做客,结果第二天,他就告诉男爵那对母女其实是女巫,每天晚上她们都会在男爵睡着后飞到森林里跟魔鬼野合,长此以往下去,男爵的身体和灵魂都将被献祭给魔鬼,前任镇长说不定就是这么死的。” 我不是第一次见所谓的女巫审判,每当定居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情之后,我就会换个地方生活。虽然也会同情,但实在是无能为力,在这样的世道中,先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只是百姓们了解到的情况,我在男爵的家里得到了不一样的情报。”精灵的语气愈发的兴奋,还试图引起我的好奇,但我是没有半点兴趣。 类似的场面不是第一次见,背后的龌龊算计我大概知道,我现在就想好好的养精蓄锐好应对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因为那个巫师猎人总让我感觉有些不安。 精灵的倾诉欲显然大于眼力见,没搭理我不耐烦的表情,继续他的絮叨。 “那个巫师猎人其实是男爵主动写信请来的,我刚才在他的宅邸游荡的时候,他们正在饮酒庆祝呢,甚至还讨论了之后财产怎么分账,但是那个猎人不知道的是男爵已经为他谋划好了因公殉职的剧情。” 精灵喋喋不休的越说越兴奋,甚至还大胆设想了几个后续反转再反转的剧情,我嫌他絮叨的心烦就打断他,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啊,我又看不见你,想找你的时候该怎么叫呢?” “叫我法利亚斯,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你可以叫我茉莉。” 其实巫师和精灵一样,都不能轻易道出真名,这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 “既然你对审判不感兴趣,那不如尽快离开吧,今晚是满月,我可以教你在森林里举行一种仙灵族的秘仪,能召来强大的力量为你所用。” “现在走还不行,镇上的店铺都关了,我们需要采买一些物资。而且,我总觉得那个猎人不简单。” 酒馆倒是可以买到足够的干粮,但巫术所需的材料却不好采买,通常在药店和香料铺里总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但这里正被巫师猎人关注着,我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没有理会精灵的絮叨,默念起小时候学过的秘典经文,让自己进入了深度冥想状态。直到教堂里召集众人的钟声响起时,我才醒来。这时的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法力充盈,精神抖擞,推开窗户,看见街道上尽是陆续前往教堂的居民。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被精灵撩拨起的好奇心还是促使我跟在了众人的后面。 教堂门口围了一大堆人,据说因为此案涉及贵族,所以特地请来了本教区的主教来担任法官,刚才法官为了维护法庭秩序,要求除了案件相关人员和本体乡绅贵族组成的陪审团外,其余人都只能在教堂门口围观。 而我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了审判席上的法官,只是与普通人看到的不同的是,在我眼中,那位身穿法袍,手持圣徽和经文的法官,头上盘着一条毒蛇。 第4章 来自梦中的委托 我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看来不只猎人有问题,这个主教也有另一副面孔。 我默默退出人群,不敢再看这场热闹,毕竟要想活得安稳就必须远离是非中心。 我回到酒馆的客房,拿出那个巫术袋,说了一声:“法利亚斯。” “你也发现了吗?” 精灵的声音传来,我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到主教的头上有一条蛇,这是代表邪信徒的意象。” “那不过是奴隶,他的主人邪恶深邃满是污秽,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其操控而不自知,他的灵魂已经完全属于那个魔鬼了。” 在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立刻离开的时候,听到窗外起了一阵喧哗声。不用我推开窗户打探,耳边就响起了声音。 “已经定罪了,但要等明天才执行火刑。” 我不敢再去看热闹,只想着赶紧离开,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我只好躺到床上准备先睡一会儿。 朦朦胧胧中,我又回到了当初学习的地方,那座隐藏在梦境中的古老神庙。所有的巫师都不知道这里原先供奉着哪位神明,只是五十年前有巫师突发奇想探索梦境时,无意间发现了这里。自那以后,巫师们便在这里举行议会,创办学校,通过梦境来搜寻天赋者,将他们引来这里,修习神秘智慧。 我自从毕业后就只回来过一次,那还是我的咒语老师泽尔达女士临终前,将我们全都召进梦境做最后的告别。自那以后我就再没回过这里,也不曾在现实中见过任何一位老师或同学。 一只泛着蓝光的蝴蝶将我引到一间办公室门前,我看了看门牌上的字,校长办公室,就算上学时我也从没来过这里,我暗自吐槽了一句。 不等我敲门,房门就从里面开了,头发雪白面目慈祥的凯丽杜恩女士像牵小孩一样把我带进了办公室。 她将我带到矮几前坐下,然后倒了甘菊茶,又端来一碟杏仁饼干。这让我感觉受宠若惊又莫名其妙。 “凯丽杜恩女士,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帮个忙。”说到这,校长喝了口茶,露出她那标志性的慈祥微笑,“你知道频繁使用披风咒就会引起议会的注意吧。” 我点了点头,这我当然知道,披风咒就是那个帮我躲避关注的符咒,那本身就是学校发放的东西,太过频繁的使用就会引起学校的注意,进而为那个占卜巫师的位置测定吉凶。这本是为了保护巫师,因为现在的男女巫师都太过稀少了。 “我们想请你救两个人。”面目慈蔼的校长女士,放下茶杯,将一个羊皮纸卷轴递了过来。 我打开看了一下,是一种强力的沉睡咒。 “你说的是红枫镇上那对母女吗?” 校长点了点头:“没错,负责占卜的格洛斯特大师在为你占卜时,发现那座小镇上受审的母女命中注定有大事要做,这甚至关系着所有人类的未来走向,更决定着所有巫师的生死存亡。” “此事固然事关重大,但我要面对的不只是凡人。” “这个我知道,魔鬼也想把控未来,但那两个邪信徒的力量不足挂齿。” 校长看出了我的顾虑,又给了我一条九颗雷击石串成的手链,代表九次操控雷电的能力,还有一没黄铜指环,内侧刻有幻术大师霍齐亚的名字,里面蕴含着大师生前的能力。 等我再次醒来时,手边已多了一张卷轴,和一串手链。 “你好像在梦中游历到了其他的国度,还带回了东西。” “法利亚斯,我们得去救人。”我不想向这个刚认识的精灵透露太多的秘密,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救人的事他必须知道。 法利亚斯沉默了半晌,说道:“好吧,说说你的计划。” 我让法利亚斯先去地牢里盯着那对母女,而我则到吧台点了些食物就匆匆回到了房间。来喝酒的客人越来越多,我不想上太多人记住我的长相。 就这样等到晚餐时间过后,我听到了法利亚斯的声音:“那个巫师猎人行动了。” 我激活披风咒,快速出了酒馆,跟着精灵的指引来到了地牢。捏出一撮迷药,由法利亚斯用控风的能力吹向守卫。 就这样,我顺利潜入地牢,在接近那间 牢房的转角处停了下来。 因为我看见巫师猎人艾尔伯特和那个主教都在。 “接受我主的安排,我就可以撤销对你的指控,改判你为无罪,在死刑真正执行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你的主是谁呢?”发问的是那位母亲。 那位主教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道:“我主乃是智慧之王,火之领主,司掌财富与权力,他的信徒可以权倾天下,也能富可敌国,可远离贫穷困苦,不再惧怕疾病与死亡。” 那位母亲听完后轻蔑的笑了声:“我还以为我们信奉的是同一个神,真是讽刺啊,当人们在你面前告解时你是奉谁的名赦免他们呢?” “我是修道院里长大的孤儿,也曾当过见习修女,曾追随隐士研习过神学,你说的那位我知道是谁,他的名字我曾在典籍里见过,我还知道你的灵魂已全部属于他了,现在的你躯壳虽在人间,灵魂却在地狱,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过是魔鬼的授意。” 猎巫人艾尔伯特见主教攻不下,就转换方向,对那女儿说:“艾琳娜小姐,你甘心吗?那个男人谋夺你们的财产,还要致你们于死地,你就不想复仇吗?你也要为你的母亲考虑啊,只要你答应出去后会马上杀了艾伯纳,我就可以撤销控诉,主教会赦你们无罪。” 那女孩只是冷眼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想好了,死后的应许虚无缥缈,但我主的赏赐却是实实在在的。”主教说完,见两人不说话,只好撂下一句,“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考虑,明天早上火刑前,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见那两人离开后,我也跟在后面出了地牢。我本来打算今晚就放了她们,在送她们出镇的,但转念一想,就算今天把她们救了,那以后怎么办呢?她们还是会被追捕,用不了几天又会回到牢里,到时候还是我去救吗?她们到那时还能不能经受住诱惑?想到这,我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回到酒馆客房后,虽然知道那母女俩不会被邪信徒诱惑,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法利亚斯进地牢替我传了几句让他们安心的话。 现在,只等明天上午的火刑,我要让红枫镇的居民们看场大戏。 第5章 珍爱生命远离是非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然后开始冥想,按学校里的老师们的说法,每天进行深层次的冥想可以提升我们的精神力和法力。但我们的法力大多来自血脉,只需适当的锻炼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变强,所以现在的巫师们对冥想都已懈怠,即便是我也不怎么勤勉。 今天一大早就阴云密布,广场上的柴堆和火刑柱已经准备就绪,还有人在教堂的门前搭了一个台子,猎巫人和男爵带着几名本地的贵族站在那里,眉飞色舞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吃过早饭的人们早早的就在周围占好了位置,我从酒馆退了房,买了足够的干粮,也混在了人群中。 法利亚斯已经对柴堆施了魔咒,就算浇上油也不可能点着。 “他们来了。”随着精灵说完。就见那个主教领着几名神职人员走了出来,先前几人让主教站在了最中间,艾伯纳男爵和猎巫人分别站在两边。 得到主教的示意后,男爵吩咐人将那对母女从牢里拉了出来。参与行刑的人套着麻布罩袍戴着面具,将人绑在柱子上以后就退到了一边。 男爵收敛起得意的神色,以镇长的身份站在圣人的高度发表了一篇正义凛然的演讲。或许是因为不够过瘾,就在大家以为演讲结束的时候,男爵又以受害者和女巫家属的角度展开了论述,期间还有虔诚信徒的心路历程,眼看又有新角度出现苗头的时候,法利亚斯终于听不下去了。 这位肉眼看不见的精灵迅速混进人群中,用不同音色大喊道:“烧死她们,烧死她们!” 被不明来源的声音带起节奏的众人仿佛在瞬间清醒了,纷纷跟着大喊道:“烧死她们,烧死她们!” 激情演讲被打断的男爵尴尬的摸了摸胡子,挥了下手示意行刑者点火。 但柴堆被施了咒无论如何也无法点燃,猎巫人艾尔伯特连忙跑过去夺过火把,却也一样无法点燃。 主教这时也发现了异常,把艾尔伯特叫回去询问情况,片刻后,抬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开口说道:“如大家所知,这两人都是魔鬼的情妇,她们看起来与你我无异,却不是我们的同类,她们被魔鬼赋予了邪恶的力量用来残害我们的同胞,如今在神圣的审判面前又妄图用邪术自保,但我今天告诉大家,在教会被赋予的权柄面前这种微不足道的手段没有任何用处,我将用圣水驱走邪恶的力量,让神圣的审判能降临到这两个女巫身上。” 这话说完的时候,有两人各抱着一个木桶走来。 “那是油。”法利亚斯说。 我不敢再耽搁,转动了一下那枚黄铜戒指,有数名发着白光的人影出现在那对母女身旁将她们围在中间。围观众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惊呼着天使显灵了。 主教身为资深的邪信徒,没有感受到任何神圣的气息,断定那不过是幻影,于是向众人高呼:“那不是天使,那只不过是女巫的幻术。” 主教说话的时候,猎巫人已顾不了太多,拔出短剑就向火刑柱冲去。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两道闪电。 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两道雷霆从天而降,正好劈中了主教和猎巫人。跪倒在地的众人被雷电惊吓得不敢抬头,直到空中阴云散去,众人才缓缓抬头。这时火刑柱周围的“天使”已经消失,而先前还不可一世的主教和猎巫人已经变成了两具焦炭。 本地的神父迅速出来主持大局,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百姓将,柱子上的两人放了下来。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但搞出这种动静,估计很快就会引来教廷的人,之后这地方估计会很热闹。不过不管怎么处理都已经与我无关,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我为了暂时避开人类,出镇后就进了森林。进入到森林深处,找了一片空地。法利亚斯探查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我才拿出巫术袋放在地上,摸了摸还能使用七次的手链,一道雷霆瞬间从天而降。 烟雾散尽后,我走了过去,周围的地面已经被烧焦,但首当其冲的巫术袋却安然无恙。 我无奈地收起巫术袋,找了棵树就靠着睡了过去。法利亚斯也自觉的担起了保护我的工作。 在梦中,我又回到了那座庙宇,轻车熟路的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强大的巫师可以将现实中的东西带进来,甚至身体直接进来,在这里长住。我没有那么强的能力,这里对我来说就只是梦境。 我用办公桌上的纸笔将巫术袋上的印记画下来,交给凯丽杜恩女士。他看了半晌,思索了一阵说道:“这是大巫师利亚姆的印记,他曾是五百年前橡树王格纳德的老师,是大灾变后的典籍中提及的最强巫师,但是在格纳德战死后他就带着格纳德的家属一起消失了,他的印记也因为涉及一些隐秘知识被隐藏了起来。” “我如果想毁掉这印记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凯丽杜恩诧异的看向我,我就把最近遭遇法利亚斯的事说了出来。 “这种情况我见过,印记保护的不只是封印,它也联系着里面的名字,口袋的封印会随着法力的流失减弱,但只要印记还在,你就不能彻底毁掉里面的东西。” “印记本身的力量并不强,只是因为位格高而不可被毁坏,据说大灾变前有巫师可以扬升至星界后,灵魂不朽俯瞰凡世一切法则,而根据记载利亚姆距离扬升只一线之隔,也是大灾变后唯一走到这一步的巫师。” 我听完有些沮丧,如今世间早已没有那样的巫师了,近几百年来的巫师不只数量在急速下降,能力也在整体变弱,要找到位格相当的存在,简直比登天还难。 “也不用太沮丧,你现在身负血契而不死,就说明拿东西是可以毁掉的,只是还没找到办法而已,但也不能懈怠,否则如同毁约。” “仙灵族在人类兴起之前就无比繁盛,只是不知道隐居去了哪里,那个自称法利亚斯的精灵如果足够古老的话,或许知道一些线索,另外,图书馆里有一本历史学家布鲁诺生前的手札,他是研究利亚姆的专家,只是在晚年整理研究资料的时候受到了利亚姆后人的威胁,,无奈之下只能将手札藏了起来,后来又被他的孙子捐赠给了图书馆。” “另外,感谢你在红枫镇做的一切。” 就在我离开办公室时,校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让不习惯接受别人感激的我有些无所适从,但她和蔼的笑容又立刻拂去了我的局促。 我拿着校长手函顺利借出了手札,但没有立刻回现世。现在是白天,没有学生来上课,校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在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花园,找了一座凉亭就坐了下来,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现世中没有的景致。 “茉莉,快醒醒,有人来了。” 听见法利亚斯声音传来,我不情愿的醒来。 “是一伙盗匪,他们想在这分赃。” 第6章 我好像胆肥了 “有二十个人,他们刚洗劫了一个路过的贵族。” 我轻轻擦拭了一下戴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先制造出幻影把自己藏了起来。又从挎包里抓出一把药粉,待那二十个人快接近的时候,法利亚斯很默契的操控气流把这些药粉吹进了他们每个人的鼻孔。 我把倒在地上的二十个人都搜刮了一遍,又把他们前来的那个包袱打开,里面是少量的金银钱币和一顶镶着三颗鸽子蛋大蓝宝石的金冠。只是上面的纹饰像是某个家族的徽印,恐怕不能直接出手。 我开心得拿着满满的收获,跟着法利亚斯的指引找到了一条小溪,精灵没有形体来去不受阻碍,探路侦查都十分方便。等以后如果血契解开了,没有了法利亚斯应该会很不方便吧,到时候一定要再找一个精灵。 我在溪边稍作修整后,拿出那一叠羊皮纸手稿,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也没有排序,只是用线简单的装订了一下。 上面记载了利亚姆的出身师承,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关于血脉传承的一些推测,以及与同时代几个巫师的恩怨情仇,其中还夹杂着几封往来书信。 因为字迹潦草,排序混乱读起来有些吃力,怕天黑前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就没有继续读下去。 我顺着溪流往下游走,在天黑之前终于看到了一间农舍,但已经荒废了。周围的田地像被施了咒一样,已经快到夏至的时节连根草都没长。 我走进农舍,里面空荡荡的,看来原先的主人早已搬走了。 角落里一堆干草被我铺在身下,稍稍放松了一下劳累的筋骨。吃了点干粮就裹着斗篷睡着了。 睡到半夜,听见屋外像是有人在唱歌,但我听不清到底在唱什么。我在窗户上扒开一条缝,借着月光看见外面有七个女人在田里无意识的游荡着,同时还发出像吟唱一样意义不明的呢喃。 “那是被巫师改造过的幽灵,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女妖,大灾变前我曾见过类似的东西。她们是刚才月亮升起的时候一起从地下飘出来的,这片土地下应该有一座古代巫师的实验室,等天亮了我下去探探。” 就在我准备塞住耳朵睡觉的时候,路边跌跌撞撞的走来一个人,那七个女妖立刻一拥而上将男人围在了中间。片刻后,幽灵散开继续游荡,而那个男人已经没有生气了。那些被女妖吸走的生命能量,只停留了片刻后就尽数流入了地下。 我赶紧离开窗户不敢再看,拿出一个用月桂叶和槲寄生做成的护身符攥在了手里。 “你可以安心睡觉,她们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无法进来。”法利亚斯的声音让我安心了不少,念了一段安眠的咒语后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走出农舍,来到昨晚那个倒霉蛋旁边。发现竟然是红枫镇的艾伯纳男爵。 我本来想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却发现他衣服上的纹饰与昨天得到的那顶金冠上的一模一样。 真是恶有恶报啊!看来他昨天逃出小镇后先是 遇到强盗打劫,晚上又被女妖吸食掉了生命。出于对环境卫生的考虑,我决定挖个坑把他埋了。 但没有工具只能使用魔法,然后念头一转,对法利亚斯说:“法利亚斯,你应该知道很多已经失传的魔法吧,听说大灾变前的魔法文明远超现在,你能教我几手吗?” “倒是有一个爆裂咒,可以轻松在地上轰一个大坑,但要勤加练习才能学会,我不认为你能在这具尸体腐烂前学会。” “好吧。”想想也是,对于我这种资质一般的女巫来说,所有的魔法都是要勤勉练习才能掌握的。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当法利亚斯把咒语和要点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想忍不住试一下。 我找了一根枯枝插在里尸体不远的地方,这是为了能让我更好的集中精神和瞄准目标。我往后退了几步,调动法力随着注意力集中在插着枯枝的地方,待我念出咒语后,“轰”的一声,土块四溅,就见原先插着棍子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我兴奋的跑了过去 ,却发现男爵的尸体也不见了。 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等一下,下面有东西。” 我转身又走到土坑边上,看见一股龙卷风从坑底卷起,带走了下面的泥土,等风散去后露出一块坚硬的石板。 “你在这等一下,我下去看看。” 我在坑边等了一会儿,看了看一地的男爵,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太莽撞了。不行,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就在这时,石板突然开裂,一下碎成了好几块掉了下去。然后,四周的风像我聚集而来,将我托到了半空中,缓缓的朝坑洞下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