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靠挂机系统,缔造皇朝(篮坛活菩萨)》 第1章 转世投胎,携带外挂 血。 鲜血。 动脉中的鲜血。 颈动脉被割裂,泵出鲜红的血液,溅出三米多高,喷在了漆成米黄色的天花板上。 他的耳边传来呼呼的声音,像是风吹过峡谷。 实际上,那是血液从血管中奔流而出的声音…… 生命在流逝,他觉得冷,且困。 眼睛闭上,就睁不开了吧…… ………… “用力!娘娘!用力啊!” “娘娘!深呼吸!吸气——呼气——对!就这样!” “娘娘坚持住啊!” “燕红,再去端热水来!” “娘娘!再坚持一下!看到头了!” 黑暗。 喧嚣。 挤压。 什么意思? 死都死了,还要遭这样的罪?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条紧绷绷的橡胶管子,管子里流淌着细细的水流,正在把他往外挤。 他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根本用不上力,整个身体都十分虚软。 但是,他也只能用力,再用力的向前。 不管怎么回事儿,先试试能不能脱离现在这个让人难受的环境再说吧。 前面,有光! 终于到头了! “出来了!出来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他什么都看不清楚,视野中一片模糊的色块,周围吵吵闹闹,只有一件东西分外清晰—— 那是一块悬浮在他面前的光屏。 黑底白字。 【欢迎来到游戏《放置武侠》】 【请选择您的身份】 【江湖浪子】 【武学世家】 【书香门第】 【凤子龙孙】 前面三个选项都是暗的,只有最后一个选项的字是正常的白色,正在一跳一跳。 他努力尝试,用意念成功选择了最后一项。 【恭喜您,完成投胎】 【游戏即将开始,祝您生活愉快!】 “孩子、孩子怎么不哭啊!”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拍一下,拍一下试试!”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他整个人被倒提起来,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他屁股上! cao! 谁打我! 他想大喊大叫,出口的却是尖锐的啼哭声。 “哭了哭了!好了!” “称一下皇子殿下多重?” “七斤二两!可真结实啊!” “娘娘,您快看看小殿下吧!” 朦胧的视野里天旋地转。 他被清洗干净,裹上柔软的包被,送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能模模糊糊感觉这是个女性。 她伸出一只细嫩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摸了摸。 “好孩子,好孩子……” ...... 自己这是……投胎了? 没喝孟婆汤吗? 投胎就这么草率的吗? 怎么投胎还带了个游戏? 《放置武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警惕的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燕红,去告知陛下和皇后娘娘了吗?”躺在床上的女人轻声说。 这应该就是他这一世的母亲了。 “回娘娘,皇后娘娘带着宫中嫔妃在外守候,已经派人去通知陛下了。” 被称作燕红的女子口齿清晰,声音柔和。 “娘娘睡一会儿吧,奴婢把小殿下抱去,给奶娘照顾。” 女人吃力地说:“别抱走,就在屋里待着,让我一睁眼就能找见他。” “回娘娘,小殿下万一啼哭,怕是要影响娘娘休息。” 女人嗔怪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休息固然重要,还能有我孩子重要?我撑不住了再把他抱走也是成的,先搁在我屋里照顾。去吧。” “是。” 他被转移到了一个温暖柔软、还带着奶香味的怀抱。 ……等等,吃奶? 叼着吃?人奶? 不要啊! 他前世可是个成年且身高一米八五英气十足的大老爷们儿啊! ……真香。 他根本没得选。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奶粉奶瓶之类的,他现在也不过是个软绵绵的小婴儿,被人往嘴里一塞,身体的本能就开始吸吮。 他吭哧吭哧的吃着奶水,在心里默默麻痹自己—— 没事儿,我现在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吃奶不丢人!一点儿也不丢人! 嗯!没错! 吃饱喝足,他终于有心情去关注那个屏幕了。 这个屏幕好像真的是一个用意念控制的游戏,他心念一动,就能召唤出来,心里一想,就能关闭。 他用意念操控,打开了人物属性栏。 【姓名:未命名】 【性别:男】 【身份:大乾朝三皇子】 【年龄:@#¥%……】 【精力:8/10】 【气血:100/100(100%)】 【内力:0/+∞】 【容貌:30/100】 !【臂力:1/30】 !【悟性:23/23】 !【身法:1/27】 !【根骨:16/35】 【实时状态:良好】 …… 嗯? 年龄怎么会是乱码? 不过,先不看年龄,各项数据也拉下来长长一串儿。 他最先注意的是特殊的四项。 臂力、悟性、身法、根骨四项前都有一个小叹号,用意念触碰之后会出现一个小弹窗。 这四项,斜线前的是他身体的现在状况,斜线后的是他的天然状态。 也就是说,如果不做任何干预(无论正负),他长大以后,身体能达到这个水准。 当然,通过后天的锻炼和修行,比如易经、洗髓什么的,可以让斜线后的数字增长。 至于其他的几项数据,斜线后面的是满值,斜线前面的是他身体的实时状态。 但最让他关注的,还是前面几项透漏的信息。 乾?这是什么朝代? 这是投胎到了异世界吗? 自己是三皇子……可惜游戏系统里没有父母双方的信息,不然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能更全面一些。 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点开背包,果不其然,里面只有几样自带的东西。 一个叫秘籍箱,一个叫书箱,也不知道是用来做啥的。 还有一个面具箱,一个冶炼箱,同样空空如也。 等于他这就是一个初始的白板号,啥都没有啊。 再返回主页,只见有一个大大的按钮,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任务。 真纳了闷儿了,就现在他一个三头身的状态,能做什么任务?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用意念点击了这个按钮。 哗啦。 刷出一列按钮。 下面的都黑着,只有最上面一个亮着,左面写着四个字:渔樵耕读。 右面是个小小的按钮,写着:任务开始。 他好奇的戳了一下。 第2章 换了个娘? 按键闪了一下,屏幕表面弹出一个窗口。 【您正在进行打鱼……】 【您正在进行砍柴……】 【您正在进行耕地……】 【您正在进行读书……】 【您获得白银二两、经验200点、潜能200点】 就这五段话,在窗口里一行一行往上滚动。 窗口下面还有几行小字。 【白银:一百二十两/小时】 【经验:12000点/小时】 【潜能:12000点/小时】 ……就这么简单? 开玩笑的吧! 他尝试着关闭屏幕,再打开后,发现这个任务并不受影响,照样刷着收益, 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放置武侠》的“放置”是什么意思。 合着真的是放着就能升级啊! 收到的白银记录在背包里,他想试试能不能拿出来,但身体还没发育好,眼睛也看不清,周围都是人,就算拿出来他也不一定能看见,还容易引起周围人额外的关注。 还得再等等。 婴儿一般是:三翻六坐、七滚八爬、九扶墙。 他就算天资聪颖,也不可能违背正常的生理发展规律。 等到他九个月,能扶着墙走了,估计多少也就有点自由了。 到那时,他再摸索系统里的东西能不能拿出来、对现实有哪些影响吧。 ……不过,他真的能活到九个月吗? 张爱玲曾经在《等》中写过,女佣怀中的孩子“像一块病态的猪油”。 虽然或多或少有点她的主观看法,但是也反映了医疗不发达时,权贵家庭对孩子的过度保护。 啧啧啧,“像一块病态的猪油”。 他可不想混到这个地步! 不行!得动起来! 表现得越活泼越好! 要是奶妈、保姆想把他包起来不让他动,他就使劲哭、使劲哭!看谁闹得过谁! 他才是主子! 可不能让底下人做了他的主! 他下定了决心,而后朦朦胧胧的睡过去了。 毕竟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就算里面装了个没喝孟婆汤的灵魂,就算还有一个外挂,也没法儿要他立刻精神百倍的动起来。 第3章 宫斗?懵逼! 三皇子是真的很懵逼。 因为他根本没听到旨意。 这话从何说起呢? 原来,如果生的是公主或者不受宠的皇子,那孩子的满月宴就留在后宫。但如果是比较受宠的皇子,皇帝就会在前朝办一个小宴,孩子自然也要抱过去。 三皇子就被抱到前朝的小宴上去了。 而皇帝的旨意是直接传到后宫的。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小宴回来,他没被抱回熟悉的宫殿,而是被抱到了一座更华丽的宫殿里。 这不是换了个宫殿的事儿。 这是直接换了个娘。 三皇子的硬件虽然还没发育完全,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灰白的色块儿,但他能闻出味儿啊。 这么浓的沉水香味儿,熏得他只想打喷嚏。 而且,抱着他的不是熟悉的怀抱,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他能怎么办呢? 根据游戏系统的个人信息来看,他现在的年龄才三十天出头! 只能哭啊。 嗷嗷哭! ……真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现在,他没法和别人讲道理,别人也没法跟他讲道理。 于是,泉春宫一夜兵荒马乱。 “怎么还在哭!” “回娘娘,奶娘说,应该是三殿下刚搬来不适应环境,过两天就好了。” 美丽的女人烦躁地拨弄着手里的珊瑚珠串。 良贵妃已经二十有六,依旧美的不可方物,艳光四射。 她十六岁嫁给身在潜邸的陛下为侧妃,一路盛宠到如今,就是没有一个孩子。 不是没怀过,而是怀上的都没了。 有的是真没缘分,有的……就是阴谋了。 所以现在,她才是良贵妃啊。 坐在摇篮旁,拿下指甲套,良贵妃轻轻抚摸着婴儿细腻的脸颊。 “如果……我那一胎没有掉,生下来的孩子应该才是三皇子……如今也该有两岁了。” 旁边的宫女心惊胆战。 “娘娘,如今的三皇子,也是您的儿子啊。” 良贵妃冷笑一声。 “鹂宜嫔……鹂……她算个什么东西!若非出身好一点,真当我稀罕她的儿子吗?” “呵呵,御史之女生下的儿子,倒配的上养在我膝下。” 这话说的狂傲,但她的确有狂傲的资本。 良贵妃出身于勋贵世家,世代簪缨。 她父亲现在是理国公,哥哥是世子,陛下的左膀右臂,她娘出身于诗书满腹的书香门第,她本人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女。 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出身。 她不傲,谁傲? 连皇后娘娘的出身都没她好! 若非她没有亲生的孩子…… 当然,她也不能有亲生的孩子。 就连现在的三皇子,也是她和陛下求来的。 不过,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这个孩子将由她从小养大,将来上皇族的族谱也会写在她名下! 这就是她的孩子! 良贵妃俯身,仔细观察着摇篮里的孩子。 真可爱啊。 一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基本长开了,白白软软的,手臂和腿像藕节一样,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黑亮亮,像是两颗打磨水润的黑曜石。 三皇子的唇形很好看,微微嘟起,小小的唇珠格外显眼。 将来长大了,必然是颠倒众生的一位美男子。 只是现在哭的脸颊胀红,瞧着可怜巴巴的。 良贵妃的脸上渐渐浮起温和的微笑,她轻轻推着摇篮,哼唱起简单的小调。 “宝贝乖啊,宝贝乖~现在我是你的母妃啦~不哭,不哭,乖啊~” 三皇子的哭声渐渐小了。 嗯,现在依旧只能说是三皇子,因为他依然没有名字。 不用问,游戏系统里,姓名那一栏里依旧是“未命名”。 他哭一会儿,歇一会儿,该吃吃,该睡睡,也没耽误哭。 反正就是闹,怎么闹怎么来。 不过,就算宫里的人嘴再紧,面对一个他们以为啥都不懂的小婴儿时,总是要松弛片刻的。 三皇子殿下让宫女奶娘围着他团团转转了一天,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被位份高的母妃从亲娘身边抱走抚养了。 还是连族谱一块儿改的那种。 从此以后,他亲娘就不是他娘了。 他娘,就只有这位“良贵妃”。 要说和亲娘之间有什么真感情吧,只不过相处了一个月,还不至于,最多换了环境睡得不那么踏实。 但这换了个娘…… 听良贵妃和贴身宫女对话,他模糊明白,这为良贵妃出身肯定比自己亲娘鹂宜嫔好得多,估计也受宠的多,但就是没孩子。 在抱养他之前,还至少落了一个男胎。 他不可抑制的阴谋论了。 良贵妃没有孩子,是后宫争斗,还是皇帝授意呢? 甚至……就是她自己做的? 女人的宫斗和宅斗,实际上对应的是男人的政斗,都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而已,有感情的少,估计还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后宫,也是皇帝平衡前朝的方法。 良贵妃出身显赫,如果生了儿子,那么很有可能威胁到嫡皇子的地位。 是皇上爱重嫡长子? 还是皇后手段高超? 那现在怎么又愿意把他记到良贵妃名下了呢? 要知道,族谱一改,从礼法上,他和亲生的也就没差了。 那这是……情况有变? 啧啧啧,情况很复杂啊。 但是这些事情,对于一个还吃奶的孩子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他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完全无能为力。 他还是看些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吧——比如说,游戏系统。 在主页面上,有个小小的白色人形,有头有脚的,像是剪影一样,还有点可爱。 这个就是“玩家”在“游戏”中的形象了。 经过了这一个月,游戏角色终于挂机到了10级。 虽然他的实际身体才一个月出头,但是在游戏里的人形变成了个身体灵活的少年。 年龄的乱码也变成了“14岁”。 现在,主页出现了一个新的按钮,就在“任务”按钮的斜下方,只有一半儿大,字儿是绿色的。 “拜师”。 放置武侠,放置是游戏方法,武侠才是本质嘛! 既然是武侠,就要学武功。 要学武功,就得拜师学艺。 他用意念点开“拜师”按钮,屏幕切换到了新的界面。 【江湖正派】 【江湖邪派】 【江湖中立】 一共三个选项。 现在还不知道叛出门派有什么代价,所以他是做好了进入一个门派待很长时间的打算的。 拜入谁的门下比较好呢? 第4章 拜师学艺 这个武侠游戏,可以说是向某位金先生致敬了,门派名字特别贴脸。 好在他前世看过整套小说,可以根据名字来大致推断这个门派是做啥的。 少林?不行不行,他还不想当和尚。 峨眉?额,这儿只收女弟子。 武当?虽然梯云纵很帅,但是不当和尚、当道士也不行啊。 兴奋的大脑冷静下来,他一个门派一个门派看过去,用心思考着。 他其实倾向于选择一个会用毒的门派,原因很简单——他现在是皇子,出生在后宫,难以避免一些隐秘的倾轧。 而从物理意义上消灭敌人的优秀手段之一,就是下毒。 尤其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 后宫里,女人的地位靠三样:圣宠、家族、儿女。 所以,古往今来的宠妃都避免不了争宠、提携家人、拼命想要生孩子。 ——或者干掉别人的孩子。 很不幸,他就是那个可能被别人干掉的孩子。 所以,学习一门毒术迫在眉睫! 而且一般来说,学了毒术相关,自身的抗毒性也会提高。 无论是干掉别人还是避免被别人干掉,都是很有必要的。 ……希望游戏里学到的东西真的能投射到现实肉体上吧,打个折也行啊! 不然人生太残酷了! 他现在还没机会做这样的实验,所以虽然有推测,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决定了,就是你了! 中立门派——蜀中唐门! 轻功、暗器、机关、毒术! 我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意念按下了按钮。 拜师成功! 他并不知道,蜀中唐门对天赋要求很高,要求先天身法在25以上才能入门。 好在他先天身法足有27点,没在这儿被卡住。 并没有什么耀眼的光效和音效,屏幕闪烁了一下,切回主页。 按钮上的“拜师”变成了“师门”。 刚刚入门,他还是外门弟子,如果想要学习功夫,要找外门管事。 想学高深武艺,得先打基础才行——入门就是:基础拳脚、基础招架、基础内功、基础轻功、基础剑法、基础暗器、基础毒术。 还有一门知识类的总纲:机关暗器。 基础武功限制了所学武艺的等级,也就是说,如果基础不过关,其他的功夫也提升不上去。 所用武功都要用【潜能】来升级。 而且,各类武学基础到了50级以上,才能学习相应的武功。 啧,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他有点沮丧,泄愤似的用意念在屏幕上戳戳戳。 我升级!升级!再升级! 忽然之间,他瞪大了眼睛。 一股暖流在他身体内,沿着骨骼经脉流动起来。 身体变得更加轻盈,也更加坚韧有力。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气”、“内力”吗?! 真的有用诶! 他抬起手,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 一个月小婴儿的手还没法儿完全握住,发育不完全的神经也没办法完全控制手指这样灵敏的末梢,握拳的姿势显得稚嫩又笨拙。 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可不是一个月小婴儿能有的。 戳!戳!戳! 戳来戳去,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升级“基础内功”,每升10级,会有一股暖流在体内流动,像是冬天泡在温泉水里一样舒服。 升级“基础轻功”,每升10级,会有一股凉意在体内流动,像是温泉泡久了再喝一杯冰可乐一样爽快。 至于其他的基础技能,点来点去,他身体上暂时还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也不能落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证实游戏技能确实能强化身体,已经让他足够惊喜了。 现在,起码不用担心,像是稍微着凉感冒就丢掉小命,这样的事情。 他努力控制着四肢,表现出的就是手脚乱挥。 “娘娘您看,三殿下真活泼呢!” 一旁的宫女伸手过来想要抱他,被他一脚蹬在手臂上。 宫女没有防备,也是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手臂不受控制的撞在摇篮边缘,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整个摇篮剧烈摇晃起来,像是要侧翻过去。 他快被晃吐了! 殿中一片惊叫,好几个人一同冲了过来! 他把手一抬,牢牢握紧! 摇篮彻底侧倒了过来! 可他并没有掉到地上。 并不是有人接住了他。 而是他自己抓住了摇篮的边缘,稳稳当当的把自己吊住了。 ……就像母猴子怀里的小猴子。 襁褓散了,他现在就穿着一个小肚兜,摇摇晃晃的吊在摇篮边缘上。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良贵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把抱住了他。 “宝贝儿乖乖,母妃抱住你了,松手啊,乖乖。” 良贵妃比鹂宜嫔消瘦许多,怀抱没有那么柔软,有着栀子花的淡淡香气。她穿着的外衣紧紧贴在他身上,是细腻光滑的丝质面料。 她稳稳抱住了他,站起身来。 “玉屏,自己去领罚。” 她极尽温柔的抱着他,一只手放在他背后轻轻安抚,语调冷厉,声音却不大,应该是害怕吓到他。 “叫秦嬷嬷过来。” 贵妃身边,按规制,能有一个一品女官,两个二品女官。 当了女官的,一般都在二十五岁往上,不打算出宫了,有的和宫妃亲近些,会称之为嬷嬷。 这位秦嬷嬷是服侍过有子妃嫔的,让她来照看三皇子,良贵妃会放心些。 她听明白前因后果,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啊!” “哦?喜从何来?” “三殿下身体强壮康健,想必能健康长大,成为娘娘的依靠,岂非大喜?” 良贵妃的脸上也漾开一抹明艳的笑。 “那就借秦嬷嬷吉言了,如何养育小殿下,还要你多多帮我啊。” “这是下官的本分。” 秦嬷嬷恭敬一礼。 “不知娘娘是否可以,让下官看一看小殿下?” 良贵妃也不敢再把他放在摇篮里,而是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了榻上。 秦嬷嬷分别握住他的手臂和腿,轻轻试着拉伸了一下。 有点痒,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胳膊腿跟着挥舞起来,拍在了秦嬷嬷手上。 “娘娘,小殿下约莫是天生神力啊。” 第5章 终于有了姓名 有一个宠妃娘亲是很有好处的。 比如,一点一滴的变化都会让帝王知晓。 当天,皇上就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是天生神力,还专门过来试了试他的力气,十分惊喜。 “嚯!好小子!将来是个大将军的料啊!” 皇上摸着自己被踢疼的手臂,喜悦的说。 良贵妃在一旁笑的温婉。 既然这个孩子记在自己的宠妃名下,如今还有“天生神力”这样一个特点,皇上难免要多关注一下。 感情,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渐渐地,大伙儿都知道,良贵妃名下的三皇子十分受宠。 一个月里,皇上去良贵妃那儿的时间得有十五天,这十五天里,又有十天是专门为了看三皇子去的。 看完了孩子,也就顺带留在良贵妃这儿了。 后宫里的大小嫔妃都恨得咬牙,又无可奈何。 谁叫她们本来就没有良贵妃受宠,更没有一个像三皇子这样的孩子呢? 其中最恨的人,就是鹂宜嫔。 虽然她因着这个孩子升了半级,从从二品昭仪变成了正二品嫔,但是皇上似乎已经对她没了兴趣。 从她出了月子算起,好几个月,皇上只过来看了她两次。 现在三皇子越受宠,她就越愤愤不平。 如果不是良贵妃夺走了她的孩子,现在沾光的就是她了! 时间就这么在后宫的暗流汹涌中度过。 三皇子每天吃吃奶,睡睡觉,坚持练习抬头和翻身,等他会爬了之后,更是闹得天翻地覆。 因为他体内有了内力,小胳膊小腿贼有劲儿,爬起来那是噌噌的快,像一头横冲直闯的小牛犊。 泉春宫里,十个人都看不住他啊。 时间过得很快,在一天天的人仰马翻中,他见风就长,转眼就满了周岁。 周岁的孩子,可以起大名儿、正式记上族谱了。 在这之前,他只有一个小名儿。 怎么说呢,这个小名儿,和汉武帝刘彻七岁之前都叫刘彘一样—— 豚儿。 这不还是小猪吗?! 他拒绝承认这是自己的名字! 就连游戏系统也不承认! 不过他也能理解,古代婴儿夭折比例很高,起个贱名,希望孩子好养活,算是父母一个美好的期待。 况且,能叫他“豚儿”的也只有良贵妃和皇上。 其余人还是得恭恭敬敬叫他“三殿下”。 如果所有人都叫他“豚儿”……他会想打人的! 这大乾朝国姓为岑,排到他这辈儿,刚好是“明”字,也就是他这一辈儿的都叫岑明某。 皇上写了十个字,让良贵妃选,最终两人定下一个“澈”字。 从今以后,他就叫岑明澈了。 自从有了这个大名儿,岑明澈就再也不让人叫他“豚儿”了。 怎么着也得叫澈儿吧!豚儿,多难听!谁想当猪啊! 他用好不容易发育起来的语言器官,结结巴巴的和良贵妃说了他的要求,良贵妃笑的前仰后合,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后来,良贵妃把这事儿和皇上一说,皇帝也乐得不行,心下更是稀罕这个有趣的小儿子了。 “父!” 皇帝刚迈进春泉宫,一个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小家伙就跌跌撞撞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的小腿,仰起一张粉白粉白的小脸儿,露出一个缺牙的天天微笑。 “父!抱!” 正是岑明澈。 君父君父,先君后父。 必须得讨好! 一岁大的小孩子,讨好人还是很容易的。何况岑明澈生就一副好皮囊,像那年画上的小福娃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就是,皇上这衣服用了多少金银线啊,抱着硌得慌。 皇上跟朝臣扯皮了一天,正是精神疲惫的时候,却在看到岑明澈的时候倦意顿消。他哈哈一笑,轻松将岑明澈抱到怀里。 “豚儿啊,怎么出来迎接父皇啦?” “不,豚,澈儿!” 岑明澈艰难的表示着自己的意思。虽然他知道,皇帝就是故意逗他的。 果不其然,皇上又笑了起来。 “好,好,好,不叫你豚儿了,澈儿,啊,澈儿今天过得怎么样?” “澈儿,好,想,父。” “哦,澈儿今天过得很好,就是想父皇了,对吧?” “嗯,想。” 父子两个一问一答,气氛轻松。良贵妃迎了上来,浅浅一礼。 “恭迎陛下——陛下,澈儿从您早上出去,便一直盼着您回来呢,连午饭吃到的奶羹觉得好吃,都想给您留一份。” 皇上心情更好,将岑明澈交给良贵妃,两人在一边的矮榻上坐下,闲话起家常来。 岑明澈安安静静的坐在良贵妃怀里,从他们的对话中获取信息。 只可惜,后宫不可参政,皇上和良贵妃聊的也不过是一些小事儿,他没法了解更多朝堂上的东西。 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开始用各样玩具逗他玩儿。 岑明澈明明觉得十分无聊,但还得配合。 说实话,真说不清这是谁逗谁玩了。 皇上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留下吃饭过夜的,岑明澈跟着吃了一晚奶羹,便被抱了下去。 ……哦,接下去的场面,少儿不宜是吧。 好叭。 小孩子本来睡眠就多,他睡眼惺忪的接受着身边人的服侍,漱口刷牙,洁面擦身,被换上一身柔软的睡衣之后,趴在松软温暖的被褥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 嗯?怎么这么晃?是地震了吗? 他倏然睁大了眼睛,对上了自己皇帝亲爹满含笑意的双眼。 “哈哈,我还想着你小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他被皇帝亲爹抱着,坐在御辇上,一行人浩浩荡荡,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哇!限定版御辇乘坐体验诶! 他好奇的向四周望去。 但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桥卧波,复道行空;极目远眺,凤阁龙楼,玉树琼枝,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他是第一次,在眼睛能看清楚的时候,从御辇这么高的地方,看到宫里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春泉宫已经足够奢华。 现在他才知道,究竟什么是奢华,什么是气派。 见他看得呆了,皇帝朗声大笑起来。 “来,和父皇一起,上朝去!” 不是,什么玩意儿? 上朝?! 第6章 这是穿了个什么东西! ……原来是上小朝啊。 上朝也分大朝和小朝。 大朝,就是电视剧上演的那种,成百号人大早上过来等着,还得鸣鞭,敲钟,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下面人三跪九叩…… 谁每天这么搞啊,累不累啊,就是被拜的皇帝本人也受不了啊。 那身行头十几斤重呢! 还有那些头发花白、胡须一大把、颤颤巍巍的老臣——要是每天都得凌晨三点半起床,在晨风中站几个小时,再进行全套的三跪九叩大礼…… 那要不了多久,就得无缝衔接多线并行的办丧事了。 整个京城都得挂白,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驾崩呢。 那还了得? 所以,像这样的大朝,除了过节外,基本上十天才有一回,如果说有特殊的小概率事件发生(比方说皇帝驾崩或者新帝登基)才会再加。 一般而言,大家伙儿都是十日一休,休完第二天过来上个大朝,平时上的都是小朝。 小朝,就是早上起来,皇帝和重臣在小房间里开会,其他不那么重要的臣子在自己的单位坐班儿干活儿。 今儿皇帝抱着岑明澈,上的就是小朝。 小朝在皇上的外书房里上,屋里坐了十来个人,就等陛下到了。 “恭迎陛下!” “免。” 皇帝龙行虎步,抱着岑明澈犹如拿一根羽毛,从两排相向放置的椅子前走过,径直坐在了上方的书桌后。 臣子们和皇上你来我往的寒暄了几句。 “说起来,荣国公去了也有三年了吧?” 话赶话的,就聊到了这里。 岑明澈悄悄竖起了耳朵。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荣国公? “是,代善兄去了三年,是他的长子承袭了爵位,现为一等将军。” 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接上了皇帝的话。 皇帝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 “对了,林如海啊,荣国公是你的岳父吧?” “回皇上,正是。” 在皇帝的书桌斜后方,还有一张小桌,后面站着个人。 这人一般是翰林代诏,就是替皇上写一些圣旨的。 刚才答话的,就是这个人。 岑明澈猛然回头看去,差点扭了脖子。 林什么? 什么如海? 林如海?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暗。 好家伙,这不仅仅是没喝孟婆汤投胎啊! 这,这是穿进了红楼梦啊! 我的个苍天老爷爷呦! 什么鬼啊! ……不过好在不用剃阴阳头梳大辫子,大家都还是体面的中原人。 贾代善,贾赦、贾政之父,贾宝玉的爷爷。 林如海,贾代善的女婿,林黛玉她爹。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 现在是三月。 此时离林黛玉出生12年,离贾宝玉出生10年。 贾母51岁,贾代善离世三年。贾赦30岁,贾琏3岁。 王熙凤今年九月出生,贾元春下一年的大年初一出生。 这,这是见证历史啊! 岑明澈顿时激动了,奋力扭着身子,想从皇帝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去看看林如海长什么样。 那可是“世外仙姝”林妹妹的爹欸! 由于内力在身,别看他只是个一岁多点的小宝宝,力气可是极大的。 皇帝见状,也不拘束他,放开手任由他去,也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于是,书房里十几个国家重臣,连带着皇上,一同盯着个一岁大的小屁孩儿看。 看他倒腾着两条小胖腿儿,摇摇晃晃,晃晃悠悠的…… 抓住了林如海的衣摆。 大臣们发出了几声低笑声。 岑明澈努力仰头,也看不到林如海的脸。还是身后的一直跟着的小太监得力,将他抱了起来,正好和林如海当面。 “下官,见过三皇子殿下。” 林如海像模像样的朝他行了一礼。 岑明澈奶胖的小手一挥。 “免!” 皇帝含笑看着这一幕。 “不知,殿下来寻下官,有何事呢?” 被皇上默许,林如海也想逗逗这位可爱的小殿下。 “你,好看!” 这下,连皇帝也没忍住笑了。 不过林如海是当真好看,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清朗俊秀,气质沉稳文雅。 无怪他能被点成探花呢。 “要,你抱。” 岑明澈指了指林如海。 林如海有些为难的看向了皇帝。 和三皇子逗闷子还可以,要真上手去抱…… 就看皇帝能把三皇子带来小朝会,就知道这位三皇子十分受宠。要是他手臂力量不足,把人给摔了…… “没事,他让你抱你就抱。” 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仅没阻止,还怂恿上了。 “林翰林啊,你可小心点——这小子沉手的很啊。” 林如海无奈,只得从小内监手中接过来岑明澈抱着。 ……啧,真沉。 这个怀抱明显清瘦很多,不那么舒服,也不那么有力,带着一股松烟墨的清香。 “对,抱抱三皇子,沾点福气,也好带个儿子来。” 皇帝笑眯眯的说。 林家不论嫡庶,三代单传啊。 按现在迷信的说法,多抱抱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儿,能增加点儿女缘分。 可以说,皇帝愿意把他儿子给林如海抱,算是对林如海十分宠信的表现了。 又说笑了一阵,皇帝示意内监将岑明澈抱到隔壁去。 小朝会要正式开始了。 虽然十分依依不舍,但岑明澈还是乖乖接受了安排。 有一就有二嘛。 只要表现得好一点,还愁没有下一次? 所以他乖乖的退出林如海的怀抱,让小太监抱着他去了隔壁的屋子里。 皇帝开小朝会的书房不是一间房子,而是坐北朝南的五间房加两间耳室。他们议事用的是中间的正屋,而小太监把他抱到了左侧耳房旁的一间偏室。 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孩子,穿着和他同样规格的衣服,看起来大概有五六岁左右。 他的贴身内监小声提醒道:“三殿下,这位是大殿下,您要叫皇兄。” 皇兄? 哦,这位就是皇后生的嫡长子啊。 仗着自己年纪小,岑明澈睁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不说和他自己比起来,就单纯和林如海对比,这位大皇兄长得也只能说得上是清秀。 再想想皇帝本人的丰神俊逸…… 啧,看来皇后娘娘长得不怎么样啊。 第7章 中毒 “这位就是三皇弟了吧。” 大皇子名叫岑明源,现年六岁,已经开蒙,正站在条案旁练字。 见小内监抱着岑明澈进来,便搁下笔,面带笑容的看了过去。 “来,三皇弟,叫皇兄。” “兄!” 说不了太多话可不能怪他,他现在可还是个一岁多的宝宝呢。 岑明源开怀一笑,招呼身边的小内监。 “去御厨房拿碟奶卷子过来,让三弟尝尝——对了,三弟现在能吃点心了吗?” 得到岑明澈乳母的肯定回答,他又吩咐道。 “那再拿一碟芙蓉酥,一碟枣泥馅儿山药糕,两碗糖蒸酥酪过来。三弟,父皇的御厨房里,点心特别好吃,你可要好好尝一尝。” 岑明澈用力点了点头。 人生嘛,无非衣食住行四个字,能吃好喝好,就不要亏待自己。 而且,他又不可抑制的阴谋论了一下。 这是不是他在给自己,或者给自己身后的良贵妃一个下马威呢? ——看,你虽然被父皇抱来了御书房,但是我已经在这儿扎根很久了,我甚至知道父皇的御厨房里什么点心好吃。 ——这是我的地盘! ——你现在看起来虽然很受宠,但是我更受宠! 当然,也可能是他这个成年人的芯子思想太肮脏,想多了。 或许人家是真的想做个好哥哥呢? 不管怎样,现在还是要享受一下御厨房的点心。 这御厨房可不是宫里人每天提膳的大厨房,而是专供皇上的小厨房,手艺最好、最符合皇帝口味的厨子都在这儿了。那做出来的点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吃。 再说岑明源要的这几样点心,基本都是现成的,很快就端了上来。 糖蒸酥酪触手微凉,看上去有点像是布丁,尝起来甜甜滑滑的,桂花香,奶香,甜香,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相互混合,分外迷人。 不过乳母只喂了他一口就不让吃了。 “三殿下,试试这个山药糕吧。” 乳母小心的用勺子切了一小块儿下来,喂到岑明澈口中。 每块儿点心都做的很小,用模子扣成花状,成年人能毫无压力、举止优雅、一口一个的尺寸。但对于一岁大的宝宝而言,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大的。 所以乳母切下来的大小,大概是四分之一块。 他一口就吃掉了。 外皮微甜,又有种特殊的柔软细腻口感;内馅儿绵软,甜中带酸。山药和枣泥的味道交织缠绵,简直让他“舌尖一亮”。 “好、吃!” 岑明澈仗着自己年纪小不用顾忌形象,拉着乳母的手,强烈的表达了自己还想吃的欲望。 “三殿下莫急,您再尝尝这个芙蓉酥?” 乳母笑眯眯的,换了一柄勺子,又切了一点芙蓉酥来。 芙蓉酥是咸的,而且基本都要现炸,刚才也正是因为这道点心,御厨房里多花费了一点功夫,才把点心都端上来。 里面的馅料,光他尝出来的就有:瘦肉、鸡蛋、虾米、山药、冬笋、马蹄、香菇。 外面的皮儿是鸡蛋面皮儿,色泽金黄、香酥爽口、油而不腻。 每一条芙蓉酥都切成两指宽小方块儿,一盘里拢共就四块。 岑明澈指挥着乳母,喂他吃了整一块,才恋恋不舍的停了口。 “三弟不再吃点了?” 岑明源拈着一块儿枣泥馅儿山药糕,好奇的看向已经在漱口的岑明澈。 岑明澈用力摇了摇小脑袋,用自己还不是很灵便的小舌头,一字一顿的说: “饮、食、有、度!” 岑明源抚掌而笑。 “良贵妃把你教的真好,才这么大一点儿,便知道什么叫‘饮食有度’了,真好,真好。” 岑明澈明显感觉到,乳母抱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点。 ……看来不是他心太脏,是这个宫里的人心,本来就肮脏啊。 你一个小学生,就要暗中对付我,一个上幼儿园都没到年纪的小屁孩儿? 心思也太深了吧! 但要他在岑明源面前装真小孩儿…… 岑明澈觉得,自己这位大皇兄的威胁还没有大到那种程度。 不至于让他流口水傻笑。 小孩子精神短,闹了这么半天,岑明澈也有点困了。他指挥着乳母和小内监带他上了厕所,便在窗下的矮榻上躺倒睡觉。 ……啧,奇怪,肚子里怎么火烧火燎的? 是吃不习惯吗? 岑明澈在睡梦中不适的蜷起了身子。 他没有听到,室内已经乱了。 “大殿下!您怎么了!大殿下!” “御医!快叫御医!” “来人,来人啊!” 岑明源一手扶着条案,一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岑明澈的乳母和小内监也急了。 “我家殿下,怎么叫不醒?” “怕不是也出事了!” “快,快去禀报陛下!” 刹那间,屋里乱成一片。 而岑明澈没能注意到,他的游戏系统中,个人信息的界面里,有一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实时状态:轻微中毒(自然恢复中)】 ………… 皇帝黑着脸站在屋内,身边侍立的是他的贴身大监黄奉。 “查清楚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黄奉双目下视,语气平稳。 他的徒弟已经把目前为止查出来的东西都汇报给了他。 “回陛下,两位殿下都是中毒。毒药下在了两碗糖蒸酥酪表面洒的桂花糖里。” “究竟是什么毒药,御医还在研究。” “两位殿下已经催吐过,大殿下中毒较深,御医还在想办法。” “三殿下中毒较浅,已经解毒。” 皇帝的眉头深深地皱起。 “豚儿年纪更小,如何中毒更浅?” “回陛下,原因是三殿下的乳母知道,糖蒸酥酪是加了米酒做的,唯恐三殿下年纪太小,吃了米酒对身体不好,所以只是舀了一小勺,让三殿下尝了个味道。” “而大殿下几乎吃完了一整碗糖蒸酥酪,所以中毒更深。” 消息早已传到了后宫,皇后和良贵妃,包括鹂宜嫔都心急如焚。 但两位皇子和皇帝都在前朝,她们过不去,只得派了手下人前去打听消息。 最苦的就是鹂宜嫔了。 她连派人去打听消息都不成。 可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啊。 殿内,岑明澈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8章 独门内功 中毒。 他中毒了。 还是剧毒。 若非他身怀游戏系统,还学了基础毒术,现在怕是已经再次投胎了。 虽然岑明源也中毒了,但岑明澈可以保证,他们俩中的绝对不是同一种毒。 至于为什么……呵。 如果是同一种毒,就岑明源把一晚糖蒸酥酪都吃下去的量,现在应该已经可以收尸了。 岑明澈脑海中快速做出了推断。 这次下毒,恐怕和皇后脱不了关系。 一方面,皇后怕是想杀了他,给良贵妃一党造成巨大打击。 另一方面,皇后也狠心给自己的儿子下了毒,这样便排除了她的嫌疑,反而能栽到二皇子和他母妃身上。 二皇子岑明深,惠妃所出,只比大皇子小一岁。惠妃出身书香门第,其父在士子间极有人望。 这下如果成了,这可是一箭双雕,同时消除了两位皇子造成的威胁。 不得不说,皇后娘娘好算计。 除了亲生儿子要担点风险以外,几乎无懈可击。 岑明澈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的。一般人可能还不会怀疑到皇后娘娘,但他从最复杂最恶毒的角度一想,便想到了这种可能。 当然,也不排除二皇子岑明深和他母家疯了,或者有什么反动势力,在深宫里下了这个手。 但这是红楼世界啊,应该也没有综合什么其他的武侠世界……吧? 要是来个西门吹雪决战紫禁之巅,他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所以在他心目中,最大的可能还是皇后的苦肉计。 看来皇后也是足够心狠手毒。 她可是连自己的亲生独子都算计进去了! 或者……事情也可能反过来,是良贵妃策划的,而有人拿反了两碗糖蒸酥酪? 事情的真相尚未可知,但岑明澈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关注的是他的游戏系统。 【唐峰:咦?你这个外门弟子,怎么中了这么奇特的毒?来来来,快让我看看。】 【唐峰:嗯……你修习我门功法,有了一定的抗毒能力,和这味毒药发生了奇怪的反应,你跟我来,让我观察观察。】 一个小窗口弹出来: 【请问您要不要跟着唐峰?】 【是】【否】 岑明澈想了想,选择了【是】。 游戏窗口接着往下刷出文字。 【经过一番研究后……】 【唐峰: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学武的好材料,就不要在外门浪费时间了。这样,你拜我为师,我教你一手我们唐门的独门武功,如何?】 游戏窗口弹出。 【蜀中唐门·掌门亲传弟子·唐峰:向你发出收徒邀请,请问是否接受?】 【是】【否】 这还用犹豫吗?当然选【是】! 【恭喜您,拜师成功】 【您成为蜀中唐门·掌门第三代·亲传弟子】 【唐峰:来来来,你看好了,我教你的功夫,是我们唐门的独门内功,无论是对抗各种毒,还是使用暗器,都好用的很!】 【你:多谢师父!】 【您习得内功:《千千劫》】 【《千千劫》等级+1】 《千千劫》?这是什么功夫? 点开【个人技能】页面,选择【内功】选项,排在【基础内功】下的,就是他新学到的内功《千千劫》。 【《千千劫》:唐门密藏武学心法,使内力深厚,如丝如缕,绵绵不绝。不只是一门内功,更是能辅助身法和暗器手法的施展,兼能提高修习者对毒素的抵抗、分解能力。修习到一定程度后,可百毒不侵。(奇遇)】 看起来果然是好东西! 岑明澈喜滋滋的点击升级。 现在他已经80级了,还没刷出其他的武学,只能把各类基础武学都学到和等级平级,余下好多潜力值没有用处呢。 现在刚好用来升级这门《千千劫》。 快速点击几下,《千千劫》也升到了80级。 忽然,岑明澈感觉到全身的血脉火辣辣的,似乎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带着刀片的滚水。 这种感觉从丹田出发,几个呼吸之间,就遍布全身。 痛! 剧痛! 每一根血管都在痛! 灼烧的剧痛和撕裂的剧痛同时来袭! 他的体温瞬间升高,皮肤滚烫,身上的青筋一根根迸出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汗如雨下! 他痛得甚至没有打滚的力气,瘫软在床上,很快汗水就在床上渗透出了一个人形印子。 不知坚持了多久,帘子被撩开,乳母过来看他睡得怎么样。见此情景,大惊失色。 “不、不好了!三殿下发烧了!” 殿里顿时忙乱起来。 可太医来了,也看不出什么。 因为这根本不是病,而是内功对身体的易筋伐髓。 太医只得先开了温和的退烧药给他服下。可他的身体现在排斥一切药物,刚喝下就吐了出来,反复多次,后来根本喂不进去。 最后太医只得让乳母给他喂些温温的盐糖水,用温热的湿帕子给他擦身,并在额头上搭着湿帕子降温,并随时更换汗湿的衣服被褥。 真不愧叫《千千劫》啊。 不论修行后效果如何,反正现在他就像是在渡劫。 皇帝和良贵妃也都来探望他。 良贵妃哭的梨花带雨,扑进皇帝的怀里。 “陛下,臣妾是不是真的没有儿女缘分?在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好容易养了一个,现在也、也……” 皇帝单臂紧紧揽住自己的爱妃,坐在岑明澈床边,双唇紧抿,面色沉凝。 “如何是爱妃的过错?分明是有人狼子野心,虎心蛇性,对朕的儿子下手。” 良贵妃抬起朦胧的泪眼。 “陛下,您说,我们的豚儿能熬过来吗?您金口玉言,说出来一定准的!” “能熬过来,肯定能!” 皇帝握住良贵妃的一双柔荑。 “豚儿向来身体健壮,毒也已经解了,必然能好的。” 良贵妃哭着直点头。 岑明澈烧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他的体温才缓缓恢复了正常,滚水一样沸腾的内力也才如倦鸟归林一般,丝丝缕缕回到了他的丹田。 岑明澈只稍微睁了一下眼睛,随即就精疲力尽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他却不知道,等他睁开眼睛后,世界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第9章 人心复杂 睁开眼睛,一切都纤毫毕现。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近视了半辈子的人第一次戴上合适的眼镜儿,整个世界在他眼睛里分外清晰。 岑明澈躺在床上,能看清床帐绣的福寿双全图上,丝线的走向。 如果集中注意力,调动体内的内力,甚至能看清每一根丝线。 他叫了一声,便立即有人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三殿下醒了!快去回报娘娘!” “柴太医!快来看看三殿下的情况!” 岑明澈听着心烦,干脆闭目养神。 《千千劫》彻底改变了他身体的情况。虽然还是一岁幼儿的身体,但是灵活性和力量已经强了不止一倍。 更不要说还有抗毒性了。 最令他奇怪的,是游戏系统中显示的年龄。 他出生没两天后,就显示十四岁。 而他现在长了整一岁,年龄却变成了十四岁零六个月。 似乎,他的真实年龄是折半后计入系统的。 可那个十四岁是怎么来的? 岑明澈忽然想起,自己前世身故时,差不多是二十八岁。 莫非这系统是把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再除二?算个平均数?所以他这一世的年龄才折半计入,而前世身体已死,年纪自然不会再增加。 而他在游戏中获取的所有力量,也会折半反应在现在的身体上。 所以他现在虽然只有一岁,身体素质却和七岁的孩童差不多,再加上武学的加持,简直健康的不得了。 那些针对幼儿的招数,对他而言也是无用的。 放置武侠,就是你只要活着,放在那里就能变强的东西啊! 柴太医给他摸着脉,掉一些没几个人听得懂的书袋,良贵妃也赶了过来,心焦的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岑明澈却没兴趣应付他们。 因为他发现,他有了新的技能可以学习。 用意念,选择【师门】,再选择【师父:唐峰】,会弹出一个窗口,里面有一个选项:【请教技能】。 除了几项基础技能之外,他终于能学习唐门的独门武功了。 现在开放给他的有四项武学: 【乱浮萍:可装备为轻功】 【流星逐月:可装备为暗器手法、招架】 【千秋雪:可装备为轻功、暗器手法、招架】 【碧叶随风:可装备为拳脚功夫、轻功、招架】 越往后,升级需要的时间越长。现在,他的等级是80级。 也就是说,在打完基础的前提下,他可以把这些武学都提升到80级。 学完武学后,要想在游戏里使用,还得把这些武学装备起来。 每一栏能装备三项。比如轻功一栏,就可以同时装备乱浮萍、千秋雪、碧叶随风三项;暗器手法一栏,可同时装备流星逐月和千秋雪;至于拳脚功夫,只有碧叶随风一门武功可以装备。 还有一栏叫“招架”,即用来格挡和化解敌人攻击的武学。岑明澈考虑了一下,还是同时装备了碧叶随风、千秋雪、流星逐月。 至于内功一栏,自然是装备“千千劫”了。 这下,他就不再是白板裸奔的小号了。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中,他终于初步跨入了武侠的门槛。 游戏系统对他的评价也从“不堪一击”变成了“普普通通”。 岑明澈长出一口气,这才将注意力从游戏光屏转到现实来。 围拢在他床边的宫女内监都已散去,现在唯有良贵妃坐在他身旁,两个贴身宫女侍立左右。 “哼,那个女人……教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良贵妃的声音比三九天的西北风更冷。 “皇后……真是好样的。” “不让我生孩子也就罢了,毕竟我父掌有西北三军,我在宫内自然不能有孩子。当年她对我动手,应该是有陛下默许的。” “那是我的命,我也就认了。” “可现在,我父亲已经交了虎符,回朝养老,陛下也因此答应了给我一个皇子……她凭什么还敢动手!” “她难道以为,陛下还会和之前一样护着她吗?” 岑明澈心下一惊。 后宫好恐怖! 果然,后宫也是皇帝平衡前朝的工具。 为了防止勋贵家族,在掌握军队的同时还在宫里有亲生皇子,从而动摇统治,皇帝就眼睁睁看着,甚至纵容着,暗地里推波助澜着,让他的“爱妃”一个接一个的掉孩子。 以至于良贵妃不过二十六岁,就已经不能正常受孕了。 天啊!搁在岑明澈的前世,二十六岁的姑娘没怀过孕的都大有人在! 良贵妃却已经不能拥有自己的亲生儿女了。 何其残忍。 或许,良贵妃身居高位,也是皇帝给她的补偿。 良贵妃没法恨皇帝,只能记恨动手的皇后。 而且,看来良贵妃已经心中有数——这次动手的,当真是皇后。 良贵妃左侧的宫女轻声宽慰。 “娘娘,陛下这次一定会追查到底,给娘娘和三殿下一个公道的。” 岑明澈记得这个声音,是良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玉荔。 “公道?呵,我哪儿配得个公道。” 良贵妃凄然一笑。 “我们这些女人啊,在皇上眼里,就和小猫儿小狗儿没什么两样,都是玩意儿。我这个贵妃,也不过是个贵重些的玩意儿。” “只有皇后,才是陛下的发妻。” “我不过是个玩意儿,配得什么公道呢?” 刹那间,她眼神一变,冷冷道。 “我的公道,只能我自己去讨。” “她不是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演苦肉计吗?” “我就……让她,弄、假、成、真、好了。” “一报,还一报。” ……好、好可怕! 岑明澈默默打了个寒颤。 多养几只猫,它们还得打架呢,更别说皇帝在后宫养了一群女人。 “娘娘仔细身体,若是气伤了,岂不是反教旁人得意了?” 说话的,是良贵妃的另一位一等宫女玉桃。 良贵妃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岑明澈的脸颊,给他掖好了被子。 “只可怜了这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遭这样的罪。” 玉桃笑道:“能做娘娘的儿子,也算是他的福气了。毕竟,按照这宫里的情况,若非有您护着……” “前头,不是没了好几位小殿下吗?” 听闻此言,岑明澈汗毛倒竖。 原来这么危险的生活,是日常吗?! 第10章 危机四伏 很快,岑明澈就知道了这宫里到底有多危险。 中毒那事儿,查了许久,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不过也难怪。六局一司都掌握在皇后娘娘手里,既然是她下的手,怎么可能查出她自己来呢? 但是,不知道良贵妃怎么操作的,大皇子中毒恢复后,落下了个体弱的毛病。天冷就咳嗽,多走两步就喘,受不得寒,也受不得热,冬夏两季十分难熬。 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要知道,岑明澈没事儿,并非皇后娘娘手下留情,而是他本人情况特殊。要是换个普通小孩儿,早一命呜呼了。 就像宫里那些还没序齿就夭折的孩子一样。 现在,岑明澈和良贵妃是稳定的利益共同体。良贵妃会保护他,而他只要好好长大,就必然是良贵妃以及其家族的依靠。 不过,在这宫里,皇子想要成功长大,可真难。 三岁,他差点被人连抱着他的乳母一起,推进池塘里。 四岁,再次被人在饮食中下毒。 五岁,新送来的所有衣服里,都被人沾了天花病人的脓液。 六岁,开始进学。差点被人从假山石上推下去摔死。 七岁,再度被下毒。这回的毒分成两部分,主要的部分下在他的书上,另一部分激发毒性发作的引子,在上书房的制式点心里。 岑明澈也跟着良贵妃参加过几次宫中宴会。那些个母妃、娘娘都是花枝招展,鲜妍明媚,面带笑容。 或清丽脱俗,或美艳动人, 这些还是闹到他面前、他自己发现的。良贵妃替他挡下的各种暗害,又不知道有多少。 就在这样的“围追堵截”中,他艰难的长到了八岁。 八岁的孩子,在古代已经不小了。 岑明澈在御书房已经学完了一遍《论语》、《孟子》,近日正在学《大学》、《中庸》。 他受到多次暗杀,怕是和他在御书房表现太好有关。 皇子统一六岁开蒙,先学《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而后慢慢学四书五经。 岑明澈是有宿慧之人,识字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从跟着《千字文》识字开始,他的进度就是最快的,屡次让授课的翰林在皇帝面前表扬他。 而且,别忘了,他还有个游戏系统。 在系统里,知识也算是技能的一种。 多读书,会增长【读书识字】技能的等级,每升10级,就会增加一点后天悟性。 悟性属性又会反过来增加读书的领悟能力,同时减少他从师父那里学习武功时,需要花费的潜力值。 读过的书还会录入系统,就存放在【背包】中的【书箱】里,他可以随时调出来回顾,基本上相当于刻在了脑子里。 这学起来,哪儿还有不快的? 虽然没有和他同龄的皇子,没法横向对比,但是可以纵向对比啊! 那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他这么大的时候,读书可没这么好、这么快! ……这能不招人嫉妒吗? 大皇子周岁十三,二皇子周岁十二,这俩人生日只差半年,在一块儿读书,还你追我赶针锋相对呢。 岑明澈才八岁,可已经在学四书的后两本,要追上他们两个的进度了。 他俩也不过才开始学五经而已。 孩子之间,可能不过是斗气,但女人之间,就不只是斗气了。 她们想杀了他。 二皇子的生母,韩惠妃,八妃之首,也算是很能耐的一个人了。 毕竟,能在皇后的手里,好端端生下一个孩子,要么是她手段高超,要么是她家里特别得用,让皇帝特批生子。 无论如何,不好对付。 大皇子和二皇子两派斗的如火如荼,还都不忘踩一脚岑明澈这个聪明伶俐的三皇子。 处处皆敌啊。 不过,可能正是因为宫里三个最厉害的女人斗的不可开交,对下面其他嫔妃盯得没那么紧了,这几年还都有皇子出生。 不过孩子是生出来了,他们的娘就不一定还好了。 四皇子比岑明澈小三岁,是个从四品贵人生的,这个贵人因为产后崩漏去世,四皇子便顺理成章的被抱给了沈德妃抚养。 五皇子比岑明澈小五岁,生母是个六品常在,生子后升了五品选侍,本来就没有亲自抚养皇子的权利,孩子被抱给了方安嫔。 唯有六皇子,是贺康嫔亲生亲养的。 王贤妃有两个女儿,邓淑妃有一个女儿。冯和嫔、陈乐嫔、魏僖嫔、杨顺嫔四个嫔位妃子,都各有一个亲生的女儿。 余下的婕妤、昭仪、美人等中位妃嫔,也在这几年陆续生了六个女儿。 虽说有了女儿,但无论是为自己想还是为女儿想,她们都还想要一个儿子,这样将来好歹能有个撑腰的。 那些无子的高位妃嫔,个个眼睛都绿了。 还能生的盯紧了皇上,不能生的盯紧了其他女人的肚子。 四品才人以上才能抚养亲生孩子。如果下一位皇子是从低位小嫔妃肚子里盛出来的,或者是母亲死了疯了获罪了……她们不就有机会了? 还有岑明澈的生母鹂宜嫔…… 这几年下来,她也没能成功再生一个孩子,所以她特别想和岑明澈打好关系,曾经不止一次的派宫女在他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守候他,有时候还自己亲自去。 当岑明澈看到鹂宜嫔梨花带雨的站在宫道上,口里喊着“我的儿啊”时,毫不夸张,他比被下毒的时候还烦躁。 不是说他不念生恩,而是鹂宜嫔的做法太过夸张和愚蠢。 假如她偷偷的和他联络,送些针线,他也乐意让生母安心。 但这么正大光明的过来堵他…… 怎么,觉得良贵妃是泥捏的? 孩子是你生的不错,但是他能活着长这么大少不了我的功劳!怎么,我辛辛苦苦养了八年,现在你倒是要来摘桃子了? 良贵妃不把鹂宜嫔整死,都是看在岑明澈的面子上。 所以,为了保住亲娘的性命,他难免要躲着些鹂宜嫔。 这日,他放了课,见自己的贴身小太监苍松过来汇报——鹂宜嫔娘娘又在您必经之路上堵您了! 那还说什么?绕道儿回宫吧! 谁知,就这一绕道,就绕出了事来。 第11章 没事不要乱跑 既然要绕路,自然不可能一大群人都绕路。 要知道,皇子身边的人员配置也是很多的,基本上各个照比皇贵妃规格,只不过将宫女少了几个,太监多了几个—— 一个一品女官,四个二品女官,六个一等宫女(五品),十二个二等宫女(六品),二十八个三等宫女(七品)。 二品大监一人,三品大监两人,四品中监四人,五品中监六人,六品内监八人,七品小内监十六人。 总计八十八人。 除了一些做粗活的,还有留在他自己殿内,进行日常活动的宫女内监,跟在他身边的也足足有十六个人。 如果走大路,宫道上走这么多人算是正常。 但如果要绕小路…… 这么多人就太显眼了,动静也太大。 皇宫的建筑规格,整体看来,是一个大口里套了许多小口。所以要从一点到另外一点,实际上是有很多条路的。 不过大路可能就那么一两条,根据礼法来看,有的路只有皇帝能走,或者只有在举行某种礼仪的时候才能走人。 岑明澈要绕,只能绕小路,还不能绕有太多人经过的小路。 毕竟,躲避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的事要让人撞见了,是很丢脸的。 不光他丢脸,连良贵妃,甚至鹂宜嫔,都可能被人嘲笑到脸上。 说句实在话,他甚至做好了翻墙的准备。 既然如此,几个宫女就不方便跟随了。岑明澈让她们和小内监们从正路回宫,自己带着一个四品中监和两个五品中监,抄小路走。 他没法走平时进出的长乐门,只能从宫女内监们平时走的康乐门。 康乐门甚小,甚至容不得两人并肩。 四品中监崖柏落后他半步,五品中监苍松、雪松两人并肩落后他一步,都紧紧跟在他身后。 良贵妃对他可谓是掏心掏肺,这些服侍他的宫人,每一个都是她用心挑选过的心正之辈,服侍周全,行止有度。 刚开始他还不太习惯,但因为是小孩儿,很多事情都做不来,便也只能接受,日久天长,便也习以为常了。 毕竟,在现代,上完厕所,有专门的湿厕纸,摁个按钮一冲就行,还能开排风扇。洗手时打开水龙头,挤点洗手液,欻欻两下完事儿。 但现在,如果要做相同的事儿,就得有人燃香、打扇、适时捧上打湿后拧干的柔软巾帛(这个是一次性的)。 还有人捧着装着温水的铜盆和香胰等他洗手,奉上细致的干巾等他洗完擦干。 这一套下来,前前后后为他服务的,至少要有五个人。 要有专人负责烧水,有专人负责燃香、打扇,还有两三个人贴身服务…… 所以,岑明澈还是很感激良贵妃的。因为贴身伺候的几个人中,但凡有一个不太对劲的,他的日子也没法过得很舒坦。 闲话不提,只说他带着三个贴身的内监,抄小路缓缓往内宫走。 小巷两侧是高高的宫墙,漆成红色,巷子长而曲折,仿佛无穷无尽,令人分外压抑。 越走,两旁的宫墙颜色便越斑驳,露出底下青色的砖块来,竟生生透出一股凄惶。 见状,崖柏便轻声呼唤道:“殿下,殿下?” “嗯?” “回殿下,此处是泰河宫外夹道,敢问殿下可是要回泉春宫去?” 在宫里,宫人说话很有技巧。 他不能直说——“殿下您怕是走错路了”,而是先点明此地为何处,再以询问的方式点出主子的目的地,从而达到修正前行方向的目的。 不会这么说话的人,到不了主子面前。 而听不懂这么说话的人,也当不了主子——或者说当不久。 岑明澈失笑,停步回首。 “可是走岔了路?” “是下官未能及时提醒殿下。” 崖柏恭敬道。 岑明澈叹息一声。 “倒是我不认识路了。你们谁知道怎么走?过来领路。” 三个内监对视一眼,雪松上前两步,站在他的侧前方。 “下官为殿下领路。您注意脚下,此处荒芜甚久,地砖难免不平。” 岑明澈挥挥手,示意雪松快些。 “走。读了一上午的书,我都饿了,下午可还有武课。不知母妃中午准备了什么饭菜。” 闲谈几句,曲折向前。一边走,雪松还不忘提一句,现在路过的是哪座宫、他们走到了哪里,简直是人形导航。 “殿下,此处是建章宫,此处是华安宫。” 建章宫在左,华安宫在右,和泰河宫、泉春宫一样,属于东侧十六宫。 岑明澈左右看看,努力记下方位。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岑明澈吓得一个激灵。三位内监则立刻屏息凝神。 “殿下?” 见岑明澈停住不动,崖柏轻轻唤了他一声。 “慢着。” 是在责打宫人吗? 可宫人们都经过训练,哪怕遭遇重责,也是一声不吭的。如果敢大喊大叫,还要加罚。 那是…… 还没等岑明澈想出个所以然,惨叫声再度响起。 这回他准确定了位——声音是从建章宫传来的。 “建章宫何人居住?” 岑明澈问道。 “回殿下,建章宫主殿住的是杨顺嫔,西侧殿住了四位美人,东侧殿住邱婕妤,后殿住鸳昭仪。” ……嚯,住的真满。 嫔位服侍的人有二十八个,昭仪十八个,婕妤十六个,美人十二个。杨顺嫔还有个女儿,亲生的,按规制和皇子一样,有八十八人。 如果全部满额,那光下人就塞了小两百个啊。 这些想法不过在岑明澈脑海中瞬息闪过,他侧耳细听,又往传来惨叫的方向迈了两步,并将内力加持在双耳。 “陶美人,你还是说了吧,这药,如何会在你的屋里被发现呢?” “昭仪娘娘,臣妾真的不知啊!” “啧,还嘴硬?” 随即又是一声惨叫传来,而后戛然而止,变成了呜呜声,似乎被捂住了嘴。 “昭仪娘娘如何滥用私刑!莫说臣妾当真无罪,便是臣妾有罪,也该先由顺嫔娘娘做主,报于皇后娘娘,再行处置!” 一声冷笑。 “报于顺嫔娘娘?呵,你怕是不知,我这才是留你一命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搜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第12章 乱跑容易出事 岑明澈的心也吊了起来,几乎将身子贴在了墙上。 三个中监不敢擅动,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赤罂花膏,这可是令人上瘾的禁药!先帝便曾下旨告知天下此药危害,说久服使人筋骨具空,形如骷髅!若有贩卖者,诛三族!” “你还不说出实情吗?” “冤枉!臣妾当真冤枉!” 陶美人的声音立刻变得慌乱起来。 “臣妾根本不认识赤罂花膏是什么东西!只曾耳闻,今日是首次目睹啊!” 静默片刻,鸳昭仪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既然如此,便报于顺嫔娘娘处置吧。” 之后的动静,凭着岑明澈的耳力,也听不清楚了。 原地思忖一番后,他示意寒松带路,继续前行。 对于他亲爹后宫里,他的小妈们,他并不了解,绝大部分连脸都没见过。他自然也不知道鸳昭仪、陶美人对良贵妃而言是敌是友。 但良贵妃一定知道。 要不要告诉她呢? 可他要怎么解释,他能在一墙之外清楚听见对话的? 真令人为难。 至于芙蓉花散,似乎是像鸦片一样的药物。 这种东西出现在了宫里,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 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说? 边走,他边在心里衡量说与不说的利弊。 如何是好呢? 一直到踏进泉春宫主殿,岑明澈脑海里还一直转着这件事。 良贵妃见了,误以为他是为鹂宜嫔的事情烦恼,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将他往怀里一揽——“澈儿,你莫要烦恼了,这事儿交给母妃,可好?” 嗯?什么事儿? 哦,鹂宜嫔堵路这件事儿啊。 “让母妃为难了。” 岑明澈挂上温和的微笑,轻声说。 “我知道母妃对我好,在我心里,母妃虽未生我,却胜于生了我。但是如果我对亲生母亲太过无情,难堵悠悠众口。” 良贵妃揽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澈儿,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莫担心,这本就是女人间的事情,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便交给母妃来处理吧。” “你用功读书便好,切莫将心思放在这些小道上。” “来,快来看看,母妃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今日中午,桌上居然有岑明澈一直爱吃的白灼虾、虾蓉蒸蛋、蟹肉饺子、蟹粉狮子头,甚至还有一整条的清蒸黄鱼。 京城不临海,所以像黄鱼这样的新鲜海产,都是十分稀罕的。岑明澈和良贵妃的份例都不可能有。 “这条黄鱼是你父皇送来的,说你学的好,要再接再厉。” “送来时是用冰冻着的,玉帘看了,说鱼鳃还是红的,新鲜的很,清蒸了最好吃。” “正好你素日爱吃这些鱼虾蟹一类的东西,你父皇也是想着你的。” 一旁立即有宫人端来铜盆让他洗手,而后上桌吃饭。 他年纪虽小,胃口却好。不过虾蟹一类性质偏寒,良贵妃盯着不让他多吃。倒是那条黄鱼,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这野生的黄鱼,真鲜美啊。 要知道,他前世的现代,黄鱼都是养殖的,野生黄鱼十分稀少,还贵的令人发指,一般人根本吃不起。 当然,现在的黄鱼,由于运输原因,除了海边的渔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 ……感谢上苍让我投了个好胎! 岑明澈在心里默默想着。 吃罢午饭,稍歇一个时辰,就到了该去上武课的时候了。 武课,无非是骑马射猎。 不过由于宫里校场地方有限,不过是骑着马跑两圈,再练习一番射箭罢了。最多再扎一阵马步,练一番拳脚功夫。 岑明澈的马,是皇帝特许,他自己去御马监里的马厩挑的。 他六岁学习骑射,自然不可能直接让他上高头大马。而且好马也要和主人培养感情,自然要从小马开始。 恰巧,在他挑马的前一天,马厩里的一匹乌孙马生下了小马。 他来挑马的时候,小马刚颤巍巍的站稳。 只见这马虽然稚弱,可骨骼粗实、肩颈细长,头颅大小中等,样貌清秀,短耳,髻甲高,胸销窄,后肢形如刀弯,皮厚毛密,毛色深黑泛紫,恰是一匹上好的紫燕骝。 小马吃过奶,居然径直朝他走来,还用头拱他的手,教他欢喜的一把抱住。 于是,便选了这匹小马做他的坐骑,还起了个名儿,叫紫电。 两年下来,他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回紫电,便是不能骑的时候,也要拉着它在校场里溜一圈,喂些精制的豆饼、水果鲜蔬,或者喂两块糖给它。 一人一马,感情颇深。 现在他八岁,也已经能骑着马射定靶了。虽说速度不快,离靶的距离也不远,但能十箭九中,实非易事。 要知道,大皇子身体孱弱,不能骑射,二皇子更喜诗书,不擅骑射。一时间,这方面竟然让他一个八岁的孩子独领风骚。 便是一些世代习武的家族,用心教出来的儿郎也不过如此。 再练两年,他再长大一些,筋骨更强,便能射移动靶了。 要他说,怪不得总有人想杀了他。须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这句诗本来是拿来描述妙玉的,不过放他身上,似乎也说得通。 通俗点来说,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 小小年纪,便生的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实在是太优秀了,很难不激起旁人的危机感啊。 但岑明澈一点也不想收敛。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无论那些人如何毒计百出,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练武的校场在前朝,还有诸多侍卫,他自然不便带宫女过来,万一有人私相授受闹出丑事,他这张脸就别想要了,甚至还有可能遭到申斥和弹劾。 是以,他身边不过带了八个内监。 来到校场,武师傅已经到了。 先打了一套拳热热身,而后扎了半个时辰马步,再拉弓百下,才能稍作休息。 休息时,岑明澈换下汗湿的衣服,喝了点温热的茶水,暗自运转心法,平复呼吸。 就是在这样的运动过程中,系统中的武侠功夫,才能更好的和他的身体结合在一起,改善他的体质,增强他的力量。 否则,就算他在游戏系统中再怎么戳,也不过是事倍功半。 这些年来,游戏一直没什么变化,不过是挂机打工升级,挂机打坐升内力,用打工得来的潜能值升级武功和内功…… 仅此而已,十分无聊。 而且现在,他已经整整一年半都卡在二百八十级了。 那经验条也太长了吧! 第13章 惊马 之后,便是骑马。 紫电着实是一匹好马,跑起来势如奔雷,快若电闪。只可惜校场太小,奔跑不开。 骑着马在校场中转了几圈,马身微微见汗,风也吹得他脸颊微微泛红。岑明澈便抬手示意,让宫人将靶子竖起来。 崖柏为他递上特制的短弓,山松、雪松、将两桶箭挂上两侧。 岑明澈呼哨一声,周围宫人如潮水般退下,他在马股上轻轻一拍,紫电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第一圈! 射! 五箭五中靶心! 第二圈! 射! 五箭四中靶心! 岑明澈将身体伏在马上,轻扯缰绳,调节紫电的奔跑方向。 正在此时! 忽然一股异香传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透着一股甜腻,萦绕鼻端,让岑明澈眼前发黑,手脚发软,几乎要坠于马下! 紫电应该也闻到了这股香味,顿时人立而起,仰天一声长嘶,忽而狂奔起来! 岑明澈勉力抓住缰绳,俯伏马上,稳定身形,同时快速运转起《千千劫》来。 刹那间,他血脉奔涌,面色涨红,经脉间生出一股热流,刹那间驱散了酸软之感! 岑明澈用力勒住缰绳,可紫电却像疯了一样,左右挣扎,狼奔彘突一般,间或人立而起,摇头挣扎,颠得他摇摇欲坠! 事发突然,周围的侍卫、宫人均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有侍卫过来想要帮忙制服惊马,另有内监围拢过来,希望能在岑明澈坠马时接住他。 要知道,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在场之人一个都别想活! 紫电是上好的纯种乌孙马,如今已经将近两岁,蹄子大如海碗,体重约有三百公斤。 要是让它踢上一蹄子,少说也是个筋断骨折! 所以,周围人虽然团团乱转,也没一个能拽住缰绳的。 岑明澈掌心里扣了一发透骨锥,犹豫着是否要发出去。 这是他在师门中用碎银购买的暗器,白色品质,不限数量。在这样近的距离,用上寸劲儿,一发就能打穿马颈。 可他舍不得啊。 这可是他亲手养了两年的马!从刚能吃奶就盯着它,长到了六百斤! 他紧紧抱着马颈,整个人贴在马背上,能清晰的感受到紫电的心跳。 啧,再尝试一次! 这次,他在掌中用上了内力,一掌拍在马颈上! 磅礴的劲力透入血脉,紫电哀鸣一声,屈膝跪下,随即侧躺在地,四蹄抽搐。 岑明澈抓住机会,从马上跳下,一招“云起雪飞”,稳稳落地。 “殿下!” “殿下!!!” “殿下可好?身体无恙否?” “叫御医,快叫御医!” 宫人们围拢上来,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四个字。 “慢着!” 岑明澈一声厉喝。 “来个懂马的人,看一下紫电这是怎么了!” “紫电发狂之前,我闻到一股异香,可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儿!” “针松,把发生的事儿报给母妃!说清楚,我无事!” “苍松,去报给父皇!” “山松,将校场前后都给我封了!我倒要看看,今儿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 说罢,他用力喘了两口气,扶着翠柏的手,站稳了身体。 “来人端把椅子过来!我就坐在这里,事情没查清之前,一个也别想走!” 说到底,他是个现在十分受宠的皇子,吩咐下去,校场里的人也愿意照办。 如果他无权无势不受宠,那一个命令下去,底下的人有八百个理由推脱,上千种方法挖坑。 ……啧,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就多带几个内监过来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苍松便赶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行侍卫,以及一位皇帝身旁的大监。 “传陛下口谕:皇三子惊马一事,由其本人彻查,拨六十阁卫辅助,六局一司及二十四衙门不得迁延推诿!若有发现,即刻来报!钦此!” 众人躬身敬听,直到宣旨完毕。 “不知大监如何称呼?” 岑明澈起身笑问。 “下官樊子善,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北尉阁。”他恭敬一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快快免礼。” 他急忙将樊子善搀住,自然有身旁的中监递上装银子的小荷包。 这算是他给樊子善的打赏,相当于释放善意,钱多钱少倒是不重要。 樊子善自然接过,置于袖中。 “三殿下,陛下听闻此事,雷霆震怒,但朝事繁冗,不可稍离。便命下官带领这六十阁卫,辅助您查清此事。” 岑明澈向大殿方向深深一礼:“谢过父皇。” 起身,便对樊子善道:“我方才令人封锁了校场,不知可否请樊大监带人,将此处彻查一遍?” “遵命。” 樊子善恭敬一礼,便开始调遣侍卫,言行缜密,井井有条。 北尉阁相当于皇帝掌握的特务机构,首领是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第二号人物。 可见这位樊大监来头不小。 而皇帝让他来辅助岑明澈查这件事,又有什么目的呢?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不过一个时辰,便有役长陆续来报,各处情形如何,有甚可疑之处。 他们不光搜了校场,连校场四周都搜查了一遍,终于在一处屋后的荒草丛中发现了痕迹。 是一个被人刻意扔在那里的铜盆,里面放着某种燃烧过的灰烬,和碳灰、纸灰的形态差别甚大,像是某种膏状可燃物造成的痕迹。 紧急调来的马医也检查过了紫电的情况,查出来的结果是,中毒。 至于是什么毒物,那就真的不知道了,得让御医来验。 但御医是看人的,不是看马的,也不会看马,只能看岑明澈。 但岑明澈也没有中毒的症状——都被他用内功分解掉了。 所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而樊子善则看着这个铜盆,陷入了沉思。 “请问樊大监,对此有何见教?” 岑明澈好奇道。 樊子善略一沉吟,轻声道:“不知三殿下可曾听闻过一物——赤罂花膏?” 嚯,这个名字,今日可是第二次听见了。 “赤罂花膏……我倒是知晓,先帝曾下旨禁绝此物。” 樊子善微微一笑。 “这,便是那赤罂花膏燃烧之后的痕迹。” 第14章 搜宫 “赤罂花膏,是用赤罂花果实,及其余数十种毒物炼制而成的一味药,服用可致死。燃烧之后,并无烟气,却有异香,嗅之,可使禽畜癫狂。” “若使人吸入此香,则昏昏然手舞足蹈,如堕梦中。” “久闻之,成瘾,不能自控,涕泪齐下,瘫软如泥。” 岑明澈听闻,悚然一惊。 这tmd不就是毒品吗? 还是能远距离吸入的毒品! 这么牛的吗?! “何人用此物害我!” 岑明澈拍案而起。 “这东西太毒了!先帝下旨禁绝此物,实在英明!但怎么如今还有人胆子这么大,不仅拿出此物,还带进宫里来!” “倘若只害我就罢了,若害了父皇……那可怎生了得!” “烦请樊大监,立刻将此事禀报父皇!” 樊子善深深一礼。 “下官遵旨。” 回到泉春宫,良贵妃已经哭的满脸是泪。 见岑明澈回来,急忙上前两步,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我的儿啊!要是你出了事,我可怎生是好!” “快让我瞧瞧,你可无事?” 岑明澈连忙回抱住她,安抚道:“母妃,别急,别急,我没事儿。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信,我原地给你蹦两下?” 良贵妃愣是把他身上上下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我的儿,你可吓死我了!” 岑明澈把脸一沉:“针松!我怎么说的!不是让你告诉母妃我无事了吗?!” 针松连滚带爬的跪到他面前:“下官确实说了,但是娘娘和殿下母子连心,知晓殿下出事,便心急如焚,不亲眼见到殿下完完整整的站在面前,心里是怎么也不能好的。” 良贵妃也一把拉住他。 “倒不是他的错——我知晓你出了事儿,虽说告诉我你并无大碍了,但是我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万一你们串通起来蒙我呢?” “若不亲眼见到,我可安不下心来。” 岑明澈耐心扶着她坐下。 “母妃,现在我好好站在你面前了,心里不急了吧?” “快擦擦眼泪,母妃这么漂亮的眼睛,都哭肿了。哎,是儿臣的过错了!” 良贵妃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他一下。 “怎么这么贫!好了,快告诉母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岑明澈犹豫了一瞬,小声道:“母妃,这事儿已经惊动了父皇,甚至出动了北尉阁。您……要么还是别打听了?” 良贵妃的神色瞬间郑重起来。 出动了北尉阁,说明这事儿已经牵连到了前朝,不再是后宫倾轧这点子事儿了,的确不是良贵妃该知道的。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良贵妃略一思忖,低声道:“你倒是母妃透个底儿——和什么相关?” 岑明澈想了想,凑到良贵妃耳边,用为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四个字:“赤罂花膏。” 良贵妃瞬间瞳孔放大。 “好,母妃不问了。” “对了,母妃,我想……父皇可能有意搜宫,咱们要不要准备一番?” “搜宫……是了,是该搜宫的。” 良贵妃喃喃自语。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必然是要的……” “来人!将秦嬷嬷和徐嬷嬷都请过来。” “让杨宏胜也过来。” “其余人都出去。” “澈儿,你在这儿坐着听便是。” 泉春宫里,几位说得上话的大宫人齐聚在此。 ……相当于前世大公司开董事会。 良贵妃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今日,我们宫内要自查一番,你们几个,给我紧紧皮,若是自己有什么违规的东西,立刻处理了去。” “至于咱们宫里的其他人……若真查出来什么,现在报到我这里,还能留一条命。可要是日后被别人搜出来,任他是谁,我也不能留情了!” “秦嬷嬷,徐嬷嬷,你们二位总领,去查内监。” “杨宏胜,你是我宫里的大监,也是我一路将你提拔上来的——宫里的宫女们就交给你来查。” 大监查宫女,女官查内监,算是最大程度的避免了互相包庇。 但要是私下有那关系好的,也没法完全杜绝。 “我再重复一遍——这次宫里出了大事儿,我们自查,要悄悄地查,手脚要干净利落。如果互相包庇,你们也得包庇得让北尉阁的番役都查不出来!” “没那个本事的,趁早撂了,坐两年冷板凳,日后不是没有机会!” 第15章 贾元春? 正平二十年。 春。 一位看起来丰神如玉、目似朗星的小少年,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园宫道上,身后跟着两行年纪相差无几的大小内监。 这位少年,正是岑明澈。 他非常艰难的长到了十四岁。 艰难到什么程度呢? 八岁惊马那事,不用再说;九岁,冬天在湖上玩冰戏,结果本该有三尺厚的冰层忽然破裂;十岁,被诬陷撞倒怀孕妃嫔,致使其流产;十一岁,再度被下毒。这回的毒下在香炉里,久闻使人衰弱;十二岁,元宵节宫中观灯,有人点燃大火,想把他关在荒殿中烧死。 每一件事都是精心策划,准备良久,查来查去,也不过死了几个宫人罢了。 闹得最大的那次,便是他十岁时那件事,不过查来查去,最多也就查出个昭仪来,当场赐死也就了事了。 十二岁以后,这样的大事倒是少出现了。 约莫是他的饮食衣物等日常起居,都从后宫管理的六局一司,移交到了内监总理的二十四衙门。 那些女人,就伸不进去手了。 他本人,也从良贵妃住的泉春宫,搬到了皇子统一居住的南六馆。 六局一司,主要负责宫妃、宫女、公主,和还没长大的小皇子。 二十四衙门,主要负责皇上,以及十二岁以上的皇子。 南六馆分前后两排,每排三馆,前排称头,后排称次,每馆三进。每两馆共用一面墙,有点像联排别墅。 岑明澈正好住在头东馆,也就是前排的最右侧。 头西馆住的是皇长子,头中馆住的是皇次子,头东馆住的就是他,皇三子。 这日,他正从头东馆走到后宫,给良贵妃请安。 说是请安,实际上就像工作了的儿女周末回家探望爹娘,一般是早上去,晚上回。 去了,也就是聊聊这一周干了点什么,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互相关心一番,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们的皇帝爹,一家几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一顿饭,算是比较温馨的家庭活动。 但在去见良贵妃之前,他还得去一趟坤宁宫,给他的嫡母,也就是皇后娘娘请安。 啧,这么算来,他已经有三个娘了。 走上高高的玉阶,早已有宫人进去通报。门边站着的两位宫女低眉垂首,行礼的同时没耽误她们为他挑开门帘。 岑明澈走进去,便有宫女将他引到厅内。 皇后坐在首座,身边立着她最信重的女官钱嬷嬷,下首坐了一个发丝银白的老妇人。 宫女内监侍立在后,成为了后宫中最威严的背景板。 岑明澈走到正中站定,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皇后抬手,就有小内监过来扶起他。 皇后的样貌只能说是清秀,眉眼细长,嘴唇甚薄,肤色倒是洁白如玉。因为岁月流逝,虽然保养的好,但是毕竟已经四十岁了,脸上的肌肤多少有些松弛。 “澈儿,这位,是荣国公夫人,贾史氏。” “老身见过三皇子殿下。” 哦?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贾母?贾家的老太君? 岑明澈上下打量一番,面上带笑,亲手扶住贾史氏。 “当不起老人家一礼。” 两人先后落座,正好是面对面。 皇后笑道:“对了,荣国公夫人家的长孙女儿,好像就比你小一岁吧?恰巧她这回也来了,你不如带她去园子里走走。” 荣国公夫人家的……长孙女儿? 那不就是贾元春?! 岑明澈瞳孔骤缩,面上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笑道:“母后这里的茶可真好,怕是岷地进贡的雪芽吧?” “就知道你爱喝这个味儿。青羽,去包上二两来,给澈儿带回去。” 皇后娘娘脸上带笑,眸中却殊无笑意。 岑明澈放下茶盏,抬起眼来,正好和另一道目光撞个正着。 那是个站在贾母身后的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面容微丰,眼含秋水,面若桃花,如姣花软玉一般,虽身量尚小,却已然可见其绰约风姿。 她穿的是一件青色暗纹直领对襟,下面配着浅灰兰染绣的镂空版印花裙;盘着双平髻,戴一对堆纱的紫葡萄,配鹅黄色发绳;腰上系的是果绿花卉纹样宫绦,挂折枝花的香囊。 不能说不精致漂亮,但是从色调而言,贾元春完美融入了宫女们。 难怪刚才岑明澈一眼看过去,没能注意到她。 不过皇后娘娘这意思……难道是想把贾元春塞给他? 不是,不说他还没到娶媳妇儿的年龄,就说贾元春这身份,做暖床宫女吧,身份太高,正式嫁娶则连侧妃都不够格。 这是闹哪样啊? 而且就算她再漂亮,想想她身后的贾家……他也对她敬谢不敏。 贾元春和岑明澈目光一碰,登时红了脸颊,垂下头去。 岑明澈真想说——姑娘你脸红什么啊?我对你没意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此时,贾母和皇后都面带笑容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他想骂人! “皇后娘娘,儿臣先告退了。” 他刚想起身告退,却被皇后制止。 皇后轻咳一声道:“今日又不上学,你可有什么急事?便是急着回去见你母妃,也不在这一时。” “还是说,你只想着孝顺你母妃,却不想孝顺我了?” 这话可是诛心之语啊! 岑明澈立刻跪下请罪,连道不敢。 皇后笑着说:“哎哎哎,快起来快起来,母后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跪下了呢?” “今儿啊,你就留在我这里,陪我吃顿便饭。” 岑明澈还能说什么?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贾母和贾元春居然也被皇后留了饭,甚至还给贾元春赐了座。 皇长子已经十九,可以临朝听政,便不常回来和皇后用午膳。 如此,这一张圆桌上坐了四个人,面对一桌珍馐美味,除了皇后本人,剩下三个都吃的是味同嚼蜡,脸上还得表现得不胜荣幸、十分喜悦。 这一餐饭,吃的岑明澈如坐针毡。 还好没吃几口,不然他怕是要消化不良。 饭毕,宫女端上了漱口的茶水。 岑明澈拿了一盏,抿了一口,清了清口,而后吐到宫女捧来的痰盂里。 “好了,知道你想你母妃,我也不留你了。去吧。” 终于得了这一句话,岑明澈心中如释重负,面上还得做出不胜惶恐、十分依恋的模样。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的演了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戏,岑明澈这才退了出去。 往泉春宫去的路还不到一半,白松便带着两个小内监匆匆赶来,传递了一个令岑明澈震惊的消息。 第16章 好戏开场 “……贾氏女元春,念其贤孝才德,特召入宫中,为坤宁宫女史,任二品,掌管宫中各项礼仪事项……” “钦此!” 贾母叩接圣旨,元春跪在她身后,宣旨完毕,急忙将贾母扶起。 从此,贾元春就要留在宫中。 “可怜见儿的,倒叫我抢了老夫人的好孙女儿了。” 皇后言笑晏晏。 “这么水灵的孙女儿进宫,怕是老夫人也放心不下。既然如此,便许你从家里带个丫头进来,贴身照顾罢。” 贾母闻言,大喜,便又要磕头谢恩。 “快免了免了。” 皇后急忙让人扶住贾母。 “老夫人也有了年纪,我可不敢多受您的礼。” 贾母连说不敢,神情欣喜中带着惶恐,姿态谦卑。 “好了,老夫人先带着贾女史回去,一家人再聚一回,明儿再送进来就成。” 打发走了贾家祖孙两个,皇后放松的往后一靠,埋怨道。 “那个老女人,还真有面子,又给我塞进来一个人比花娇的小姑娘。哼,谁不知道谁啊,怕是盯着皇子的后院儿来的。” “她自己吃肉还不算,又想让老亲家来喝口汤。陛下也真给她这个脸面!” 皇后话里的“老女人”,便是如今皇帝的乳母甄氏。她的一个孙女儿,已经经皇上金口玉言,定给宫里的皇子了,还让甄氏随便挑! 这宫里的皇子是街上的大白菜吗?还让甄氏随便挑?! 皇后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宫里是没有压在她头上的太后了,可这个甄氏,不是太后,胜似太后哇! 她凭什么! 就凭皇上吃过她两口奶? 呸! 钱嬷嬷轻声劝慰道:“娘娘,那甄氏已经快七十的人了,还有几年好活?您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皇后若有所思。 “钱嬷嬷,你说,我要不要让我儿,娶了那甄家的姑娘?” “娘娘,甄家的姑娘,可是要做正妃的。” “若能得到甄家的支持,便是正妃,也不是给不起。” 在这乾朝,皇子二十,及冠成婚。 皇长子可已经十九了。 “娘娘,还是那句话,甄家的荣耀,是因为甄氏才有的。可甄氏还能活几年呢?不过,甄家那姑娘听说是难得的好相貌、好性格。娘娘若是觉得值,将那甄家的姑娘娶回来,倒也不错。” 皇后陷入了沉思。 到底值不值呢? 甄氏的儿子,可也颇蒙皇帝信任,未经科考,便让皇帝赐了个出身,现在已然身居要职。 而且,端看甄氏能说动皇上,将她老亲家的姑娘送到皇后宫里做女史,就知道甄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要知道,贾元春说得好听点是国公的嫡长孙女,但实际上,她不就是个五品营缮郎的女儿嘛! 这身份,在满后宫的嫔妃中,哪里够看? 至于宫女、女官这一类,则是要从六品到平民的清白人家中,选来六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女孩儿,在宫中读书识字,学过规矩以后,分到各个宫中,再一级一级往上升。 一品二品的,都是皇后、宫妃身前的红人儿。六品七品的,多是打杂的。 还有那些在六局一司任职的,算是实权女官,不过要身居高位,也并不容易。 元春这身份,如果走选秀,那真是大选小选两不靠。 走不了选秀,就只能走关系了。 想到这里,皇后的脸上终于漾开一丝真心的笑。 ………… “欺人太甚!” 良贵妃一拍桌子,怒而起立。 “皇后她没安好心!” 泄了些火气,她又拉着岑明澈的手,苦口婆心道:“我儿啊,你可千万小心那个贾元春!” “什么坤宁宫女史,不过是张遮羞布,她就是冲着皇子的后院儿来的!” “你大哥,比她大六岁。” “你二哥,比她大五岁。” “你,就比她大两岁。” “你四弟,比她小一岁。” “至于小五往后,还是孩子,就不用提了。” “你说,皇后这难道不是想把她塞进你的后院儿?” “哦,我听说那贾元春生的甚好,怕是打着和皇子先看对眼儿的主意呢!” “我可跟你说,千万莫被她的相貌迷住了。这姑娘就算再好看,再‘贤孝才德’,你也不能要!” “你是不知道,那贾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将来可还是要烂下去呢!” “后院儿里放了这么个女人,简直是放了个麻烦!大麻烦!” 岑明澈还没说什么,良贵妃就急赤白脸的说了一大串儿,倒教他哭笑不得,心中却分外温暖。 不管怎么说,无论亲生不亲生的,他可实实在在是被良贵妃从小看顾到大的。这份体贴关照和一片慈心,不比那份血缘关系差。 “母妃你别急,母妃、母妃……娘!” 良贵妃一下愣住了,眼圈儿开始逐渐变红。 秦嬷嬷见状,立即打手势让殿中的宫人尽数退下,自己和玉屏守在门口。 岑明澈露出一个笑容。 “娘。” 良贵妃捂住嘴,眼泪像珠串儿一样落下来。 皇子在宫中,管哪位庶母都能叫母妃,但只会管一位庶母叫娘,还得偷偷的叫。 一般而言,这位能被叫“娘”的庶母,都是亲生母亲。 而她,今日终于被养子叫了一声“娘”。 “你、你再叫一声?”良贵妃哽咽道。 “娘。” “哎……哎。” 良贵妃侧过脸去,掩面而泣。 她不是没有遗憾过,不是没有感慨过,但这些情绪,都在今天岑明澈的一声“娘”中烟消云散。 “娘,你莫哭,咱们母子俩以后的日子还长。” 岑明澈递过去一条干净帕子。 “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刚进那殿里,都没注意到那贾元春长什么样子。是她偷看我,让我发觉了,我才看到她的。穿的跟个二等宫女儿一样,却戴了一对紫葡萄的堆纱宫花,那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娘,这后宫中的种种事情,我都不太懂,也注意不到,日后还要你替我多多看顾,好不好?” “娘,你哭的我心都慌了。是儿子哪里做的不好吗?儿子跪下给你赔罪,好不好?” 良贵妃连忙一把拉住他。 “我儿啊!你且听我说……” 第17章 遇到贾琏 “在宫中这些年,你也知道,就如今情势,便是你不想争,也由不得你不争了。不然,你我母子,怕是连骨头都要被人啃了去。” “这宫中,杀人不用刀啊。” “就拿那贾元春来说——” “你如今十四岁,她只比你小一岁,如今正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又如此人品贵重,她本怀了那份心,如何不心动?” “倘若你们有了什么,她又在皇后身边当女官,一盆‘淫辱母婢’的脏水泼上来,再将她赐给你做个妾室,那真是,洗都洗不清了!” “别不当回事儿!以前你还小,我也不和你说这些,但现在……你也到了入朝听政的年纪了。” “别说,皇后弄出这些事来,说不定便是为了在你父皇面前抹黑,延缓你入朝听政的时候!” “哼,也难怪她防这个防那个的,她儿子可还不是太子呢!” “再说那贾家,原先也是四王八公中的一员,可如今子孙不肖,眼看着就不成样子,无非是靠先荣国公的架子撑着不倒罢了,眼看着就江河日下,其中乌糟事便不用提了。” “你便是当真看上了个宫女,也比你看上了贾元春好!” 岑明澈连忙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娘如此为我操心,我这心里啊,感念的很呢。” 算起来,红楼十二钗中,唯有王熙凤、秦可卿、贾元春与他年龄相近,其余者,便是“世外仙姝”的林妹妹,如今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呢。 史湘云更是去岁刚刚出生,和他七弟一个年纪。 所以他心中,其实是好奇更多。 如今见到了贾元春,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就是这点子激动,让良贵妃误解了,苦口婆心劝了他半日。 不过两人既把话说开了,也就罢了。 次日,贾元春就带着个叫抱琴的婢女进了宫。 若说女官身边,一般还真都有个小宫女服侍。却是因为能做到女官的宫人年纪都不会太小,往往被主子看重,一个人难免顾此失彼,所以身边才会有个小宫女打理私事。 但元春这样的……啧啧,还真不让人知道怎么说。 既然元春入了宫,又是预备做皇子妾的,皇后自然要让她多多露脸。是以,给各宫宣旨、送赏的活儿都交给了她。 为了避嫌,岑明澈只得少往后宫中去。 转眼又是旬休。 本来他是要去后宫探望良贵妃的,但为了避一避贾元春,他便令人和良贵妃传话说暂时不去了。 他拿了腰牌,带了几个人,又点了侍卫,准备出宫拜访理国公家,也就是良贵妃的娘家。 理国公原来手握重兵镇守边疆,将良贵妃送入宫中,其实有几分表忠心的意思在。但也正是因此,防止理国公坐大,良贵妃是不能有孩子的。 也就是后来,理国公自陈年事已高,交了兵权,理国公世子也由武转文,还考上了举人,后来又中了进士,名列二甲。 为了补偿,皇帝这才将岑明澈记在了良贵妃名下。 算是一种平衡吧。 没有血缘关系,只有礼法名分,岑明澈就算和良贵妃母子关系再好,也没法儿让理国公家心无芥蒂的全力支持他。 所以,双方联络感情还是很必要的。 恐怕将来,他的王妃也要从理国公府里出了。 他不过带了十六个人,并未摆开皇子仪仗,从偏门悄悄进了理国公府。 这理国公,可是开国就得来的爵位,世袭罔替,到如今也是第三代了。依照名分,他该管现任的理国公姜元纬,叫一声外祖父才是。 下一位理国公、如今的理国公世子姜新籍,便是良贵妃的亲兄长,他得称一声舅舅。 他舅舅的大儿子,比他大几岁,现在是他的伴读。 “老臣,见过五皇子。” 岑明澈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理国公。 “快快平身!叫外祖父与我施礼,这可是要折我的寿啊!” “礼不可废。” 理国公身材高大,面容清癯,须发花白,甚是威严。不过如今面对岑明澈,倒是面带微笑,慈眉善目。 理国公世子与理国公面容七分相像,不过文气甚浓,与理国公截然相反。 “外祖父,舅舅。” 岑明澈向二人拱手问好。 “怎么不见伯鸿?” 姜伯鸿,便是理国公世子的嫡长子,岑明澈的伴读。 “伯鸿今日约了几个朋友,在校场上练骑射。三殿下可想去看看?” 岑明澈顿时起了兴致。 “好啊,那就去看看。” 也不要外祖父和舅舅陪,他自己带着人,溜溜达达就过去了。 理国公家从军中出身,自然是重视武艺的,家中校场面积不小,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 便是准备读书入仕的子弟,身上也有两把功夫。 到了校场,早有下人通报。岑明澈一来,那些个公子王孙立刻拱手见礼。 “见过三皇子殿下!” “免礼免礼。我本就是来外祖父家里玩的,若是闹得大家都不安生,倒是我的过失了。” 岑明澈言笑晏晏。 “伯鸿,还不给我介绍一番?可是有几位是我眼生的呢。” 别看姜伯鸿生的斯文俊秀,身上也有几分功夫。 况且理国公家勋贵出身,若说诗会,那是和文臣家的小辈玩闹,但这骑射嘛,便都是勋贵子弟了。 姜伯鸿一一介绍过去。 “……这位是荣国府上的嫡长孙,名叫贾琏的。” 嗯? 贾琏? 又是一位红楼人物! 将来娶王熙凤的就是他! 岑明澈上下打量他两眼,见其生的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天然带笑,端的是一副好相貌;身板挺拔,神采奕奕。 ……不知后来如何沦落为那等风流纨绔模样。 “荣国府上的?哦……我记得你们府上有位小姐,和林如海林大人结亲了,是也不是?” 贾琏有三分惶惑,三分与有荣焉:“林大人正是在下姑父。” 岑明澈点点头,与众人笑语道:“我小时候,林大人还在做翰林代诏,没少抱过我。如今林大人该是在兰台寺任职,倒是许久未见了。” 转过头来,又问贾琏? “可读了什么书?有林大人这样的探花姑父在,想必你学问该是好的。” 贾琏惭愧低头。 “小人不过是识得子罢了,粗通文墨而已,如何当得林大人教导?” 岑明澈略微一顿:“那,想必你是要走武职了?功夫如何?你我比划比划?” 第18章 如何入朝 贾琏低下头,嗫嚅几声,周围传来一阵窃笑。 见状,岑明澈也不再问,径自与旁人说笑起来。 贾琏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三皇子如今甚为受宠,家室也十分出众,这些勋贵子弟、武陵年少也都愿意和他说笑。 几人比了一番射箭,岑明澈毫不意外的拿到了头筹。 中午,几人在理国公府留了饭,留着姜伯鸿继续招呼,岑明澈则和理国公去书房议事。 十四岁,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 他们议论的,也是何时皇帝下旨,令他临朝听政。 如今他便是上朝,也只是“听政”而非“参政”,相当于旁听生的身份。一般而言,是不会让他正经办事儿的。 但能听,也比不能听的好。 “如今殿下刚过了十四岁的生日,倒是不宜操之过急,没得反而让父子间生了嫌隙。” 理国公摸着自己的美髯,笑眯眯的说。 岑明澈无奈道:“若是父皇心有成算,我何时入朝都无妨,只怕有人从中作祟,非要压着我在书房读书罢了。而且……” 他如此这般的将贾元春入宫之事说了。 “这样污糟的一家子,又如何好做亲家呢?倘若只塞给我做个侍妾,将她看得紧些,别和贾家传递消息,且莫要留下血脉来,如此倒也罢了。只怕父皇念着荣国公,要封她一个侧妃。” 理国公颔首道:“确实是个麻烦。” 荣国公在军中确实是有些面子的,虽然已逝多年,但受过他恩惠的人可还没死光。对于在军中毫无根基的皇子,收了贾元春联络上贾家倒也不亏。 可理国公家本来就是勋贵出身,而且理国公本人可还活着呢,岂不比江河日下的贾家强得多? 皇后这是既觉得贾家糜烂是个拖累,又不想让旁人得了贾家在军中的助力,便有心将贾元春塞给岑明澈呢。 “我倒是有个主意。” 岑明澈笑起来两眼微眯,目光明亮,倒有些无害的狡黠聪颖。 “二哥和大哥现在正在朝上闹得不可开交,正是因为北边的事儿,暂且顾不上我。也就是皇后娘娘对母妃耿耿于怀,致力于在前朝后宫给我们添堵。” “反正如今我也不上朝,不如我直接和父皇请命,让我去北边儿走一遭。” 原来,今年北边儿的瓦剌又南下劫掠。本来这是个寻常事儿,这瓦剌就和冬天的西北风一样,只要到了季节,就得坚壁清野等他来了,一年年的,无论是朝廷上还是边关,都习惯了。 可这回却有所不同。 驻扎辽东的都指挥使庞瑞上奏,瓦剌出了个枭雄人物,杜尔伯特部的布日固德,竟一统瓦剌大小各部,集结八万骑兵,兵临城下了。 须知那些个零散的骑兵来劫掠倒是小事,百十来个人来来往往,或留下几个头颅,或劫走些粮草,总归是小事儿。 换成大点的部族,也不过上万人,劫掠为主,攻城为下,总归是土匪行径,并没有那占地为王的。 如今却来了个枭雄,竟是能在短短十年间统一各部,自个儿称王,还集结了大军前来攻城,实在是不得不防。 可朝中有人想的不一样。 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就是因为这个争执起来的。一方算不上主和,一方也算不上主战。毕竟大乾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不过八万骑兵而已,算得了什么? 主要还是两件事,一件是钱,一件是责任。 若是把这位布日固德当作心腹大患,虽说不至于大动干戈,但也是要加强边镇的,无论是粮草军械,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若是不把布日固德当回事儿,边镇若有失,追责下来,现在反对的人各个都要倒霉。 而且,皇帝似乎还存了用这事儿考验自己两个儿子的心。 所以,事情就这么胶着住了,如今十数日过去,还在议着呢。 “我心下想着,不若向父皇请命,让我挂个名儿去辽东看看情况。”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不论是我的两位皇兄还是朝中诸君,论断此事皆是引用旧例,并无实据,如何能作数呢?” “不若我去一趟。一方面,可代替父皇看看边镇情形如何,另一方面,也可避开后宫的妇人手段。再有,也算是入朝、甚至是办差了。” “和父皇说起来,也能说是我小儿心性,好动贪玩儿,想去见识一番大好河山。” “只是……我担心父皇疑心外祖父,是以想先来与您商量一下。” 理国公面露沉吟之色。 岑明澈倒真是出了个好主意。不过如何执行,还需细细商议。 三人谋划半晌,方才散去。 当晚,岑明澈回宫后,自然要去良贵妃处用午膳,同时也将他和理国公等人谋划之事和良贵妃透个底。 顺便,也将理国公府给良贵妃准备的东西交过去。 两人正在用饭,便听到通报——皇帝来了。 皇帝这也是,听身边的大监说岑明澈这回去了理国公府上,便临时起意,想过来瞅瞅。 “免礼,坐。” 皇上大马金刀的在首席坐下,一旁立刻有小内监过来上了碗筷。 岑明澈来良贵妃宫里一趟甚难,是以这桌席面好几个菜,都是良贵妃按着岑明澈的口味去尚食局点的。皇帝一看便知。 “你母妃倒是疼你。” “那是自然,母妃对儿子可谓是掏心掏肺了。” 岑明澈粲然一笑。 侍膳宫女夹了一筷子油焖笋到他碗里,他低头吃了,只觉笋片香脆鲜美。 皇帝见了,便顺口道:“你倒是真爱吃这些鲜物——前些日子南边进了些新鲜的海货,只是量少,便并未分与后宫。你既如此爱吃,便额外给你一份。” 岑明澈连忙谢恩。 “这回去理国公府上如何?” 岑明澈从容回禀,自在练武场上与各家勋贵子弟玩耍说起,又说了理国公如何与他描述边境风光。 “大皇兄和二皇兄这些时日正为边境事争吵,儿臣心中好奇,便向外祖父询问一番辽东诸事。” 又复述了几句理国公讲的辽东轶事,他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儿臣倒想去辽东一趟,也看看那布日固德到底事枭雄还是狗熊呢。” 皇上起了兴致:“哦?” 第19章 另辟蹊径 也是岑明澈实在聪明,加上内功加成,格外的耳聪目明,摸准了皇上的脉。 别看朝上吵得一塌糊涂,实际上,在皇上心里,对如今京城中武备废弛一事十分揪心,正想藉着这件事,来给京城的驻军,以及那些走马章台、斗鸡戏狗的纨绔子弟紧紧弦儿。 他这一提,倒真让皇上有了主意。 就让皇子带头,拉上这一批京城中的废物点心,一并去辽东边镇! 当然,着实办事儿、明察暗访的,还得是北尉阁的帝王心腹。不过有个皇子在那儿镇着,这些个纨绔子弟也跳不起来。 只是,要把十四岁的儿子派到边镇去,皇帝还是有点心虚的。 可大皇子和二皇子不能动,双方势力好容易维持住了一种胶着的平衡,如果派他们中任何一个过去,都会打破这种局面。 唯有老三能拿来一用。 正好,老三也到了该入朝的时候。 那就多补偿一番良贵妃母子吧。 皇帝暗暗下了决心。 当晚,良贵妃宫中便收到了一篮子的海鲜,这个不在份例里,是皇帝单赏的,还都是上品。 那些个虾蟹都是活的,黄鱼的鱼鳃还基本全是鲜红色,可见新鲜。 听得宫女的禀报,良贵妃只微微一笑,并不受宠若惊。 她知道,岑明澈和理国公府谋划的事儿,应该是成了。 “将这些东西拿到前头尚膳监,赶明儿让他们给我儿做了送过去。他好这一口,我可没那么爱吃。” 次日,岑明澈的桌上就多了一盘椒盐的虾爬子、一盘清蒸的大海蟹,还有一条清蒸的黄鱼。 不必过多调味,吃的就是那一口鲜。 余下的虾蟹都用料腌上,酱起来存着,日后可不时盛一碟来配粥吃。 因为难得的海货,岑明澈比平时多吃了些,便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儿。 刚溜达了两圈儿,圆柏来报,御前来了个内监,要宣他觐见。 岑明澈连忙换了衣服,与那内监去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外书房,除了皇帝外,还有一位他算不上熟悉的大监——樊子善,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北尉阁。 外书房内的气氛是松弛的,皇上和樊子善的面部表情也比较放松。岑明澈就知道,肯定不是坏事儿。 行了礼,皇上和气的让他坐了,说话开门见山。 “老三,我记得你昨儿说过,想去辽东看看?” 岑明澈装作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可是儿臣的话太意气了?昨日母妃已经教训过我了,不该想一出是一出的。” 皇帝假装着恼,皱起眉来:“哎!你既然说了,便不好反悔了。如今便让你领头,带人去一趟辽东。你敢是不敢?” 岑明澈大喜过望,当即起身一礼:“儿臣自然敢!多谢父皇信任,儿臣必不负所托!” 皇帝微笑颔首。 “这次去,也并不是要你办什么大事,不过去瞧瞧边镇情况,让你长长见识。” “你和樊子善交接去,他派两个副手跟着你,遇事要多和他们商议,切不可擅作主张。” “这一趟去辽东,朕会点齐京中勋贵子弟与你同去,切记要规范行为,勿要出现搅扰百姓、欺男霸女之事。” 皇上一番谆谆教诲,岑明澈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皇帝对他的叮嘱,主要是规范勋贵子弟行为,要他带着他们进行一番操练,以振武德。 至于调查边关情况,以及布日固德有关之事,却是半个字没提,想来这些活计,应当是交给帝王心腹去办的。 如此,岑明澈也不多话,恭恭敬敬的唯唯称是便好。 皇上与他说了许久,定下出发日期为半月之后,随即便令翰林待诏拟旨。 很快,京城里,各个勋贵府邸也该准备出人了。 岑明澈则与樊子善一同去了北尉阁。 “为三殿下引荐,这两位是臣的副手,便令他们两位各带千人,为殿下护驾。” 但见两位精干男子立于庭中,身着深青色圆领袍,头戴镶玉乌纱,腰系缠金革带,脚蹬红底皂靴,面容端正,双目有神,从头到脚皆鲜亮夺目。 “臣,北尉阁千户和远。参见殿下。” “臣,北尉阁千户高儒雪。参见殿下。” “快快免礼。” 岑明澈赶忙将施礼的二人扶住,态度温和。 “接下来几日,我可要劳烦二位帮助了,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连称不敢。 樊子善作为阁主,平时的工作还是很多的,岑明澈也不好在此过多盘桓。 要知道,北尉阁是他父皇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这位阁主必然是他父皇心腹中的心腹。 作为儿臣,对于这种帝王心腹,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 当然,他也要和这两位千户找个地方聊一聊,看看辽东现在是什么情况。 既然是樊子善放给他使的人,想来就是到了辽东去调查情况的,不会是大皇子、二皇子的人,他聊起天来也放松不少。 至于这件事怎么办,岑明澈心里也已经有了章程。 既然皇帝的目的是练一练那些个京城的纨绔子弟,那他就要以身作则,轻装简行。不能说他还带了乌泱泱一大片下人,却去要求其他人简朴行事。 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决定,带上四个贴身伺候的内监,一个宫女都不带,行李也简单装上些,不能超过一辆马车,那些个金玉之物全都不带,只带实用的。 到时候,那些要跟着他走的人也不能超过这个标准。 最重要的是,一个女人都不许带! 说是操练,却和自己房里的丫头颠鸾倒凤,那成何体统! 谁都不许带女人!一个都不许! 他身为领头的皇子都一个宫女都不带,你们这些人,谁敢带一个试试! 不过太医和药物可得充充足足的准备好,万一有谁水土不服倒在了路上,那就全是他的责任了。 还有,去了边关也不能让那些人欺男霸女的,最好在军营里找片地方,把他们都关进去,每天操练。 精力耗干了,就没心情再想别的了。 也算是完成了父皇交给他打的任务。 这件事只要办好了,岑明澈就能顺理成章的入朝,谁也挡不住他。 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份“差事”。 如果没办好,那便给了旁人借口——年纪太小,做事不稳。入朝的时间就会往后推。 但是富贵险中求,经过岑明澈和理国公等人的讨论后,还是决定,谋取这个机会! 以力破巧——咱不跟你在朝堂、后宫玩儿小手段,咱直接动真格的!实干! 第20章 准备出发 咣当—— 甜白瓷的盖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今年头茬的甘露茶连汤带叶洒了一地,还冒着袅袅热气。 岑明源坐在圈椅上,面色惨白,两颊上却泛着一层异样的红晕,胸膛剧烈起伏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岑明澈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父皇要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皇后坐在一边,端起盖碗来呷了一口。 “我儿莫生气,这个活计,以你的身子骨是去不了的,叫老三得了,总比叫老二得了去来的好。” 岑明源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母后说的道理,儿臣也知道,只是这心里……唉,眼瞅着他就要入朝,过不多时,便又是一个劲敌啊。” 皇后不慌不忙。 “查访的事,你父皇自不会让他做。明面上,他不过是带领各家子弟去边关操练一番罢了。你当这是个容易的活儿吗?” “你也说了,他不过一黄口小儿。那些勋贵人家的子弟,不乏而立之年,能有几个服他?” “若他使了酷烈手段,那些子弟必然和他离心,你的机会不就到了?如何拉拢勋贵,还要母后手把手教你不成?” “儿啊,莫急,你是你父皇的嫡长子,那些……早晚都是你的。” 本来岑明源已经平了怒气,可听到最后一句,又烦躁起来。 “母后……儿臣是嫡长子不错,终究不是太子啊。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后沉吟片刻,两人目光相对,她意味深长的将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皇儿,帝王心术,不可揣测。” 岑明源泄气的坐在圈椅上,低声道:“无论如何……这次不能让他成功!” …… 岑明澈回了头东馆,先召来自己的大监和女官来。 他身边两个管事的,分别是一品女官方芙蓉和二品大监吕泽成,两人均是三十余岁,打小儿进宫的。 这两人在宫外的家人已经控制在理国公手下,又经过调查,所以岑明澈才让他们担任身边的内外总管。 在他们面前,岑明澈不必多做说明,只吩咐道:“父皇吩咐了差事,让我去辽东一趟,估计这几日就要出发。方女官,通知一下母妃。” “母妃必然要给我收拾行李的,你看着精简一番。换洗衣物不必精致,但要舒服耐磨,各样用品越简单越好,禁绝奢侈靡费。” “吕大监,去太医院找太医问问,有什么专治水土不服、中暑的方子。这次是要带人操练的,药物得带够。这些都交给你准备。” “我这次去,贴身伺候的不带宫女,只带四个内监,必然是要有人留下来看门的。” “可别觉得,没法跟着我贴身伺候,便是遭了冷落。如今,我院子里尚且没有主母,你们留下来的人,就得给我把院子看好了。别到时候,我办好了差事回来,却发现自己院里成了筛子!” “听明白了吗?” 两人低头称是,连忙下去办差。 岑明澈又捡起关于辽东的书本、资料,整理起信息来。 只有知道更多的信息,遇到事情才能做出更全面的推断。 方女官和吕大监告退出门,两人相视苦笑。 要说他们跟的这个主子,倒也不是个苛刻的,虽御下甚严,但平素手面儿大方,做事有条有理,也不是那等易怒的脾性。 自十二岁要独立出来,他要下人时就有个要求——最好要识字的。然后,将他院子里的事儿件件分开,一层层分摊下去,然后在耳房里贴了一张表,把每人每日的活计都写上,做完了要自个儿签字打卡。 岑明澈本人则不定时抽查,若要让他查出什么事儿,那是必然要追根究底的。这样抽查了不过数次,就没人敢做手脚了。 院子里的风气焕然一新,那等宫女内监之间欺生、压榨、推诿、排挤的事儿,竟然转眼没了一大半。 那时候方女官和吕大监就知道,别看三皇子小小年纪,却不可小觑。 这两年来,方女官掌管衣食,吕大监掌管住行,两人合作的还算默契,岑明澈也没有表现过自己更看重哪一个。 但方女官心里忐忑,不光是因为这次岑明澈不带宫女,而是因为,去年很是有几个宫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让她狠狠丢了一番脸。 原来,岑明澈十二三岁便有精气溢出。负责清洗的宫女看见了,便悄悄说了出去,就让几个有几分姿色的宫女起了心思,竟想通过床榻更进一步。 若得几分宠爱,来日说不定能一步登天啊! 也说不准,这几个起了心思的宫女是不是皇后刻意放进来的。 要知道,十二三岁时虽有精气溢出,但那是精气满溢所致,并无大碍。可是,倘若初试云雨,导致精气耗损,肾气便会不足。 小小年纪虚了肾气,往后如何,可想而知。 若一时珠胎暗结,那,一顶“荒淫”的帽子就摘不掉了。 如果当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还真不一定把持得住。但岑明澈在壳子里装着的可是个成熟的灵魂,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一转头,这个宫女擦了一层稀罕的香粉,那个宫女戴了一朵时兴的宫花,又有一个故意勒紧了腰带露出一把纤腰…… 这还罢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她们还都用同一种欲语还休的眼神,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方女官申斥几次,还罚了一两个人,皆不管用,总有小姑娘春心萌动。 毕竟,岑明澈可不光有身份,那身段相貌,也是如松如鹤,俊美非凡,未语先笑,为人谦和有礼。 那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直持续到岑明澈从榻上踹下来一个只穿着肚兜的宫女。 那宫女是真的漂亮,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生的雪肤花貌,桃红色的肚兜上还绣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可岑明澈丝毫不怜香惜玉,当场拉了下去,送进宫正司,甚至没给她披一件衣服。 头东馆的宫女都归方女官管理,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真是让她的脸皮都被放在了地下踩,后来狠狠抓了一番规矩,打了一批人,这股风气才刹住了。 这次岑明澈出门又只肯带内监……那宫女负责的衣食也要交给内监了。 如果殿下这次出门用惯了内监,那…… 方女官心里警惕非常。 第21章 行走江湖前 晚上,岑明澈躺在床上,床帐已经放了下来,守夜的宫女睡在窗下的榻上。 在古代做权贵,就意味着会时时刻刻有一群人盯着你。他小的时候还好,逐渐长大以后,当着宫人的面操纵游戏就不那么方便了。 这些宫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这个主子的身上,必然会时时刻刻、无微不至的关注他的一言一行。 那么,他操纵游戏时的一些异样就可能被发现。 一个秘密,只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了,就不可能再是秘密。 如果有人藉此构陷他…… 最典型的就是中邪,巫蛊。 所以他现在,操纵游戏页面也十分小心。 所幸,这是个放置游戏,只要放置就能变强,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在系统里,他的年龄是二十一岁,等级也达到了五百级。不过因为技能等级越往后升,需要的潜能越高,他只把基础内功和《千千劫》升到了五百级,其他技能还在430级左右。 主要是因为升基础的潜能不足,不然,技能也可以挂机升级。 【姓名:岑明澈】 【性别:男】 【身份:大乾朝三皇子】 【年龄:二十一岁又一个月】 【精力:306/428】 【气血:4500/4508(100%)】 【内力:8730(稳定增长中)】 【容貌:30】 !【臂力:63/30】 !【悟性:43/23】 !【身法:60/27】 !【根骨:72/35】 【实时状态:优秀】 【系统评价:无与伦比】 他的臂力、悟性等项目,都在后天的锻炼和修炼中超过了先天数据一大截,整个人简直是神完气足。 不过,在游戏中,岑明澈一直待在师门地图中,最多和同门切磋一番,然后用碎银购买一些白色属性的暗器。 他也十分奇怪,有了武侠,怎么没有江湖呢?难道这放置武侠,就是在师门升级不成? 哪知,就在今天,他那平时对话只会机械回复的师父,突然刷出了新的对话框。 【唐峰:徒儿,你到我这里来。】 【唐峰:你拜在我门下多年,如今已然武艺大成。接下来,你可不能闭门造车,需要去江湖游历一番。】 【唐峰:以你如今的身手,行走江湖应该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的。但人心比我唐门的毒药更毒,你可千万小心。】 【唐峰:这是我原来常用的一种暗器,就送给你吧,当作你游历江湖之前,师父给你的祝福。】 这时,系统弹出一个窗口。 【唐峰赠送你暗器:无影】 【是否接受】 当然接受! 【唐峰:如今,你修习基础毒术已有多年,对武林间大多数毒药都有了抗性,可以学习如何制作毒药了。】 【唐峰:徒儿,现在为师便将这本《唐门毒术》的抄本便送与你,好生研读,切莫外传!】 【唐峰:好了,徒儿,此去山高路远,切记小心行事。最重要的是——记住了,莫给我唐门抹黑!】 岑明澈心中激动,暗暗想到:“谢谢恩师!徒儿知道了!” 他用暗器【无影】替换掉了原来装备的白板【铁莲子】,抬手一晃,一根细针就出现在指间。 此物非金非玉,竟让他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呈半透明状,质地坚硬,发射出去无形无影,实乃暗器名品。 好东西! 岑明澈收好无影,将游戏切到主页面,发现在【师门】左侧,原来一片空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按钮,用蓝色字迹写着【江湖】两个字。 真的可以在游戏中行走江湖了! 与此同时,岑明澈心中泛起一丝疑虑。 现实中,刚说他要远赴辽东,游戏就给他开放了【江湖】地图,在之前十四年可都没动静啊! 看来,游戏和现实之间,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有前世折半计算过来的年龄…… 假如…… 岑明澈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果他在游戏中成为一代宗师,是不是,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岑明澈心中一动,又连忙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不要乱想。 岑明澈用意念戳了戳游戏界面上代表自己的小人儿,轻轻笑了起来。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他将《唐门毒术》收进【书箱】,戳开背包界面,其中多了一个固定词条:【药囊】。 点开【药囊】,里面分了三部分:配方、成品、材料。 原来,他一直学习基础毒术,却一直没刷新出毒药配方,是因为基础毒术增加的是对毒药的抗性,却并没有毒药的配方。 怀着兴奋,岑明澈开始挂机研读《唐门毒术》。 挂机不能同时进行,比方说,进行打坐修炼内力的时候,就不能挂机任务取得收益。现在他挂机读书,自然也不能再进行其他的挂机。 这也是岑明澈没有足够的潜力值,用来升级技能的原因之一。 毕竟他也需要挂机干点别的,比如打坐和读书。 不知道能学会什么配方呢? 需要什么原材料呢? 在等待中,岑明澈慢慢进入了梦乡。 “殿下,殿下?” 次日,他是在宫女的轻唤中醒来的。 啧,昨晚睡的有点晚,早上居然没自己醒来。 岑明澈睁开眼睛,咳了一声。 宫女知道他醒了,这才上前将帐子挽起。 外面侍候的人鱼贯而入。 有宫女奉上一杯给他漱口的淡茶,有宫女端来痰盂。管茶水的一等宫女建兰已经泡上了一盅茉莉暖茶,等他起身饮用。管服饰的一等宫女墨兰则带着两个二等宫女,捧来了为他准备的衣衫饰品,准备服侍他。 这就是封建社会受宠皇子的待遇。 岑明澈不紧不慢,漱口,将茶水吐掉,又喝了半盏沏好的茉莉暖茶,才站起身净面,而后伸开双臂,让墨兰带着人给他穿好衣服。 寒兰则带着人来,为他摆上早膳。 宫女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 早膳一共八样,看起来多,其实并没有多少,不过两样干粮,两样荤菜,两样素菜,一样粥点,一样汤品。 如果岑明澈没有提出要求,上些什么都是按着顺序来的,基本上十天不会重样。 今日就是一碟八宝馒头,一碟芝麻烧饼,一碟胭脂鹅脯,一碟盐烤鸽子蛋,一碟油盐炒枸杞芽儿,一碟油焖冬笋,一碗薏米桂花粥,一碗荷花莲叶羹。 吃了八分饱,岑明澈停下来筷子,略有些迟疑—— 这一去,要不要……带个厨子? 这年头,想出门后还能吃点顺口的,可千难万难! 不行,这个也得提前准备! 第22章 远赴辽东 清晨。 京城外的大道上——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这句诗出自杜甫的《兵车行》,不过现在的场景可和征兵没什么关系,而是那些个京中纨绔的家人,在和要远赴辽东操练的纨绔们抱头痛哭。 这些人家在接到圣旨之时就大惊失色,正强忍泪水给自家孩子收拾行装,没想到三皇子府上又来人通知他们,这次只允许带男仆、小厮去伺候,还不能超过四个,行李更不能多于一辆马车! 这还了得?! 但显而易见,皇帝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的,三皇子这么通知,说不定就是皇帝的示意。他们家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就有那机灵的人家去理国公府上拜访,想求点关照。 后来还是柳伯鸿得了岑明澈的示意,稍微给他们透了点口风—— 虽说不让你们多带侍候的下人,却没说不让你们带家甲啊。不过也不能带多,一个公子哥儿可以带五十人。 不过,假如家甲犯错,可是也要军法处置的。 那些人家得了消息,大喜过望,赶忙回家点人了。 便有了如今的“盛景”。 各家家甲穿着不同的制服,整整齐齐站在自家公子的马车旁,各个挺胸凸肚的,十分精神。 呵呵,希望行军路上他们还能保持这种精神。 岑明澈瞥了一眼,心中冷嘲。 这是行军!不是郊游! 理国公也给他点了五十个家甲,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也都会骑马,不过算不上骑兵。 毕竟,培养骑兵可是罪同谋反啊。 这五十个人都是骑马的,不过并不是什么善跑的骏马,不过是耐力较强的田马罢了。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毛篇》有云:“旧种马:戎马八尺,田马七尺,驽马六尺。” 岑明澈的紫电便属于“戎马”,属于军事武器。田马则多用来打猎,驽马则用于拉车、拉货、耕田等。 在岑明澈看来,这三种马,正可以用军事坦克、载重大卡车和普通小货车来类比。 皇上还点了五百阁卫,两千京军与他们同行。阁卫骑马,京军步行。 阁卫,北尉阁不过五千,巡查天下不法事,奏折可直入天听,不经百官。 有这五百个人,还有他这个三皇子在,保证这些纨绔只要识趣儿,保管各个乖的像鹌鹑。 ……但总有人会不识趣儿的。 岑明澈骑马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这一片混乱。 知道的,心里明白这是去辽东“军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放呢!哭成这样! “三殿下,快到该出发的时候了,弟兄们也已经准备好,这……” 和千户前来汇报情况。 岑明澈目视下方:“请阁中的兄弟们走一遭,能上马的上马,不能上马的坐车,顽固不化的直接赶走——不过莫要伤了女眷,不然有理也变无理了。” “和他们说清楚——有道是,军令如山,既然在军中,就得听话,不然按律责罚。” “本来父皇就是要整治一番他们身上的纨绔之气,如果他们再这样毫不改过,也请和千户如实禀报父皇。” “毕竟,我不好下太重的手。” 和千户抱拳称是,勒转马头,下去传令。 岑明澈目光冷然。 如果有人不识抬举……就莫怪他下手无情了。 他之所以决定下重手,是因为他在游戏里学到了一味毒药——延疾散。 这毒药非常有趣,并不致命,甚至能延缓疾病的病程。 可它毒就毒在延长病程上。 如果中了这个毒,病状倒是会减轻,但是生病的时间会延长,过程非常痛苦。 有的人生了绝症,还想用这味毒药来延寿。但没过多久,这个人就自杀了。可见有多痛苦。 简而言之,这毒药不杀人,就专门是用来折磨人的。 而岑明澈这趟出行,其实相当于带着一群“大龄儿童”去“军训”。 只要能盯住这些人不作乱,那能让这些人出事故的就只有疾病了。 比如严重的水土不服、中暑等。 除非给他来个心源性猝死,否则只要一副延疾散灌下去,就得吊着命受苦! 而且岑明澈在得到这个药方时就尝试过制作,配方中有些材料只能在师门中限量买到,不过一些用量大的普通草药可以从现实中带进去! 在师门的药炉中完成炼药之后,不仅放进背包的药物能真正拿出来,岑明澈的基础毒术和唐门毒术也都能提高。 不过这药的炼制有失败几率,失败了就只能获得技能经验和灰烬了。 而且几味奇怪的药物只有师门中限量贩卖,所以他也只做出了十份延疾散。但随着时间的增长,技能的提升,失败几率越来越低,得到的药物越来越多,他也能做出越来越多的延疾散。 只要不是当场猝死,就给我活着受罪! 看着下方混成一团的队伍渐渐泾渭分明,岑明澈拨马下山,回到队伍准备出发。 说实在的,岑明澈并没有太亏待这些人。毕竟他要用同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如果标准定的太苛刻,受苦的不还有自己? 贴身侍候的人只能带四个,但还让他们们带了五十个家甲,帮忙保护兼跑腿。东西只能带一辆马车的,但他们自己还能乘坐一辆。 不然,行军途中,难道让这些公子哥露宿野外?万一被虫蛇咬了怎么办?中了蛇毒没有抗蛇毒血清,万一再感染个破伤风、狂犬病的死了,岑明澈和谁说理去? 想到这里,岑明澈连忙招呼和千户。 “和千户,还要麻烦阁卫的弟兄,看好这些公子哥儿,无论城镇还是郊外,不许任何一个公子离队,如果他们哪一个出了意外,无论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闯了祸,咱们都不好交代。” 岑明澈可是知道,这些人八成都不是什么好货,还不一定要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就这些人,他一点面子都不买!都给他老老实实的待在车里!待不住了,撑死让他们骑着马在队伍里走一走,放放风! 其他时间,就跟坐牢一样,给他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 就算这些人的父辈、祖辈有实权又怎么样!他们又没有实权! 只要岑明澈能把这些人好胳膊好腿儿的都带回去,他们的父辈祖辈谢他都来不及! 敢闹幺蛾子的……给他等着瞧! 第23章 火锅底料的魅力 第一天,尚且相安无事。 毕竟被急慌慌塞进队伍送出京城的事儿就在眼前,环境还摸不清楚,纨绔也不是智障,还是知道看眉眼高低的。 纨绔能成为纨绔,一方面要家里有钱有势,一方面要自己不求上进,另一方面还要家里人愿意给他收拾烂摊子。 如果真是个横冲直闯的二百五,怎么能讨得家里长辈喜欢、护着他呢? 而且第一天么,还没有开始真正吃苦,从家里带来的好东西也尚且没有吃完,纨绔们尚且能够忍受。 因为后面跟着两千步卒,纨绔们的家甲也多是步行,所以行军速度并不快。岑明澈也就松松握着马缰,让马儿慢慢走。 “殿下,殿下?” 后面突然有一匹马赶了上来,却是岑明澈带来的内监崖柏。 “何事?” “回殿下,是荣国府的公子,想来拜访您。” 荣国府的公子?不就是贾琏吗? 想到这里,岑明澈还真有了点兴趣。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做,不如就见见贾琏好了。 “让他过来吧。” 没过多久,一匹黑色的骏马载着贾琏来到了岑明澈身旁,刚好落后他一个马头的距离。 “见、见过三殿下。” “贾琏?你这马术还算不错。” “殿下过誉,小子读不进书,也怕吃苦,也只能玩玩跑马了。” 贾琏倒是不惮于将自己的短处都展现出来。说实话,被塞进这个纨绔大军的不应该是他,他还没到那个地步,该是他爹贾赦才对。 不过他爹已经承了爵,也只有把他顶出来了。毕竟那些事儿都是记在贾府头上。 说起来,贾琏这人,无论文武,都是不成。学文,他看不进书,学武,他吃不了苦。但在庶务方面,也就是人力、物资调动,以及人际往来这些,却是一把好手。 岑明澈想到,自己推波助澜搞出这一场“京城纨绔赴辽东军训”,又在这里和贾琏相遇,也算是改编原著的开始,便想略略提携一下贾琏这个人。 也算是缘分吧。 不过给个机会而已,贾琏能不能抓住,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不得不说,贾琏在人际交往方面还真是有些本事。看岑明澈默许他跟在旁边,立刻鞍前马后的讨巧起来,把岑明澈捧得心情颇为愉悦。 从京城去辽东,凭他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要走半个月。这一路上光赶路也比较枯燥,不如就留着贾琏逗个闷子吧。 到了晚上,自然没有赶到什么城镇,只能在荒郊野地扎营,埋锅造饭。 有十几个阁卫骑马出去转了一圈,打了几只兔子野鸡回来加餐。 还有兵卒去挖来些野菜,煮进汤里添味。 说实话,真没有什么好吃的,好吃的都放不住,也不方便携带,他们带的干粮就是饼子,还是那种把水分都烤干,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大饼。 吃的时候,就着一碗带点咸味和菜味的热汤泡软了,西里呼噜一碗下去,能饱肚子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今儿是第一天出发,还都带着点好吃的,得赶紧吃,吃不完要坏了,吃完了,就只能吃干饼子配汤了。 见此情形,崖柏心中佩服。 怪不得殿下让他们尽可能的多带腊味,只有这些东西才能放的住,也方便路上吃! 哦对了,还有那什么……底料? 为了这一趟出门,岑明澈可准备了不少。 “崖柏,去将两位千户叫来,这顿饭我们一起吃。琏二,你也别走了,留下来用饭吧。” 崖柏赶忙去了,贾琏大喜过望。 这算是和三殿下搭上关系了吗? 岑明澈本来想做火锅底料的,可就算他是皇子,在这个耕牛是重要劳动力的时代,想弄到足够的牛油也很难。他不得不把一部分火锅底料用猪油来做。 别说,虽然口味不如牛油做的好,但是用瓷罐子严密包装好,防腐效果应该不错。 这次,就先用牛油做的底料来招待两位千户吧。 京城在北方,离辽东五百多公里,现在的风还像刀子一样冷。这咸香麻辣的火锅底料在锅里煮开,再放点野菜和豆皮下去,热腾腾的冒着泡泡,香飘十里,不知道让多少人偷偷吸着鼻子,用这个味道下饭。 和千户与高千户两个人也不是空手来的,拎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想来是下面人孝敬的。 “刚好,咱们把这肉片进汤里,倒有点像拨霞供了。” 岑明澈笑着招呼两人。 “拨霞供”即“兔肉涮锅”,也算是一道名菜。这么一说,两位千户也就知道这一锅红汤该怎么吃了。 毕竟现在还没这种吃法,假如岑明澈说的太直接,又有点下人的面子,难免让心眼小的人不快。而藉着兔肉说出“拨霞供”,则点明这锅子的吃法和吃拨霞供一样。 这话委婉,又说清事情,又留面子,让人心里舒服。 两位千户欣然入座。 “三殿下这锅底可不一般啊。” 和千户夹了一片兔肉放进嘴里,被辣的一个激灵,可那股香味却让他不舍得把肉吐出来,一边吸气一边将肉吞下去,眼睛都亮了。 “这锅底,要用牛油、葱、小香姜、小红番椒、八角、花椒、桂皮、香叶等二十六味香料翻炒,又加山泉水炖煮多时,而后放冷凝固,形成牛油块儿,再切成小块儿,分别用油纸包起来,吃的时候,这么大的锅,只要放一小块儿就够了。” 岑明澈夹了一筷子野菜。他没怎么吃过这些东西,还挺喜欢尝这一口鲜味。 “不过牛油不够,后来我又用猪油做了不少。但用猪油做的成不了硬块,只能用小瓷罐子装了带着。” 贾琏是个凑趣儿的,这时便适时捧哏。 “这方子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真是方便快捷,味美鲜香。倒是便宜了我这张嘴了。” 两位千户立时应和。 “是啊,这倒真是个好方子。难为想出来的那人了,怎么如此聪慧?” “不错不错,说实话,这是我在路上吃过最舒服的一顿饭了。” 岑明澈连忙摆手。 “快别夸了——这东西是我瞎想出来的,倒难为我那厨子真做了出来。” 三人立时又是一番溢美之词。还是岑明澈受不住,让他们别夸了。 不过这锅子好吃是真的。连荤带素,甚至两位千户带过来的鸡、兔,都被吃了个精光。高千户甚至舀了一碗火锅汤底,掰了个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饼子,在汤里泡软了,西里呼噜吃下去一大碗。 这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第24章 什么品种的智障 “崖柏,拿两份牛油块儿给两位千户送过去,再拿罐猪油的给琏二。” 回到起居的马车上,岑明澈吩咐崖柏将这底料送人。 岑明澈让厨子做的底料并不辣,虽然红亮亮的一片,但其中辣椒只是提味。 毕竟现在这味食材并不流行,因为上流社会觉得吃辣吃的挥汗如雨、涕泪齐下非常不雅。 再说,太辣了让人家菊花遭殃怎么办?这可是行军途中,两位千户还得骑马啊。 那就不是示好,而是结仇了。 不过稍微有点辣味提鲜,在这样的大冷天,倒是很舒服。 岑明澈也就出了个点子,真正做的还是厨子。没想到这厨子手艺这么好,回去了要好好再赏一次。 这马车,可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只能坐一个人的小车,而是足足二十平的豪华马车。里面不仅有床,还有待客的小茶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各处还有精致小巧的各类机关,来稳定的存放东西。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豪华,但也是这个时代权贵的标配。也不应该叫马车,得叫房车了。 说到底,这是“军训”而非“发配”,不可能让大伙儿太难受。但是根据礼仪,这些纨绔的马车等级不能超过他这个皇子,所以岑明澈也不能太寒酸。 所以,岑明澈就顺其自然的,享受了一把高规格马车——这可不是他自己的马车,是他爹,也就是皇上借他用的。 马车里的床大概有一米二宽,一米九长,,用榫卯结构固定在马车内部,保证不会晃动。 被褥已经铺好,里面还塞了个汤婆子,已经暖融融的,十分有吸引力。 这年头,行路途中,能有这么一张床睡,已经很舒服了,更别提岑明澈白天几乎骑了一天的马,身体疲倦,一躺下去,就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的正香,岑明澈突然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了。 半夜被吵醒,谁的心情都不可能好吧。 “崖柏,出了什么事?” “回三殿下,是镇国公牛家的子弟,带了个暖床的丫头,半夜行事,被巡夜的弟兄发现了。” 崖柏也想骂人呢,这都什么脏嘴的破事儿啊! 说来这开国的四王八公,传到如今也都有了几代。除了少数一两家,其余的都是越传越出不肖子弟,越传爵位越低。这牛家便是其中之一。 牛家是降等袭爵,开国时是一等公爵,每代降一等,如今的家主是已逝镇国公的嫡长子,身上的爵位不过是个一等侯爵。如果未能立功升等,传到现在队伍里这一位,便只能是个一等伯了。 而这位未来的一等伯、现在的镇国侯世子,居然在岑明澈明令禁止、三令五申、以身作则队伍中不能带侍女的前提下,还带了个女人,甚至在第一天晚上就开始办事儿,居然还被抓住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智障啊! 岑明澈阴着脸,由内监服侍着换了衣服,披上斗篷,赶去现场。 远远的,岑明澈就能听清楚听见有人在叫嚣。 “我们大爷可是镇国公的长子长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以下犯上不成!” “不过是带了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此时,常跟在和千户身边的一个阁卫悄悄过来,和岑明澈说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位牛世子带的还不是一般的婢女,而是他的爱妾。 这位爱妾争宠心切,怕牛世子出去一趟又带回来新宠,便使出浑身解数,说动本来就离不开女人的牛世子,让她扮成贴身小厮,跟了上来。 赶了一天路,牛世子无聊的要命。这不,天一黑,就拉着爱妾颠鸾倒凤。 如果就在自家马车上还自罢了,周围都是他家的家甲,也没外人知道,还能多瞒一段时间。 可这俩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玩儿些刺激的——野战! 这不,就被巡夜的阁卫发现了,然后,就闹大了。 岑明澈听得头疼。 这什么破事儿!什么烂人!什么不可回收垃圾啊! 蠢成这样! 关键理国公和镇国公同为四王八公,要说起来,还真能扯上关系。 估计这小子还想仗着这层关系,让岑明澈给他个面子,把这事儿含糊过去呢! 哼!做梦! 他也配吗?! 岑明澈怒意填胸,叫来崖柏低声吩咐了几句,走了过去。 见是岑明澈来了,周围的阁卫、士兵立刻让开了一条路,让他带着人进去。 “牛世子,何必喧哗。” 岑明澈冷着脸,站到牛世子对面。 牛世子已经年届三十,身材壮硕,成婚有子,按理说正值壮年。 可岑明澈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人外壮内虚,沉迷房事又不喜锻炼,早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平时估计还嗑药呢。 而且这人脑子也不行,完全不识时务。就他干的这事儿,岑明澈怎么收拾他,他爹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牛世子心里其实是瞧不起岑明澈的。 在他心里,岑明澈不过一黄口小儿,就算是皇子吧,他也是四王八公家出身的!年纪都能当这小子的爹了! 牛世子觉得,岑明澈是应该好声好气的哄着他的。 他早不满了!只能带四个人侍候!还不能带女人! 他都把爱妾扮成小厮,才带过来,已经算是给岑明澈面子了! 再说了,皇帝那么多儿子,还差这一个?要不是三皇子记在良贵妃名下,他都不带正眼看这个三皇子的! 他祖上可是镇国公!和良贵妃母家理国公可是过命的交情!凭借两家的关系,他应该是三皇子的长辈才是!哪有晚辈管长辈的房中事的道理? 如果让岑明澈知道他的想法,岑明澈只能说,果然正常人无法理解傻子的脑回路。 牛世子一手搂着个穿着青色小厮衣裳的女人,一手拿着酒壶,带来的家甲两侧分列,气势汹汹。 见岑明澈来了,他懒懒的一抬眼:“见过三皇子。” 说是这么说了,牛世子动都没动一下。 岑明澈上下打量他一番,忽地冷笑一声。 “来人!把牛世子拿下!阻拦者斩!有什么事,本殿下担着!” 第25章 杀鸡儆猴 牛世子惊怒交加,瞪大了眼睛。 “你敢!” 此时,和千户与高千户已经得到了岑明澈的示意,手下的阁卫如饿虎扑食一样冲了上去。 牛世子的家甲欺负良民百姓还有一手,可哪里能抵挡这些如狼似虎的精锐阁卫?当下作鸟兽散。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牛世子被阁卫像捆猪一样,四脚攒蹄儿的捆了起来,摔在岑明澈面前。 牛世子金娇玉贵的长了这么大,哪经过这个!当下破口大骂。 岑明澈毫不理会,任凭他疯狗般狂吠不止,径自吩咐下去。 “来人!把牛世子带过来的那个爱妾,当着他的面砍了。” “你……你敢!我是世子!镇国侯府的世子!我爷爷是开国的镇国公!” 牛世子目眦欲裂。 岑明澈冷嗤一声:“我如何不敢。行刑!” 那爱妾哭的梨花带雨,被几个阁卫扯得衣衫凌乱,跌跌撞撞跪在牛世子身前。 阁卫腰刀出鞘,寒光一闪,鲜血喷出来一丈多高。 牛世子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而且因为他叫嚣不断,鲜血甚至喷进了他嘴里。 他愣愣的咂吧咂吧嘴,瞪大了眼睛,盯着倒地抽搐的爱妾渐渐不再动弹。 牛世子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身下湿了一滩,居然是被吓尿了。 岑明澈把脸一转,又是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 “麻烦和千户出两个阁卫,和我手下的人一起,把牛世子这一行人送回京去。今日这事儿,我自会写请罪折子给父皇,也烦请两位千户如实禀报。” 不论怎么样,场面上还是得过得去的。 “高千户,明日请你带着阁卫,好好查一查,这写王孙公子身边,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和千户与高千户均抱拳称是。 岑明澈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内,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牛世子跳出来,对他可真有利啊。 杀了这只“鸡”,那群“猴儿”应该能再多老实一段时间。 看看时间,还够他睡个回头觉的。 养足精神,明天还少不了一堆事儿呢! …… 次日清晨,岑明澈刚刚起身,崖柏就很有眼色的递上了垫肚子的点心和一杯浓浓的茶水。 得,啥也不说了,今儿肯定会很忙。 阁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和千户拨了一百个人,押送着牛家一行人,昨晚儿当场就往京城赶了,估摸着今儿就能到。 所以,和千户过来请示,是就地扎营等待京中指示,还是继续赶路。 高千户早上咔咔查了一遍各家的家甲和小厮,别说,还真又查出来两家公子哥儿带女人的。 这带的,不是爱妾就是外室。 简直胡闹! 当这是郊游不成?还想着温言暖语、红袖添香?! 然后,高千户也过来请示,该拿查出来的这两家人怎么办。 岑明澈在车内的小茶室里接待了两位千户。 崖柏上了茶,就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在马车门口守着。 “和千户,我们就在此停留一阵,等待京中旨意。” 岑明澈想了想,吩咐道。 “高千户,是哪两家,还明知故犯?” “回三殿下,是先缮国公和先修国公家的子弟。” 又是四王八公家的人! 岑明澈这下知道,为啥《红楼梦》中贾家倒的那么干脆——忽剌剌似大厦倾啊。 这几家结党营私,烂到一处!子孙不肖,偌大的家业,倾颓也不过弹指之间罢了。 先缮国公家姓石,传到如今降了两等,已经是三等伯爵位,下一代就是三等子爵了。 先修国公家姓侯,爵位传承和先缮国公家仿佛。 都是一副江河日下的德行,还拽的二五八万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 呸!心里没点13数啊。 “将这两家子弟看押起来,等上一批阁卫回来后,再找人把他们送回去。” 三人又商议半晌,两位千户方才告退。 岑明澈长出一口气,吩咐手下去附近村落采买些食材回来。 这一来一回,收到旨意让他们再次出发,恐怕要第二日了。 刚喝完一杯茶,就听内监回报,贾琏求见。 贾琏?他来做什么? 哦,四王八公气同连枝,估计是来求情的。 岑明澈微微一笑,放下茶盅。 “让他进来。” 贾琏登上马车,当面一揖:“见过三殿下。” 岑明澈一伸手。 “免礼免礼,过来坐。” 贾琏在下首小心翼翼坐了,崖柏过来上茶。他端着茶盅,欲言又止。 岑明澈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故意不提,就等贾琏如何开口。 结果贾琏吱呜一阵,也只说了点无关痛痒的东西,便告退离开了。 下了岑明澈的马车,走出去一段,贾琏身边的小厮宝来小声问:“二爷,咱不是说,给那两家的公子们求个情?看您这神色,难道是没成?” 贾琏叹气道:“你是没见过,不知道三殿下身上的气势!殿下那双眼睛盯着我,我便怵了。” “况且,我看三殿下是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我想说的,殿下都知道,却还是这么做了。那我能找到的理由,在殿下心里也算不上理由了。” “那我还多什么嘴?白白在殿下心中败坏自个儿的形象罢了。” 宝来听不懂,可他会拍马屁啊。 “原来二爷想了这么多!二爷,您可真聪明,心有丘壑啊。”说着竖起大拇指。 贾琏啐了一口,在宝来脑袋上削了一巴掌。 “你懂什么?我聪明?我聪明个屁!唉……” 他摇着头,叹着气,往自己家的马车里去了。 宝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莫名其妙。可贾琏已经走了,他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二爷,您别走这么快!这儿路不好走,您看着点脚下!” “我眼睛还没瞎!” 贾琏没好气的说。 他心里也犯愁啊。 贾家在上一次立储时站错了队,凭着他爷爷荣国公贾代善,才把荣宁二府保下来。 正是因此,贾赦和贾敬是不能入朝的。贾赦不过挂了个空头爵位,贾敬干脆直接“被”避到了道观里。 到贾琏这一代,宁府已经彻底垮下去了,而贾琏本人也是有心无力。 因为,按照贾代善的规划,他这一代,应该科举入仕,重振家族才对。 可贾琏这个人,读书头疼,习武怕累,两边都不靠啊。 家里的关注重心,已经开始逐渐转向他叔叔的大儿子,贾珠。 贾琏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可在这场“京城纨绔赴辽东拉练”中,贾琏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机遇。 三殿下! 这条大腿,他能不能抱上去呢? 第26章 主动效忠的小弟 “果然,父皇不会怪我。说不得,我这么做,才算是合他心意呢。” 岑明澈合上皇帝给他都“密旨”(其实就是家书),神情松弛。 那牛世子回去,就被他爹劈头盖脸打了一顿狠的。二十板子下去,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石家和侯家的小子也挨了二十下,这回无论他们的祖母和亲娘怎么求情都没用了。 不论这二十板子是不是有水分吧,起码人家态度摆出来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石家快马加鞭又送了一个儿子过来——这个是庶子。 石家这个儿子的马车没有之前那位的豪华,人也只带了二十个,年纪比之前的石世子小几岁,看样子和岑明澈相差无几。五官和石世子有相似之处,长得却更精致一些。 这位石公子一来,便请求拜访岑明澈。 第一回,岑明澈没见他。 石公子就第二天再来。 连着来了三回,岑明澈才答应见他。 刚一见面,这位石公子就给岑明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拦都拦不住。 “小子替长兄给三殿下赔罪。石家多有得罪,望三殿下恕罪。” 岑明澈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番。 “石公子请起,这边坐。” 石公子谦让一番,才在岑明澈的再三要求之下坐下,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背挺得直直的。 岑明澈失笑。 “何必如此紧张?石公子,本殿下不是老虎,不吃人。” 石公子连道不敢。 尬聊一阵,他好像下定决心一般,低声说:“殿下此行不易,如殿下不嫌弃,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哦?这是来投诚的? 岑明澈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石公子应该知道,本殿下母家是理国公府。” 言下之意,便是他有什么事,大可以求助于理国公府。 石公子沉默少时,低声道:“殿下,草民自知无官无职,效忠的话在殿下看来也甚为突兀。不过,此次前往辽东,草民尚有时日与殿下同行。殿下若有吩咐,草民必竭尽全力。望殿下给草民一个机会。” 岑明澈笑了笑。 “好,你这话我记住了。” 石公子也识趣的告退离去。岑明澈让崖柏包了一包点心,给他带上。 “崖柏?” “臣在。” “去查查这个石公子。” “是。” 岑明澈不过十四岁,在很多人看来,他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如何便向他效忠了呢? 莫非是大皇子、二皇子的人,来阴他的? 其中有什么内情? 不过这石家还算识趣儿,又送了一个儿子过来。牛家和侯家就当没事儿了一样,送回去没有再来的。 要知道,这回虽然是他这个三皇子带队,可队里是有两个阁卫千户的! 如果要在皇帝跟前露脸,也是个好机会啊! 本来就是日薄西山、江河日下了,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抓住,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真是没救了。 无独有偶,这位石公子刚走不久,贾琏又来了。 贾琏也表示了愿意投身于岑明澈门下的意愿! 今儿是怎么了? 岑明澈心里有些嘀咕。 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有个理国公府上出身的母亲,自己也一表人才满腹诗书,这件事办得虽然铁面无私,反而显出了他的威严,不让旁人把他当作黄口小儿。 有人效忠,也不过是平常事。 只不过,收不收这两个人,岑明澈还需要再考察考察。 毕竟他堂堂一个皇子,又不是收破烂的,不论啥玩意儿,都要捡到自己的蛇皮袋里。 接下来,整个队伍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一路风驰电掣,几乎日夜兼程的赶往辽东。 赶紧到军营把这些人圈起来!不然在外头还不知道能闹点什么事儿出来呢! 行了十余日,终于到了广宁卫,离辽东重镇不过数日之遥。 队伍中有许多人也坚持不住,终于病倒了。 不光是那些公子哥儿,还有很多家甲也病了。 想来也是,这些人之前都在京中狐假虎威,虽然看起来结实,但其实各个都是驴粪蛋表面光罢了。 一趟颠簸下来,他们的少爷、大爷好歹有马骑、有车坐,他们可基本上都是腿儿着走的。 而且现在才开春,越往北走,就越冷啊。能坚持到广宁卫再病,算他们有毅力。 查清楚情况,岑明澈便下令众人在广宁卫驻扎。 广宁卫,顾名思义,是个卫所,即边关屯兵之处。周围没有什么大的城市,不过有个依托卫所而生的镇子。 岑明澈再怎么也是个皇子,既然他来了,那卫所的指挥使就得来接待他。 好巧不巧,这位指挥使姓曹,正是先荣国公贾代善的属下之一。 既然要吃这一顿接风饭,那就不能光岑明澈和指挥使吃,和千户、高千户也得去,而各家的工资纨绔也少不了。 这一顿饭吃的,可真是热闹。 席面上都是山珍海味,玉露琼浆。 菜有熊掌鹿筋、鲍鱼海参、驼峰鱼唇、竹荪冬菇;酒是八蒸八晒的八珍酒,据说驱寒活血,壮阳补肾。 还有丝竹歌舞,不一而足。 甚至每人身边都有两个劝酒的美貌侍女,纤腰一握,雪肤花貌,莺声燕语,巧笑嫣然。动辄以樱唇度酒,让那些个登徒子意醉神迷。 这等奢侈席面,如此靡靡之音,岑明澈深感厌烦。但指挥使是正三品封疆大吏,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不给面子,便用年纪小不能喝酒作为借口,以茶代酒了。 他试着抿了一口,这酒至少五十度! 岑明澈现在的身体才十四岁! 他可不想酒精中毒伤了神经!万一变成瞎子傻子就完蛋了! 曹指挥使看不起他不喝酒就看不起吧,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起码比这点些微的看不起重要。 宴席直到三更才散。 席上人各个烂醉如泥。 岑明澈因为并未饮酒,神智清醒,不过微微犯困罢了。 到了府中安排好的卧房,崖柏推门,请岑明澈入内。 却见室内已经有了两个人,却是一对双生娇娥,比其余侍女更美貌三分。眉如远山,眼若秋水,面似桃花,身段窈窕。 左边这个穿蓝深绿勒针诸华裙,头戴垒丝玻璃笄,右边那个穿粉红绣松梅竹缎带裙,头戴掐丝宝石梳篦。两人羊脂玉一般的手腕上松松笼着金臂钏,细白的手指上戴着垒丝和田玉戒指。 “奴婢蓝烟。” “奴婢粉雾。” 两人声音婉转动人,齐道:“奴婢服侍三殿下就寝。” 第27章 色是刮骨刀 岑明澈打量着这对双生花,一瞬间想了许多,不过面上丝毫不露。 崖柏立刻招呼内监来给岑明澈更衣,倒把那两个侍女晾在了一旁。 “在席上染了一身酒气,备水,我再洗个澡。” 岑明澈吩咐崖柏道。 此时蓝烟毛遂自荐:“容奴婢服侍殿下沐浴。” 岑明澈都没说话,不过动了动眉毛,崖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呵斥道:“殿下还没发话,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边上站着去,等着听吩咐。” 这对姐妹花原来也是锦衣玉食的养起来,专门为了笼络权贵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疾言厉色?当下眼圈都红了,像是两朵带露水的娇花,委委屈屈站到了一边。 岑明澈只带了四个贴身伺候的人,古代沐浴也不方便,所以他洗澡的时候四个内监都要进去服侍他。 等他洗舒服了出来,就见屋里点起了安神香,床铺已经铺好,里面塞了汤婆子,双生花侍女乖巧的站在床两侧。 岑明澈都不用说话,崖柏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香炉给熄灭了。 “不会伺候就不要瞎伺候!我们殿下自来都不用这种安神香,嫌烟熏火燎的呛人。这下还得通风……殿下,请移步侧间,等下面人通风后再就寝吧。” 蓝烟和粉雾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美人含泪,我见犹怜。可岑明澈就那么铁石心肠,看都不多看一眼,便离开了。 两个内监连忙开窗散味儿。等安神香的气味散的差不多了,又关起窗户,在屋内燃起暖炉升温。 侧间内。 “殿下,容下官问一句——那两个女子,殿下可想好了如何处理?” 崖柏小声问。 岑明澈意味深长道:“这不是两个女人的事儿——如果我不留下她们,就是不给曹指挥使面子。如果我留下呢?那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别忘了,我说过,队伍里不允许带女人。” “只要我收了,无论怎么处理,都能让他们效仿。” “始作俑者是怎么来的?我就不能开这个先例。” 崖柏适时陪笑:“下官愚钝,不知殿下可有妙计?” 岑明澈想了片刻,笑道:“崖柏,你一会儿叫个人去,教教那两个婢女我这里服侍的规矩。” “记住,越严苛越好。” 崖柏略一思索,立刻恍然。 不把她们拉上床,只当普通伺候的侍女对待,这样自然没有看得上看不上一说。 因为说到底,侍候的下人都是物件,能上床侍候的,也不过是个高级物件而已。 岑明澈让内监教这两个侍女规矩,就是把高级物件降格成了低级物件,并且用的不顺手。 如果是高级物件,在榻上用过了,又不带走,对主人家而言很不礼貌——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但如果是普通物件,那……就只是日常使用罢了。不带走也很正常。 况且岑明澈还有一个优势——他年纪小,才十四岁,还没娶媳妇,不一定懂男女之事。 所以把暖床侍女当普通侍女用,一点问题都没有。 “殿下聪颖,下官拜服。” 崖柏作势一礼,岑明澈笑着挥了挥手:“快去办吧,我可是想睡觉了。” “是。” 次日。 虽说昨夜睡的晚,但他作息向来健康,只比平时晚醒了两刻钟。 起床喝一杯淡茶,略用点汤水垫一垫,便去校场打一套拳,再耍一阵弓箭,出一身薄汗之后,略作擦洗,再扎实吃点东西,而后开始这天的工作学习。 可以说非常健康了。 这日,在曹指挥使府上,他刚练完弓箭,正从崖柏手中接过温热的湿帕子擦汗,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回头看去,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带着两个侍女,羞答答的站在原地,手里搅着帕子。 岑明澈营养好又爱锻炼,长得很快,才十四岁,就一米七二了。他生的又极好,俊目修眉,顾盼神飞,猿背蜂腰,鹤势龙形。单看起来,不带半分稚气。 他只要往那里一站——当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少女看着他,脸都红了。 岑明澈淡淡瞥过一眼,就当没看见,带着崖柏转身就走。 这姑娘梳的是飞仙髻,眉眼之间稚气未散,看起来还是少女。 她发上戴着掐丝点翠的珠花,耳挂明珠铛,如意纹嵌红宝长命锁用金项圈悬在胸口。 上身穿米黄迭绣梅花直领对襟,下身系深湖蓝片金锦纱绣裙,腰缠双环四合如意宫绦,下坠如意堆绣香囊,行动间露出一点足尖,显出脚上踏的金丝线绣攒珠缎鞋。 她站在那里,便宝光熠熠——好一朵光华灿烂的人间富贵花。 但……这是前院儿,她是怎么过来的?又是什么人? 岑明澈一个眼神过去,崖柏立刻心领神会,中午就打听到了结果。 原来那姑娘是曹指挥使家的庶女,还是爱妾所生,颇受宠爱。 至于为什么恰好出现在校场……呵呵,这就见仁见智了。 “指挥使大人,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塞个女人给我。见我看不上双生花侍女,便又换了他的庶女来。” 岑明澈脸色阴沉。 这种不尊重他意愿的塞女人方式,让他感受到了十分的冒犯。 况且,男子十六岁之后阳元方固,过早通晓帐中事,损伤肾气,很有可能导致日后出现问题。 给十四岁小男孩儿送女人,那些肮脏的大人,安的都是什么心! 选秀,自来不要庶出,只认嫡女。送庶女给皇子,连个侧妃都捞不上,只能当个普普通通的侍妾。 当然,这个皇子如果日后能登顶,那就另说了。 可曹指挥使这举动,却并不像是看好他想要投资,而是广撒网遍捞鱼。岑明澈毫不怀疑,如果给曹指挥使一个机会,他会给每个皇子后宅,都送上女人! 你想脚踩几条船,还得看船想不想让你踩啊! 不过,这回送的是小姐,虽然是庶出,但瞧那打扮,也是受宠的小姐。不能和那两个侍女一个方式打发。 而且,侍妾也是要挑个好日子,一顶小轿抬进宫里来的,不是他说带就能带。 所以,如果能拒绝当然好,如果拒绝不了,就让曹指挥使出人,自个儿把姑娘送进京城,然后岑明澈再去钦天监挑个好时候,抬进来就成。 多个摆设而已,岑明澈还养得起这一张嘴。 想清楚该如何处理,岑明澈的眉头终于展开。 他现在要想想,该怎么跟他的皇帝爹汇报这件事,才会让他爹相信他没有结党营私啊…… 真tm混账!这个曹指挥使真是惹他厌烦!给他找这么多事!大家公事公办不好么?!非要整这些歪的邪的! 第28章 放长线钓大鱼 之后又过了几天,果然曹指挥使又来找岑明澈了。 不过,曹指挥使没先提送女儿这件事。而是先送了一批“特产”。 广宁卫临海,所以有不少“海产品”。 这可不是吃的海产,而是——珍珠和红珊瑚。 一匣子黄豆大的白珠,一匣子黄豆大的粉珠,一匣子装了六颗龙眼大小的金色珍珠。 曹指挥使送的红珊瑚并不是摆件。他知道那东西太显眼,便拿了两匣上好的珊瑚珠,颗颗赤红,饱满圆润。 再加一匣黄豆大小的金珠子,拢共六个匣子,就是他送的“土特产”。 这些珠子,无论是穿起来,还是镶嵌首饰,都是极好的东西,也价值千金。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就是不知道,曹指挥使求的是什么了。 岑明澈用手指轻轻一推,将装匣子的托盘推远了点,意味深长的直视着曹指挥使。 “曹大人,无功,不受禄啊。” 曹指挥使哈哈一笑。 “嗨!三殿下,这些珍珠珊瑚,在我这里基本上不值什么钱,下官还怕拿这点特产来走礼,太过寒酸呢。” 他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 “不过要说求——我还真得求您一件事。” 岑明澈挑起眉梢。 “曹大人请讲。” 曹指挥使摸了摸后脑,讪讪笑道:“咳……儿女都是债啊。我有个闺女儿,也是我平时宠坏她了。那日早上,她到前院儿来找我,恰巧见到了殿下您……然后……然后……” “哦?” 曹指挥使一咬牙。 “殿下龙章凤姿,我这女儿见了您一面,便和我闹着要伴您左右。” “我那女儿,您也见到了,不知……” 岑明澈早就料到有这一遭,还故作不知道:“那日不过一眼,如何能让贵府小姐如此定下终身呢?多承厚爱,愧不敢受啊。” 曹指挥使见状,又道:“不瞒殿下,我那女儿,是爱妾所生的庶女,平日也颇受我宠爱,我也想为她谋划一个好人家。” “但见过殿下一面,她就说,便是嫁为正妻又如何,未来夫君如何能比得上殿下的品貌!便是为妾为婢,也想追随殿下身旁的。” 岑明澈故作为难状。 “这……曹大人可知,我不过虚岁十五罢了,如今屋里也是没人的,如此……不合适吧。” 又推让犹豫一番,岑明澈才松口答应下来。 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曹大人,我这次来,本是为了父皇吩咐的活计,这队伍里,是不能有女人的。我身为皇子,自然更应该以身作则才对。” “不如您先将小姐送往京城,来日我回京之后,回禀父皇,再抬入宫中?” “自然,曹小姐便是做妾,也是良妾,我自然会写下纳妾文书。” 曹指挥使忙不迭答应下来。 留下文书,商议好此事,两人又客气一番,方才散去。 等曹指挥使走了,岑明澈微微侧头,吩咐崖柏道:“给这些东西造册,去通知和指挥使,我给父皇写了一封家信要送回京中,请他找两个人一道。” 阁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本来就要定期向皇帝上密折。把这封“家信”交给阁卫送回去,可以说是现有途径中,最快、也最安全的方法了。 啧,这事儿闹得! 正三品指挥使,实权官儿,封疆大吏啊,非要把庶女塞给他做妾! 鬼才信什么一见钟情! 就算是岑明澈太过优秀,让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见了一面就朝思暮想、茶饭不思,没道理这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反而放纵她的想法啊! 找个出色的手下,将庶女嫁过去当正妻,又拉拢心腹,女儿还不用低人一等,不好吗? 又是送礼,又是送女儿,这曹指挥使必有所图! 与其直戳戳的回绝,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不如权且答应下来,看曹指挥使到底要作什么。 不过,作为儿子,这样的事儿,自然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亲爹了。 岑明澈挽起袖口,慢慢研墨,构思措辞,缓缓下笔。 不多时,一封厚厚的信便写好了。将信卷成卷,塞进竹筒,再用蜡将竹筒封口。当蜡将凝未凝之际,岑明澈拿出私章,沾了朱砂,在封口处盖下一枚私印。 想来不超过十日,这封信就能到他皇帝爹的龙案上。 了却一桩心事,岑明澈只觉一身轻松,整了真衣服,准备去外面走走。 还没出院门,粉雾便前来堵他了。 嗯?怎么,还没被规矩吓怕? 岑明澈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想知道她还会怎么舞。 “小姐知道宿愿得偿,心中欢喜非常,特将此物送于殿下。” 粉雾低眉垂眼,双手平举,捧上一方帕子。 这帕子是素缎做的,上面绣了一首诗,正是王维的《红豆》。边角还绣了几枚红豆做点缀。 看那诗的字体是簪花小楷,怕是姑娘自己的字体。 帕子的右下角,还用素色的丝线绣了个小小的名字:红豆。 应该是曹姑娘的闺名了。 红豆,曹红豆。 再加上这首诗——少女心意,昭然若揭。 呵呵,不知到她爹的心思,红豆姑娘又知道多少呢? 岑明澈不动声色,拈起帕子,回了书房。 书房自然不会让曹府的人靠近。 他一抬手,将这方帕子扔进了炭盆里,用拨火棍挑了两下,翻上来烧红的碳块,好将帕子烧干净些。 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岑明澈也的确没有心思,来分给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 因为,他终于准备好,要在游戏中“闯荡江湖”了。 他再次查看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角色身上的装备是白色的【唐门弟子服】,装备的武器是师父送的【无影】。 轻功装备了【乱浮萍】、【碧叶随风】,暗器手法装备了【流星逐月】、【千秋雪】、拳脚功夫装备了【碧叶随风】,招架一栏则将三样暗器手法和拳脚功夫都装备了上去。 内功一栏,装备的自然还是奇遇内功【千千劫】。 背包里的碎银已经积累了上百万,如果都拿出来,可是好大一笔,甚至能引起通货膨胀那种。 不过在游戏中,这些白银也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岑明澈又在师门中买了些【金疮药】和一批【旅途干粮】,而后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郑重的点下了那个按钮。 【江湖】 【确认:进入江湖】 第29章 闯荡江湖第一站 【你乘着马车,缓缓离开了养育自己的师门】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要往何处去】 【突然,马车一个急停】 【你遇到了劫道的强盗】 【强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请问你的选择是:】 【1.好汉饶命!钱都给你!(交出碎银5000两)】 【2.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打劫?!狗贼,拿命来!(开始战斗)】 这口气能忍吗?必须不能啊! 岑明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项。 打就打,谁怕谁啊! 【进入战斗!】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页面,两个白色小人一左一右。左边的小人代表他本人,右边的白色小人手持大刀,代表强盗。 屏幕上方是两个小人的状态栏,一个写着他,一个写着强盗,红色的一条是血条,白色的一条是内力。 下面还有一根细条,代表两人各自的出招速度。速度条条走满了才能出招,出招后速度条会清空重新计算。 岑明澈的速度条基本是强盗的两倍快! 他抢到了先手。 【岑明澈使出一招“云起雪飞”,手中“无影”飞出,无形无影,如云如雪,直刺强盗心口!】 【强盗挥刀格挡!】 【格挡失败】 【你对强盗造成了500点的伤害】 【强盗倒下了】 【恭喜您,战斗胜利!】 【强盗二:你敢杀我兄弟,我和你拼了!】 【强盗二向你发起决斗!】 这一行字是鲜红色的,还闪光呢! 呵,已经干掉了一个,还怕第二个不成? 【进入战斗!】 …… 【恭喜您,战斗胜利!】 强盗一共有五个,血条都不高,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岑明澈杀到第三个的时候,剩下两个就逃跑了。 搜了搜尸体,没什么东西,只不过一人身上有一把【精钢大刀】。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岑明澈选择【拾取】,将三把大刀都搜集进自己的包裹。 【车夫:好嘞!少侠请上车。】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您在旅途中消耗了两份“旅途干粮”,干粮硬邦邦的,并不好吃】 【车夫:少侠!前方就是扬州城了!下车吧。】 新地图和师门地图一个德行,有点像岑明澈前世高中学到的程序框图,一条条细线把一个个方框连接起来,方框里写着文字,标明这是什么地方。 页面下方有好几个框,上面写着名字,意味着当前在这个地方的人。戳戳这个框框,就能和这个人交流。 【郊外】——【通泗门】——【通泗街】—— 通泗街下方是扬州西大街,沿着通泗街再往前走,路两边有【财主家】、【扬州武馆】、【扬州府衙】、【扬州兵营】、【驿站】等地点。 再往前走,【通泗桥】往后是【中央广场】。 【十里长街】纵穿【中央广场】,而沿着【通泗街】的方向,再往过走,则是【甘泉街】。 岑明澈好奇的逛着地图。 他在【甘泉街】上的【药铺】里,跟【药铺伙计】买了100个【止血散】,又惊讶的发现,原来【药铺】里的【煮药钵】也可以用来调制唐门的毒药。 这下就方便许多。 街上有各种各样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个框框。什么【小贩】、【中年道士】、【流氓】、【流氓头子】……他们的框框还会变化位置,好像真的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样。 转了一圈,岑明澈回到【中央广场】,“遇到”了两个人——【欧阳少主】和他的【侍女】。 【欧阳少主:这是哪来的小贼,居然敢盗窃我们白驼山庄的秘籍!】 【侍女:有公子出马,定能将那贼人拿下!】 岑明澈点击一下【欧阳少主】。 【欧阳少主:少侠,你来得好。有个贼人偷盗了我白驼山庄的秘籍,那贼人中了秘术,我身上的蛇可以认出他。】 【欧阳少主:不知少侠可愿意帮我抓住那贼人?在下必有重谢!】 岑明澈欣然同意。 说来这任务的第一部步十分简单,就是有点磨人。简而言之,就是要一个地点一个地点的跑,和每个人都聊两句天,来分辨这人究竟是不是偷盗秘籍的贼人。 虽然看起来简陋,岑明澈还是能从中获得一点兴趣的。 转悠了一圈儿,目标最后锁定在【甘泉街】尾的一个【中年道士】身上。 【欧阳少主:少侠,这就是偷盗我白驼山庄秘籍的贼人!我的蛇儿已经认出了他!请少侠将他拿下!】 【中年道士:少侠,你放我一马,这秘籍我与你共享,如何?】 看了看上下两行字,岑明澈心中一动。 原来还是可以选的吗? 唐门是中立门派,他的【正义值】一栏一直是零。看来现在这个选择,就是决定他日后江湖之路是正是邪的关键了。 说实在的,新秘籍对岑明澈没有什么吸引力,毕竟他的潜能值还不够升级现有秘籍呢! 秘籍这东西,贪多嚼不烂。 所以,岑明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帮助【欧阳少主】。 【您向中年道士发起切磋!】 【中年道士:啧,可恶!】 【战斗开始】 中年道士的武器是一把长剑,血条也比强盗长很多,足足两千五百点血量。 不过岑明澈的血条有四千多点,比中年道士长一倍。而且他的攻击力也比中年道士强。看来胜利是手拿把攥的事儿了。 【您在和中年道士的切磋中取得了胜利】 【中年道士:啊……好小子……】 【欧阳少主:哈哈,贼子,还不束手就擒!我要让你尝尝万蛇噬心之苦!】 【此时,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 【蒙面人:你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中年道士:别提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蒙面人:别说了,我带你走!】 【蒙面人带着受了重伤的中年道士逃走了】 【欧阳少主:哼,居然还有同党!少侠,我们快追!】 这话“说”完,【欧阳少主】和【侍女】的两个小框就不见了。 岑明澈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最终,在【甘泉街】的尽头【宁海桥】,才算追到了【蒙面人】,身受重伤的【中年道士】已经不见了。 【蒙面人:呵,放马过来吧!】 【欧阳少主:少侠,打倒他!咱们快追!不可让那贼子跑了!】 第30章 神兵任务开启 【蒙面人】赤手空拳,但功夫却比【中年道士】更胜一筹,血条也上了3000。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黑衣人】一同拦截。 【蒙面人:少侠可想好了,真要如此咄咄逼人?】 岑明澈毫不犹豫,选择了【切磋】。 解决掉【蒙面人】多花费了一点功夫,大概出了三招。 【蒙面人:咳……少侠好功夫。今日之事,我记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蒙面人逃跑了】 【欧阳公子:啧,看身手,那蒙面人竟然像是江湖中有名的“阎王愁”。】 【欧阳公子:“阎王愁”此人,生性凶残,武功诡异,多年以来一直在关外活动,从来不踏入中原一步。此次得见,怕是另有蹊跷。】 【欧阳公子:唉,此事尚需从长计议……今日之事,多谢少侠了。】 【欧阳公子:这是答应少侠的谢礼。来日相逢,欢迎少侠来我白驼山庄做客。】 【您获得经验值50000点、潜能值20000点、碎银2000两,江湖阅历+1,正义值+10】 【您获得白驼山庄少主赠礼:青玉佩*1】 岑明澈将自己的角色安排到客栈中住下,又将意识沉入背包,取出一部分白银。 白银一两一块,铸造成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因为本来就小,所以上面的铭文也没多长,不过标明了重量和铸造匠人。 要知道,古代白银属于通用的贵重金属,像这种整块的银锭都是要“防伪”的——也就是铸造时要打上印子,大体包括银锭铸造的时间、地点、用途、成色、官员或工匠姓名等。 而岑明澈挂机历练得到的银锭,和这次他得到的报酬,上面的铭文明显不是一批的。 ……啧,游戏界面明明这么简陋,可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真实性却高的出奇。 这代表着什么呢?证据不足,岑明澈并不妄加猜测,只默默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真是……有趣啊。 此时,一个“人”忽然闯入了岑明澈在“客栈”的“房间”中。 【闯入者:少侠……救命!】 【黑衣人推开窗户闯了进来】 【黑衣人:既然被你看到,那就留你不得了!弟兄们,上!】 【黑衣人向你发起决斗!】 真是无妄之灾。 好在只有三个黑衣人,而且每个人的血量只有1000,岑明澈一招一个,轻松解决。 【闯入者浑身鲜血,已经昏迷了】 【你将止血散敷在闯入者的伤口上】 【闯入者身上的血止住了】 【你决定:】 【1.直接离开】 【2.带闯入者去医馆治疗】 已经杀了黑衣人救下闯入者,还给人家上了药,岑明澈也不妨好人做到底,便选了2。 说是送,也不用他自己抗人,那个写着【闯入者】的标签就会一直跟着他,只要岑明澈到了【医馆】就能解决问题。 【医馆大夫:此人伤势颇重,需在此治疗一段时日。我这就开方子,请少侠先去将医药费交了吧。】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岑明澈也不差这点钱,便垫付了500两的医药费。 【医馆大夫:少侠,给我一个月时间,保证将这人治好!】 此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窗口: 【神兵任务开启】 【请三十日后回到医馆】 岑明澈一个激灵! 神兵任务! 真是个惊喜。 不过,看起来这是个长期任务,岑明澈也不急于一时,收拾起心情,将意识从游戏界面转向现实。 另一边。 曹指挥使的内院里。 “姑娘,好事儿,大好事儿!” “你这小蹄子,急急慌慌的像什么样子!” “是,奴婢失礼了。” 青衣的小丫鬟努力收敛了脸上的喜色,放缓语气:“三殿下不仅给老爷写下了纳妾文书,还说,让老爷将小姐送进京城,向钦天监请了日子,再抬进宫里呢!” 绿萝衫的丫鬟笑着恭喜曹红豆:“可见殿下看重小姐呢,依照小姐这般人品,怎会有男人不喜欢?” 曹红豆喜上眉梢,心中已经在默默盘点自己该带些什么进宫了。 窗边的榻上倚着一个貌美年轻的妇人,衣着华丽,眉目间带着一抹轻愁。 “红豆,都是姨娘连累了你。若不是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怕是侧妃之位也手到擒来。” 如今却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还要为那一点点看重喜上眉梢! 曹红豆坐到美妇人身旁:“姨娘,富贵险中求。若不是你生了我,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又怎么能怨你?” “但是,依照我的身份,如果想做正妻,便只能往下找。若是找读书人,可便是能考上举人的也都不年轻了,难道要我嫁个穷秀才,再赌他的将来么?” “若是嫁武官,便是嫁爹爹的属下了。但武官想要建功立业便要上沙场,我可不想早早当寡妇!” “若不然,要我嫁给商贾之家做正妻?我可不要!” “而且,如果那样,正院那边,还不知如何嘲笑我们娘儿俩呢!” “既然如此,就只能做妾。” “都是做妾,不如做皇子妾。来日——说不得是天子妾!” 曹红豆扬起一张俏脸,野心勃勃。 美妇人叹了一口气。 “事情已成定局,姨娘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不过,姨娘还能教导教导你,如何让男人把心系在你身上。” 娘儿俩屏退下人,手拉手靠在榻上,喁喁细语起来。直说得曹红豆两颊绯红,眼神闪烁,却忍着羞意,主动要继续听。 “还有,你可知道,咱们老爷,原来可是京中,荣国府老国公的下属呢。” 美妇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国公逝去已久,不过京中勋贵人家还是念着他的面子。他家的嫡长孙女儿现在可在皇后身边做女官,若你到了宫中,也可和她联络一番。” “三殿下还年轻,还没娶正妃,必然不许庶子庶女生在前面。” “但你若得了殿下的宠爱,他未必不会对你容情。” “切记,先图宠爱,再图子嗣!” “若你在王妃进门前生下个孩子出来——哪怕是个姑娘——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都稳了!” 曹红豆感激的握住美妇人的双手。 “姨娘,我记下了!” “女儿必然会出人头地!” 可惜,她们的一番谋划,却注定是镜花水月——岑明澈根本没打算碰她! 第31章 说你有病就有病 转眼,又过了五天。 “怎么,那几个人的病还好?” 岑明澈目光冰冷。 之所以一行人一直没有成行,就是因为队伍中几个公子哥儿,一直闹着自己病没好,不能赶路需要休养。 此处离辽东都司不过数日距离,居然就这么卡在这儿了! “来人!叫太医来,本殿下亲自带着太医去探病!看看他们到底生了什么病!” “父皇既将这些人托付于我,我自当负责!” 当下,岑明澈请了两名太医,又叫上两名阁卫,自己带上两个内监,一行人挨个探视过去。 第一家姓方,是方安嫔的母家弟弟,因是家中幼子,被娇宠的无法无天,这次迫不得已跟过来,一路上都蔫儿哒哒的,像一棵失水的菠菜。 刚一进小院儿,门口就有个小厮往里跑。岑明澈使了个眼色,身边人就把这小厮看押住了,让他跟在一行人身后。 岑明澈面若寒霜,风驰电掣般进了院子。院中人无不垂首侍立,不敢移动,也不敢出声儿,安安静静,像是一院子的灌木。 到得房前,岑明澈在门口站住了,手一抬,示意都别出声。 就听见室内隐隐传出淫声浪语,男人的调笑声和女人的娇笑声此起彼伏。 “方爷,您就多留两天吧,蓉儿舍不得您~~” “你个小妖精~~不过走不走,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唉!” “那爷就把蓉儿一块儿带走吧,天涯海角,蓉儿都随您去~~” “哼,三皇子,不过是个皇子,就这么卯着劲儿折腾我们。” 或许是想到了岑明澈不允许队伍里出现女人这条,又不想在佳人前丢了面子,方公子开始大发怨言。 “他也不过是个皇子罢了!历朝历代那许多皇子,当了皇帝的才有几个?我姐姐名下可还有个皇子呢!算哪根葱?” “拿着鸡毛当令箭,他当他是什么东西!” 岑明澈冷冷一笑,做了个口型:撞门。 内监得令,两步上前,“咣”的一声,将两扇雕花精致的木门撞飞了出去! “叮当”两声,被撞烂的门轴凄惨的掉落在地。 ……就像屋里那两个人的表情一样凄惨。 “听闻方公子重病,起身不得,本殿下特意带御医,前来探病。” 屋里两个人衣衫不整,靠在榻上抱成一团,地上扔着各样衣衫,桌歪椅倒的,空气中还有一股淫靡之气。 见门被撞开,那方公子还想骂人,可一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谁,当时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一张脸刷白刷白,当场滚下榻来,扑通跪在了地上。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岑明澈那张逆光的俊秀身影,在方公子眼里,就是索命的阎王。 那叫蓉儿的女子很有眼色,连滚带爬的钻到屋角里,心里求神拜佛的,只希望没人能顾得上她。 “三、三殿、殿殿殿殿……殿下!” 方公子成了个结巴。 “饶命,求……求您、饶、饶了小的,小的满嘴、满嘴喷粪,小的该打,该打。” 说着,跪在地上,一左一右的扇起自己耳光来。 他可是看到了,自己派去守门的小厮杀鸡抹脖的给他使眼色呢!怕不是他说的那些胡话都让三皇子听去了! 要命啊! 岑明澈想了想,忽然笑了。 “去,把贾琏给我请来。” 没过一会儿,贾琏便带着两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他也听人说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不由得心下忐忑。 他……应该,没犯什么事儿吧? “琏二,我今儿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帮我办件事儿。” 早有人搬来桌椅,让岑明澈坐下。他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盏香茗,不紧不慢道:“今儿我要在这儿办件事儿,你呢,给我在一天之内,把这件事儿传给各位公子,然后,让咱们一行人,三天内出发。” 简而言之,岑明澈今天要下狠手,好好收拾一番这位方公子,让贾琏想好言辞,把这件事传出去,最好能把那些纨绔吓老实,让队伍三天内出发。 贾琏不是要效忠吗?那就把这件事办好了。 不然啥功劳没立,啥本事没有,他凭什么收这么个小弟? 他又不是老母鸡,还往翅膀下塞一堆小鸡! 说到鸡…… 方公子已经吓得打鸣儿了,还真像一只掉了毛的老公鸡。 他本来还有两分英俊的面颊已经红肿起来,可见他打自个儿的时候还真没留手。 就是……他现在看起来像个猪头。 岑明澈瞥了一眼两名太医。 “方公子病了,喝不下药,好容易喝下去了,还一直都吐了出来,只能一直让人喂。听明白了吗?” 两名太医对视一眼,都是一个激灵。 这话很有意思。 就算方公子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但岑明澈只要说了这话,那这事儿就是真的。 简而言之,给方公子熬药,灌吐了,就让他吐完接着灌。 什么时候算完? 看这位三殿下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后完! 真是不打不骂,就把人往死里整啊。 两个太医一前一后,给在地上瘫软如泥的方公子把脉,果不其然,除了有点纵欲过度以外,非常健康。 那用药就没有太大避讳了。 毕竟万一人死了,他们两个开药的首先倒大霉。 两人商议着开了个太平方,让人下去熬药了。 这回熬药,可不是拿银铫子慢慢熬,而是直接上来一口大锅!同时熬了三锅啊! 按照岑明澈的暗示,这药虽然是太平方,可是黑乎乎的,又苦又涩又酸又甜,五味俱全,闻着就让人犯恶心。 第一锅熬好了,岑明澈亲自盛了一碗,吹凉了,让人把方公子架起来,亲手把药端到他唇边。 崖柏见状,立刻伸手掰开方公子的嘴,说到:“哎呦呦,方公子,您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老实吃药呢?怪不得一直好不了呢。” “方公子,您这样是要耽误大家行程的啊。您也知道,我们殿下接了陛下派的活儿,卯着劲想将这事儿办好。下官不才,就请您体谅体谅我家殿下,好好吃药吧。” “您看,殿下都亲手给您把药端到嘴边儿了不是?您就劳动一下嘴巴,把这药咽下去。” 岑明澈亲手把这碗药给他灌下去,转手将碗递给崖柏。 “崖柏,你是我身边的中监,贴身伺候我的,今日倒委屈你一番,好好喂方公子吃药吧。” “下官遵命!” 第32章 终于到了辽东 药锅熬了又空,空了又熬。 方公子吐了一地,便溺失禁,浑身龌龊。 刚开始他还扯着嗓子喊什么“士可杀不可辱”,都不用岑明澈开口,崖柏就二话不说堵了回去。 “不知道方公子,可算哪门子‘士’?是考了个功名出来?还是家里是书香门第?又或者是勋贵出身?如何就‘士可杀不可辱’了呢?” 方家是系在女人裙带上起家的,功名、清贵、勋贵三不靠。这向来是他家的痛点。 如今这种情况下,这事儿又被戳破,让方公子难堪加倍。 崖柏灌药的手法也更粗鲁了一点。 直到现在,方公子满身污秽,瘫软如泥的躺在地上,岑明澈才放下茶盏,慢悠悠的说了一声:“罢了。” 又睨了一眼院子里,方公子那四个抖成鹌鹑样的小厮:“好好照顾你家公子,三日后,大伙儿都是要上路的。” 说罢,一行人便如来时一般,风驰电掣而去。 队伍末尾的内监,在走到贾琏面前时还特意停了停,意味深长的说:“琏二爷,请切莫让我家殿下失望啊。” 贾琏连声称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了。 今日,他可算见识了这位三皇子的手段。 这灌药一法,既让方公子吃了大苦头,丢了大面子,却并不怎么伤根本,而且不留一丝印子,叫方公子以后告状都没证据。 可谓是又解恨,又立威,还让别人抓不住把柄。 当真见识了这位三殿下的厉害,贾琏的效忠之心便又添了三分,用了十二般的小心,要把这事儿办好。 别说,贾琏这人,在这方面,还真有几分歪才。 一天功夫,他和那些公子哥儿们吃了两顿酒,当晚回去,各家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那些说自己体虚的,水土不服的,上吐下泻的,各个好似吃了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恨不得来岑明澈面前,原地蹦跶两下,来证明自己很健康。 不论如何,岑明澈的目的达到了。 第三天清早,一行人便车辚辚,马萧萧的出发了。 “三殿下好手段。” 高千户策马到岑明澈身侧,轻声笑道。 “不知陛下是否知道,三殿下居然会这般雷霆手段呢?” 这便是示好,也是暗示阁卫必定会将这事汇报给皇帝,让岑明澈早点向皇帝自辩。 岑明澈微微一笑。 “那方家小公子出言不逊,不知阁卫可曾听清楚了。” 高千户轻笑一声。 “自然听清楚了。” 这便是要一五一十的汇报上去了。 毫不夸张地说,就方公子说的那几句话,没人听见还自罢了,只要传出去,他的下场不会比岑明澈出手好。 高千户和岑明澈相视一笑。 说实在的,就这些纨绔子弟,除了自家人瞅着是块儿宝,搁在外面谁见谁烦。就这些阁卫,看到岑明澈出手收拾那些人,心里也是痛快的。 “既然路途不远,不如直接快马加鞭赶过去,今夜也免得在荒郊野外歇息了。” 岑明澈征求和千户的意见。 和千户自然同意。 毕竟他们两个千户手下的阁卫都骑马,各个也都武艺高强,就连步卒,也是习惯急行军了的。 之前慢悠悠的走,不过是顾及那些公子哥儿受不住罢了。 谁承想岑明澈给他们脸,他们却不要,蹬鼻子上脸的不知廉耻不懂分寸,岑明澈也没必要为他们考虑了。 直接快马加鞭赶路!反正就两三天路程,颠簸点也死不了人! 当下队伍就开始加速。 古代的马车可没有弹簧减震,更没有充气的橡胶轮胎。虽然走的是官道,那也不是现代平整的柏油马路,而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 缓缓而行时倒还好,虽然有些颠簸,也在承受范围内,可现在一加速,那真是三魂颠没了七魄,心肝儿肺的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人颠得都悬空了! 当下就有那受不住的吐了。 像贾琏这样有点马上功夫的还好,能抽冷子下车换马,虽然屁股和大腿累点,也比像被装在罐子里晃来得强。 而那些连马都骑不好的家伙,就只能在车里忍着了,恨不得把自己绑在车上,免得脑袋咣咣的撞车顶! 就这样颠簸了两天,终于到了辽东都司。 下车时,好多纨绔都热泪盈眶。 他们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苦哇! 不过他们不知道,要受的苦还在后头。 这辽东都司的都指挥使庞瑞,是理国公的人。 既然如此,岑明澈就没必要像应酬曹指挥使一样对待了,当下让整个队伍直接拉进军营里,直接在里面扎营,个个都去住帐篷! 还想像之前那样,又是酒宴,又是高床软枕、美人美酒? 做梦! 都给我老实呆着! 岑明澈并无意那些勋贵往来过密,毕竟,皇上让他记在良贵妃名下,就是默认将理国公府的势力划分给了他,他只需要和理国公府保持良好关系就够了,没必要四处串联、各个交好, 不然让皇帝爹一看,哦,老子还身强体健,在龙椅上坐的好好的,你这个当儿子的就不老实了,是何居心啊? ——这不是“老寿星喝砒霜——找死”吗? 况且这是皇帝派下给岑明澈的差事。 和皇帝满意与否比起来,这些在家中毫无话语权的纨绔子弟感受如何,完全无足轻重。 虽说理国公府上和都指挥使庞瑞交情颇深,但岑明澈也不能一过来就和他联络感情,那样吃相太难看。 所以,岑明澈只问了军中作息,要了一块儿校场,又请了几个做大锅饭的厨子,备好了各样食材,开始做一份军训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将来也是要送到皇帝爹的龙案上的。岑明澈自然要用心去写。 早晚起居时间,自然是要依着军队里士卒们的作息来,不过饮食要好些,至少味道不能太差,也得做的干干净净的。 至于训练内容,岑明澈排了十五日,中间夹着一天的休息日。 到时候,倘若阁卫明察暗访的时间不够,再往上加就是了。 至于训练内容,岑明澈直接参照的是现代的军训。站军姿、齐步走、再来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让他们打的齐了,到时候就算是到了皇帝爹面前,也能展示一番。 可笑那些纨绔如今还做着美梦呢,先暂且让他们休息两日,就给他们尝尝这“军训”的厉害! 第33章 军训! 第33章军训! 岑明澈也不是铁石心肠,大伙儿一块儿好好歇了两天,缓过赶路的一口气。又提前通知了,第三日要早起训练。 “若是有那起不来的,就直接拖起来,扔到校场上。” 岑明澈点了人,分成小队,直接吩咐道。 公子哥儿们操练,他们各家的家甲也要跟着操练,不过不在一个校场上罢了。所以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早起。 不过,对于岑明澈,和理国公府上来的这些家甲来说,这不过是他们平时起来的点儿罢了。 但是对于时不时饮宴到三更半夜、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纨绔们而言,早起早睡简直要了他们半条命去。 第一天“军训”,有半数人是被拖出来的,各个衣衫凌乱,有人连鞋子都穿倒了。 岑明澈也不废话,直接就让这些人列队。 就算再不乐意,他们也不是什么泼皮破落户,做不出往地下一躺就开始撒泼耍赖的事儿。况且在这辽东,也没人给他们撑腰,闹了也是白闹。 所以,这批人还真老实待着“军训”了。 岑明澈也不要他们舞刀弄枪,从站军姿开始练起,而后是向左向右转,齐步走。没什么难度,就是磨人,站得久了两腿发木。 向左转向右转的,还有人转着转着就面对面了,两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都觉得是对方有错,不肯先转,看的周围人时不时一阵哄笑。 结果是大家都要加练,练到转不错为止。 正好,也磨一磨这些人的浮躁性子。 别瞧不起这三板斧,有些杂牌的军队里,士卒连这个也不会呢!乌泱泱一群冲上去,就是拿人命来碾。 若训好了这三样,再练些劈砍功夫,正规军也不过如此了。 若有那不听话的,走神儿的,胡闹的,便用柳条儿编成的细鞭子往小腿上抽。动手的人有分寸,隔着衣服抽下去,连皮儿都不带破的,却疼的人像腿断了似的。收拾过几次,各个也就都乖了。 至于那些个家甲,就没必要客气了。如果有不服管的,直接军法处置。男人手腕粗的实木杖子啪啪打下去,有个五六下,便能教人记住教训。 因为岑明澈一直让人备着热热的姜汤,竟然也没让一个公子哥儿染了风寒。至于大锅菜,刚开始还有人嫌弃,岑明澈也不惯着他们,反正不吃就没得吃,饿过两顿就懂事了。 六七日过去,这十几个人也都有了个样子。别的不说,身上那股子轻浮气去了不少,身板儿也挺拔了。虽然是冬天,不过这么整日晒着,肉皮也黑了一层,倒更有些男儿气概。 折腾了小十天,岑明澈按规划好的,放了这些人一日的假。 “殿下,真要放他们歇息?” 崖柏难免有些忧心忡忡,怕他们一撒手又野了去。 岑明澈笑着摇摇头。 “训了他们七天,这几个都是撑着一口气呢,给他们一日歇息,估计都得睡过去,且挤不出精神来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呢。” “而且,我可就让他们歇息这一日,可没说让他们出这军营。一个个的都是大老爷们儿,来来回回都有哨兵守着,就算是惹出事儿来也有限,关起门儿来打一顿也就是了。” 崖柏赔笑道:“殿下思虑周全。” “行了,别在这儿捧我了。我想吃鸡汤面,咱们带的鸡盐可还有?” “还有好些呢,下官这就吩咐底下人给您做去。” 这鸡盐,是用几百只鸡熬出汤来,再冷冻成冰,放进滴漏样的容器里。清鸡汤融化了便滴下来,那些脂肪和胶质就成了冻儿留在上面。再把分离出的清鸡汤加盐,煮沸再烤干,研磨成粉,便成了香浓的鸡盐。 这东西耐得住放,只要不受潮,就不容易坏。出门在外,热汤水里放上一点,就鲜的不得了。 吃完了火锅底料,岑明澈就指着这个续命了。 清汤银丝面里放了鸡盐,再撒点葱花,煎个鸡蛋盖上去,便是一顿饭。 见岑明澈只能吃这个,还吃的贼香,崖柏心疼的眼眶儿都红了。 “三殿下,咱们不如去城里?今日休息,左右去散散心,还能吃些好的。” 岑明澈摆摆手。 “你当我不累?盯着这群人,我也一个头两个大,简单吃点就罢了,颠簸去城里,来回又得一个时辰。有这功夫,还不如让我多歇会儿。” “那,下官让小内监去城里,给您买点回来?” 岑明澈想了想。 “成,带两个家甲,不拘什么大店小摊的,只要那干净有风味的,都捡着买些回来。顺便通知那些人家,若有想买的,找个人跟过来。” “只是记住了,都给我老老实实排队,该付的钱一文都不能少,否则让我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收拾!” “殿下,还得带他们的人?” 崖柏很替自己家殿下委屈。 岑明澈失笑。 “还是那句话,谁叫我承了这差使?哪怕那些公子哥儿年纪是我两倍,现在我也得跟他们爹一样,把他们管住了,还得照顾好了。” 他还有闲情说笑。 “就当殿下我,做一阵子他们的便宜爹得了。” 崖柏也跟着笑。 “殿下看得开就好,下官就怕殿下心里不愉快,闷住了,伤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不愉快?我可没什么不愉快。他们心里就算再怎么骂我,在我跟前也得乖乖的,嘴里不敢说半句瞎话。否则让我听见了。” 岑明澈冷嗤道。 “上次,给方家公子灌的是药,这回,在营里药物精贵,便灌金汁吧!” 这金汁,便是人的五谷轮回之物,又叫人中黄,不过是个美称,倒是也用来入药,不过大部分时候,是用来催吐的。 倘若真给这些公子哥灌一肚子这玩意儿,那才是要了命呢。 崖柏也知道岑明澈说的是气话,又说了两句逗趣儿的话,这才下去安排到城里买饭菜的事儿了。 岑明澈难得有几分清闲,又算了算时间,便躺到床铺,半闭起眼睛,开始在游戏系统中探索起来。 算算时日,那闯入者应该还没好全,岑明澈倒可以在扬州城里探索一番,说不得还能碰上什么支线任务。 唉,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岑明澈又要以身作则,除了在这个《放置武侠》中探索探索,也没什么乐趣了。 第34章 游戏里的扬州城 【医馆大夫:少侠,你可是来探望此人的?】 【医馆大夫:他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体还没好全,请少侠进来和他说话吧。】 岑明澈进了【医馆后院】,【闯入者】躺在床上。 【闯入者:少侠!救命之恩,不敢轻易言谢,在下必然报答!】 【闯入者:我姓宇文,单名一个旭字。】 这时,屏幕上的标签便从【闯入者】变成了【宇文旭】。 【宇文旭:我家世代都铸造兵器,有家传的铸造秘籍,也正因此遭了灭顶之灾!】 【宇文旭:求少侠助我报仇,在下愿将铸造之术双手奉上!】 【请问是否帮助宇文旭?】 【是】【否】 铸造秘籍?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神兵任务了。 岑明澈自然选【是】。 【宇文旭:多谢少侠!】 【提示:请等待宇文旭痊愈后,进行后续任务。】 接着,刷出一行放大的红字来—— 【请保护宇文旭人身安全!!!】 岑明澈打了个激灵。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是,还可能有人来刺杀宇文旭! 之前遇到刺杀,不会有提示。但是现在岑明澈已经答应了给宇文旭报仇,那么如果再有敌人来,系统就会直接在岑明澈眼前横幅警告,让他及时出手,保全宇文旭的性命。 假如岑明澈真的老老实实等够三十天,可能等到的不是宇文旭伤势痊愈,而是他已经被杀的消息! 看来天命都站在岑明澈这边啊,阴差阳错,让他提前过来看了这么一眼! 这下岑明澈彻底放心了,又在扬州城中逛了起来。 说实在的,就这程序框图一样的画面,也没什么好风景可以赏玩。但谁叫这个时代,娱乐手段简直太少了呢?就算这么简陋的游戏界面,岑明澈也玩的津津有味。 逛了一圈,领取收益,把各个技能都升到了500级,岑明澈又去【甘泉街】尾的【松鹤楼】,和店小二买了几道菜。 说起来,他还真没尝试着把游戏里的菜拿出来吃过。 一方面,之前处处有人服侍,凭空拿出一碟菜来太惹眼。另一方面,住在宫里锦衣玉食的,也没必要啊。 这回岑明澈也真是馋的狠了,心念一动,刚在【松鹤楼】里买的果木烧鸡就到了手中。 烧鸡的肉香,果木炭的熏香,蜂蜜在烤制过程中发出的甜香……扑面而来。岑明澈口中生津,也没拿餐具,自己直接将烧鸡撕开,送进嘴里。 表皮酥脆,肉质多汁,咸鲜中带着一丝胡椒的辛辣,很好的抚平了岑明澈受亏待已久的肚肠。 将这一整只烧鸡都送进自己的肚子,又用内力“毁尸灭迹”,岑明澈长长舒了一口气,对这游戏系统的喜爱更甚。 就在这时,一个npc突然和岑明澈搭话了。 【钱六儿:嘿嘿,少侠您好哇】 【钱六儿:我见少侠在扬州城内盘桓数日,是否有意在扬州置办些产业?】 【是】【否】 岑明澈挑眉。 自然选是! 【钱六儿:那就请少侠跟我来~~】 说着,在前面引路,到了【扬州西大街】上,顺着一溜儿逛下去。 【钱六儿:若是少侠要久居,自然是首推东西两条大街上的宅子。这些地方都是豪宅别苑,打理起来,也要请几个仆役才好。】 【钱六儿:如果嫌那些宅子太大,住着空落落的,也可选这巷子里的宅院。呶,小街口儿都和大街连着,里面进去便是四通八达的巷子,里面的宅院要秀气不少。】 【钱六儿:还有那更小的宅子,就是留给人随处落脚的,一般地段不大好,格局也小,不过胜在价格便宜。】 【钱六儿:不过,少侠买了宅子,也可根据心意改建。只不知,少侠喜欢什么样儿的。】 【钱六儿:这儿是家具店,这儿是书画店,那儿是卖金石古董的。少侠也尽可买回家中,装点家园。】 【钱六儿:现在,我带少侠逛一逛,这些宅子和地段可好?】 岑明澈无可无不可,悠哉悠哉的跟了过去。 不同的房屋又有不同的格局,一圈儿下来,岑明澈倒当真挑中了一套巷子里的宅院。 院子在城郊,小小的两进,带两亩薄田。后院儿有一口井,前院儿栽了一棵老梅树。 院子里,倒座是下人房,正房一排三间,分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起居室。后院儿则是一间铸造室,一间制药室,还有间练功房。 若要扩建,也好说——前院儿、后院都没修厢房,之后有需要,挨个修了便好。 虽说是一个个小框框,岑明澈还真看出了点意趣来。 付了碎银,这房子便成了他的,背包里也多出一份房契。 【此地位于扬州城北郊俞岱村13号,上天三丈,下土三丈,均归地主所有。】 后面还写了土地尺寸、周遭情况,甚至还有官府大印、中人画押,最后留了个他自己的小印。 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岑明澈觉得颇为有趣,还想再探索一番,但去城里采买的小内监已经回来了。 他抽回思绪,有些愕然的看着两个家甲扛着一口铁锅回来。 那真是好大一口锅啊! 像是放在灶上的那种,两个人一人拎一个耳朵,上面盖着锅盖,还用湿手巾压了缝,免得跑气儿。 “这什么东西?” 岑明澈饶有兴趣道。 “回殿下,这是本地名菜,铁锅炖大鹅!” 小内监欢欢喜喜赶过来,头上的热气蒸出一股白烟,直上云霄。 “瞧你那德行!”崖柏笑骂一声,“这么大的锅,叫殿下怎么吃!” 小内监嘿嘿一笑,指挥着人将锅架起来。 “好教殿下知道,这道菜,便得就这锅子吃才最香!我们可是加了不少钱,才让店家让出这个吃饭的家伙,给我们带回来呢。” 厚墩墩的锅盖一掀开,咸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锅里的鹅肉皮色金黄,口感纯正,肉烂脱骨,质地细嫩,光看着,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锅里头还炖了切成滚刀块的土豆,表面还铺了一层脆嫩的豆芽,沿着锅边儿贴了一圈儿金黄的玉米饼子。 岑明澈愣了一瞬。 还真是正宗的当地特色菜啊! “这么一大锅,当你主子是猪不成?” 他笑着摇摇头。 “你们几个今儿也不容易来,都坐下,拿筷子和碗来,咱们一起分着吃了它!” 第35章 切磋遇刺 吃完了一顿难得舒服的午饭,岑明澈出帐散步消食儿。 忽然,有一人迎面而来,抱拳行礼,大声道:“听闻三殿下武艺不凡,小子庞钧,特来领教!” 此人面孔微黑,身高体壮,不过眉眼之间还有些微稚气,想来与岑明澈年纪仿。 崖柏一愣,正要呵斥,却见岑明澈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岑明澈饶有兴趣的开口道:“不知都指挥使庞瑞,是你什么人?” “回殿下,正是家父。” “今儿你来找我比武,你父亲可知道?” “……此事何必回报家父?” 岑明澈笑了笑。 这小子怕是被人当枪使了。 不过,刚吃完一顿舒服的好饭,倒是让岑明澈有了几分兴趣,和这些人玩玩。 “久闻庞总督家传枪法出众,我倒也想领教一番。” 说罢,他迈步向前:“请庞公子前面带路,咱们好好比划比划。” 唐门除了暗器,也不是没有别的功夫。暗器暗器,就是让别人都不知道,来无影去无踪,那才叫暗器。要是让别人知道了,看到了,乃至于锁定了,那就成了“明器”而不是“暗器”。 所以,像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战,还是需要一门兵器作为掩饰。 校场上,岑明澈掂量着,选了一条镔铁齐眉棍,又将自己的暗器换做了铁莲子。 毕竟只是切磋,而且切磋对象还是都指挥使庞瑞的儿子,总不好闹个鲜血淋漓的场面出来,那样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 庞钧还是拿着自己惯用的兵器——一杆亮银梅花枪。枪上换了崭新的红缨,枪头用厚布包了起来。 不知为何,人群快速围拢过来。有军中的小将,还有不少士卒,连那些纨绔和他们的家甲都过来了,人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兴味。 岑明澈心中不悦——难道是来看耍猴儿不成?他也更加确定,此事背后有人挑唆,不知是否还留有后手。 想到这里,岑明澈心中加了三分小心。 二人分立校场两侧,手持兵器。 “殿下,请!” 庞钧抱拳喝道。 意思就是让岑明澈先手。 岑明澈也不谦让,长棍一抖,如毒龙出洞、灵蛇吐信,电射而出! 庞钧也吃了一惊。 按他想来,三皇子久居宫中,就算是身怀武艺,也不过是闭门造车罢了,如何能与他这样在军中打熬出来的相比?谁知这迎面一棍,便将他镇住了。 快、准、狠、稳,四要素俱全! 愣神之间,棍头已到眼前! 庞钧狼狈一闪避过,谁知长棍登时变戳为扫,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横切过来! 他连忙竖枪格挡。 “铛”的一声,枪棍相撞,震得他手腕一时发麻! 力量好强! 庞钧猛然望去,看向岑明澈的眼神中已经不自觉带上了惊讶和敬佩。 在军中,实力就是硬道理! 这镔铁长棍足足三十八斤,可在岑明澈手中轻若鸿毛,用起来举重若轻,棍随意动,婉若游龙。 一式“拨云望月”,再接“金童摇圈”,竟然将庞钧的长枪牢牢控住! 岑明澈手腕一震,运用“崩”字诀,“啪”的一声,庞钧长枪脱手! 就在此时! 不知何处飞来三道暗光! 其中两道直向庞钧而去,一道直冲岑明澈! 此时庞钧长枪落地,趔趄后退,避无可避! 岑明澈心下冷嗤——果不其然,来了! 一霎时,他运足内力,身法更快,长棍脱手盘旋掷出! “铛”的一声,荡开一箭! 同时身体微侧,避过那朝他心窝来的一道暗箭! 岑明澈箭步上前,手腕微动,一排铁莲子电射而出,正与那最后一支暗箭在空中撞上! 说时迟,那时快,兔起鹘落之际,已然尘埃落定。 岑明澈缓缓站直身体,拍了拍衣摆上沾惹的轻尘,环顾一圈,周遭人鸦雀无声。 庞钧稳住身体,惊魂未定。 “军营当中,居然有人行刺杀之事。” 岑明澈冷笑。 “还不快报给庞都督!在场的人,也请先留下吧!” 遭遇刺杀的,一个是堂堂三皇子,一个是庞瑞的亲生孩子,地点还是在本该十分安全的军营之内。 这事儿,大发了。 早有人将那三支被打飞的短箭呈到岑明澈面前。 短箭不过两掌长短,色作漆黑,尾部开槽,尖端锋利无比,甚至还带有倒刺。 仔细一看,这并不是羽箭,而是弩箭。 羽箭用于弓,而弩箭用于弩。 这三支暗箭,明显是手弩发射出来的,属于预谋已久的刺杀。 只是方才,众人注意力都在岑明澈和庞钧身上,居然没人注意,这三支弩箭是从哪里发射出来的。 就连岑明澈,也只注意到了个大致方向。 此时,庞瑞带着人马匆匆赶来,劈面便给了庞钧一个巴掌。 “混账!好大的胆子!谁叫你和三殿下切磋的!肆意妄为!” 这一巴掌丝毫没有留手,庞钧的半边脸眼看着便红肿起来,想一块儿蒸馒头用的发面。他讷讷的捂着脸,低着头,站到他父亲身后。 “殿下,小儿无知,使殿下身陷险境,又蒙殿下相救,老臣心中既感且愧。” 庞瑞一揖到底。 岑明澈哪能让他把这一礼行扎实了? 他连忙上前,扶住庞瑞不让他真揖下去,神色温和地说道:“庞都督何必多礼,不过切磋一番罢了,又有何妨?只是其中小人作祟,平添许多风波,倒要麻烦都督一查到底了。” “此乃老臣本分。” 庞瑞站直身体,双眉紧皱。 “不如都督与我到帐中叙话,如何?” “请殿下先行。” “都督,请。” 两人并肩进入帐内,自然有阁卫和庞瑞的人来,将在场众人带走,进行追查。 岑明澈和庞瑞左右坐下,庞钧肿着半张脸,踟蹰站在下首。 庞瑞一拍桌子。 “逆子!还不从实招来!你究竟为什么,要去和三殿下切磋!” “我……我就是听人说起,三殿下武功卓绝,心中、心中觉得不服气……” 庞钧喃喃道。 “不服?不服你就能直接去找三殿下切磋?你凭什么!” 庞瑞快被自己这个蠢儿子气死了。 岑明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庞钧兄弟,莫急,你且想想,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是谁说我武艺好?” 庞钧侧过头,苦思冥想一阵,眼前忽然一亮。 “我想起来了!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人挑唆!” 第36章 谁病的快死了? 据庞钧回忆,他是在晨练时听到有人议论,说三皇子每天早上都去练武,看起来身手不凡,好像还是现在皇子中武艺最高的一个。 又有人反驳,说皇子练武一般是为了强身健体,难道还去上战场不成?所以,便是三皇子能比过其他皇子,也肯定比不过他们这些在军中历练、见过血的老将士。 另一人不服,说皇子们吃的好睡得好,顿顿有肉,还有各样的好老师教导,武功肯定比他们这些野路子强。 便有人冷嘲热讽,说这些王孙公子真是好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锦衣玉食,他们却要拼死拼活才能搏个出身。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又将岑明澈和其他小将相对比,得出结论——若非他是个皇子,到了军中恐怕连小将都不如。 庞钧听着觉得不对,想看看到底是谁胡言乱语,哪成想转过去根本没看到人。 他心里一直犯嘀咕,后来也暗暗观察了岑明澈,只觉得三皇子功夫应该不差,便想着当众和岑明澈切磋一番,也叫人知道,三殿下是真的武艺不凡,而非仅仗着身份。 谁知…… 听庞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庞瑞脸色涨红,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个蠢货!做事根本不用脑子!不能事先和我说一声吗?自作主张!思想浅薄!胡闹,胡闹!” “若非三殿下见机得快,身手了得,你爹我今天,怕是要经历丧子之痛了!” 岑明澈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安抚道:“庞都督,我看,那背后之人,怕是要挑拨您和理国公府的关系——不论是我伤了,还是庞公子伤了,咱们双方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况且,那三支弩箭都是冲着人的要害去的,根本目的是要人的命啊。 只是背后那人低估了岑明澈身上的功夫,让他破了这个局。 “烦请庞都督好好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毕竟我就是个来做客的,掺和太深也不好。” 岑明澈客客气气地说。 “承蒙殿下信任,老臣必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 庞瑞咬牙道。 在他的地盘,还让人算计到他的头上来,甚至差点折进去一个儿子——庞瑞恨毒了这个暗自出手的家伙! 不说这件事牵扯进了三皇子,必须给皇家一个交代,就说这人几乎已经舞到他脸上来了,这般轻视于他,他就得把这只阴沟里捣乱的老鼠揪出来! 岑明澈不是不想自己查,而是他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而且擅自介入军队,是他那个皇帝爹的大忌。 反正庞瑞是理国公的人,理国公府整个儿都是岑明澈的势力,那交给庞瑞来查,也是一样的。 庞瑞已经坐不住了,两人又寒暄两句,便带着自己这个头脑简单的儿子,自查去了。 岑明澈长舒一口气,揉了揉手腕。 玩暗器,要的不仅是力道,还有灵活,手上得有一股“寸劲儿”提供爆发力,打出去的暗器才能又准又稳。 之前耍的镔铁齐眉棍还是太重了,不利于他保养自己这双手。 该用什么兵器,作为暗器的掩饰呢? 岑明澈一时没考虑出结果,便暂时将此事放下,日后再议。 还没喝完一盏茶,崖柏又匆匆忙忙的进来,汇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有人生病了,病的十分严重,都快要死了。 这人还是位公子哥儿。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说过想向岑明澈效忠的石家庶子。 “哦?” 岑明澈轻轻松手,杯盖和杯口碰撞,发出“嗒”的一声。 “让太医看过了吗?是怎么回事儿?” “从昨晚儿就开始发烧了,当时就让太医开了药,喝下去倒是好了一点。” “睡了一宿,早上小厮发现烧的更厉害了,太医的方子喝下去没什么用,到下午人还昏昏沉沉的。” “太医吓坏了,怕有个三长两短的,立刻就让药童报上来。” 岑明澈疲倦的叹了口气,整整衣袖。 “走吧,把两名太医都叫上,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看气色,这位石公子也不是虚弱之人,如何一病之下衰弱如斯呢? 到了石公子的帐篷,一掀帘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腾腾的药味儿,一名太医坐在桌边,脸色沉凝,床边则有一个小厮服侍着。 “人怎么样了?” 太医苦着脸:“殿下,是下官无能。” 那小厮听到这话,忍不住抽泣起来。他“哐”的一声跪在地上,哭道:“求殿下救救我家公子吧!” 崖柏呵斥一声:“放肆!我家殿下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如何能救得了你家公子?生老病死俱是天命,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做什么!” 小厮吓得捂住了嘴,可还是拼命磕头。 岑明澈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毕竟是我带到辽东的人。” 说着,便走到床边坐下,暗地里将手往石公子手腕上一搭,又细细端详他的脸色。 呵,这哪里是什么病?根本就是中毒! 想到那个不争气的石家世子,再看看这个宁肯吃苦也要跟过来的石家庶子,岑明澈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恐怕又是家族内斗吧。 嫡子不出息,嫡母看不惯想出头的庶子,哪怕让他抓住了一个能出头的机会,也要-破坏掉,甚至要了人家的命去。 他们石家内部怎么斗,和岑明澈都没有关系。他只在乎,被他带出来的这些公子哥儿,能不能一个个都完完整整活生生的回去。 不过,太医也不是吃白饭的,之前治不好,是因为只朝着风寒方面去想,开的药并不对症,自然好不了。 岑明澈叫来两名太医,将自己的猜测如此这边的暗示出去。 两个太医也是见惯阴私之事的了,立马调整药方,两剂药灌下去,石公子吐出一口黑血,居然就这么醒来了。 他的小厮喜极而泣。 “咳咳……多谢、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小子愿衔环结草,牵马坠蹬,以报殿下。” 岑明澈微微一笑,并不应承,只让他好好休息几日,不必参加训练,便飘然离去了。 “公子,咱们以后,也是有人护着的了。” 那小厮扶着石公子躺下,眼含热泪道。 石公子苦笑摇头:“三殿下这不是护着我,而是我在这儿死了会给他添麻烦。像我这样,连自己性命都难以保全的人,又有什么值得三殿下垂青的呢?” 小厮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他却没看到,他家主子的神色渐渐坚毅起来。 第37章 怎么又撞上了? 次日,岑明澈又带着人恢复了之前的训练。 在他的操练下,也由不得那些纨绔不认命。再说,每天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就算有什么歪心邪意,也累得用不出来了。 就这样又过了七天,队伍练得越发整齐,岑明澈已经可以带着这群纨绔走方队了,只不过那套拳法的整齐度还需要练一练。 所有人都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瘦了一圈。 旁人是累瘦的,岑明澈是操心瘦的。 不过,第二轮的休息日,大家伙儿不少已经习惯了这个强度的训练,就有人带着家甲、小厮出去逛了。 岑明澈也闷得难受,带了崖柏和雪松两个内监,又点了四个家甲,一道去街上逛逛。 辽东属于边镇重地,便是有城镇,也必然依托着各处的军队。 是以,岑明澈他们去的,就是辽东都司旁的辽东镇。 因为人口有限,街道上不算太繁华,建筑也显得有些灰扑扑的。最热闹的便是三阳街,其中唯一显出一点亮色的,就是城中最大的一所酒楼——吉祥饭庄。 虽没有画栋雕梁,但也是朱漆碧瓦,青石台阶。穿着整洁的小二站在门口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饭菜的香味从后厨中传出来,让路过的人使劲吸着鼻子。 “三……三爷,咱今日就去这吉祥酒楼上坐坐,如何?” 崖柏征询道。 岑明澈点头应允,一行人便往吉祥酒楼去。 “贵客里面请——请问几位?” 掌柜的很有眼色,见这几位气势不凡,便亲自上来招呼。 “给我们爷要一桌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再给底下兄弟几个要大碗肉配白面馒头。”崖柏低声吩咐,“找个安静的包厢,高一点的那种。” “好嘞!黑子,带这几位爷去‘富贵满堂’!” “得嘞!贵客请这边走!” 一个黑瘦小子笑嘻嘻的小跑过来,走在斜前方给他们带路。 知道岑明澈想听,崖柏便向这个叫黑子的小二探问道:“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好吃的?” “几位爷,我们这儿好吃的可多嘞。” 黑小子笑嘻嘻的。 “有樱桃肉,酱鸡,熏肉,水晶肘子,麻酱海参,姜汁赤贝,五香鱼,酥鲫鱼,叉烧鸡嗉,三椒腰片……金钱里脊,扣肉,氽白肉……油泼鸡,栗子鸡,清蒸人参鸡,虎皮鸽蛋,油爆乌鱼花……” “不过哈,还有些稀罕的贵价菜,是看几位是贵客,我才敢跟您报的!” “像什么沙锅熊掌,红扒熊掌,扒猴头,烤飞龙,红扒麒麟面,黄焖驼峰,葱烧鹿筋,清汤鹿尾,炸铁雀,绣球燕菜,通天鱼翅,灯笼鲍鱼,沙锅鱼唇,白扒鱼肚,桂花干贝,红烧甲鱼……” (ps:现代人请勿食用野味!) 包厢里落座,崖柏估量着岑明澈的口味,点了樱桃肉、葱烧鹿筋、绣球燕菜、白扒鱼肚、桂花干贝、干烧冬笋、赛螃蟹、肉丝炒蕨菜,没要酒水。 又点了一大锅小鸡儿炖蘑菇贴饼子,让几个下人轮班吃饭。 岑明澈临窗坐了,闲闲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倒还真是好地方。” “听说这辽东镇,原本是依托着各家军户建起来的。男人在军队里操练,家小就留在这城里,所以城中治安向来不错。” 崖柏将自己打探出的消息娓娓道来。 “这边土地虽然肥沃,但太过粘稠,实在难以开垦,农人辛苦劳作一年所得,可能还不够家里人吃饱。所以,这儿的居民基本都是半农半猎的。” 岑明澈知道崖柏说的没错。哪怕到了现代,东北平原的耕作也是以现代军团化机械耕作为主,人力耕作成本高效率低,实在不划算。 这白山黑水之间到处都是财富,可惜以现在的生产力,根本发掘不出来。 岑明澈回想起自己前世学的机械设计,寻思着,能不能把蒸汽机先制造出来。 不过现在他还被拘在宫里,做什么都不方便,无论是机械还是化工研究,都只能纸上谈兵。 哎,真想快点长大,能成亲开府,建立自己的势力啊! 热气腾腾的菜一道接一道的上,崖柏才发现自己点菜点多了。 那是菜盘子吗?那根本就是个盆! 岑明澈摇摇头,无奈一笑。 崖柏不知道,他怎么也忘了呢?这地儿的菜,最出名儿的不是口味怎么样,而是量真的大啊! 岑明澈胃口虽好,也吃不了太多。 “这儿的海参和干贝都不错,你记得采买点回去,也让母妃和舅舅尝一尝。” 他叮嘱崖柏道。 正说着,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老子看上你是给你脸了!怎么?是嫌钱不够?这么多够不够?这么多够不够!” “爷,爷,小女子真的不卖身的,咱们镇上的青楼在那边,叫做春光楼,那边的姑娘,各个都比小女子美貌。” “少废话,爷就看上你了!” “不要啊……” …… 岑明澈抬手捂住了额头,示意崖柏出去处理。 唉,为什么总是让他碰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破事儿啊! 崖柏是四品中监。便是不知道内监等级意味什么的人,见到他,也该能想到他的主子是谁——除非是宫中之人,否则谁配得内监伺候呢? 本以为震慑一番便罢了,谁承想一会儿崖柏来报,闹事儿的却是京中来的纨绔之一!还喝醉了,劝都劝不住! 跟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岑明澈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 他双眉紧皱,箭步出门,走到那嘴里尚且不干不净的纨绔面前,当胸一脚踹去! 那纨绔本就喝醉了,这下更是站立不稳,顺着楼梯就“骨碌碌”滚了下去。 饭庄里登时鸦雀无声。 “人死了没?” 岑明澈不耐烦道。 “没……没死。” “酒醒了吗?” “醒了醒了!” 那纨绔趴在地上,算是彻底清醒了,浑身抖的筛糠一样。 岑明澈慢慢踱步而下。 “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好,好,好!” 说着,他顺手掰断一根椅子腿,拿在手里。 “既然只要出来,便会惹事,不如就不要出来了。” 说着,椅子腿用力挥下! 咔! 椅子腿狠狠劈在闹事纨绔的小腿上,折成了两截。 那纨绔抱着自己的小腿,疼的满地打滚,哭的死去活来。 岑明澈随手扔掉手里的木头,拍了拍手上的灰,轻描淡写道:“骨头没折,但应该是裂了。明儿你也不用训练了,躺在床上好好的养着吧。” 第38章 照样收拾你 岑明澈总算知道,为什么原著里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逐渐衰落下去了。 因为要换了他是皇帝,也容不下这样一群只会给他找事儿的废物! 各个都是国蠹! “崖柏,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怕是身上要发麻的。 岑明澈脾气好?开什么玩笑? 出发的第一天就收拾了三家勋贵子弟,当面儿抹了人那小妾的脖子,血溅了人家一脸。 前两天把方家那个灌成了个活药袋子,现在那个方公子提起三皇子来,两条腿就止不住的抖。 今儿又一棍子劈裂了这家子弟的小腿骨…… 这脾气好?好个桃桃! 纨绔们哭给他看哦! 但崖柏看岑明澈,那滤镜架的,得有三尺厚。 在他看来,他家殿下可受了大委屈了! 金玉般尊贵的人,风尘仆仆的赶到辽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得带上一群轻不得重不得的纨绔,又得把这些人训出个样子来。 呸!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倒要他家殿下费心调教! 他们也配?! 不仅如此,还得应付别人,还得违心抬个妾室回宫! 简直岂有此理! “殿下,您的确是太心软了,就这些公侯子弟,您何苦为他们操心?那些个自甘堕落的,殿下又何必逼勒着他们往上流走呢?” “那些人不但不领情,反过来,还要咬牙切齿的说殿下的坏话啊。” 岑明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还是我把人心都想得太好了,总觉得各个都是有进取之心的,就算有个别走偏了,该拉也得拉一把。” “我也是如今才明白,就有那畜生样的人,烂泥似的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作威作福,也不知能吃个几年,竟是有今日没来日的活法儿。” “便是头倔驴,拿鞭子抽两下都知道动弹呢——这些畜生可好,鞭策两下便直接躺着不动了。” “我还是当小儿子的年纪,给他们操什么当爹的心!” 崖柏连忙笑着说:“殿下这么想就对了,只管压住了这些人的纪律,到时候若要演示给陛下看,只挑那练得好的就成。” “那想往上爬的人,自然会想办法让殿下看见。殿下只要坐收渔利就好,何必兢兢业业的管着他们呢?” 岑明澈沉吟片刻,冷笑一声。 “崖柏,从明儿开始,训练量翻上一倍。休息的时候,唯有训练前十名的,才能出去,排后面的,就给我老实窝在营帐里养蛆吧!” 崖柏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家殿下要做什么,登时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转眼儿,内监山松来报,石公子求见。 就是那个被下毒生病,又被岑明澈看出来,从而活命的石家庶子。 “小子石锐达,见过三殿下,拜谢殿下救命大恩。” 这个石锐达出身于先缮国公家,和贾家一样的四王八公,家里对待庶子也没什么差别。 贾环是怎么养的,他就是怎么养的,没养歪了根子不容易。 如今,他挣命也似的混到了岑明澈面前,如果不能抱紧了这条大腿,回府后落进嫡母手里,估计性命就真得交代了。 不过岑明澈也的确需要几个人在外面帮他跑腿儿,贾琏算一个,这石锐达也能算一个。 岑明澈问了问石锐达如今读什么书,得知不过识得字罢了,倒是弓马上有两分本事。 再想想,这几日训练时,他各项也算是名列前茅,军姿站的也好,军体拳学的也快。 收了也不亏。 于是,岑明澈就拿了个金丝白玉的扳指赏他,笑着说:“我表兄弟伯鸿时常在家攒些骑射的局,改日也请了你去耍耍,若我得了空出宫,说不得,还能共饮一杯水酒。” 这便是给石锐达一个机会了。 当下石锐达起身称谢:“小子必不负殿下!” 气氛一时和乐。 第二天,再开始训练的时候,这些纨绔就又开始给岑明澈找事儿了。 没别的,不听话。 练不动了,不练了。 跨擦往地下一坐,不起来了。 跟小儿玩赖一样。 岑明澈也不生气,直接一抬手叫人,揪着两条胳膊扯下去,往长凳上一捆,用柳条编的棍子开始打。 打哪儿呢?打屁股和大腿,都是肉厚脂肪厚打不坏的地方。 打青打红不打破皮儿,就是要你疼。 而且还是当众打,谁先认怂就先放谁下来。 一霎时,校场上一片哭爹喊娘声啊。 柳条编成的棍子有韧性,表面再给磨得光滑了,打起来人疼的刺骨,但皮儿都不破。 这打人的也都是老手了,不说工具是柳条棍子,就是男人手腕儿粗的大榆木棍子也会用。 拿衣服包一块儿嫩嫩的水豆腐,噼里啪啦一顿打下去,声儿也响亮,衣服都破了,豆腐还是好好的。 或者用衣服包一块儿猪肉,照样噼里啪啦一顿打下去,外面儿看着好好的,里面的猪肉都给打成肉馅儿了,细腻到能攥肉丸子。 所以,用这些人来给撂挑子的纨绔们一个教训,可谓是恰到好处。 看着一片青肿,可稍微养两天就能好,等回去都好透了,能拿什么告状?只能梗着脖子硬吃了这个亏。 收拾一遭以后,不说这批敢出头的,就那些有贼心的没贼心的有贼心没贼胆的,各个都乖得跟母鸡翅膀底下的小鸡崽儿一样。 岑明澈出了一口气,心里也畅快。无聊了,就把贾琏和石锐达叫来,一块儿吃顿炖锅,聊两句闲话。 庞钧那小子让他爹收拾了,没两天又故态复萌,这回成了岑明澈的小尾巴,整日就跟着他。岑明澈倒也不排斥这中实心眼儿的家伙,两人空手过过招,倒也挺开心的,各有所得。 如是数日,倒是让庞钧更佩服岑明澈了,回去跟他爹一说,庞瑞对岑明澈的观感也越来越好,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了。 岑明澈也从这些纨绔里挑出几个可造之材,专门列了一队,让他们单独练着,到时候有机会去皇帝爹面前遛遛。 也让他爹看看自己儿子的本事。 练的差不多了,岑明澈正发愁,接下来用啥训练来消耗这些纨绔的多余精神,和千户就笑眯眯的来汇报—— 可以回京了。 第39章 回京路上 这两位千户是来调查是否需要在辽东加强军备的。 这群纨绔不过是个幌子,捎带脚儿的事儿罢了。 岑明澈也有自知之明,重要的事儿不过去插手添乱,就专心在这儿给纨绔们军训。 现在事儿查清楚了,也就该走了。 两边不约而同,时间对的刚刚好。 当下岑明澈就通知下去,准备收拾包袱走人。 这些公子哥儿们各个喜极而泣啊。 都被收拾的瘦了一圈儿了! 肚子上的囊膪都没了呀! 离开前,庞瑞自然要招待一番。 要不然说上行下效呢,贾府那个德行,跟着他们的曹指挥使也就一个样子,酒色财气样样俱全。 而庞瑞是理国公柳家带出来的,这席面就清沥沥的,好吃的不少,可没有烈酒,也没有美人。 倒是请了两出小戏,还有杂耍班子,也整的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淡酒岑明澈倒是愿意喝两口,真心实意的敬了庞瑞一杯,又给两位阁卫千户亲自倒酒。 不是说当了皇子,血脉高贵,臣子就理所当然的听你的。尤其是这些人,不是帝王心腹,就是封疆大吏,他岑明澈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出皇子。 他手里没权,只是借着皇帝爹和理国公府上的势,腰杆子就硬不起来。 就算如此,这几位对岑明澈,没下绊子没找事儿,他吩咐下去什么,人家也踏踏实实给他办好,这就是情分,他自然也要礼敬回去。 不过,早晚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真心的效忠于他。 毕竟,不想当皇帝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皇上的皇子;也不是好皇子! 转脸儿,又到了出发的时候。 来时,这些公子哥儿们还有些傲气,不情不愿的,路上还想着享福。这一趟下来,被岑明澈收拾展了,各个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会骑马的赶紧上马,不会骑马的,就在车里铺上厚厚的锦被,跟运瓷器似的,生怕路上给碰碎了。 饶是如此,这些人口中也不敢蹦半个不字。 实在是被岑明澈给整得怕了。 他们毫不怀疑,要是再敢闹事儿,岑明澈真能人像捆麻包一样,捆在马背上跑二里地。 第40章 第一场战斗 “殿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不如一道进马车内圈,有我等相护,定保殿下无恙。” 和千户抱拳道。 崖柏、山松、雪松、针松四个内监正抖着手,把软甲给岑明澈以及他的爱马紫电穿上。 谁承想真能遇到战斗呢?是以岑明澈也只备了一套轻便的软甲,好在是连人带马的一全套。 岑明澈苦笑道:“千户,这些人恐怕就是冲着我来的。” “换句话说,我才是咱们队伍里最大的一块儿肥肉。” “无论谁躲,我都不能躲。” 武艺这东西一通百通,马槊这东西本来就没那么多招数,主要是靠着长度和重量提升杀伤力。 岑明澈学的飞快,加上他的内力可是这世间独一份,举重若轻,马槊在他手里能耍出花儿来。 马槊整体长四米左右,浑铁所铸,尾部有鐏,前段是长达六十公分的槊刃,两边开刃,槊头八棱,上面銮了一层真金防锈。 两个装满的箭囊,左右挂在马鞍两侧,背后再背上惯用的强弓,岑明澈横槊立马,顺手一挥,寒光烁烁。 “殿下,臣说句难听的,这个队伍里,谁都能死,唯有你不能死。” 高千户面色肃然。 “我能死,和千户也能死,那些世家公子全死光了也无妨——唯有你得活着回京。” “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我们活着回去,命也不长了。” 岑明澈长出一口气。 “那我要怎样呢?丢下他们?一个人快马跑回山海关?” “还是和他们一样缩在马车圈子里,等待援军,或者被俘虏?” “两位千户,我活,大家都活,我死,大家一块儿死。” 岑明澈狡黠一笑。 “此处是我大乾腹地,便当真是敌兵,也不可能是重骑兵,数目也不会多,更不可能有长大兵器。” 他将马槊一盘,飒飒作响,白草吹折。 “您二位说,我用马槊,他们用马刀,谁更危险点?” “再说了,他们怎么会想到,我一个堂堂大乾三皇子,居然身先士卒,亲身上阵呢?” “一会儿再找人穿上我的锦衣,扮成他们以为的皇子模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骑马跑走,拉开距离以后再脱掉锦衣化整为零,也能引走不少追兵。”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被动。”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 “报——是瓦剌和鞑靼的轻骑兵,约有两千人,正在疾行,估计一个时辰之后就能追上来!” 岑明澈一杨眉。 “两位千户,快点做决定吧?” 和千户与高千户对视一眼,咬牙应了。 一阵忙乱,这几千人结成圆阵,最外面是装辎重的大车,里面一层是盾兵和枪兵,再往里是弓箭手。 骑兵则等着地方的骑兵减速后,再行冲杀。 马蹄声声犹如闷雷阵阵,一阵扬尘由远及近! 瓦剌和鞑靼的轻骑兵来了! 岑明澈胯下的紫电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跺了两下。 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来了!准备——放箭!” 飞矢如雨,敌军骑兵登时散开回避伤害。 骑兵密度下降了,对外围辎重车的冲击力就大大降低。 盾兵两人一组,手持巨盾,生生抵住。枪兵从缝隙间刺出长枪,出其不意,将数名敌军刺落马下! 敌军骑兵第一次冲杀,居然没冲散队伍,不得不调转马头,再行冲击! 要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冲击三次过后,已经有盾兵撑不住了,敌军骑兵的马速也大大减缓。 岑明澈和两位千户左右对视一眼,点点头。 “骑兵,冲锋!” 步卒队伍登时分开三道口子,骑兵如开闸泄洪一般猛冲出去! 岑明澈一马当先,上身伏在马背上,手持马槊中段,直直冲杀过去! 马槊的分量,八十斤都是往轻里说,槊刃锋利,槊头破甲,沉沉的横扫过去,登时将三名骑兵扫落马下! 骑兵对阵冲锋,掉下去就是必死无疑。 不说敌人会不会补刀,就说友军的马蹄也没法避开啊! 这三人还没来得及呼喊,便被乱蹄踏死。 “好小子!” 那人看甲胄,该是名贵族,也算敌人中的头目之一,汉话说的居然还很不错,一见岑明澈便两眼放光。 “让我来会会你!” 岑明澈不甘示弱。 “放马过来!” 那小贵族手持马刀,和岑明澈的马槊一比,简直短的像小儿玩具。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果不其然,马槊才是骑兵神器。 岑明澈手执马槊中段,刺、挑、戳、劈、盘,腰部旋拧发力,直打的那小贵族毫无喘息之力。 不过,战场上可不讲什么道义,更没有什么一对一。见岑明澈将这人打的招架不及,几名瓦剌骑兵忙来助阵。 岑明澈横过马槊,先荡开几柄同时砍来的马刀,将身伏在马背之上,一勒马缰,将槊头狠狠戳了出去! 槊头登时狠狠刺入一人身体! 岑明澈一夹马腹,紫电快奔两步,竟然生生将那骑兵从马上顶下,挑在槊头之上! 再一勒马缰,紫电人立回头,岑明澈将马槊一甩,那尸身便抛了过去,让那几个逼近的骑兵连忙躲避。 马槊上都是配着留情结的。这东西的名字温柔,功能可不温柔——就是用来避免槊头将敌人完全刺穿、拔不出来的。 所以岑明澈这一刺、一挑、一抛,才做的如此行云流水。 岑明澈一甩马槊上的鲜血,挥槊又上,连杀三人,自己毫发无损。 见他英武如此,身周一时空无一人,都怯于迎战。 “斩此人头颅者,赏黄金百两!” 骑兵头领哪容得如此情况,手中马刀直指岑明澈。 “快上,杀了他!” 可岑明澈也不是孤军奋战,阁卫已然围拢过来,两方人马杀成一团。 “三公子小心!” 高千户奋力挥刀,百忙之中不忘叮嘱一句。 “千户放心,小子省得!” 岑明澈将銮金尾鐏在地上一顿,马槊盘旋而起,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竟然生生敲碎了一人的马头! 寒光闪烁,如流星坠夜;鲜血飞溅,如桃花摇落。 正是:寒光凝夙夜,铁骑踏辽东。横槊挥敌血,断魂澈东风。 第41章 山雨欲来 虽然杀得兴起,岑明澈可没忘了,此时敌众我寡。 敌军骑兵两千,阁卫不过五百,京军也只有两千。 至于那些公子哥儿和他们的家甲,顶多算个添头。 再减去求援去的,以及要扮做他、引开敌人的精锐兵卒,现在岑明澈身边的能用的也不过两千二百余人。 一声唿哨,岑明澈立刻带着手下的骑兵收缩队伍,打马回营。 一行人如流水般撤回辎重车后,瓦剌和鞑靼的骑兵也被他们的一通冲杀丧了胆气,并未追上去,而是打了个圈儿,远远撤走。 但看扬尘,他们撤的不远,显然是还没有放弃。 “三殿下单枪匹马,斩杀十余人,此等胆色,我等佩服!” 刚下马,高千户便与和千户一同前来,抱拳行礼。 “也是多亏两位千户支援,不然我就算有几分武艺,也不过是独木难支罢了。” 岑明澈认真道。 和千户大摇其头。 “非也非也,三殿下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居然毫不手软,指挥有方,进退得宜,可见天赋出众,胆色非凡。” 岑明澈连忙摇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哎——过誉,过誉了。” 不过,他明显感觉到,经历了这一场战斗,这些士卒与阁卫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少,从敬畏他的身份,逐渐转变为敬畏他这个人。 “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盾兵有好几个骨折的,骑兵死了八个,重伤十余人,剩下的各个轻伤。” 说到这个,高千户的脸色立刻变得沉重。 “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来。我们的箭和长矛都有损耗,这样定不能长久。” 岑明澈也皱起了眉头。 “咱们这一行人走的慢,如果快马加鞭,无论辽东都司、广宁中卫、左屯卫,乃至于山海关,不过一日路程。” “最多耗两天,我们的援军就能来。” “传我命令——让各家把自家车上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还有药材——紧着士兵们用,这两天大家统一伙食,熬过去再说!” “对了,那些公子哥儿可还有闹事儿的?” 崖柏应下吩咐,听到岑明澈这么问,连忙道:“没了没了,一个个缩着脖子跟鹌鹑一样乖!” “那就行。如果这时候再有人不识时务,不如直接砍了!” “对了,派人去打扫战场,该补刀的补刀,该收敛的收敛。” “既然跟我出来一趟,我得把他们都带回去。” “名单也整理出来,回去给各家备上一份礼。如果之后,这些人的家里遇上什么事,崖柏,你也记得关照一下。” “能用的武器也都捡回来,点点数。” 千头万绪,岑明澈一一吩咐下去。 “埋锅造饭,都吃简单点,能饱就行。” “晚上放哨的人多几个,警醒些,小心夜袭。” 这个时代,夜盲症还是一种很普遍的疾病。 夜盲症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而在胡萝卜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富含维生素a的食物都是动物性食物。 简而言之,就是肉。尤其是动物肝脏。 可在吃饱就是幸福的时代,哪怕是军队,也很难保证充足的肉类摄入。 所以,岑明澈带着的这批人里,近一半的,都有夜盲症。 但瓦剌和鞑靼的骑兵没有! 人家游牧民族,肉类是主食! 这是人家的优势,人家也知道。 这就得提防夜袭了。 将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岑明澈也睡不着,大半夜的,坐在帐外看星星。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马槊刺入人体时的那种手感,还有热乎乎黏糊糊的血液淌在槊身、握在掌中的感觉。 血腥味在鼻尖萦绕。 他身上的甲胄缝隙里,还带着未曾擦干净的血迹;内力运转,带走了肌肉的酸痛;大脑放空,神思清明。 奇异的是,岑明澈心中异常平静,并没有杀人后的恐惧,反而隐隐兴奋着,热血沸腾。 杀的好,杀的好哇! 他抬起手,将月亮夹在指缝里,就像他平时用手指夹住铁莲子那样。 岑明澈压抑太久了。 深宫缭乱,斗争频仍,杀人不见血,还得永远保持平和与冷静。 他忍耐的太久了。 他的血气,终于在今天的战斗里被释放出来。 而且,他不能输。 真刀真枪的战斗,输了,就是死,鲜血四溅的死。 和他前一世一个死法。 岑明澈长出一口气。 “殿下,夜深了。” 崖柏小心翼翼的低声说。 “怎么,今天吓着了?” 岑明澈笑了笑。 “不过你们应该在内圈,看不到外面打杀成什么样。” 崖柏一声苦笑。 “下官是看不见外面怎么打的,可下官能看见,殿下回来时,连人带马身上都是血,衣角都让鲜血给浸透了。” “殿下,太危险了,你明天还要去吗?” 岑明澈吐出一口气。 “我必须要去。” “崖柏,我有保命的能力,所以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你家殿下我,可不想做一辈子的‘殿下’。” 崖柏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一揖到底。 “愿为殿下犬马!” 岑明澈笑着拍了拍崖柏的肩膀,又把他扶起来。 “不过,说不定明天援军就来了呢?” “放心吧,你家殿下心中有数。” “你就带着那几个,把这些‘包袱’给我牢牢看好,别让他们给我添麻烦就行。” 便在此时,针松来报,石公子求见。 “请他过来。” 石锐达见了岑明澈,当即躬身道。 “殿下威武!在下不才,愿为殿下分忧!” 岑明澈一挑眉,颇具兴味。 “哦?” “殿下想必需要人假扮‘三皇子’,引开敌军注意。在下不才,愿为鱼饵。” “你可知道,这样做,你有很大可能送命。” 岑明澈意味深长道。 石锐达苦笑。 “小子无能,唯一颗忠心可用,此时不为殿下效死,更待何时?” “想来瓦剌、鞑靼骑兵并不知道三殿下相貌,我只需要身穿锦衣,在骑兵的保护下突出重围,向山海关内逃跑,他们必然上钩。” 岑明澈笑了笑。 “我倒有个好主意——只是,你照样要担待不小的风险。不过若成了,也就到你出头的时候了。” “你敢不敢尝试一番?” 石锐达猛然抬头。 “小子甘愿效死!” 是夜,六队人马从营地中跑出,向不同方向一路狂奔! 第42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瓦剌和鞑靼的骑兵恐怕想不到,殿下居然不在这六队人马中吧。” 高千户钦佩道。 “只是,瓦剌和鞑靼两部虽然都是从蒙古分出来的,但是,双方不和已久,如何,这次却通力合作呢?” 岑明澈冷笑一声。 “通力合作?分明是各怀鬼胎罢了。” “布日固德有不臣之心,想吞下咱们这块香肉。但靠辽东一带更近的是鞑靼各部,布日固德的人潜入没那么容易。” “那他们就只能和鞑靼部合作。” “如此,才有了咱们今天的这一场劫难。” 至于其他的隐情,就不是岑明澈这个皇子应该去查的东西了,那是阁卫的工作,如果汇报,也该给皇帝汇报,他是不该知道的。 最起码,不能让旁人知道,他知道了。 斥候探听一番,此时方才来回禀。 “报——鞑靼、瓦剌两部骑兵驻扎在二十里外,尚且没有动兵征兆。” “看数目,像是分兵了!” 岑明澈点点头:“再探!盯紧了,注意安全!” “是!” 辽东毕竟是大乾的地盘,此处离卫所也并不遥远,这些人不该过久盘桓才是。 这些人此时还不走,反而扎下营来,想必是不甘心,还指望着在援军到来之前抓住他这个三皇子,当做护身符,好全身而退、满载而归呢。 不然,援军一至,他们怕是要被瓮中捉鳖了。 此时,和千户略一犹豫,招手令人奉上一物。 “殿下,这是阁卫中传讯用的烟花。” “倘若我们果真不敌,必然会尽力护着殿下往卫所方向去。” “若彼此失散,请殿下放了这烟花,刀山火海,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必然赶到!” 岑明澈郑重收了这信号烟花。 “多谢和千户!希望这烟花,没有用上的时候。”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颇感沉重。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虽说知道援军定然会来,但一日不转危为安,心中就压着一块大石头。 “臣便下去让人修整辎重,整备武器。” 高千户起身告辞。 “那,和千户,不妨与我去慰劳一下伤兵?”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伤兵营帐里。 两个太医忙的团团乱撞,各自带着的小药童也累的脚打后脑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排泄物、药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呻吟声和痛叫声此起彼伏,像是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将这片空间牢牢罩住。 好在岑明澈为了防止那些纨绔闹出幺蛾子,不仅请了两个太医,还带了足足的药物,不论是治风寒风热的,水土不服的,上吐下泻的,还是外伤金疮的,都十分齐全。 所以,这些伤兵还不至于缺医少药,可养伤环境却仍旧让人不敢恭维。 岑明澈刚到此处便皱紧了眉头。 “……人手不足?人手不足就把那些公子哥身边的家甲调过来打下手!” “空气污浊,伤兵便溺都在病床上,如何养的好伤!” 太医为难道:“可是,殿下,我们的水不够了。” 熬药做饭都需要水,给伤兵清洗也需要水。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儿,并没有提前存水,现在已经要省着用了。 岑明澈叹了口气。 “还是要赶紧破了这个局啊。” 他略作思量,吩咐下去。 “这样,你们尽力为他们医治,保持环境的整洁,如果缺人就跟我说,我想办法调。” “还有,告诉他们,把心都放到肚子里,这次但凡受伤的,赏银二十两,残了的,赏银一百两,若不幸捐躯,本殿下负责把他们的尸骨带回家,再给每人给五百两抚恤银子!” “这笔钱,和军中无关,是本殿下自掏腰包,来酬谢诸位的!” 听到的人先是惊愕,随即便露出了喜色。 当兵的图什么? 很少有什么人是心怀大义,想着报效国家的。 不就是图有饭吃,有钱赚吗? 最好还能封妻荫子,当大官! 现在岑明澈许诺的这个数目一出,他们眼睛都亮了! 哪怕就这么死了,骨殖也能回到家乡,还给家人那么大一笔抚恤银子!祖孙三代都够用了! 他们的命这么值钱! 为这个皇子殿下拼命,值了! 便在此时,斥候来报。 “殿下!敌军又来了!” 岑明澈猛然抬头。 “崖柏!来与我披甲!” 不多时,岑明澈已然全副披挂上阵,执槊跨马,立于阵中,静待敌军。 远远见扬尘阵阵,便知敌军已经近了。 岑明澈略一思索,将马槊横放膝上,弯弓搭箭。 唐门武艺不是白学的,不说他的指力、腕力,便说准头,便没人胜得过他,毫不夸张,指哪打哪。 距离近了,瞄准——放箭! 三箭连珠,夹在弓兵射出的箭雨里并不惹眼,但力度极强,速度奇快,后发先至! 三箭均中!都是穿喉而过!三名骑兵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跌落尘埃,死不瞑目! 和千户喝一声彩。 “三公子好箭法!” 岑明澈微微一笑,再度弯弓搭箭。 他多杀一个敌人,手下的士兵就少面对一个敌人,说不得就能多活一个自己人。 箭无虚发! 岑明澈整整射空了一个箭囊,也重重的挫了瓦剌、鞑靼骑兵的锐气。 当然,他们也会弯弓回射,但岑明澈这边的盾兵可不是吃素的,没漏过来一支箭。 三轮冲杀后,骑兵照样没冲开盾兵和枪兵组合的阵型。 领头的瓦剌首领调转马头,列队阵前,用蒙古话几里哇啦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他手下的人便将什么东西抬手扔了过来。 那是几个人头。 和千户凝目细看,忽而一个哆嗦,不忍的闭上了眼。 岑明澈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是……昨晚,我们的人?” 和千户沉痛的点了点头。 岑明澈面色一肃,咬牙道。 “把人头带回来,之后派人去搜。” “这些人是为了我丧命,我就不能看着他们暴尸荒野、尸骨不全。” 他抬起头,冷冷看了那领头的人一眼。 “他这是想吓唬我们,还是想激怒我们?”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做梦!” “如果是后者……” 岑明澈紧紧攥着马槊,根根青筋暴起。 “……他做到了。” “我这便要用他的人头,来祭奠我大乾的大好男儿!” 第43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岑明澈示意士兵,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带着二百骑兵,站到了那头领对面。 手腕一抖,马槊遥遥直指那人鼻尖! 那人稀奇的瞪大了眼睛,又说了两句什么。 岑明澈虽然听不懂蒙古话,看神情也能猜到那人在说什么。 无非是在评论说他一个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如何就上了战场,能不能拿动武器之类。 哼! 黄口小儿? 乳臭未干? 能不能拿动武器? 老子是你爷爷!还想要你项上头颅呢! 岑明澈叫了个会说蒙古话的百户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百户眼前一亮,立刻走向前去,大声用蒙古话把岑明澈的意思翻了过去。 对面的敌人听了这话,一个个脸上都带了怒意。 那首领冷了脸,策马上前,马刀出鞘,往岑明澈的方向一指。 两人目光遥遥相对,一霎时,仿佛有火花四溅。 不知是谁先动的,又或许是两人同时催马向前,登时战在一处! 这人的功夫,的确比岑明澈昨天杀的那些好太多,可再高,也胜不过他。 马槊与马刀相互撞击,火星四溅,铛铛有声。 那瓦剌首领也暗自心惊。 他着实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壮,居然有这么一把子力气。 一柄百八十斤的马槊,在这小子手里举重若轻,兵刃相撞,他手腕阵阵发麻。 无怪昨日损伤了那许多好儿郎性命,原来汉人队伍里有这么个妖孽小子! 两人又过了几招。 岑明澈捉空,一槊捅去,那瓦剌首领连忙举刀架住,却被逼得连人带马步步后退! 岑明澈的爱马紫电,也十分懂得欺软怕硬,居然一口就朝着对方的马儿咬了过去! 瓦剌首领的马儿受惊,往后连退两步,紫电立刻逼近! 如此,瓦剌首领手劲一泄,竟没能将岑明澈的马槊格挡开去! 岑明澈手腕一沉,槊锋横扫! 瓦剌首领连忙躲避,却仍旧没能完全躲开,生生被锋利的槊刃削去一只耳朵! 见首领受伤,瓦剌骑兵登时蜂拥前来。 岑明澈带的骑兵见此情状,也连忙赶到。 两方人马战成一团,瓦拉首领已经在护卫的掩护下远遁了。 “真是可惜,没能摘下他的头颅。” 岑明澈愤然道。手中马槊随意一挥一刺,又将一个敌人斩落马下。 “杀!” 鲜血迸溅。 颈动脉中喷出的鲜血能在空中划出一张高的弧线,肢体离了身体还会抽搐几下。 盾兵和枪兵也已经加入了战斗,战场就是一张绞碎血肉的磨盘,有兵器就用兵器,兵器废了,那指甲和牙也是他们的武器。 一名骑兵的马刀削掉了盾兵的半个脑袋,手臂却被这人的尸体牢牢抱住。一个停顿,身上就被一杆长枪刺入,两个步卒将他从马上硬生生扯了下来…… 他们明明素不相识,拼命起来却如同累世的仇寇。 豆大的汗水划过眉梢,几乎要落进岑明澈的眼睛。他一甩头,马槊盘旋,径直将两名敌军横扫下马。 他多杀一个骑兵,就可能少死一个,甚至两个三个步兵。 这些兵,都是他大乾的大好儿郎! 岑明澈身上的软甲已经被鲜血浸湿了,槊头上的血液顺着槊杆往下淌,被他攥在手心里,又腥又粘。 可他已经闻不出血腥味了,就连脚下的草地,也已经被鲜血浸染。 空中有飞鸟盘旋,是食腐的乌鸦,闻着这股浓重的腥味赶到。 “三……三公子,西面来人了!” 和千户杀到他身边,喊了一声。 “是咱们的人!殿下,放烟花!” 这一声“殿下”可坏了事。那些瓦剌、鞑靼骑兵,就算听不懂其他的汉话,也牢牢记住了“殿下”这两个字! 他们就是来抓那个“殿下”的! 一霎时,所有骑兵都往岑明澈所在之处涌了过来!、 “什么!他们的殿下在这里?” “那个殿下不是昨晚跑了吗?” “说不定这个才是真的!” 瓦剌骑兵的呼喊,在岑明澈耳朵里,都是听不懂的叽里咕噜,但他能看懂那些人眼睛里狂热的光。 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堆和人一样大的黄金。 和千户心下一沉。 “臣死罪!” 岑明澈抬手挡住了砍来的马刀,百忙中从怀里拿出那只烟花,打马后退两步,让和千户替他挡了一遭,将烟花放了上去。 这烟花是特制的,就算在白天也光芒耀眼,炸成一个大大的“北”字,停留数息,方才散去。 这个字还没落下去,西边的天上也同样炸开了一朵这样的烟花。 两个明亮的“北”字遥相呼应,即使相隔数里,也看的清楚。 “援军来了!” “啊!援军真的来了!” “兄弟,坚持住!咱们的援军来了!” “太好了!” 大乾的士兵们都大喜过望,哪怕之前将近力竭的,身上都再生出一股力气。 再坚持一下,就胜利了! 反观那边,瓦剌人和鞑靼人都面色阴沉,也有三分迟疑。 是拼死一搏,还是现在就撤? 看气势,正是“彼竭我盈”之际,岑明澈振臂一呼,大乾士卒登时反压了回去! 真是杀了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最后,瓦剌和鞑靼的联合骑兵仓皇从撤走,当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岑明澈尚且不肯干休,弯弓搭箭,也不瞄准,径直向仓皇逃走的敌军射了过去。 照样是箭无虚发。 只可惜距离太远,弓力不足,没能再多留几个敌人下来。 “三殿下……” 和千户策马而来,同样是一身狼狈,神情忐忑。 若非他一时失言,怎会让那许多骑兵围拢而来? 幸好岑明澈自身武艺过硬,毫发无伤,否则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岑明澈想抬手擦擦脸上的汗,一低头,却见手上全是血,只得作罢。 他笑了一声,无所谓的挥挥手。 “不妨事,和千户,你瞧,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看看,到底是哪一方的援军先来了?我该好好感谢才是。” 转眼之间,马蹄生生,烟尘滚滚,援军已到眼前。 “臣等救驾来迟,祈殿下恕罪!” 第44章 转危为安 前面数百骑兵穿的是阁卫服饰,后面数千骑兵则是卫所的人。 打头的一个应当也是阁卫千户,另一个看甲胄则是个指挥佥事。 石锐达跟在后面,浑身是土,脑袋破了,用白布潦草包住,身上看着也有伤,刀痕血迹肉眼可见。 出言请罪的,便是这位打头的指挥使。 两队人马汇合,指挥佥事自以为隐蔽的打量了岑明澈好几眼。 “见过殿下,下官广宁中卫指挥佥事熊玉。” 地方上,最高军事长官是都指挥使,下一级是指挥使,再往下一级就是指挥佥事,之后就是千户了。 一个指挥佥事手下大概有6000到10000的兵丁,人数根据管辖范围变动。 岑明澈迅速目测了一下人数,熊玉带过来的人在4000左右,应该属于手里兵比较多的那种,才能带过来这么多精锐。 “多谢熊佥事救援及时。” 岑明澈谦逊道。 “不敢,殿下英武,胆量过人,武艺超绝,杀敌逾百,实在令下官钦佩。” 两人客气一番,岑明澈转头吩咐道:“收拾战场,准备拔营。尸体都好好火化了,记下名字带回去。” “把伤亡人数都统计出来,要具体到姓名籍贯,三日内送到我手上。” “毕竟我答应了弟兄们,要自掏腰包出一份抚恤银子,就得做到位才是。” 和千户抱拳应下。 毕竟,牺牲的也有他手下的兄弟。而且,他本人也在这一场战斗中,被岑明澈的英雄气概深深折服。 听从岑明澈的一些吩咐,和千户甚至觉得十分荣幸。 熊玉诧异的看了一眼。 毕竟在他心目中,无论哪个阁卫,对皇帝和上司之外的人都是趾高气昂的,怎么对这个皇子这么客气?还愿意听吩咐做事? 熊玉不由得在心里,对这个小小年纪的三皇子,高看一眼。 看岑明澈这血水里捞出来的样子,也不是那种整日喜文厌武的酸儒。 相反,身手还很出彩,杀敌无数,自个儿还好端端的,这就是本事了。 武将对于武艺好的人,都是惺惺相惜的,不说别的,见到就多三分好感。 所以,熊玉对岑明澈尊敬客气,还真不光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他的行为也很能博得将士们的好感。 岑明澈先回了营帐,将身上收拾干净,卸下轻甲。 看着他身上这两天被甲胄磨出来的红痕,崖柏的眼圈儿都红了。 “殿下、殿下这真是受苦了哇!” 岑明澈笑着说:“这有什么受苦的?你该好好的佩服我才是——战场上三进三出,你家殿下连皮儿都没擦破一层,厉不厉害?” 崖柏连忙点头。 “殿下厉害极了!勇冠三军!” 岑明澈换上了日常穿的圆领袍,简单梳了梳头,就准备骑马出发,到广宁中卫歇息。 广宁中卫也是大卫所了,指挥使姓陈。 陈指挥使知道,岑明澈这一行人,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个个都是人困马乏的,也没有铺开大排场接待,而是命人备下热水,让他们好好梳洗休息几日再说。 “告诉太医,多备两锅安神的汤药吧。那些杀鸡都不敢的纨绔子弟,经过了这一场,估计晚上都得做噩梦。” 岑明澈吩咐道。 崖柏小心翼翼的说:“那,殿下要不要来一碗?” 岑明澈想了想。 虽然感觉自己并没有受什么惊吓,但假如只有自己不喝,未免显得太不合群,也太铁石心肠了一点,便点点头,让崖柏也给他端一碗来。 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柔软宽松的松江布内衫,屋里的火墙烧的暖融融的,还点了两个火盆。 岑明澈靠在榻上,山松拿着用火盆烘热的细棉布干巾子,一条一条换着,慢慢把他的头发擦干,拿木头梳子梳通,按摩一番头上的穴道,再把头发盘起来。 岑明澈昏昏欲睡。 这两天精神紧张,现在他才能放松一下神经,疲倦立刻找上门来。 正瞌睡着,岑明澈顺带处理了一下游戏里来刺杀宇文旭的刺客,心里想:还好这些刺客没在他上战场的时候出现,不然指定任务失败。 正想着,岑明澈突然发现,他的技能等级往上增长了一大截! 要知道,自从到了500级,也就是他师父的等级,没处请教,岑明澈的各项技能等级已经卡了很久了,他还以为500级就满级了呢! 谁想到还能往上涨! 涨的最多的是基础内功,足足上升了五十级。 其次是基础拳脚和基础招架,两项都足足上升了30级。 基础轻功升级的最少,只升了10级。 至于其他基础技能则没动。 基础技能一旦上升,秘籍也就能跟着升级了。 岑明澈喜悦之下,又有点疑惑。 他做什么就升级了? 思来想去,就是他上了战场,真刀实枪的打了两天仗。 原来现实中使用武功,也能反哺游戏技能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正高兴呢,岑明澈忽然闻到了一股鲜香味。 这段时间车马劳顿,还经历了一场突袭战,岑明澈真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一闻这个味道,马上就饿了。 “殿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吧。” 雪松端了一碗清汤小馄饨,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 “没敢给您做旁的,就包了点小馄饨。” “馄饨是荠菜香菇馅儿的。汤是用咱们自带的鸡盐调的,放了点芫荽和葱花,还按您的口味,加了白胡椒粉、干虾皮、干海菜。” “三殿下,您要不要先吃一碗?” 一只青花瓷的大海碗,里面沉沉浮浮飘着十几二十个薄皮儿大馅儿的馄饨,透着诱人的新鲜绿色。 之所以是素的,是下面人揣度他的胃口,想着从战场上下来,不一定吃的进去油荤。 便选了新鲜的嫩荠菜,泡发了上好的干香菇,细细包了这么一碗送过来。 正常人在第一次上战场后,都得蔫儿吧好些天,吃不进肉去。可岑明澈哪是一般人?他简直像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 一碗馄饨吃下去,就混了个水饱。 岑明澈又叫了一份苜蓿芽儿炒鸡蛋,配着珍珠米吃了一碗,这才感觉舒坦了。 “崖柏,我先睡一觉,两个时辰之后叫醒我,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下官遵命!” 第45章 论功行赏,进行抚恤 “殿下,和千户已经将名单整理了出来,这一摞是伤兵的,那一摞是伤残的,这几张则是已经捐躯的。” 待岑明澈醒来,洗漱了,崖柏便过来汇报了。 岑明澈点点头。 “可曾核实过了?” 崖柏讪讪一笑。 “和千户给的名单,下官没胆量去核实啊。” 岑明澈嗤笑一声。 “那就罢了。去取纸笔来,我说,你写。” “按着单子上写,某某人,籍贯某地,亲属何人,在某时某地,某场战役中,或伤,或残,或死,三皇子念其忠义,特抚恤白银多少两,凭条领取。” “一式两份,给银子的时候记得对照一番。” “写好了拿给我,我亲自盖印。” 这也是防止有人私吞岑明澈发下去的抚恤银两。 毕竟,这些兵也算跟着他出生入死了一回,他愿意给点银子抚恤,却不愿意让这笔银子填了硕鼠的粮仓。 若有一日…… 若真到了他得登大宝的一日,岑明澈定然要将那些硕鼠剥皮抽筋! 崖柏看着那厚厚一摞名单,简直眼前一黑! 这么多!都要他手写出来! 岑明澈也看出了崖柏的为难,便放了他一马。 “去和熊玉说说,让他给你找几个秀才来写,你负责核对,错了一个,我可拿你是问!” 崖柏连连点头。 “定不辱命!” 歇过了一晌,有侍从前来传话。 之前遭遇突袭,岑明澈派遣出不少人去求援,熊玉只是来得最早的那个。 其他地方的军队可能来的慢了点,但现在还是来了。 所以,岑明澈得亲自过去接待一下。 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起码能和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混个眼熟。 争夺皇位,圣心很重要,兵权同样重要。 不然就是穿上了龙袍,也坐不稳皇位。 见到众人,岑明澈先是谦逊的感激了一番,慰劳这几位将领的风尘仆仆,而后又请熊玉帮忙,置办了一桌酒席,宴请诸君。 军中席面自然粗糙,不过也少不了肉。 新鲜宰杀的猪羊,放干净了血,切开成大片,单抹上一层盐,烤出来有种肉类的独特香味,是只有最新鲜的肉才有的。 还有那整个儿炖的猪肘子,整条烤的羊腿,散发着原始的诱人气息。 营中禁止饮酒,岑明澈这回也没破例,喝的是甜津津的蜜水,让这几个小将军直呼不过瘾。 “哎,军令如山,军令如山。” 岑明澈笑眯眯的。 “等到来日相会,不在营中了,我请大伙儿喝酒!上好的梨花白女儿红管够!便是我父皇的御酒,我也偷出来请各位尝尝!” 在座众人一片哄笑。 “三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一定一定!各位星夜驰援,实属不易。这样,我做东,去和百姓买些猪羊回来,给各位带回去,也让士兵们好好吃一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那我们就替各自的士卒们,多谢殿下了!” “来,我们就以蜜水代酒,共饮一杯!” 热热闹闹吃过一顿,席面散去,岑明澈让崖柏去,把熊玉私下叫了过来。 “熊佥事,这次多亏你救援及时,我感激不尽。” “这点心意,便留着给佥事手下的兵添今年的冬衣吧。” 说着,岑明澈推过来一只小箱子。 箱盖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碎银,一两一块儿的,铸造成小小的方形,色泽雪亮。 熊玉也是个有经验的,目测过去,这也得有小一千两。 岑明澈是真不缺银子。 他不仅有父皇给的俸禄,还有母妃给的补贴,更不要提他光挂机就能大把大把拿钱。 所以他才敢许处那么一大笔的抚恤银子,也敢拿出一千两来为熊玉手下的兵卒“添衣”。 “熊佥事此来,算是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不是这点银子就能报偿的,但现在我也只能拿出这东西来了。” 熊玉连连推辞,岑明澈坚持要给。 “莫不是熊佥事觉得,我堂堂三皇子的命,还不值这千两白银不成?” “不敢,只是三殿下勇武非凡,就算下官未能及时赶到,也能将敌军杀的丢盔卸甲,怎敢说‘救命’?” 旁边崖柏也在劝说熊玉收下。 “熊佥事,您便当作这是三殿下的赏赐了。这殿下的赏赐,可不能推辞啊。” 最终熊玉还是收下了这笔银子。 “那,我替广宁中卫八千儿郎,谢过殿下厚赏。” 岑明澈笑着摆摆手。 “辽东天气寒冷,冬长夏短,儿郎们卫国戍边,也吃了大苦头,我单出点银子为他们添衣罢了,什么厚赏不厚赏的。” “来日胸佥事进京述职,我做东道,与卿痛饮一杯!” 熊玉也展颜一笑。 “那,下官便多谢殿下了!” 做武官也苦啊,如果在朝中没点关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上峰背了黑锅。 还有户部,要是上面没人罩着,每年拨下来的粮饷都能缺斤少两的。 士兵都吃不饱饭,怎么打仗?又谈何忠心呢? 和一位皇子交好,对熊玉来说,不亏。 如果将来真的遇到什么事儿,让这位皇子保自己一把,就算是投到对方门下当马前卒,也值了。 更何况,熊玉看这位三皇子也不是那等重文轻武的货色。 那些文官还瞧不起武将?呸! 要不是由我们这些武将辛辛苦苦守着边疆,哪儿有你们文官的风花雪月! 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熊玉收下了岑明澈给的匣子,两人闲谈片刻,方才散去。 岑明澈的确看重武将。 军队就是一个国家的胆量。如果军队不硬,就只能割地求和、割肉放血的,求着别人给自己一夕安寝。 但只要军队够强,胆量就上来了。 就像汉朝,可以说是强军的最高峰了。 那时候,汉朝的使臣各个都不怕死,他们到了周围小国,简直和碰瓷儿一样的找事儿,就是要让对方杀了自己,好给汉朝大军一个出兵的借口。 楼兰,不就是这么亡国的吗? 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因为怀念汉朝的强大,所以他们才自称为“汉人”。 但愿岑明澈一朝执政,能让国人不自称为“汉人”,而以“乾人”为傲! 第46章 帝王心术 京城。 皇宫。 乾帝放下手中的密折,抬手捏了捏眉心。 皇帝的贴身大监黄奉极会察言观色,见此情形,立刻叫小内监换茶。 “陛下可要休息一会儿?” 乾帝点点头,忽然笑了。 “大伴啊,我这个三儿子可不一般呐。” 黄奉赔笑。 “三殿下龙子凤孙,自然是好的。” 乾帝饶有兴致的摇摇头,手指在龙案上轻点。 “话不是这么说——十四岁稚龄,能在遭遇突袭时毫不慌乱,指挥有度,还自己提槊上阵,杀了个三进三出。啧啧,厉害啊。” 黄奉故作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三殿下竟然如此了得?” “是啊,我本来还以为是下面人为了讨好他,特意将功劳按在他身上。没成想阁卫的回报也都对得上口风。” 阁卫只忠于皇帝,自然不会看在岑明澈的面子上和皇帝撒谎。 “看来我当真养出了个好儿子。” 乾帝笑眯眯的,神色中颇显自豪。 黄奉眼珠一转,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 “陛下,下官听说,三殿下将那些纨绔好好训了一番,很有几个写信回京,给家里人诉苦呢。” 乾帝冷笑一声。 “一群酒囊饭袋、烂泥糊不上墙!把这群人都拉走了以后,京兆尹都说,京城里的治安好了不少!” “这些惹是生非的废物,养着有什么用!” “老三倒是把这些人好好训了一回,还说用这些人拉一支队伍,给朕演练一番。看来果真是下了死手操练他们。” “玉不琢不成器,看来这些纨绔子弟之所以纨绔,都是家里人纵出来的!被老三这么一训,起码看起来能有些样子。” 乾帝对岑明澈很是满意。 “是啊,这些京中子弟,能让三殿下亲自训练,也是他们的福分。” 黄奉口中这么说,心里却想,下次这些权贵再递进话来,怎么回他们。 他可是收了不少钱的呢。 “再过数日,老三就能回来了。你派人去和良贵妃说一声,免得她担惊受怕的。” 乾帝心情很好。 自己的儿子出息了,说明自己的种子好啊!良贵妃教的也好! 再想想,岑明澈在书房的功课也很好。 自己这个儿子,文治武功,样样俱全嘛! 十四岁,也应该入朝听政了。 “对了,我记得,林如海现在是在兰台寺任御史?” “陛下记得不错,正是。” “老三小时候,还见过几次林如海,对他颇有好感。既然这样,反正老三也到了入朝听政的年纪,就让他去御史台吧。跟林如海说,多关照关照我这个儿子。” 林如海如今是御史台的右佥都御史,正四品,算下来是三把手,上面还有正三品的副都御史和正二品的左、右都御史。 他的工作,还得和左佥都御史一块儿分,倘若自身政治水平不够,很可能会被架空。 现在皇帝既然把三皇子分给了林如海,那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带三皇子熟悉政务了。 黄奉飞快的把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见皇帝又开始看折子了,便低声吩咐下面的中监几句。 左右皇帝都是要下明旨的,不如他先去透个风,也让林如海念他几分情面。 这林如海,可是帝王心腹啊。 …… 林府。 林如海带着一身疲惫回家,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宫中内监给他带的话。 三皇子入朝听政,却分配到了御史台。 还让自己带他? 皇帝这是何意啊? 大皇子听政,去了大理寺;二皇子听政,去了礼部。 轮到三皇子,却被皇上塞进了御史台。 嘶……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而且现在,皇帝还没有立太子。 本来大皇子既嫡且长,应当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但他身体太弱,大婚开府四年,迄今为止仍旧没有子嗣。 可能这也是皇帝没将他立为太子的原因之一。 另外,皇帝可能觉得,自己年纪还不大,还干得动,没必要早早立太子——像催着自己早死似的。 这就导致了,每个皇子,都觉得自己可能有机会。 宫内宫外,连带朝堂之上,一片暗流涌动。 本来林如海一个御史台右佥都御史,应该是立于纷争之外的,如今却被皇上一句话拉了进去。 “老爷回来了?” 贾敏微笑着迎了上来,见林如海面色沉凝,便关心的问道:“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怎么愁眉不展的?” 林如海换了脸色,微笑道:“不过是朝堂中事罢了,也就不说给你,教你一道烦心。对了,黛玉如何了?” 原来,林如海与贾敏成婚十七载,竟是于去年才得了一个女儿,于花朝节生的,夫妇二人爱若珍宝。 “今日玉儿吃的好,也睡得好。”贾敏笑眯眯的,“倒是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老爷。” “嗯?何事?” 贾敏脸色绯红,眼神闪烁,悄声道:“我……我又有了。” 林如海当即大喜过望。 “当真?” 贾敏红着脸点点头:“刚满了一个月,才诊出来。老爷可别往外说。” 林如海喜得无可无不可,在原地转了两圈,急急吩咐下去,让全家有什么事都先紧着贾敏来,还想放赏,不过被贾敏拦住了。 “老爷,这胎刚满一个月,闹得这么大可不好。不如等孩子三个月,坐稳了胎再赏,如何?” “都听夫人的!” 两人相携入座,林如海直将贾敏看的如易碎的珍宝一般。 贾敏掩唇而笑:“老爷,我哪里就这么脆弱了?” “哎~再小心都不妨的!” 贾敏忽而想到什么,神色暗淡下来。 “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最好是个儿子。” 林如海也叹了口气。 林家三代单传,到他这里,更是年届四十只有一女,如何不急啊。 但这事儿急也急不来,还是看命。 想到妻子同样压力颇大,林如海连忙宽慰道:“敏儿,无妨的,无论你生的是儿是女,都是咱们两个的孩子,我哪有不爱的呢?” “便是生了女儿也无妨,大不了来日,我寻个好人家,尽我所有,将她们托付出去罢了。” “老爷!” 贾敏泪盈于睫。 “好了好了,你怎么又哭上了?” 林如海急忙给贾敏擦拭眼泪。 “敏儿,你得好好的,将我们这第二个孩子生下来才是。” 林如海收到这么个好消息,心下甚为喜悦,一时间,竟然忘了之前想的公事。 以至于在接到三皇子送来的拜帖时,感到颇为棘手。 第47章 见到黛玉! “三皇子这便回来了?” 手里拿着拜帖,林如海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怎么没听见一点风声?” 原来,岑明澈风尘仆仆赶回京城,未作盘桓,直接回了宫里,和皇帝汇报了这一路的见闻。 至于那些个纨绔,则还被拘在京外的军营里呢! 是以,整个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几乎都不知道岑明澈已经回来了。 而岑明澈回来之后,不过稍事休息,次日便来拜访林如海了,倒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快请进来。” 林如海整顿衣冠,急急起身,去迎接岑明澈。 “见过三殿下。” “快快免礼,劳烦御史大人来迎我,着实惭愧。” 没等林如海施全礼,岑明澈便将他搀住了。 “林大人切莫客气,倒是我该向您行礼才是。今后要多承您的指教了。” “下官可不敢当‘指教’二字。” 两人走到厅中,分宾主落座,自有小幺儿给两人上茶来。 岑明澈一招手,跟着的小内监便捧来一只锦盒。 “昨儿我回来见了父皇,父皇让我跟着您学习一番。” 他脸上带着好脾气的微笑。 “林大人弄瓦之喜,令爱今年也该三岁了吧?” 这三岁,说的是虚岁。实际上,过了二月十五,林黛玉才刚刚两岁。 岑明澈打开锦盒,置于案上。 “既然如此,便把这枚长命锁送于令爱添福吧——这可是我求父皇赏下来的。” 但见那物宝光熠熠,乃是一块鸽卵大小的和田红玉,艳若鸡冠,油脂光泽,其紫红处如凝血,雕琢成如意长命锁模样,镶嵌五色宝石,镂雕“竹报平安”图。 俗谚云:“玉石挂红,价值连城”。 别看这长命锁只用了这么小一块玉石,可单看品相,便弥足珍贵,更不要提精致的雕工,以及虽然只有米珠大小的五枚异色宝石了—— 这五颗宝石,竟是严格按照长命缕的颜色,分为青色的青金石、白色的金刚石、红色的珊瑚石、黑色的龙晶石和黄色的猫眼儿石,颜色、品相都没的说。 这东西不光珍贵,还寄托了美好的祝福。 林如海拿起长命锁,细细端详一番,起身长揖:“多谢殿下了。” 世人多迷信,富贵人家更有用珍宝压命一说。林如海家三代单传,如今仅得一女,也体弱多病。这珍宝送的,倒还真恰到好处。 “去把小姐抱来。” 林如海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有个奶妈子,抱着一个小孩子过来,后面跟着两个丫头。 “这便是小女。” 那孩童不过两岁大,小小的一个,五官精致,但是神色恹恹,显然是多病的。 奶妈子抱着她,给岑明澈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岑明澈好奇的走近前去细看。 这可是传说中的林黛玉、林妹妹啊! 虽然年岁极小,不过幼儿,可岑明澈就觉得,她比他那些弟弟妹妹都要漂亮,自有一身非同常人的韵致,果然是仙女下凡,与众不同。 小姑娘一双黑葡萄样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令爱果真可爱。” 岑明澈笑着摇摇头。 “要是我有这么个妹妹就好了。” 林如海笑而不语,净手后,亲自将岑明澈送来的长命锁挂在了女儿身上。 “望小女能借一借殿下的福气,平安长大吧。” “那必然是能的。” 岑明澈又逗了逗尚是幼儿的林黛玉,还趁机摸了摸小孩儿的手——还没有他手的三分之一大,他一根指头就能托起来,是个小孩子呢。 之后,他又和林如海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索性他这次来,也不是要说什么正事儿,不过是上门打个招呼、送个礼罢了。 出宫一趟,回来自然是要像皇帝回禀的——虽然皇帝不一定见。 但是,皇帝见不见你是一回事儿,你来不来见又是一回事儿。 岑明澈今日运道不错,皇帝刚好有空见他。 “去见林如海回来了?” 乾帝含笑问他。 岑明澈坐在下首,状似随意。 “是,见过了,礼也送到了,还见到了林大人家的小姑娘。两三岁大的小孩子,竟是格外的玉雪可爱,要是我妹妹就好了。” 皇帝诧异道:“你的妹妹还少?” 岑明澈叹息:“可没有哪个妹妹,能和林家的小姑娘一样漂亮啊!” 皇帝饶有兴趣:“看你这么喜欢她,那朕把她赐给你当王妃可好?” 岑明澈瞬间瞪大了眼睛。 “父皇,她才三岁,三岁啊!要等她长大和我成婚,我得在宫里待成老菜帮子了!” 皇帝哈哈大笑。 “朕是逗你的!” 岑明澈故作惊魂之状,拍了拍胸口。 “……父皇,可吓死我了。” “说到这儿,你也十四岁了。离你大婚出宫开府,不过两年时间,可想过要个什么样的王妃?” 岑明澈侧头想了想。 “父皇这是为难儿臣,儿臣可没见过几个大家闺秀,哪里知道要什么样的王妃?不过,父皇给我挑的,自然都是好的。” 皇帝不置可否,只笑道:“好了,快回去看看你母妃,一去将近两个月,她整日对你是牵肠挂肚的。还不回去好好宽慰她?” “那儿臣便去看望母妃了。儿臣告退。” 皇帝挥挥手,任他去了。 泉春宫内,良贵妃已经等了岑明澈许久。 “我儿!你可回来了!受了伤没有?一路辛苦不辛苦?” 良贵妃拉着岑明澈的手,就是一连串的询问。 岑明澈好笑之余,心底泛起温暖的涟漪。 “母妃……娘,我一路都好,让娘牵挂了,是我的不是。” “我在辽东采买了些土产回来,一会儿叫崖柏给您送来。” 良贵妃拉着他在桌旁坐下,桌面上已经摆上了他爱吃的菜肴。 “不用带什么东西,你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就开心了。快,吃点东西,饿了吧?” 岑明澈好的就是一口“鲜”味,是以桌上也就三荤三素六个菜,不过各个都是他爱吃的。 “还是母妃疼我。” 舒舒服服的吃了个七分饱,最后喝了一小碗春笋鸡汤,从侧面放下筷子,捡这一路的趣事和良贵妃说了,将良贵妃哄得开开心心。 宫人收拾了盘碟,先端来清茶漱口,又给母子二人端来红枣山楂茶,之后识趣儿的退下。 良贵妃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儿,你可曾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王妃回来?” 第48章 神兵任务竟是唐门内乱 听闻此言,岑明澈端茶的手顿了一顿,而后笑道:“怎么母妃今日也问我这个问题?” “还有谁问?你父皇么?” “是啊,父皇也问了我,要什么样的王妃。” “你……是怎么答的?” 见良贵妃如此小心翼翼,岑明澈噗嗤一笑。 “母妃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可没见过什么大家闺秀,哪里知道该选什么样儿的?自然是全凭父皇做主了。” 良贵妃手里扯着帕子,试探道:“那,你愿不愿意,见一见你舅舅家的姑娘?看……她合不合你的心意。” 岑明澈略一思索,痛快应了。 他知道,自己基本上是确定了,要娶理国公府上出来的姑娘,而且很大可能是正妃。 毕竟,良贵妃不是他的生母,理国公家有理由,需要将他和理国公府绑的更紧,才能更加无所顾忌的支持他。 不过,如果是正妃,那就必须是理国公嫡长房的嫡出姑娘,才配得上这个位置了。 “可是舅舅家的姑娘?” 良贵妃松了一口气,心情显而易见的更好。 “正是,是你舅舅的嫡女,上面两个哥哥,她是最小的那个,年纪差你一岁,颜色也是极好的。” “……父皇可同意?” “已经征询过你父皇的意思,我才敢让她进宫的。明面儿上说的是,开春儿了,让她陪我来赏花儿。到时候,就安排你们悄悄的见一面。” 良贵妃抿唇一笑。 “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到时候都悄悄和我说清楚了。” 岑明澈脸颊微红,低声应下。 时候不早,岑明澈已经不是小孩子,不能在后宫久留,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床上,岑明澈又召唤出了游戏屏幕。 算算时间,【宇文旭】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宇文旭: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我伤势已愈,可以出发了!】 【宇文旭:追杀我的,乃是唐门中人!】 岑明澈心中一动。 居然是唐门? 屏幕上单调的文字仍在刷新着。 【得知追杀宇文旭的是唐门中人,你的选择是:】 【1.杀他灭口!】 【2.帮助他一探究竟!】 岑明澈动动眼珠,选了2。 既然已经帮了宇文旭这么久,不妨再继续帮一帮。 而且,岑明澈可还记得,在选择门派的时候,唐门可是属于中立门派的。 所以,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宇文旭:既然少侠便是唐门中人,便不妨与我去唐门要个公道!少侠敢是不敢!】 游戏中的唐门位于蜀中,和扬州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游戏毕竟是游戏,地图的切换也不过十几秒钟。 【马车】停在【蜀道】上,岑明澈和【宇文旭】一道,经过【茶铺】和【竹林】,刚到了【扶风湖】,便被一行人截住。 【唐不知:呵呵,宇文旭啊宇文旭,你小子还真找上门来了?把秘籍交出啦,我饶你不死!】 【唐不知:嗯?还有个同门的小兄弟?你只要不告发我们,待拿到秘籍,我们也让你抄录一份,如何?】 【你选择:】 【同流合污】【奋起反抗】 岑明澈自然选了后者。 照旧是乏善可陈的交战动画,岑明澈能做的,也就是计算着内力和血量,机械的按着主动技能和调息回血按钮。 【唐不知】的血量比他高,所以这场战斗持续了一阵。 在这期间,【宇文旭】则干掉了【唐不知】带来的两个武士。 一路火花带闪电,砍劈戳刺又连击。 岑明澈和【宇文旭】一路向前,干掉了【唐不觉】、【唐文】、【唐武】、【豹组武士】、【火组武士】,终于到达了唐门内部。 【唐无病(唐门门主):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唐门!】 【宇文旭:我只问,你们唐门有人随意戕害无辜之人,为夺取秘籍灭人满门,你管是不管!】 【唐无病(唐门门主):真有此事?你有何凭据啊?】 【宇文旭:凭据?我这个人就是凭据!宇文家满门被灭,用的就是唐门暗器手法!来此途中,我们还被数度截杀!】 【唐无病(唐门门主):当真如此?请二位稍等,我们唐门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唐无病(唐门门主):无敌!这是怎么回事?】 【唐无敌:兄长,事情是这样的……】 【唐无敌靠近唐无病,好像要说什么私密话。】 【唐无敌突然偷袭唐无病!】 【唐无病(唐门门主):啊!你……】 【唐无敌:兄长,想不到吧。】 【唐无敌:我觉得,这唐门的门主,应该换我来做一做了!只有我,才能让唐门发扬光大!】 【唐无病(唐门门主):你所谓的发扬光大,就是去掠夺别人家的秘籍?!】 【唐无敌:那是他们的荣幸!宇文小子,识趣点,把秘籍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唐无病(唐门门主):你狼子野心……两位少侠,跟我来!】 【说着,唐无病不知在哪里一碰,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他捂住伤口,钻了进去,你们紧随其后。】 【唐无病(唐门门主):别让他追上来!】 现在,这变成了一个跑酷游戏,岑明澈需要在不断弹出的窗口上,根据提示,选择向左或者向右,向上或者向下。 终点则是唐门的机关堂。 【唐无病:二位少侠,这里机关密布,唐无敌那厮无法进来,两位少侠也请不要随意动作。】 【唐无病(唐门门主):唐无敌那厮若非偷袭,伤不到我。待我伤势好转后,便带两位少侠杀将出去,必当还你们一个公道!】 剩下的就是通俗的复仇情节,岑明澈只需要保持挂机姿态,打一打小兵就好。 任务结束后,获得的奖励也算对得起这个任务花费的时间,和繁琐的过程。 【您获得《铸造术基础》一本!】 【您获得《宇文氏铸造秘籍》一本!】 【您获得《唐门机关术》一本!】 【您获得《神农本草经》一本!】 【您获得碎银50000两!】 【您获得“沧浪贴”一份!】 【您获得聘用书一张!】 【您获得经验3000点!】 【您获得潜能值100000点!】 【恭喜您,完成了所有新手任务,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大侠了!】 【江湖的多姿多彩将在您面前展现,有英雄豪杰,有奸贼恶佞。】 【祝您闯荡江湖愉快!】 【ps.建议您在完成家园建设后,再游览江湖哦!】 第49章 管家与门客 岑明澈无语半晌。 合着他带着这个游戏系统活了一十四年,都是在做新手任务啊! 啥游戏新手任务时间这么长!咋还不倒闭啊!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但现在好歹结束了新手任务不是?想到系统通知最后的提醒,他还是点进了自己的宅子。 【此地位于扬州城北郊俞岱村13号,上天三丈,下土三丈,均归地主所有。】 【有人出现在你的家门口,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柳青羽:少侠您好,请问您这里,招不招管家呀?】 【招募管家需要一张聘用书,是否使用?】 点开写着【柳青羽】名字的框框,还能拉出她的个人简介。 【她大概十三四岁,生的鲜妍明媚,娇如春花,明如秋月,真能沉鱼落雁】 【她的武功看起来技艺超群,出手似乎不轻】 【人物详情,请聘用后查看】 ……十三四岁,就来给人当管家?童工吗? 心里嘀咕,却不耽误岑明澈手上操作,眼疾手快的选择了【聘用管家】。 【聘用成功!】 【请多和管家聊天以及打赏,增加管家忠诚度,以解锁更多管家功能哦!】 【柳青羽(管家):多谢主人信任!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管家啦!】 【气血:18000/18000】 【内力:30000/30000】 【忠诚度:对主人恭敬有加(116/200)】 【性格特征:活泼明快】 【使用武学:碧波心法、暗影浮香身法、落英神剑、落英神剑掌、玉箫剑法、兰花拂穴手】 【雇佣价格:180两碎银/天】 【身世信息:颇为神秘】 个人界面上还有六个按钮:【交谈】、【赏赐】、【房屋事务】、【招募仆人】、【房屋改造】、【仆人管理】。 不过现在只有前三个按钮是亮着的,想来是忠诚度不够的原因了。 房屋现在没有事务,不过在岑明澈锲而不舍的和【柳青羽】聊天兼打赏后,她终于开放了后面的功能,忠诚度也到了200以上。 【忠诚度:对主人忠于职守(317/500)】 【柳青羽(管家):主人,现在您可以招募仆人啦!这是我为您筛选的名单!】 岑明澈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叫【华丰】的老农,和一个叫【邱丽】的女仆,日薪都是20两碎银。 柳青羽给他的名单上还有厨子、书童等一系列不同的仆人。 【柳青羽(管家):如果主人要招聘一些有特殊技能的门客、铁匠等,需要手持沧浪贴,去扬州书院找沧浪生,由他为您进行招募。当然,家中也得有相应的房间才行。】 今日事今日毕,岑明澈立刻招募回来一位门客,家中的客房也就这么有了主人。 【温建茗(门客):多谢主人信任,有什么任务,都可以让我来做。】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双眼华光莹润,透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的武功看起来出神入化,出手似乎很微妙】 【气血:12100/12100】 【内力:15300/15300】 【忠诚度:对主人恭敬有加(146/200)】 【性格特征:善良平和】 【使用武学:梯云纵、绕指柔剑法、太极功】 【雇佣价格:100两碎银/天】 【身世信息:耕读世家,颇有才气】 门客的详情页面下,按钮只有四个。 【交谈】、【赏赐】、【派遣】、【遣散】。 交谈和赏赐是用来增长忠诚度的,遣散则是不再任用这名门客,可这个派遣是用来做什么的? 怀着好奇,岑明澈点击了一下。 【忠诚度不足,无法将门客派遣到玩家所在世界,请尽快提升门客忠诚度吧!】 从侧面悚然一惊!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忠诚度足够,就可以将门客召唤到现实世界,他的身边! 这就意味着,他将来能拥有武功过人,还绝对忠心耿耿的手下。 而他需要的不过是一点提高忠诚度的时间和资源。 这是什么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岑明澈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将所有人的忠诚度都刷到了当日最高,才恋恋不舍的退出游戏。 绝对不会背叛,还各个武艺出众! 这是什么一个好汉三个帮的绝美场面! 岑明澈怀着激动的心情,辗转半夜方才睡去。 次日醒来,还是崖柏提醒了他,他才想起来,今天良贵妃要让他见一见理国公家的姑娘。 “殿下,今日穿这件袍子吧。” “殿下本就俊朗,如此一打扮,更是丰神俊秀,还不迷死人家小姑?” 方姑姑笑眯眯的说。 岑明澈本人其实无所谓,但看见宫人们为这件事如此热情,也就随他们去了。 收拾精致些也好,显得自己对这件事情更重视,也好让母妃开心。 正拾掇着,针松悄悄走进来,眉宇间有三分愁色。 “殿下,辽东那边,曹家的那个庶女送进来了,您看怎么安排?” 谁? 岑明澈想了想,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来这么个人。 “在后院找个小房间安置,不必过多理会。” 针松苦着脸。 “实在是……曹侍妾还非要将她的侍女带进来。殿下您也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然后她就不依不饶的。” 岑明澈眉头微皱,冷冷吩咐下去。 “不必纵容她,按规矩行事。” “是,那……可要拨个人照顾曹侍妾?” “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出身,估计是做不了粗活的,拨个三等宫女照料着也就是了。” 岑明澈挥挥手,不耐道。 看他这态度,下面的人就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曹侍妾了。 针松干脆的答应一声,转身退下,准备去收拾人了。 哼!还在那儿颐指气使?我们殿下根本没把你当回事!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还以为是在家里,有爹妈惯着你么? 收拾整齐,岑明澈径自往后宫而去,名义上是给良贵妃请安,实际上则是参加一场古代的相亲活动。 谁料想,行到半路,便遇上了几个皇后宫里的宫女,打头儿的,正是贾元春。 “见过三殿下。” 贾元春如今穿的是女官的衣服,戴着符合身份的饰品,却仍然不掩其美貌。 岑明澈对她一颔首。 “贾女官找我,可有什么事么?” 第50章 古代版相亲 泉春宫内。 良贵妃身边坐着一个小小少女,两人言笑晏晏。 少女不过豆蔻年华,眉目间尚带稚气,却已经可见长大后倾国倾城的美貌。 眉如远山,目似秋水,面若桃花,唇似涂朱,肤如凝脂,鬓如鸦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只是这绝色少女身上,自带一股骄矜之气。 虽然在良贵妃面前,她乖得像一只兔子,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瞒不了精明人的眼睛。 “姑母,您不是说,养出来了一盆赤色的‘十八学士’嘛,就求求您,让香寒看一眼吧。” 良贵妃神情放松,满面宠溺。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那花盆过大,不好移动,不如咱们两个一起过去看看?” “正有此意呢。” 两个美人儿相携而行,在这料峭寒春中,当真是比花还美的风景。 “十八学士”是珍品茶花,自然不可能放在园中风吹日晒,而是被精心养护在花房内。 花房顶上、窗上都用的是明瓦,这样花儿在里面也能长好。里面不光有一盆“十八学士”,还有“抓破美人脸”、“金花茶”、“赤丹”、“花鹤翎”、“七心茶”等名品,只比“十八学士”略逊一丝罢了。 “姑母这儿的茶花,是我见过最好的了。” 柳香寒笑盈盈的服侍良贵妃坐下,亲手斟茶奉上。 “诗云:‘南国有嘉树,花若赤玉杯。曾无冬春改,常冒霰雪开。’,真是极清、极雅、又极美呢。” 良贵妃轻笑一声。 “可喜欢这花?” “自然是极喜欢的。” “若你做了我儿媳妇,我便把这花送你,可好?” “哎呀姑母~~” 柳香寒红了脸。 正说着,宫人通传说,三皇子殿下来了。 “母妃,我来给您请安了。” 春薇亲自打帘,将岑明澈迎了进来。 “这位是……” 岑明澈也算是明知故问了。 “是你舅舅家的小女儿。”良贵妃掩唇一笑,“罢了,你们小姑娘小伙子的,怕是和我这个老婆子没什么好说的,不如你带她去御花园里逛逛?” 岑明澈连忙说:“母妃哪里是老婆子?明明是仙子才对!” 柳香寒也急着说:“我算什么?若拿花来比,我还是个小花苞呢,哪里比得上姑母荼蘼正盛?” 两人一唱一和,将良贵妃逗笑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出去走走吧,记得别冲撞了旁人就好。” 啧,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相亲么? 岑明澈眨眨眼,笑着看向柳香寒。 “柳姑娘,请?” 柳香寒低眉敛目,两人并肩出去了。 目送二人远去,良贵妃带着慈爱的微笑,拉过身边的秦嬷嬷,笑着说:“你看他们二人,是不是男的俊,女的美,十分的相配?” “娘娘说的不错!来日他们必将成为一对伉俪。” 屋里的人想得好,却不知岑明澈和柳香寒两人之间其实并不融洽。 原来,柳香寒此人自幼娇养,十分傲慢,并且心怀大志,想做天下最高贵的女人—— 皇后,乃至于太后。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这般心思不可告人,便只在内心翻来覆去的琢磨。 如今的皇帝年纪已经大了,但他的儿子们年纪正好。凭着理国公家的势力,她应当是想要嫁谁,就能嫁谁! 所以,在她看来,倒是这个被抱养到姑母膝下的三皇子,要好好讨好自己才行呢! 岑明澈则觉得莫名其妙。 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场相亲,而且还是政治相亲。毕竟,重要的是他和理国公家要绑得更紧,互惠互利,而这场婚事则像是双方签订的合作协议。 换句话说,他必须娶一个理国公家的女儿,身份越尊贵,越显明理国公府上的诚意。 只要彼此没有看对方太不顺眼,这场婚约就是势在必行的。 他只需要端正态度即可,完全没必要上赶着讨好谁。 因为两人认知上的差异,这场相亲可以说是失败的。 岑明澈觉得自己有礼有节,柳香寒则过于冷淡了。 柳香寒则觉得岑明澈冷漠寡言,简直是轻视她! 所以,越到后来,气氛就越僵硬。 岑明澈不禁想起之前贾元春拦住他,和他说的话。 “我和柳家姑娘年龄相仿,自然也是相识的。” “柳姑娘容色胜我数倍,但性格傲慢骄横,希望殿下……慎重考虑。” 原来,贾元春因为是正月初一出生,自小就被人说会有大出息。 柳香寒知道以后,暗自引为敌手。 但贾元春出身不如柳香寒,知道她入宫做女官之后,柳香寒还暗自嘲笑过她。 两人可谓是结仇已久,不过顾忌形象,不好撕破脸罢了。 这就难怪贾元春会在岑明澈面前,说柳香寒的坏话。 关键她这话说的光明正大,倒不像是暗中伤人,反而像是好意提醒。 两人溜达了一圈儿,回到殿中,气氛十分尴尬,一顿晚宴也吃的索然无味。 两人对对方这个人都殊无好感,却对对方代表的利益颇为心动。 “姑母,三殿下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呀。” 晚上,柳香寒坐在良贵妃身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怎么会?我们香寒这样美的姑娘,他怎么会不喜欢?” 良贵妃轻轻撩起她的鬓发。 “澈儿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喜欢过女人,哪里有讨好小姑娘的经验?实际上,他心里怕是不知道该怎么爱你呢。” 柳香寒睁大了一双杏眼,显得天真又无辜。 “姑母,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了。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儿媳妇?” “……姑母!” 就这样一问一答之间,岑明澈的婚事定了下来。 从利益上来说,这是一场完美的结合。 “柳香寒还是定给了三殿下吗……” 贾元春坐在铜镜前,抱琴小心翼翼的给她梳理着秀发。 “唉,不管怎么想,三殿下都是很好的选择,奈何他的正妻却是那个母夜叉。” 贾元春秀眉微蹙。 “大殿下和二殿下都已经出宫开府,我现在若是进去,也不过是和其他的女人争宠而已。” “若是想获得一席之地……便只能在三殿下大婚之前,跟了他!” “最好还能获得他的喜爱,甚至生一个孩子…… “这样,就算柳香寒那个夜叉精当了三皇子妃,也拿我无奈何了。” 抱琴为元春挽起长发,轻声附和道:“姑娘必将心想事成的。” 第51章 奇怪的弹劾 岑明澈可不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了一块儿唐僧肉,各个“女妖精”都想来分一杯羹。 他只知道,自己要入朝听政了。 这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嘛,情情爱爱的,和权利比起来,并不重要。 林如海如今是御史台的右佥都御史。 御史台,就是给皇帝以及天下官员挑刺儿的职位。 右佥都御史,就是挑刺儿的头头之一。 御史给人挑刺儿,叫“弹劾”,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有事儿弹一弹,没事儿鸡蛋里挑骨头也要弹一弹。要是弹章上的不够,还要被怀疑消极怠工呢。 现在,岑明澈就在这个专门给人挑刺儿的部门里,跟着部门三把手实习。 说实在的,这是个好部门。 毕竟,你既然要给别人挑刺儿,你就得知道人家的工作应该是怎么做的。 换句话说,想要找bug,就得知道系统正常运行时是啥样。 这是个最快了解朝廷各部门运行的职能部门。 知道岑明澈被塞进了这里,大皇子和二皇子私下不知道摔碎了多少瓷器! 皇帝啊皇帝,明明都是你的儿子,你凭什么这么偏心! 大皇子听政,去了大理寺;二皇子听政,去了礼部。 一个是刑狱部门,一个是闲的打屁的礼仪部门! 凭什么三皇子就能进御史台! 莫非皇帝真的看好他当太子?现在这是在培养他? 凭什么! 大皇子岑明源是最愤怒的。 “明明我才是父皇的嫡长子!父皇最看重的应该是我!岑明澈他凭什么!” 皇后烦躁的闭上了眼睛。 “够了,你在这里敲敲打打的有什么用?难道这就能让你父皇更看中你不成?心浮气躁,难成大事。” 岑明源受伤地抬眼看去。 “母后!连你也这么说我?” 皇后沉声说:“我思来想去……大约是你一直没有儿子的缘故。” “……啊?” 皇后叹了口气。 “你身体太弱,又一直没有后代,这让你父皇如何放心将江山交给你?” “你也不要急躁,你父皇春秋鼎盛,我们来日方长。” 岑明源烦躁地坐了下来。 孩子是他想生就能生出来的吗? 满后院的女人,肚皮没一个争气的。 倒是他宠爱过的一个青楼女子怀了身孕,不过只生下一女。 青楼女子的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又只生了个没用的女儿,岑明源就将这个姑娘交给了自己的属下抚养。 “……母后,不说这些了,我们不能让老三太得意。得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挫一挫他的锐气。” …… 另一个地方,二皇子岑明深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我还当岑明源才是最大的对手,没想到岑明澈这小子也不容小觑啊。” 岑明深站在画案旁,饶有兴致道。 “御史台……啧啧,御史台……果真是好地方。” “该怎么样,让他跌个大跟头呢?” …… 两方人马,不约而同的针对起了岑明澈。 没过几日,御史台便收到了一个消息——京城周遭有一杀人狂魔出没,京兆尹屡次捉拿不利。 御史们向来是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何况这么一个明晃晃的错处摆在这里?不过次日,有关的弹章便摆在了龙案之上。 京兆尹马上上折子自辩,并请求朝廷出人援助。 按理说,这应该是大理寺的事儿,也就是说,这个皮球踢到了大皇子这里。 “按理说,京城一带出了这么耸人听闻的案子,儿臣应该亲自去查访一番才对。奈何儿臣的身体不争气,连京城都出不了。” 当着皇帝的面,岑明源露出伤感和惭愧的神色。 “父皇,不如让老三替我去看看情况吧,他现在在御史台,按理说,这事儿也该让御史调查调查,看看到底是案子复杂、凶手凶残,还是官员糊涂。”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大皇子,直看得他冷汗涔涔而下,这才开口。 “说的在理,大理寺出人,御史台也出人,去问问京兆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吧。” 岑明源松了一口气,干脆告退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件案件的发生,但是探查过后,发现这案子血腥残忍,而且凶手神出鬼没的,简直是一个烫手山芋。 于是,借此机会,岑明源就将这案子推到了岑明澈手里。 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适合用来挖坑。 岑明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就多了这么个差事。 但和岑明源想的恰恰相反,岑明澈并没有觉得生气或者为难,相反,他觉得这件事恰到好处。 因为岑明澈还不足十六岁,虽然上朝听政,却并没有出宫开府,想做点什么事儿都不方便。 现在“啪唧”摊了一个案子在头上,虽然有些麻烦,但的确方便了他在宫外活动,也便于岑明澈构建自己的势力。 当然,最好的一点是,岑明澈可以试试从游戏系统里面,召唤出他的门客了。 既然要调查案子,就不能在宫里住了,不然每天进进出出,实在是麻烦。 所幸岑明澈还有理国公府这个外家,可以留宿。 皇帝只拨了十个普通侍卫给他,到时候他需要更多的人来保护,也只能依靠理国公府了。 不过,皇帝倒是允许他联络当地的阁卫,让阁卫帮忙进行调查。 京兆尹倒也识趣,知道这事儿,被当成了皇上对皇子们的磨刀石,当即交出了所有案卷,并且指明了帮忙查案的两个下属。 当晚,岑明澈宿在理国公府上,连夜浏览案卷,了解情况。 理国公府用来招待岑明澈的,是前院的三松院,院中三颗老松奇崛崔巍,因此得名。 无论是风景、大小,还是舒适度,都是再好不过的院落了。 岑明澈这次出门是办案的,不是享福的,是以只带了两个内监出门,贴身伺候,下面服侍的,还是理国公府上的人。 岑明澈正翻看案卷,忽而鼻端一阵清香萦绕。抬眼看去,却是一个相貌美艳的婢女。 见岑明澈抬眼看她,婢女盈盈一福:“奴婢清音,是小姐身边的婢女,奉我家小姐之命,前来给殿下送茶。” 第52章 剥皮狂魔 各家小姐到了年纪,身边总会养那么几个婢女,是用来生孩子、固宠,以及身体不方便时用来伺候夫君的。 简而言之,就是备着当通房丫头。 想来这个清音,就是柳香寒身边预备给夫君做通房的。派她来伺候,实际上是明晃晃的示好。 岑明澈饶有兴趣的一笑,示意让清音伺候笔墨。 案牍劳形之际,有红袖添香,便可聊以解乏不是? 清音挽起袖子磨墨,露出一段雪白丰盈的腕子,上面戴着嵌赤色珊瑚珠的金臂钏,越发显得肌肤白皙莹润。 这赤金的首饰,可不是什么丫头都能戴的。 “你家小姐倒是宠你。” 清音胆怯的垂下眼帘。 “小姐、小姐性格直率,人是很好的。” 岑明澈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将清音的腕子捉在手里。 “殿、殿下……” 清音的脸上染了一抹羞红,灯下越发显得娇媚动人。 入手温暖,柔软滑腻,可以想见,这个丫鬟身上该有怎样一身好皮子,当真养的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娇嫩。 岑明澈用拇指摩挲了两下,松开了手。 “好了,研墨吧。” 清音被岑明澈撩的脸颊通红,胸口小鹿乱撞,磨墨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三殿下是她家小姐未来的夫君,那……也就是将来她要伺候的人了。 居然如此年轻俊朗…… 岑明澈撩动了少女的心弦,却又弃之不顾,回首投身于如山的案卷之中。 怪不得御史台要上表弹劾,也怪不得京兆尹束手无策,这案子着实是奇怪又残忍。 这居然是一连串的——剥皮案! 现下,受害者多达十余人,均是肤色白皙细腻的妙龄女子。 莫名失踪后,不过数日就会被发现尸体,各个都是被勒死的,而且身上的皮都被活生生扒了下来。 那一具具尸体,血肉模糊,筋脉毕露,惨不忍睹。 丧女的人家痛失爱女,也被悲伤萦绕。 而尸体死状太惨,还出现在公众场合,甚至吓傻了两个首先发现尸体的小孩子。 这件事简直越闹越大,人人自危,百姓心中忐忑不安,京兆尹也急得发慌,嘴角都起了两个大大的火泡,眼珠子里全是血丝。 最近失踪的,是礼部右侍郎家的女儿,还是原配嫡妻生的嫡长女。 这姑娘带着人,去城外寺庙上香,就再也没有回来,搜寻的人只发现她的车马被丢在在荒郊野外。 之前失踪的女子,多出身于乡绅、商户人家,独这一位是地地道道的大家小姐。 事情越闹越大了。 岑明澈仔仔细细看着各样证词和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这许多女子失踪,居然没有任何线索。 那些尸体也好象是从地里冒出来、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至于她们如何失踪,也是个谜。 有的姑娘是去买绣线的时候失踪了,有的姑娘是去书店买书的时候失踪了,有的姑娘是去上香的时候失踪了,有的姑娘帮衬着家里的小生意,一去就再没回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人就这么不见了。 再出现的时候,就是尸体一具,连身上的皮都被扒了。 若不是脸还完好,简直连身份也无法辨认。 民间流言四起,甚至有了画皮一说。 实际上,要不是礼部右侍郎家的姑娘失踪了,京兆尹本来是准备,就以画皮作祟为理由,来糊涂了结此案的. 岑明澈心下警惕。 他可是没忘记,这里是红楼梦的世界,是真有那些妖神鬼怪的。 不说那警幻仙子,还有那癞头和尚、跛足道人,就说那宝玉的干娘马道婆,不就有那用纸人纸鬼作祟的本事? 想一想这尸体的来无影去无踪,岑明澈还真有点怀疑到神鬼之事上去。 不过,纵然有神鬼又如何? 岑明澈想到了自己的游戏系统。 仗着这个东西,说不定他还真能和神鬼过过招呢! 就像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虽说来无影去无踪,但倘若不将他们请进家门,他们便不能进来。 而警幻引宝玉入梦,也非得在秦可卿的屋子不可。 马道婆施法,也要令赵姨娘,将那纸人纸鬼掖在褥子底下才行。 可见,这些神鬼妖魔,要作祟也不能凭空作祟,是要有前置条件的。 只是不知这次的剥皮诡案,到底是单纯的人心险恶,还是有妖魔鬼怪介入其中呢? 岑明澈想了又想,第二天便回宫求见皇帝去了。 把事情如此这般的一说,岑明澈提出了一个要求。 “父皇,因其中可能有鬼神作祟,儿臣斗胆,想请您用玉玺盖一张御印,以做护身之用。” “哦?” 听到这种说法,皇帝顿时起了兴趣。 “怎么说?” 岑明澈一本正经的说。 “父皇真龙天子,贤明君主,坐拥天下,自有龙气护体;玉玺则为天下宝印,是国运汇集之物。” “若此事是有人作祟,儿臣自不怕他。但若有山精鬼魅介入其中,还需要用父皇的龙气压一压。” 皇帝开怀大笑,叫人取来传国玉玺,整整盖了三张,每张上都写着“奉旨护身,诸邪退散”八个大字。 “好好办差,这差事若办好了,连带上次的差事一起赏你。” 岑明澈抱拳一礼。 “多谢父皇,儿臣遵命!” 将这三张纸小心装好,岑明澈决定带人去看看现场情况如何。 首先去的是京兆尹的停尸间。 最早的一具尸体是在三个月前发现的,因为时间太长,已经腐化,如今已经入土为安。 之后,每过五日,便在城中出现一具失踪女子的尸体。 算来,再过几日,就又是会出现尸体的时候了。 停尸间内,现在一共有整整十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隐隐渗出血痕来。 白布掀开,下面是一具紫红色的肉体,淡黄色的脂肪和白色的筋膜都暴露在外,尸体已经开始腐败。 尸体的脸部倒还完好,虽然由于死亡导致了变形,也能看出来生前是一位清秀佳人。 “殿下,人皮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扒下来的,奇怪的是,这尸体表面并没有太多伤口,好像被活活扒皮都没有挣扎一样。” 仵作是个有些年纪的先生,神态严肃,双目精光湛然。 “殿下请看这尸体上的痕迹——肌肉有收缩的迹象,这代表哪怕被扒了皮,她们还活了一段时间,而后才被勒死。” 第53章 会说话的尸体 这停尸房里的气味很不好闻,尸体也死状狰狞扭曲,连跟着岑明澈的小内监都不大受得了。 但岑明澈就这么神态自若的,在这么个地方,听着仵作的汇报。 “这些姑娘的尸体,都是在闹市被发现的,里面用红色麻布包裹,外面是草席,而后用麻绳捆扎整齐,形同装裹。” “经过检验,受害女子均为完璧,且都是被剥皮之后生生勒死的,脂肪、筋膜均有血染。” “剥皮手法十分老练干净,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 “至于死法……殿下请看。” 仵作戴着手套,轻轻拨动一具女尸的头颅,露出尸体的脖颈。 一道深色的印记印在已经变成紫红色的肌肉上。 “勒痕呈‘一’字形,经过喉头上方,在颈后交叉,颈部肌肉断裂,软骨同样被勒断,舌骨骨折,喉头有血,舌头吐出,眼白有血点。” “这些都是典型的勒杀特征。” “再看勒痕——两指宽窄,环颈部一匝,勒沟呈不整齐条形淡痕。” “尸斑呈现暗紫红色,血液呈暗红色。” “下官斗胆推测,凶器不会是常见的绳索,而是丝帛一类,表面平滑,质地柔软。” “虽然尸体上没了皮肤,但是从肌肉上也可以看出,这些姑娘生前并没有受到过伤害,因为除了脖颈上的勒痕,没有任何一处有血点。” 岑明澈点点头。 “歹人怕是为了她们的皮肤才杀人的,又怎么舍得让她们受伤呢?” 仵作颔首道:“殿下英明!” 杀人害命,通常的原因就是财、色、情、仇,都有迹可循,也有线索可查。 但这件案子,凶手不图财,不图色,和这些女子,以及她们的家人都没有什么恩怨,竟然是物理上的,只图她们一身好皮子。 简直奇哉怪也。 岑明澈也是活过两世的人了,自然也知道什么叫“连环杀手”,说不定做下此案的就是这么个心理变态。 可是,这个凶手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来选择ta的下手目标呢? ta是怎么知道,哪个姑娘身上的皮肉符合要求呢? 又是通过何等手段,让这些姑娘一声不吭的消失呢? 当真是迷雾重重啊…… 岑明澈皱眉思索着,走出了停尸间。 京兆尹正带着一帮下属,在花厅中等着他。 京兆尹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最擅长的不是破案,而是和稀泥。 毕竟,在金陵那样的地方,都有“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这样的“护官符”,京城的强龙,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如果凡事儿都要查个水落石出,说实在的,他这个京兆尹做不了两天。 本来么,这日子平平常常的过,熬到考评的时候,想办法换个位置就成。 奈何从天而降这么一场大案子——这可不是他会和稀泥就能抹平的事儿了。 现在又迎来这么多尊大佛…… 京兆尹的一张胖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一直没入到他颔下的山羊胡子里。 “下官见过三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都起来,坐下说话。” 岑明澈大步走来,径直在椅子上坐了,并不见半句寒暄。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京兆尹擦了擦汗,讨好的笑着。 “各个死者的身份都已经对上了,尸体都已经验过,也派人去姑娘们消失的地方走访了。” “就是……苦主家里,闹着要把尸体带回去安葬。” 岑明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嗯?就这些?” 京兆尹的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汗出的更多了。 “还有……还有、啊,对,这些失踪的姑娘,家都住在城东、南。京城外,没有这样的案件出现。” “除了礼部右侍郎家的闺女儿以外,其他受害的姑娘都是小户人家,但养的都水灵灵的。” 这点,岑明澈昨晚在案卷中看到过。 要么,是小地主家的姑娘,要么是绣娘,要么是生意人家的女儿。 总而言之,都属于那种不需要干什么重活的,平时能受最大的伤,就是做绣活儿的时候被针刺破了手。 “把这些姑娘的生辰八字都抄下来,送有名的方外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讲究。” 岑明澈不紧不慢的吩咐下去。 “还有,找个女的,去问问这几家的女主人,女孩儿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疤痕。” “再去问问,这些人家平日有没有和什么三姑六婆来往。” 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 尼姑和道姑众人皆知,而这卦姑,则是指专门给人卜卦或算命的女人。 牙婆,主要就是人口买卖;媒婆以做媒为职业;师婆则是一些供神的神通女子,出马仙便是典型的“师婆”。 虔婆多为男女阴私事牵线搭桥;药婆是懂些医术、药理的女医;稳婆则以接生为业。 虽说这年代,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但是能自如出入内宅,还能知道这些姑娘身上有没有什么印子的—— 除了母亲和贴身婢女,也只有这些三姑六婆了。 “对了,礼部右侍郎家的女儿,是在上香时失踪的?” 京兆尹弯腰弓背的擦着额上的汗水。 “是,正是。” 岑明澈微微挑起眉头。 “那,她是上香前失踪的,还是上香后失踪的?去的哪家庙宇?” “这,这……” 京兆尹结结巴巴,居然答不上来。 还是他后面的府丞看不过眼,上前回话。 “回殿下,是上香后失踪的,去的是北边城外的水仙庵。因这水仙庵里面供的是洛神,故有此名。” 岑明澈垂目沉吟。 且说这水仙庵,在红楼梦中也出现过,像是与贾家不少来往,怕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还是该去看一看的好。 于是,岑明澈吩咐道:“依照我先前的嘱咐,该走访的走访,该调查的调查,再寻个人来,与我同往这水仙庵去瞧瞧。” “就你吧,带上几个人,跟本殿下走一趟。” 岑明澈点的,便是那个回了他话的府丞。 这人看起来,可比京兆尹有用多了。 一行人径直往水仙庵去。 第54章 水仙庵中的奥妙 水仙庵中的洛神像,虽然是泥胎木塑,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 岑明澈背着手,欣赏了一番。 庵中的老尼姑带着两个小尼姑,唯唯诺诺的,远远站在一边。 这些人自然不用岑明澈亲自询问,那府丞便带人问了个水落石出。 “殿下,问出来了,是十天前,也就是四月初三,那位荀姑娘到水仙庵来,上了一炷香,又吃了一顿素斋,过了晌才走的。” 岑明澈想了想,问道:“那,马车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距此二里地的林子里,缰绳被解开,马跑了。” “跟着他们家小姐的人呢?” “车夫和四个婆子全部被杀,小姐和丫鬟三个人都不见了。” “哦?那些人怎么死的?” “……十分奇怪,像是不做任何反抗就被杀了的,都是一刀断喉。” 这样想来,凶手恐怕是用了某种麻药。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车夫和婆子都不做反抗,那些姑娘也毫不挣扎的被剥掉了皮。 莫不是真有什么神异手段? “立刻去审,荀家和哪些三姑六婆有所往来,再比对一下其他人家。” “还有,她们有没有供奉什么神像?” “……再问,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来水仙庵挂单借住?” 府丞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是怀疑,有人藉着能出入后宅的身份,骗取女子们信任,而后将她们绑走,剥皮勒死?” “正是。” 府丞大为震惊。 “可、可这人图什么啊?” 岑明澈冷笑一声。 “淫祀邪祭,不外乎此。” 府丞想了想,恍然大悟一般。 “难不成……是用来祭祀妖鬼?我的天啊……什么东西,需要用人皮做贡物啊!” “所以说,怕不是什么正道神明,而是邪道妖鬼。” 岑明澈阴沉着脸。 “你将那官印拿来,蘸着朱砂印泥,盖几个印,给下面人每人发一份,拿着护身。” “而后……” “令人带上这护身印,将苦主家人接触过的所有三姑六婆,全部抓回来!” “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第55章 错综复杂 “什么?当真有妖鬼?” 岑明源皱着眉,深深吸了口气。 礼部右侍郎姓荀,是他的人。 他知道这起案件,也是因为荀侍郎家的大女儿本来是要送给他,做侧妃的。 结果人没了,荀侍郎自然要来和他解释。 如此,岑明源才大概知道了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 他就想,将这个案子推到岑明澈身上。 到时候,荀家大姑娘一死,再往外一闹,不管这案子破不破,都能往岑明澈身上栽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岑明源在大理寺听政,也不是白听的,收买几个小官还是手到擒来。 岑明澈也没想掩盖自己的办案进程,当日,消息便传到了岑明源耳中。 “你是亲眼见到,那邪性的神像的?” “是,小的亲眼所见。” 那小官点头哈腰,信誓旦旦。 “不过一个照面,就晕过去一群人呢!脑壳敲在地上都醒不来!” “结果,三殿下和那神像打了个照面,神像就从桌子上摔下去了,那些人也都醒过来了。” 岑明源是知道岑明澈去找皇帝求印的,但之前他以为,这只不过是拍马屁的手段,谁想到还真顶用啊! 难不成,什么龙气国运……都是真的? 他要不要也找父皇求一份? 万一他也遇到了呢? 不过……假如这妖鬼果真灵验,哪怕要的贡物是人皮,他也能答应! ——只要,让他后院里的女人,怀上一个他的儿子! …… 另一旁。 “他查的怎么样了?” 二皇子岑明深身在礼部听政,出身也没有大皇子那么好,人手自然铺的也不如大皇子广。 但在这件事中,他也掺了一手——却是将岑明澈追查到的东西,暗暗透露给幕后之人。 没错,岑明深知道这案子是谁做的——或者他自以为知道。 而后,他又派人买通了京兆尹的几个衙差,好及时得到信息。 听下面人汇报完毕后,岑明深冷笑两声。 “查吧,查吧!查的越清楚,就越知道,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那些庶民的性命值得什么呢?呵呵,我就等着看你因小失大!” 说着,岑明深就翘着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儿。 …… 被两方人马惦记着的岑明澈,正在写折子。 岑明澈的父亲,不光是他的父亲,还是皇帝,也就是全天下人的顶头老板。 所以,对于皇帝吩咐下的差事,不仅得及时办、好好办,还得按步调汇报进程。 尤其是这起案件的背后,可能真有山精鬼怪作祟。 岑明澈还想多求两张,皇帝盖了传国玉玺的护身符呢。 而且,那些苦主,所涉及到的三姑六婆是一大帮子人,抓起来动静很大。 为了防止有人弹劾他搅扰民生,该说的话还是提前说了比较好。 在一旁侍候笔墨的,还是那个丫鬟,叫清音的。 岑明澈搁下笔,将写好的折子放到一旁晾干,恰巧注意到清音的手。 清音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笔直纤长,手心柔软,指甲盖圆润饱满,像是粉色的珍珠。 无名指和小指留了长甲,像葱管一样。 “清音,你平时,也是给你家小姐侍候笔墨的?” 清音颤抖了一下,低声应是。 柳香寒本性甚为刻毒。她自矜美貌,便也不惮于使用美貌的侍女,觉得反而能衬托出自己来。 但她性格阴晴不定,一旦发怒,责打侍女时便用细针扎、甚至用布满细针的鞭子抽她们。 这样不留痕迹,却让人又痛又痒。 清音实在是被柳香寒打的怕了。 岑明澈见此情状,心下知道自己这位未来王妃恐怕不好相与,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来。 可现在这情况,也容不得他反对、或者是换人了。 只能考虑将来如何制衡她。 “和我说说你们家小姐吧。” 岑明澈向后靠去,半闭着眼睛养神。 清音十分识情知趣,便到岑明澈的身后,轻轻帮他按摩起来,松散筋骨。 “小姐是极美的人,平日里也是极为讲究的。平时喝的是青山毛尖,但正山小种她也非常喜欢……” 清音絮絮说起柳香寒的一些喜好。 岑明澈闭目听着,忽然问道:“那你呢?清音,你喜欢什么?” 清音吓了一跳,连忙说:“只要小姐好好的,奴婢心里就欢喜了。” 岑明澈淡淡一笑,捉住清音的手,放在掌心把玩着,只觉得细腻温软,十分可人。 清音心中既惶恐,又窃喜。 “好丫头。”岑明澈松开手,坐直身体,“研墨。” “是。” 岑明澈写了一首情诗,吹干墨痕,在纸的边缘画了一朵简单的牡丹。 “拿回去,给你们家小姐。” 哄姑娘开心而已,没什么难的。时不时送首情诗,再弄些小玩意儿,以及漂亮珠宝送过去,便是一副“心里有你”的模样了。 但说实在的,柳香寒的性格,他着实不喜欢,如今这么表现,也更多的是为了给她的父兄面子。 说的残酷点,柳香寒不过是他和理国公府联合的工具之一,不过她身份够高,外在形象够好,算是看起来最好的工具罢了。 而柳香寒,要的也不是什么有情郎,而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各取所需。 来点风花雪月,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打发走了清音,岑明澈一个人在书房,静静思考起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 抛去那些山精鬼怪的因素不提,这就是一起信徒供奉野神而杀人的案件。 发掘祭品的手段,便是通过那些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到被害人的家里,取得信任,而后将她们骗走杀害。 现在要查的,一,是有哪些三姑六婆牵涉其中;二,这些人作案的地点在哪里;三,还没被害的女子们,能不能救出来。 失踪者里面还有一个,是礼部右侍郎荀家的嫡长女呢。 三姑六婆也不都是坏人,像媒婆、药婆、稳婆这样的人,是普通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 而牙婆,是封建时代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存在就有一定道理。 岑明澈也不想凭白冤枉了好人,更不想让旁人借此机会攻讦于他,说他扰乱了百姓的正常生活。 还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这件事中,是否做了什么手脚,岑明澈也得查清楚。 不然,难道要等着稀里糊涂的,被人在背后捅一刀吗? 第56章 审查抄家 次日,岑明澈早早去了京兆府。 大概是因为事情有了线索,京兆尹今日的精神很好,一张胖脸上挤满了笑容。 “见过殿下,殿下今日精神抖擞啊。不知今日殿下要从哪里查起呢?” 岑明澈看他一眼。 “我之前吩咐的事,可都办好了?” “办好了办好了,该抓的人都抓起来了,关在京兆府的牢房里。” 京兆尹点头哈腰的。 “护身的官印印记也都发下去了,每人手里都有一张。” 岑明澈点点头。 “甚好,那咱们就先去审一审那些三姑六婆吧。” 京兆尹连忙拦住。 “殿下,殿下,这牢里……它不干净啊。那个环境实在不好,您就别进去了。” “哦?我不进去,都交给你来审?” “下官、下官的意思是,咱们找个屋子,把人一个个提上来问,您看怎么样?” “嗯,就这么办吧。” 同时,岑明澈使了个眼色,让自己的侍卫也跟着一起去提人。 京兆尹的脸上又开始出汗了。 岑明澈瞥了他一眼,心下嗤笑。 这个京兆尹,怕是投靠了他二哥了。 不知道这是想做什么手脚。 其实,在他和京兆尹提审这些三姑六婆的时候,岑明澈已经悄悄派人去搜查这些人的家了。 只要搜出神像,就水落石出了,没必要在这里磨舌头。 岑明澈只不过是要拖住京兆尹罢了。 这样一个一个的审理过去,还真审理出不少东西来,虽然和案件无关,但也是犯了律法的事情。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一个牙婆哭喊着被拖了下去。 岑明澈并没有告诉她们,自己要问的是什么案件,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便自个儿惶恐起来。 突然被抓到黑漆漆脏乎乎、还有老鼠跑来跑去的大牢里,看守她们的衙役也不说一句话。 突然又被拉出来,还要面对一个堂堂皇子的审问。 吓都吓死了! 刚才被拖下去的是一个私牙。 牙婆,做的就是人口买卖的活儿。 官牙做的是官家生意,贩卖的人往往都是全家获罪的,或者是自买自身的,来路总体而言比较清白。 私牙婆就不一定了,很多都涉及到拐卖人口,基本都是拐子的下线。 这个私牙也不例外。 岑明澈最恨拐子。 当买卖人口合法的时候,虽然心里不舒服,岑明澈也可以尝试着去接受,最多对下人好一点。 毕竟这和生产力有关系,不是说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但自愿的卖身、或者卖儿卖女是一回事儿,被拐卖就又是一回事儿了。 人家好人家的儿女,身体健康家庭和乐,开开心心的过着平常的日子,孩子却被拐子拐了。 要么,是卖给别人当下人,整天担惊受怕的伺候人。 要么,是卖给穷人家当儿子、当童养媳,生活一落千丈,像是泡在苦水里。 更有甚者,给卖到那些脏地方去,一辈子就完了。 这种事,哪怕到了现代社会都无法根除,但是这不碍着岑明澈现在收拾她们。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拾掇了! 审理一圈儿,虽然没有和案件相关的线索,但是查出来好几家拐卖人口的牙婆,还有逼良为娼的虔婆。 京兆尹松了口气,靠坐下来,拿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岑明澈似笑非笑的乜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可是觉得累了?” “不敢不敢,殿下还不累,下官哪里敢说累啊。” 岑明澈则知道,京兆尹也心虚,所以刚才那么紧张;现在放松下来,估计是因为看他没审出来什么。 但京兆尹不知道,岑明澈可是已经派了人,拿着名单和详细信息,挨家挨户的上门搜查了。 如果他知道,应该不会放松的这么早。 审到了下午,大概审过了二三十号人,突然有侍卫前来向岑明澈回报。 “回禀殿下,搜查已经完毕,共搜索人家二十六户,庵堂三所,道观一所。” “经查,涉嫌拐卖人口者,六家;逼良为娼者,三家;师婆八人,均无嫌疑。” “然私媒中,有三家搜出了相似神像、画卷;产婆两家,医婆一家;三座庵堂中,有两所搜出类似物品。” “其余人等,虽有小过,然为市井常态,宽宥与否,交由殿下定夺。” 说着,呈上一摞名单和案卷——竟是都已经整理好了,交给岑明澈审查。 “那就把涉事的留下,没审的接着审一遍,别仗势欺人。” “一点儿问题没有的,现在就放走。” “要是有点无可无不可的,让我看过情况再决定,但是环境收拾好点,饭也正经送去。” “至于那些拐卖人口、逼良为娼、杀人害命的……” “就让他们在牢里那么待着吧。” 内监接过文书,递交到岑明澈手里。 沉甸甸的一大摞啊。 这时候的牢房,可不是某些国家那样,还搁那儿讲什么“人权”。 有时候把人给逮进来,一时半会儿顾不上,那就在里头待着。 吃,只能说饿不死人;睡,四面漏风、冬冷夏热。 要是没人隔三岔五送点吃用过来,可能还没等到审案,人就没了。 这种死法,就叫“瘐死”。 岑明澈这一叮嘱,意思就是,小错儿的我顾不上收拾,你们给我盯好了,别让人给我瘐死了。 至于那拐卖人口、逼良为娼、杀人害命的,瘐死搁在他们身上,都能算是好死,便宜他们了。 京兆尹这脸上头上全是汗啊。 岑明澈查出来的东西越多,就说明他这个京兆尹当的越不称职。 而且就这件剥皮案,京兆尹本人还和二皇子相勾连,想寻机会挖个坑,把岑明澈埋进去呢。 结果,就被岑明澈这么三下五除二的,给料理了。 “殿下,这,这无故搜寻民宅,不、不太好吧。” 岑明澈瞥他一眼。 “本殿下也是事急从权——荀侍郎的女儿还在歹人手里呢。” “本殿下实在是忧虑,万一慢了一步,就只能再在闹市区看见一卷草席了。” “您说,是不是啊?” 京兆尹还能说什么?他一边擦汗,一边点头陪笑。 “是,殿下说的是,殿下考虑周全。” 他心里叫苦,只怕这回,是保不住自个儿的官帽了。 第57章 游戏的金手指 岑明澈这个皇子当的真不轻松。 如果他无意大宝也就算了,但既然是有心想抢一波那把椅子,那现在的辛苦都是应当的。 这让他更想从系统中召唤出来几个人来用用了。 他现在没有开府,身边也没有好用的幕僚,所以这——么厚的一摞文书,他都得亲力亲为的自己看完。 游戏家园里,只要有那个“沧浪贴”,就可以聘请门客、幕僚、铁匠、药师…… 而这些人,在达到一定忠心度以后,是可以实打实的召唤出来、为他所用的。 当然,以后治理国家,不能全靠他从游戏里摇人,还是得培养自己的心腹。 但这样的人,有那么一两个,就能出来很大的成效。 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如何获取沧浪贴,以及培养现有门客和管家的忠心度。 这些都需要时间。 等他出宫开府,自然也要收拢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人手。 还是急不得。 这样想来,岑明澈将这一摞东西都拿进了系统背包,回到了自己游戏中。扬州城外的家园。 【柳青羽(管家):主人,您回来啦!】 【柳青羽(管家):主人,这两天家中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没有外人前来拜访。】 【柳青羽(管家):家中各项事务我都已经为主人打理妥当,再过一段时间,我便可以联系工人,购买材料,为您修葺房屋了。】 【柳青羽(管家):您的门客已经可以为您执行任务了,请问是否进行派遣?】 嗯?难道可以带出来了? 仔细一看,原来并不是可以召唤出来,而是可以在游戏中执行任务,从而获得收益。 点开【派遣】,出来的页面上,一共有三个任务:【土匪作乱】、【飞贼横行】、【恶徒悬赏】。 最下面有个【现实召唤】,还是灰的,不能使用。 意念往上一转,还能出现一个小浮窗,从而看到这次派遣的收益。 三个任务,都有机会获得沧浪贴! 就说么,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岑明澈给门客和管家都发了工资,将当日好感刷满,就将门客派遣出去做任务了。 最好能带沧浪贴回来! 【温建茗(门客):多谢主人信任,既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下义不容辞!】 【说罢,门客向你一揖,飘然而去】 【过不多时,一只信鸽飞回来。】 【您的门客温建茗正在执行任务:飞贼横行;距任务完成还有24:18:55】 岑明澈又去看管家。 忽然,他发现管家的窗口里,多了一个框框:【送礼】。 他好奇,就点了一下。 【您将一摞文书赠送给管家】 【柳青羽(管家):好的,主人,我会将这一摞文书分类后,放到您的书房去】 【柳青羽(管家):只是我的才学有限,只能进行粗略的分类。】 【柳青羽(管家):如果主人对文书方面有较高的要求,可以持沧浪贴,去找沧浪居士,聘请一名幕僚回来。】 岑明澈一愣。 再看背包,他为了防止丢失而放进去的那一摞文书,已经不见了。 ……居然还有这个功能?! 【柳青羽(管家):正在为您整理文书中……】 【距离任务完成还有01:59:28】 岑明澈先是一惊,然后一喜。 总算有人可以帮忙分担点了! 此时,他看着“柳青羽”这三个字,都觉得分外顺眼。 这时,岑明澈又想起自己的三个伴读来。 第一个伴读就是柳伯鸿,理国公的长子长孙,纯嫡出一脉,良贵妃的大侄儿。 第二个伴读,是镇国将军的小儿子,名叫钟周的。 第三个伴读,是内阁次辅的嫡幼孙,姓解,读作“谢”,名叫乐贤。 不是岑明澈不想把他们叫过来帮忙,也不是不信任他们。 毕竟做了皇子伴读,基本就可以确定是这个皇子的人了。 家族怎么站队不一定,个人的倾向就定下了。 而解次辅和钟将军,可是没有选边儿站的。 那为啥不让他们过来帮忙? 因为,这三位都刚过了三月的春闱,考上了举人,正准备参加秋闱试水呢。 就好比还差五个月要高考,岑明澈哪儿能让他们为了自己耽搁。 再说了,他们早点考出来,有了功名,岑明澈也能更好的用他们。 所以现在,岑明澈就只能自己吭哧吭哧的看文书了,好在游戏家园里的管家可以帮忙分担分担。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游戏系统是他的金手指了。 武学和毒术让他能够平安长大,而且看起来内功还能成为那些神鬼之术的防护。 现在又给他送来了人手。 虽说没有翻天覆地那样大的能耐,但是潜移默化、日积月累的,把好处都给了他。 以后,随着他入朝,开府,领差,游戏系统带给他的收益,会越发显明。 这么说来,系统比皇帝还像他亲爹呢! 就这么想东想西的,时间过得很快。 【柳青羽(管家):主人,我已经将文书帮您简单处理过了,就放在书房,如果需要深入处理,请聘请幕僚哦~】 【柳青羽(管家):如果需要打理书房,请聘请书童~】 来到书房,就看见几个框框: 【完全没有疑点的无罪文书】 【有些疑点的无罪文书】 【完全没有疑点的有罪文书】 【有些疑点的有罪文书】 一共分成了四摞。 岑明澈从游戏系统里拿出来,简单翻阅一遍。 管家不仅帮他分了类,还用朱砂笔写的蝇头小楷做了批注。 条分缕析,有理有据,字字分明。 不知道省了岑明澈多少功夫。 饶是如此,岑明澈也看到了半夜时分,才总体看完。 次日,岑明澈到了京兆府,就吩咐下去,将那几座神像都带过来。 零零散散,总共查出来八样。 桃木神像一共五座。 大的一尺来高,小的半个巴掌大,姿态不尽相同,但能看得出来,雕刻的都是同一个人像。 还有画像三张。 画像中不光有人,还有些背景的亭台楼阁、屋内陈设。 但见画中—— 或朱栏玉砌,绿树清溪,人迹希逢,飞尘不到。 或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 或在房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更喜窗下亦有唾绒,奁间时渍粉污。 岑明澈打量一番,越发觉得,这弄鬼的野神,便是那所谓的“警幻仙姑”。 而这画中场景,怕就是那“太虚幻境”了。 第58章 破邪! 却说岑明澈派去的人,怎么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呢? 原来,他们各个怀揣盖了官印的纸。 把那神像、画卷各个都搜出来,手握着这纸,往跟前儿一凑。 只要这纸发烫,那东西就有问题。 画卷就是这么找出来的。 实在是这三张画儿,看上去和普通仕女图很像,若非派出去的人警惕,还真找不出来嘞。 这些东西美则美矣,但可能是心理作用,岑明澈怎么看都觉得上面有一股邪气。 这东西留着,要是再迷惑了人,怕是还要出乱子。 “来人,拿个火盆来,将这些东西烧了去。” 岑明澈既然吩咐下去,自然有人端着火盆上来。 黄铜的火盆里放着烧红的精炭,冒着矮矮的火苗。 岑明澈先将小些的塑像扔进去,却无论如何也不见燃烧。 倒是奇了。 岑明澈心下一沉,又将画卷扔了进去。 如果说木雕烧不着,还可能是用避火的药物处理过,但这普普通通装裱过的画卷烧不着,恐怕就真是有点问题了。 那画卷平平展开,铺在燃着炭火的火盆上,透过薄薄的画纸,都能看到跳跃的火光和烧红的碳块。 可它就是烧不着。 “……拿剪子来。” 岑明澈倒要看看,这野神能玄虚到什么程度。 下面的人也看到了烧不着的事儿,当下送来剪子时就战战兢兢的。 这剪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还是把绣花的小银剪子,拿在岑明澈手里很不搭调。 岑明澈一剪子下去,那画卷和水波一样漾开,又随着剪子的划过去而合拢。 他心下一沉。 这野神还真有些神通。 不过略略一想,岑明澈心里又有了主意。 “去,把我的马槊拿来。” 根据岑明澈前世当故事看的经验,这些个山精鬼魅成的野神,也有怕的东西。 首先,怕官气,怕龙气;其次,怕文武气。 官气和龙气是什么东西,不用多说,这文武气又是什么呢? 简而言之,文气,就是这个人真的把学问做好了,自然会有文气,他惯用的东西上自然也会带上文气。 那些山精鬼魅的,触碰不了这些。 而武气,更像是杀气和血气的集合体。 像是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将军,山上的老猎人,他们惯用的兵刃上就有武气。 最典型的就是,刽子手砍头砍到豁口的鬼头刀。 岑明澈这把马槊,怎么说也砍了几十号人了。 如果还不行,他就去找理国公去,借他上战场的马刀一用! 他还就不信了,能破不了这些鬼蜮伎俩! 闹了这么半天,这事儿已经传开了。 岑明澈干脆叫人在院中烧了一大堆火,自个儿拿上这一堆东西,叫大家一道来看。 不看不行啊,要是他们私下里乱猜,更容易疑心生暗鬼,让这些东西趁虚而入。 这柄错金马槊,是两个人抬进来的。 毕竟是马战武气,人站在地上拿,有点吃力。 岑明澈运足内力,拿起马槊中段,耍了两下,适应一下手感。 而后,槊锋一挥一劈! 径直将那最大的雕像,从头到脚,劈成碎片! 岑明澈毫不停歇,马槊如共工开山,一挥一砸,三下五除二,将五座桃木神像都劈成了破木片。 这劈下去的样子和手感,可不像劈木头,而像用刀切黄油,刺啦一下,那桃木神像就和散了架一样,几乎碎成了渣渣。 岑明澈用那槊尖一挑,将画卷挑在其上,撂上火堆,而后用力一刺—— 画卷竟然从槊尖刺进去的地方开始燃烧,速度之快,好像这纸上浇了火油。 如是者三,将画卷处理完毕,岑明澈便令人将那一地的碎木片扫进火中燃烧。 谁料想,那碎木片乍然接触到火苗,竟然冒出噗噗的粉色浓烟,还散发出一股桃花样的香味。 “殿下!殿下你在哪儿!” “求殿下救救我们!” “殿下救命……我头晕……” “不好!这烟雾有毒!” “好香……我看见美人儿了……好香啊……” 一时间,求救声、求饶声、梦呓声……此起彼伏。 但这些浓烟和香味,都绕着岑明澈走,像是害怕他一样。 岑明澈阴沉着脸,也不再藏拙,掌中内劲吞吐,猛然掷出一把铁砂。 这铁砂撒出去,如云如雾,竟然也不落地,而是像一朵乌云般笼罩过去。 这铁砂和粉雾一接触,好似滚油如水,刺啦作响。 岑明澈恍惚间还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 转眼间,那粉雾中便浮现出一个隐隐绰绰的女子身影,身材曼妙,飘渺动人,连声音也像是金声玉罄,犹如仙乐临凡。 “三殿下皇子龙孙,何必对我赶尽杀绝呢?” 岑明澈毫不惧怕. “呵,你倒是将无辜者的性命还来!” “殿下此言谬矣,小仙不过是召几个侍女,来服侍我与姐妹们罢了。” 那声音笑了两声,又道。 “如今那些姑娘都在我等姐妹座下听差,得以同我等共聆仙乐,同品仙馔,岂不胜过人间无数?” “荒谬!纳命来!” 岑明澈不听她忽悠,马槊一挽,毒龙出洞般直直刺去! 那飘渺身形闪避不及,被刺了个正着,惊呼一声,便同粉雾一同隐没了。 霎时间,院中只剩仍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以及躺了一地的衙差、侍卫。 ……真是狡猾! 岑明澈将马槊一掷,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泼水将院中人唤醒,收拾了这一院狼藉,岑明澈便叫人提审那些人。 这些人,就是家中被搜出神像的。 那些失踪的少女,应该就是被她们抓走的。 而搜索她们的家,虽然搜出了神像,还有一些其他古怪物件,但是并没有找到作案工具。 更不要提作案场所了。 更重要的是,那些被绑走的女孩儿都被关在哪儿? 她们还有没有同谋? 荀侍郎家的女儿现在还活着吗? 岑明澈还来得及将她们都救出来吗? 如是种种,都要尽快询问。 “先把那水仙庵的尼姑提上来!” 首先带上来的自然是管着庵堂的老尼姑。 在京兆府的牢房里待了这么几天,老尼姑身上又脏又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几乎是被两个侍卫硬架过来的。 侍卫一松手,她就瘫倒在地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岑明澈不辨喜怒:“说说吧,这么多天,想起来什么没有?” 第59章 失踪之前 “想、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老尼姑颤巍巍跪住了。 “那就说!” “是、是。” 老尼姑喘了口气,努力放平声音。 “那荀家姑娘,本来很少来我们这水仙庵的。一般一年就来这么一两回。” “毕竟我们庵堂里供的是洛神,也就是洛水的女神洛滨。” “拜洛神的多是姑娘,或者怀了孩子、又想生姑娘的妇人,求的是女儿家美貌。” “我们庵堂也小,不常接待这些贵女,一般都是去人家家里讲经的。” “那日,荀家提前一日过来,通知我们,她们家姑娘第二天要来上香。我们当即就预备上了。” “那时候,搜出来塑像的那间房还住着个人,是个妇人,瞧着三十多岁的样子。” “对了,她还带着个年轻姑娘,十三岁上下,脸蛋儿白白的,羞手羞脚,说是她女儿。” “好像是乡下过不下去了,去城里投亲,结果亲戚出远门去了,她们无处可去,所以到我这庵里暂住。” “除了她以外,我们庵堂里只有我们几个常住的。” “求殿下明鉴,我们当真没有那个胆子啊!” 岑明澈皱眉。 “先把事说清楚!” “是,是。” 老尼姑连忙点头,又接着说下去。 “那天早上,约莫是辰时末,荀姑娘家的马车来了,带着两个丫鬟,四个婆子,还有一个车夫。” “到了我这庵里,荀姑娘先上了香,跪着祝祷了好一阵子,然后在庵堂后的花林里逛了逛。” “荀姑娘是贵客,我一直注意着。她像是遇上那妇人家的姑娘了,两人说了一阵子话。” “那妇人之后出来找女儿,也见到了荀姑娘,我见她行了礼,又和荀姑娘说了话,才带着女儿走的。” “水仙庵的素斋也算是好的,有那公侯人家出门踏青,还会专门来预约一桌,所以荀姑娘也留下来用斋饭了。” “用完斋饭,荀姑娘就走了,之后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侍郎府上的人来找,我们才知道人丢了。” 老尼姑也知道,搜出来那些账本和金银后,她是没有好下场的了,但是充军流放,和斩首示众也是有差别的啊! 她总想给自己混个从轻处理。 “后来那对母女去哪儿了?” “这、这……当天她们俩就离开了,我,我也不知她们去哪儿了。” 瞧这老尼姑也不知道什么了,岑明澈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求殿下开恩呐!” 都被拉走了,远远的还能传来老尼姑的求饶声。 此时,一个侍卫前来回报。 “殿下,审一个私媒时,审查出些东西来。” “哦?” “这个私媒说,她是去庵堂拜佛时睡了一觉,在梦中有仙子送她黄金十两,画卷一张,让她日夜参拜,说会有她的好处。” “然后呢?” “从此之后,她说媒越发灵验,按她的说法‘好像手上拿着红线’一般,想说的人家,一般都能说成。” “代价呢?这种野神,要的代价不会小。” “殿下英明!这媒婆说,过了一个多月,仙人就给她托梦,要她带个符合条件的姑娘,去一个地方,说是要收几个侍女。” “什么地方?” “城西,桃花庙。” “然后呢?” “因为说媒,这媒婆赚了不少谢媒钱,又不敢拐骗良家妇女,就去买了个符合条件的小丫头,送过去了。” “然后呢?” “这婆子申辩说,她只将女孩子送进去,却不管其他。而且她送进去的,都是自己买的姑娘,未曾拐骗良家妇女,希望放她一马。” 岑明澈冷笑一声。 未曾拐骗良家妇女,那些被送进去的女孩儿就不是人了?就不会助长那野神的威力了? 这照样是毫无疑问的杀人害命、为虎作伥! “这桃花庙可在抄检之列?” “回殿下,不在。” “那还等什么?还不备齐家什,点齐人马,去那桃花庙看看?” “遵命!” 桃花庙? 城西的桃花庙,实际上应该叫“息夫人庙”,有诗云:“楚宫慵扫眉黛新,只自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本是纪念春秋时期的四大美女之一,息夫人的庙宇,而她又被尊为“平安神”,于是也有许多少女来此祈求平安和姻缘。据说,在息夫人出生之时,桃花都开了,所以又叫“桃花夫人”。 息夫人庙自然也变成了桃花庙,庙宇前后遍植桃树,春日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近日,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庙游人如织。 岑明澈骑着高头大马,身边跟着一圈衙役和侍卫。 “殿下,就是这里了。” 这么多人,如果封锁了搜查,那动静就太大了。 搜吗? 不知怎么的,岑明澈在心中就有某种感应,应该就是这里了。 那就搜吧! “封锁庙门,让香客们都好好待着,挨门挨户的搜!” “是!” 惊呼声声响起。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出什么事儿了?” “为什么要搜查这里?” “我离开,我现在就要离开!让我走还不行吗?” “我告诉你们,赶紧放我出去!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家的人!” 场面喧嚷起来。 岑明澈在庙门外等着搜查结果。 忽然,一个侍卫匆匆跑出来,面带难色。 “殿下,庙里有贵人。” “什么贵人?” “大……大长公主。” 听到这四个字,岑明澈就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哪位好哥哥挖的坑了。 大长公主,也就是他皇帝爹的妹妹,早年死了驸马,然后就开始养小相公。不仅找来吹拉弹唱的养了一院子,她还最注重自己的美貌,喜欢用漂亮的侍女,但是见不得别家的小姐比她好看。 关键她都奔四的人了,还跟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比吗? 随着年华老去,大长公主的脾气也越发乖谬。 最要命的是,这个大长公主,还是岑明澈的亲姑姑,他皇帝爹的亲妹妹啊!亲的!皇帝爹跟她感情好得很! 这就尴尬了。 岑明澈翻身下马,示意道。 “前面带路,我亲自去和姑母说明情况。” 而且,说不定,这起残忍的案件,就和他这位好姑母有关呢。 第60章 太虚幻境 刚一跨过庙门,岑明澈只觉得略一恍惚。 带路的侍从不见了。 周围的人也不见了。 庙门在身后关上。 能见到的,只有面前这座桃花庙。 岑明澈也不胆怯,冷笑一声,便径自向前去。 走了两步,便见云雾从脚下而起,周遭朱栏白石,绿树清溪。 前方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岑明澈站定观望,心下思忖。 这便是那贾宝玉梦游的太虚幻境了? 呵,所料不错,这作孽的野神还真是那所谓的警幻。 而且既然是幻境,那必然是神魂到此,躯壳还在外面呢。 四顾无人,岑明澈抬步向前,便进了二门,见两边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几处写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哭司”、“春感司”、“秋悲司”,便是那所谓贮存天下女子命簿的地方了。 岑明澈随意捡了一间,推门却不动,原是锁了。 他后退半步,暗运真气,一脚踢到了门上。 咣当—— 门被从门扇上踹了下来,向后飞了半尺,砸在地上。 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橱,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 岑明澈径自扯开封条,随手取来一本翻阅,见上面只有前几页写了字、画了画,往后翻都是一片空白,竟然是空册子比写了字的更多。 天下女子何其多也,不过这薄薄几页,如何得以尽述? 在想原文描述,这些册子竟然都是有了字的。 岑明澈十分颖慧,更有了警幻不过一野神的前提在,马上想到,莫非只有被警幻将命数抓在手里的女子,才会将姓名录在这簿子上么? 思及此处,岑明澈连忙去翻,果见那《金陵十二钗正册》、《金陵十二钗副册》、《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立时取出来看,果与原文相同。 不应该呀。 他既然出现在此处,也做了不少事儿,如何能丝毫未改变原文中的命运呢? ……除非,他现在做的,根本没有伤筋动骨。 而原本的历史里,他是个死人。 岑明澈惕然心惊,便掷下册子,又往后去。 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 景色虽好,却空无一人。 “既然请我到此,为何藏头露尾?” 岑明澈环顾四周,朗声道。 “小仙实在怕了殿下,动辄舞刀弄枪的,之前被殿下所伤,小仙至今仍旧未好呢。” 空气中缥缈传来一道娇声软语。 “你是何人?” “小仙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此为何来?” “不过是寻几个清净女儿,同享仙境,采茶酿酒,聊做歌舞自娱罢了。殿下何必苦苦相逼呢?” 岑明澈简直要被气笑了。 杀人剥皮,弃尸当街,闹得人心惶惶,还怪他苦苦相逼? 又是要信仰,又是要祭祀,还是最残忍的血祭,这像个正经神明的样子? “警幻是吧,我告诉你,此事我管定了。” “想必你扣押我魂魄,也扣不住多久吧。” “不如你看看,我能不能将你这鬼天地闹个天翻地覆!” 说罢,手一晃,从系统仓库中取出一只火折子,扯过那簿子便点。 ——没错,因为系统绑定的是灵魂,所以哪怕这种情况下,游戏系统的背包照样是能用的。 “求殿下住手!” 一声惊呼,周围的一切便都恍惚起来,涟漪般扩散开来,终归于一片黑暗…… 岑明澈猛然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苍青色的帐子。 “殿下,您可算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进门你就晕了过去。” 听到这话,岑明澈心里咬牙切齿的骂警幻。 “您不过晕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属下等依旧将寺庙内外把守周全。” “方才长公主派人来探望了您,现在长公主殿下正在厢房内休息。” 岑明澈翻身而起,整肃形容。 “好了,我去见姑母。” 厢房里。 长公主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 她头上梳着随云髻,戴烧蓝海棠花钿,绾攒金丝镶红宝石发钗,插戴织金八宝梳;身上穿着胭脂红妆花缎琵琶袖交领,下着彩兰色绣海棠月华缎裙,腰系金丝海棠白玉佩。 一双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染了红鸦嘴,用金粉掺在松脂里,画成海棠花模样,尾指和无名指上还戴了掐丝嵌宝的指甲套。 浑身彩绣辉煌,一派富丽无边。 “见过姑母。” 岑明澈挨到榻前,抱拳一礼。 “嗯。” 长公主一双瑞凤眼,两弯柳叶眉,鼻如悬胆,口若朱丹,双颊微丰,下巴尖尖,富贵气象中透出一股子娇艳。 “三儿,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带着人围了这儿?我赏花正赏的愉快呢。” “姑母,最近京中有一起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经侄儿查证,便与这桃花庙有关。” “有关?能有什么关,我年年过来赏花,也未见有什么异常。这春日桃花啊,就该是这么一大片一大片的,才好看。” “侄儿和姑母告罪,但案子事关重大,便有蛛丝马迹,侄儿也要搜查一遍的。” “行,你查吧——总不至于连我也要查吧?嗯?” “侄儿不敢。” “嗯,这还差不多。” 长公主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比了比长长的指甲,像是在欣赏新画的花样。 “行了,春晓,我们走。” 立在一旁木头人一样的侍女立刻上前,扶起长公主。其他人则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 岑明澈告退后,站在庭中,心里的异样感挥之不去。 望着长公主一行人迤逦而去,他心中的异样感达到了巅峰。 对了! 长公主是皇帝爹的妹妹,哪怕是皇爷爷死之前刚生的,迄今……也该有三十多岁了吧? 如何看起来,还和二八少女一样呢? 就连医美,也到不了这个程度啊! 那种天然的少女轻盈感…… 岑明澈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61章 桃花庙 送走了长公主这尊大佛,对桃花庙的搜索总算能真正展开了。 如果除去后园那片桃花林,这庙真的不算大,不过三进深,左右各有一个小园子,每个园子里分四个小院儿。 岑明澈信步走在庙中,周遭衙役和侍卫们来来往往,仔细搜索。 桃花庙香火应该不错,修建的精致大方,一步一景,后院儿还有一口水井,连吃水问题都解决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岑明澈突然想探头看看水井。 可能是游戏玩多了,或者武侠小说看多了,他总觉得井壁上可能会有暗道。 没见过水井的人可能没感觉,就那么小小一口井,一眼望下去那个深啊,幽闭恐惧症和恐高症一下都能给人勾起来。 岑明澈也没指望能看出什么,单纯一时冲动,探头过去瞄了一眼。 一眼看完,都准备走了,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反光不对。 井水很深,但还是能照出一圈天光。 可刚才他看到的,可不只是天光。 还有火光。 井里怎么会有火光?! “来人!下井去看看!里面好像有东西!” 侍卫立刻叫了个身材清瘦的衙役,把吊桶的绳子捆在他腰上,再小心翼翼把人给放下去。 井这东西,在古代都是个稀罕物,一般私家的井很少有井口大的——贵啊。也就是这小子身材瘦小,不然换个身材正常的男性,根本都下不去。 能顺当下去的,应该只有一般身材的女人和小孩。 “殿下!暗道!是暗道!下面有暗道!” ……武侠小说诚不我欺啊。 再看看狭窄的井口,岑明澈叹了口气。 “来人!挖!” 这不是个小工程,得先把砖头砌起来的井台砸了,然后开始刨土。 好半天,才把这条“道路”拓宽到一定水平,可以容下正常成年男性进入。 “殿下,可以进入了。” 侍卫开道,岑明澈谨慎的进入了这条隧道。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面并不是简陋的土墙,而是整齐的青砖墙、石板地,虽然潮湿,可意外的干净牢固,应该有人定时检修维护。 墙壁的两侧挂着油灯,里面的灯油都是半满的,想来也是有人定期添加的。 往里走了一小段,拐过个弯,一道石门映入眼帘。 打开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闻过血液腐败的气味吗? 掺杂着新鲜血液的铁锈味和古怪的甜腻,包括了血液腐败的气味,像炸弹一样从打开的门散发出去,熏得人直眨眼睛,眼泪都快掉下来。 又腥,又咸,又腻,和其他东西腐败的气味完全不同。 “火把拿来!” 火光照亮了暗室。 红。 鲜红。 深红。 暗红。 锈红。 满目是红,在昏暗跳动的火光下,触目惊心。 层层叠叠,泼洒满屋。 工具就搁在血泊里,泛着森然的寒光。 “……第一现场,找到了。” 已经有好几个衙役和侍卫忍不住去吐了。 岑明澈也在第一时间用内里封闭了嗅觉。 屠宰场都没这么血腥啊。 火光移动,将室内照的更全面。 桌案上,供着一枝鲜艳的桃花。 再往前,还有一扇石门。 打开,里面睡着三五个姑娘,包括荀侍郎家的那位大小姐。 对,睡着——就在坚硬的石板地上睡着,身体平展,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神情安详,两颊微红,看起来很健康。 岑明澈连忙叫了两个婆子,把这几个姑娘连抬带拉扯的弄了出去。 也是奇了,这么折腾,她们居然都没醒。 怕是真中了什么法术。 沿着走廊往前,坡度一路向上,逐渐变平。 尽头是一扇活板门,门板上做了个壁龛,依旧供着一枝桃花。 开关就在门边,也没做什么隐藏,一拨,门就旋开了。 岑明澈站在神台后,和大殿中焦急的众人面面相觑。 …… “殿下,在庙后的桃花林里,发现了这些灯笼,都挂在书上。” 不过是普通的竹骨方灯笼,上面画着美人图。 但不普通的是,这些灯笼都是人皮做的,上面还写着生辰八字。 每一盏人皮灯笼,就代表一条鲜活的人命。 “烧了吧。” 每一张美人图都是工笔细描,还上了色,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画在细腻微黄的人皮上,有着诡异的美感。 想想看,这东西挂在桃树梢头,桃花盛放,花树下游人如织,人来人往,说不定还有人看到了这些灯笼,觉得上面的美人图好看,拉着别人一起看过。 更恐怖的是,挂在树上的灯,曾经可能就是树下看花的人。 这种邪性的东西,还是烧了比较好。 还好,红楼梦的世界算是最低魔的类型,妖魔神怪有,但是不多,还出现的很隐晦。 不然,这种诡异的事情多来两次,可真是考验人的心理。 除了这个警幻,应该还有那拐子一样,总是想渡人出家的一僧一道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见——希望不要碰到,不然就又意味着要遇到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情了。 对了,还有个能咒人的马道婆,也是三姑六婆中的一份子。 不过世界不平凡又怎样呢?他本人也不平凡啊。 但是,虽然小姐找到了,那对和小姐聊天的母女可没找到,荀小姐怎么丢的,仍旧不知道。 事情发展到这儿,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 桃花庙的庙祝和尼姑都抓了起来,到时候一个一个来,慢慢审,总能审出些什么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事儿和他亲爱的大长公主姑妈脱不了干系。 不过现在,他得好好想想,这给他亲爱的皇帝老爹的奏折,究竟应该怎么写。 而且,这些事,不论是神鬼之事,还是大长公主参与其中,都不能为外人道也,还是得有个能为人所接受的理由,让慌乱的百姓们安心。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其中稀奇古怪的部分只能用春秋笔法带过,着重描述其中人参与的部分。 如是,撰曰: 桃花庙祭祀野神,乃至于入魔,于是纠结愚夫愚妇,以身份之便,骗、掳少女来此,剥皮抛尸,以人皮作画罩灯,悬于桃花树上,笑云:女儿魂入仙境,侍奉仙子去也。 第62章 拜访贾府 不论如何,这起惨案总算告一段落。 案子虽然还有疑点,岑明澈也只能自己暗暗的查,明面儿上还得把这案子结了,不然无论是京城百姓还是他亲爱的皇帝爹,都交代不过去。 那位京兆尹么,连贬三级,下到地方去做知县了,倒是把他原来的副手提了上来,做新的京兆尹。 事情明面上算是平息了下来,京城的百姓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生活节奏。 但岑明澈还是暗地里派了人,盯着这件事的余韵。 余下的时间,就是回归朝廷,继续跟着林如海熟悉政务。 不得不说,很无聊。 林如海也看出来了他硬着头皮上阵的无奈,为了调节他的心情,便答应和皇上申请,带他出去玩一趟。 “去趟荣国府可好?” 说实话,岑明澈早就对荣国府感兴趣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去看看。 这回倒是赶巧了。 林如海虽然诧异岑明澈为什么会对贾府感兴趣,但也没多在意,便答应了下来。 说实在的,去贾府还给他省了不少劲儿。 不然还得担心会不会把皇子殿下丢了。 在皇上看来,荣国公算是两朝老臣,虽然已经去了,但是皇帝心里仍旧念着他的好。 让自己的儿子去自己的老臣家玩一天,不算什么车大事儿。 皇帝答应的很痛快。 但大皇子二皇子就不那么痛快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允许老三结交外臣了吗? 岑明澈却没想那么多。 再说了,贾府这种江河日下的勋贵,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结交的。 能见识见识贾府,自然是最好的。 他可好奇得很呢。 有道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像贾府这样的勋贵,自然住在皇城西边。 到了荣宁街,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挺胸叠肚的家丁。 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 因为岑明澈算是微服来此,所以并未走大门,不过和林如海一道走了西角门。 “荣国公夫人、史氏太君尚在,咱们既然来此做客,便当给老人家见个礼。” “左右你年纪尚且不大,进后宅拜访一下老人家也无妨的。” 穿过前院儿,过了一道仪门,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见林如海带着岑明澈来了,连忙迎上来。 “姑爷可是稀客呢!” “这位少爷,莫不是谁家的子侄?” 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丫鬟横了她们一眼,转脸儿来笑着一礼。 “见过两位爷,老太太已经在里面等了,很是盼着二位来呢。” 这丫鬟长得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应该就是鸳鸯了。 鸳鸯亲自给二人打了帘子,而后就在门口守着。 毕竟是个皇子,如果岑明澈真的摆开仪仗,前来拜访,那贾家老老少少都是要去前院跪迎的。 为了避免兴师动众,他这回是彻彻底底的微服私访,就当是林如海同僚家的子侄一般前来了。 正是因此,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只有府里的几个主子,以及他们贴身的下人知晓。 看情况,鸳鸯应该是知道的。 帘子一放下,坐在首座的老太太就站了起来。 她鬓发如银,面色白皙中透着红润,笑微微的,慈眉善目,气度雍容,哪怕皱纹满面,依旧能依稀看出些年轻时的风华来。 “老身贾史氏,见过三皇子殿下。” “老太君快坐,不必多礼。” 岑明澈连忙上前搀扶,又执晚辈礼。 贾母忙道不敢,退让一番后。才分宾主落座,又令鸳鸯等叫贾赦、贾政等人过来见礼。 这回岑明澈没有拒绝。 毕竟他还真想见见这几位人物。 “倒是未曾见过老荣公的后辈,今日见一见也好。” 岑明澈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原沏的是普洱小青柑,茶汤金黄透亮,香气盈齿。 贾母笑逐颜开,又多叙了几句闲话,言谈之间,多少有点打听元春的意思在。 “贾女史?贾女史通常在皇后宫里,我如何见得到。” 岑明澈不紧不慢的和贾母打着太极。 “不过,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很喜欢贾女史的。” 看样子说了不少,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此时,贾政、贾赦等人已经赶来,同岑明澈见礼。 兄弟二人一个胖一个瘦。 贾政有种文人式的清癯,三缕长须,面容白净。 贾赦则生的肥壮,脸上颇带酒色之气,一脸谄笑,显得越发油腻了。 贾琏唯唯诺诺的站在后头,显然对自己亲爹是怕得紧。 “听说贵府上有位公子,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作宝玉,如何不见?” 岑明澈好奇,因有此一问。 听闻此言,贾政脸色顿变,忽红忽白,咬牙道:“却不想孽子之名,教殿下得知了。” 算起来,贾宝玉今年虚岁应该有五岁了,已然弄出了抓周抓胭脂的事儿,贾政心下便生了念头,必然要严加管教于他,免得将来真做个酒色之徒。 然而贾母却对宝玉爱若珍宝,养在膝下,每每贾政管教,只做不依。 听闻岑明澈问起贾宝玉,贾母登时笑道:“这孩子打小儿就聪明,如今正养在我屋里,便抱出来和三殿下见一见,也叫这小子沾沾福气。” 立时便有人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抱了来。 别说,这贾宝玉当真生的不赖,小时候还真挺可爱的,一逗就笑。 “却不知那通灵宝玉又在何处,可否让我一观,开开眼界?” 岑明澈笑问。 贾母连忙答应,便叫丫鬟从贾宝玉的项圈上,将那宝玉摘了下来,用帕子托着,送到岑明澈面前。 这玉石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又有五色花纹缠护。 岑明澈刚接到手中,还未及细观,怀中便有一物热了起来。 第63章 一见三春 怀里热的却是何物? 就是那份岑明澈讨来的“护身符”,盖了帝王大印,写了诸邪退散的。 这东西一热,岑明澈就知道,怕是这块通灵宝玉,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说可能对宝玉有益,对旁人就两说了。 由此可知,原文中的一僧一道,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家伙。 岑明澈心下思忖,面上八风不动,将这玉赏玩一番,照旧用帕子托着,还了回去,口里说了些“小儿看起来就聪明,将来必然有大造化”之类的套话。 贾家三个男人只坐着陪客,岑明澈一张巧嘴,身份又是尊贵的,直将贾母哄得眉开眼笑。 “三殿下来一趟也不容易,家里没什么好玩的,只这个园子还有两分意趣,老身斗胆,便请殿下赏玩一番。” “园子里还备下了一班小戏,老身便带着孙男姊女,陪殿下乐呵乐呵。” 岑明澈点点头。 “老太君有心了。” 这便是应下了。 贾琏在前面开道,贾政搀着贾母,落后岑明澈半步,林如海和贾赦一起走在后面。一行人慢悠悠往花园子里去。 “这园子也是新修过的,请的是山子野,虽然比不上御园,但取的是江南园林的意趣。” 边走,贾母边给岑明澈介绍着。 岑明澈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记得政公长子十四岁便进学了,如何不见?” 听闻此言,贾政面色转悲,又不敢显露,勉强道:“劳殿下垂询,犬子……乡试未中,郁结于心,一病……没了。” 岑明澈神色微讶:“……政公节哀,倒是我失言了。” 贾政忙道不敢。 现下虽然没有大观园,但贾府这样的公侯府邸,园子也是精心修筑的,很有几分景色,又修的是江南风味,一步一景,颇具意趣。 岑明澈也只当是后世逛公园,溜达着这么走了一圈儿,一边走,贾琏一边给讲解,还真有点意思。 走到园中,也到了午饭时候。 园中依着造景的山石搭了个小小的戏台子,下面摆了几张桌子,想来午饭便设在这里了。 几人分宾主落座。 贾母又将自己的几个孙女儿指给岑明澈看。 此时贾府的几个姑娘年纪尚小,尤其是惜春,不过周岁而已,不过都已经能看出是美人坯子了。 三个姑娘都穿着一样的穿花蛱蝶描金裙,迎春穿鹅黄色衫子,探春穿珊瑚色衫子,惜春穿果绿色衫子,都被奶嬷嬷抱着给他行礼,竟不像是堂姐妹,像是亲姐妹了。 岑明澈仗着年纪差距,伸手从腰上摘下一条络子,拿在手里逗着惜春玩儿。 惜春咯咯笑着,伸出小肉手去抓。 倒是没有长大后恨不得去作姑子的清冷。 见惜春抓住了,岑明澈便也放了手。 “不过一条络子,留给你们家小姐玩吧。” 说着又摘下香囊递给迎春,取了手串递给探春。 “也是我疏忽了,没提前准备礼物。这些小东西,便拿去玩。” 本来外男的物件,给姑娘是不合适的,不过他们现在年纪都还小,最大的迎春也不过五六岁年纪,收下了也没什么。 贾母乐得,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贵府的姑娘们都生的清俊,不知是天上的哪个花神投胎进来了。” 岑明澈恭维了两句,又逗着探春说话。 探春和黛玉同年,如今不过三岁年纪,小小一个玉雪般的人儿,眉眼精致,竟和个洋娃娃一般。 看到她,岑明澈便想到了黛玉,又想到原著中探春带刺儿的玫瑰一般的性子,不由多喜爱了两分。 王夫人菩萨似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笑,心里暗恨。 不过是个丫头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女,如何得了三殿下的青眼!只可怜她的元春,大年初一生出来的,必然有大造化的女儿,如今还在宫里伺候人! 说笑一阵,就有丫头捧了戏单子过来,让在座的点戏。 岑明澈点了两折大团圆的热闹戏码,又将戏单子递给贾母。 桌上的菜是江南口味,主要是突出食材的原味,吃着甚为鲜美,倒真是符合岑明澈的口味。 台上的第一出戏,唱的就是《锁麟囊》,讲的是因果善报的戏码,好不热闹。 “这青衣的嗓子倒是好。” “请的是京里的春彩班,三殿下要觉得好,就多点两出。” 贾赦讨好的笑着。 “怕是时间赶不及。” 林如海掏出一块怀表来,看了看时间。 “宫门下钥前殿下必得赶回去的,这戏虽好,也不能多听。” 岑明澈笑了笑。 “别说,这宫外的班子和宫内的就是不一样,宫里的听着精致,倒是比不上这宫外的趣味了。” “今儿怕是听不尽兴,改日若有机会,再出来玩吧。” 却见一个小幺儿蹑手蹑脚的进来传信,却是找林如海的,带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贾敏又怀孕了! “当真?” 林如海喜形于色,贾母也喜上眉梢。 岑明澈嘴上跟着说恭喜,心里计算着。 这应该就是黛玉那个只活到三岁的弟弟了。 不过,为了不让林妹妹日后孤苦无依,岑明澈还真有点想法,要将这个弟弟保下来。 他就不信,林如海不死,还有个亲弟弟活着,林黛玉还能落到判词中“玉带林中挂”的下场! 回了宫中,岑明澈照旧给皇后和良贵妃请了安,回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躺下,就听见后面有喧嚷声。 “什么事儿?” “原是后院儿的曹姑娘,听见殿下回来了,闹着要来请安呢。” 却说这曹红豆,自从被抬进来之后,就没见过岑明澈的面儿。下人们也都是看人下菜的,虽说没有亏待,但也不可能尊敬到哪儿去。 曹姑娘心气儿也高啊,被冷待一阵后,也没灰了心,反而蛰伏起来,私下拿银子买通了底下的小太监,居然和贾元春传上了信。 贾元春进宫来,可不是为了伺候人的,很有一番“大志向”,也是奔着皇子后院儿去的。 两人一拍即合,可以说是狼狈为奸。 贾元春在皇后那里,消息灵通,知道岑明澈去了自己家里,心里就忍不住多想。 莫非,她是要进三皇子的房里不成? 便又暗暗给曹红豆送了消息,好让她探探口风。 曹红豆又想要得宠,急着见岑明澈,好生打扮了要来正院,却被拦了,这才吵嚷起来。 岑明澈按了按眉心。 “那就让她进来。” 第64章 未婚妻溺水 曹红豆穿着浅莲红鸟纹绮比甲,鹅黄缎子衫,粉玫瑰散花缎裙,系着白绫汗巾子。 因为没侍寝,还梳着姑娘的发式,头上只戴了一枝石榴宫花。 看着朴素许多,也符合她的身份。 “妾身见过三殿下。” “起。” 她仰起头,一张素白的小脸儿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妾身,终于又见到殿下了。” 这便是有些闺怨在里面。 岑明澈答应她进来,却不是因为急色,而是想着,能不能通过她,给贾元春传递些假消息过去。 “过来。” 将小腰一搂,小手一牵,温香暖玉在怀,岑明澈也有点心神荡漾。 但是曹红豆身上的熏香太浓,有点败兴致。 “三殿下……” 曹红豆红了脸。 “进了宫里,就不能和你在家一样了。” “啊!妾身……” “行了,也莫辩解,你日后只规矩着些。” “……是。” 和她调弄了一会儿子,岑明澈照旧叫她原样回去,回头又叫来崖柏,吩咐道: “我知道这位曹姑娘不太安分,是也不是?” “……殿下恕罪!” “罢了罢了,本也没想将你问罪。我只问你,知不知道,和她传信的是谁?” “回殿下,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贾女史。” “呵,这就对了。切记,以后她们两个传了什么信,便让她们去传,但内容,我却要知道,记住了?” “是,是,记住了。” 却不知,曹红豆却和贾元春谋划了一件大事。 贾元春消息灵通,知道将来的三皇子妃,柳香寒,是个夜叉精、醋坛子,又下了决心,自己要跟了岑明澈去,就在心里暗想主意,如何将来能好过一点。 曹红豆自知是妾室,也想要个慈和些的主母,否则便是个被磋磨死的命。 两人恰巧联系上,之后一拍即合,又买通其他的宫人内监,做下一件大事来。 这日,岑明澈刚下朝回了院子,就听崖柏匆匆来报——柳香寒落水了,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心下一沉,只恐和理国公府的联合要出什么差错,匆忙的就往后宫赶去。 到了良贵妃的泉春宫,侧殿里,柳香寒白着一张脸,头发湿淋淋的,气息奄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回三殿下的话,柳姑娘在太液池上玩耍,不留神落了水,救起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什么?怎么会落水?查了吗?” 玉屏面露难色,低声说:“娘娘正查着呢,问题是,柳姑娘是让皇后娘娘宫里的女史救上来的,现在,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把那女史……赐给您做妾。” “……这个女史,是不是就是贾元春?” “回殿下,正是。” 救了柳香寒,算是大功一件。如果是普通女史,赏赐些财物,或者升个品级,也就罢了。 但贾元春,本来就是进宫做皇子妾的,有什么缺的?又能赏她什么? 还不是只能赏她个皇子妾的名分? 正好,她救的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也是良贵妃的侄女儿,赐给三皇子当妾室,不是正正好? 岑明澈压着气。 “就算是做妾,也得等柳姑娘好了再说,不然也算不得什么功劳。” “正是,我们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可这也只能拖得一时,您看……” 岑明澈烦躁的挥了挥手。 “实在不行就纳了她!不过一个妾室,还能左右的了别的不成?” ……慢着。 ……好像还真能! 贾元春最后可是做了贵妃的人! 莫非…… 呸呸呸,怕不又是什么野神作怪!一个后院儿里的小女人,难道还能左右的了皇位更迭不成?开什么玩笑! ……但这么说,收了贾元春也不算太亏。 “……告诉娘娘,别为此烦忧,大不了我当后院儿多个摆设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岑明澈咬牙认下了这件事。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谁料想,到了第二天,良贵妃给他传来消息,柳香寒高烧不退,怕是不行了。 往泉春宫里赶的时候,岑明澈心里就在思量。 估计是脑水肿,或者吸入性肺炎,引发了炎症导致的高烧不退。 这条命,悬了! 啧啧,柳香寒乘船溺水,船上居然连一个会水的下人都没有,还等到皇后宫里的女史路过,亲自下水,把人给救上来! 简直匪夷所思! 说是没人动手脚?谁信啊! 如果柳香寒死了,那理国公家还有身份合适的姑娘,嫁给他做三皇子妃吗? 会不会影响他和理国公家合作的稳定性? 心中纷纷扰扰,岑明澈感到了泉春宫侧殿。 柳香寒浑身痉挛,呼吸急促,脸色惨白,两颊却烧得通红,眼珠子不安的转来转去,就是醒不过来。 要说好感,岑明澈对这张脸倒是觉得喜欢,但是性格着实让他爱不起来。 但是眼看着一个花季年华的小姑娘,就这么在眼前一点点失去生命,还是让人心生不忍。 想到这里,岑明澈点开游戏系统,看看有没有什么医毒两用的药物,能救她一命的。 哪成想,一打开游戏,眼前就弹出一个弹框来。 【检测到召唤载体,请问是否耗费1000000两碎银,将您的管家/门客召唤到现实中?】 ??? 什么鬼? 召唤载体? 仔细看下面说明的小字,岑明澈才明白过来。 原来召唤,分实体召唤和载体召唤两种。 之前他周围又没有召唤载体,所有召唤都默认是实体召唤,忠心值不够,就没法召唤。 而现在,他面前有这么一具召唤载体,这个弹窗自然就弹出来了。 不错,这召唤载体,就是柳香寒。 她已经“死”了。 溺水窒息导致的脑死亡。 岑明澈一瞬间想了很多。 想到了他和理国公府上暗地里达成的默契。 想到了柳香寒骄横的脾气。 想到了理国公府里,对柳香寒的宠溺。 想到了游戏家园里管家的贴心与能干。 最终,他做出了选择。 【是】 【用召唤载体,召唤管家到现实中来】 【已扣除1000000两碎银,召唤载入中……】 【融合进程10%……】 【融合进程15%……】 …… 【融合进程50%……】 【融合进程60%……】 …… 【融合进程80%……】 【融合进程90%……】 …… 【融合进程99%……】 【融合进程100%!】 【融合成功!】 第65章 柳青羽 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香寒,你可算醒了!” 良贵妃长出一口气。 柳香寒是她哥哥的掌上明珠,嫡嫡亲的嫡女,若是在她宫里有个三长两短,她真怕因此和哥哥坏了关系。 现在的“柳香寒”迷茫的眨眨眼睛,目光和岑明澈对上了。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岑明澈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主人您好,您的管家柳青羽,为您服务。” 好家伙!是这样的吗? 岑明澈赶紧在脑海里给她下达指令——总之就是扮演好这个身份,越仿真越好! “好的,遵命。” “柳香寒”忽然虚弱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良贵妃大惊。 “香寒,你这是怎么了?” “柳香寒”柔弱的摇摇头。 “姑母,我好累,头晕晕的。” 见此情形,良贵妃一声迭一声的让宫人服侍她躺下,吃了药休息。 “好姑娘,你还病着,什么也别想,只好好养病就是。” 说罢,又将岑明澈打发走。 “行了行了,你快去前边休息吧,大半夜的把你吵起来,还好人没事。” “明儿你还得上朝呢,精神不够可不成。” 离了泉春宫,岑明澈却发现,自己仍旧能在脑海内和柳青羽对话。 他大着胆子试探。 “你有没有自己的意识?” “主人说笑了,我可是您的管家。” 语气中带一点微微的笑意。 又和她对话几句,岑明澈决定就将她当个活人来看待。 毕竟,柳青羽表现得实在是太活灵活现了。 就算是程序,那也是真的人工智能,而非“人工智障”。 而且有系统背书,可以保证,柳青羽永远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对他的命令,会毫不打折扣的执行,更不会为一己私利欺哄于他。 何况,柳青羽有了现实中的实体,能为他做的事儿就更多。 岑明澈此时倒有些迫不及待成婚开府了。 别说,柳青羽的芯子,配上柳香寒的壳子,倒是真顺眼了许多。 但那个真正的柳香寒,是真的死了。 这其中因果缘由,岑明澈决心依旧要查。 纵使柳香寒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这么白白的魂归地府,岑明澈也觉得过意不去。 问“柳香寒”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毕竟她现在实际上是柳青羽。 那就要从动机和得利开始考虑。 究竟是谁会想杀了柳香寒呢? 首先,是大皇子和皇后。 其次,是二皇子。 那现在得利的又是谁呢? 贾元春。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动向不好查,而贾元春现在是皇后宫里的人,谁也不知她动手有没有皇后的示意在。 岑明澈当下决定,先查贾元春。 从曹红豆入手。 这倒是容易,就查查二人的通信便好。 曹红豆自觉让三殿下见了一眼,自己办事就顺当了许多,殊不知却是岑明澈有意放纵。 她出不了院门,能传出去的无非是一些院子中小宫女都知道的消息。 如,柳姑娘将来是要做三皇子妃的;柳姑娘今日又来了,住在良贵妃娘娘的宫里,所以才叫三殿下去后宫吃饭…… 诸如此类。 最近传的一条消息,正是柳香寒入宫了。 这两个女人通信,倒是让岑明澈看出点什么来。 八成这事儿,是贾元春算计的,或许是借了一把皇后的东风。 倒还挺荣幸。 岑明澈自嘲的想。 倒是让这位未来的“贤德妃”这么看重他。 皇后娘娘估计是真想杀人。而贾元春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从中插了一杠子,给自己谋划了个“好”结果。 心思当真不浅。 贾元春生的是好,可岑明澈又不是活了半辈子没挨过女人的老光棍儿,也不是二十郎当岁都没摸过女人小手儿的屌丝。 环肥燕瘦的美人儿,只要他想要,要多少有多少,不稀罕这一个。 何况贾元春那样的性子,只想着拉拔娘家,贾家却连底子都烂了…… 简而言之,拖后腿的。 就不能让她得意! “曹红豆那里,照旧看住了,衣食按份例,别短了她的。通信也监视着。” 在岑明澈看来,曹红豆现在就是钓鱼的那个浮标,只要她一动,他就知道,应该是有鱼来了。 次日下朝,岑明澈又去后宫探望“柳香寒”。 虽然芯子换了,可这身上的病痛都是真的,“柳香寒”又咳又喘,还上不来气儿。 岑明澈推测,是轻微的肺水肿。 “劳烦三殿下来看我了,倒是我不争气,落水的事儿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柳香寒”倚着靠枕,轻声说。 只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带着微微的笑意,又平静的像是一弯明月。 与此同时,在脑内对话中,柳青羽说道:“不知主人需要我做到什么程度呢?” 岑明澈口中说着应付场面的话,在脑海中回答。 “我需要一个贤内助,能完美履行身份的妻子,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同时,和理国公家保持良好关系,不能露馅儿。” 柳青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计算什么。 “主人,这个要求有点高,需要加工资哦。” 岑明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一瞬间简直有点啼笑皆非。 “加加加,你开价,只要是我有的,要多少你都拿去。” “成~交~” 岑明澈由此放下了一半的心。 贤内助贤内助,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人情往来,后宅交际,信息交换,都是这些夫人要做的事情。 要是按照原来柳香寒的脾气,怕不是能把人得罪光。 关心完了“柳香寒”,岑明澈便不适宜在后宫停留了,自然有内监送他出去。 正行到太液池边,便迎面和一个穿女官服饰的女子遇上了。 又是贾元春。 “见过三殿下。” 贾元春身后只跟着抱琴一个,穿着打扮都规矩,薄薄的施了一层妆,年纪正好,显得十分俏丽。 可另外一个女孩子,同样的年纪,香魂已渺。 岑明澈心下默然,面上笑道:“原来是贾女史,还未谢过,你倒是救了我未婚妻子一命。” 贾元春连忙还礼。 “不过本分,不敢当三殿下一声谢。” 第66章 四个侍妾 岑明澈的眼神带了点玩味。 “听母妃说,母后要将你给了我?” 无论心思如何,贾元春终究不过是个花季年华的小姑娘,听到这话哪有不脸红的? “……殿下慎言!” “难道是假的不成?” 贾元春脸涨的通红,嗫嚅半晌,嘤声说:“小女子早仰慕殿下,若有幸侍奉殿下左右,还……盼殿下垂怜。” 一张芙蓉靥,两眼送秋波。 岑明澈轻轻一笑,扬长而去。 小内监将岑明澈送走,回到泉春宫里,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良贵妃。 良贵妃冷笑一声。 “呵,她倒是会讨男人喜欢!想的可真美啊!” “正好,荀侍郎家那个长女,不是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么?” “再从我这里,挑一个样貌好,性格温顺,脑子拎得清的。” “加上贾元春和那个曹氏,一共四个,也让我儿有个挑拣的余地,别被贾元春的小手段迷了眼。” 良贵妃不愧是宠妃,和皇帝一提,事情便成了。 随着“柳香寒”病愈出宫,皇后就将贾元春赐给了岑明澈做侍妾。 于此同时,进了他后院的还有荀侍郎家的长女荀氏,以及良贵妃在自己宫里千挑万选出的一个美貌宫女,夏菡。 夏菡原是良贵妃宫里的二等宫女,相貌娇柔,性格温顺,很能容让旁人;身段儿也好,站在那里便与菡萏一样,亭亭玉立。 加上曹红豆,一共四个人,都挤在后罩房里。 一个侍妾,能带一个婢女。 曹红豆住顶西头,贾元春住西次间;中间是共用的小厅;荀氏住东次间,夏菡住顶东头。 就这么这,后罩房住的满满的,再塞人就只能四人合住了。 且说这些个王孙公子,到了年纪,家里都要给预备几个房里人。 毕竟到了年纪就有兴致,若家里不给备下,到外面偷吃,岂不更糟? 岑明澈之前是对女色没多大兴趣,良贵妃这才一个人都没给他备。 这次倒是趁这个机会,将侍候床榻的人给准备齐全了。 这年头儿,不会有人觉得男人婚前不睡侍妾就是洁身自好,只会觉得,嘶~这人是不是小兄弟有点毛病?或者是好龙阳? 是以,这岑明澈不光得睡,还得挨个睡。要不然碰了这个不碰那个,很容易传递出信号来,就是他对她们背后的人不满。 曹红豆,身后是她那个做指挥使的爹; 荀氏,身后是吏部左侍郎; 贾元春,身后是皇后和贾府; 夏菡,身后是他娘,良贵妃。 不过,好歹这几个都是美女,岑明澈也不亏。 后院人也多了,岑明澈指了个四品中监,翠柏,来负责这几人的事儿。 “你且记住了,在你们王妃进门之前,这几个,一个都不能让怀孩子。” 岑明澈的脸半隐在阴影里。 “尤其是那个贾元春——将她的避子汤换成绝子汤,别让她发觉了。” “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要是出了差错,就唯你是问。” 翠柏忙不迭点头称是。 第一夜侍寝的是夏菡,第二夜是曹红豆。 后面隔了几天,岑明澈才又招幸了荀氏。 贾元春排在最后。 前两天贾元春还坐的住,直到荀氏都被招幸了,还没轮到自己,心里就有点慌。 尤其是曹红豆,又是个爱得瑟的个性,头上戴着次日清晨岑明澈赐下的簪子招摇过市,更是扎得贾元春心肝都疼。 “我们家小姐这样人物,三殿下居然看不进眼里么?” 抱琴很为贾元春打抱不平。 贾元春拉住抱琴的手,缓慢摇了摇头。 “抱琴,你且记住了,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我便是在你眼里再好,殿下的喜好,才是真的好。” 抱琴带着哭腔。 “我、我只是替小姐委屈。” 贾元春含泪笑道:“有什么委屈的?不委屈,我的心愿已经得偿一半了。” 另一半,自然是受宠,以及生下一个孩子。 又过了数日,连宫人对贾元春的态度都有了三分轻慢——她是四个侍妾中最后一个侍寝的,而且隔了这么久,三殿下都没有招幸。 这日抱琴去端午膳,又气鼓鼓的回来。 “怎么了?” “姑娘,她们欺负人!” 掀开盖子,里面只有一钵米饭,并两个菜:一个清炒小白菜,一个干煸茭白。 本来侍妾应该是有一荤一素一汤的,贾元春这里,却只有两个素菜。 “那荀氏的侍女说,她家姑娘这两天爱喝汤水,将姑娘的野鸡菌子汤拿去了;那曹氏的侍女说,她家姑娘要补补,用干煸茭白换了姑娘的苋菜鸡蛋煎。” 抱琴眼圈儿通红。 “姑娘,她们居然这样……” 元春深吸了两口气,轻声道:“咱们暂且忍耐她们一时,且看日后,我必然能报复回去的。” “快,吃饭吧。” 简单吃饱了肚子,抱琴去还碗筷了,贾元春坐在屋里运气。 就见翠柏公公带着两个小内侍,并两个侍女,慢悠悠往后罩房走来了。 这翠柏公公,就是她们四个侍妾心里的报喜鸟,一旦亲自上门,就是通知她们,三殿下今日要招幸了。 翠柏公公停在了贾元春门前。 这一天终于来了! 贾元春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亲自上前开了门 “翠柏公公来了?” “嗯,咱家见过贾侍妾了。” 翠柏笑眯眯的。 “今晚殿下招幸,贾侍妾准备起来吧。” 贾元春连忙将装了小银锭子的荷包塞进翠柏手里。 “给公公随喜了。” 那两个侍女是给要侍寝的侍妾收拾的。 两个小内监担来热水,倒进屋内的浴桶中。两个侍女往里面放上花露,才请贾元春脱了衣服坐进去。 好一通细腻的刷洗,直将里面的人儿洗的白里透红才罢休。 这时抱琴回来了,喜出望外,连忙给贾元春找侍寝穿的衣服。 “姑娘,用这件藕红露香园绣直袖锦衫,配石白广绣古香缎长裙,搭烟缎宝相花纹云头鞋,好不好?” 贾元春抿着嘴笑。 “再拿那个海螺红如意的流苏荷包戴上。” “梳个垂云髻,戴那个錾花云石华胜。” 说着,又任由宫女给她敷粉上妆,眼眸里闪过羞涩、欢悦,最终沉淀下野心的光。 第67章 一幸元春 待得天色渐晚,前院儿传来消息,三殿下回来了。 贾元春的心跳得更快。 “贾侍妾,这边请吧。” 进到正房,岑明澈坐在主位,身上还带着些沐浴过的水汽,膳房的小内监正在上菜。 叫贾元春来,是为了服侍用饭的。 有红袖添香,也有红袖添菜不是? 有美人儿陪着,吃饭好像都香一点。 岑明澈素来不喜欢铺张,和大皇子恰恰相反。是以哪怕是个皇子,晚膳也就六个菜,三荤三素,还有一盆汤,一道粥,一道细点心。 汤是冬瓜野鸡汤,粥是小米南瓜粥,点心是龙眼馒头。 素菜是清炒芦笋,油焖茄子,椒丝蕹菜。 荤菜是升平炙,锦装鳖,五彩鹿肉丝。 就这样一桌子菜,已经是简素了,不能再少,否则就有损皇子的体面。 贾元春在铜盆里洗了手,摘了镯子、戒指,拿起公筷来,服侍岑明澈用餐。 这就说到为什么古代有钱人都要有人服侍着用餐了,自己夹难道不成吗? ——还真不成。 像这样,一桌子盘盘碟碟的摆满了,要吃桌子另一头的菜,难道还要这些大人物自己站起来夹? 那可太不雅了。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服侍了,要吃什么,一个眼神过去,就给夹到盘子里来。 这时候就需要服侍的人有眼色,手还得稳当。 公筷又沉,而且说不定就有什么难夹的菜呢。 就像红楼梦原文中,凤姐和鸳鸯为了逗乐贾母,给刘姥姥用象牙镶金的筷子,还让她夹鸽子蛋。 没经过训练的人,能夹起来才怪! 但这就是人家下人的专业工作,以及,当媳妇儿的也得这么服侍婆婆。 贾元春现在是这么服侍岑明澈,将来“柳香寒”进门儿,也得这么服侍。 原来贾元春在家里也是金娇玉贵的大小姐,现在过来吃这个苦,真是牺牲甚大,所图非小。 岑明澈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这一天费体力还费脑力,早饿了。加上他对贾元春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真把她当宫女使唤了。 等他吃了个八分饱,示意撤盘子时,贾元春的手腕早酸的不行了。 小内监捧茶来给他漱口,贾元春恭恭敬敬侍立一旁。 岑明澈一抬下颌:“书房磨墨。” 他着意要摸摸贾元春现在的性子。 这一路下来,看着她也十分恭敬,还挺沉得住气,不是那种爱上蹿下跳的。 要是她能一直这样,岑明澈倒是能让她安安生生的过完后半辈子。 贾元春安静的轻轻磨着墨,漆黑的墨锭更反衬出她手的洁白,饱满的指甲像是粉珍珠一样。 淡黄的烛火照在她脸上,照见一层细细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颇有些惹人怜爱的意味。 藕红的衫子,更衬得她肤如凝脂。腰用丝绦紧紧的束了,越发显得绰约起来。 岑明澈一笑,撂下笔,握住了她的腕子。 “好了,安歇吧。” 他臂力甚强,伸手一揽,便将贾元春抱的双足离地。 贾元春低低惊呼一声,便将身子紧紧攀上了他的臂膀。 “啧,好姑娘……” 灯火摇晃,屋里侍候的人静悄悄退了下去,床上的帐子也放了下来。 罗带轻解,绣鞋坠地,钗横枕欹。 岑明澈自幼习武,一身筋肉,十分结实。 将个身娇体软的贾元春来回摆弄。可怜贾元春初尝人事,那真是“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只是她怎抵得过岑明澈的体力? 过不多时,便是汗流珠点点,发乱葱葱,嫩蕊娇香蝶恣采,起伏潺,悠悠来。 待得雨散云收,岑明澈自去盥洗,留贾元春伏在软枕上,柳眉微颦,娇喘细细,香汗微微,腰酸腿软的,一时爬不起来。 三殿下和她闹了这么几回,应该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吧? 贾元春正闭着眼睛回神,忽然被轻轻一推。 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是岑明澈的一等宫女,春兰,后面还跟着四个小宫女。 春兰手里端着一碗药。 贾元春的心一下子冷了。 春兰脸上的笑,像是面具一样,虽然笑着,可眼睛里的光是冷的。 “贾侍妾,这规矩,不用我再和你说一遍了吧?请用药。” 见贾元春迟疑,春兰又补了一句。 “莫非,侍妾还想让三殿下为你破例不成?” 立时便有两个宫女将贾元春扶了起来,显然是打算她不喝就强灌的。 贾元春强笑道:“劳烦春兰姐姐了,将药给我吧。” 她接过药碗,一口气将黑乎乎的药汤子灌了下去,口中又酸又苦,心里也是一样。 见贾元春配合,几位宫女侍奉的也更加周全,捧了果脯和茶水来,让他解一解口中的药味。 “贾侍妾,按身份,您是不能在殿下房中留宿的。您看,是不是该回房了?我等先服侍您盥洗。” 这盥洗,不光是要帮她洗干净身体,还是要把三殿下留下的东西都洗出来,不能余一点在里面,生怕这些侍妾先于主母前怀了孩子,坏了规矩,也让岑明澈坏了名声。 贾元春被这么收拾了一遭,什么初夜的娇羞都没了,只觉得脸上做烧,心中耻辱,低着头被送回了房里。 送走了那几个宫女,她便往床上一躺,埋着脸哭了起来。 抱琴本来还开心主子终于得幸呢,却见贾元春却这般样子,一下慌了神。 “姑娘,怎么了,您别吓我呀,姑娘!” 贾元春哭了一阵,呜呜咽咽,包羞忍耻的低声将这事和抱琴说了。 抱琴的脸也一下子白了。 “怎么、怎么这样?是不让姑娘生孩子么?” “我看,不止是不让我生,而是我们这几个侍妾,一个都别想生。” 贾元春似哭似笑。 “是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给爷们儿暖床的玩意儿罢了,如何能将孩子生在正房太太前头?” “我如今,已经不是荣国府贾家的长孙女儿了,而是三皇子后院儿的贾侍妾!” “抱琴,你可还记得,咱们家太太,是怎么收拾屋里的姨太太的?” “如今却轮到我来做这个姨太太了!” 说着又是一阵痛哭,却不敢出声,只握着帕子捂住嘴,眼泪和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姑娘!姑娘……受委屈了。” 哭了半晌,贾元春慢慢平了声音,低声说:“去给我拧个湿巾子来,给我敷一敷这眼,明日可不能让她们看了笑话。” “不论如何,我必然是要争一争的!” 第68章 纳征 次日。 “贾侍妾,咱家给您送赏来了。” 翠柏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内监,手里都拿着东西。 “赏:贾侍妾珍珠手串两串,缕金花钿一对,府绸两匹。” “贾侍妾,谢赏吧?” 贾元春和抱琴谢了赏,才看桌面上的东西。 珍珠手串是粉珍珠的,缕金花钿在花心镶了绿晶石,府绸一匹是秋香色,一匹是湖绿色。 都是好东西,颜色样式也都适合她。 贾元春长舒一口气。 抱琴欢喜道:“恭喜姑娘了,看来殿下还是喜欢您的!” 贾元春面上带笑,轻轻摸着那匹秋香色的府绸:“好得很,抱琴,这两匹布咱们赶紧做出来,正趁这个季节呢。” “花钿也戴上,让她们好好看看!” 赏赐是岑明澈用心吩咐的,毕竟在枕上贾元春很是小意服侍了他,就算是楼里的姐儿也得给夜资吧? 但今日更让他用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该准备成婚了。 虽说是十六岁成婚,同时开府,可走三书六礼也需要时间。 今儿正好是纳征的时候。 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 前面纳采、问名、纳吉的时候,岑明澈正忙着那桃花庙的案子,就都交给十二监办了。 但现在他无差事在身,纳征又是大礼,要送礼书的,再不现身也说不过去。 再说,现在柳香寒换了个芯子,他对她也没那么反感了。况且,岑明澈更想了解一下,柳青羽套着这个壳子,适应的怎么样。 纳征,是要送聘礼去的。 这皇子聘礼可不光是银子,而是包括了首饰、衣料和各类金银器皿的,甚至还会有田庄之类。 足足六十四台,都装的满满当当,手插不进,金银耀目。 光是黄金,就有两千两,还有一万八千两的白银。这些金银都打成一个个漂亮的小锞子,装满了好几个箱子,甚至压弯了扁担。 还有各色锦缎绫绸,足足八百匹,都是时兴样式,各色都有,五光十色。 又有玉器二十件,玉如意两柄,金银用具若干,瓷器若干。都是些金的银的盘碟碗筷、茶桶子、盆子,成套的骨瓷、甜白瓷、粉彩、珐琅、斗彩的茶具,算是日常用品。 至于聘饼、三牲、海产、糖、酒、茶、芝麻之类,更不必详述。 岑明澈骑着紫电,行在队伍前方,身周是几个英武儿郎护卫,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一路招摇过市,往理国公府上去。 理国公府里也正等着呢。 “三殿下出宫门了!” “三殿下已经上正街了!” “三殿下到了平安大街!” “三殿下到了府门前!” 理国公笑呵呵的摸着胡须,吩咐下人:“快开大门!走,咱们一块儿去迎!” 这一路上,岑明澈很是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这就是三殿下么?” “三殿下好俊俏哇!” “啧啧,腰腿有力,身姿挺拔,样貌还好,可惜这就定下来了!” “呸!这可是皇子殿下!怎么,就你家姑娘那样儿,还能做王妃不成?” “就是,山鸡可配不得凤凰!人家三殿下定的是理国公府上的孙小姐,那可是金玉一般的人儿,才配得上三殿下呢!” “嗨,我就做梦想想,不成吗?” “你们可不知道,之前京里那起丢姑娘的案子,就是三殿下给破的!” “啊?是吗?” “我听说啊,原本京兆尹是想草草结案的,谁料想三殿下觉得此事不对,追根究底,才抓住了真凶!” “嚯!三殿下可真是负责啊!” “可不,好人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 到了理国公府门前,岑明澈下马,身后的聘礼随之一担一担抬进去。 家里下人则在门口放了几千响的长鞭炮,又抬出几大箩筐的铜钱,大把往百姓中撒去。 百姓们闹哄哄的接钱,口中不停地说着吉利话,场面十分的热闹。 “见过三殿下!” 双方见了礼,又往里面去。 岑明澈致词曰:“以伉俪之重,加惠理国公府上,率循典礼。有不腆之币,敢请纳征。” 理国公曰:“承蒙殿下不弃,贶某以重礼,某敢不拜受。” 双方又是一礼,交换了函书,这才坐下说话。 “不知柳大姑娘最近身体如何?自从宫中一别,母亲很是想念,也十分歉疚。” 理国公世子忙道不敢:“小女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要吃药调养调养罢了。” 前面儿男人们说这话,后面儿女人们则在看聘礼。 “香寒,你看,这几件玉器成色多好?还有这几件,怕是你姑妈专程放进来的,好东西呢。” 理国公世子妃指着打开的箱子,言笑晏晏的对“柳香寒”说。 “宫里还是看重你的,可别闹小性子啊。” 柳青羽微微一笑。 “看娘说的,我如何又闹小性子了?” 理国公世子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就好,来,随娘一起去见客。” “可打起精神来,不许让她们看了笑话。” 三殿下纳征,是件大事,自然会广邀宾朋,前来观礼。 各家的当家爷们儿,自然是前头的男人招待,女眷则由她们招待。 到场之后,柳青羽环顾四周,被一个女子吸引住了视线。 那小妇人打扮的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柳青羽便缓步上前,笑问:“嫂嫂倒是哪个?我素日没有见过的。” 旁边就有人笑道:“你原不该认识,这是京营节度使王老爷家的侄女儿,一直养在膝下的,前些日子嫁了那荣国府的长子长孙,唤作贾琏的就是。” “原是贾家的小嫂子,妹妹这厢见过了。” “见过柳大妹妹。” 柳青羽上前,携了王熙凤的手,笑道:“不知怎的,我一见这位小嫂嫂,便觉得合了眼缘儿,只恨怎么教我们两个今日才遇见,不然必要早做好朋友的。” 王熙凤本就是个明快性格,见状立刻就坡下驴。 “妹妹当时一来,我就看住了,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儿,竟然将我比进泥地里去了!” 第69章 王熙凤 柳青羽一笑。 “没成想,今日有这么个好嫂子夸我,当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了。” “今日我一见小嫂子,就觉得眼熟,像是曾经见过的一样,想来是有缘分在了。” 两人言笑晏晏,十分投缘的样子。 凤姐儿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前些日子,贾府得到消息,贾元春当了三殿下的侍妾。而未来三皇子府的主母就是“柳香寒”,将来贾元春可是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 正巧,贾琏和岑明澈又有那么一点情分,这次理国公府也给贾琏发来了帖子请他,王熙凤这不就承了家里的请托,过来探一探“柳香寒”的底儿。 临行之前,王夫人和贾母都反复叮嘱了王熙凤,让她看看“柳香寒”的行为处事如何,再图以后。 而柳青羽因为是游戏家园里的管家,被岑明澈召到了现实,是能体察到岑明澈的感受的。 她感受到岑明澈对贾家的几个女人似乎都有点好奇,是以主动接触王熙凤,到时候也好有东西和岑明澈“汇报”。 王熙凤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个性,之前和周围的太太奶奶不大熟悉,还不好发挥。 现在柳青羽给她搭了台子,王熙凤立刻就顺竿上了,一时欢声笑语的,场面十分热烈。 王熙凤着意捧着柳青羽,细心观察她的反应,想揣测她是个怎样的人。 而柳青羽八风不动,含笑以对,竟然一时叫王熙凤琢磨不透。 两人说说笑笑,有来有回,非常融洽,还约定了下次一块儿见面。 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在一块说说笑笑,衣香鬓影,倒是好一道风景线。 那边,理国公世子夫人招呼着各家的夫人太太,看自己的女儿也是左右逢源的样子,才将一颗心放下。 宴席后是小戏,虽然是男女分坐,男女之间不过隔了一道溪水,用盆栽做了隔断,两面还是若隐若现。 花园凉亭里,岑明澈终于和自己未来的夫人碰了头。 亭子只他们两个,侍从都在远处守着。 因为是湖心凉亭,所以四面大敞,一览无遗。 女方家是为了防止未婚夫妻闹出什么丑事,而聊天的两个人,则是为了防止被人窃听。 “今日辛苦殿下了。” 柳青羽为岑明澈斟上一杯茶。 “也辛苦你了。” 岑明澈这话一语双关。 柳青羽浅笑。 “殿下好像对贾家很感兴趣?” “哦?” “不瞒殿下,哪怕您未曾与我沟通……” 柳青羽指指自己的头,示意脑内沟通。 “……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您的喜好,以及一些倾向。” 岑明澈先是一惊,而后迅速冷静下来。 这不是“柳香寒”,而是柳青羽,他游戏家园里的管家,绝对站在他这一边。 两人心意相通,反而是好事。 “对,我是对整个贾家都很感兴趣。” 柳青羽并不问缘由,只微笑道:“那我就为殿下关注着,今日恰好见了荣国府长房的孙媳妇,王家出身的那个,小字叫‘凤哥儿’的,殿下可有兴趣?” “哦?” 柳青羽不紧不慢的用手绢擦了擦唇角。 “这位小嫂嫂,学名叫王熙凤,生的泼辣伶俐,风流妩媚,就是性子太过好强,那位郎君怕是降伏不了她。” “殿下若是想看……” 柳青羽示意岑明澈打开游戏。 游戏里收到了一份邮件,居然是……柳青羽见王熙凤的录像! 王熙凤果然是一副好相貌、好身条儿,一颦一笑风流妩媚,顾盼多情,又透着一股子泼辣爽脆。 人虽然美,但是…… 想到原著中王熙凤盘剥取利、包揽诉讼之事,岑明澈必须承认,柳青羽对王熙凤的判断是正确的。 王熙凤没读过什么书,不过认得几个字,能看看账本罢了。 没文化,有野心,娘家和婆家还给了她发挥野心的平台。 这后果就很可怕了。 而且王家的女人,好像都是这么一个德行——王熙凤放贷的路子,就是从她姑妈,王夫人手里继承下来的。 啧啧啧,这王家是什么门风,专出这样的蛇蝎妇人。 “你若有心,可以去贾家转转。” 岑明澈叮嘱道。 “也帮我看看,贾家如今是个怎样情状。” 柳青羽含笑应了。 岑明澈一个大男人,进后宅总是不方便,但换成柳青羽就不一样了。 柳青羽要是去贾家,贾家从上到下,都得夹道欢迎。 红楼梦里的贾家啊…… 岑明澈还是很感兴趣的。 两人絮絮说着些闲话,远远看去,岑明澈和“柳香寒”相谈甚欢,好一对璧人。 那边,王熙凤离了理国公府,上了马车,立刻靠在垫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的天祖宗!可是累死我了。” 平儿在一旁捧茶递水的服侍,闻言笑道:“我看奶奶得趣儿的很呢!怎么还嫌累了?” 王熙凤叹息道:“那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子。我一个不注意,叫人看见了,能被背后笑到明年去!” “奶奶多能耐人啊,这不是就支应下来了吗?” 平儿奉承道。 “不过,这理国公府上的柳大小姐,倒像是和奶奶很合眼缘儿呢。” 王熙凤嗤了一声。 “那哪儿是跟我合了眼缘儿啊,你当咱家的二奶奶和老祖宗想探人家的底儿,人家就不想探探咱们的底儿?” “这位柳大小姐,说起话来有说有笑的,却八风不动,滴水不漏,你当能是个好对付的?” 平儿侧头想了想:“是了,咱们能打听到的事儿,柳大小姐怕是也知道的。” “就像奶奶嫁来之前,不也打听清楚了二爷的房里人么?” 王熙凤笑啐一口:“这话也是能说的吗?小心我掐你的嘴!” 平儿忙陪笑道:“这也是咱们的私房话儿,并没有外人知道的。若是在奶奶面前都还不能说两句真心话,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王熙凤悠悠然叹了一口气,倚在靠枕上。 “行了,快帮我想想,咱们回去,怎么跟老太太、太太回话。临走前,老太太、太太千叮咛万嘱咐的……” “他们怕是不能放心啊。” 平儿合掌笑道:“奶奶,这柳大姑娘不是说要来咱家玩儿么?只管找个机会,给她下帖子就是了。” 第70章 贾府赏菊 待到凤姐儿回了荣国府,拜见贾母的时候,早换上了一张笑脸,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 “见过老祖宗了!孙媳走这一趟,可算是涨了见识,正要说给老祖宗听听,让老祖宗指教指教我呢!” 贾母笑啐道:“你这猴儿,又来混闹。快,坐下说说,今日如何了?” 王熙凤立刻打叠精神,将今日诸事娓娓道来。从理国公府的景致,到纳征时的热闹场面,以及那丰盛的彩礼,还有与柳大姑娘的见面、说话儿,都细细和贾母说了,讲得生动有趣,活灵活现。 贾母乐呵呵的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丝的精光来。 “照你这么说,这柳大姑娘该也是活泼伶俐的一个好人儿了,改日得空,很该下帖子请她来家里玩的。” “正是呢,那样精乖的人物,偏生还长了那般好的模样。我见了,都爱得不行呢。” 王熙凤连忙道。 贾母又和王熙凤商定了下帖子请柳大姑娘的时间,这才说自己乏了,让她自个儿玩去。 待到王熙凤离开,贾母手里盘着手串儿,半闭着眼睛,心里转过不少念头来。 说一个姑娘“活泼伶俐”还“精乖”,意思就是她性子不软和,是能扛事儿的,怕眼睛里也揉不下沙子。 就看王熙凤是怎么打发了贾琏屋里,之前的那几个通房丫头的,就知道了,竟然是一个都没留下。 如果说,未来的三皇子妃,柳大姑娘也是这般人品,元春的未来可就悬了。 更不要提,柳大姑娘生的还好——这男人,对美人儿,总是要软和三分的。 元春虽也生的美,却是那种雍容大气的美感。 这正室不一定容得下…… 唉,愁啊。 若不是贾家的男儿实在不争气,何至于要女儿豁出命去争前程? 贾家想探柳大姑娘的底儿,恰巧这位柳大姑娘也应了岑明澈的请托,要和贾府众人多接触一番。双方一拍即合,遂约定了时间。 柳青羽去贾府,已经是秋日了。桂花开的正好,又有菊花飘香,天气不冷不热的,正是好时节。 柳青羽到了贾府,自然要先拜访长辈。 贾母和王夫人、并东府的尤氏在上首坐了,只叫王熙凤和秦可卿去二门迎柳大姑娘进来。 不一时,外面欢声笑语的,一个身材修长的姑娘笑盈盈的跨进门来。 定睛细看,只见她外撘织金重莲锦宽袖褙子,齐胸的湖色四破三裥月华裙,裙摆下露出两个嵌珍珠的绣鞋尖;梳着垂鬟分肖髻,戴珊瑚华胜,缀织丝软玉钿;耳畔垂着一对织金宫灯坠;腕子上戴着一对掐金丝红玛瑙手镯。 再看那姑娘的面容,却是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弦月眉,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水滴鼻,花瓣唇,天然一段风流袅娜,迎面走来,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映得万物失色。 贾母和王夫人暗自心惊。 有这么个美人儿做正室,三殿下眼里哪还看得到别的花儿朵儿的? 这可教元春怎么办呢? “见过老太太、太太了。” 柳青羽见了礼,拉着王熙凤和秦可卿的手,切切道: “老太太真是好福气!这孙子媳妇儿侄孙媳妇儿,都是这么出色的人物。我原来见识浅,只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得意人儿。谁想人外有人,竟还有这等钟灵毓秀的女儿家,全落在您老家里了!” 贾母本就最是个讲究人,房里从丫头到婆子,没一个不美的。见了柳大姑娘,纵使心里警惕,也说不出一句她不好的话儿来。更别提她话里话外都捧着自家。 因笑道:“大姑娘若喜欢,就常来玩儿便是了。也不用和我这等老厌物在厅里闷着,你们几个小的,就去园子里玩吧。” 这请客自然不能在厅中,又有什么意趣儿呢? 是以贾家请柳大姑娘来,借口原是“家里得了两盆好菊花,庄子上又送来一篓子好螃蟹,自家人没趣儿。恰和柳大姑娘有缘分,特请过来一道赏玩。” 小宴摆在园子里的水榭上。 这水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 那山坡下两颗桂花开得又好,河里的水又碧清,端的是好风景。 一时进入榭中,只见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那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这一边另外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呢。 凤姐儿、可卿和柳大姑娘各自坐了,自有热茶捧上来。 柳青羽俯在窗槛上掐了桂蕊掷向水面,引得游鱼浮上来唼喋。又回眸笑道:“你们家里,倒当真是个好地方,怪不等能养出那样标志的人物来。” 这话却是意有所指了。 凤姐儿连忙奉承道:“若说标志,哪有比姐儿更标志的人物?今日见了姑娘,连我们府上的老祖宗都看住了呢!” 柳青羽拍去掌心里的桂花,提起茶碗吃了一口:“老夫人不过与我客气罢了,她什么美人儿没见过,我算什么呢?” 两人忙又是一阵恭维,随即说些闺阁中的趣事。 过不多时,螃蟹熟了。凤姐吩咐:“螃蟹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 又命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恐吃螃蟹积了冷,要用这热酒暖一暖。还让小丫头们去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洗手。 凤姐儿亲自上手拿了,要拆给柳大姑娘。柳青羽忙回道:“我自己掰着吃香甜,不用人让。” 便擎了那银质的蟹八件,自个儿拆起螃蟹来。 拆完,蟹黄蟹肉在碗里堆成一个小尖儿,那螃蟹壳子却能照原样拼回去。柳青羽又叫醋来,调上些白糖、姜末,用螃蟹肉蘸着吃。 凤姐儿和可卿都笑道:“姑娘好巧的手、好巧的心思!” 说着也自己上手,试着将蟹子拆吃了再拼回壳去,却总不得其法。 秦可卿连忙央道:“好姑娘,且教一教我,也好叫我孝敬孝敬我们家的长辈。” 柳青羽又指点一番技巧,装作不经意的说:“我这口味儿,倒是和殿下的口味儿一样的,都爱这些水里的、鲜的,以后倒能吃到一块儿去。” 第71章 巡盐御史 王熙凤先是一愣,而后立刻笑道:“好姑娘!这就惦记上夫婿口味了!羞也不羞呢!” 柳青羽忙作失言状,求饶道:“好嫂嫂,这话是我说错了,嫂嫂饶了我吧!” “那便罚你好好教一教我们,这蟹子怎么吃,才能像你这样吃的雅致!” “这有何难?” 几人笑闹着吃了几只螃蟹,又斟了热热的酒,各自喝了一杯,王熙凤方叫人将菊花抬上来。 一盆是玉壶春,一盆是西湖柳月,还有一盆十丈垂帘。 玉壶春洁白如玉,其中又有丝丝玫红色夹杂,形似荷花,环抱中间一点黄蕊;西湖柳月花色浅黄,花心一抹浅绿,正应了“柳月”二字;十丈垂帘花开似瀑布,色做粉白,花心不露,宛如瀑布飞泻,气势磅礴。 还有一盆残雪惊鸿,更是清丽绝艳。 “倒是好花!” 柳青羽看一道,赞一声。 几人赏了花,又吃些茶果子,天色将晚才散了。 凤姐儿回了屋子,仰在靠枕上,让平儿给她拿小木锤子捶腿。 半晌,忽的一笑。 “这柳家大姑娘是存了给咱下马威的心呢。” 平儿忙道:“这话怎么说?” 凤姐撇嘴。 “你瞧瞧她今日插戴的,用的可都是玛瑙、珊瑚一类的正红色。这是什么个意思?” 平儿眨眨眼睛,低声道。 “怕是为了那个‘正’吧?” “可不是?那样正的红色,除了正房太太哪个能穿?还有那话儿,这是点我们家老太太、太太呢——她才是正室,咱们可不配在外头仗着三殿下的名头作耗!” 凤姐冷笑一声,又道。 “还有那话——她和未来夫婿一个吃口——她未来夫婿是谁?还不是三殿下?她们两人一个吃口,才是正经夫妻,咱家大姑娘,搁她眼前,原不算什么!” 平儿默不作声。 王熙凤一想,又一叹。 “咱们家大姑娘,落在这么个主母手里,我看啊,悬喽!” 凤姐儿和平儿这边说着私房话,那边,王夫人和贾母也在为此事操心。 “当真是个钟灵毓秀的机敏人儿。” 贾母叹着赞了一句。 “咱们家以后得跟柳大姑娘交好着,三节两寿的别短了礼儿。” 王夫人不解其意,尚且笑道:“咱们元春原也是三殿下的人了,将来自然是要和柳大姑娘打好关系的。” 贾母瞥了她一眼。 “你也知道,将来你姑娘要在她手下过日子!此时还不逢迎着点,擎等着她给你姑娘穿小鞋么?” 王夫人嗫嚅道。 “不、不至于吧?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长辈,如何能……况且元春的人品相貌,不怕讨不得殿下喜欢,有了殿下的喜欢,便是她又能如何呢?” 贾母哼了一声。 “你想想你屋里头的姨娘!” “……不、不至于吧?” “你以为呢?” “儿媳知道了。” 王夫人一想到她心肝儿一样的元春,将来就要给刚来的这个姑娘捧茶打帘子,还得执妾礼,自己还得跟人家家里打好关系,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更有虑者,纵然心里偏着自己女儿,王夫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柳大姑娘不如元春漂亮。 况且已经纳征,那离请期、亲迎也没多少日子了。 素来皇子殿下成婚,除了一个正妃,皇家还会一并赐下两个侧妃来。将来就是压在她元春头上的三座大山。 这怎么能让王夫人不愁呢? 再想想中了秀才却早逝的贾珠,以及被婆婆贾母抱去养的宝玉,想想自己如今空空的膝下…… 王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自去跪经不提。 那头,柳青羽离了贾家,又将自己的见闻发给了岑明澈。 岑明澈看了,心下略有些吃惊。 原以为秦可卿是他哪个皇子兄弟的遗珠,可看年纪却是不符。 看起来倒是当真温柔可亲,样貌也好,只可惜命不好,落到宁府那么个大泥塘子里,摊上贾珍那样老不修的公公,尤氏那样装聋作哑的婆婆,还有那一点没刚性的丈夫贾蓉。 不过岑明澈也就是感叹一下而已,不过一个女人,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去,岑明澈逐渐熟悉了朝中诸事的运作,也渐渐拉拢了些人手,皇上也常常叫他说话了。 可真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嫉妒的不行。 只要是岑明澈提出的建议,他们必定反对,不管这意见好不好。 竟然是只看立场不看对错的。 这就是党争之害了。 而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意见,这两方的人马也必定杠上,吵吵嚷嚷的,竟将个朝廷吵得和菜市场一样。 每每都得皇帝出手,才能将诸事压下。 到了年末,官员调任,。 岑明澈忽然得知,他的“半师”林如海,竟然要调任扬州,任扬州府知府,兼巡盐御史。 这巡盐御史只不过是个儿七品官儿,官职虽小,权利却大,能辖制扬州全境盐商。 而扬州知府可是个大官儿,算是一方大员了。 扬州府府治江都县,辖三县,领三州。知府本就是正四品的官儿,像扬州府这样的上府,官职还得往上提个半品。 更不要提还兼任了个巡盐御史的职位。 皇上把林如海放在这个位置,显而易见的是委以重任,引为腹心。只要林如海在这个位置上稳住了,将来回京,必然是入阁拜相的前程。 所以虽然是外放,却是实打实的高升。 岑明澈自然是要去上门庆贺一番的。 贾敏去年给林如海生了个小儿子,因着出生下来身体就弱,洗三满月一概没办,只让家里人吃了顿酒席,庆贺一番也就罢了。 岑明澈倒是送上了贺礼。 但想想红楼原文中的话,林如海这儿子活不到三岁。 怕是跟着颠簸去扬州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儿吧? 想到这里,岑明澈便包了几瓶自己搓的药丸子,准备送给林如海,看看是不是能将他这小儿子的性命保住。 嘛,毕竟林如海于他有着半师之谊,能做点什么也是好的。 “见过殿下。” 林如海亲自迎接了岑明澈。 “皇命甚急,怕是来不及参加殿下的婚礼了,实在抱歉。” 岑明澈连忙道:“无妨,无妨。” “林大人这在冬日一路奔波,可还要带上家小?冬日行船,水汽寒凉,怕是对孩子不好。” 第72章 请期和成婚 林如海苦笑道:“内子带孩子慢行一步,可也慢的有限。” “所幸臣家祖籍姑苏,离扬州甚近,此去恰好祭祖。” 听闻此言,岑明澈忙将一个掐丝匣子奉上。 “先生这一去,想再见怕是要几年后了。想这一路而行必然不易,这里备下些成药,先生好歹带上。” “只希望先生用不上这些。” 两人客气一阵,林如海招手让下人送上来一张礼单,亲手交给岑明澈。 “殿下,您的大婚,我家中怕是无人能去了,权且奉上表礼,恳请殿下勿怪。” 红色的礼单上写的满满当当,怎么也不能说是一份“薄礼”,用来庆贺一位殿下的新婚之喜也很拿得出手。 “谢过先生了。” 两人又客气一阵,因为林如海还要收拾行李准备出行,岑明澈不便多留,便告辞离开了。 时光倏忽而过,很快就是请期,再往后就是亲迎了。 三皇子府也早选好了地址,前后七进,带东西跨院儿,后面还有个大花园子。 毕竟是皇子府的规格,比贾府还要大些。 更妙的是,岑明澈的皇子府跟荣宁二府不过一街之遥,双方可以算得上是邻居。 地段好,面积大,装潢精致,不过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具体里面想怎么装饰,还得搬进去以后再说。 理国公府的家下人已经去量房铺设了,作为王妃,住的自然是正房。 到时候,他们还是在皇宫里成亲,回门之后才会搬到王府里居住。 同样,岑明澈也能从游戏里召唤出更多的人到现实中来。 岑明澈已经先兑换了一个账房,和自己宫里的内监一起监督皇子府的修建。 毕竟十二监贪污已是惯例,岑明澈羽翼未丰,也没打算和约定俗成作对,但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太好欺负,下手太黑,到时候住进去了还是得自己修缮,岂不白赔。 像账房这样没什么武艺的人物,聘用并不需要沧浪贴,只需要按时交付白银作为报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账房是游戏系统出来的,算账简直和计算机一样快,做账还用的是复式记账法,又快又精准。 他一眼扫过去,数据就出来了,一个小时过去,整整齐齐的账本就有了。让人怀疑是不是用计算机打印出来的,简直又快又好。 简直不要太划算啊! 要知道,哪怕在现代,普通小企业的会计也得找个自己人,防止出现问题。而在古代,贪污腐败和欺上瞒下更加严重。 有这么个账房,能省多少事儿,能揪出来多少蛀虫啊! 开源节流一样重要! 省出来的钱和赚到的钱一样,都是宝贵的资产! 更不要说从硕鼠窝里掏出来的资产了! 真棒! 去参观了一番自己的新家,岑明澈回宫的时候也心情愉快。 任谁有了那——么——大——一套院子,都忍不住开心吧! 迎亲的日子终于到了。 迎亲前一夜,下了一夜的雪。路上的白雪足足有一尺深。十二监连忙命人开道,将今日要用到的大街都尽快洒扫出来。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岑明澈被服侍着穿衣戴冠,双眼却凝望着庭中的红梅。 红梅是一棵老梅树了,枝干盘曲虬结。十二监的人不知道怎么搞的,让这树恰好在这两天开了花。 一树花红似火,暗香隐隐,美不胜收。 本来皇子娶妻是不需要亲迎的,但是为了表示郑重,岑明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 好在早上起来风停雪霁,到了下午,阳光明媚,倒是晴好天气。 一同去亲迎的,都是皇上亲自从各家选的好儿郎,一个个宽肩细腰长腿,锦帽貂裘,内穿红衣,英姿勃发,精神百倍。 可纵使有这许多出色的儿郎,也只能更加映衬出岑明澈的风采罢了。 岑明澈头戴锦官,外罩赤色龙凤团花面儿的紫貂斗篷,里面一身红色锦衣,骑高头大马,高挑健美,面若敷粉,唇似涂朱,骏马雕鞍,鹤立鸡群,正是陌上玉人。 “三殿下好俊俏!” “可不是!好风姿啊!” “三郎如玉!” “配上红衣显得更俊俏了!” “哎,你们知不知道,三殿下的侧妃选的是哪家?” “好像是……”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而与此同时,宫中。 “还是让他娶成了柳家嫡长女!” 皇后咬牙。 “皇上还真是宠他,连侧妃都是亲自挑的好人家。” 大皇子岑明源也阴沉着脸。 “母后,今日是三弟的好日子,咱们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不然又要被说嘴了。” 皇后揪着胸口的衣服。 “你叫我如何不气!你父皇何时这么对你用过心?难不成他还真看中了老三不成?凭什么?!明明你才是嫡长子啊!” 岑明源忍了又忍,才低声道:“母后,稍安勿躁。” “父皇已经派了差事给我,他还不过是听政呢。咱们还有机会。” 皇后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源儿,我想,你不如纳了那甄家的姑娘。” “甄家老太太和你父皇的情分够深,她儿子甄应嘉也是个人物,如今已经做到了江宁织造。娶了她家的女儿做侧妃,也算是好亲了。” 皇子本有一个正妃,四个侧妃,八个庶妃,这都是能上皇家族谱的,不是普通的妾室。 皇子大婚,只有一正妃两侧妃,其余的是看谁有功,或者得皇子喜欢,或出身好,才能让皇子本人去为其人请封。 岑明源此时还空着两个侧妃的位置,就是为了拉拢朝中官宦所用。 他沉思片刻,咬牙应下:“劳烦母后,去和那老婆子说好话了。” 皇后微微一叹。 “只你一个儿子,我不为你想,却还能为了谁呢?” “罢了,去吧,老三迎亲快回来了。” 且说岑明澈亲迎,确实是给了理国公家好大的脸面。 现在成婚的统共三个皇子,这迎亲时亲自来的可只他一个呢! 更不要说,岑明澈身姿修长健美,面容英俊,生的极好,又是龙子凤孙。 宾客看见了,都觉得理国公家这嫁孙女儿,何止是不赔,简直是赚翻了! “恭喜恭喜啊!” “哈哈,同喜同喜!” “这可算有了个好归宿啊!” “可不是吗?所有女孩儿中,我夫妻二人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如今嫁了三殿下,也算了却我等一桩心事。” 第73章 洞房花烛 岑明澈的伴读今日也都来了,只是柳伯鸿今日是娘家主人,而解乐贤、钟舟则是跟着岑明澈来的傧相。 他毕竟是皇子,拦门的人也不敢狠拦,不过意思意思就让他进去了。 催妆时又要作诗,这对岑明澈来说很是简单。 “娇羞不肯下妆台,侍女环将九子钗。寄语倦妆人说道,轻施朱粉学慵来。” “好!再来!” “十步笙歌响碧霄,严妆无力夜迢迢。羞将双黛凭人试,留与张郎见后描。” “新娘子还不快些!” “就是就是!新娘子快些啊!别叫夫郎等急了!” “看来是诚意不够啊,殿下,我替你写一首如何?” “羞向明窗结佩璫,穿衣宝镜暗生光。生憎乌鹊来相噪,默默无言下象床。” 果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两个妇人扶着柳大姑娘,莲步珊珊的走了出来。 红衣如火,金线织绣,盖头上的龙凤花纹栩栩如生。 这就是他日后的妻子了。 “请新妇上轿——” 柳伯鸿背着新嫁娘,一步一步走向花轿,将她稳稳地送了进去。 “殿下……好好对她。” 柳伯鸿轻声说。 “必不负所托。” 岑明澈郑重答道。 随着内监一声呼和,爆竹声中,八人抬的龙凤妆花轿跟在岑明澈的骏马后,一百二十台的嫁妆紧随其后,浩浩荡荡。 抬嫁妆的家丁都穿着红衣服,每一台嫁妆上都系着红色的绸花,可谓是喜气洋洋。 这接亲的队伍绕的越远越有面子,是以十二监早为岑明澈的迎亲队伍规划好了一条大道,保证距离足够,够让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看到这次皇子迎亲的热闹场面。 沿街放着鞭炮,跟着队伍的小内监抬着大筐大筐用红纸包了的铜钱,朝路边撒去。哪边说吉利话的声音高一点,就往哪边多撒些。 一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终于又到了宫门口。 皇宫的正门除了皇上,他们这些皇子也只有在娶亲的时候能走一回。 金泥砖的地面,汉白玉的台阶,还有一整块汉白玉雕刻成的九龙衔珠…… 岑明澈遥望一眼正殿,心中的渴望更加强烈。 总有一天,我要走上那边的路。 总有一天,我要坐在那座大殿里。 抬嫁妆的家丁直接去了刚修好的三皇子府,跟着进来皇宫的只有花轿。轿子里的新嫁娘被宫里的嬷嬷扶下轿子,脚下是大红的地毯。 新娘子的脚,是不能落地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皇帝和皇后坐在高处,接受这新人夫妇两个的朝拜。 皇帝倒是满面笑容,神情还有一点惆怅。可皇后的笑脸就像面具一样,乍看还行,仔细一看,假的要命。 拜了天地,柳青羽被送去“坐帐”,岑明澈则在前面接待各个来祝贺的宾朋,包括他的兄弟。 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能喝酒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灌他。奈何岑明澈有内力护体,而且古代的酒,再烈也烈不到那里去。 所以最后,他们两个喝的烂醉如泥,岑明澈还是清醒如初。 “殿下回来了!” “快给殿下端水!” 回到住所,已经深夜了。 柳青羽在床上端坐着,盖头盖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是一尊娴雅的雕像。 岑明澈连忙拿秤杆挑了盖头,露出底下新嫁娘的一张芙蓉面来。 “夫人今日辛苦了。” 岑明澈歉意道。 柳青羽微微一笑,指了指酒杯。 “夫君,该饮交杯酒了。” 这一夜,当真是红烛高照,鸳鸯帐暖。 柳青羽特别懂得配合他,而且因为身具武艺,体力也特别好,并不怕发生半途而废的事情。 两人交颈缠绵,烛光摇晃,娇喘微微,嬉笑声时有传来,直让房外守夜的宫女听红了脸。 这具躯体本来就是天生尤物,身娇肉软,肤如凝脂,搂在怀里温香软玉,当真是叫岑明澈怎么爱都爱不够。 簟文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且将那腿儿翘,将那腰肢摇。一宿欢好,竟不觉红日升了。 一夜叫了好几回的水,先前还是宫女伺候,后来几个姑娘实在臊的受不住,又换了宫嬷嬷来。 及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两人才最后叫了一次水,梳洗了,换上衣服,准备去敬茶。 这夫妇两个相携相偎的去了,殊不知后院儿的几个女人都快咬碎了银牙。 “他们就那么闹了一整晚不成?” 贾元春不可置信的握着抱琴的手。 之前三殿下叫她侍寝,向来是一次就完的! 可新婚两人却闹了一宿! 抱琴的手腕被贾元春抓的生疼,又不敢提醒,只轻声说:“姑娘,那是王妃娘娘。” 总是和侍妾颠鸾倒凤,那叫贪爱美色、不务正业。 而和自己的妻子欢好一宿,那叫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这就是妻妾的差别。 贾元春松了手,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窗前的坐榻上。 愣了半晌,她又摸着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 “无事,莫怕,既然殿下和三皇子妃两人夫妻恩爱,那小殿下必然很快就有了。到时候,到时候……” “我也就能求殿下开恩,让我生一个了。” 抱琴含泪道:“正是,姑娘想开些。” 皇上的寝殿内,皇上和皇后分坐左右,下首坐着各个皇子和皇子妃,以及几个没成亲的皇子。 柳青羽上前敬茶,又和几个皇子,皇子妃见过。 本来人都见完了,也该散了,皇上却清了清喉咙,笑道。 “今日才觉得,皇儿们都大了。尤其是老大和老二,老顶着个光头皇子的名号,以后想给你们派点差事都不容易。” “趁着老三成亲的时候,就给你们几个大的都封了吧。” 在座诸人面色顿变! 皇后紧紧攥住了帕子,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上好绸绢戳出个洞来! 皇上事先根本没跟她商量过! 而且,这时候封王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结婚不封,二皇子结婚不封,就老三结婚的时候,咔咔咔一下,把三个成人额孩子全封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成他真的看重三皇子不成? ……慢着,老四也日渐大了…… 皇后心里正纷纷扰扰,那边皇上的贴身大监已经捧着圣旨出来了。 ..... *《催妆诗·六首》:明代诗人王彦泓创作 第74章 封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长子岑明源,俊秀笃学,今册封为康郡王……” “……皇次子岑明深,睿质夙成,今册封为安郡王……” “……皇三子岑明澈,颖才具备,今册封为毅郡王……” “……可在王府置相傅和官属,护卫军二百人。加黄金十万两、丝绸五十匹。爵位可世袭罔替,未来传给嫡长子,钦哉!” “臣,领旨谢恩!” 三人异口同声。 从地上爬起来,三个皇子明明恨对方恨得要死,可脸上还得挂着假惺惺的微笑,相互祝贺。 “恭贺康郡王了!” “同喜同喜,恭贺安郡王了!” “祝贺祝贺,见过毅郡王!” “当不起当不起,康郡王保重身体啊!” 表面上热热闹闹的敷衍过去了,给皇帝爹表演了一番“兄友弟恭”。 回到自己的宫里,皇后抬手就扫掉了一张桌子上的所有东西。 瓷器叮铃咣啷碎了一地,巴掌大的铜香炉一边骨碌碌滚,一边往出撒香灰。 “康郡王!康!呵呵呵呵,好哇,真好!” 皇后剧烈喘息着,胸口上下起伏,化了浓妆的脸上露出一个刻薄又愤怒的笑。 “皇子封王这样的大事……他居然完全没和我商量!从头到尾我都被蒙在鼓里!根本没和我说一声!好哇!很好!好!” “我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还得面对他那么一堆的妾室,他却拿我当外人来防!” “真真是好得很呐!” 岑明源阴郁的站在皇后身旁,并不劝慰。 他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他可是嫡长子啊!又嫡,又长,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皇上就是不封! 朝臣上书请立太子的时候,皇上还说什么“我儿身体太弱,过早封了太子恐会折了福气”! 呸!!! 现在直接将成人的三个皇子都封了郡王! 如果真的看重他,给他封个王位不行吗? 明明就是压根儿不看好他! “母后,你觉得父皇这一手,是为了老三,还是老四?” “必然是为了老三!柳氏那个贱人!” 皇后咬牙切齿。 “沈德妃并不受宠,当时把老四抱给她,也是看在她位份合适的份儿上。还是等老四长到六岁,才记到她名下的。” “哪像老三!皇上是早定好将他抱给柳氏贱人的!刚满月就抱了过去,刚周岁就给他上了族谱,记在柳贱人名下!呵呵!真是用心良苦啊!” 岑明源阴着脸,轻声说:“可是,母后,老四很快也要入朝听政了。弟弟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越来越多,光防是防不过来的。” “咱们自己还是得先强起来。” “可是父皇总说不放心我的身子,不给我派差事。” “母后,你……替我想想办法吧。” 这厢,这对母子在密谋。 那厢,另一对母子却十分融洽。 “姑母~” “还叫姑母?如今要跟着我叫母妃了。” 岑明澈和柳青羽站在一起,向良贵妃敬茶。 “母妃请用茶。” 良贵妃赶忙接过,抿了一口,就让玉桃把她准备的见面礼端上来——是一套上好的烧蓝头面。 “没成想你父皇给我儿封王了,这样按照规制,你也能戴这个钗了。” 良贵妃从头上拔下一只六尾凤钗,慈和的笑着,将之插戴在柳青羽的发髻上。 “多谢母妃了。” 柳青羽完全没有换了个芯子的陌生感,还是和柳香寒一样,毫无障碍的和良贵妃撒娇。 “好,好姑娘,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啊。” 两人在良贵妃宫里用了午膳。本来柳青羽按照规矩应该伺候良贵妃用膳,可良贵妃哪里舍得她立规矩?只让她夹了两筷子意思意思,就赶紧让她坐下和岑明澈一块吃了。 下午,新婚夫妇两人回屋里歪着休息了。 想想看,吃饱喝足,正是血糖上升昏昏欲睡的时候。抱着自己又软又香的媳妇儿,睡个舒舒服服的午觉,简直不要太爽。 而且……封王了耶!虽然只是个郡王,但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养私兵了!还可以招募手下,配置齐全王府属官! 眼看着就要发展壮大了! 因为他之前总派门客出去做任务,虽然掉落沧浪贴的概率不高,现在也已经攒到了十几张。 而且普通的书童、账房之类的角色因为武功不高,并不算门客,而是算仆从,直接通过管家就可以招募,简直不要太方便。 除了刷好感度比较费时费力以外,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反正放置类游戏,基本不会缺钱。 就算缺,等一等也就有了。 武功高强的门客可以去做暗探,也可以当贴身侍卫。 而游戏里召唤出来的账房和书童等仆从,虽然不论是外表还是言行谈吐,都和真人无异,但是能耐完全不一般! 前段时间,岑明澈又召唤了一个书童,来为自己王府的书房做整理归纳工作。 谁知道这个书童简直是一台全自动的文件归纳整理器,还自带检索功能! 比图书馆的电脑还好用好吗?! 活儿干的利落,口风也严谨,简直不要太棒。 两人睡了个舒服的午觉,醒来差不多就该吃晚膳了。 岑明澈有三天婚假,陪柳青羽回门后差不多就该收拾包袱从皇宫里滚蛋了——都有自己的家了,还赖在爹的房子里,像什么话! “殿下,后罩房那三个侍妾可要升一升?” “不必了,到时候找个院子把她们四个塞进去就得。” “嗯,还有,过几日咱家还要进两名侧妃……” “都交给你了,这是账本,这是王府里的钥匙,账上的银钱随你取用。场面不用办太大,要是奢侈了,还不是花我的钱?只要不丢王府的面子就行了。” 柳青羽噗嗤一笑。 “好,那我这个内管家,可就承担起管家的职责来了。” “……你现在可不只是管家,还是女主人呢。” “必然不让殿下失望。” 这二人琴瑟和鸣,相交甚笃,后罩房的几个女人可坐不住了。 “王妃还不召见咱们吗?” “咱们应该去给王妃请安的。” 小厅里,四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表达了一个意思。 实际上,按照这时候的礼法,只有主母接了她们敬的茶,她们才能算得上是“姨娘”,不然就只能是“妾身未明”,主不主奴不奴的,只能说是“通房丫鬟”。 贾元春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诸位姐姐,不如我们……” 第75章 抢了个寂寞 第四日,就是搬家的时候。 就算是现代人搬家,都得大包小包的一大堆,更何况他们现在在古代? 其实从一个月之前,岑明澈所在的院子就开始收拾东西了,该打包的打包,该搬走的搬走。他在宫里的仓库都清空了,只留下日常要用的东西。 这三天他和柳青羽也没闲着,盯着下面的人将这三进院子的东西该拆的拆,该裹的裹,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了他们的新家。 自己的房子就是好,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岑明澈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自由,就像上辈子刚上大学离开家的时候一样。 ——不对,比上大学还要爽。 毕竟他还有一个全能总管给他打理衣食住行呢。 他基本上不用为生活操心,只要专心搞事业就行了。 三个皇子都已经封郡王了,他们之间的争斗也正式拉开序幕。 之前好歹是暗戳戳的,现在越发明目张胆起来。尤其是老大和老二,每天上朝俩人简直是火星四溅,时不时还要把岑明澈拉下水。 他们的皇帝爹呢?就在上面看着,也不说话,跟看热闹一样。 虽然理解这是对他们的观察吧,岑明澈还是觉得挺心寒。 而且最近,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躁动了起来。 ——江南甄家要送女入京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姑娘是现任江南甄家家主甄应嘉的女儿,必然是要嫁入皇家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疯了。 四皇子因为马上也要成年开府,要娶正妃了,所以也在努力争取。 谁拉拢了江南甄家,谁就能娶到这个姑娘,就意味着自己有了一个巨大的助力! “殿下,您对那姑娘,有没有想法?” 柳青羽含笑问他。 想到江南甄家是第一批被抄家的,岑明澈连忙摆了摆手。 “算了,甄家……不靠谱。” “甄家任江南制造,本来应该是父皇的心腹。可他们行事太过分了,已经将父皇的钱袋子当成了自己的,江南那片儿的盐税和丝税这几年都不正常。” “他们这回送女入京……想来也是为了探一探父皇的心意。” 柳青羽微微颦眉。 “父皇曾三下江南,都是甄家接驾。父皇愿意让他们碰江南的盐税和丝税,应该是为了让他们补上亏空吧。” “补亏空?” 岑明澈冷笑一声。 “江南盐税,一年数以百万计!加上丝税,更是一笔可怕的数字。” “但我查阅档案,才发现,这两年从江南收上来的盐税和丝税低的要命!” “接驾?就算三次接驾,也用不了上千万的银子吧?这是拿了两回就拿习惯了不成!” “还是去年将林大人派过去,任扬州知府,兼巡盐御史,甄家收敛了不少,江南的盐税这才能看。” “我看,甄家就是仗着自己家老太君是父皇的奶娘,肆无忌惮惯了。在江南还不知道要怎么横行霸道呢,现在他们家如日中天,还不明显,但盛极必衰,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娶他们家的女人,我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柳青羽一手托腮,含笑望着他。 “那,殿下,你对甄家那姑娘,是真没兴趣了?听说她生的貌美如花,性格温婉贤淑,擅长琴棋书画,针织女红……” “行了行了。” 岑明澈好笑道。 “这样的女人还少了?不说你,就我那几个侍妾,哪个不是这么夸的?那些大家小姐其实都以一个样,有多少都差不多。和我心意相通的,有你一个就够了。” 柳香寒含笑望着他。 “三殿下,你刚才指点朝政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 岑明澈笑着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 “好妹妹……” “对了,你可将后院儿看好了,那几个侍妾,尤其是有娘家的,一个都不允许朝外传消息!” 西偏院儿里。 四个侍妾还是被塞到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里。东厢西厢各塞俩主子,一人一间房,俩人共用中间的小厅。 贾元春因为是从皇后那儿赏下来的,所以和夏菡一道,住朝向更好的东厢房。 “抱琴,今日三殿下还歇在王妃房里?” “姑娘,奴婢提饭的时候,听到大厨房的人说了,今日殿下还是在正房用饭。这时候咱们这边还没动静,殿下要么是在前头歇了,要么……就还是在正房。” 贾元春向后一仰,躺在床上,拎着帕子挡住了脸。 “都过了多久了,还是这样……” 刚搬进来的时候,她们几个侍妾去给王妃请安。王妃倒是接了她们的茶,也放了赏,可对她们一直是淡淡的。也不要她们在跟前侍候,请安都是十天一回,还不让她们随意去逛园子。 相当于是将她们四个人圈在这儿了。 两个侧妃一个住东院儿,一个住西院儿,都是二进的院子;一个是辽东指挥使的嫡幼女,一个是地方按察使家的独女。 殿下对这两个侧妃也是淡淡的。 但侧妃好歹还能去逛逛园子,她们这些侍妾只能闷着! “对了,小姐,我还听到一个消息,好像是江南甄家的长房长女也要入京了。” “什么?” 贾元春一下惊得坐了起来。 甄家和贾家是老亲了,如果甄家的姑娘进了毅郡王府,怎么着也是个侧妃吧?那她还有站脚的地儿吗?怕是会被当个弃子了吧! “抱琴,想想办法,和家里传个信儿吧。我记得琏兄弟和殿下有些关系……” 为了个甄姑娘——准确的说是为了她背后的甄家——这些人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将个京城的氛围搅得和沸水仿佛。 结果,皇帝陛下来了个谁都没想到的骚操作—— 等这位甄姑娘到了京城,直接将她收进了自己的后宫里。 还给这姑娘封了甄贵妃。 这一手,属实是谁都没想到的。 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入宫没两个月,甄贵妃就怀孕了。 好么,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的如意算盘被砸了个稀碎。 只有岑明澈劳神在在,稳坐钓鱼台。 呵呵,在皇上还活的好好的时候,去拉拢他的心腹?是活腻歪了不成? 哪个皇帝能忍得了这个? 开什么玩笑。 没想到,就因为他的不争不抢,他的皇帝爹看到了眼里。 很快,一个天大的馅饼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第76章 我来也! 皇上下了个旨意。 文绉绉的,大概意思就是: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去江南一带玩了好几次,现在年纪大了,十分想念江南的风景。但是由于年纪渐长,已经不允许我进行这样从北到南的长距离跋涉了。 现在我就让我的儿子去江南玩一段时间,替我看一遍江南的风景,让我重温一下年轻时的美好回忆。 ——这个替皇帝去江南玩的皇子,就是岑明澈。 也是唯一没在甄家女进京的事件中上蹿下跳的成年皇子。 傻子也知道,皇帝派皇子过去,肯定不是纯玩儿的。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他去江南查访。 这可是皇上第一次给皇子派正式的差事! 大皇子和二皇子心里都酸透了,皇后娘娘的凤藻宫又报损了不少瓷器,四皇子只恨自己不能早出生两个月! 留给岑明澈准备的时间不多,也就两三天的功夫。 柳青羽有条不紊的给他准备着行礼。 “王妃娘娘,我这一去,家里就交给你了。” 柳青羽顽皮一笑,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框框来示意——在系统家园里,他们不仅可以交流,还可以传递物品和信息。 岑明澈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召唤出来两个门客。 一个是温建茗,一个叫鲁向阳。 这两个人长得都不错,自然武功也不错,当贴身侍卫不会给他丢脸。 一同上路的还有两个王府属官,以及一帮照顾他生活的内监,以及五十个皇子侍卫。皇帝也派了十个人给他。 烟花三月下扬州啊。 这么百十来个人,乘坐一条中型客船,一路向南而去。 但岑明澈怎么可能会就这么老老实实留在船上,就这么一路舒舒服服去江南呢? 刚出了京城,他就吩咐几个贴身内监要假装他一直都在,别让旁人察觉。 而后,带上了两个门客,乘坐小船,换上普通些的衣服,微服私访去了! 小船的速度比大船快很多,一路飘飘荡荡就到了宿州。 晚上,岑明澈也不上岸投宿,直接从游戏背包里拿出三只脆皮烧鸭来,三人一人一只分着吃了,就在船上歇息了。 二更过半,岑明澈突然听到有些异样的声音。 他翻身而起,发现温建茗和鲁向阳也已经醒了,正悄悄伏在船头往外看。 “怎么了?” “殿下,有个人伏在水下,漂过来了。气息虚弱短促,应该受了伤。” “听声音,远处有人在搜捕,正往这边来了。” 嗯? 岑明澈的兴趣一下就起来了。 不用说,那些人肯定是为了追捕这个在水下潜伏的人来的。 江湖仇杀吗? 他本来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加上他现在百毒不侵、武艺又独步天下,身边还有两个对自己绝对忠心的帮手,身份还是一国皇子…… 他觉得,这个热闹,自己可以掺一手。 “那个人离得不远吧?能不能捞上来?” “可以试试。” 不多时,两个人一道动手,将那个藏在水下的人拎到了他们船上。 那人湿淋淋的,身上的皮肤被泡的发肿,身上几道伤口更是都发白了,还往出渗血,眼神既惶恐又警惕。 “你、你们是什么人?” 岑明澈坐在船舱里,微微一笑,颇有神秘大佬的风范。 “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那人低声快速的说:“这位少爷,不管您是什么人,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还是快把我扔下去吧,我自个儿逃命,出了事儿也不必连累您。” “哦?” 看岑明澈不为所动,那人咬了咬牙,又将声音降低了一个八度。 “追杀我的,是江南甄家的人!” “江南甄家家大业大,听说前几日还出了个贵妃……这谁招惹的起啊。” 岑明澈双眼微眯。 “你怎么惹着江南甄家了?让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捉拿你?” “您……就别问那么多了。” 那人苦笑。 “快让我下去吧,不然一会儿甄家的人搜过来了,咱们一个都跑不掉——他家向来是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的!” 岑明澈呵呵一笑,将皇子金牌在此人眼前一晃。 “杀我?你觉得他们有这个胆量?” “什么?您、您是三殿下?不是说三殿下的船还在半路吗?” “微服私访,没听说过?” 那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流出来。 “我、我就是去找三殿下的!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 他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又用蜡封了的包裹,双手捧着,递到岑明澈面前。 “殿下,这是江南甄家收受贿赂、包揽诉讼、买卖官位、插手盐政的证据!请殿下为江南百姓做主啊!” “什么?” 这也太巧了。 岑明澈刚微服私访到此,就刚好遇上这么个人? 这一包东西被封的十分严密,就是跟着这个人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照样牢固,拆开很费工夫。 岑明澈使了个眼色,让温建茗将这东西放到游戏家园里。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现在,我们总要避过甄家的人,还不能暴露身份。” 岑明澈快速思考一番,让温建茗留在船上,鲁向阳轻功更好,带着这个人去躲避,自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如果跟在身边的是其他护卫,自然要说些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之类的话来劝阻他,但是游戏里召唤出的门客,对主人的命令是百分百服从的。 不用多说,四人兵分三路,各自去了。 甄家应该也知道这事儿见不得人,并没有浩浩荡荡的拉出自己家的名号,用的都是乌篷小舟,但总共也有十来条船、百来号人。 这些人都是甄家的家甲,穿着统一制式的衣服,大喇喇亮出甄家的名号,一半顺流而下,另一半开始挨个搜船。 在江南一带,甄家的名号,有时候比皇帝的名号都好使。 所以虽然心有不忿,还是大半夜被人吵起来,大伙儿基本上还都让他们搜了。 岑明澈隐蔽身形,手里扣了无影,瞅准时机,倏然散出一把! 船上耀武扬威的几个家甲头目连一声多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啪啪啪,全掉进水里去了。 人死了,自然是往下沉的。 但船上的几个人不知道啊,大呼小叫的叫人下去捞。 大费周章捞上来,也都已经断了气儿。 用“无影”有个好处,杀人几乎无形。 岑明澈这几针直接钉穿了他们的心脏,从外表看,不过是身上有个小红点而已。 就算是解剖尸体,也不一定能将“无影”找出来。 见他们乱成一锅粥,岑明澈悄悄换了个位置,准备继续杀人。 第77章 林妹妹长这么大了? “谁!是谁干的!” “吴大哥他们已经没气儿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突发疾病?” “呸!突发疾病还有扎堆的?” “到底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动甄家的人!” 火把的光芒晃动,船上的人乱成了一团。 “快,快将分出去的人叫回来!” 岑明澈心下冷笑,不动声色的换了个位置,又是一把“无影”撒了出去。 以他的身法,这些酒囊饭袋根本不可能发现的了他。 又是一批甄家的家丁,像木桩子一样的倒下了。 “死人了,又死人了!” “谁!到底是谁!” “别、别是这个码头闹鬼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鬼?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我们走吧,快点走吧!” “可、可是,家主要我们抓的人还没抓住……” “照这个样子,咱们别说抓到人了,先得自己把命送了!” “那怎么办?” “走吧,快走吧!” “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哼哼,看来还是杀的人不够多啊。 岑明澈轻轻一纵,躲在一条船后,像一片落叶一样贴在船身上,手指一动,无影就变成了雷火弹。 雷火弹,相当于无机化工时代,热兵器的巅峰之作之一。 反正岑明澈没见到这个世界能有人做出来,只有他手里有。 话不多说,岑明澈手指轻弹,将五六颗雷火弹弹了出去,正中甄家的几条小船。 雷火弹遇到剧烈撞击,“砰”的一声炸开了,铁片四处乱飞,火焰逐渐蔓延。 “船着火了!着火了!” “这火是哪儿来的?” “快换船!船要沉了!” “船上的尸体怎么办!” “活人都管不上了,还顾尸体?改天回来再打捞吧!换船!快换船!” “咱们走吧!这地方邪门儿啊!” 外面纷纷扰扰,已经乱成了一团,想来是顾不上追杀人了。 但是岑明澈还是想等到他们真的离开,再回到自己的船上。 不过在外面吹冷风也挺难受的,不如找个没人的船舱避一避? 脑子里这么想,他就这么干了。 谁知道刚翻进一个没人的舱室,舱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小姑娘。 “你、你是什么人?!” 岑明澈也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巧。他手掌在舷窗上一按,就要翻出去,余光却看到这小姑娘脖子上挂着一块红玉的长命锁。 如意长命锁是鸽卵大小的和田红玉,艳若鸡冠,油脂光泽,其紫红处如凝血,镶嵌五色宝石,镂雕“竹报平安”图。 这是岑明澈送给林如海女儿的礼物! 换句话说在,她就是林黛玉!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好是林黛玉从扬州出发去贾府的时候! 这就遇上了! 什么缘分啊! 岑明澈连忙背过身去。 “姑娘莫慌,敢问姑娘可是姓林,父亲是林如海林大人?” “你怎么知道?” 岑明澈默默叹一口气,取出皇子金牌,缓缓回身,递了过去。 “林姑娘,别怕,看这是什么?” 林妹妹不愧是让林如海当男儿教养长大的,遇到这种事,居然丝毫不慌,凝神细看,惊道:“您、您是三皇子殿下?您如何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 岑明澈微微一笑。 “林姑娘可否先关上门?我先避一避外面甄家的人。” 林妹妹相当聪明,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 “莫非,甄家搜人,和殿下有关?” “正是。” “好,我不问了。” 林妹妹干脆点头,在门口坐下,和岑明澈刚好坐了一个对角线,是合乎礼仪的位置。 岑明澈细细看去,小姑娘不过六七岁年纪,面色苍白,身材瘦小,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再想想时间,贾敏去世过了七七不久,想来是林妹妹刚出热孝,就乘船往京里去了。 幼年丧母,人生大恸。林妹妹估计是因此病了一场,所以现在看着十分虚弱。 “林姑娘小时候,我还见过的。” “是,父亲和我说,这块长命锁便是殿下送我的周岁礼物。” “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岑明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看你脸色不好,怕是身体虚弱,这药丸你拿去吃,一日一颗,用上几日,补补元气。若不放心,也可让药房的大夫看过再用。” “多谢殿下了。” “你此去京城,怕是要去荣国公府上吧。” “正是,臣女此去,是投奔外祖母去的。” 林黛玉一手拿着帕子遮住半张脸,一面偷看岑明澈,刚才受的惊吓缓缓平复下来,只觉得哪怕是这种情况,这位三殿下也当真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江南甄家作威作福之事,林黛玉也有所耳闻,还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盐政之事,和甄家颇有龃龉。 在她心里,自己的父亲自然是正直且正确的了,有错的必然是甄家。 既然如此,一听到三殿下和甄家作对,林黛玉心里便对他多了三分好感,只觉得他也是忧国忧民之人。 “宁荣二府规矩颇乱,林姑娘此去,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毕竟在林黛玉的印象里,他们是初次见面,岑明澈也不好交浅言深,只简单点了一句。 “我去了扬州,必然要见你父亲的,将来若有什么东西,我再给你带过去。” “这……岂不是麻烦殿下了?” “有什么麻烦的?林大人与我有半师之谊,与他帮些小忙,自是我应当应分的。” “那,臣女就先谢过殿下了。” 此时外面的骚乱也渐渐平息,甄家的家甲走的慌慌张张,简直是屁滚尿流。 岑明澈也该回到自己的船上去了。 “我这次来的事……” “殿下放心,臣女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林妹妹答的十分果断,可见其聪颖。 岑明澈一点头。 “多谢林姑娘了。” 说罢,悄无声息的翻窗离开,整个人轻盈隐秘的像是一道影子。 明日得上岸去,给那送罪证的人治疗一番。 他还得仔细看看,这些个罪证有几分真假。 甄家,可是盘踞江南的庞然大物啊…… 第78章 政斗?朴素且狠毒 天色将明,岑明澈和他的两位门客都回到了船上,还带着那个湿淋淋的家伙。 这家伙已经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包扎了伤口,看岑明澈就像看救世主一样。 “好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岑明澈这话一出口,那人又跪下了,眼泪眼看又要失禁。 “求殿下为我们家大人做主啊!” 据此人所说,原来,此人是现任苏州知府翟栋的管家,从小一起长大,忠心耿耿。 翟栋也出身大族,任苏州知府以来,也算是秉公执法,做的相对公正。这就让甄家非常不满,屡次与翟栋作对。 翟栋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便暗自收集了甄家的罪证,准备抓准时机,将甄家扳倒。 谁知甄家先下手为强,派人给翟栋下毒。翟栋用药拖了几日,还是不行了,便叫自己的管家带着证据,去交给马上就要来巡游的三皇子殿下。 翟栋这么做,也算是想为自己报仇吧。 岑明澈听得此言,不置可否。 毕竟是一家之言,不足取信。谁知道是翟栋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和甄家作对,还是双方同流合污结果闹翻,要报复呢? 还是等到了地方,细细调查才能问出真相来。 小船行的甚快,不过几日就到了扬州。 正是春日好风景,扬州花开十里,果真一派好景色。 街面儿上游人如织,衣衫鲜亮的女儿家来来去去,团扇遮面,笑语嫣然。 “扬州可真是个好地方。” 轻轻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微风,岑明澈摇着折扇,带着两个门客,踏上了扬州的土地。 “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 扬州果然好风景。 “殿下,这扬州禅智寺景色清幽,寺里的和尚还做的一手好素斋,不若便去那里游玩一番?” “甚好。” 禅智寺又叫上方禅智寺、上方寺,又名竹西寺,坐落在扬州东门外月明桥北,原为隋宫,后改建为寺。 正值春日,禅智寺内的芍药圃花开正好,粉白紫红,一片荼蘼。 又有男女成行,或王孙公子携妓出游,或小家碧玉三五相约,或几个书生相约游览,有丝竹声声,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阳光明媚,一派盛景。 “去捐一笔香油钱,中午留下吃一顿素斋吧。” “遵命。” 别看这是佛寺,和尚眼里也是看钱的。200两的香油钱一捐,岑明澈三人立刻被奉为上宾。 小沙弥专门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独立的厢房之中。 厢房有桌,也有榻,意思是吃过饭还可以在此午休。 禅智寺送上来的素斋有八菜两汤。菜是佛手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银丝草菇、皮箱豆腐、翡翠球、素炒蟹粉;汤是竹笙金针汤、双莲百合桂圆汤。 饭是普通的白饭,饭后还送上来一碟绿豆糕。 正用着,岑明澈忽而听到隔壁的说话声有些耳熟。 其实这厢房隔音是很好的,但岑明澈耳力非同常人,还是将隔壁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甄家简直欺人太甚!他家现在抖起来了,已经跌破了作为世家的底线!” “东翁说的正是。甄家可真是无法无天,居然敢给朝廷命官下毒了。这是觉得宫里又出了个贵妃娘娘,依旧简在帝心啊。” “呵呵,简在帝心?倘若陛下将甄家女儿赐给哪个皇子,这才叫简在帝心!” “正是,假如陛下将甄家女赐给皇子,那便是起了扶植之心,还可保甄家一代荣宠。不过,现在甄贵妃有孕,又是两说了。” “郑公,你想错了。就算如今甄家女有孕,还不知能不能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是个皇子……陛下如今,也已然有了春秋啊。” “哈,不错,这个外孙,可真不知是救命的宝物,还是催命的阎罗了。” 岑明澈笑了笑,示意鲁向阳去隔壁通报一声。 “只说故人相遇,也是有缘,何妨过来一叙。” “是。” 不多时,林如海在先,走进门内,一见岑明澈,便吃了一惊。 “三殿下如何在此?刚收到的邸报,官船如今还在……” 随即林如海便是一笑。 “是了,三殿下此来,定是不愿叫人知晓,是老臣失言了。” 岑明澈起身,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笑道:“能在此处与林大人相见,也是缘分一场,不如坐下,一起吃些如何?” “老臣恭敬不如从命。” 菜过五味,岑明澈便试探问道。 “林大人祖籍苏州,如今又在扬州任知府,可知这个甄家……如何?” “哦?” 岑明澈一笑。 “也不瞒林大人了,我此来,还真的遇上了件有趣的事儿呢。” 说着便将在船上的事娓娓道来。 林如海听罢,便是一叹。 “殿下,实不相瞒,甄家如今行事肆无忌惮,在江南一带如日中天。莫说毒杀苏州知府了,便是老臣,他们也想下手。” “嗯?什么?” 林如海一声冷笑。 “苏州知府翟栋不过秉公执法,便让甄家记恨在心,下毒谋害。何况老臣任巡盐御史,可是实打实挡了他们的财路啊。” “不瞒殿下,两月之前,拙荆离世,告与世人的理由是急病发作而逝,实际上……” 林如海眼中已有泪意。 “乃是甄家下毒,要谋害与我,却阴差阳错,让内子替我挡了这一劫!” 这……还真tm是最高端的政斗却采取最朴素的斗争方式啊。 也不扣帽子什么的,更不讲究什么名正言顺,而是直接下毒暗杀,我弄死你! 这么豪横的吗?! 想到这里,岑明澈只能轻声宽慰道:“林大人,斯人已逝,还请节哀。” “林大人,本王此来,便是得了父皇的密旨,要严查江南甄家不法事,将来上报天听,陛下必当严惩。” 林如海苦笑叹息。 “虽说如此,可如今甄家正煊煊赫赫,寻找实据何其难也?如果只是些与民争利的小罪,怕是扳不倒甄家。” “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么?” 第79章 淹死你哦 “敢问林大人,这甄家,在盐政一事上,怕是也不干净吧?” 岑明澈智珠在握。“敢问林大人,这甄家,在盐政一事上,怕是也不干净吧?” 岑明澈智珠在握。 林如海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错,盐政衙门上下的润银,甄家每每都要先分走一半。这还填不平他们的胃口——连私盐,他们都有所涉及。” “甄家如此大胆,居然敢贩卖私盐?” “呵,甄家穷奢极欲,若不用些手段,怎能抵得过他家花钱如流水般的开支呢?” 林如海冷冷一笑。 “殿下此来江南,必要到甄家拜访一番吧?到时候,您怕是就能见到甄家的场面了。” 岑明澈心中记下,想着要查甄家的罪状又多了一条。 私盐?呵呵,甄家还真胆大啊。 盐铁可都是管制品,居然敢私营? 有几个头都不够杀的! ……看来两个门客还是不够,要多召唤两个武艺高强的出来,到时候也好让他们来追查一番,这甄家究竟是怎么个龌龊法儿。 “殿下若有心要查甄家,不如从甄家三房幼子,甄恒开始查起。” 见岑明澈面色沉凝,林如海便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甄恒是甄家家主往下的第二代,心子辈的,从小被甄家娇宠长大,尤其是那位甄家老太太,很是喜欢这位重孙子,在眼前宝爱的跟什么似的。” “娇宠多出纨绔子,这甄恒长大以后,可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怙恶不悛。” “殿下若遇到此人……” 林如海并未将话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笑了。 岑明澈也笑了,端起茶杯。 “林大人,小王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不敢,不敢。” ……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 秦淮河上,条条画舫,有大有小,均是雕梁画栋,轻纱环绕,香风阵阵。 更有衣衫轻薄的女子,且歌且舞。 琵琶声声,琴音悠悠,笛曲隐隐,牙板轻敲,好一派风流繁华富贵景象。 甄恒仰在一张美人榻上,秦淮名妓聂小秋正脱了戒指,细心的剥着葡萄,将翡翠般的果肉喂进他嘴里。 “好人儿,乖乖……” 甄恒径直将手往聂小秋衣服里摸着,口里还不住的说着下流话。聂小秋双颊绯红,任由他动作,含羞带臊的假装推拒两下,还真有点郎情妾意的意思在。 实在是这位甄家公子脾气虽然不好,但出手实在是大方,只要把他哄高兴了,什么珍珠翡翠、千金万金都是随手就给。 如果再接待这位甄家公子几次,她就能攒够赎身的身价银子了。 在座的也都是甄恒的狐朋狗友,见此情状无不起哄的。 “哈哈哈,好哇!聂小娘人都软了,甄公子好‘身手’啊!” “哎哎哎,让聂小娘和咱们甄公子喝个皮杯儿如何?” “对对对,来一个!” 这“皮杯儿”,就是以口渡酒,算是风流场上常见的戏耍法子。聂小秋依言行了,在座的狐朋狗友们一阵叫好。 他们身边也至少有一两个颇具风情的名妓相伴,一时间场中往来嬉笑,好不下流。 一时间,画舫上的场景堪称淫靡。 忽而画舫微微一晃,这些个公子哥儿们还没有觉察,没过多久,却又是剧烈一晃! “公子!船要沉了!” 甄恒猛然抬头。 “什么?!船要沉了?怎么回事?” 甄家的侍卫急忙道:“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请公子稍避一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甄恒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由甄家侍卫护送着就往外走。那些个跟他一块儿玩的公子哥儿们也连忙跟上,谁都没在意刚才还“心肝肉儿”喊着的名妓们。 因为事出突然,两条画舫之间只用厚木板搭了一座桥,甄恒刚走到上面,忽然膝盖一软,脚一滑—— 噗通! 居然掉下去了! “甄公子落水了!快救人啊!” “甄公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救人!快救人!” 画舫渐渐下沉,带出一个有些深邃的漩涡来。 说来也奇怪,一般人落水了,总会挣扎几下,在水面上浮一会儿。 可甄恒,居然是直挺挺的就沉了下去,只冒了几个泡泡! “凡下水救人的,赏一吊钱!将我们甄家小公子救上来的,赏银百两!” 这话一出,那看热闹的人立刻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一样,纷纷下水,河面上一时热闹的跟开了锅一样。 打捞了几个时辰,天色将明,依旧一无所获。 那江面上的人,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打捞的,甚至是路过的,纷纷悄无声息的撤走了。 离沉船越远越好! 赏银虽好,也得有命拿才是! 这么久还打捞不上来,那个甄小公子,怕不是没命了! 若不快走,让甄家的人遇上了,遭到迁怒怎么办?那可真是白白送命啊! 就连甄家的护卫,也悄悄地离开了。 待到甄家人赶来时,河面上一片空旷,只有水波微澜。 “搜!赶紧搜!把船给我捞上来,沿着河岸一寸一寸的搜!” …… 此时实在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要不是岑明澈一记无影,打穿了甄恒膝弯的麻筋,甄恒也不会落水。 若不是鲁向阳潜伏在水下,甄恒一入水就将他打晕,甄家护卫也不会遍寻不见。 等到他们开始搜索的时候,岑明澈早乘着一叶小舟,带着甄恒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绑架我!” “快放了我!我可是甄家的小少爷!”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绑我!还不快把我放回去,小爷还能饶你们一条小命!” “我告诉你们!你们完蛋了!我可是江南甄家的4人!江南甄家!你听过没有!” 甄恒自从醒了,就这么大喊大叫的,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嚣张的很呢。 岑明澈微闭双眼,轻声道:“让他闭嘴。” 鲁向阳一点头,揪着甄恒的头发,就将他的脸按进了湖水里。 甄恒自然是拼命挣扎,可他现在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方面是不好发力,另一方面,就算他没被捆住,也抵不过鲁向阳有武艺在身啊! 他被淹的直吐泡泡,不知道喝了多少水下去,才被揪着上来,让脸露出水面。 谁知道他才吸了一口气,脸又被摁到了水面下! 如是反复三遍,鲁向阳才将甄恒扔回船舱里。 甄恒头发湿淋淋的,脸被水泡的发白,肚子喝水都喝满了,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再也叫不动了。 第80章 严刑逼供! “咳咳……你们是什么人……绑我……做什么……” 甄恒虽然平素校嚣张,可也不是个傻子。相反,他聪明的很,不然也不能成为甄老妇人最喜欢的曾孙辈。 被这么收拾了一通,脑子清醒过来了,也会好好说话了。 岑明澈轻轻一笑。 “小公子得罪了多少人,心里没数吗?” “是不是有人雇你们来绑我的?难道是李家……不对不对,他们没这个胆子……莫非是薛家……也不像……无论如何,他们出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 “甄小公子,不是所有人,眼里都只有银子的。” 鲁向阳揪着甄恒后脑勺的头发,将他提起来,让他面对岑明澈。 “小公子,你觉得,我们既然让你见了我们的脸,还会将你活着放回去吗?” 甄恒登时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 “别、别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的!别杀我!” 岑明澈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听好了,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凡有不答,或者是瞎答的……” 温建茗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熠熠,吹毛断发的。 “被我们发现一次,就切你一根手指;手指切完了,还有脚趾。脚趾也切完了不要紧,就片一身上一片肉。” “你听没听说过千刀万剐的刑罚?据说能剐三千多刀,人还不死。” “我这手下手艺不行,也就勉勉强强能剐个一千五百刀吧。” “早说实话,还能留个全尸。不然切得零碎了,撒到水里喂鱼,你就是做鬼,也是个残缺鬼,下辈子投胎也是个天残地缺的,你说如何啊?” 甄恒已经吓尿了,袍子底下湿淋淋的一滩,臭不可闻。 岑明澈微微皱眉。 “给他洗洗干净。” 鲁向阳点头应是,又揪着甄恒的头发将他提起来,整个人浸入水中! 就像四川火锅涮鸭肠一样,讲究“七上八下”——先放进去深深的浸着,再拎出来晾一下,如是七个来回,放下去第八次以后,就可以捞上来吃了。 现在甄恒就像这鸭肠一样,浸下去的时候头顶都没入水中,拎上来的时候出水只到下颌,被整个人泡在水里涮了七八下之后,才被扔回到船上,像死鱼一样,瘫在甲板上。 “饶命,大侠饶命啊……” 甄恒有气无力的求饶。 岑明澈瞥了一眼,鲁向阳知道他的意思,立时一脚踩在甄恒的肚子上! 甄恒刚才喝了一肚子水,之前又是喝酒吃宴的,早腹胀如鼓,被这么一踩,“哇”的一声就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流了自己一头一脸。 鲁向阳的脚在他肚子上来回碾着,直到他将肚子里的存货倒空,什么都吐不出来为止。 甄恒躺在自己吐出的秽物中,浑身都是酸臭味,身下已经失禁,止不住的流出粪尿,哆哆嗦嗦,只有喘气的力气了。 “再给他洗洗。” “不……咕噜咕噜咕噜……” 再被扔到甲板上时,甄恒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了!饶了我吧!我知道什么都说!” 溺水的窒息感属于濒死体验的一种,甄恒经历了三次,早吓破了胆子,现在就是一条开了口的面口袋,想要里面的东西,直接倒就是了。 要是搁在法治社会,还得想方设法寻求犯罪嫌疑人的心里漏洞,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别提多费事儿了。 搁现在,严刑逼供就不是事儿。 岑明澈这一下,和杀威棒的效果差不多看,都是打掉对方的气焰,让对方对自己心生恐惧,加上身体严重不适,想说谎都难。 “第一个问题,和你们家共同贩私盐的,有哪几家?” “私盐,没,没……” “一根手指。” “别我说……啊!” “我再问一遍,和你们家共同贩私盐的,有哪几家?” “我,我……” “嗯?” “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盐商李家!其他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平时只管吃喝玩乐,家里的这些事儿不归我管啊!” “好,第二个问题,你们家负责贩卖私盐的,是哪一房?” “是,是二房!对没错!是二房,二房老大负责!” “哦?” “真的!他们一房在我们家可威风了!就因为家里大部分的银子都是从他们手里赚回来的!我说的是真的!” “嗯,好,下一个问题——毒杀苏州知府和扬州知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我……” “嗯?” “这个,这个,我……” “嗯,一根手指。” “别,不要,我说,别!别!啊——!我的手……” “给他止血。” “是。” “你还有八根手指,十根脚趾。慢慢来。” 甄恒涕泪交流,大声嚎哭着求饶 只可惜四下无人,唯有蒿草漫漫,水鸟栖息。他的哭嚎,也不过惊起了几只沉眠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说实话……” “我在花园里,听我家大爷爷和家里的管家说,说什么‘他们既然不识趣儿,也就没必要留着了’,多的我没敢听就跑了……我就知道些了!别剁我手指头!求求您了!” “好,下一个问题……” 拷问进行了将近一宿,直至东方既白。 记录口供的纸攒了厚厚一摞,大到买卖私盐,小到欺男霸、谋害人命等,罄竹难书,足够让他反复死十次。 口供上每一页都有甄恒的血手印,算是画押。 甄恒的手现在也是光秃秃的,十根手指头都连根没了,只剩下半个手掌,被简单的上药包扎过了。 他现在两眼无神,空洞而呆滞,别人问什么,他就快速如实作答,简直像个木偶人。 身上的水已经干了,溅满了血印子。 “把他的眼珠挖了,割掉舌头,今晚趁夜色,扔到甄府正门口。” “对了,他不是喜欢淫人妻女吗?” 不问不知道,这甄恒的口味居然如此奇特,已经不满足于娼家,而偏要找那小家碧玉的良家妇女,当着丈夫的面强迫妻子,当着母亲的面强迫女儿,弄得不少人家家破人亡,疯了的也有不少。 “给他了断了子孙根,收拾的干净些。” 第81章 扬州沸腾了! “东翁,扬州这两天,可热闹啊。” 林如海抚须而笑。 “郑公,你瞧这场闹剧,像是谁做的?” “莫不是什么江湖豪杰,路见不平?” “哈哈哈……甄家也是这么想的!照这个方向追查过去,他们必然是一无所获的。” “莫非,东翁知道是谁做的?” 林如海微笑摇头。 “哎,不可说,不可说啊!” 前日,甄家三房幼子,甄恒,在秦淮河画舫上游玩时落水失踪,甄家连日搜寻,遍寻不见。 谁知次日清晨,甄家居然在大门口发现了自家少爷,赤身裸体的躺在门口。 双眼被挖,舌头被连根拔去,双手十个手指全都没了,只剩下半个手掌。 而且下半身的大宝贝也没了,鸡飞蛋打,消失无踪,而且绝对是一刀了事,干净利落,京城专门给给太监入宫做手术的小刀手,也就这样了。 甄恒还没有子嗣啊! 甄家三房的夫人一看自己儿子变成了这样,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甄家老太太也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 甄应嘉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这种行为分明就是在示威啊! 这是当着全扬州的面,打他甄的脸! 甄家一时兵荒马乱,全城搜捕,立意要将这个敢将甄家小少爷糟践成这样的人,给找出来。 甄家这个庞然大物一动,整个扬州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连林如海也没少被甄家施压。 ——简直可笑!你之前给人家下毒,没毒死人家,将人家夫人毒死了。虽说没有确实的证据,林如海还没法从蛛丝马迹里看出来就是甄家做的? 这时候你还要给人家施压,要人家全力以赴帮你的忙?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 真是“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甄家现在就在濒临疯狂的时候。 就在这几日间,毅郡王的官船也已经到了。 岑明澈回到了官船上,知情的几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殿下啊殿下,您是不知道,这一路欺上瞒下的,我们提心吊胆的,简直都快吓死了!” 说话的是解乐贤,岑明澈的伴读之一,内阁次辅的嫡幼孙,性格活泼精乖,很是有趣。 “是啊,殿下,还好您没遇到什么危险,不然我等万死难赎其罪啊!” 说这话的是柳伯鸿,他这次也跟着出来了,同样是岑明澈的伴读之一,性格稳重谨慎。 “哎,殿下这般行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在,咱们事先不是也同意了吗?现在就不要说这话了,还不如让殿下给咱们讲讲这一路的风景,再请咱们吃顿好的,也慰劳慰劳咱们这次的辛苦啊!” 钟舟笑道。 他是镇国将军的小儿子,纨绔一枚,但好歹不出格,就是好些数算机关等奇巧之物,也不乱搞男女关系,性格还圆滑讨喜,他家里人也就随他去了。 岑明澈端正形容道:“我还真有事儿,需要你们帮忙的。” 说着就将那些口供的影印本发了他们一人一份,苏州知府搜集的证据同样影印了,发给他们。 “实话说了,父皇这次让我来江南,的确也有看看这甄家如何的意思在。可我不过才来几日,就搜集到这么多甄家的罪证。真不知这江南,是父皇的江南,还是甄家的江南了。” 三位伴读草草看过一遍,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甄家居然做的如此过分!简直无法无天了!” “谁说不是呢?这甄家可真是将自己当成了江南的土皇帝!” “这甄家人,恬为陛下心腹,却如此丧心病狂,仗着陛下的宠爱,肆无忌惮,盘剥取利,插手江南盐政,甚至毒杀朝廷官员……” “殿下,此等国之蛀虫,非除不可!” 岑明澈点头道。 “说的不错,所以我们才要想个法子。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南甄家这样偌大的家族,要一下扳倒,也殊为不易。” “正是!” “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愿效犬马之劳!” 岑明澈这里已经在筹备如何做掉甄家了,可甄家人还在那儿做着美梦。 “老大,毅郡王殿下奉旨来江南,想必是要来咱家的吧?” 甄老太君闭着眼睛,轻声说。 她已经年近七十,不过并不显老,虽然一头银发,但是脸颊红扑扑的,肤色白皙,没什么皱纹和斑点,双眼有神。 “正是,想必是要去陛下曾经游兴的园林中再游玩一次的。” “你说,这位殿下来江南,真的单纯是和旨意中说的一样,是来玩的吗?” “母亲,您的意思是?” “儿啊,咱家的荣光,追根究底,是因为我奶过当今圣上两年,又将他从小带大。我已经快七十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我还能活几年?我一去,咱们家可怎么办啊。” “母亲,勿要担忧,咱家燕芝生的聪明,相貌又好,已经得了陛下喜爱,怀上了龙胎,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也要成皇子外公了。” 甄老太君叹息道:“你说得轻巧,皇上缺这一个皇子吗?便是做了皇子外公又怎么样?要倒霉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母亲……” “依我看,快让咱家孩子们收敛着些,排场也慢慢收了,多攒些银子、地的是正经,有个细水长流的进项。然后再督着家里孩子们上进,读个功名出来,我再忝着脸去和陛下求个出身……” 甄老太君和甄应嘉絮絮说了许久,毕竟年纪上来了,渐渐也就睡了过去。 甄应嘉悄悄退出来,旁边的长随很有眼色的跟过来,小声说:“大人,老太太什么意思啊?” 甄应嘉轻叹一声。 “老太太年纪大了,胆子小了。如今老爷我在朝上被帝王引为腹心,后宫燕芝又已有了身孕,正是更进一步的好时候,如何能退呢?” “如果退了,还有几个人能看得起我们甄家?” “对了,伤恒儿的人还没查出来么?” 长随登时做个哭脸。 “没,恒小少爷现在这个情况,也问不出什么来啊……” “继续给我查!但凡那天出现在江面上的船,一条一条都给我查清楚了!我就不信了,那凶手能飞了不成!” “是!” 第82章 月下“嫦娥” 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扬州第一楼。 扬州官员给岑明澈接风的地方,就是扬州第一楼——明月楼。此楼因“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而得名,所以又被称为“二分明月”。 明月楼,自然以观月为主题。 所以,这宴席自然摆在晚上,正是明月清风,美不胜收。 明月楼的主人是一位扬州的大盐商,姓李,岑明澈怀疑这位就是甄恒口中说的,和甄家合伙贩卖私盐的李盐商。 李盐商生的有些白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在侧前方带路,几位扬州本地的官员则跟在岑明澈身后,作为陪客,一同游览明月楼。 主楼寓园之极北,七间长楼面南,中悬匾“二分明月楼”。既如屏嶂挡住北边残景,又以敞廊、美人靠形成登高观月的好去处。 折角向东,有黄石山一座,嶙峋峭拔,又在山上依山势筑东阁三间。 西向主楼和东部夕照阁相连,明月西沉时可依阁送月;西南角,又置迎月楼三间,与东阁正好错开,又能遥遥相望,月上东山时可在阁中迎月。 楼阁都在园的周边,既挡住园外的之景,嘈杂人声,又在较为窄小的天地内留下中部开阔的空间,而东阁西阁的错置,避免了严整、拥塞,有了疏朗、开阔,形成了幽雅、宁静的氛围。 与周边形成对比的是园中间的园林小品,扇面亭、伴月廊、月亮桥,那门洞漏窗或如满月,或似残月,或象新月,亭廊桥畔铺地以碟瓦卵石,形成水面涟漪,其间巧点黄石,好似水面汀屿。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残照,月色东升。 宴席摆在扇面亭,伴月廊下有乐伎伶人歌舞奏乐,丝竹声声,吴侬软语,煞是动人。 “郡王爷,小的今儿给各位大人准备的是‘三头宴’,这可是咱们扬州最著名的宴席之一了,据说当年皇上来咱们扬州的时候,也吃过这个。” 李盐商笑容可掬。 “这‘三头’,分别是扒烧整猪头、清炖蟹粉狮子头、拆烩鲢鱼头。” “今儿这一桌,都是正宗的扬州菜……” 先上桌的是八个冷菜,而后是一碟四拼的小菜。 热菜一共有十个,除了做主角的“三头”之外,还有清炒大玉、软兜长鱼、干炸仔鸡、鲍脯鸽蛋、银杏菜心、什锦椰果、应时蔬鲜,主食是扬州炒饭。 汤则是芙蓉鸡片汤,还有荷叶夹子、青菜包子作为点心。 最后还送上了时果拼盘——这些个果子用细竹签连接,拼成了玉兔捣药图,当真是匠心独具。 月色朗照之夜,月亮清辉笼罩佳园,遍地铺银,树影斑驳,秋蛩鸣应,人疑乎在山涧探幽,在水畔漫步,沉浸于萧疏月色。 无水却有水意,无山却有山情,真是山山水水在意中。 餐后,桌上又摆了些茶点果子,两行舞女莲步涌入庭中,且歌且舞,其声色悦人眼目。 倏而管弦齐响,一个身着月白色舞裙的少女,扯着两条绸带,从月亮桥上飘然而落,盈盈一舞后,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酒爵,捧到岑明澈面前。 李盐商讨好的笑着。 “王爷,这一出叫‘嫦娥献酒’,您看……” 岑明澈已经注意到了,这些舞姬,包括这个献酒的“嫦娥”,都是小脚。 三寸金莲啊。 那么小的脚,跳这样的舞,恐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 这些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扬州瘦马”了。 毕竟,大乾开国就规定了,裹足者不得为妻,不得入宫,不得有诰命。 所以高门显贵,没有人会给自家女儿裹脚。否则整家人名声都会臭。 小脚的女孩儿,只可能是扬州瘦马这样,从小就培养起来要给人做妾的。 岑明澈淡淡一笑。 “我不喜欢小脚的女人,骨头渣子都烂在肉里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李盐商的笑脸比哭还难看。 那个献酒的女孩儿脸色煞白。 越是高位者,说话就越小心,因为他们轻轻一句话,就可能引发巨大的连锁效应,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最简单的一句话,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上有所好,下必有所效焉。 岑明澈这一句话,已经算是重话了。 从此以后,扬州小脚女孩儿做妾的市场,恐怕会迅速下滑。 毕竟,岑明澈现在可不光是个皇子,他代表的是皇帝。 李盐商讪讪的笑着:“啊,是,是,殿下说得对。” 说着就恶狠狠的盯了一眼那个舞女:“还不快下去!” 他心里也忐忑,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本来想送个美人儿讨毅郡王喜欢,顺便还能给自己吹吹枕头风什么的,谁知道毅郡王他不喜欢小脚的女孩儿啊! 这时候,贺同知出来打圆场了。 “哎,殿下怕是不知道,这小脚女子,步伐摇曳旖旎,一双金莲瘦、小、尖、弯、香、软、正,别有风情啊!” 岑明澈厌恶的皱起眉头。 “将脚骨折断,再将五根脚指头拗到脚底下,裹成粽子形状,便是美了?若这果真是美,为何我朝立国以来,便定下‘裹者不得为妻,不得入宫,不得封诰命’的铁律?” “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天下贱丈夫!” 这一句诗,可谓将全场嗜好小脚女子的男人都骂进去了。 本来就是,缠足是为了让女人更加纤弱,来反衬出男子的英武,如果自身本来就够强大,何必要用一个缠足的女人来反衬呢? 可见那些个喜欢小脚女人的男人,一个个丈夫气不足,却不想着提升自身,反而去折磨女人。 果然是懦弱者只会像更弱者挥刀。 都是些什么废物! 吹起小脚风气的盐商,就更是这样了。 明明家财万贯,却社会地位不高,得在官员面前卑躬屈膝,动辄拿出几千上万的银子上下打点,还可能在权利倾轧下家破人亡…… 所以他们将这些压抑的情绪转向了更弱小的女人,着了魔一样追捧着病态的小脚。 岑明澈在心里冷哼一声。 真不好意思,爷爷我心理没这么脆弱,也不需要用这种病态的方式来寻找自尊。 那是懦夫的行为,而他是个强者。 第83章 什么毛病! 场中许多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要知道,扬州瘦马在江南一带算是潮流,甚至被许多达官权贵作为重礼互相赠送——毕竟一个上好的扬州瘦马,足足要一千五百两银子。 现在岑明澈这一骂,真是把他们所有人都批了个体无完肤。 “殿下,人各有好,可能是您没体会过……” “不必了,那小脚的畸形模样,光看一眼就让人恶心想吐。” 其实还有重要的一点,由于扬州瘦马的流行,很多人牙子会故意搜罗来贫家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从小培养,将来或卖给富人做妾,或卖进烟花场所。 而自然原因决定了,这世界上的男女比例基本上是是一比一,而在古代,没有战争的时候,女性由于生育和重男轻女的原因,折损率还要稍微大一点。 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只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 而扬州瘦马的买卖会加剧这种情况,裹脚还会加剧女性的夭折率。 原本这些贫家女孩可能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大,将来嫁给同村的普通少年,组成一个稳定又脆弱的小家庭。 但由于瘦马的流行,底层女性会逐渐出现一个大缺口。 这就意味着,有比原来更多的男人娶不到老婆。 当一个有钱人可以纳来上百个小妾,却又有上千个穷人连老婆都讨不到时…… 会成为社会上的巨大不稳定因素。 这时候又没有抖音给那些人刷来分散精力! 这个国家,将来可是他的天下! 出现反贼或者土匪会让他骄傲吗?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啊! 就为了这些“上层人士”令人作呕的爱好,令社会底层可能出现动荡和不安…… 况且岑明澈真不觉得超那小脚有什么美的! 病态审美吗?! 可真去他娘的了。 岑明澈眉头紧皱。 “你们若喜欢这种东西,自去喜欢,只是别弄到我眼前来,让我看到,平白脏了我的眼睛。” “是,是是是。” 李盐商赶紧挥手,让那些裹了小脚的舞女赶紧退下。 场面一时寂静。 “殿下请勿生气,毕竟瘦马也算是咱们这儿的特产了,给您献上,也是我等的一点小小心意。也怪我们没考虑周全,只顾着将最好的摆上来了。” 扬州知州出来打圆场。 “陈知州有心了。” 岑明澈表面上一笑了之,心里却已经决定,等他一朝掌权,一定要将这前朝恶习彻底根除。 小脚好看,那得是天然的小脚好吧! 娇小的姑娘,一双娇小的脚,雪白粉嫩,指甲像粉红色的珍珠一样。 就像金庸写郭靖看黄蓉洗脚,然后这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害羞的不得了。 这才是美好吧! 他就不信,脱下绣鞋,脱下裹脚布,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一双被裹成那样子的脚,还能有兴趣。 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吧!慕丑,还是慕残? 更何况小脚会大幅增加女性在育龄前夭折的概率。 作为一个统治者而言,大量夭折的育龄女性,就是比损失金钱更大的损失。 更不要说小脚还会间接导致难产。 对于一个农业国家,搞人口,就是搞命根子! 岑明澈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柳伯鸿。 “况且我大舅子还坐在这儿呢,你们就给我送女人?不怕我回去,被媳妇儿打出来?” 在场众人很给面子的都笑了。 这个话头就这么揭过。 当天夜里。 “大人,咱们的生意……已经停了好几天了。您看……” “你不要命了?三皇子仪仗在此停留,什么都是严查的,咱们的生意要是被查出来,我这边儿固然是伤筋动骨,你可得全家完蛋!” “我明白我明白,咱们可是再奉公守法不过的良民了。” “哼,还算你脑子清楚。” “对了,大人,咱们做的事儿,三殿下会不会……” “会?不会。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会个什么?” “那您看,我要不要再给他送点什么?” “送?你手里不是有好几个瘦马吗?送过去不就得了?” “可是,大人,三殿下他……不喜欢小脚的女人啊。” “你不是还有好几个女儿么?没裹脚吧?” “是是是,那小的就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三殿下做侍妾,然后再奉上嫁妆十万白银,一万两黄金,二十斛珍珠,您看如何?” “这些小事,你自己把握。只要把他糊弄过去,咱们的生意照样开张。” “有了大人的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 那位大人传来一声低低的哼笑。 “李老板,咱们好好合作,一起财源广进,啊?” “对,财源广进,财源广进。” …… 岑明澈看着李盐商那一脸谄媚笑容的脸,连气都不想气了,想笑。 不是,他看起来就这么缺女人? 瘦马没塞成,又给他塞女儿? 不是,他一个堂堂皇子,缺女人吗? 再一看那张“嫁妆单子”。 哦,明白了,不光是塞女儿,还是塞钱,顺便指望能吹吹枕头风。 不好意思,爷也不缺钱! 岑明澈随手将那张写满了金银珠玉的嫁妆单子一抛,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盐商。 “李老板,这是几个意思啊?” 李盐商点头哈腰的。 “这,这,殿下英姿飒爽,家中小女一见倾心。这,这不是我这个当爹的,想、想成全女儿的一片痴心……” 又来,又来。 曹指挥使给他送女儿就是这套词,李盐商给他送女儿还是这套词。 您二位是对过台词怎么滴? 就这么想和他搭上线? 不好意思,小爷不配合。 “李老板,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岑明澈含笑起身,绕着李盐商,慢慢走了一圈儿。 李盐商的后背都汗湿了。 “本郡王,不缺钱,也不缺女人。” “就算是要讨好我,也换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别拿本王,和别人一般对待。” 岑明澈用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李盐商的肩头。 李盐商心里忐忑,被这么一敲,腿一软,当场就跪下了。 “哎,李老板,跪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本王也没责怪你不是?” “只是,李老板,你不能看不起我啊。” 岑明澈微微皱眉,摇头,打开折扇,轻轻摇了两下,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 “送我礼物之前,总得打听打听,我喜欢什么吧?” “不然,不就是抬着三牲去拜观音,上错贡品了吗?” “李老板,您没用心啊。” “啧,不对,李老板一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怎么会不用心呢?” “哦,我明白了,李老板这时看不起小王一个区区郡王,想随便打发了我,是不是?” 第84章 盐! 李盐商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额角滚滚而落。 他抖着手,开始一左一右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小的言语有失,还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不管李盐商和谁合作,他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在岑明澈面前不过蝼蚁。 哪怕甄应嘉再怎么觉得岑明澈乳臭未干,看轻与他,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大乾三皇子,看起来很受宠,奉皇命,游幸江南。 只要岑明澈一个藐视皇家的罪名,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抄了他的家。 说实话,要是岑明澈真起了心收拾他,用的力气不会比托起一粒草芥更多。 岑明澈慢悠悠坐下,看着李盐商一左一右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为了让岑明澈满意,李盐商丝毫没有留手。 等他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以后,岑明澈才放下茶杯。 “李先生何必如此呢?来,快坐,喝茶。” 李盐商一说一动,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在旁边坐下,抖着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 茶水很热,李盐商嘴里已经破了,被热茶一激,越加疼痛。 可李盐商脸上一点不对劲都不敢露出来。 “李先生假如有心,便为我找几个扬州菜做得好的厨子吧。扬州菜,还是挺合我口味的。” 岑明澈照样笑眯眯的看着李盐商。 李盐商的两颊已经又红又肿,而且看着还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做什么表情都很吃力。 一听岑明澈这话,李盐商心里先松了口气。 划下道儿来就好办,如果三殿下还让他猜,那他可就要更慌了。 “是,是,能得殿下的喜欢,也是这些菜的荣幸。” 目送李盐商狼狈离开,岑明澈轻嗤一声。 “盯着他,想办法拿到李家和甄家往来的账本。” 鲁向阳从阴影里走出来,应了一声“是”,又消失在了阴影里。 “甄家……” “呵,甄家!” 岑明澈心里清楚,无论查到什么,只要甄家老太太还活着,皇帝就必然给他们家一个面子。 不过,甄家老太太已经八十多了,还能活多久呢? 他那位好父皇,又能活多久呢? 岑明澈又想起了临行前,皇帝的密旨。 “原本,甄家是朕放在江南的眼睛。” “但是近几年,甄家闹得越来越不像样了。” “你此去江南,帮我好好看看,江南的情况如何。” 岑明澈也知道,这件事皇帝不会单纯交给他一个人来做,皇帝派给他的侍卫中说不准就有暗探。 况且,他的好父皇啊,不光是要观察江南甄家如何,怕是也要观察他如何吧。 要么说伴君如伴虎呢。 父皇父皇,却是先“皇”后“父”啊。 不过,这甄家,确实是藉着父皇的信任,就将这江南一带,划做了自己的地盘啊。 至于这个李盐商…… 盐商本来就没几个老实的,和甄家合作的,必定尤甚。 很多盐商,不仅会买卖官盐,还照样会买卖私盐。 这种行为怎么操作呢? 首先,不管通过什么关系,有了拿到盐引的资格,再直接拿银子去买,比方说,买了十万斤盐的盐引。 然后,再拿着这个,去盐场提盐。 根深蒂固的盐商这时候就开始发力了。 他从盐场,不光会提出原本的那十万斤盐,还会用远低于官方价格的钱,再从盐官手里买一批盐来。 然后,两批盐放在一起,运输买卖。 但这其中,只有一部分是经过了官府的“官盐”,还有一部分,就是私自买卖的“私盐”。 但有了盐引这块遮羞布,就能将那批私盐隐藏其下,大量牟利。 至于这批多出来的盐从哪里来? 自然是来自于盐场的盐官欺上瞒下,并压榨盐民了。 苦了百姓,却让这些贪官污吏和奸商们吃的盆满钵满。 盐这样的必需品,买卖素来暴利啊。 现在无论怎么管,都是治标不治本,好一段时间,照样会恢复原状。 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食盐的工业制法是什么来着? 现在两浙大三盐场中,食盐的提炼采用的是刮咸淋卤法,刮取海富含盐分的盐碱土为原料来制取浓卤。 “俟地起盐霜,以铁铲削而收之,谓之刮土,此所刮者三月曰桃花土,六月曰伏土,九月曰菊花土,伏土最咸,桃土、菊土次之。” 第85章 借力打力 “盐,是天下人的命根子。” “既然来了扬州,我也得见见,盘活了天下命脉的诸位盐商啊。” 岑明澈笑着和林如海说,可笑意不达眼底。 “林大人,你跟我说实话,有多少盐商,不站在甄家这边。” “江南四大盐商,甄家明面上掌控了一半。” “呵,明面上。” “是,明面上——谁也不知道,这四大盐商,是不是都成了甄家的人。” 岑明澈想了想。 “林大人,这四大盐商,关系如何?” “三殿下,四大盐商,分别是李家、窦家、章家、闫家。李家和章家有姻亲关系,和窦家结怨已久。李家已经是第一大盐商,窦家想取代李家。” “还有呢?” “窦家和闫家关系紧密,多有生意、人情上的往来。” “所以,表面上看,李家和窦家都想超过对方。李家和章家结盟,窦家和闫家结盟。” “正是。” “那,就让我见见,这四家的话事人吧。” “臣,遵命。” …… “都知道了吧?三殿下明日要见你们。” “这……” “嘴都闭紧了,不该说的别说!” “大人,这个咱们肯定知道。” “就是,大人,能不能露个口风,三殿下找我们,究竟有什么事儿呢?” “呵呵,你们只要记住,小心行事就够了。” “是,是。” “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会对你示好。掌握好分寸,嗯?” “明白,明白。” …… 次日中午。 这次的宴会,摆在窦盐商家的个园。 个园是以竹石取胜,连园名中的“个”字,也是取了竹字的半边,应合了庭园里各色竹子。 此外,它的取名也因为竹子顶部的每三片竹叶都可以形成“个”字,在白墙上的影子也是“个”字。 个园的四季假山各具特色。春山艳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窦盐商请岑明澈游览一番后,将小宴摆在春景之前。 两边修竹劲挺,高出墙垣,作冲霄凌云之姿。竹丛中,插植着石绿班驳的石笋,以“寸石生情”之态,状出“雨后春笋”之意。 石笋和真正的春笋交错而生,颇有春日万物生发之态。 按照岑明澈的意思,这场是小宴,只摆了一桌,除了四个盐商,只有他和林如海。 李盐商脸圆胖白皙,但因为之前的事儿,还显得有些青肿。但他倒是神色自若,十分坦然。 章盐商略显消瘦,三十岁出头,山羊胡子,小眼睛,显得十分精明。 窦盐商长了一张红彤彤的方脸,身材高壮,声音低沉。 闫盐商是个白面书生,四十上下,文绉绉的,神色平和。 “三殿下已经试过了三头宴,今日不如尝尝这春卮宴如何?” 窦盐商不像李盐商那样点头哈腰,反而将“捧”之一字,运用的更加出神入化。 春卮宴有八味冷盘、十一道热馔、四例美点、四随饭碟、一款主食,再配以香茗。 所有食材,都是春日限定。 这个时代,这口时鲜,就算是皇帝,也是错过就没有的。 岑明澈也是个吃客。 “鮰鱼狮子头、蛼螯豆腐、香椿豆腐卷、荠菜春笋肉丝、虾籽笋芽,这几个菜,应当是同一位厨子主刀的吧?” “殿下的舌头真灵!若殿下喜欢,不如就将这厨子带走可好?” “那就却之不恭了。正巧父皇也想念这江南口味。”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这厨子献给皇上。 李盐商看了一眼窦盐商。 好么,他费心费力送女人送钱,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被收拾了一顿。 窦盐商居然一发入魂! 嘿呀,真气人。 宴罢,几人将谈话地点转到了一座敞轩。 茶是桂花龙井,用的是正宗的明前茶,茶汤清冽,茶叶根根分明,香气回味悠长。 扬州盐商之奢,甚于皇家,名不虚传。 窦盐商的表现很是踊跃,岑明澈未过多询问,便开始介绍起了盐商的构成。 盐商其实是一个统称,具体分为好几类。 场商,是在指定的盐场向灶户收购食盐转卖给运商的中间商人。 运商,亦称租商,凭盐引到指定产盐区向场商买进食盐,贩往指定的销盐区销售。 总商,就是能将以上两者一把抓的大商户,一般资本雄厚,手面儿也宽广。 这四大盐商,都是总商,都有自己惯熟的盐场。 场商和运商之间的交接,本来就最容易动手脚。 不像那些小盐商,还要谈交易,对于四大盐商而言,盐由盐场到运输,就是左手倒右手,其中猫腻更多。 “像我,盐一般往西北运,老章老喜欢去东北,老李的商队铺到了西面儿,闫家则就在江南一代。” “哦?为何闫家就在江南?” “哈哈,回三殿下,因为我家的盐最好,也最细腻。江南一带富人众多,自然是我家的盐卖的最好。” “正是,今日的席面,用的也是闫家的盐啊。” “原来如此,受教了。” “不敢,不敢。” 岑明澈对窦盐商的态度也十分亲切,屡屡垂询,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反将李盐商晾到了一边。 章盐商和闫盐商在一旁插科打诨,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 “大人说得极对,三殿下果然对我态度颇佳。” “哼,他想的是拉一个,打一个。想的倒美!” “正是,三殿下如何比得上大人呢?” “想办法让他以为,你投靠了他。必要的时候,可以抛出去点东西。” “这……” “牺牲一些不算什么,将来总能赚回来的。但要让他发现了不对……那就没有以后了。” “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的明白!” “至于姓李的……你别想太多,咱们还需要他顶在前面。他暂时不能倒了!” “那,就是……章家?” “你自己把握吧。” “小的明白。” 自那日以后,岑明澈好像对窦盐商印象很好,多次召他前来。 李盐商恨得牙根都痒痒。 本来露脸的应该是他才对! 棋差一招,棋差一招啊! 李盐商懊恼不迭。 第86章 动手! “窦先生,我倒不知,这几个盐场产出的盐还有什么区别?” “嗨,我们这各家,都养着些灶户,也都有那么几个熬盐的秘方。” “哦?那,不知能否让我去看看,这盐场是什么模样?” “……这个,既然殿下想看,那自然可以。” “那就多谢窦先生了。来,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不敢,不敢。” 窦盐商里衣的后背都被汗湿了。 这位三殿下,先是语气和缓的让他放松了警惕,而后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候,提出了参观盐场的要求。 他完全无法拒绝。 但是,盐场里,盐的数量和账目都有问题! 盐场是民制、官收、商运、商销,他们几家养了灶户,买通官吏,所以这些地方的盐场都有两本账目。 一本私账,是真的。 一本公账,是交给上面查的。 而库里的东西,和公账根本不可能对上! 现在毅郡王要来盐场“参观”,他就得提前“清场”! 见鬼!那么多盐,能运到什么地方! 窦盐商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已经慌了。 其他三个盐商则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些讥诮的神色。 哈哈,叫你出风头,倒霉了吧? 窦盐商一个眼神瞟过去。 呵,我是遇上了麻烦不假,但要是我被查出来什么,你们觉得自己能就逃过去了? 岑明澈微笑以对,对桌上的眼神官司视若无睹。 掐吧,你们掐起来才最好。 林如海笑道。 “虽说下官任巡盐御史一职,倒还没去盐场逛过,不知郡王殿下是否愿意带下官一个?” “那是自然。林公学识渊博,谈吐风雅,若得此旅伴,那可真是不亦说乎啊。” “殿下谬赞了。” 场面一时回暖。 此时黄河还没有夺淮如海,两淮盐场就在淮河的入海口周边,淮河南边称淮南盐场,淮河以北称淮北盐场。 两淮盐场并不是两个大的盐场,而是由大大小小数百个盐场组成的。 四大盐商几乎把控了这些盐场半数以上的产盐量,大量的盐由扬州运往全国各地。 “窦盐商今晚一定会有动作,派人盯紧了。” “可以用父皇给我的人。” 岑明澈站在窗前,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这些年,江南的人口一直在涨,但盐税不涨反跌,近几年才勉强回到之前的水平——倘若没点猫腻,谁信啊。” “派人去暗地里查他们的账目,还有仓库,找到私账和存私盐的地方。” “我倒要看看,他们吃了多少银子下去。” “但也不能将这些盐商全部拿下,不然大面积盐荒可不是玩的。” “那就……杀鸡儆猴吧。” “查抄那么几个大盐商,再斩断甄家伸得太长的手,父皇应该会满意的。” 灶民们刈草于荡,烧灰圩场,晒灰淋卤,归卤于池,煎盐于鐅,不是应该是为了将这些大户养的脑满肠肥,而是为了自己,和这天下人的生存。 若有一日…… 若有一日,他能登大宝,必将这个毒瘤斩草除根! 盐场在海岸线上的滩涂地,周围一片荒凉。 能晒出盐来的土地,很少有植物能够生长。 现在还没有什么化工污染,海面蔚蓝,海水清澈,带着动人心魄的透明感,一波一波拍打在岸上。 盐民们几乎浑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一块布,站在大锅旁,用力搅拌着,将浓卤熬煮出盐来。 实际上,这还是浓度不够,不然盐会自然结晶,可以直接进行打捞。 看着一片广阔的圩场和卤池,岑明澈心中的念头渐渐成型。 如果能省略熬盐的步骤,其中省却的人力物力,简直不可胜数。 岑明澈低头看了看地面。 脚下的路面有明显新铺的痕迹,而远处的盐库也有新翻动的迹象。 看来这多运出去的盐为数不少啊。 如果按照上报的产盐量,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库房。 盐库中空了一大半,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有些许盐粒子。 岑明澈笑了笑,招来自己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什么。 “这里有多少盐民?” “回殿下,此处差不多是两淮最大的盐场,共有盐民三千六百余人。” “我看这些盐民肤色黧黑,身体瘦弱,看来日子过的不太好啊。” “这……没办法,毕竟,毕竟要控制盐价,从盐民手里收盐的价格不能太高……” “可是,市场上,两斤粮食的价钱大概只能换到一斤盐。” 岑明澈轻声说。 “果然,盐商暴利啊。” “殿下,咱们这个盐税,也,也是十分高昂的。” “呵呵,可是,十年之间,江南人口增长十万有余,但盐税不涨反跌,这也是因为盐税高昂吗?” “这,这,百姓家贫,无力买盐,也是有的……” 岑明澈放声大笑。 “你们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百姓家贫,无力买盐?不使盐价过高,所以收盐价格低廉?” “好,好,真好。” 岑明澈大笑着扬长而去,早有侍卫来,将窦盐商等人全部押住。 “殿下,这是何意!” “冤枉啊!我们冤枉!” “殿下!您不能冤枉好人啊!” 盐民们见此情形,吓得呆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看着他们长期接触浓卤水,腐蚀蜕皮的双手,岑明澈心中感慨。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让他们起来,我们回城。” 事发突然,四个大盐商都被岑明澈当场扣住,连带着他们的家丁一起。同时,他们的府邸也都被围住,一时间,街面清空,城中寂静,无人敢于出门。 “殿下,这是何意?” 甄应嘉急匆匆赶到,切切询问道。 岑明澈缓缓从手中的书册上移开视线,微微一笑。 “甄大人,终于见面了。” “……殿下……?” “甄大人,您身为江南织造,与盐政并不相通,在此时之上,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甄应嘉愣了。 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这个黄口小儿,怎么敢?! ……他是皇子。 对,这个小儿是皇子。 甄应嘉暗自咬牙,状似诚恳。 “殿下,四大盐商负责江南半数盐业,若……恐会影响江南盐价,一旦出现盐荒,恐生民变啊。” 第87章 扬州震荡 岑明澈笑眯眯的敲了敲手里的账本。 “法外容情,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吃了我的,总要给我吐出来才好。” 甄应嘉这才注意到,屋里堆了高高一摞的账本,颜色深深浅浅。 “这是……” “自然是私账了。” 岑明澈笑眯眯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甄应嘉瞳孔骤缩! 毅郡王是怎么搞到的! 盐商的私账本子,几乎是和他们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毫无风吹草动,不动声色的就将东西拿到了手里! 莫非,是皇帝…… 甄应嘉心中警铃大作。 “殿下是如何……?” “嗯?” “下官失言了。” 甄应嘉艰难一礼,退了下去。 他要赶紧去和二弟商量对策! 如果和他们家密切合作的那家盐商被拿下…… 那甄家就要倒大霉了! 望着甄应嘉仓皇离去的背影,岑明澈的唇角泄出一丝冷笑。 知道怕了? 开始慌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好戏,还在后头呢! 当夜。 乾帝打开了岑明澈从扬州递来的密折。 “……扬州盐商与甄氏一族,相互勾连,以公掺私,大肆贩售,获利逾百万……” “……压榨盐民,抬高盐价……” “……甄氏吞并田土,卖官鬻爵,欺男霸女,乃至于毒杀朝廷命官……证据……儿臣不敢擅专……” 随着密折而来的,还有厚厚一摞账本,和多方画押的证据,以及那个活生生的人证。 乾帝越看,眉心皱的越紧。 “甄家有负皇恩,肆意妄为,鱼肉百姓,望乞陛下圣裁。” 甄家,甄家…… 皇帝知道甄家坐大,但皇上没想到,甄家的胆子居然真的这么大! 甄家罪行累累,其罪当诛! 但是,奶母…… 唉…… 乾帝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拿起茶盏来,慢慢啜饮。 半晌,才提笔写下自己的答复。 最后,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陛下,该翻牌子了。” “退下。” 这就是今日不翻牌子的意思。 对了,甄贵妃……甄家…… 希望他们见好就收吧。 …… 江南。 扬州。 扬州城一片寂静,但这片寂静却不是死寂,而是暗流涌动的寂静,就像幽深的江水一样。 “查出来多少?” “今年盐引发了三百七十万引,但现有的盐已经对不上数了。” “超了多少?” “十万引。” 现在可还不到四月。 好,真好。 真是好一番欺上瞒下的好手段啊! “你们按照私账和公账,查出有多少盐是对不上的。” “殿下,因为时间太紧,咱们只查了四大盐商最近三年的账目,共差了一千九百七十一引。折银约六百五十余万。” 整个国家,一年的税银也不过两千万两。 两淮四大盐商,三年内,私盐就卖出去六百五十余万。 一年就得了一个国家十分之一的税收啊。 厉害,真厉害。 “最多的是哪家?” “窦家。” “多少?” “约占半数。” 半数?! 岑明澈惊了一下。 看来就是这窦家和甄家勾结了。 不然,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多? “窦家可以抄了,抄家时若有贪的,就注意自己的脑袋,规矩点,明白么?” “遵命!” “剩下的三家……让他们按盐价的三倍,把这笔银子补回来,不然一样抄家。” “属下这就去通知!” 今夜,扬州无眠。 “哥哥,你可得救救弟弟啊!” 书房里,甄应恪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甄应嘉。 “哥,这笔钱可不是我一个人用的,是供给咱家的,您可不能这时候不管我。” 甄应嘉死死皱着眉。 “放心,不可能不管你。” “况且,毅郡王虽然是皇子,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郡王,明白吗?” “能处置咱们的,只有皇上。” “毅郡王还没那个胆子先斩后奏。” 甄应恪还是显而易见的焦虑。 “可是,皇上……” 甄应嘉挥挥手。 “别忘了,咱们的娘还活着,宫里还有怀了孕的娘娘。不过贪点钱,又没耽误事儿。皇上不会处置的太严厉。” “但是,记得告诉家里的小辈儿,这段时间都收敛些,现在不是他们抖威风的时候了,明白吗?” “……大哥,真不会有事?” “你且安心。不过,咱家这段时间,都得夹起尾巴来做人啊。” “是,大哥,我明白,我家的这些小子,我会约束起来。” “这时候,多说多错,只能等啊。” 甄家在等一个结果。 窦家也在等。 小小一间耳室里,挤满了家中的女眷。 听着外面的动静,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惶惑。 “老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窦夫人小声问。 窦老夫人强做镇定。 “别慌,总归就是那些事儿,都牵扯不到老弱妇孺的。” 窦夫人两眼含泪,一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手紧紧握住窦老夫人遍布皱纹的手,像是想从中汲取力量。 “娘,祖母,我怕。” “宝儿,别怕,啊,别怕。” 几个庶女像一窝小鸡一样挤在一起。她们的姨娘都不在这里,而是在后院,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看着嫡女和嫡母母女情深,心里又惶然又羡慕。 “老爷不是和甄家关系很好么?咱们家这样……难道甄家不出力?” 窦老夫人苦笑。 “甄家是什么情况,咱们家又是什么情况?咱家不过是人家的马前卒而已,弃了就弃了。” “现在,只能求上面的大人们心慈,能放咱们一个自由身,别发卖入奴籍了。” 窦夫人捂住嘴,想哭又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这可怎么好?” 窦老夫人长叹一声。 “等吧,慢慢等。” “你也别慌,别还没等到结果,你先把自己吓死了,你的儿女怎么办?” 窦家曾经繁花绚烂的园林中,一片兵荒马乱。库房门大开着,兵丁们井然有序的来来去去,间或传来几声报数声。 “白银十箱,记一万两!” “记,珊瑚头面一套!” “记,纯金观音像一座,高一尺八分!” “记,粉色珍珠衫一件!” “记,黄金六盘,共一千二百两!” “记,三色翡翠雕山石摆件一件!” “记,……” 抄家的簿子堆成一座小山,各种金银珠玉装在箱子里,晾在天光下,宝光耀目。 第88章 甄家到底什么样?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他们还想着和殿下打太极,谁想到殿下直接釜底抽薪,先查账本,再封仓库,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解乐贤放声大笑。 钟舟也乐呵呵的。 “殿下这次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啊,凭着这账本,咱们已经揪出不少蛀虫来了。” “只可惜,最大的一条蛀虫,我们偏偏拿他没办法。” 柳伯鸿轻轻叹了一口气。 岑明澈笑着摆摆手。 “无妨,父皇旨意,申斥甄应嘉,夺其官位,令其在家反省。” “甄家应该能夹着尾巴过好一段时间了。” 柳伯鸿想到了什么。 “殿下,扬州事了,您是不是就要去金陵了?” “不错。” “记得当年陛下巡幸江南,甄家曾在金陵为陛下建了一个园子。” 钟舟一拍巴掌。 “我想起来了,那个园子我爹和我说过,格外有意境什么的。” 解乐贤点点头。 “好像陛下特许甄家住到园子里?” “是,因为这些地方久不住人,失了人气儿,坏的就特别快。所以陛下特许甄家住到园子里,负责看管修葺。” “那,这次咱们去金陵,是不是也要住过去?” 解乐贤眨眨眼。 “毕竟,陛下可是让咱们殿下,去看看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四人面面相觑。 好么,刚把人得罪了个彻底,马上又要住到人家家里去。 要不要这么讽刺啊。 钟舟一拍大腿。 “嗨!怕什么?甄家能把咱们殿下怎么样?君臣之分可不是开玩笑的。” “正是!” “说的不错。” 毕竟,岑明澈已经露出了獠牙,让这些江南本地的官员和大族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小孩,而是有勇有谋的大乾三皇子,毅郡王。 岑明澈本人,只不过查抄了几家盐商,但是官商勾结的账簿,以及某些官员和甄家勾结的证据,可是都交到了皇帝手里。 可见,不久的将来,江南一带怕是要迎来一场大换血了。 那些行差踏错之人,现在怕是惶惶不可终日,想方设法想保住自己的想官位吧—— 还有一些人,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保住自己的人头。 所以可想而知,他们对岑明澈的态度应该是恭恭敬敬,乃至于诚惶诚恐。 要担心的,就只有那些想走门路的人,会不会又来些歪门邪道,送钱送女人之类的,反而给他添堵。 “殿下现在不需要那些钱,更不需要那些女人——但假如他们送古董书画什么的呢?” “那我就留着,到时候回京呈给父皇。” “……殿下,您这招,可真损哎。” “就是,您要这样,以后可没人敢给您上门送礼了。” “我巴不得呢。一个个不好好办事,整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 “殿下正直,在下佩服。” 钟舟动作夸张的行了一礼,众人放声大笑起来。 处理完扬州的事情,剩下的时光就是纯游览了。 别说,江南的湖光山色,亭台楼阁,春光明媚之下,当真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游玩到了金陵,还没下船,就看到码头乌泱泱一帮人,都是金陵本地的官员,等着迎接岑明澈。 “参加郡王殿下。” “免礼平身。” 众人又是好一番寒暄。 本来迎接的人当中应该有甄应嘉一个,毕竟是江南织造,帝王心腹。 但恰恰就在不久前,岑明澈亲自把他给搞下去,哎,现在还要去他家看管的园子里住。 这个场面,就很尴尬。 但这些官员都是老油条了,再尴尬,也不会露在脸上,一路上,大家都是笑眯眯的。 到了甄家,甄家众人早已在门前等着。 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总是喜气洋洋的。 接下来就是摆宴,算是接风酒席。 这是岑明澈来江南一带以后,见到的最奢华的一桌酒席了。 大家是分餐制,就是一人一张小桌子,分开坐,中间是表演的场地,歌舞戏曲什么的,热热闹闹。 首先,只听上菜的人拉长了声音,喊道—— “看菜三献——” 就有两行穿着粉色衣裳的侍女,手里端着盘子,依次摆在桌子上。 过了盏茶时分,两行侍女再来,依次把盘子撤下去。 如是重复三次。 每次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呢?果雕和面塑。 第一盘,摆的是“盛世太平”。 第二盘,摆的是“花团锦簇”。 第三盘,摆的是“万里江山”。 这三盘,叫看菜。 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给你看的,不是吃的。 观赏的一次性工艺品。 还是每人三盘。 三盘看菜上完,又是一声悠长的吆喝。 “上签儿——” 这签儿是什么呢? 是各样小菜。 各种酱菜、泡菜、蜜果、腌品,咸的鲜的酸的甜的都有,一共十几碟。 尝了两口,报菜的又吆喝了。 “头签儿已献,上凉菜——” 然后是十八碟子素凉菜,跟着十八碟子荤凉菜。都是小盘子装着的,两三口的量。 素菜五花八门,有很多岑明澈甚至没有见过。 荤菜有牛肉、羊肉、鹿肉、驴肉、鸡鸭肉、鱼肉、河鲜,就是没有猪肉。 吃了几口,撤下去之后,又上粥水。 每人二十四碗粥,每碗都不一样。 巴掌大的花瓷小碗,二十四碗,整整齐齐端上来。 什么小米粥白粥南瓜粥八宝粥,皮蛋瘦肉粥海鲜粥……甜的咸的都有。 如果要吃哪碗了,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侍女服侍着,拿着勺子喂到嘴边。 粥下去了,上酒。 这酒都是甄家自己家酿的,一共二十四种,红酒八种,白酒八种,黄酒八种。 每种酒还得配不同的杯子。 光是红酒,就配了水晶杯,琉璃杯,白玉杯等八种不同的杯子。 白酒配的杯子还有青铜酒爵呢,看着好几个都是古董。 各人捡喜欢的酒留下,其余的酒就撤下去。 然后上热菜。 热菜每次十八盘,一共上了四轮。 吃的时候还有人从旁介绍,这个菜是怎么做的,用了哪些材料,花了多长时间。 单说一个冬瓜盅,除了选冬瓜雕刻,熬汤底的一定得是三年以上的老鸡和老鸭,每盅汤要单独熬,三碗熬成一碗,其中还要放干贝,瑶柱等提鲜…… 就连调味,用的也不是盐,而是金华火腿蒸出来的汁儿。 岑明澈这回,可算是“开眼”了。 如此奢侈靡费,哪怕是在皇城之中,都是未曾见过的。 第89章 甄家的宝玉 热菜之后,就是汤羹,又是满满十八种。 就这样一直吃到了月上中天。 东西挺多,五花八门的,令人目不暇接。倒将他这个从京城来的皇子衬成了土包子。 甄家的奢侈靡费,名不虚传啊。 这种表现,恐怕还是被皇上下旨申斥后,收敛过的。 甄家哪来这么多钱,来维持这样奢华的生活? 自然是从盐里捞上来的钱。 但现在,这只伸到盐政里的手被他砍断了。 甄家恐怕已经恨死他了吧。 但现在照样要用高规格的宴席接待他。 哼,就喜欢看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 次日,岑明澈去拜访甄家老太太。 甄应嘉在旁边陪同。 上次见到甄应嘉,他还是一方大员,如今却已经是一介白身了。 不过甄应嘉伪装的很好,起码表面上没有任何的不忿,面带微笑,神色恭敬。 “老夫人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吧?” “回殿下,家母如今已经六十九岁了。” “哦?那今年甄老夫人应该是要做大寿了。” 老人家做寿,过九不过十,取一个长久的意头。 “正是,家母寿辰就在这几日,还望殿下赏光。” “哦?我还不知道呢,如今知道了,自然是要给老夫人贺寿的。” 甄老夫人毕竟是他那个皇帝爹的乳母,就看皇帝对她的态度,岑明澈也得客气点。 不是看得起甄家,而是看在皇帝爹的面子上。 甄老夫人和贾母有点相似,都是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保养的很好,虽然皮肤松弛,但没有太多皱纹,脸上也没什么斑点,白皙红润,有点发福,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和蔼慈祥的样子。 “老身,见过毅郡王殿下。” “老夫人快快请起。” 岑明澈连忙亲手将甄老夫人扶起来,没真让她跪下去磕头。 “老身谢过殿下。” “无妨无妨。” 岑明澈摆摆手,在客座上坐了,一旁的婢女立刻给他上茶。 偌大的厅堂里,甄家三房齐聚一堂,男女老少,均是面带微笑,神情自然,恭恭敬敬的。 就连甄恒那个混账东西的父母,都到了场。 甄三夫人看起来瘦了许多,衣服都有些空荡荡了,但是脸上的微笑依然无懈可击。 呵呵,不知道他们猜到没有,甄恒成了个废人,就是他做的。 “来来来,宝玉,快来见过殿下。” 甄老夫人乐呵呵的,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揽到身前,让他给岑明澈行礼。 五六岁的小孩子,白白嫩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一身锦绣,两只胖胖的小肉手合拢作揖,看起来十分可爱。 “甄宝玉见过殿下。” 这就是那个“真”宝玉? 岑明澈一手将他拉近细看,上下打量一番。 是个挺秀气可爱的孩子,和贾宝玉有三分相似。 岑明澈放缓语气,问了甄宝玉几句话。甄宝玉口齿清晰,对答如流,显得十分早慧。 “荣国府贾家倒是也有个宝玉,据说是出生下来就带了一块鸽卵大小的美玉,所以给孩子起名叫宝玉。这一南一北,倒是巧了。” 岑明澈没从这个甄宝玉身上看出什么,随手解下荷包赏了他,笑着和甄老夫人说。 “甄家和贾家是好几辈子的老亲,孙子辈儿也都有一个宝玉,也是缘分了。” 甄老夫人让甄宝玉站在自己身边,显然是素日非常疼爱的。 “确实是个好孩子。可读了什么书?” “回殿下,刚开始学四书。” “好,好好读书,改日金榜题名啊。” 甄宝玉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得,看来这个也是和贾宝玉一样,嫌弃经济仕途是俗物的。 甄老夫人又将甄家其他几个儿孙介绍给岑明澈认识。 看着一个个都仪表堂堂,但谁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龌龊肚肠。 甄家,可是不干净的很呢。 不过岑明澈表面上还是很客气的一一见过,心里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哦,这个就是放贷取利,逼得人家买儿卖女,甚至将人活活逼死的。 嗯,那个就是酷爱金石古玩,每次看上了,都要想方设法搞回来的,把好几户人家逼得家破人亡。 呵,这个的爱好比较大众,好美色,但是只喜欢年纪小的,手里玩死过不少。 还有那个…… 这些罪行,早被调查清楚,一一记录下来,只是皇上不处置甄家,岑明澈也不能将这些人怎么样。 但这并不妨碍他“记账”。 证据的原件递送给了当今圣上,岑明澈手里可还留着一份抄本呢。 将来,他可要和甄家连本带利的一道算。 所以,别看表面上一厅堂的人客客气气,大家一片和乐,其实岑明澈心里已经想好让他们怎么死了。 甄家的姑娘们也在甄老夫人身后站了一排。 将这些姑娘介绍给岑明澈就很有深意了,毕竟现在,大家族的姑娘都应该是“养在深闺人未识”,这么介绍,就是有意将人送到他身边来。 这种行为算是甄家的试探,也是一种示好的行为。 不过……算了吧,他的后院里有一个贾家的姑娘够了,不想再来一个甄家的。 否则,他亲爱的王妃娘娘就有的麻烦了。 双方互相吹了一波彩虹屁,看岑明澈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任何一个甄家的姑娘身上,甄老夫人就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了。 她心里十分可惜。 在甄老夫人看来,这次甄家虽然栽了一个大的,但并不能怨怪岑明澈。相反,她觉得这正是甄家抽身退步的好时候。 甄家退一步,沉寂下去,好好培养下一代,毕竟宫里还有个娘娘,将来还会有个皇子或者是公主,甄家必然不会彻底衰落的。 只要将来,家里的儿孙好好读书考学,甄家一定还能慢慢的起来,到时候家里兄弟几个互相支撑,肯定比现在走的要稳。 甄老夫人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定海神针,她知道,现在甄家的荣华富贵,实际上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是当今圣上还念着幼年的情分,才对甄家一再优容。 一旦她死了,或者情分耗尽了,甚至龙椅上的人换了,就凭甄家现在的煊赫,一定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 只可惜,甄老夫人虽然明白,但是实际执行的儿孙太不争气。 比方说,现在甄家的当家人,甄应嘉。 第90章 命运的转弯 岑明澈从北到南,将江南一带搅了个天翻地覆。 另一边,载着林黛玉的小船也晃晃悠悠到了京城。 一路上,林黛玉小病了几次,不可避免的耽误了行程。 是以,到了京城时,已经是阳春三月了。 京城毕竟地处北方,哪怕已经开春,也比南方的春天要寒冷干燥。是以,林黛玉不可避免的有些咳嗽。 荣国府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其规矩气派不可言表。 林黛玉本该心下忐忑,但她总忍不住想到船上见到的三皇子殿下。 三殿下那样的人,不知比荣府高贵了多少去,尚且轻车简从,待她平和文雅。况且,三殿下还说,宁荣二府规矩颇乱,要她小心? 所以,黛玉一言一行更加谨慎,也更加依靠自己的奶母,和带来的丫鬟雪雁。倒没在心里将荣国府想的高了一等。 弃舟登岸,黛玉上了轿,进入城中时,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到了荣国府,又换了小轿,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 过了垂花门,绕过大理石落地插屏,小小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鬟,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迎上来,黛玉便知是她外祖母。 方欲拜见时,早被她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被引动情肠,也哭个不住。 一时众人慢慢的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当下贾母将厅中众人一一指与黛玉:“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黛玉一一拜见过。 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 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 正是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 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坐。 丫鬟们斟上茶来。言谈之间,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亲,今日一旦先舍我去了,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 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略说了一会儿话,也就是问问黛玉身体如何、吃什么药之类的闲话。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心下纳罕:“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众姊妹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正是王熙凤。 黛玉一见,心下便是一个咯噔。 要知道,黛玉的母亲是贾府的姑娘,就算去了,贾府的小辈也该服丧,少则三月,多则一年。不说披麻戴孝,也该穿些素淡点的衣服。 可来人如此穿红着绿,显然是没当一回事儿。 不仅是没将贾敏当回事儿,也是没将黛玉当回事儿。 双方见过。王熙凤握着黛玉的手,笑容热情,神态亲切,但黛玉心里先有了疙瘩,神色便总是淡淡的,心里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不一时,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 贾赦寻了借口未见,黛玉便转去见贾政。 到了荣禧堂,老嬷嬷引黛玉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 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得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 王夫人倒是十分亲切的样子,让黛玉挨着她坐了,切切的叮嘱。 “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玩笑,都有尽让的。” “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你只以后不用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便知道王夫人说的是宝玉了,母亲在时也和她说起过,此人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笑道:“你不知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一一的都答应,心中黯然。 终归不是自己家了。 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王夫人忙携黛玉前去。 桌上的菜多是京城口味,又顾着贾母,多是软烂的。黛玉本就一路颠簸,身体不适,还略有些咳嗽,自然没什么胃口,不过略动了两筷子,便罢了。 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 但如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的改过来。 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 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正说着,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第91章 宝黛初会? 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穿红着绿,金玉辉煌。 他生的极好,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 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 抬头一望,正对上黛玉的双眼。 黛玉心下一动,竟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宝玉却是一下就笑开了。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而笑道:“四书五经都是读过的,虽未细讲,却已经会背了。” 宝玉立刻皱眉,大摇其头。 “妹妹何等人物,何必跟我等须眉浊物一般,去学那经济仕途的东西?” 黛玉只抿嘴笑,并不作答。 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 黛玉便说了名。 宝玉又兴致勃勃地问道: “妹妹可也有玉没有?” 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 本想就这么回他,忽而想起自己护身的玉锁来,因笑道: “却是什么样的玉呢?你那样的我没有,别个模样的倒也有一块。” 宝玉立时兴起,闹着要看,还硬是将自己的玉从项圈上摘了下来,要和黛玉换着戴。 这还了得? 都不用黛玉拒绝,贾母便假装虎起了脸。 “胡闹!你那命根子,岂是能换的!且让你妹妹看看便得了。” 宝玉连忙将自己那块通灵宝玉塞进黛玉手里,又闹着要看黛玉的玉锁。 黛玉被他闹得无法,只得背过身子,将那玉锁从项圈上解下来,递给宝玉。 宝玉将那玉锁托在掌心里,细细看了,赞不绝口。 “只有这样的美玉,才能配得上妹妹这等人物!” 黛玉笑道: “原是我父亲和三殿下有些交情,因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殿下便送了这个来,想替我压一压命数。说来也怪,自从戴上这个,我倒还真生病少了。” 众人便都想瞧一瞧,贾母身边的大丫鬟便拿帕子托了玉锁,在厅中走了一圈儿。 “这样一块美玉,再配上这样的雕工,倒真是难得了。” “好玉养人,人也养玉呢。” “正是如此,只有林妹妹这样的人物,才能和这样的美玉相得益彰。” 宝玉抚掌大笑。 “可见我和妹妹有缘分了。这东西,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才有这东西呢!” 众人都笑,说他这是孩子话。 “你那玉是胎里带来的,你妹妹这块玉是皇家赐下的,能一样吗?” 宝玉立刻撒娇弄痴起来。 黛玉忍不住想到了家里的弟弟。 弟弟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原本家人都以为弟弟撑不住了,甚至都准备了小棺材,可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滴滴居然缓过来了一口气。 现在弟弟也顺利长大了,只是身体还羸弱些。姐弟两个都是这样,日日要吃药的。 但哪怕是弟弟,也不会在长辈前这样撒娇耍赖。 看来这位宝兄弟,真是被贾家的长辈们惯坏了。 又说笑一番,奶娘来请问黛玉的房舍。 “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更暖和些的时候,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贾母如是道。 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贾母见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 老的老,小的小,可见是林如海极放心贾家,才做这样安排。 既如此,贾母想了想,便将身边名唤鹦哥的二等丫头给了黛玉使唤。 当晚,黛玉和王嬷嬷、雪雁、鹦哥在碧纱厨内睡了,宝玉和奶妈李嬷嬷、袭人在碧纱厨外睡了。 碧纱厨,是安装于室内的隔扇,相当于将一间房子分隔成两个半间。 因此,宝玉和黛玉其实住在一个大房间里,中间只隔着一扇扇镂空的门,门上罩着一层青绿色的薄纱,彼此的一举一动,相互都能瞧得见。 宝玉兴奋的紧,时不时便抬眼看过去。但因白日玩的累了,不一会儿也就睡沉了。 但黛玉却久久不能眠,坐在床头,望着烛火发愣。 “小姐,快睡吧,仔细走了困,第二天闹觉。” 王嬷嬷将黛玉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小声说。 “我睡不着。” 王嬷嬷叹了口气,低声哼起了江南的小调。 “小姐,好歹把眼睛闭上,睁着眼睛可怎么睡呢?便是睡不着,闭着眼睛养养神也是好的,说不准便睡过去了呢?” 黛玉也叹了口气。 “不知道爹爹和弟弟怎样了。” 雪雁小声说:“小姐,您念着老爷和少爷,老爷和少爷也必定念着您呢。便是为了他们,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是了。” 黛玉喃喃道。 “这就睡了。” 鹦哥见状,忙吹熄了烛火。 黛玉闭着眼睛,心里转着各样的念头。 她生来早慧,又被父亲母亲当作男儿教养,小小年纪已经读完了四书五经,心中自有丘壑,不能当一般小女儿看待。 在她看来,外祖母家规矩并不严苛,相反,应该说甚为宽松才是。 尤其是宝玉,被娇惯的不成样子,没半点男儿的刚性,该读书的年纪,还是一副小儿情态。 好在宝玉性格天真自然,不做矫饰,虽略显幼稚,但其纯粹之处,也值得相处一番。 只是宝玉大约因为自幼娇惯,性格颇为自我,总想不到别人,反而要旁人让着。 而黛玉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被娇养长大,照样是个吃不得气的。 还不知两人日后会如何。 谁知没过几日,便发生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第92章 薛宝钗 黛玉次日起来,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 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又有王夫人之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的。 黛玉虽不知原委,探春等却都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 却说薛家何事呢? 原来,因着这次岑明澈下江南代天子巡游,金陵一带早早巡查戒严起来,并未闹出薛蟠争买香菱,打死冯渊一事。 但,甄家的三房宝贝儿子,甄恒,却被岑明澈横插一手,做成了个废人。 甄恒年纪和岑明澈仿佛,还未成亲,更未有子息,如今活得像一条肉虫,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更不能人道,可谓是生不如死。 甄家这就寻思,要为他说一门亲事,有个妻子照顾他,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到他名下,也算使他有个依靠,不至于绝后。 依仗甄家在金陵的权势,这本来也不是件大事,放出风去,自有那愿意用女儿来攀附权贵的人,巴巴的将自家女儿奉上,来守这一辈子的活寡,伺候这么个废人。 但谁承想,哪怕到了这个地步,甄家的眼光还高的很,偏要去寻那正经嫡出的姑娘,门第不能太低,人品样貌还要好。 金陵就这么大,甄家寻来寻去,就寻到了薛家头上。 好么,正经嫡出,原来也是高门显贵,如今依旧家财万贯,姑娘的人品样貌也都是上上等。 就是年纪小了点,但性格稳重大方,拿得起事儿。 正好! 反正也不是为了给甄恒生儿育女来的,年纪小点怕什么? 能管家理事,还拿得出手,才是最重要的! 薛姨妈得知,自家女儿被甄家看上了,还是要说给那个已经废了的甄恒时,甄家都从他们家给薛宝钗放寄名符的庙里,拿到了薛宝钗的八字。 薛姨妈登时如五雷轰顶,跌坐在榻上,差点没晕过去。 薛蟠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就要和甄家拼命。 “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强抢了我妹妹去不成!” 薛蟠这人虽混,但有一个好处,护短,对自家亲妈、姊妹格外爱护。 薛宝钗虽然平素稳重大方,可这样关乎自己终身的事情摆出来,也由不得她不慌张,一张圆圆的小脸儿煞白煞白。 薛姨妈忍着惊惶,将儿女劝住了。 “好孩子,我知道你疼爱妹妹,咱家也不是那等将女儿拿去博富贵的人家。只是甄家权势颇大,咱家不能硬碰硬啊。” 说着,薛姨妈又想了一想。 “有了,咱们上京去投奔你舅舅去!” 原来,薛姨妈原是王子腾的小妹,后嫁了薛家。两家关系一直未曾断绝,薛家如今的生意,也多亏了王子腾撑腰。 王子腾时任京营节度使,也算是一方大员了。 当晚,薛姨妈便和宝钗、薛蟠一起,悄悄收拾了东西,夹在自家的货运车船里,悄悄离开了金陵,一路向北,往京城去了。 甄家得知此事,已经是在三天之后,登时勃然大怒。本想快船去追,谁知正逢岑明澈在扬州露了身份,只得收敛。 薛家这才逃过一劫。 那日已将入都时,薛蟠却又闻得母舅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 于是,薛蟠和薛姨妈一番商议,便定往贾家来。 那时王夫人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又闻甄家逼嫁、薛家投奔一事,心中焦急。 终于等到薛家到了京城,递帖子上门,喜的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 姊妹们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忙又引了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 合家俱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 贾政、贾母、王夫人一番商议,便将薛家安排在梨香院住下。 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 宝钗日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下棋,或作针黹,倒也十分乐业。 却说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端的是端庄大方模样。 又兼薛家赫赫扬扬一群人到来贾府,打赏手面儿极大,平日也是前呼后拥的,和黛玉这寥寥几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有那嘴碎的下人,私下里说什么“薛姑娘这才是大家小姐的气度,哪儿像林姑娘似的”。 还说什么“林姑娘身子太差,每日里灵芝燕窝的养着,也不知是什么小姐,这么娇贵”。 那些老婆子碎嘴,唧唧歪歪,也就罢了,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玩。 虽贾母看重黛玉,但贾母年纪毕竟大了,也无法替黛玉立威,渐渐的,下人便对黛玉有几分轻视。 黛玉无法,只有自行开解罢了。 谁承想,这日早上,王夫人正与凤姐儿一道安排家事,忽然一个婆子匆匆进来,急急禀报。 “太太,奶奶,毅郡王府上来人了。” 王夫人一惊。 “是我元春有消息了不成?” “这、小的们也不知道。” “快快请进来。” 就见三个穿着简素、举止有度的女子走进来,端端正正给王夫人行了礼。 前头的是个婆子,三十来岁,十分精干,后面两个都是二十左右的姑娘,样貌清秀。 “见过宜人。” “快起快起,不知毅郡王府上,是有什么事?” 打头的婆子恭敬垂手而立,回话道。 “小的是毅郡王妃跟前传话的。” “郡王爷专程从扬州传了信儿来,林大人与我们郡王爷有半师之谊,林大人的姑娘既然来了京城,我们郡王爷自然要关照关照。” 王夫人眼神微动,笑道。 “原来如此,林姑娘身体不大好,来了京城水土不服,略有些咳嗽,小姑娘可怜,就别出来见风了。” 打头的婆子目光下视,唇角微抬。 “我们郡王妃接到了郡王爷的信儿,因自己也没照顾小姑娘的经验,便进宫请教了良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得知此事,怜惜林姑娘年幼失母、林大人为国尽忠,特赐下宫女两名,以宽慰林姑娘。” “这是翠羽,制得一手好药膳,最擅长调养身体。” “这是朱羽,原来替娘娘侍奉笔墨的,听说林姑娘也是满腹经纶,娘娘特让她来陪林姑娘解闷儿。” 第93章 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 王夫人一时失语。 良贵妃和毅郡王妃都考虑的这么周全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回绝不成? 更不要提她的女儿元春还在别人手下混日子了。 那个小丫头什么运气,竟劳动这么多人为她操心! 王夫人与贾敏素来不睦,要说多真心的为黛玉考虑,自然不可能。那些个下人的议论她也曾听到,不过不轻不重的管教了一番罢了。 谁知道毅郡王府上居然这么给黛玉撑腰! 有个好爹就这么管用不成! 青羽和朱羽上前半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青羽/朱羽,见过宜人。” 这两个人都是七品的三等宫女,也到了快出宫的年纪,眼看着上升无望,本也有心要出宫的。只是在宫外无依无靠,两人心中十分忐忑。 现在将她们放到黛玉身边,也算是给她们找了个好出路。 她们这不算是卖身,而类似于雇佣。又因为是宫里出来的,原来还是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哪怕在贾府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身份也比普通的奴婢高一层。 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让金钏儿带青羽和朱羽两个人先去给贾母看看,然后听贾母的安排。毕竟现在黛玉是养在贾母膝下的。 而后,王夫人又给这婆子赐座。 “这位嬷嬷,还请坐下说话。请问怎么称呼啊?” “老奴姓陈,贱名不足挂齿,郡王妃管老奴叫陈嬷嬷。” “哦,陈嬷嬷,还请喝茶。” 犹豫了一下,王夫人又笑着问。 “陈嬷嬷在郡王妃跟前服侍,不知……可见过贾侍妾?” 陈嬷嬷恭敬道:“宜人说的可是贾元春贾侍妾?” “正是,正是。” 陈嬷嬷微微一笑。 “因殿下在外远游,郡王妃免了侧妃和侍妾们的请安,所以老奴也有日子没见过贾侍妾了。” “这样啊……” “不过,贾侍妾在皇后娘娘跟前就是女官,礼数一向很好,还对我家郡王妃有救命之恩,王妃平日也很照顾她。” “那就好,那就好。” 王夫人勉强松了口气,又旁敲侧击的继续打听起贾元春的事情来。 另一边。 贾母半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侍女。 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样貌秀美,又算不上绝色,但眉目清朗。身姿挺拔,面带微笑,头颅微低,目光下视,礼数再标准不过。 两人都穿着鹅黄色软缎窄袖衫,配湖色花鸟织锦比甲,素色府绸裙;梳着垂挂髻,不过点缀了几根发绳,珠花绢花一朵不戴。 可谓是再标准不过的宫女打扮。 “妾身青羽,擅料理汤水,原是娘娘宫中小厨房里的。娘娘叮嘱,林大人在扬州为国尽心,便要将林姑娘的身体照顾好,令林大人无后顾之忧。” “妾身朱羽,粗通笔墨,原是娘娘小书房里整理书架、侍候笔墨的。娘娘听说林姑娘饱读诗书,便将妾送来,替林姑娘解闷。” 王熙凤正在贾母跟前侍候,见此情形,眼珠一转,拍手笑道:“果然是贵妃娘娘跟前的人呢,瞧这通身的规矩气度,竟将我们家的丫头们比到泥地里了!” 贾母慢慢点了点头,忽而笑开,招手叫鸳鸯。 “快将你们林姑娘叫过来,让她见见这两个丫头。要么是娘娘跟前侍奉的呢,果真好人品。” 两人同步一礼,道了一声“不敢”。 宝玉正缠着黛玉一同玩耍,听说宫里娘娘给黛玉送了使唤的人,也闹着要来看。一见之下,却是大失所望,只觉得这两人并不美貌,还像两根木头一样,煞是无趣。 “青羽/朱羽,见过姑娘。” 黛玉愣了一下,连忙上前,一手一个扶住二人。 “两位姐姐好,想来两位姐姐在宫中也是有品级的宫女,现在倒来侍候我,却是委屈两位姐姐了。” 青羽轻轻一笑,神态恭敬。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既然跟了姑娘,我们便是姑娘的人了,服侍主子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看出了黛玉的疑惑,朱羽忙笑着解释。 “原是郡王殿下在扬州见了林大人,殿下念着林大人一片爱女之心,便传信给王妃娘娘,让娘娘送两个人来,帮着照顾林姑娘。” “王妃娘娘接到郡王的信儿,生怕办不好,便进宫从贵妃娘娘手里,把我们两个给林姑娘要过来了。” 黛玉不由得想起了舟上见过的那人。 那便是三殿下啊。 原来殿下说的吗,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黛玉便对青羽、朱羽两人先信了三分。 但既然有了这么两个人,黛玉就不能再住在碧纱橱里了。 毕竟是从皇宫出来的,有品级的宫女,原来还是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自然不能像普通丫头一样睡下人房,而是得给良人都收拾出来一间屋子。 原本贾家的小姐就该有四个嬷嬷、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黛玉只带了王妈妈和雪雁,贾母又给她补了鹦哥,青羽和朱羽就占了两个嬷嬷的空儿。 趁此机会,贾母也将剩下的人都给她补上了。 “玉儿,既然这样,你就住荫院去,离祖母这儿也近,平时多和祖母来说说话,好不好?” 贾母住的荣庆堂是个五进的大院子,荫院属于西跨院儿,从荣庆堂后院穿堂过去就是,两边有抄手游廊连接,也有正房、厢房、倒座,是个规整的四方格局。 宝玉听闻此言,如五雷轰顶。 这几日他和黛玉就住在碧纱橱内外,两人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自觉两人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 现下却因为宫里赏下两个人,就要叫林妹妹住独个儿的院子,要和他分开了,宝玉这如何能依? “老祖宗,何必让林妹妹出去呢?我们照旧和原来一样可好?这两个姐姐,就让她们去和鸳鸯姐姐住可好?求求您了,老祖宗~” 青羽和朱羽悄悄对视一眼,又各自低头不语。 贾母搂着宝玉安抚。 “好孩子,本来天暖了,就该给你妹妹收拾屋子的,现在不过略提前些罢了。总归还是在一个院子里,你想见你林妹妹了,自去就是了,还和原来一样,不妨事的。” 这和原来怎么能一样! 但,见此事不可转圜,宝玉只得低下头,闷闷的应了。 “林妹妹,我还天天找你玩成吗?” 黛玉微笑,点头。 第94章 帮我劝劝老祖宗吧! “毅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荣庆堂内,贾母坐在上首,王夫人坐在下首,王熙凤侍立一旁。 “怕是毅郡王对林大人起了拉拢之意,便从黛玉身上下手吧。” 王夫人小声说。 贾母闭着眼睛,想了想。 “你们多看顾着些玉儿,有什么吃的、用的、玩的,记得给她送一份,平素衣食上也注意着些。” “娘娘送来的一个宫女不是擅长药膳么?但凡她要什么,给了就是。” 王熙凤连忙答应。 “正是,便是人参肉桂什么的,咱们家里也不稀罕,给林妹妹养身能用得了多少呢?我只管给了她们就是。” 贾母缓缓点了点头,又把眼神投向王夫人。 “可问出来了,元春怎么样?” 王夫人为难道:“那婆子原是郡王妃身边的人,说郡王外出,郡王妃停了请安,近来也未曾见过元春。” 贾母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元春和王妃感情好,王爷外出的时候,王妃难道不会将她叫到正院儿来说话?你呀,还是想的少了。” 王夫人连忙点头。 “是,媳妇儿还得让您指点。” 贾母缓缓道: “唉……改日寻个门路,再给她捎些银子过去吧。元春进去是做妾的,但凡做妾,最重要的就是讨好夫君和主母,姿态要放低了。看郡王妃也是个厉害的明白人,不会吝惜提携侍妾的。” “是,媳妇儿知道了。” 另一边。 荫院是个小小的四方院子,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绿树浓荫,颇有意趣。 贾宝玉见此事已不可转圜,便硬闹着要和林妹妹一同收拾屋子,挑拣些帐幔、铺垫的颜色和花样。 屋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整套的酸枝木,样式也轻巧,把帐幔挂上,在将那些铺垫摆好,搁些玩器摆件装点,就能住人了。 荫院三间正房,中间那间做厅,东边那间做书房,西边那间带暖阁,就做卧室了。 凤姐儿正服侍老太太、太太,能办这事儿的就只有平儿,指挥着大小丫头忙来忙去,还要应付宝玉这个尽给人添乱的小爷。 “我记得有个蓝色绣竹叶的帐子好看,最配林妹妹了!” “还有那帘子,为什么要挑这个?不如挑那个藕色的!” “快把这个换了去!这个靠枕的颜色太老气,不配妹妹!” 贾家的下人已经习以为常,尤其是贾母屋里的这些,但这情形却将青羽和朱羽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还真没见过,这么将男孩儿养成女孩儿模样的! 想当年三殿下养在良贵妃娘娘膝下,那学的都是什么?是诗书武艺,是做文章。顶多加上个画画儿,平时画两笔,配配颜色,就当陶冶性情了。 没见过哪家小爷兴兴头头的收拾别人的屋子的! 后来还是黛玉烦了,指着宝玉说:“你何苦如此!终究是我住,不是你住,有什么不顺心的,到时候让他们再换就成了。你这么捣乱,可见是不想让我住进来了。” 贾宝玉笑着凑上来。 “好妹妹,就让她们慢慢收拾,今晚咱们还在碧纱橱内外,和之前一样睡好不好?” 黛玉直接横了他一眼。 这一眼瞅酥了宝玉半边身子,他怔怔的望着黛玉,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青羽和朱羽终于明白,她们两个进来之前,郡王妃和她们说的话都有什么含义。 “贾家的富贵眼看是不长久的了,林大人的前途却还远。你们去照顾着林姑娘,让她跟前别太乱了规矩。” 正说笑着,外面有人来报—— “宝姑娘来了。” 黛玉的脸登时就是一沉,又快速调节好了,端起笑来。 “宝姐姐,你可算来了!” “怎么?林妹妹要搬出去住了?” “正是呢,宝姐姐帮我劝劝老祖宗吧!” “宝兄弟,这本就是应该的事儿,我知道你舍不得,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之也在一个院儿里,你常来往也就是了。” 宝玉只得闷闷的应了。 走进院子里,薛宝钗一眼就瞧见了青羽、朱羽两个。实在是两人的规矩模样格外出挑,在这院子里,好像两棵小树生在了花草丛中一般。 “这两位姐姐可就是从宫里来的?” 两人敛衽一礼。 “见过姑娘。” 薛宝钗唬了一跳,连忙还礼:“可不敢让两位姐姐施礼。” 黛玉瞥了一眼,淡淡道:“也别乱哄哄的挤在这里,你施礼来我回礼去了,还去厅里坐着说话吧。” 几个小姐公子又重往贾母屋中去。 几人坐定,宝钗又问:“我恍惚听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赏下了人,来照顾林妹妹,可是甄贵妃娘娘么?” “是良贵妃娘娘。这原是毅郡王的意思,郡王妃到宫里去求了娘娘。” 黛玉神色淡淡的。 宝钗一手掩口,笑道:“我竟不知,林妹妹还认识郡王爷了。” 这话一说,黛玉便又想起来时路上,在船上和岑明澈见的那一面。 “我父亲和郡王爷有些交情,想来郡王爷也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我照顾几分。” 宝玉忍不住咕哝道:“什么宫里来的人啊,还不如鸳鸯姐姐呢。” 这话一出,袭人吓得忙捂他的嘴,悄声说:“我的好小爷,你可歇歇吧,那可是宫里娘娘身边出来的人,岂是咱们能随意指摘的?” 此事一出,贾府下人们之间,关于黛玉的零碎口舌登时一清。 想想看,林姑娘可是宫里娘娘都惦记着的,还特意赏了人下来照顾,那能一般吗? 见黛玉有些咳喘,想来是肺燥,不服北方时气的缘故,当晚青羽便用小银铫子,在茶房煮了一盅银耳雪梨汤来,端到黛玉面前。 “劳烦姐姐了。” 黛玉接过,轻声道谢。 现下她已经搬入了荫院,住着阔朗许多,只是地方大了要的炭火也多,炭气一盛,她这喉咙就难受,这碗银耳雪梨汤正好对症。 “不敢当这一声‘劳烦’。” 青羽低声说。 “妾有话,想问问姑娘。” 黛玉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去,只留青羽、朱羽两人。 “两位姐姐是宫里出来的,说话做事自然更有成算,有什么我想不到的,姐姐们只管提点我。” 朱羽迟疑片刻,悄声道:“姑娘对自己的终身,可有想法?” 第95章 要回来了 毕竟是个小姑娘,黛玉一听此言,登时红了脸。 “姐姐如何这样说?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朱羽轻声道:“小姐,既然娘娘将我二人放到您身边,我二人便与你休戚与共。妾身说句实话,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前些日子,你和宝玉就在碧纱橱内外歇息……” 黛玉的脸由涨红变得惨白。 青羽连忙安慰。 “小姐,我朝男女大防并未有那般重,只是那样居住,终归不妥的。但由此可见,贾老太君的意思,是将小姐和宝玉公子撮合成一对,先培养起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来。” “这其实也是老太君的一片苦心,毕竟姑娘属于丧母长女……” 丧母长女,“五不娶”之首。 黛玉泄了气一般,靠在软垫上,怔怔的落下泪来。 朱羽忙道:“姑娘,按理说,我们两个说这话算是僭越了,但看小姐与宝玉公子日日相见,形容亲昵,我二人不得不提。” 青羽连忙将黛玉揽住,用手绢给她拭泪。 “姑娘,将我二人送来,也有林大人的意思在。这样看来,就算原来,林大人有那方面的意思在,如今也后悔了。” 黛玉哭的声断气噎。 “那我,我该怎么办?” 朱羽柔声宽慰道:“姑娘,我看宝玉公子也是个温柔小意的性格,若姑娘只是和他一道玩耍,自是无妨的。” 现在两人相处时间不长,就算有情谊,也只是玩伴之间的情谊,并没有发展出什么来。 黛玉一时发狠道:“我再不和他玩,也再不见他!” 又劝慰一阵,黛玉慢慢平稳了心绪,才将鹦哥叫进来,拧了湿帕子敷眼睛。 “姑娘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我叫厨房煮个鸡蛋,一会儿滚一滚,不然明日要肿的。” “原是我想家了,才哭的。” 黛玉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让雪雁给她敷眼睛。 青羽笑道:“我听郡王妃说,林大人特意托郡王爷带了两个江南的厨子来,就是要送给林姑娘的。到时候姑娘想家了,就让厨子做两道江南菜,一解思乡之情可好?” 说到此处,黛玉起了兴致,又和几人说起江南的菜肴来。 之后的日子,黛玉照旧和宝玉一道玩耍,只是心里存了事儿,对待宝玉时便不那么无所忌惮了。 这日,黛玉和宝玉在房中解九连环玩呢。 周瑞家的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 宝玉听说,便先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一面早伸手接过来了。 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 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一声不言语。 青羽也看了一眼,便问道:“还是单送我家姑娘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林姑娘的了。” 黛玉冷笑一声。 青羽道:“原想着这么大的盒子,怎么才两支花,原是别人不挑剩下的才送过来。” 朱羽接话道:“原先在宫里,这样的堆纱花儿主子也赏过的,我和姑娘讨个巧儿,这两支花儿就赏了我们姐俩吧。” 黛玉摆摆手:“你们两个一人一枝,拿去带着玩。”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 宝玉便问道:“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 周瑞家的因说:“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 宝玉道:“宝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这边来?” 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 宝玉听了,便和丫头说:“谁去瞧瞧?只说我与林姑娘打发了来请姨太太姐姐安,问姐姐是什么病,现吃什么药。论理我该亲自来的,就说才从学里来,也着了些凉,异日再亲自来看罢。” 黛玉听了,心里先是一酸,随即自嘲的笑了。 就宝玉这样爱红爱香的性子,每日心里想着的都是姐姐妹妹,无论如何,也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这是贾家,就算外祖母对自己再好,那也不是自己家,没法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自此之后,对宝玉的心就越加淡了。 待知晓宝钗和宝玉换着看了金锁和宝玉,她心里也再无波动。 “你这玉上銮的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她那金锁上銮的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倒真是一对儿呢。” 正说笑着,贾母院子里的丫头跑过来,说:“郡王妃又派来人了,现在人在老太太跟前,叫林姑娘过去呢!” 宝玉就不乐意了,嘟嘟囔囔的说:“什么老婆子,一次一次的来,还要见林妹妹。” 在座众人都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在场的也没有外人,就随他去了。 来的照旧是陈嬷嬷,穿着打扮规矩板正,礼节完备,姿态恭敬,在下首的椅子上,只坐了一半。 “这便是林姑娘了吧。” 见黛玉走进来,陈嬷嬷眼睛一亮。 “原不知道林姑娘是这般人物。若是郡王妃娘娘见了,也必然喜欢的。” “郡王爷从江南捎了些东西回来,林大人带给姑娘的东西也一道送过来了。” 林黛玉心中一动。 父亲给自己带东西来了? 陈嬷嬷一招手,进来一个身材有些粗壮的嬷嬷,三四十岁的样子。 “想来姑娘来了北方,怕是想念江南口味的,林大人特意寻了个厨娘过来,给姑娘做江南菜。” 另有十六个婆子,两两一组,抬了八个大箱子过来。 “这几箱是江南那边时新花色的料子。想来像贾老封君家里,好料子都该压塌了箱子底,送这些也就是给姑娘穿个新鲜。” “这箱是各色的珠子,大小纹理都不一样,留给姑娘玩。” “这箱是林大人从江南捎来的各色书籍,说是想来姑娘会喜欢看的。” “这箱是整套的毛笔和几种姑娘惯用的宣纸。虽然老封君这里也有好纸好笔,但姑娘用惯的毕竟不一样,就都捎过来了。” “对了,这几个罐子里都装的是今年的明前茶,给姑娘尝个鲜儿。” “还有些零碎东西,都搁在这个箱子里。” 贾母慈和的笑着,眼眸里却有和年纪不符的精光。 “郡王爷也快回来了吧?” 第96章 郡王妃的邀请 陈嬷嬷恭敬道:“正是。” “可定了什么时候?” “老奴不知。” 贾母点点头,对黛玉笑道:“行了,快把东西收起来,回屋里玩去吧。” 自有婆子将东西给黛玉搬到房里。 隔日,毅郡王府上就送来了帖子,毅郡王妃亲自下的,请黛玉过府去玩。 “王妃相请,不去反而不礼貌了。” 王夫人手里捻着佛珠,小声说。 “而且……也不知道元春怎么样了,不知道……黛玉去了,能不能问一问。” 贾母淡淡道。 “王府深宅内院,你还指望玉儿一个小丫头,去打探消息不成?” “若想知道点什么,让黛玉将鹦哥带过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鹦哥去和王府的下人打探消息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听到毅郡王府上要接黛玉过去玩,黛玉还没说什么,宝玉先激动起来了。 “妹妹去那儿做什么?不过是郡王府,又有什么好的?已经抢了元春姐姐走还不算,又要带走林妹妹了不成?” 贾母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毅郡王妃不过是要请你林妹妹过去玩罢了,还回来呢。” 宝玉只扭股糖似的不依,百般撒娇耍赖,还想跟着林黛玉一起去。 但一向惯着他的贾母突然变得十分坚决。 宝玉闹了半夜,最后累的不成,还是哭着睡过去的。 次日,黛玉带了朱羽和鹦哥,上了去毅郡王府的马车。 毅郡王府离荣宁二府不远,马车不过慢慢走了一炷香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黛玉下车换轿,被抬进了垂花门。 陈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等在垂花门边,待到黛玉的轿子到了,便跟在了旁边,小声和黛玉说些注意事项。 郡王府的规制和贾府不相上下,但规矩明显更加森严,来来回回的宫女内监穿着制式的衣裳,走路稳、快、几乎无声。 毅郡王妃坐在正堂,梳堕马髻,插戴八宝瑞凤簪,戴贝母攒花的华盛和烧蓝的钿花,耳坠红珊瑚耳铛,项上戴着珍珠翡翠白玉璎珞,穿宝蓝团花锦圆领袍,枣红间色珠鸟纹锦散花裙,宝相花纹云头鞋。 动作间露出一双皓腕,腕上戴着一对深碧色翡翠贵妃镯,手上戴镶嵌金绿宝石戒指、烧蓝火欧泊指甲扣。 端的是端庄大方,又绣彩辉煌。 “这就是林姑娘了吧?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毅郡王妃没让黛玉行礼,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一番,赞叹道。 “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她下首坐着两个女子,年纪仿佛,一个穿粉红色瑞鹿团花锦褙子,一个穿葱绿拗回纹锦直领对襟。 毅郡王妃指着穿粉的那个:“这是吴侧妃。” 又指着那个穿绿的:“这是魏侧妃。” 黛玉待要见礼,两位侧妃连忙拒了。 ——连正妃娘娘都没让这个小姑娘行礼,难道她们要受她的礼吗?多大的脸? 毅郡王妃拉着黛玉的手,越看越爱,便直接摘了自己头上的烧蓝钿花,插在了黛玉头上。 “这个配你今儿的衣裳——对了,王爷曾送了我一套烧蓝的莲花形首饰,快拿来给了林姑娘。” 黛玉连忙推辞。 郡王妃笑道:“我素来喜欢烧蓝的首饰,王爷送了我不少。我想着那套莲花的配你,才送了你的,不必推辞。” “若真要谢我,就改日插戴上,来让我看看。” 正妃都这样了,两个侧妃忙送上见面礼。 吴侧妃送了一支玉兔拜月的金簪,魏侧妃送了一对金胎掐丝珐琅手镯。 毅郡王妃又细问她身体如何,吃什么药。 得知黛玉有不足之证,便立时要叫太医来给黛玉诊治。 “好姑娘,你切莫推辞。你父亲在扬州为国尽忠,却让你一个人来了京城,我们若不再体贴你些,岂不是成了白眼儿狼?这些都是你当得的。” 黛玉这才愧受了。 午膳摆在园子里,都是些江南菜,有些材料京里没有,用味道相近的替代了。 郡王妃殷切道:“快尝尝,合不合口味?这也是王爷从江南捎带来的厨子做的,在座的唯有你一个是江南人,你说正宗,那才是真正宗呢。” 先上桌的是“金陵三草”和“早春四野”,后来又上了松鼠鱼、桂花鸭、蛋烧卖、美人肝、凤尾虾、八宝黄焖鸭,汤水则是冬瓜盅。 最后还有酒酿赤豆元宵和糖芋苗做甜点。 吃着吃着,黛玉眼中就泛起一股泪意来——这正是再标准不过的家乡口味,直接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 但黛玉也知道,这不是她能哭的场合,便生生将这泪意忍了下去。 饭毕,郡王妃叫了一台小戏。 “郡王府里的园子是新建的,许多花木还都没长实。现在又是早春,到处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不如看戏。” 说着便点了一出热闹的武戏,又将戏折子递给黛玉,让她点戏。 黛玉犹豫片刻,点了一出《林冲夜奔》。 没想到这戏班子虽是北腔,唱的却是南调。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这厢郡王妃仔细招待黛玉,那厢,鹦哥却记着贾母的吩咐,要打听打听元春如何。 见朱羽紧跟在黛玉身旁,鹦哥便借去净房的借口遁了。一会儿出来,见四下无人,悄悄溜到角门边。 见角门口只有两个婆子看着,鹦哥便堆起笑来,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银角子,上去问了声好,一人塞了一个。 两个婆子颠颠分量,乐呵呵的收了。 “姑娘是跟着林小姐来的吧?” “正是,我原是荣国府老太君跟前的人,因为老太君喜爱林姑娘,才将我给了林姑娘服侍。” 鹦哥陪笑道。 “只是老太太不光挂念外孙女儿,也挂念亲孙女儿。今日来,我便想打听打听。” “你要打听的是谁?” “我们老太太的长孙女儿,原来在皇后娘娘跟前做女官的,后来被娘娘给了郡王爷。”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 “荣国府……贾家……哦,是贾侍妾啊!” 第97章 载誉归来 两个婆子嘿嘿一笑。 “贾侍妾啊,可殷勤了。” “是啊,明明王妃娘娘都说了不用来请安,还是天天的风雨无阻。” “可不是?针线也好,没少给王妃做东西吧?” “对,什么袜子,抹额,鞋子,隔三差五就拿来两件,对王妃可殷勤了。” “嗨,当妾的么,不就应该这样?” “要说殷勤,贾侍妾倒是比不过那个夏菡。” 鹦哥听到这里,插嘴道:“那,王爷喜欢哪个呢?” “王爷?王爷自然是和王妃最好。两个侧妃每个月也能分到个两三天吧,至于侍妾们……嘿嘿,能不能让王爷想起来,都靠的是运气了。” 鹦哥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二老爷贾政屋里的几个姨娘。 生了孩子的赵姨娘还能分到几分关注,像周姨娘那样的,就只比死人多一口气儿了。 但王爷喜欢王妃,那叫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喜欢侍妾,那就叫偏宠,叫宠妾灭妻。 可老太太和太太还对元春报了大期望…… 心里装着事儿,鹦哥和黛玉回到贾府,一路上一直是默默的。 荣庆堂内,贾母早就翘首以待。 “玉儿,回来了?玩的怎么样?王妃对你可好?” 黛玉细声细气的回了,还带回来一个准确的消息。 毅郡王岑明澈,三日之内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毅郡王府上还会请她去做客。 “好,好,好。” 贾母的双眼放出喜悦的光。 …… 岑明澈双脚踩在岸上时,还有种船上晃动的错觉。 终于回到京城了。 但他还不能休息,还得赶紧进宫和皇帝爹汇报情况。 虽然每件事都上了密折,但这个形式还是得走。 到了宫里,是皇帝爹身边的大监戴权来迎接他。 见此,岑明澈就知道,皇帝爹还是对他这次的行为很满意的。 明面上他给皇帝爹上的折子自然是歌功颂德,详细描述了一下从扬州到金陵的好风景,菜又有多么好吃,并表达了对于皇帝爹派给他这么个美差的感激。 实际上,关于官员世家的勾结贪污,盐政上的问题,那些得罪人的东西,岑明澈都用密折当场汇报上去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还轮着参他,说他在江南贪污索贿,奢侈靡费…… 但说话算数的人还是皇帝爹,皇帝爹和内阁的几位权臣老大人知道真相就行,其他人那都是野犬乱吠,成不了气候。 再说了,在朝堂上混,哪有不被参的? “接下来,你就去工部历练吧,多和工部的几位老大人学习学习,听到没有?” “是,父皇,儿臣遵命。” 看来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在工部了。 有什么能在工部用得上的东西呢? 土法水泥? 黄火药? 珍妮纺织机? 可以提前好好筹划筹划了。 从皇帝面前告辞,岑明澈一边思索,一边往后宫走,去给良贵妃请安。 他也给良贵妃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算是给自己的母亲解解闷儿。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一趟虽然是游玩一般去了安全的江南,良贵妃也会暗自担忧他。 “呦,这不是三弟吗?这次去江南,可真是好好玩了一次啊。”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岑明澈侧过身,看到岑明源正带着两个内监,缓缓向他走来,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阴狠。 “见过大皇兄。” 最后三个字,岑明澈特意加了重音。 你是嫡长子又怎么样?不照就不是太子? 岑明源望着岑明澈,心中的恨意根本忍不住。 凭什么这小子就身体健康? 凭什么这次去江南的好差事皇帝就交给了他? 凭什么,凭什么! “三弟这是去看良贵妃么?” “正是,离家许久,甚为思念。” “哦,那别忘了去给母后请安——那可是嫡母,明白么?” “多谢皇兄提醒,三弟明白了。” 呵呵,他什么都没有,除了嫡长的名分在。 所以岑明源才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他的“正统”。 真是可笑。 不说所谓的嫡长了,历史上成功登上皇位的太子都不多。 岑明源居然还对此耿耿于怀? 真是……天真啊。 皇位,不向来是能者居之吗? 照旧去看了皇后,皇后也照旧对岑明澈笑里藏刀。岑明澈已经习惯了。 反正皇后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和皇后过招的是良贵妃才对。 而良贵妃的宫斗能力,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我儿可算回来了,江南好玩吗?” “江南固然好,还是不如京城啊。” 良贵妃也日渐老了,风霜之色逐渐爬上原来靓丽的眉眼,但是美人迟暮也依旧是美人。 “你父皇交给你的差事办的怎么样?” “父皇很满意。” “那就好。这段时间香寒总进宫来陪我,她是个好姑娘,你对她好些。” “这是当然。” 良贵妃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长大了,我已经老了,帮不到你什么了。” “母妃,你只要好好的在这里,让我知道我还是有娘的人,就够了。” 母子两个人说了一阵话,眼看天色将晚,宫门要下钥了,岑明澈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走在宫道上,岑明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这宫里,总有被逼疯了的人。 岑明澈本想装作听不到而离开,却发现脚步声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猛然回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赤着脚,朝他狂奔而来。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岑明澈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没想到那疯女人居然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当然,岑明澈带的人也不是摆设,直接将这个女人架住。 女人拼命挣扎,好像要扑倒岑明澈身上。 “你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认别人当娘?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此时,追在这个女人后面的宫女和内监也气喘吁吁的赶过来了。 “鹂宜嫔娘娘,别闹了,快回宫吧。” “您今日没吃药呢,咱们快回去把药吃了。” “娘娘,您连鞋都没穿啊,咱们先把鞋子穿上。” 几个人七手八脚,就要将这个疯女人架走。 “慢着。” 岑明澈抬手制止了他们。 “你们说,她是谁?” “回殿下的话,这位是鹂宜嫔娘娘。” 鹂宜嫔,他的生母。 第98章 工部的工作 岑明澈的情绪有点复杂。 按理说,鹂宜嫔是他的生母,他应该孝敬她。 但是,从他出生下来没多久,就被皇帝下令,抱给了良贵妃,也是良贵妃费尽心力,才让他健康平安的长大了。 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被记在良贵妃名下了。 可以说,从礼法和抚养关系上,他就是良贵妃的孩子。 鹂宜嫔只是他血缘上的生母,和他没什么感情。 但他始终记得,他出生时,那只细腻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鹂宜嫔这是怎么了?” “回殿下,娘娘患了疯症,时不时就认不得人,还闹着要找孩子。” 岑明澈沉默了一会儿,示意他们将人带走,自己也转身离开了。 两方人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很远,岑明澈还能听到鹂宜嫔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是你娘!你的亲娘!你为什么不认我,你为什么不认我啊!我是你亲娘啊!” 岑明澈轻轻叹了口气。 “崖柏,你明日进宫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真疯还是假疯,宫人照顾的用不用心。如果她缺钱,缺药,都从我这儿支。” “臣遵命。” 母亲啊…… 次日,岑明澈报道,就是去工部了。 工部尚书也是愁的直挠头啊。 给这位爷安排啥工作好呢? 这么个大佛放在这儿,让他做点什么吧,搞砸了还得一群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什么都不让他做吧——皇子来你这儿实习,你让人家坐冷板凳?这个尚书的位置是不是不想坐了? 工部尚书决定,先看看岑明澈的表现再决定,怎么给他安排工作。 没想到,岑明澈来的第一天,了解了一番工部的运作流程之后,当即表示,想直接去找工匠们做些东西。 工部尚书当时就乐了。 不怕你提要求,就怕你啥要求都不提! 只要不关我的事儿,你说干啥就干啥!干好了我不抢功,干坏了我也不担责任,挺好。 岑明澈的想法是,先把水泥弄出来。 水泥可是好东西。 用土法制造,只能生产出矿渣硅酸盐水泥,需要的材料有:石灰石、黏土、铁矿石及煤。 制作方法是石灰石、粘土磨成面儿,再煅烧成熟料,之后,用熟料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 这样生产出的就是土法水泥了。 土法水泥的凝固性、硬度和抗高温能力肯定不能和工业水泥比,出料的水平也可能参差不齐,标准不好控制。 但是,哪怕是土法水泥,在建筑上,也有着不可否认的优势。 首先对于城池的建筑而言,能极大地减少人力的使用,加快建筑的速率。 其次对于道路的铺设而言,因为其极低的成本,相比黄土垫道而言,更加坚固和快速,维持的时间也更长,还更加平整。 最后就是材料问题。土法水泥用的都是廉价材料,在这片地大物博的土地上,格外好寻觅,甚至烧制的工艺都算得上简单。 制作过程中要考虑的就是材料配比和烧制温度。 这些通过实验都能搞出来。 由于他的皇子身份,工部尚书痛快的给他找了好几个调制三合土的老匠人,以及几个烧砖的匠人。 这几个老匠人得知自己要在皇子的手下做事,是惊讶又惶恐的。 皇子啊!那是好高的身份呀! 这个皇子要造什么?水泥? 那他们一边儿是做三合土的,一边儿是做砖的,也不搭边啊! 三合土,顾名思义,是三种材料经过配制、夯实而得的一种建筑材料,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三合土,但其中熟石灰不可或缺,广泛存在于没有水泥或水泥奇缺的年代。 北方的很多城池就是用三合土建筑而成的。 岑明澈也不和这些人废话,就明明白白的说了。 “如果你们有什么意见,直说就行,但我的命令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谁敢故意使坏,小心全家人都在京城混不下去。” “但要是事情做得好了,我这儿有赏银。” “一个月内做好,赏银百两;两个月内做好,赏银五十两;半年内做好,赏银十两;一年内做好,赏银就只有一两了。” “赏银,可是每个人都有的。” “所以都给我好好干!” 银子的力量是很大的。 所以这些匠人虽然惊恐担忧,但是还是生出了一股干劲! 炼铁的矿渣工部要多少有多少,毕竟要给兵部供给兵器,就少不了炼铁。 而磨细石灰石和黏土,也是三合土的制作步骤之一。这个比例就调整了很久,有三合土的方子了,有一比一的方子,有石灰石多一点的,也有黏土多一点的,最后试验出好几种,准备进行煅烧实验。 煅烧的步骤则交给烧砖的匠人。 烧砖必须烧窑,烧窑则需要主意温度、时间、以及退火。虽然烧砖的匠人擅长的是烧砖而不是烧水泥,至少他们对窑和火有足够的经验,烧废了两三窑后,就很快进入了状态。 岑明澈也没端着当皇子的架子,而是和这些匠人一起研究,学到了不少小技巧。 这段时间他,他是吃也在工部,住也在工部,只在休沐的时候回家,洗个舒服的全身浴,再换身衣服,倒头睡一觉,就又一头扎进自己的实验里了。 这下,毅郡王府的两个侧妃和四个侍妾,就又从希望转为失望。 本来还指望王爷多来几次,最好能怀个孩子,谁承想…… 但岑明澈现在可没空照顾那些独守空房的女人。 在快到一个月的时限时,他接到了匠人的报喜。 做出了好像和他说的水泥很像的东西! 看着那一袋子灰蓝色的细腻粉末,岑明澈心中感慨万千。 终于!做出来了! “赏!大家都赏!一个月内做出来的,每个人都赏银一百两!” 工部工坊登时一片欢呼声。 “这个水泥,现在开始多烧,能烧多少烧多少出来!然后咱们开始尝试,这个水泥的使用方式,怎么掺水,怎么和沙子和在一起调砂浆……” “你们每找出一个应用方式,我这儿就奖励你们十两银子!” 工匠们神情炽热,两眼放出了金钱的光。 第99章 成品水泥 水泥可以用来整体浇筑,也可以用来铺地,还能用来做水泥砖,或者调成砂浆进行砖石的粘合,或者漏洞的填补。 岑明澈知道怎么用,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调整比例。 但是没关系,他现在有专业人士帮忙。 古人只是比现代人见识少,可真不比现代人蠢啊。 在春秋时期,古人就能用青铜做出机关联动的小车。 在没有水泥的时候,还能想到用糯米浆作为辅助粘合的材料,建造出格外坚固的城墙。 所以,岑明澈从来不小看这些匠人的能力。 因为他知道,在这方面,他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匠人们果然也没令他失望。 当秋天的第一片黄叶飘落的时候,岑明澈想要的东西已经都到手了。 物料有了,配方有了,现在只差实验。 岑明澈将实验的地点定在了自己郊外的庄子上。 先铺路。 要先捡走地上的大石头,将地面大致整平,夯实,之后先铺一层掺了碎石的水泥,抹平晾干之后,再抹上一层细腻的水泥,表面划出细线,避免热胀冷缩使之损坏,而后铺上一层草席,等待晾干。 其中要用到很多人力,还需要用到泥瓦匠。 没关系,有钱就行。 岑明澈干脆下令,给钱,招人。 快到秋收了,人手本来就紧,农村的家庭都是男女老幼一起上阵,想招到足够的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和钱。 但没办法,北方的秋天短,等秋收完就转凉了。 硅酸盐水泥耐热不耐冷,天冷时凝固会出问题,容易开裂。 必须赶在天冷之前完成实验。 铺完路,再给庄子里铺晒场,用来晾晒秋天收下来的粮食。 以及修建房屋。 现在的房屋是榫卯框架结构,承重的不是墙,而是柱子。柱子与柱子、横梁之间,往往要用复杂的榫卯连接,可谓是巧夺天工。 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 贵。 非常贵。 毕竟,需求大,又费工费时,能做的人就那么多,成本可不就上来了么? 农村家里建造一座房子,最贵的就是能给房子上梁的木匠。 但如果直接由水泥粘连呢? 水泥的成本,不比三合土高啊。 而且水泥还更加坚固防水。 在这个年代,无论军用还是民用,都是数得上的好东西。 连抢险救灾都能用! 在岑明澈的挥金如土下,很快他的小庄子就焕然一新。 房子都修成了水泥的,路也都用水泥铺设了,还铺了一个老大的水泥晒场。 庄子里的人也与有荣焉。 毕竟这些可都有他们的参与呢! 庄头可是说了,只要他们家出人帮忙,到时候自己家修房子就不要水泥的材料费! 砖是水泥砖,黏合剂是水泥调的灰浆,房顶用的也不是瓦片,而是用木头撘出骨架,再用水泥封层。 总体算一下,比原来省钱多了! 菜岑明澈还试着让灰泥匠用水泥砌了炕和灶台,效果非常好。 紧赶慢赶,岑明澈终于在冬至之前,将庄子用水泥厂整个翻新了一遍。 一眼看过去,还有点现代新农村的样子呢。 “成了,找个好时候,请工部尚书来参观一番,然后就可以给父皇上书了。” 现在在他看来,这个庄子反而比王府更像他的家了。 毕竟王府是现成的,搬进去就行了,这个庄子可是他一点一点看着建造起来的啊! “这个……殿下,您是不是忘了?” “嗯?什么?” “您……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换洗的衣服都是王妃娘娘给您送过来的。” 啊这…… 如果离得远不回家还好说,就在京郊,他居然一口气忙了两个月,连家门都没进,是有点说不过去。 还好他的王妃是特殊的,如果是普通女人,现在应该已经炸了。 “那,今日便回一趟王府吧。” 带着一身工地上的风尘仆仆,岑明澈终于回到了阔别两个月的王府。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岑明澈原来身边的二品大监吕泽成现在成了外务总管,一品女官方芙蓉则是内务总管。 内务有王妃在,还能运转的过来。 可王爷不在,外务是真的转不动啊! 帖子都摞了一堆了! 吕泽成都快哭了! “下官已经按重要程度为您分了类别,能送礼不去人的都已经让王妃娘娘备好了礼,下官亲自送过去了。这几份是实在没法敷衍过去的,您请看……” 岑明澈看了看,像是钟舟和解乐贤家,以及理国公府上的事情,他是得亲自去一趟,以表亲近,哪怕已经错过了,也得再补上一次拜访。 还有就是康郡王府和安郡王府,以及一些比较重要的宗亲府上,他也得去拜访。 人情社会,不外如是。 “礼单子都备好了?” “都备好了,您请看。” “先放我书房里,这两天我都在家,明儿再看就成。” “臣遵旨。” “对了。” 岑明澈想起来了什么。 “崖柏呢?” “臣在。” “我那天要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回殿下,查出来了。” 原来,鹂宜嫔在岑明澈刚被抱走的那一两年,还算正常,也有两分宠爱,但是始终没能再生下一个孩子来。 后来随着她年纪渐长,宫里又进来不少水灵灵的年轻小姑娘,慢慢的,她就失宠了。 可鹂宜嫔她不甘心啊,日久天长的,她就将自己的失宠怪到了孩子被抱走的事情上。 如果孩子在她膝下抚养,她肯定不会这么快失宠,起码皇帝会记得她是谁!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也有点道理。但她忽略了一点,就是,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能将一个婴儿在这深宫里好好的抚养长大。 想着想着,人就越发偏执,逐渐钻了牛角尖,拼命想将自己的孩子认回来。 所以才会有岑明澈小时候,鹂宜嫔在他上下学的路上堵他的事情发生。 良贵妃肯定不会容忍这样的行为,而鹂宜嫔这么做也给岑明澈造成了负担,自然很快就被制止了。 结果,好么,鹂宜嫔越发魔怔了。算算年纪,她现在也该更年期了。 更年期的鹂宜嫔,发展成了躁狂症。 脑子很清醒,但是情绪会走极端,还容易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来。、 每天晚上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白天还特别有精神,说话喋喋不休,喜怒不定。 还将她现在一切的苦楚,都归结为自己的孩子被抱走了。 第100章 成果展示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精神疾病的分类。 但岑明澈可以大致推断出,鹂宜嫔是躁狂没跑了,估计还很严重。 “平时多关照一下,别让六局克扣了她的份例,需要什么药,若是一时没有的,从我这里拿。” “还有,别让宫人苛待了她。” 他也只能为鹂宜嫔做到这个地步了。 她病了,可这个时代没有能治疗她的药物。 除非她自己想开,否则,他能做的,只有尽力保障她的生活。 刚进二门,他的王妃就笑盈盈的迎了过来。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辛苦王妃了。” “可不是?王爷要怎么犒劳我?”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并行。 “那些女人有没有给你添乱?” “能给我添乱的人,除了王爷您,别的还没出生呢。” “……那是得抓紧时间生一个。” 柳郡王妃掩唇而笑。 夫妇两个温情脉脉的聊天用膳,后院儿其他的女人早已躁动起来。 两个月啊!王爷才回一次家! 这群女人,就跟攒了两个月报销单,终于堵到财务的员工一样,眼睛都绿了。 但岑明澈可真没心情应付她们,他现在只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吃碗热腾腾的汤面,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而在这个世界,他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他的【管家】和【门客】。 他们是依托他而存在的,对他绝对忠诚,也绝对会将他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一夜好睡。 次日,岑明澈又精神百倍的冲向了工部。 工部尚书只知道岑明澈一直在忙,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什么。现在岑明澈诚恳相邀,工部尚书也乐意给他这个面子。 与之同行的,还有工部的左右两位侍郎。 郡王规格的马车很大,坐他们四个人还绰绰有余。长随挤在后面的青篷马车上,侍卫则骑马随行。 “郡王要给我们看什么?” “看一种材料。可加水塑性,制成砖块,也可加沙调和,形成砂浆砌墙,还能用来铺地盖房。其结实程度,不仅胜过三合土,甚至胜过加了糯米浆的砂浆。” “当真?” “当真!” “造价可高?” “与三合土仿佛。” 工部尚书和两位侍郎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怎么可能?! 不会是毅郡王为了功劳,晃点他们吧! 马车出了城,明显能感觉到路况变差了。 毕竟城门外的大路是用土垫的,每日人来人往,车轮碾过,风吹雨打,总不免坑坑洼洼。 工部尚书和两位侍郎也已经习惯了。 那成想,晃悠了一段路,马车咣当一下,似乎是过了个坎儿,就走的丝滑平稳,毫不颠簸。 “咦?这是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能容两辆马车并行的路上,平平整整,呈现淡淡的青灰色,蜿蜒绵延,一直通向前面的庄子。 路边缘还用同色的石头坐了封边,也就是通常说的“马路牙子”。 道路两边则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已经收割完毕,有妇人和孩子带着竹篮,弯腰在地里捡拾麦穗。 “这、这是……” 岑明澈微微一笑。 “这就是小王的庄子了。” “这就是你说的,用那个叫‘水泥’的东西,铺出来的路?” “正是。” 工部尚书见猎心喜,心痒难耐,立刻叫停马车,一掀帘子,跳了下去。 他在这地上转了两圈,用力跺了两脚,还俯下身子,用手去摸地面。 “神了,真是神了!居然这么结实!” “天衣无缝,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这真的是人力能做到的吗?这,这路,完全是巧夺天工!” 左右侍郎也跟着跳下马车,仔细查看起水泥路来。 不光在路上走,还在地上又跑又跳,甚至在路面上摩擦鞋底。 “原来这就是水泥路啊。” “这水泥路是怎么铺设的?耗费人力可多?” “正是,铺这路,金钱、人力耗费几何?” 岑明澈也下了马车,任由这三个朝廷高官像大马猴一样,上蹿下跳的查看水泥路。 “所耗并不多,不如咱们再往前走,到庄子里面看看?” “好!咱们也别坐马车了,就走过去!也试试看,这水泥路走起来是什么感觉。” 三人一边走,一边惊叹。 等看到庄子里几乎一个风格的房子,他们三个更是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居然……这……” 岑明澈背着手,笑眯眯的走过来。 “因为水泥的造价实在很低,就让庄子上的佃户出工,我出料,把庄子里的房子整个修了一遍。” 他抬手指了指最大的那座四合院。 “尚书大人,两位侍郎,那就是咱么今晚住的地方。” 四合院还是传统规制,但从砖,到泥,甚至是瓦片,都是用水泥做的。用到木工的,只有房梁和屋椽而已。 “都是水泥做的?” “不错。” 工部尚书喃喃道:“我现在相信,水泥的造价够低了。” 毕竟,用水泥修路建房尚且可以说是展现水泥用途,以及想用更好的东西,但将水泥给庄子上的佃户用…… 要么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要么,就是这东西真的便宜! 当夜,四人就歇在这庄子上。 次日,岑明澈叫来工匠,给三人展示了一番水泥的烧制和调配,又让他们看了看水泥墙。 岑明澈当场叫了个侍卫,拿二十斤重的六棱金瓜锤,抡圆了,往那墙上砸去。 矮墙簌簌颤抖了一阵,往下掉了点灰,表面落下个有棱有角的白印子。 但是没倒,也没塌。 工部尚书和两个侍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居然这么结实?!” 岑明澈点点头。 “对,就这么结实。” 三位围着水泥墙团团乱转,又捻起水泥粉,看过来看过去,还想自己去和砂浆试试。 右侍郎脑袋转的快。 “那是不是可以用到城墙上……?” “当然可以。” “还有水坝的修建!” “不错。” “此物,真乃神器也!” “天佑大乾,真是天佑大乾啊!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好东西!” “毅郡王,可真是福星啊!” 第101章 王爷! 如果只给他们看粉末状的水泥,他们只会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岑明澈就这么将水泥的成果展示在他们面前,则给他们造成了决定性的震撼。 这样坚固,这样用途多样,这样好用,又这样便宜。 “有此神物,何愁九边不固啊!” “若用这个兴修水利,便不用愁黄河每年两次的泛滥了。” “正是!” “用来铺路也是极好的!” “到时候,咱们京城的所有大街小巷都用这个铺设上,那就到处平平整整了。” “好哇,真好!” 工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弹冠相庆,纷纷拿出纸笔,准备好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到时候写成折子呈给皇上。 顺便给毅郡王表一表功劳。 毕竟,能捣鼓出水泥这一神物的,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皇上,我们好羡慕您有这么出色的儿子啊!真是虎父无犬子! 工部三位长官共同撰写、润色的这份折子,被皇上当朝让人诵读出来,让文武百官都听了个清楚。 “水泥?这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没听说过。” “好像是毅郡王殿下弄出来的一个什么东西,比三合土和糯米浆都好用,还便宜。” “真有这种东西?还是毅郡王殿下弄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没看这折子,是工部尚书大人和左右两位侍郎联名的吗?” “也就是说,这三位都见识到了水泥?” “折子上不是说了吗,毅郡王殿下用水泥修了个庄子,欢迎大家前去参观呢!” “那我可得去看看!若折子里说的是真的,水泥真的这么好用,那今年九边重镇的修缮,就应该把这水泥用上!” “谁说不是呢?京里的道路也该翻修了,用石板太贵,用黄土又不持久,要是水泥真的这么好用,今年修路就用水泥好了!” “是啊是啊,是得去看看!” 兵部和几个能上朝的武将都十分激动。 “毅郡王,什么时候方便让我们去看看啊?” “是啊是啊,我们也想见识见识。” “自然可以,随时欢迎。” 岑明澈满面春风。 他没打算给水泥这样的基建基础产品搞垄断,再说了,他可不信能有人看一眼成品就知道怎么制造。 而且,岑明澈本来就是打算将水泥的配方公开的。 有了公开给天下人看的配方,凭着人民的智慧,说不定还能日渐优化呢,完全没必要敝帚自珍。 “父皇,儿臣愿将水泥的配方和使用配比献上,以供朝廷使用。愿我大乾江山永固,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跟着共同下拜,口称万岁。 乾帝心情极好。 虽然他没能看见岑明澈的那个水泥应用的庄子,但是工部也送了样品给他,和折子一道呈上来的。乾帝也是个英明君主,不会想不到水泥有多少应用方式,又能给天下带来多少好处。 更妙的是,发明水泥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让他这个当爹的也面上有光! “老三啊,改日你让文武百官好好看看你那庄子,也给大家讲讲这水泥的好处!” 乾帝一挥手。 “传旨,三皇子毅郡王,因献水泥有功,升为亲王!” 大皇子岑明源和二皇子岑明深都是一惊,不约而同下跪叩首道:“父皇,不可!” 也有几个官员同时下跪,反对皇上的旨意。 本来乾帝还挺高兴的,但被这么一顶,好心情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有什么不同意的?” 岑明深眼珠骨碌碌一转。 “父皇,这折子里将‘水泥’描述的天花乱杂,却不知是真是假,儿臣心中有疑!” 岑明源接着说。 “而且,不过发明了个小小水泥,便让三弟升至亲王位了么?” 潜台词是,岑明澈不过是发明了个水泥,功劳不够,配不上亲王之位。 乾帝还能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想的?不过是看兄弟往高里爬,心中不甘,想将对方拽下来罢了,实际上很可能根本没搞懂水泥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战略和民生意义。 其实乾帝并不反感这几个皇子明争暗斗,因为在他看来,这太子之位,应该是有能者居之。不说要个多厉害的继承者吧,最起码也得是个守成之主,有个清醒的脑子。 别到时候反而被奸臣牵着鼻子走了! 但在乾帝看来,明争暗斗应该是力争上游,哪怕是给对方挖坑挑刺呢,也比这上来就污蔑的方法强! “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说,那就去好好看看这水泥,研究研究水泥的用法,而后写一篇文章来,议论一番这水泥的优劣之处。” “至于老三,水泥就是你发明的,你最了解,也写一篇水泥的详述上来。” “是,儿臣领旨。” “至于封老三亲王的事儿,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大皇子和二皇子不甘心的对视一眼,只得跟着领旨谢恩。 对于像岑明澈这样得皇帝青眼的皇子,礼部和十二监的效率一向很高,不过短短数日功夫,就将郡王府的匾额换成了亲王府,同时调整升级了府里的规制。 亲王和亲王妃的冠服也在一个月内送到了,真是拼了命的让人赶工,上面的金龙飞凤栩栩如生,光华耀眼。 大皇子和二皇子心下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谁叫他们没做出来什么成果呢? “父皇的心就是偏的!” 岑明源在自己的郡王府书房里发火,抬手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毛笔乱滚,宣纸飞舞,墨汁四溅,砚台和茶盏一样,摔成了八瓣儿。 “说什么名正言顺,我倒是名正言顺了,架不住父皇偏心!” “老三一个庶子,现如今已经是亲王了。我这个嫡长子还是郡王!” “难不成以后见了面,我还得给他行礼不成?!” “荒谬,实在是荒谬!” “还说什么他立下功劳……要是给我机会,我做的也不会比他差!” “还不是父皇偏心,有差事就只想着他!只想着让他来办,让他在群臣中露脸!” “凭什么,凭什么啊!” 第102章 雄心! 实际上,皇帝还真没想这么多。 主要是,和老大老二比起来,这个老三,他省心啊。 从来不像乌眼鸡一样,盯着别人啄。不仅不在他面前给别人上眼药,做什么事还知道征求他的意见,每每及时汇报,多省心! 实际上,也是老大和老二走窄了。 他们想着要自己显出来,就要把别人踩下去。 而岑明澈想着要将自己显出来,则是让自己变得更高。 就像植物的生长一样,要做的不是让别的植物比自己低,而是自己努力长得更高、扎根更深,来获取更多的阳光和水分。 抢资源,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别人踩下去,而是要让分发资源的人看到自己更优秀。 换句话说,皇帝挑继承人,也不想在矮子堆里拔高个儿,而是想在高的里面选个最高的。 那首要目的就不是把别人踩下去了,而是自己就要先优秀到引人注目。 因为岑明澈是水泥的发明人,那么水泥的应用和推广,自然而然也成为了他的工作。 但岑明澈搞出水泥,可不仅是为了军事工程和基建工程。 ——高炉炼铁,必然需要水泥才行。 硅酸盐水泥耐热性高,相对耐腐蚀,是制造高炉的基础材料。 而高炉炼铁产生的矿渣,又可以反过来成为硅酸盐水泥的优质原料。 只有高炉炼铁,才能生产出制造优质的铁材料,进而炼钢。 只有有了钢材,岑明澈才能进行接下来最重要的研究——火药。 大乾不是没有火药,而火药也是种花家四大发明之一。 但很少有人知道,种花家发明的火药是黑火药,一硝二磺三木炭,威力有限。 供给散弹枪和前端填火药的大炮还可以,但无法用来供给后膛炮和膛线枪。 很简单,威力不够。 连开山炸石的威力都不够,只能用作前端引发炸药。 真正开创热武器时代的,是黄火药。 最经典的黄火药就是硝酸甘油,经过硅藻土钝化后成为著名的tnt。 但硝酸甘油是石油化工的产品,大乾和种花家一样,浅层石油很少,几乎没有,仅有的那些,开发利用也很困难。 还有就是苦味酸。 三硝基苯酚,又称苦味酸,是苯酚的三硝基取代物,是炸药的一种,室温下为无色至黄色针状结晶。 但苦味酸的制造需要苯酚,也是石油化工的副产品。 况且苦味酸毒性高,腐蚀性高,甚至接触都有毒,在现有条件下,尝试制造实在不太安全。 那就只能尝试制造黑索金了。 黑索金,化学名为环三亚甲基三硝胺,又名为旋风炸药。遇明火、高温、震动、撞击、磨擦能引起燃烧爆炸,是一种爆炸力极强大的烈性炸药,比tnt猛烈1.5倍。 相比苦味酸,黑索金更稳定,制造的材料也更好寻找。 主要用90%浓度硝酸(发烟硝酸)和乌洛托品反应生成。 而乌洛托品的制造虽有难度,但相对苦味酸和硝酸甘油而言,简单许多。 主要由甲醛与过量氨水在一定条件下发生缩合反应,反应完毕后,经沉降、过滤、滤液蒸发至糊状,抽滤、干燥即可获得。 而甲醛,就是工业酒精,可以通过薯类、糠麸、橡子、秸秆等五碳糖材料发酵产生。 这一套流程,虽然复杂,但是相对而言可操作性是最高的。 到时候,有了水泥、精钢、黑索金,大乾基本就能在世界上横着走了。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当然,这些不可能让岑明澈一个皇子亲自上手。 他需要人手。 需要信得过的人手。 正好,系统家园里培养的两个门客已经有了足够的忠心度,可以召唤出来了。 不过,做炸药和高炉炼铁这样的事儿,还是要给皇帝报备的——不然可是谋反啊。 另外,还要派人去实验晒盐法和食盐提纯法。 这样看来,现在手头上的人也就勉强够用而已。 岑明澈这一招实际上是很聪明的。 因为但凡皇帝,上了年纪之后,身体素质下降,又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长大,都对自己屁股下面这把椅子虎视眈眈,心情都不会好。 做点实事吧,怕皇帝觉得野心勃勃。 啥也不做吧,怕皇帝觉得不堪大用。 那可真是进不得退不得,左右为难。 康熙不就是这么遛自己的儿子们的吗?偏偏他还活得长,儿子又多,那段时间每天大臣上朝都是修罗场啊。 而岑明澈另辟蹊径,去搞发明了。 你还不能说这是奇淫巧技,因为无论是水泥,还是高炉炼铁,还是炸药,都和军事民生息息相关。 要是做出了成果,那就是大功一件,名留青史的那种。 关键是还不涉及权利,不会让皇帝忌惮。 也就岑明澈一个穿越者有这样的知识储备,敢这么做,能这么做。换一个人来,都到不了他这个效果。 所以,岑明澈并不会将水泥推广的功劳死死把在手里不放。相反,他很是乐于放权的,只要他挂个名头,那些推广的功劳完全可以用来作人情。 “水泥的配方,我打算向天下人开放。” “至于修城,修路,也没必要让朝廷出钱。” “咱们可以搞个募捐,让当地士绅和商人出钱出力,来修建城池,到时候给他们立个功德碑。就树在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能看到。” “还有道路,可以开放认购。” “自己修的路,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负责出钱出力的这家人,就有了这条路的命名权,如何?” “至于修建道路的水泥,反正配方也是公开的,让他们自己造去。” “这个工作,可以摊派到下面各级地方官身上,工部的人负责巡视道路修建情况,户部不用出钱,但也要监督一下下面人的贪污情况。” “揩点油可以理解,层层盘剥就不行了。” “列位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还能这样?! 以前只有赈灾的时候,会要求地方商人士绅出钱出力,现在修筑城池也这样?会有人出钱吗? 见他们迟疑,岑明澈胸有成竹道:“不如我和父皇商量一番,京城的城墙就由内库出钱来修,当然,城门口也要给父皇立个功德碑啊。” 众人眼前一亮。 这就是皇上的带头作用啊! 有皇上带头出钱修京城,那其他城池…… 果真好主意,还能用来刷政绩! 毅亲王这脑子怎么长的,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第103章 钢铁和炸药 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了相对完备的高炉炼铁法,但是受限于材料,这个“高炉”还不够高,导致温度上不去,氧化还原反应也不够充分,碳元素含量过高,生产出的依旧是生铁而不是熟铁。 现在有了水泥和水泥砖就不一样了。 经过皇帝爹的审批,依旧在岑明澈的庄子旁,建造起了一座炼铁的高炉。 这座高炉简直像一座宝塔一样——不,比一般的塔还要高。 岑明澈安慰着焦虑的工匠们。 “没关系,水泥和水泥砖的成本都很低,咱们尽管尝试,不怕出错!有什么问题,还有本王兜着呢!” 由于产量和材料限制,高炉不可能和现代高炉一样高大,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首屈一指的高度了。 而且,由于技术限制,现在的高炉做不到从顶部送料,只能另开送料口。 这样的尝试持续了一个多月,水泥建造的高炉拆了建,建了拆。 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出料口流出了橙红的铁水。 “出料了!出料了!” “快!入模冷却!冷看看材料质量!” 铁矿石并不能直接送入高炉炼制,而是要经过拣选,然后和煤炭、石灰石一起粉碎,按比例掺杂在一起,而后进行初步的烧制。这个步骤叫“烧结”。 烧结后的铁矿石,才能投入高炉进行冶炼。 但是为了避免“炼炉”,即避免融化后的铁水粘在炉膛上,还要在其中按比例加入白云石。 白云石同样也是一种矿石,一般都是青白色,藏在大山之中,凡有铁矿的地区,必有白云石矿。 当融化完成后,铁水会从出水口流入,流入一个个模子里。 如果按照现代的标准,这个质量的成品铁还是太脆,需要进一步的吹氧分离。 但是按照古代的标准,这样的铁已经是精铁了,只要经过加热锻打,就能铸造成兵器。 还是那句话,生产力有限,生产技术也有限。 岑明澈终究只有一个人,没办法直接让世界的科技一下子推进五百年,到达工业革命。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现有条件下进行优化和改进,从而在限制中达到最优效果。 “成了!成了!真的成了!” “这铁胎质量真好!银白银白的!居然不是黑铁!是白铁!” “用这个方法,居然直接就炼制出了白铁!太棒了!” “淬火锻打后一定更加锋利!这,这可以直接用来铸造兵器了!” “是啊!这样的好铁用作民用太可惜了!” 岑明澈笑着摆摆手。 “放心,先军用,再民用,总都能轮到的。你们看,这高炉的产量比原来的炉子要高多少?又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出铁的比例也比原来高吧?” “殿下说的不错!真是出人意料!我们虽然觉着会比原来的好,却没想到会好出这么多来!” “准备准备写折子吧,到时候,将原来的炼铁炉都换成现在的高炉,咱们的武器装备又能更上一层楼!” “王爷英明!” 众人脸上都洋溢起快乐的微笑。 岑明澈小声叫来长随。 “今儿高炉炼铁成了,去回去告诉你们王妃,让她采办些鸡鸭牛羊之类的过来,我得犒赏一番这边的工匠和官吏。” 长随应了一声,默默去了。 他的这位【管家】经营着王府的所有庄子,基本上都是种植养殖一体的。但北方的几个庄子都比较适合放牧,岑明澈就让她全都养了牛羊和马匹。 前两天北方的庄子刚把一批牛羊送来,成百头的牛羊,正暂养在京郊的另一个庄子里,这时候处理了送过来正合适。 不愧是【管家】,经营家业就是有一套。 临时砌的灶台上都放着大锅,熬的是肉汤。 牛羊的大骨头上还带着点肉,直接连着砍成大块儿,焯水去腥去血末,然后加葱姜蒜一起上锅,大火烧开,小火慢炖。 汤已经熬煮成浓浓的奶白色,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 流出来的血灌成血肠、血豆腐,切成块炖菜。 整条的牛羊剖成两片,用手指粗细的铁钩子勾着,挂在粗糙的木架子上,肉干干的,脂肪雪白,肉质鲜红。 那些个工匠和小官吏各个都忍不住,一直拿眼睛去瞟,还偷偷地咽口水。 就算是官吏,赚的钱也不多,全家能每人每天吃上一个鸡蛋就算是过得不错的了。有多少人家,只能每个月抠抠索索的买一条肉回来炖菜,给全家人吃? 都是缺油水的人,看着这肉怎么可能不馋啊。 “毅王爷可真大气!” “可不是?我听说啊,咱们这些人还有赏银拿呢!每人至少一吊钱!” “啊?居然还有赏银?” “请咱们吃了肉还有赏银拿?” “要么怎么说毅王爷大气呢!我听人家说,之前研究水泥的那几个,每人领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雪花银啊!买个小庄子做地主都够了!” “可不是?多买点地,够一家人活一辈子了!” “要是下回咱们还能跟着毅王爷干活儿就好了!” “谁不想啊?好吃好喝的,成了还有赏银拿,多美啊!” 一时众人欢声笑语,岑明澈却在默默思考。 高炉炼铁是成了,但是黄火药的制作比他想象的难。 第一步就卡住了。 浓氨水和浓硝酸都只能用硝石进行制备,虽然有点费硝石,但是整体还好说。 不过硝石还分火硝和芒硝,只有火硝才含有氮元素,才能用来制造浓氨水和浓硝酸。 这已经够费事儿了,但更费劲的是发酵制造甲醇。 首先发酵就需要时间,其次发酵出来的液体不纯,除了甲醇以外还含有大量乙醇。甚至有个工人闻到味儿忍不住喝了两口,结果把眼睛毒瞎了。 这样的混合液体肯定不能用来制造乌洛托品的,必须通过分馏,将甲醇和乙醇分离。 甲醇的沸点为65摄氏度,乙醇的沸点为78摄氏度,所以蒸馏时甲醇先被蒸出。 ……所以岑明澈还得先弄出水银温度计。 以及,该改良玻璃吹制的技术了。 现在的技术只能制造出琉璃,制造不出玻璃,更制造不出耐热玻璃,没法制造分馏仪器啊喂! 现在他们都是用陶瓷的先凑合着的! 第104章 玻璃 玻璃是非晶无机非金属材料,主要成分是硅酸盐复盐,是一种无规则结构的非晶态固体。 现在只有彩色的琉璃。 至于琉璃瓦——那不是烧制出的琉璃,而是陶瓦上挂了一层釉,重复烧制得来的,本质还是陶瓷。 最初制作琉璃的材料,是从青铜器铸造时产生的副产品中获得的,经过提炼加工然后制成琉璃,一般采用琉璃脱蜡铸造法。 另一方面,琉璃属于“铅钡玻璃”,与透明的“钠钙玻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玻璃系统。还有,琉璃的烧制温度是1500度,而玻璃的烧制温度是1000度。 琉璃颜色更加丰富,可以多种颜色混合,而玻璃虽然可以有不同颜色,但全部以纯色为主;琉璃的密度明显高于玻璃,且手感滑润,轻轻敲击有金属之声,而玻璃则声音相对沉闷。 但,琉璃是艺术品,玻璃则是生活用品。 用琉璃做蒸馏装置和温度计完全不现实,况且,琉璃更加脆,而且不耐热,无法进行加热操作,而玻璃可以。 ……还是得把玻璃造出来。 岑明澈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他得让人去收购石英砂。 不过石英算是廉价矿物,收集起来不费太大力气。 到时候还能用这个来给他的好父皇卖个好。 毕竟制造大块的平板玻璃比较难,但是制造一块一块的小平板玻璃很容易。 他完全可以给他亲爱的好父皇换上一宫殿的玻璃窗。 岑明澈相信,他的父皇会很喜欢的。 ……就是人手又不够用了,唉。 钟舟素来喜欢这些奇巧之物,不知道能不能把玻璃这个活儿交给他。 说干就干。 写好高炉炼铁法的折子,递交上去,又处理了一些水泥建城铺路方面出现的问题,岑明澈给镇国将军府上递了帖子,约钟舟到府上详谈。 钟舟是镇国将军的小儿子,性格又圆滑讨喜。既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又从不胡闹到需要家里管教的程度,还跟在岑明澈这个眼看着就大有前途的皇子身边当伴读,所以家里大人基本都不怎么管他。 也正是因此,虽然年纪和岑明澈差不多,钟舟还是一副自在愉快的样子,看起来颇为轻佻,一点也没有岑明澈的稳重。 钟舟被领进了岑明澈的书房,脸上笑嘻嘻的,步伐轻快。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啊,这么快就从郡王升成了王爷,王爷前途远大啊!” “别贫了,找你有事儿。” 钟舟夸张的睁大了眼睛。 “王爷居然有事儿交给我这个无名小卒来办?啊呀呀,草民可真是受宠若惊。” 见他这个模样,岑明澈只觉得手痒,抬手敲了他一个暴栗。 “给我老实点!” “哎,哎……嘶,王爷您手劲儿好大,真疼嘿……别别别我不闹了,别打我别打我,咱说正事,说正事。” 岑明澈又瞪了他一眼,才让宫人给他上茶,而后缓缓将玻璃制造之事告诉他。 钟舟睁大了眼睛。 “玻璃?不是琉璃?” “不是琉璃,是玻璃,你可以理解为透明的琉璃,但制造过程比琉璃简单,成本也更低,还可以加热。” 钟舟一拍巴掌。 “有意思,真有意思!王爷,您真要把这个活儿交给我?” “不然我把你叫过来做什么?遛你玩?我有那么闲吗?” 钟舟摸着后脑勺,嘿嘿嘿笑了一会儿。 “多谢王爷看重,在下必不辱命!” “行了,也不要你出生入死,找个场地,再找些有些经验的师傅。材料是石英,磨碎成砂,用酸洗过,而后高温溶解成玻璃液。配方很简单,操作说不定会有什么问题。” 钟舟若有所思。 “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在下自然会来找王爷询问的。” “该问就问,我要的是速度。” 岑明澈留了钟舟一顿饭,而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准备玻璃工坊的事情去了。 本来钟舟就喜欢这些东西,现在岑明澈给了他机会,他自然会用力去做。 而且,玻璃还是一件收割财富的利器。 京城的权贵之间会攀比。 岑明澈先把小块玻璃弄出来,在宫里装上。然后这些大臣去上朝的时候自然会看到。 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上行下效啊。 更何况玻璃本来就比窗纸好用。 像这些京城的大户人家,冬天糊窗子用油纸,夏天糊窗子用窗纱,隔三差五就要更换,费钱不说,还不够透光。 尤其是冬天,要防风,油纸就厚,光线就暗。如果要又透光又防风的窗纸,价格就一下子上去了。 哪像玻璃窗呢?透光度又好,还不用频繁更换,防风效果一流,看着透亮,也漂亮。 更何况,皇帝都换上了哎!还不跟风?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可不是什么传说。 要是有谁家没换玻璃窗,就要怀疑他家的财政问题了。 这家是不是落寞了?还是“清贵”到连玻璃窗都用不起了? 作为一个皇子,岑明澈也没想将玻璃生意据为己有。 这东西太暴利,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如果玻璃的收入一半进入内库就不一样了。 内库,和国库可不是一个概念。 国库,是国家的钱。 内库,是皇帝的私房钱。 将来如果是他当了皇帝——不,他一定要当皇帝——就可以将玻璃的收入完全据为国有,成为给皇帝生产私房钱的支柱产业。 现在上缴一半的利润,则是为了让皇帝做自己的保护伞。 同样,也是为了让皇帝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好。 谁会不喜欢一个整天给自己送钱的儿子呢? 而且,自己的儿子,总比其他商人更得皇帝的信任吧? 这样,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不可能因为玻璃生意而给他抹黑了。 岑明澈轻轻搓着手指。 钟舟,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也别让我等太久啊。 有了玻璃,就有了水银温度计,就能进行甲醇的分馏,就能进行甲醇的制备,就能反应生成乌洛托品,就能…… 就能制成著名的烈性炸药,黑索金。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105章 后世论坛! 【帖子】提问:请问乾明帝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1楼(楼主):如题。这段时间看了很多吹乾明帝的文,有点疑问。乾明帝是真的那么厉害,还是纯粹后世吹出来的啊? 2楼:靠,楼主这是钓鱼贴吧?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乾明帝有多厉害? 3楼:楼主是小学生吗?问出这么没水准的问题。 4楼:乾明帝是我国历史上最牛逼的皇帝,没有之一。 他在当皇子的时候,就主持了水泥、高炉炼铁、玻璃的研发。当上皇帝以后又开始推广黄火药。 在他的统治下,我国第一次有了遍布全国的交通网络,极大地改善了路况,方便了南北方的交流。 而且你知道水泥和炸药对治理黄河泛滥的帮助吗? 这么说吧,在乾明帝的治理下,黄河在他治下,三百年内,没有再发生泛滥。还是后来乾国末年,黄河河道被炸了,才又出现洪涝的。 在这之前,黄河平均十年就要泛滥一次,六十年一个小改道,虽然给两岸带来了丰富的淤泥作为肥料资源,但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其巨大的。 光凭这一点,乾明帝就值得名留青史,懂不懂? 5楼(楼主):我不是想听你们吹乾明帝有多厉害的,谁知道有多少水分啊,就不能有人说句实话吗? 6楼:靠,我们说的是实话,楼主不信是吧?楼主这是遭遇什么生活挫折了?别是中学生考历史考到乾明帝,被知识点给考崩溃了吧? 乾明帝牛逼是牛逼,造孽也是真造孽。你看他给我们的考试增加了多少难度?增加了多少要背的知识点?别说中学生要考,高考还要考,大学公共课和某些专业的专业课更要考,考研考公也都要考。 别说了,孩子已经被烤糊了。 7楼:虽然如此吧,但假如不是乾明帝给咱们奠定了大国的基础,现在咱们考试,第二语言就不是选考了,而是必修。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不知道外国学生考中文有多难吧? 8楼:不过要说乾明帝被人诟病的地方也有,比如他对他的兄弟们都特别心狠。 像是后面几个年纪小的没和他抢皇位的也就算了,像是老大老二和老四,这几个明确和他过不去的,下场都挺惨的。 9楼:乾明帝对世家也超级心狠好么?刚登基不到三年就抄了五家。 10楼:那叫什么心狠?皇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么?斩草要除根的呀!要我说,乾明帝做得漂亮。 而且乾明帝对后面几个弟弟都挺好的,还都予以重用了,并没有六亲不认好吗? 至于查抄世家,你们也不看看那些世家都做了点啥,像不像话。尤其是江南甄家,那简直是对百姓敲骨吸髓了,不抄他们等着民怨沸腾造反吗?( ̄_, ̄) 11楼(楼主):真的是这样吗?但我看那些世家很风雅的啊,还在文学史和建筑史上创造了很多瑰宝,像是江南的园林,还有一些诗词歌赋…… 12楼:楼主醒醒啊!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建立在当时劳动人民的血汗上啊!全是依靠盘剥百姓得来的啊!每一块太湖石上,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泪啊! 13楼:而且这些世家在从根本上动摇国家的统治。毕竟封建社会,皇家才是最大的地主,但是世家通过各种合法或者不合法的土地兼并,将百姓的土地记在自己名下,从而不向皇帝交税。 这种行为相当于是将皇帝的土地变成了自己的,在封建王朝的基础上,土地是最主要的生产资本,这是挖皇帝的墙角。但凡是个像样的皇帝都不会答应吧。 所以我认为乾明帝查抄世家的操作完全没有问题。 14楼:楼上简直和写论文一样,不过说的的确有道理。 土地兼并是封建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15楼(楼主):可乾明帝把盐商都弄破产了是什么操作?盐商招他惹他了? 16楼:靠,楼主你历史课尽睡觉了吧!活脱脱一九漏鱼!历史是看电视剧学的吧? 盐商破产的根本原因,是乾明帝改良了盐的生产技术,大大提高了海盐的产量和质量,让盐的价格进一步降低,同时降低了盐的生产对燃料和人力的依赖,将海盐从民产、官收、商贩,改成了官产商贩。 第106章 哪儿有女人专门往死路上走? 21楼:这不废话吗?卖给布坊好歹是正经的女工,也不耽误嫁人。卖给牙婆当瘦马,不提裹脚有多痛苦了,就说瘦马是干什么的? 能被富贵人家买去当妾都是好的,更多的扬州瘦马都是被卖到秦楼楚馆,做皮肉生意,卖笑为生,不要说从良成婚了,能活过三十岁的就算命好,多少娼妓都是二十岁左右就死掉的? 要么是妇科病,要么是传染病,要么是怀孕了强行流产,都死得好惨的。 卖给布坊做女工,撑死了累一点,挣的少一点,但还是能过正常的生活的。 哪儿有女人专门往死路上走啊! 22楼:最重要的是,这样给女性一条生路的行为,反而大大平衡了当时社会的男女比例。 要知道,扬州瘦马都是为了权贵服务的。女性缩减了寿命,权贵得到了服务,还有很多底层男性没了老婆。 除了有钱人爽到了,其他男人女人都是被吃的劳苦大众。 还有,牙婆卖掉瘦马是能卖出几百上千两银子一个,但是那些女孩儿,买来也就一两吊钱,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 所以很多家庭就觉得养女孩无用,将女婴溺死。 但有了布坊就不一样了,女孩养到十一二岁,一个月就能在布坊里赚来一吊钱,甚至还能在布坊里升职,学到更多的技术,赚到更多的钱。 史料上都有记载,有个女孩子,不到十八岁就做到了布坊的管事,一个月能有一两的月银,家里人舍不得将她嫁出去。 所以女孩儿值钱了,愿意养女孩的家庭就多起来了。 女性数量上升,尤其是自由的、良家的女性数量上升,对社会其实是有利的。 单身男性向来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但是女性数量上升,他们娶媳妇没有原来那么难了,同样的经济条件,原来娶不上媳妇,现在可以了,而且媳妇还能赚钱,极大地增加了家庭的稳定性。 小家庭稳定了,社会才能稳定。 所以,如果有人仔细的做个统计和调查,就会发现,在乾明帝执政期间,是农民起义次数和规模最低的阶段。 道理很简单,大家都老婆孩子热炕头,顿顿不说吃多好,起码都能吃饱,谁tm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跟你造反啊? 所以楼主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居然质疑乾明帝?这位简直是千古一帝好吗?国家的科技水平、社会制度以及稳定性都在他的执政阶段大大提升,他不牛逼你牛逼? 23楼(楼主):这说的都太夸张了吧?还能有这样的皇帝? 24楼:楼主我真要质疑你学历了啊,你是没上过学还是没读过书?上面大家说的这些在历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初中生都知道,你居然还敢怀疑?Σ(°△°|||)︴ 25楼:靠,我就说,这帖子是楼主用来钓鱼的吧?在咱们国内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乾明帝?认字儿会上网还能不知道乾明帝?开什么国际玩笑。 26楼:没关系,我们要理解,楼主可能失忆了,ヾ(≧▽≦*)o 27楼(楼主)::-) 28楼:???活捉一个楼主!楼主这是什么意思???Σ(⊙▽⊙"a 29楼(楼主):我可能真的失忆了,记忆出现了严重的错乱…… 30楼:我勒个去,楼主开玩笑的吧?(°ー°〃) 31楼(楼主):不开玩笑,前段时间出车祸撞到头了,本来以为没事儿,复习考研的时候才发现很多资料和我脑海里的完全不一样,非常迷茫。 32楼:┌(。Д。)┐如果楼主说的是真的,那我们错怪你了……有什么和你脑海中不一样的? 33楼(楼主):我印象里根本没有乾明帝这个人,有关他的历史事迹,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34楼:?????? 35楼:那楼主你还忘了什么? 36楼(楼主):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忘,所以我现在才感觉到不对的。 37楼:ヽ(*。>Д<)o゜所以楼主是选择性失忆症? 38楼(楼主):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为什么失去的全都是关于乾明帝的记忆?我看了一下,要背的东西好多啊……完了完了研究生考试之前背不完了…… 因为超级不敢置信,所以才上网来问的。怀着侥幸心理吧,希望这是个愚人节玩笑…… 39楼:Σ(っ°Д°;)っ……同情楼主。简直太惨了。 40楼:+1 41楼:+2 42楼:+3 43楼:╮(╯_╰)╭楼主从头再背吧,说不定背着背着记忆就找回来了呢。 44楼(楼主):只能这样了……心情好绝望啊。 45楼:话说楼主为什么只丢了有关乾明帝的记忆啊?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那可是千古一帝啊! 46楼(楼主):在我的印象里,根本没有乾明帝这个皇帝……我的印象里三皇子应该是早早就死掉了的……最后上位的是老五,乾朝又存在了二百年就没了…… 47楼:那楼主你这记忆错乱的有点大。乾明帝是当时的三皇子岑明澈没错,据回忆录记载,他小时候受到过很多次谋杀,但他都避过了,成功活到成年。他最感谢的是他的养母,也就是礼法上的母亲良贵妃,给了他很多关爱和保护。 48楼:不过如果当时他还是在鹂宜嫔膝下养着,那夭折的可能性确实很高。毕竟看看他登基以后鹂宜嫔做出来的那些蠢事……他爹的后宫还是挺乱的,要是被这么个蠢娘养着,皇子确实可能活不到成年。 49楼:慢着!我有个脑洞大开的想法!楼主别是平行时空穿越过来的吧! 在楼主原来在的那个世界,没有乾明帝,历史走上了另外一道岔路! 车祸让两个品行时空的楼主灵魂互换了! 所以这个楼主的记忆里,没有乾明帝! 50楼:……靠,你这脑洞太大了吧?楼主现在记忆错乱,你别误导人家了! 51楼:楼主,你还在吗? 52楼(楼主):正在去医院检查的路上……已经怀疑人生了。 53楼:靠,楼主,我就瞎白话两句,别瞎信啊。 54楼(楼主):和你没关系,但是我确定我需要一个专业的医生…… 第107章 高产作物 炸药的制作卡在了玻璃这里,但岑明澈也不是没事做了。 他转而去研究玉米、红薯和土豆了。 土豆现在叫“地蛋”,玉米叫“包谷”,红薯就叫红薯。 虽然这些东西的产量足够高,但是现在的种植普及率却不够。 一方面因为这些都是海外作物,有的人少,刚开始都是在广州、天津一带出现,而这些地方并不适合种植红薯、土豆和玉米。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税收问题。 现在交税有两种交法,一种是交粮食,一般是大米或者小麦,高粱和小米也行,不同的粮食要的重量不一样。 另一种是交钱。 这两种税收方法包括了人头税和地税,就是人活到12岁以上,就要交人头税,然后每块地还要上地税,按照土地的肥沃程度和大小来计算。 土豆、红薯、玉米这些粮食卖不上价格,储存和运输还格外麻烦,所以不管哪种收税方法,种这些粮食都是不划算的。 百姓们只会在房前屋后种上一点,自己吃。 这极大程度的抑制了这三种便民粮食的发展。 一斤红薯脱水后大约出二两半红薯干,一斤土豆晒干后能出三两,一斤玉米脱水后能出七两。 而产量呢? 东三省春玉米亩产量在1000至1400斤左右,而黄淮海夏玉米亩产量在1200斤左右。南方玉米亩产量常规在300-500kg之间。正常情况下,玉米一般亩产500-700公斤左右。 一般红薯亩产最高能达到6000斤以上,平均的亩产量为4000斤左右。 土豆的亩产量正常可达到2000-5000斤左右;非重茬地产量高些,可达8000斤左右;有些好的土豆品种,加上科学的管理,甚至可以达到亩产上万斤。 而现在,南北方粮食平均亩产折合为亩产368斤,也就是一百八十多公斤。 如果都换成玉米红薯土豆来种呢? 就算没有后世优化过的良种,现在的土豆玉米红薯也是被印第安人驯化过的品种了,玉米亩产500公斤,红薯和土豆亩产1000公斤,都是没有问题的。 玉米运输和储藏需要脱水,去除百分之三十的水分重量,一亩地的干粮食也有三百五十公斤。 红薯和土豆如果要长期储存,脱水量都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也就是能剩下四分之一重量的干物质,那每亩地也能有二百五十公斤。 更不要提红薯叶子还能做菜,甚至能扦插繁殖;土豆还是切块繁殖的。 和那干巴巴还要留种育种的一百八十多公斤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每年每亩地多收的这百八十斤,农家就能多养活一两个孩子。 农耕社会,人口和土地就是基本盘。 只有掌握了足够大的土地和足够多的人口,国家才能积极向上。 与其跟老大老二勾心斗角,还不如做点实在事。 说实在的,政斗也不比宫斗高级。 只不过把你抢了我的珠花、这个她对待下人过于残酷、那个她行事过度霸道,换了一个说法。 这个官员为官不检点,收受贿赂;那个官员治家不严,家里妻妾不宁;又有一个官员为官糊涂,判了冤假错案;还有一个官员…… 大家互相告状,互相攻讦,都希望将自己的人顶上去,将对方的人挤下来。 要么就是想求取这家的支持,要纳了这家的女人,或者给别人保媒拉纤…… 没意思的很。 整天弄这些东西,花费些没必要的精力体力,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做点正事。 愿意让人站在你这边,一定是你能给对方足够的利益,而不是凭借人情关系。 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本大爷,有肉吃,能拿功劳,还能升官发财,他们才会听他的。 就像岑明澈,并没有和工部上串联,但是工部现在已经被他完全捏在手里了。 为什么? 因为他在干实事儿,跟着他干,不仅有功劳,还有钱拿,没必要去揩工程的油水,岑明澈手指缝松一松,漏下来的好处就够他们吃了。 贪财的人满意了,贪权的人也满意了。 所以,工部现在对岑明澈唯命是从,有几个唱反调的,也不成气候。 这个世界上,利益才是永恒的。那些吃喝玩乐拉出的关系网,在利益面前,向来不值一提。 不过现在已经入冬了,要播种也得等到春天。岑明澈主要做的事情是搜集种子。 这个工作被他交给了解乐贤。 解乐贤是内阁次辅的嫡幼孙,性格活泼精乖,很是有趣。 让他去搜集土豆红薯和玉米的种子,是因为他这个人交游广阔,和三教九流都有交道,也有更多的门路。 就是解乐贤的家里人总是想让他走科举之路,解乐贤也考上了,但本质上他还是喜欢干这些旁人眼中的“闲事”。 这件事给他来办,不仅成功率大大提高,还能给内阁次辅解阁老卖个好,让解乐贤在满朝文武和皇帝跟前露脸。 皇帝继承人这样的事儿,除了皇帝本人的意愿,这些重臣的意愿也是非常重要的。 稍微交好一下,没有坏处。 至于现在手头收集到的有限种子,岑明澈选择将它们交给柳青羽。 这位【管家】和几位【门客】,才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而且,他可以随时通过他们的视角,看到在他们面前发生的事情。 甚至,岑明澈可以随时使用游戏内的家园和他们沟通,相当于后世的微信。 这种交流方式在这个时代便捷且隐蔽,不得不说,给他带来了不少方便。 所以,这些珍贵的种子,还是交给柳青羽保管比较让他安心,因为她可以随时安排这些种子的种植,也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岑明澈有一个计划。 在目标达成之前,他不希望有任何人过于关注到这些种子,尤其是他的哥哥和弟弟们——四皇子也已经入朝听政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上手办事。 岑明澈可不想让自己的秘密武器提前暴露。 第108章 春节年宴 转眼就是过年。 天寒地冻的,北方水泥道路的铺设工作都已经暂停,南方也放缓了速度,因为气温会影响硅酸盐水泥的凝固,万一结冰,就彻底白玩儿。 所以岑明澈现在清闲了不少,就是计算计算现在的账目,也有他从游戏里召唤出来的【账房】帮忙。 果然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人士啊。 这么大笔的钱,在这个时代,从手里过,总有人忍不住要揩油的。 水至清则无鱼,岑明澈也没打算太严格,要是那样整条线上的人都得完蛋,以后也没人跟他干了。 因为现在的贪污,本质上是制度的问题。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也不要对人性抱以太大的期待。 对于那种几十两、一二百两的小数目,岑明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总体差额不上千两,他都能装作没看见。 但是数额太大就不行了。 不然到时候施工的时候出现缺口,这笔钱谁来补? 这时候,也不能直接把人用餐贪污的名义送进去,而是应该暗示一番——是不是下手有点狠啊?我发现了啊。识趣儿的就把钱退回来,咱们有话好说。 一般而言,贪了钱的官员们接到这个暗示,都很识趣,钱基本按照八成到九成吐出来了。 剩下的一两成,算是灰色规则里允许拿的部分,拿了就拿了。 还是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根本还是制度的问题。 但是吧,有识趣儿的,就有那不识趣儿的。 比方说,岑明澈亲爱的大哥,后院儿有个很漂亮的小妾,这个小妾很受宠,母家就跟着抖起来了,也接了修路的工程。 然后一看,嚯,这工程过手这么多钱。 就没忍住,贪了一半儿。 要知道,他们交上来的账本是流水账,可岑明澈让【账房】复核的时候是要做成复式记账的,再和库里的东西一对,又问了问工地上自己派过去监管的人—— 好么,不管饭,给劳工的工钱还砍了一半,铺路的厚度也不够。 这不开玩笑呢吗? 他贪污劳工的口粮和工钱,这是这个时代的常规操作,能忍,大不了让他将这笔钱吐出来就算了。 可他居然敢克扣材料拿去卖钱!!! 这样铺出来的路跟奔驰达不到使用标准!完完全全的豆腐渣工程! 岑明澈当即下令整改。 偏偏这家人,仗着自己家有个女儿是大皇子后院儿受宠的小妾,居然敢和岑明澈派过去的人顶着来! 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不过一个七品的小官,岑明澈一个皇子,还是封了王的皇子,收拾他家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都不用上报皇帝爹的。 岑明澈二话不说,直接抄家,流放。 那小妾哭哭啼啼的就求到大皇子面前了。 美人垂泪,让岑明源那叫一个心疼啊。 不光心疼,还憋屈呢。 为啥? 弟弟是王爷,他才是郡王。弟弟不给自己面子,还占了理,他能怎么办?去给弟弟下绊子吗? 关键下绊子还下不动! 岑明澈此人滑不溜手,关键还是个办实事儿的,很难看出到底谁是他的人,外表看起来,他和谁都公事公办。 岑明源想报复他,给他下绊子,总得知道谁是他的人吧? 一般而言,皇子们将对方的人收拾下去,就算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了。 可岑明源根本辨别不出来谁是他的人! 难道要向岑明澈的三个伴读下手? 呵呵,解乐贤——内阁次辅的嫡幼孙;钟舟——镇国将军的小儿子。他朝那个下手,都相当于将谁的家族推向了岑明澈的那边。 至于柳伯鸿? 那是岑明澈的大舅子!连带着理国公府,照样和泥鳅一样。 没处出气的岑明源只能指挥手下人参了几个理国公府的旁支,什么城内纵马啊,强占民田啊,这一类的罪过。 理国公那是相当上道,当即在朝廷上表明,是自己没能约束好族人,还请有关部门,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千万别看在他的面子上对那些人网开一面。 其实朝廷上的高官氏族们都清楚,他们的宗族总有几百上千号人,哪里能各个都管过来?再说也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悄悄处理了就行了。 这么一来,白忙一趟,反而显得岑明源非常没有涵养,还要将人家家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支犯下的罪过,拿出来说。 没劲得很。 岑明源更气了。 又丢里子又丢面子啊。 是以,今年大年三十儿,春节大朝,岑明源看着岑明澈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连带他的王妃,对柳青羽也没有好脸色。 不过岑明澈不会在乎,柳青羽更不会在乎。 失败者的无能狂吠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年三十儿的大朝会,男女是分开的。 男人们要在前朝行全礼,女人们在后宫也要行全礼。 三跪九叩,还得站军姿。 冷风嗖嗖的那个吹啊。 大半天下来,那是各个都不好受。 但是岑明澈和柳青羽都有内里护身,是以这一套下来,两人脸色倒还都挺好。 有几位老臣和老诰命,都已经承受不住,被扶下去了。 终于到了晚宴的时候,大家各自坐了。 柳青羽刚刚坐稳,就听见康郡王妃做作的惊呼了一声。 “哎呀老夫人,您可还好哇?” “老身还撑得住。” 康郡王妃讽刺的瞥了柳青羽一眼。 “毅王妃,您看看,这是不是您家那个叫什么……元春的妾,她的外祖母啊?不是我说你,不说别的,就凭这个关系,您就得关照关照老夫人啊。” 这话说得就可笑了。 什么时候妾的亲戚也算亲戚了? 但是吧,贾元春这个身份就是尴尬。 说尊贵,她是荣国公的嫡长孙女。 说不尊贵,她也就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 康郡王就是故意给他们难堪,现在贾母的老脸相当于被康郡王妃放在地上踩。 柳青羽要是不帮忙说话吧,显得她对老荣国府不尊重,还不尊老。 要是帮忙说话吧,也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妾的亲戚也算亲戚了? 那是下了她这个嫡妻的脸面! 第109章 嫉妒 柳青羽轻轻瞥了康郡王妃一眼,叫住一个宫女,淡淡道:“天气冷,几位老诰命站的久了,还请姑娘去要些热汤水来,给在座的一人一碗,暖暖身子。” 这算是关照了贾母吗? 算是吧,因为贾母也是老诰命中的一员。 但算是特殊对待吗? 也不算,贾母不过是这些老诰命中的一位而已。 柳青羽给了在座所有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们一个面子,而非单单的显出贾母来。 说实话,算是不给贾家面子了。 可贾家这个情况,朝廷里没有一个得用的男人,最多还有两个好些的姻亲,也就是撑着外面的架子不倒下去罢了。 在岑明澈看来,大面儿上过得去就罢了,实在是没必要专门给贾家面子的。 柳青羽自然按照他的意思行事,简简单单将这件事揭过去便罢了。 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老夫人立刻就坡下驴,纷纷表达感谢。 “是了,老胳膊老腿了,站了这么久的确是又冷又累,多谢王妃、郡王妃了。” “王妃、郡王妃的关心,老身感激不尽啊。” “多谢王妃、郡王妃关心,喝上这么一口汤,整个人都暖和过来了。” 康郡王妃在心里咬牙。 她实际上是嫉妒“柳香寒”的。 想想看,婆婆是亲亲的姑母,丈夫年轻英俊,还能干,从来不把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回家里来,就算后院儿有几个姬妾,也都是来路光明正大的。虽然男人总在外面办事儿,但好歹做的都是正经事儿,忙的脚打后脑勺回不了家,也比那些没正经事胡混的强。 而且,毅郡王可是前不久才升了王爷的! 康郡王可还只是个郡王而已! 皇后这个婆婆又贼难搞! 康郡王的后院儿女人众多,可就没一个肚子鼓起来过!皇后还整天怪她! 难道是她善妒才让康郡王府无所出吗? 明明她比谁都盼望康郡王有个儿子啊! 她堂堂正妃,只要她想要,就能将孩子抱到自己膝下抚养,这样她的位置也更稳,康郡王的位置也更稳! 她不傻的好吗? 可是康郡王那么多女人,没一个怀孕的! 如果只有一块儿地,种不出来庄稼还可能是地的问题。 可现在那么多的地,各种各样五花八门,还种不出来庄稼,就只能是种子的问题了好吗? 她也很绝望啊! 和毅王王妃比起来,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毅王王妃也没有孩子。 ……但人家没孩子是因为毅王太忙啊摔! 毅王忙到没有夜生活,没孩子情有可原。 可康郡王每天两点一线夜夜笙歌,还比毅王大四五岁,现在还膝下空空! 看着毅王王妃年轻白皙、水润饱满的脸蛋,纤细窈窕的身材,康郡王妃难以抑制的嫉妒了。 明明她们相差不过几岁,现在却像两代人一样。 康郡王妃本来难为毅王王妃,也不仅仅是由于康郡王的叮嘱,还有她心里的嫉妒啊。 同样满心嫉妒的还有康郡王和安郡王。 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次子,现在让弟弟跑到了他们前头。 尤其是年三十大朝会,站位是按照爵位站的,岑明澈是王爷,他们两个是郡王,岑明澈自然站在他们前面。 这两个人在后面,如果目光有温度,都能将岑明澈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尤其是后来开宴的时候,两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平时想方设法搭话的官员们,和岑明澈觥筹交错、有说有笑,简直要把牙根咬碎。 谁叫现在只有岑明澈一个人在办差呢?还都是做的实事儿! 但他们也不想想,一次去辽东,一次下江南,岑明澈可都是凭着本事抢到的活儿——第一次是勇于自荐,第二次是不瞎裹乱。 后来办水泥和高炉炼铁的差事,是因为这俩技术都是他本人带着工部的工匠搞出来的! 皇上总不能把他搞出来的技术给别人去拿功劳吧? 这可是亲儿子! 其实这也是岑明澈这个人太妖孽了,因为一般皇子入朝,简单听政三五年都是正常的事情,像他这样屡次办差,还都做的是实差,才不正常。 要知道,现在最大的康郡王也才二十五岁,安郡王二十四岁,岑明澈二十岁。 一般而言,就康郡王现在的年纪,才会开始慢慢接触实差。 毕竟皇帝也才五十多岁,就算搁在后世,也还没到退休年龄呢,还不会这么快想着培养继承人。 也就是岑明澈另辟蹊径,搞的都是技术问题,没涉及到权利方面,不然他亲爹得先收拾他。 如果岑明澈不打算弑父,他亲爱的皇帝爹又和康熙一样长寿的话,那他就得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办了。 又不能招致皇帝的忌讳,又得能显出他的厉害来。 这种大宴,皇上一般都要说两句场面话的,来显示风调雨顺和自己的威严。 在后宫主持的是皇后,在前朝主持的是皇帝。两面差不多同时开宴,教坊司传歌舞上来,大臣们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总都是笑着的。 这种宴席一般没什么好吃的,毕竟这么大的场地,又要同时做这么多人的菜,一般都是蒸菜和热锅子,端上来也就一个热乎气儿和样子能看了,吃到嘴里真是一塌糊涂。 这种场合也没有人是真的过来吃饭的,而是互相之间拉拢感情,表达合作的意向。 所以一时间,场面非常热闹。 岑明澈这边也有很多人来找他,都是想在水泥铺路这件事上分一杯羹的。 有没有钱拿是一回事儿,主要是功劳啊。 “毅王殿下,您看我家也想认捐一条路……” “哎呀呀,我想认捐的那条路被人抢先拿下了,王爷您看……” “毅王爷,我家有个小子,还读过两本歪书,考了个举人的功名出来,您看,要不然……” 有找门路要上来捐路的,有想跟人抢路的,还有想将自己儿子塞到他手下干活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岑明澈端着温和的笑容,手执酒杯,时不时敬旁人一杯酒,往来应付,看着就炙手可热。 而正是由于他要应付的人多,也就没有注意到康郡王和安郡王阴鸷的神色。 第110章 陷害 二人早已意识到,岑明澈将会是他们的劲敌。 老四老五虽然陆续入朝,但是和他们那时候一样,暂时还都没有什么水花。 唯有岑明澈,那叫个一枝独秀、一骑绝尘、一马当先,珠玉之光将他们都衬成了鱼眼睛。 不把他搞下来,就只能等着皇帝亲爹年纪大了,猜忌之心越来越重了,才能想办法利用这个,将岑明澈拉下马。 但那时候,后面的弟弟们也都起来了,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晚动手不如早动手,越早将岑明澈拉下去,他们两个的优势就越大。 宴席行至中途,酒也喝了不少。 这时候的酒都是低度酒,没有蒸馏过。皇家宴席用的已经是好酒了,也不过是十几度的黄酒而已。 岑明澈有内功在身,再怎么喝都不会醉,不过是真气运转两圈,酒意就散去了。 但是不会醉并不意味着没有三急。 毕竟,酒的主要成分还是水。 酒喝多了,就想解手啊。 其实应该叫“更衣”。 这时候没有冲水马桶,贵族的高档厕所都是个小房间,里面熏香。马桶一般是个木质的桶,上面铺着丝绒垫子,内部铺上厚厚一层草木灰,上面再铺一层鹅毛。凡便下则鹅毛起,覆之,一童子在旁边将粪便移去,根本闻不到臭气。 而主人为了防止身上沾染上不好的气味,几乎是每上一次厕所,就要换一次衣服,出来参加宴席的时候尤其是这样的。 像东晋时期的富豪石崇,他家的厕所可谓令人叹为观止: 石崇厕,常有十余婢侍列,皆丽服藻饰。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属,无不毕备。又与新衣箸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厕。 刘寔诣石崇,如厕,见有绛纱帐大床,茵蓐其丽,两婢持锦香囊。寔遽反走,即谓崇曰:“向误入卿室内。”崇曰:“是厕耳。” 王敦初尚主,如厕,见漆箱盛干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 如今皇宫的厕所,也相差不远矣。 洗手的水是特制的香汤,用多种药材和香料浸泡出来的,用以洁净除味;擦手的巾子是丝质的,边缘还绣了花纹。 洗完手后,又有几个内侍宫女上前,帮助岑明澈换了外衣,整理衣冠。 这些宫女和内监是专门服侍客人上厕所的,而他们这些人进宫参加大朝会,都不能带自己的下人,来往自有宫中内监、宫女跟随服侍。 正收拾着,厕所的内门开了。 原来,这厕所本是一间耳房,左右两侧都是有门的。 “你是何人?” 来人居然是一个女子,梳着飞仙髻,一身珠光宝气,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 见此处有人,她也是吃了一惊。 岑明澈腰带都还没系上,见此情形,心下也是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这宫里的女人,按道理来说,都是他爹的小老婆,尤其这位,这一身云锦蜀绣,说没点身份谁信啊。 看衣衫形制,应该是贵妃身份。 这宫里就两个贵妃,一个是他娘良贵妃,另一个,自然就是甄贵妃了。 甄贵妃吃了一惊,马上就要往后退,谁承想身后的门居然被关上了。 原来,这间厕所本是一间厢房,前后联通,有两个门,一个通往后宫,一个通向前朝。但厕所本身,还是属于前朝的。 岑明澈将脸一沉,环顾服侍的内侍和宫女。 “这是怎么回事儿?” 谁承想,他们居然比他和甄贵妃更慌乱,虽然由于长期的培训和教导,还是老老实实站着,也未曾失仪,但是眉眼间的慌乱却是掩盖不住的。 “王爷,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饶命!” 岑明澈心思电转,很快明白了幕后之人的意图。 这是想诬陷他和甄贵妃私通啊。 从理智上而言,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又在这个地方,当着这么一群下人的面儿,搞这些东西。 但是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只要一男一女私下会面儿了,不管是不是被诬陷的,双方就都有污点了。 尤其,他们头顶上是帝王啊。 这件事会成为帝王心里的一根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挥作用。 而在前朝争皇位和后宫争宠的时候,这根刺有时候就是致命的。 前朝想干掉岑明澈的人不用多说,后宫想做掉甄贵妃的人也不会少—— 前两年,甄贵妃刚入宫,就很快有了身孕,后来十月怀胎,平安生下来了一个男孩。 正是皇七子。 皇上龙颜大悦,孩子刚满月,就赐名为岑明淳。 固然这孩子和他整整相差了十几岁,但是不要忘了,后宫还有很多小皇子呢。 一个受宠的贵妃生下的男孩,对他们以及他们的母妃,威胁很大。 当然,这其中必定不会少了皇后娘娘插的一脚。 毕竟,康郡王想搞掉岑明澈,而皇后想搞掉甄贵妃。 以上种种,不过瞬息之间就在岑明澈心里过了一遍。 他连退两步,挥退身周的宫人,从前门直接冲了出去。 “来人!快来人啊!” 众人都是一愣。 但这就是岑明澈的应对方法。 与其遮遮掩掩的,让皇帝知道这件事以后,成为心中的一根刺,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接闹出来! 至于借口…… “我怀疑甄贵妃想要刺杀我!” 说这话的时候,十二监管事的已经过来了,也已经有人去通知了皇上。 虽然离谱,但岑明澈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甄贵妃怕是因为对我在江南处理了甄家不满,是以趁此机会,想来刺杀我!” 这话不离谱吗? 简直是离了大谱! 岑明澈一个二十岁出头,身体健壮的大男人,怀疑甄贵妃,一个十八九岁岁娇弱苗条的姑娘,要刺杀自己!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但岑明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不是她要刺杀我,她为什么从侧门进来?这可是净室!还属于前朝!她一个后宫女人,怎么进来的!” “本王怀疑她图谋不轨!” 别说岑明澈不地道,但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洗清自己和小妈私通嫌疑的,只有这个办法。 虽然算是坑了甄贵妃一把,但是岑明澈毫不怀疑,如果甄贵妃比他先反应过来,也会毫不犹豫的坑他的—— 比如说,告他意图对她图谋不轨。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儿玩什么聊斋呢! 第111章 呼应 岑明澈这个反应,倒让旁人哭笑不得。 但他第一时间给发生的事情定性了,也给他和甄贵妃的关系定了性。 他们是敌人,可能有仇,甄贵妃是来杀他的。 这样就算有人非要歪曲事实,说他们私通,也站不住脚了。 毕竟,一件事给人的印象是有先来后到的,岑明澈先占领了高地,后面的人想给事情重新定性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还没有定罪,下面的人自然不会疏于照顾一位封了王的皇子,和现任帝王的宠妃。就有内监和宫人收拾出侧边的厢房,请他们进去休息。 岑明澈谨慎的没有再碰送上来的食物和水,静静地等待调查结果。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谨言慎行,不要再弄出什么把柄让人抓住。 那边甄贵妃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给设计了。 她也是个厉害的女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认命,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给她指错了路。 其实这件事进行到现在,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了——帝王的疑心。 就冲岑明澈一口咬定甄贵妃是来刺杀他这一点来看,皇帝就很难怀疑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 年三十的宴席是大宴,皇帝作为主持者是不能早早退场的,如果他离开了,这个宴席基本上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所以,皇帝将身边得力的内监派了过来。 是北尉阁的头领,樊子善。 岑明澈和这位大监也是“老交情”了,这么些年来,他自己早从小孩子变成了一个1青年,樊子善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皱纹。 见到他,岑明澈的心就定了。 据他所知,要是没有他本人和自己夫人那样的武功,想在皇宫里做点什么,如果瞒过北尉阁,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皇帝将樊子善派过来,本身就代表了对岑明澈的信任,觉得这件事背后是有人在做手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意思。 不然,要真出现了皇子和小妈私通的丑事,反而会杀了当事人,或者随便找个借口将这件事按下去,偷偷摸摸绝对不要漏出来。 “见过王爷。” “樊大监,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王爷丰神俊秀,更胜往昔。” 双方客气一番,在桌边坐下。 “请问王爷能不能和下官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岑明澈略一沉吟,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详细告知了樊子善。 “您是说,甄贵妃突然推门而入?” “正是,按理说,那道内门应该是锁着的。” 岑明澈摇头苦笑。 “当时看她进来,我当真是吓了一大跳。” ……就算搁在现代社会,男厕所里闯进来个女的,好好的大老爷们儿都得被吓死好吗? 樊子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王爷请先在此休息,下官要先去询问一番甄贵妃。” 岑明澈连忙起身相送。 “樊大监辛苦了。” 顺手塞过去一个装了银票的荷包。 “多谢樊大监。新春吉祥。” 樊子善笑眯眯的和他拱了拱手。 “毅王爷,新春吉祥。” 送走了樊子善,岑明澈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到底是谁这么陷害他! 怕不是还有后手吧…… 与此同时。 后宫宫宴。 “甄贵妃去更衣,怎么还没回来?芙蓉,你去看看。” 皇后环视一圈,看似随意的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去找甄贵妃。 席上。 柳青羽双眼微闭,接受着岑明澈给她传来的消息。 她也快速做出了和岑明澈一样的推断。 这件事背后的参与者很可能不止一方,而无论如何,都少不了皇后参与其中。 现在皇后去找甄贵妃,可能就是想在宫宴上将这件事捅出来。 只要皇后当着这些诰命夫人的面,暗示性的先定性了“毅王爷和甄贵妃私下约见”这件事,这些妇人能编造出一百种说法,其中香艳离奇,令人叹为观止。 这样,哪怕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双方都时受害者,名声也都坏掉了。 岑明澈还好,不过是些香艳传闻,对男人的杀伤力没那么的大。 但甄贵妃和她的儿子很可能就要失宠。 这样看来,对甄贵妃的恶意可能还要重一点。 像是后宫手段。 柳青羽端起酒杯,小小的啜饮一口,又从袖中拿出手绢,轻轻擦了擦唇角。 她要怎么应对,才能在众人面前,将岑明澈开脱出来呢? 她缓缓起身后退,出了大殿。 “敢问毅王王妃做什么去?” 康郡王妃一直注意着她,见她动作,立刻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周围人的眸光登时聚集在了柳青羽身上。 柳青羽垂眸一笑。 “屋里太闷了,我有些憋气,出去走走散散。” 康郡王妃不言语了。 实际上,她只是注意到柳青羽动作轻悄,不想引人注意,并不知道柳青羽想要做什么。 但是康郡王妃对毅王王妃怀着很深的恶意,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对方不顺心,她就顺心了——你不想引人注意,我偏偏要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 这什么搅屎棍行为啊。 柳青羽转身离开,自去花园里散步。 大冬天的,花园里本没有任何花开,宫里却用各色丝绢彩绸制成花,将这些假花绑在树上,人为营造出这种姹紫嫣红的美感来。 “我去那边亭子上坐坐,你去给我取杯热茶来。” 柳青羽指了指湖边的长轩。 可不是她有什么毛病,非要在大冷天在湖边的亭子里挨冻,而是这长轩四围都有长窗,还烧了大暖炉,实际上非常暖和,椅子上还铺了软垫,只开一扇长窗,就能暖融融的欣赏湖景。 所以,要一杯热茶,赏一番景色,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休息一阵,算是正常的行为。 宫女也没觉得不对,再说也习惯了听从吩咐,低低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看宫女身影逐渐远去,柳青羽抬手捋掉了自己头上丁零当啷的发饰,将外面累赘的大衣裳往水里一扔,整个人利落的翻了出去。 皇后要借题发挥怎么办? 那就让皇后没有借题发挥的机会。 派出去找甄贵妃的人就是回不来,看皇后怎么拿这件事做文章! ……刚才脱身耽误了不少时间,要快一点了。 第112章 惊变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简单、粗暴,但是有用。 皇后可以明确是敌方了,还占据着嫡母这个尊贵的位置,居高临下,柳青羽没办法和她明摆着对着干。 皇后是有权利直接惩罚她的。 而且宫宴之上,直接顶着来,将场面闹得很难看,那也是下乘的做法。 反正她有武功在身,而且除了岑明澈没有人知道。 不如玩点直接的,干净利落的将这事儿了了。 柳青羽从游戏系统的背包里抽出一身夜行衣来换上,将头发简单一盘,隐藏在阴影里,像隐身了一样,悄悄潜伏过去。 被皇后派去找甄贵妃的宫女叫芙蓉,看服色应该是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约莫不是心腹。 一般而言,去找人这种活儿,目的应该非常明确才对。 但就是这样明确,才不对。 因为芙蓉去的不是内宫的净室,而是从前朝的方向走回来。 如果她真的不知情,现在应该去的是离宴会大殿最近的净室。 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只够她往一个地方去。 看来她是从大殿出来,就直接往前朝的净室去了。 这么说,芙蓉也是知道点什么的。 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芙蓉已经往回返,不知道和谁接头了。 重要的是不能让她回去汇报。 转到一处拐角,柳青羽腰部发力,从屋檐上垂下来,并指成刀,在芙蓉的后颈上重重一敲。 而后抬手揪着芙蓉的臂膀,将她生生提了上去。 翻过一堵墙,就是另一座宫殿的后花园。 柳青羽动作极快,兔起鹘落之间就将这一系列行动完成,根本没有让巡逻的内监发现。而且在芙蓉后颈敲的那一下够狠够稳,芙蓉当场就晕过去了。 现在她们不知道在哪个宫殿的后花园里,看花木的这个荒颓程度,应该没有住人——就算住人了也不是受宠或者高位的宫妃,下人不会太多,一时之间不会有人过来。 柳青羽想了想,撕下一条裙摆绑在脸上,抬手两个耳光,扇醒了芙蓉。 “你、你是什么人?” 芙蓉刚醒过来还有点恍惚,但马上就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面露惊恐之色。 柳青羽特意改变了声音。 “和你接头的是什么人?” “奴婢、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嘎巴”一声,芙蓉的手臂脱臼了一条。 “我重复一遍我的问题,和你接头的人是谁?” 脱臼不算大伤,但是也是很痛的,还有惊恐情绪的加成,芙蓉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是,是泉乐宫的小内监!奴婢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泉乐宫和泉春宫都属于东侧十六宫,还是东十六宫里最豪华的两座宫殿。泉春宫是良贵妃的住所,泉乐宫自然住的就是甄贵妃了。 合着这次还有甄贵妃身边的内鬼,里应外合啊。 “他说了什么?” “这……奴婢……” “嘎巴”一声,芙蓉的另一条手臂也脱臼了。 “他说门已经锁上了!饶命啊!啊……我的胳膊……” 门已经锁上了,对应着岑明澈看到的,甄贵妃进去之后,那扇小门就推不开了。 看样子,这个芙蓉应该是不知道什么了。 柳青羽犹豫了一下。 留不留她? 就在此时,芙蓉好像是看到了柳青羽在走神,自以为抓到了机会,便要放声大叫。 柳青羽出手如电,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 “咯”的一声。 芙蓉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最难下的决定已经做了,柳青羽也不再犹豫。 将芙蓉尸体的两条胳膊再接回去,又搜查了一遍尸体上的东西,确保自己没留下什么痕迹柳青羽便拎起尸体,扔进了附近的一口井里。 皇宫里的水井还是很多的,有的是为了吃水,有的却是为了风水。 这口井应该是风水井,井口小得很,还是柳青羽将芙蓉的肩胛骨掰折了,才硬把尸体塞进去,好几秒后才听到闷闷的一声“噗通”。 没了芙蓉,现在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不让皇后直接将那件事情揭出来。 但是这样还不够。 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了湖边长轩上的不对劲了吧? “来人啊!救命啊!毅王妃落水了啊!” 地面上碎了一个茶盅,茶水流了一地,青衣的宫女焦急的大喊着。 地上零散的落着钗环,一枚上好的白玉簪在地上跌成了几段。 冰冷的湖面上,薄冰已碎了大片,一条正红绣金刻鳞针飞鸟团花锦的斗篷浮在水面上,斗篷的边缘还镶了白茸茸的狐狸皮毛。 随着宫女的惊声尖叫,一群内监宫女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纷纷围拢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毅王妃落水了?” “有没有会水的!还不快下去救人!” “快去禀报皇后娘娘!” 这落水的可是亲王妃啊! 要是人真没了,追责起来,他们难免会被迁怒。 真是要了命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悄悄进去,在皇后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皇后微微皱起了眉。 康郡王妃时刻关注着皇后娘娘,见此情形,连忙上去讨好的笑着:“母后,是谁这么不懂事儿,大过年的让您烦心了?” “老三家的刚才不是出去透气么?好像是不小心落湖里了。” 皇后轻描淡写。 “真是的,都成家的人了,还和小姑娘一样胡闹。” 康郡王妃陪笑道:“正是呢,瞧毅王妃还和闺女儿一样,活泼的很呢。” 皇后微微一笑。 “她这个样子,怕是照顾不好老三。正好,我这儿养出来两个好女孩儿,本来是想给老大的,看她这个样子,不如给了老三,也好帮着照顾。源儿媳妇儿,你可不许吃醋。” 康郡王妃立刻会意。 “可不是呢?母后这里的人都是极好的,这次怎么都偏了老三家了?下次有好的,母后还得惦记我家郡王爷才是呢。” 两人一唱一和,就将往岑明澈府上送两个女人的事情定了下来,良贵妃都没插上嘴。 不过现在良贵妃也确实顾不上什么送不送女人的事儿了。 她只想着——怎么回事?香寒居然落水了?可救上来了?人还好么? 第113章 事情闹大了 但是这种情况下,也不由得良贵妃告退去看自己的侄女儿,她只能将自己身边的玉屏派过去,看看情况如何。 可没过多久,又一个宫女过来了,眉头深锁。 “娘娘,没找到人。” “嗯?” “……毅王妃……没找到。” “什么?” 皇后一惊。 在宫里落水是一回事儿,人没了可又是一回事儿了! “用竹竿捞了,也派了会水的内监下水去找,没有。怀疑是顺着水流漂走了。” 皇后咬牙。 “再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顺着水漂走了,那可就不一定是活的了。 尤其是这大冬天,天寒地冻,没淹死也冻死了。 如果毅王妃真的死在了宫里…… 皇后都不敢想这件事的后果。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宫女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满地散落的钗环。 “这场面……难道说她是被推下去的?” “奴婢不敢擅断,但看场面,不像是毅王妃失足落水。” 皇后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去查!那个时间附近有什么人!有没有目击者!同时继续打捞!” 良贵妃在一旁,因为坐的有点远,皇后和宫女说话的声音又小,一时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落水”、“推下去”之类的几个词。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良贵妃手脚冰凉,有些坐立不安。 玉屏怎么还没回来! 香寒怎么样了! 后宫的大殿里,皇后心情沉重,良贵妃紧张不安,甄贵妃下落不明。 而造成这一切的柳青羽,正穿着夜行衣,躲在梁上看热闹。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需要等到情况再乱一点。 最好能惊动皇帝,以及惊动岑明澈。 这样才对他们两口子有利。 想想看,前面岑明澈刚被陷害,后面他媳妇就被人推入湖中。 这搁谁看都是针对毅王府上的阴谋吧! 只要制造出这个情况,那么真的也变成了假的,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真真假假,不知道谁将谁引入彀中。 又过了一会儿,宴席眼看就要结束了,时间也已经过了子时,算是守岁完毕。 接下来应该各回各家,早上卯时又要起来拜年。 皇帝要在卯时前沐浴更衣,换上全套大礼服,再到前朝正殿进行开封仪式,接受百官呈上来的“歌颂奏折”,并赐予给他们装有金银的荷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新年红包。 紧接着百官也会集合在太和殿广场给皇帝拜年,世界各地的官员也会朝着皇帝所在的方位进行朝拜,完成贺岁大典。 之后皇帝就要回到后宫,开启后宫的“拜年”。皇后要带领后宫的三千佳丽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同时皇帝还要接受皇子们的三跪九叩,紧接着开始隆重的家宴。 这一天,从前朝到后宫,从皇帝到内监宫女,都睡不成一个整觉,都只能插空休息。 这么忙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停摆下来,去找一个人的。 哪怕这个人是毅王的王妃也一样。 但是这件事完全可以用来给岑明澈解围。 等到大年初一过了,也就有功夫来处理这件事。 同样,正是因为出了“王妃在宫里失踪”这样的大事,之前那点小小的诬陷“甄贵妃和三皇子有私通嫌疑”这样捕风捉影的传闻,就传不出去了。 ——相当于用一件大事,来掩盖原来的事情。 有点像后世某博顶热搜。 不过这种行为也是不可复制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柳青羽那样的身手,能在皇宫里出入如无人之境。 现在柳青羽只要躲过大年初一,就能将事情彻底闹大,大到掩盖住之前岑明澈被陷害的事情。 与此同时,焦急的良贵妃也已经将消息送给了岑明澈。 岑明澈自然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面儿上则必须露出非常紧张的神色来。 “麻烦帮我转告樊大监,小王的王妃在后宫失踪了,怀疑是被人推下了湖水。这可怎生是好?” 岑明澈双眉紧锁。 “如此情形,令我不得不怀疑,是有人要针对我们家了。” 一旁的中监也神色凝重。 “下官这就去禀报樊大监。王爷放心,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皇后很烦心。 毕竟,她安排的事情不知道成了没有,芙蓉迟迟不回来汇报,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而毅王妃的失踪,更是让她焦头烂额。 毕竟皇后还是后宫之主,毅王妃失踪,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关系,最轻也得落个管理不力的罪名。 而且在这后宫之中,居然就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杀人!还杀的是堂堂王妃! 不得不说,皇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就连她这个皇后,也只敢推波助澜的弄一些半真半假的香艳传闻而已。 不多时,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出所料,是樊子善汇报上去的。 皇帝当场勃然大怒。 岑明澈意料不错,皇帝果然将这两件事都定性为,有人对岑明澈的恶意谋害。 “简直荒谬!皇后!你是怎么管的后宫!堂堂贵妃,带着两个人居然摸到了前朝!王妃之尊,居然就出去透个气儿的功夫,就遭到了谋害!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是你给朕管的后宫?!” 皇后也是满肚子委屈。 毕竟前一件事不是她主谋,后一件事更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妾身也是实在没想到,后宫之中,居然有人这么大胆。妾身治下不严,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 “也罢,就让甄贵妃和良贵妃协助你吧。” “……是。” 轻轻一句话,就将皇后的宫权分出去了一大块儿。 皇后差点咬碎了牙。 “樊子善。” “下官在。” “清查后宫水系,该搜的搜一遍,无论如何,要将毅王妃找回来!” “下官遵旨。” 皇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朕休息一阵,皇后也休息吧,明日还要拜年。” 皇帝在前朝接受百官参拜,皇后也要在后宫接受命妇们的参拜。午膳后,才是后宫嫔妃带着儿子媳妇儿们给皇后拜年。 皇上自去歇息了,可皇后现在根本没法睡觉。 被气得。 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够差了,谁承想,第二天搜宫,没搜到毅王妃,却搜出来一个更差的结果。 第114章 又见赤罂花膏 这次搜宫,不仅搜出了芙蓉的尸体,还搜出了一件致命的毒物。 赤罂花膏。 皇帝雷霆震怒,下令皇后立即将部分宫权转交给两位贵妃,自己在宫里好好反省。 赤罂花膏这东西,还是在岑明澈小时候在宫里闹过一回,也是樊子善带人搜宫的。当时的结果如何,岑明澈不知道。但现在,这东西确实是在宫里死灰复燃了。 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嬷嬷、中监染上了瘾。 染上这个药瘾是非常可怕的,它会将一个人变成一摊烂泥,而为了一点赤罂花膏,这些人能出卖自己的灵魂。 在药量充足的情况下,他们还有个人样。 一旦药瘾犯了又没有药,他们会很快癫狂。 岑明澈也没想到,宫里居然又出了这种事。 看来这后宫在皇后娘娘的管理之下,并不干净啊。 大年初一,宫里发现了浮在湖水上的毅王王妃。 大年初一,宫里关押了一大批染了赤罂花膏药瘾的宫人。 正月不杀人,但是这些人在没有药的情况下,不一定能活过正月。 犯了药瘾的瘾君子能将自己的眼珠子活活抠下来吞进去。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和良贵妃没有关系,毕竟她的宫里没有抓出染了药瘾的宫人,失而复得的又是她的侄女儿。 柳青羽轻飘飘的浮在水上,脸朝上,好像是陷入了昏迷,浑身被泡的发白。 被捞起来后,立刻有宫人给她换了干爽的衣服,擦干净头发,放到了热烘烘的暖阁内,又有御医前来诊脉。 “王妃的脉象细如悬丝,若隐若现,这……实在是危险啊。” “正是,王妃在湖水里泡了整整一夜,这个状况……唉。” “姜御医,你看这……” “这味药应该这样……” “唉,毅王妃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太医们愁眉苦脸,良贵妃脸色惨白。 但岑明澈虽然做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心里却是不慌的。 因为他知道,柳青羽怕是下水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被捞起来了,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样子,全拜龟息功所赐。 不过是两人合力演的一出戏罢了。 就是连累良贵妃担忧,岑明澈心里有些不好受。 但这回,岑明澈可谓是反将一军,不仅破了别人设下的局,还让皇后娘娘赔了夫人又折兵。 整体而言,还是赚了的。 就是赤罂花膏一事,让岑明澈十分忧心。 这东西已经被列位禁物,居然还能卷土重来,显然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并不是为了敛财——毕竟赤罂花膏这东西造价很高,制造手法也复杂,单纯给几个宫人使用,赚不到什么钱。 那就是为了控别人。 控制。 让这些人为幕后之人做事,传递消息,甚至杀人。 岑明澈感觉肌肤起粟。 毕竟,知道幕后有这样一个人,就像是知道有一条毒蛇,潜伏在暗处盯着自己,随时准备出来咬自己一口。 这些宫女内监被控制了,那大臣们,是不是也有被控制的呢? 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了。 岑明澈心里暗自想着。 还是人手不够啊。 不知道能不能从游戏系统里再薅点人出来。 皇后也快气疯了。 “我还当贺康嫔和韩惠妃合谋出了个什么!就是这么个虎头蛇尾的结果?最后反而是本宫倒霉!倒让甄氏和柳氏那两个贱人得了好处!” 皇后抬手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下,各样瓷器呯铃乓啷碎了一地。 “好,可真是好。” “既然我倒霉了,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红香!告诉底下的人,将贺康嫔和韩惠妃的那两条线供出去!” 贺康嫔和韩惠妃两个人,是为数不多能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的嫔妃。也算是宫斗手段高杆的了。 贺康嫔想搞甄贵妃,韩惠妃想帮助自己的儿子搞岑明澈,皇后想到自己的儿子,对她们的小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皇后倒霉,怎么可能容忍她们两个人逍遥? 自然是将她们也拉下水来得痛快。 这样看来,岑明澈和柳青羽才是最终的得利者。 至于其他人,只能说,是作茧自缚了。 不过这也给岑明澈提了个醒。 出头的椽子先烂,树大招风。 他表现的太醒目了,也太招人记恨了。 现在暂时还只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可四皇子与五皇子也已经入朝了。 假如那两个小的也一并和他作对,那场面对他就不太友好了。 岑明澈可不想让自己进入四面楚歌的状态。 该沉寂一阵子了。 正好,高产作物的生长,以及炸药的研发都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他是应该低调一点,不好太引人注目。 还有,要密切注意赤罂花膏一事。 既然这味毒药能死灰复燃,说明之前就没能斩草除根。 能这么隐蔽发展,还用药物控制别人的,不论搁在哪个时代,那都是恐怖分子的行为。 现在岑明澈手上有四个【门客】。 温建茗和鲁向阳属于召唤出来比较早的,忠心度也比较高,现在温建茗在扬州帮他实验晒盐法,鲁向阳在京郊的小庄子里帮他实验新式火药。 还有两个门客,一个叫宗旭,一个叫池轩,召唤出来的时间比较晚,双方还在磨合期,忠心度也还需要再培养培养。 至于敛财和管家方面,有柳青羽一手包办,两人还打得一番好配合,没有比这更合心意的了。 还有,宗旭和池轩两个人,哪个更适合去打探消息,甚至于经营一个情报组织呢? 岑明澈拉开了两人的身世面板。 还是那样的简陋,黑底白字。 【宗旭(门客)】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生的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恶形恶像】 【他的武功水平看起来豁然贯通,出手似乎不轻】 【性格特征:急公好义,光明正大】 【使用武学:乘云剑法、九宫五行掌、纯阳功】 【身世信息:武林世家出身,交游广阔】 【池轩(门客)】 【他生的眉清目秀,端正大方,一表人才】 【他的武功看起来举世无双,出手似乎很重】 【性格特征:外柔内刚,心思缜密】 【使用武学:归元吐纳法、快意剑法、繁花百杀拳、落花逐浪腿】 两人的忠心度是一样的。 选谁好呢? 第115章 诡异的桃花 左右对比了一下,岑明澈决定先培养池轩。 因为搞暗探这方面,还是需要一个比较细心的人。 而且,池轩的武力值也更高一些,万一遇到什么问题,逃跑也更方便。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池轩是那种长得有点小清秀的类型,不算特别显眼,但是很能博得别人的好感。 宗旭就显得太凶了,多少有点吓人,也比较容易被记住。 事情就这么安排下去,岑明澈还得去探望一下自己可怜的王妃。 做戏做全套,柳青羽这两天还在“昏迷”,从皇宫里一路被抬回到府里,岑明澈的脸色就没好过。 为了表示自己对王妃的爱重,岑明澈还要每天去探望,亲自帮忙喂水喂药,以此警示下人们不要偷懒。 但是王妃这个定海神针倒了,后院里的妖精们就闹腾起来了。 最明显的是,岑明澈现在总能“偶遇”到几个佳人,有时候一天遇到好几个。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二老板倒下了,大老板直接来对接项目,作为项目经理,总是想给自己的工作小组争取机会的。 不过要是把这些功利的想法放一放,这种“偶遇”还是很有情调的。岑明澈也乐得欣赏美人儿。 只不过王妃“昏迷”在床,他自己也不好搞点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不然显得太不尊重。 不过美人儿争奇斗艳的样子,也很好看嘛。 这段时间岑明澈一下闲了下来,不是说没事儿干了,而是说不用像原来一样赶时间,动不动就在工地上住他十天半个月的。 就是因为王妃“昏迷”,很多原来柳青羽管的事情,他也要临时负责起来。 毕竟交给其他女人他都不放心。 这天见管事的时候,就有个农庄上的管事,小心翼翼前来汇报,说庄子上的桃花开了。 桃花开了有什么特殊的,还值得汇报不成? 还真值得。 因为现在是腊月,开桃花的庄子也不是温泉庄子。 天寒地冻的,突然桃花开了,这不是异象是什么?一定是要汇报的。 而且不光是他家的庄子开了桃花,而是整整一座山的桃花都开了。 还只开在这座山上!别的地方没有动静! 这不是才奇了吗? 因为本身就接触过一些灵异神怪之事,岑明澈听到这个消息就是一个激灵。 桃花? 又是桃花! 再掐指一算—— 好么,今年正是贾宝玉在宁府秦可卿房间神游太虚幻境的时候! 也就是说,那个野神警幻又要闹妖了! ……不过岑明澈还真有点好奇,那焦大嘴里说“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是什么情况。 宁府那么乱的吗? 岑明澈想知道,自然就派人去打听了,得到的消息让他瞠目结舌。 这个时候,贾珍还没将秦可卿搞上手,但是已经和尤氏的两个妹妹眉来眼去了。 要说贾珍这个人,也就是年纪大些,实际上辈分和贾宝玉一样。 他爹贾敬原是进士出身,却去道观里出家了。好像是因为在岑明澈他爹那辈儿争夺皇位的时候站错了队,后来留得一命,但也不能混朝廷了,只能看在长辈们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命。 结果这儿子贾珍就疏于教养,养成了个色中饿鬼的性子。 而且不知道这些纨绔子弟是不是都有同一个爱好,好色,但是不去找娼门,却喜欢玩良家,是觉得干净还是刺激啊? 就像贾珍,养了一屋子的小老婆不说,还看上了自己的小姨子和儿媳妇儿。 原本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贾珍这连兔子也不如啊。 再说秦可卿。 原文中,她本是警幻仙子的妹妹,“原是个钟情的首坐,在警幻仙子座下管的是风情月债”。 现实中,秦可卿是个弃婴,被养生堂收养。营缮郎秦业因当年无生育,便向养生堂抱养了她,给她起了个小名唤可儿。 据说,这秦可卿原是人间仙界第一等美色,行事又温柔平和。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 红楼里的判词又说: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说的岑明澈也有些好奇了,不知这是怎样的人间姝色,竟然能引起这一番动乱来,竟然还成了一家败亡的根本。 只可惜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去看家里小妾的侄儿媳妇儿,倒不如等王妃“好了”,让她去瞧瞧,他直接从她的视野里观看一番。 而且,若说秦可卿“从淫”是警幻的安排,岑明澈还非得破坏了不可。 毕竟,警幻是个不善的野神,她要怎么做,只要和她反着来就对了。 该如何将秦可卿从乱伦的困境里拯救出来呢?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是怎么回事? 最终,岑明澈决定先去庄子里看看情况,至于秦可卿的事情,反正还没到眼前儿呢,先放放再说。 这个腊月开了满山桃花的庄子在京城东侧,不光有田地,还有一片山头。山上种些果树,放养些鸡和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也算是多笔收入。 除了农人种的桃树,山上也有不少野桃树在,居然不约而同的在这寒冬腊月都开花了。 ……柳青羽也该醒过来了,不然这么多事,有大有小,还有的很琐碎,他一个人真是忙不过来啊。 因为想快去快回,岑明澈是骑马去的。 他从小养大的紫电年纪已经大了,成了一匹八岁的老马,基本都在家里养老了。现在他骑的是紫电的小儿子,赤骝。 到了庄子上,岑明澈才明白“满山遍野的桃花”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不光他家的山头,连绵一片的山丘,全都是桃花,开的粉白一片,如霞光氤氲,雾气蒸腾。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而是这个状态已经诡异了。 北方的农历腊月啊,室外就是天然的大冰箱的天气,在没有温泉的地方,开了这么一大片的桃花! 这该说是吉兆,还是凶兆呢? 岑明骑马上了小山的山顶,往远处看去。 “那边那个庄子,是谁家的?” “回王爷,那边一片儿,都是大长公主名下的田地。” 第116章 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 岑明澈一下又想起了大长公主诡异的年轻美貌。 根据现有的线索,很容易猜测,是大长公主和警幻这个野神达成了什么协议,大长公主供奉她,她赐给大长公主永驻的青春。 可猜是能这么猜,证据呢? 岑明澈叫来之前负责盯梢的人,让他将信息整理一份送来。 大长公主府上似乎很喜欢买婢女,总是去买些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回来,在自己府里调养。她身边的侍女也不是从宫里出来的,而是公主府上自己调教出来的,一个个水灵灵嫩生生,漂亮的很。 因为如果单买年纪小的女孩儿,不挑长相,实际上很便宜,一吊大钱就能买一个回来。再好吃好喝好穿的调养几年,人慢慢长开了,都不会太丑。 但公主府里一直只有进人的,没有出人的,就很奇怪了。 没有女孩子被放出来过,倒是有配了府里下人的。 而且嫁了人的一般都长得不漂亮。 那些漂亮的女孩儿都去哪儿了? 再想想警幻之前干的事儿…… 细思恐极。 “公主府上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有一辆黑布马车出来,往开满桃花的这个庄子来……” “啧啧,不知道这车里,装的是什么。” “而且大长公主似乎特别喜欢桃花?” 岑明澈当即决定,在这个庄子住下。 反正这段时间没什么急事儿,实在不行家里的事儿就让柳青羽醒过来处理吧。 他倒是想看看,公主府上到底伙同警幻搞什么花样。 说干就干。 还好他来之前特意带上了那张盖了玉玺的纸——御笔亲书“奉旨护身,诸邪退散”,还装裱成了一个小小的卷轴,可以妥帖的塞进袖袋里。 同时从系统背包里翻找出一些吊命的药、迷药、慢性毒药,都装到背包靠前的几个格子里,确保要拿的时候一伸手就能拿出来。 之后就是准备好夜行衣,然后等天黑了。 因为是从王府来庄子上,哪怕早上出发,到了也得中午。 庄子上的饭比较粗糙,岑明澈凑合吃了,又上山转了一圈。 除了花开熠熠的桃树之外,山上一切正常,地表还有没化完的雪。 但哪怕寒冬腊月,也能看出来,大长公主那个庄子的山地过于草木茂盛了。 是,冬天草木是枯死了,又不是没了,枯黄的叶子还在地上长着呢。 那个茂盛程度,和岑明澈这边的庄子的对比太大了。 如果往灵异方面想,这草木可能是借了警幻的“仙气”。 如果往实际方面想,这草木下面,很可能是白骨累累。 等待的时间往往过得很慢,天终于黑了。 在这样的庄子上,大家睡得都很早。 毕竟,灯油和蜡烛都要钱啊。 要么就摸黑咯。 不如睡觉。 岑明澈裹好头发,换上夜行衣,悄悄摸了出去。 今夜月光很好,庄子周围也没有围墙,就是一片空旷的田地,也没有遮挡,潜行过去不让发现还是挺难的。 不过农户们都睡着觉,能发现岑明澈的也只有他们的狗。 但是,大长公主住的房子在庄子的一侧,青砖碧瓦,精致小巧,很明显就是来游玩时住的,和庄子上农户们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距离,岑明澈只需要绕个弯,就能直接潜入,并不会惊动农户们的狗子。 不然整个庄子的狗都叫起来,还是能把睡着的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这种房子都是有格局的,如果要找主人住的正房,按照格局去找,准没错。 岑明澈就这么悄悄趴到了正房的房顶上。 之所以直奔正房,还有一个原因——正房居然亮着灯。 基本上,只有主人才会住正房,那么既然正房亮灯,那就是主人就在这里,而且还没有睡觉。 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了。 因为房子毕竟是建筑在庄子里的,所以哪怕主人是长公主,也只修了比普通民居稍微高级一点的的悬山顶。 不过悬山顶也不是掀开瓦片就能看到里面的,毕竟房屋结构是柱支承梁,梁上有檩木,檩木上用椽,纵横搭接,屋面两坡五脊,一条正脊,四条垂脊。 瓦片盖在椽木上,掀开了也只能看见内部的木质结构。 不过偷听是足够了。 “还差多少个人?” “回殿下,差了六个,之前送去的有三个不合格。” 大长公主烦躁的“啧”了一声。 “要求还真高……差的这六个要什么样的?” “侍奉一月梅花花神的差一个,侍奉三月梨花花神的差两个,侍奉六月莲花花神的差一个,侍奉九月菊花花神的差一个,侍奉十月芙蓉花神的差一个。” “那就是说……” “要一个一月出生的,两个三月出生的,六月、九月、十月出生的各要一个,还都得要十五六岁的处子,相貌出众的。” 大长公主满意的“嗯”了一声。 “明白就好,去办吧。” “是。” 侍女退出来,静悄悄的去了。 岑明澈毫不犹豫的跟上。 看衣着打扮,这个侍女应该是大长公主身边受重用的,就看那身比甲的布料,用的是提花锦,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都用不起。 再听这个侍女和大长公主之间的对话,想来也是心腹了,不然也不可能被委任去办“祭品”的事情。 不错,岑明澈已经在心里料定,她们说的人,就是要上供给警幻那个野神的祭品了。 还说什么侍奉花神? 要是真的花神,需要这些肉体凡胎的女孩儿去侍奉吗? 正经的神仙都是天上有编制的,岗位出现空缺自然是内招了,怎么可能还会开放到凡间公开招聘? 天上的岗位比公务员还抢手好吗?给太上老君烧炉子的都不是一般人! 十二花神需要侍女会外招吗?是花园里花草成精的精怪不够多了? 开什么玩笑! 一般都是地上的精怪用这个借口骗祭祀而已。 不过这个警幻,已经不满足于一些香火祭祀了,而是要人的血肉和灵魂。 上次被岑明澈收拾了一通,看来还没能斩草除根啊。 第117章 绑架 侍女三转两转,来到了后院。 后院里的后罩房是上下两层的,都亮着灯。 一共二十一个姑娘,一间屋子住着两个,都是皮肤白皙、乌发柔顺、双眼清亮的样子,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头发,在灯下安安静静做着针线。 侍女进了房间,带出来三个人。 “你们三个不合格,会有人送你们回去的。” 三个女孩儿花容失色,其中一个还掏出两个绣好的荷包,试图贿赂侍女。 “姐姐,求你告诉我们一声,究竟是哪里不合格,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侍女冷笑一声,眼皮子都不带夹她们一下。 “不合格就是不合格,还要主子告诉你们原因吗?算了,回去到公主府里,做个粗使的丫头,也不算辱没你们了。” 三个女孩都面露焦急之色。 她们这些女孩儿,都是公主府里千挑万选出来,从小养大的。 公主府里,有专人教导她们针线,每人都能识字,舞蹈乐器至少要会一样,还有什么茶艺和书法绘画之类的课程。 傻子都知道,如此教养她们,公主府上定然所图非小。 但舒适的生活是会腐蚀人心的,她们享受着现在的生活,自我安慰着——既然花这么大的代价养了她们,定然不会随意处置她们的。 这次,她们也都是从一群女孩儿中选拔出来的,选拔她们的嬷嬷也没说要做什么,只语焉不详的说要送她们去享福。 跟着来到了别院,上面的姐姐们还给她们发衣服和脂粉,都是之前没见过的好东西。 正想象着未来的好日子呢,突然说被淘汰了,回去还得从粗使丫鬟做起,这三个姑娘哪里受得住? ——但这本质上是件好事。 因为岑明澈知道内情,这些被选出来的姑娘,都是用来做祭品的。 就像那些从小用人参肉桂拌出来的饲料养大的鸡鸭,它们的使命就是下出特殊的药蛋,然后在必要的时候,让自己也成为人类桌上的一道菜。 现在这三个被淘汰的女孩儿,虽然还是逃不脱“药鸡”的命运,但起码能留下一条命了。 但她们并不知道。 三个姑娘还想纠缠,侍女却已经不想理会她们了。 “你们去收拾好东西,明早会有车送你们回公主府。” 说罢,任凭她们不断哀求,还是转身离开了。 按照现在的数目,明显是所谓的十二花神各需要两个侍女,总共二十四个,还差六个人才够数目。 不知道她们献祭是在什么时候,需不需要有什么“手续”。 大长公主不重要,但是警幻这个瞎搞的野神,必须处理掉! 一会儿再去各个房间里看一眼,有没有警幻的神像或者图画吧。 正房里,大长公主慵懒的躺在软榻上,枕着一个赭石色的宝相花软枕,正比着手,看自己新画的指甲。 在她看来,用多少人的命去填那野神的胃口,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让她保持青春美貌,那些东西都不值一提。 不过是些下人的生命而已,怎么能和她的青春美貌相提并论? 这就是封建时代统治者的局限性了,她们总会将自己看的太高,将别人看得太低。 然后,终将被许多许多这些看不到眼里的人推翻。 岑明澈又去山上看了一番。 果不其然,山上的泥土完全不符合这个节气,并不是冻土的那种僵硬感,相反,很多地方的土疏松的过分了,显然是被仔细的挖掘过。 ……腊月的天,北方的地都冻实在了,这时候翻地吗?有病啊! 只可能是为了掩埋什么。 最大的可能就是掩埋尸体。 啧,这个警幻,要的人命居然这么多吗? 估计上次的桃花庙,其中也有大长公主掺了一脚——甚至她就是主谋。 而且岑明澈将周围的环境快速浏览了一遍,除了山上的土不合时宜的松软,就没有别的印记了。 这次献祭的地方,难道也是地下? 不然不可能找不到啊。 ……那入口就一定在大长公主的别院里。 只能等了。 因为身份原因,岑明澈并不能直接上门搜查,甚至不能对大长公主旁敲侧击。 但如果玩粗暴点的,他倒是可以直接偷偷将大长公主绑架了,趁大长公主府群龙无首之际,再度潜入。 那就这么办了! 岑明澈用游戏系统给柳青羽发了个消息。 “该醒了。” 又等了一会儿,大长公主终于要沐浴入眠了。 岑明澈从游戏背包里摸出一味毒药——准确地说是吸入性的迷药,【风光散】。 这东西细若微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吸入起效,令人如堕美梦之中。 如果没有解药,就只能等十二个时辰过后,药效过去才能醒来。 好在药量够大。 万籁俱寂,将近三更。 岑明澈掏出一大包【风光散】,藉着风力,将药粉洒满了大长公主的别院。 没睡着的人也陷入了美梦,本来就在睡眠中的人睡得更沉。 岑明澈悄悄推开窗户,从房檐上翻了进去。 大长公主在床上“睡”的很安稳。 不过她穿的是寝衣,岑明澈也没打算和她来什么亲密接触,直接用被子将她卷成一个卷儿,随手扯了两条带子,再外面捆了两圈,拎着就从窗户走了。 至于看押大长公主的地方,就选在了郊外的民房。 北方的民房,都是要挖地窖的。 而之前岑明澈用水泥翻修的庄子上,还有好几个院子没住人呢,只不过为了整齐好看,又修了个毛坯院子而已。 把宗旭召唤过来,让他带着昏迷不醒的大长公主,前往东边的庄子上。 到时候,就挑个庄子边缘的小院儿,将大长公主关到地窖里,抽了梯子,留个通气孔,然后就让她在里面待着吧。 不要见她,不要和她说话,只要定期送两个干饼子和水就行。 反正不会关她太久的,只要岑明澈挑了她这个祭祀的点儿,就再把她迷晕,放回来就好。 毕竟是大长公主,要是彻底失踪了,事情就比较大条了,可能会影响到很多不相干的人。 第118章 密室 岑明澈暂时也并没有想将大长公主怎么样,只是需要她消失一段时间,这样很多事都会更加好办。 因为他只迷晕了一进院子里的人,所以最迟第二天早上,就会有人发现,这进院子里的人都晕了过去,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子不见了。 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们的主子身上,大长公主一旦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他们全家都可能遭殃。 岑明澈只要在自己的庄子上等着,等着大长公主的人来找他求救。 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大长公主的庄子查看一番,找到疑点后,晚上再度潜入。 大长公主失踪,这里的防守也不会像原来一样严密,倒是方便了他动作。 果不其然,鸡叫三声,天际微白,大长公主的庄子上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 “死人啦——” “救命啊——” “来人啊——” 显然,发现异常的人吓得不轻。 任谁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屋里床上的人还怎么推都推不醒,都可能会想歪的。 太像死了一院子的人了。 场面十分惊悚。 但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殿下不见了!” “你们谁看到殿下了!大长公主殿下!” “什么?!殿下不在床上吗?” “不在!连被子也不见了!” “难道是……” “不会吧?!谁能这么大胆?”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殿下连寝衣都没换,难不成会是披着被子去散步了不成?” 她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大长公主多爱护美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梳妆打扮就出门? 就大长公主平时穿的那些衣服首饰,她自己也穿不上啊! 现在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是她被歹人劫走了! 庄子里登时乱了起来。 还是大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稳定住了场面,叫人前往附近的庄子——也就是岑明澈的庄子求援。 这也是常规操作。 大长公主毕竟是个女人,她的失踪在这个时代更加危险,尤其是名声上的瑕疵,能不传出去还是不传出去的好。 而岑明澈则是大长公主的侄儿,帮帮忙寻找自己失踪的姑姑,也是很正常的行为。 毕竟都是一家人么。 谁能想到这事儿就是他干的呢?! 这就叫,灯、下、黑。 岑明澈自然要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表现出十足的惊讶和惊恐,对这种恶劣行为进行强烈的谴责,而后派人出去,和大长公主府上的人一起在周围寻找线索。 顺便,提出了请求,要到现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还是由于身份原因,岑明澈的要求很快就被答应了。 于此同时,大长公主府上的家臣,也快马进京,将大长公主失踪的消息告知皇帝。 岑明澈的动作速度需要快一点了,必须抓住皇帝派人调查和事情发生之间的时间差,找到这个别院中的暗室。 不知道,皇帝会派谁来寻找大长公主呢? 很大可能还是他们这些儿子。 岑明澈只希望这个差事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还不够麻烦的。 进入长公主的别院,岑明澈必须装出一副从来没来过的样子,由侍女带领着,往正院走去,还得用心倾听侍女的话。 “昨夜守夜的不是奴婢,奴婢便在倒座房睡了,准备第二日起来伺候公主殿下。” “谁知三更奴婢照常醒来,准备去正院,为公主殿下准备热水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守夜的姐妹叫也叫不醒,公主的床上已经没人了。” 岑明澈忽而点头,忽而疑问,完美表现出了一个不知情的局外人该有的表现。 “便是这里了。”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别院自然也修建的精致。 院子里铺的都是整齐的青砖,台阶是整块条石的,房子的底座上还贴了砖雕。 瓦片是青瓦,梁柱都上了红漆,回廊上也有简单的彩绘,廊上还挂了几只鹦鹉。 因为天冷,内室用的是织锦的帐子,烛光一照,流光溢彩。 床则是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 床的挂檐及横眉部分均镂刻透雕,表现古代人物故事;前门围栏及周围档板刻有麒麟、凤凰、牡丹、卷叶等纹样,刀法圆熟,工艺高超,十分奢华。 昨晚岑明澈将过程卷子的大长公主从这里面搬出来,还不太容易呢。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沉水香的气味,是从窗下的一只仙鹤水香炉中散发出来的。 “你们还记得给屋里熏香?” “是、是殿下的要求,这屋里无时无刻都要熏沉水香。虽然殿下现在不在,但是……” “哦,原来如此,你们还挺称职。” “不过是奴婢等的本分罢了。” 去逛过老式四合院的应该都知道,一般而言,正房开门的这一间都是用来当厅的,睡人的不是后面的内室,就是两边的房间。 大长公主在这儿住的正房没有内室,所以卧室设在正房的右间,左间是书房。 这香一熏,三间正房都是香的。 可大长公主为什么要熏这么浓的香呢? 根据岑明澈和她打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到,可以感觉出来,长公主本人实际上是偏爱暖香花香的,像沉水香这样的清甜香料,不像是她的风格。 那在屋里用沉水香,只能是为了遮挡什么气味。 或许,密室的入口就在正房里。 祭祀用的密室,大长公主大概也是要进去的。按照她的性格,爱香,爱俏,爱洁,爱美,自然不可能让自己要进出的通道脏兮兮臭烘烘。 那么,在这别院里的很大一部分房屋就可以排除了。 再加上大长公主就是一个非常自我为中心的人,将密室入口修建在起居之处,倒还符合她的性格特征。 卧室的床太大了,占了一半的空间,不太像有暗门的样子,会不会是书房? 岑明澈在卧室环视一圈,又缓步走向了书房。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而已。 大长公主应该是不爱看书写字的,因为书房并没有太多使用过的痕迹。 但是书房的书架,却牢牢吸引住了岑明澈的注意力。 第119章 美人图 这书架体积甚大,又极高,顶天立地一般,满满占了一面墙。 书架是红木的,支柱雕刻精致,上面不光放着书,还有各色摆件,点缀得倒是别有意趣。 岑明澈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因为从屋里其他的家具摆设就能看出,大长公主的审美是越精巧华丽越好,家具也要那种看起来雕工精美纤细的类型。 这种又大又重的红木书架,虽然很有质感,有些人很喜欢,但绝对不符合大长公主的喜好。 而且,这个书架往墙上一靠,简直太适合做点机关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房子都是框架结构。什么意思呢?就这些墙都是最后砌的,没有也行,真正承重的实际上是柱子。 所以,这墙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搞点机关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不要低估这个时代工匠们的技术啊。 纯手工机关他们搞的不要太精致,只不过由于过于依赖个人手工能力无法量产,也无法推广使用,只能被视为奇淫巧技,给贵族当娱乐罢了。 在青铜器还在普遍使用的时代,就已经有工匠利用失蜡法铸造零件,组装制造出联动的机关了。小车上装水,利用水滴落的势能推动小车行走。 现在小一千年过去了,工匠们的技术也有了长足发展。作为大长公主,找个手艺高的工匠弄个密室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现在的场面不支持岑明澈仔细搜索,不然他能把地皮都掀起来。 “这……屋里的场面很干净啊,守夜的人没发现什么吗?” “回王爷,没有,园子里的人都被药晕过去了。” 婢女一脸的忧心忡忡。 岑明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仔细看了那个书架两眼。 之后,他也将人手和公主府的人一同撒出去搜索,就这么一直到了中午。 京城传信了。 大长公主失踪的事情,交给了现在的康郡王,岑明源来负责。 呵呵,正好,岑明源也一直挺舔他这个姑母的。 这件事,岑明澈自愿送他这个功劳。 岑明源一直在大理寺办差,断案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手头也有了几个用得上的人。接到圣旨后,他便带着大理寺的几个心腹匆匆赶来了。 “见过大皇兄。” 岑明澈温和有礼。 岑明源也装出一脸假笑,营造出兄友弟恭的场面给人看。 “姑母是怎么失踪的?” “这个……小王也是事后才赶到的现场,不如大哥来断一断?” 岑明源看了他一眼。虽然极力掩饰了,但那些自得还是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 “先看看现场吧。” 岑明源走在前面,仔细观察着案发现场。 岑明澈发现,他这位大哥也还有点东西,这么多年的大理寺没白混。 而且还挺放得下身段的,堂堂郡王爷照样上蹿下跳的找痕迹和证据。 ……咳,这个也不用说了,他自己一个堂堂王爷,不也亲自半夜去绑架自己的亲姑姑吗…… “窗户这里的内栓是被挑开的,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磕碰痕迹。” “绑走姑母的人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而且应该不是临时起意。” “迷药……什么迷药能有这么大劲儿?” “少了什么东西?一床锦被,还有一条披帛?” “啧,还是就地取材……” “这歹人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就在这重重防护之下劫走了姑母……” 岑明澈站在廊下,看岑明源带着人将整个正房好好搜索了一遍。 他们没有触发密室的门。 搜吧,能搜出什么来? 岑明澈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自信的。 不是他吹,就他这个系统给的武功,已经超过这个世界的发展水平了,简直是降维打击。 差距就像两个人打架,左面这个拿出了菜刀,右面这个拿出了105mm口径的“狙击枪”。 那还打啥,一“枪”过去,人没了,地也没了。 练到现在,什么摘叶飞花、踏雪无痕,都没难度。 他落在房檐上的动静不会比一只鸟更重。 哪怕带了个大长公主,发出的声音也只是从落麻雀变成了落喜鹊。 唉,希望晚上这里没人守夜,不然他还得再动手一次。 转眼玉兔东升,金乌西落。 月上柳梢头。 万籁俱寂。 岑明源在大长公主的别院住下了,防守又严密了许多。 岑明澈不得不用了几支沾了麻药的无影针,才得以潜入大长公主的书房里。 屋里没开窗,也没有蜡烛,自然光线昏暗,好在他的夜视能力还不错。 首先上手搬了一下红木书架,没抬起来。不是自重的问题,而是直接固定在了墙面上。 机关在书架上,可是书架实在太大了,难道要挨个找吗? 要么是书后面有机关,要么是某些摆设本身就是机关。 具体判断方法很简单,将书架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就行了。 这可是个大工程。 岑明澈可不耐烦搬来搬去,直接手一抬,将书架上的东西逐样收到了自己的游戏背包里。 又省时省力,又能薅羊毛,不装白不装。 装到最后,只有一个摆件动不了。 是个铜胎掐丝珐琅景泰蓝吉象驮瓶摆件。 这玩意儿可真漂亮,尤其是瓶身上的那个蓝色,简直独一无二。 但是拿不起来。 那个底座,就像是焊在书架上一样。 但这点机关怎么能难得倒岑明澈?好歹也是唐门出身,能手搓暴雨梨花针的妙手好吗? 象鼻子从下垂拧到上翘,象背上那个颜色格外好看的宝瓶左转三圈,右转一圈。 书架悄无声息的划开了。 后面是一道梯子,垂直向下。 黑黝黝的洞口里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岑明澈纵身落了下去。 洞口不深,毕竟是尊贵的大长公主要亲自走的,挖太深了万一摔到怎么办? 地道里面也很干净,全是青砖铺的,墙上挂着铸铁的油灯,里面的灯油都是满的。 也许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地盘,长公主这个暗室里面没有任何掩饰,走过一小段走廊,眼前就豁然开朗。 墙上是一幅山水长卷,画卷中央是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其他的女子点缀其间,或坐或站,或起舞,或奏乐,或捧碟,或端盏。 好一幅山水宴乐美人图啊。 第120章 杀人放火天 密室顶上镶嵌着夜明珠,发出荧荧的光。 岑明澈掏出火折子,摘下一盏油灯来点燃了,提在手里,一寸一寸细细看过去。 那些美人都是贴上去的。 而承载她们的不是画纸。 材质细腻,颜色白中微微透黄,有明显的纹理感,还有分布均匀的毛孔。 这是人皮。 不过,警幻这野神的能力好像强了不少,都不需要整张人皮了,只这么小小一块就够? 这一张山水美人宴乐图占满了三面墙壁,上面零零总总也有数百个人物,其中怪石嶙峋,花开遍野,亭台楼阁。 如果不是这上面,几乎每一个人,都代表了一段戛然而止的人生的话,也算得上是一幅杰作了。 想来这画应该算是一个中介,起码起到了中转作用,能将灵魂转移到警幻所在的空间内。 毁了壁画,就是毁了这个转移通道。 不说能消灭警幻吧,至少也能对她造成打击、伤害。 但是不知道毁灭了这画,会不会对大长公主造成什么危害——比如说四五十岁还像少女一样年轻貌美的不合理情况。 不过,要怎么彻底毁灭警幻呢? 岑明澈想了又想。 一般而言,对于这样的野神,毁灭的方式无非是销毁本体,以及销毁寺庙,不令祭祀。 但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借着人间的帝王气,进行封神。 就比方说封神演义里的封神榜。 当一个朝代非常辉煌,四海归一国家兴旺的时候,国运就兴旺。 而这样的朝代,这样的帝王,是真的可以封神明的。 比方说,后世常有用五帝钱辟邪的——实际上拿张粉红色的毛爷爷,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而经过流通的旧钱效果更好。 如果要按照这个方式,想灭了警幻,还真得等他登基才行。 可以直接让礼部整理神仙的名单,在名单上的才是正神或从神,配得祭祀,不在名单上的都是野神或者邪神,不得祭祀,否则查处。 再将这名单昭告天下—— 警幻这样的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光线一闪,岑明澈条件反射的一眯眼睛,却看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地上有花纹。 花纹里有淡淡的褐色。 是血液干涸后的痕迹。 好的,看来不仅要剥皮,还要放血。 又是人皮又是鲜血的,这警幻越来越不像是野神,而像是邪神了。 最典型的邪神就是五通神。江南民间自古有祭祀“五通神”的习惯,这就是官方所不爽的淫祀之一种。关于这五位说是当年五位兄弟修炼成的邪神。 传说五通神能使人骤然暴富,却横行乡野、淫人妻女,而且性格小气反复。 不过虽然有这么多的缺点,但单单使人暴富这一项,就让百姓割舍不下。 还有北方的家仙也是其中一种,不过更偏向野神,好用血食,性格反复,但一般不害人命。 这警幻别看说的那么稀奇,但实际上就是像五通神那样,只不过将暴富换成了青春永驻罢了。 还说什么“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哪个正经仙人要鲜血人皮做供奉的? 再说了,所有的收获都是要代价的。 大长公主的青春貌美,很显然,就是用无数个年轻女孩儿的生命换来的。 想到这里,岑明澈下定了决心,立刻在游戏背包里摸索起来。 别说,虽然界面简陋,但是这个游戏背包真的好用,在游戏里存在的东西拿到现实也照样可以使用。 岑明澈掏出的是火油。 也就是经过粗提取的石油。 这东西在现实世界是管制品,而且提取不易,少得很。 但游戏中购买可不限量。 将火油泼洒在房屋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布满了三面墙的画卷上,更要泼满了。 岑明澈一边泼,一边后撤。 直到登上了矮梯,到了密室门口,岑明澈一撒手,将手里的铸铁油灯扔了下去。 “轰”的一下,火光立起,眨眼的功夫就布满了整个密室。 岑明澈飞身撤退,同样又是一把火,将山坡上的桃林烧了个干干净净。 救火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转瞬之间,便是火光冲天。 人都惜命啊,这种情况还救什么火,先跑再说。 尤其是大皇子康郡王还住在别院里呢! 等一群人着急忙慌的撤出了火场范围,惊魂未定的回头望去—— 整个别院都化作了火海,空气中有火油的味道,火舌舔舐着梁椽,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 碳化的房梁骤然倒塌,溅起好大一蓬火星。 现在正是腊月,西北风又冷又硬。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眼见别院已经救不成了,庄子上的佃户忙着挖隔离带防火,避免自己的房子也被烧着。 岑明澈庄子上的人也赶紧上山挖隔离带,免得山上的火烧到这边来。 青烟袅袅升空,火光将半面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真是好大的火啊。 功成身退,岑明澈连忙换了衣服,上山组织防火灭火,清点人数,调派佃户们。 这样,就能掩盖住他被热气熏得卷曲的头发。 千算万算,没算到火油燃烧的速度有这么快,发梢还是让火苗燎到了一点。 等大火熄灭,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两个庄子上的人都筋疲力尽,身上被火焰熏得散发出一股干燥的糊味,或多或少都烫到了头发,脸上身上都是烟灰。 岑明澈本人也不例外。 岑明源则气得浑身都在抖。 在他看来,这是不折不扣对他的挑衅啊! 不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他住在这里的时候起了这么大的火! 那么浓的火油味,是怕人不知道这是人为纵火吗?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但是始作俑者岑明澈,其实根本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火都灭了?” “回郡王,都灭了。” “走!进去看看!” 原来的正房下面都被挖空了,更不要说起火点就是密室。这次一烧,原来制成的砖木结构整个支撑不住,坍塌下去,成了一个大坑。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姑母令人挖的吗?” 第121章 美梦变噩梦 “将这些东西搬开,让本王看看下面的情况。” 岑明源双眉紧皱,心下不安起来。 大长公主殿下在自己的别院下修建密室做什么? 别是大长公主自己做了什么孽,才被人绑架失踪的吧? ……要是这样,这活儿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啊。 就在岑明源忙碌查案的时候,岑明澈已经撤了。 因为他的王妃恰好“醒了”,他必须回去探望。 就这么完美脱身了。 至于大长公主怎么办? 就她这个不把人命当命的情况,不如就让她在地窖里多待两天。 反正鲁向阳会定时投喂饭和水,就这么几天,她也不会死。 至于大长公主恢复自由后,会不会还供奉警幻——非常简单,只要看她的脸就好了。 如果是那种通过保养就能达到的“不显老”,那就还正常,就像宫里的良贵妃一样,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 如果是那种看起来年轻的令人惊讶的“不老”,就说明大长公主又不做人事了。 假如这种情况再出现一次,岑明澈就可以考虑偷偷去把大长公主抹了脖子。 但岑明澈不知道,他这一场动作,却给贾宝玉造成了怎样的心理阴影。 且说贾府,这日宁府梅花开的正好,贾母等人便带着宝玉来小宴。 宝玉困倦,欲歇午觉,又在见了原本给他收拾出的屋子时犯了痴病,断不肯住。 秦可卿便将他迎入自己屋中歇息了。 屋里荡漾着一股甜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涟珠帐。 秦可卿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令丫头嬷嬷们服侍宝玉睡下。 那宝玉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 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稀逢,飞尘不到。 宝玉在梦中欢喜,想道:“这个去处有趣!我就在这里过一生,纵然失了家也愿意,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打呢!” 正胡思之间,忽听山后有人作歌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如是,宝玉见了警幻仙子,由她带往太虚幻境去也。 又在“薄命司”看了那《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尚自茫然,又被警幻一扯,恍恍惚惚,不觉弃了卷册,又随了她来至后面。 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好个所在。 又听警幻笑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 一语未了,只见房中又走出几个仙子来,皆是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这些女子见了宝玉,却嫌弃宝玉是那“须眉浊物”,埋怨警幻为何叫他来染了这清净女儿之境。 宝玉听如此说,便唬得欲退不能退,果觉自形污秽不堪。 警幻忙替他说话,又携了宝玉入室。 但闻一缕幽香,竟不知其所焚何物。 宝玉忙问,警幻冷笑道:“此香尘世中既无,尔何能知!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 又品了一杯茶,宝玉自觉清香味异,纯美非常。 据警幻说:“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此茶名曰‘千红一窟’。” 又见了几个仙女,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 少刻,有小鬟来调桌安椅,设摆酒馔,真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更不用再说那肴馔之盛。 宝玉因闻得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又不禁相问。 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 宝玉称赏不迭。 饮宴之际,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警幻令之演将新制《红楼梦》十二曲。 歌舞唱罢,警幻见宝玉甚无趣味,因叹:“痴儿!竟尚未悟!” 那宝玉忙止歌姬不必再唱,自觉朦胧恍惚,告醉求卧。 警幻便命撤去残席,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之中,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 早有一位女子在内,鲜艳妩媚,风流袅娜。 警幻自云此乃其妹,名唤可卿。 又令其授宝玉“领略此仙闺幻境之风光尚然如此,何况尘境之情景哉”,好“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将谨勤有用的工夫,置身于经济之道”。 说罢,便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帐,将门掩上自去。 那宝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嘱之言,未免有阳台、巫峡之事。 正得趣之际,忽觉热风扑面,火气袭人,竟是凭空有一股火焰燃烧起来,转瞬便将香闺化作火海。 宝玉忙拉可卿,谁知玉肌入手,竟和蜡质一般。 转头看去,却见原本耳鬓厮磨的玉人,却在火海中渐渐融化,其形状诡异,不可名状。 吓得宝玉汗下如雨,忙甩了手,大喊救命,双脚踢蹬,就往出跑。 慌得袭人、媚人等上来扶起,拉手说:“宝玉别怕,我们在这里!” 宝玉迷迷惑惑,若有所失。 众人忙端上桂圆汤来,呷了两口,遂起身整衣。 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凉一片沾湿,唬得忙退出手来。 后来背着人,宝玉便将梦中之事细细说与袭人听了。说到警幻所授云雨之事是,袭人不由得红了脸,羞得掩面伏身而笑。 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本欲与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那物却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 宝玉尚且懵懂,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便与袭人止于耳鬓厮磨罢了。 如是,宝玉与袭人便有了些默契,时而亲昵一番,幸得无人撞见。 殊不知,也真是机缘巧合,警幻最大的一处谋划,就这么破灭了。 第122章 放人 另一面,岑明澈回去和“醒来”的王妃叙话,又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细细交代清楚。 有柳青羽在,那些琐碎事找不到岑明澈身上来,他就能集中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且说大长公主被整整关了七天。 刚醒来的时候,大长公主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周围黑漆漆冷冰冰的,还有点潮湿和气闷。整个人被裹得紧紧地,只能在地上蛄蛹,根本动弹不得。 长公主那是何等脾性?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就是放声大骂。 “哪里来的混账!我这是在哪里!还不快放开我!” “现在放了本殿下!本殿下还能饶你不死!” “放肆,放肆!”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居然敢绑本殿下?!活得不耐烦了吗?” “放开我!还不快放开我!” “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统统杀了!剥皮萱草!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但又有谁会搭理她呢? 骂了半晌,不仅没人搭理她,还口干舌燥的。 这时候,大长公主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下来了,略一思考,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不是个笨人。 毕竟,笨人不可能在皇家活到四五十岁,还熬过了一代皇帝更迭,保持自己受宠,成为尊贵的大长公主。 她只是在高处待的太久了,忘记落入不利境地时应该怎么样。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醒来前是睡在别院的床上的,如何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么个地方? 什么人能在完全不惊动,甚至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将她劫持到这么个地方? 这能是一般人吗? 而且,既然是从她的床上将她绑过来的,肯定就知道她是谁,不存在绑错人的情况,她亮身份也没有用。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身边也没有护卫。 简直就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万一自己把对方骂的生气了,对方打自己一顿怎么办? 大长公主登时噤声,舔了舔自己开裂的嘴唇,心中慢慢升起了惶恐。 她冷静了一下,开始在地上翻滚,努力的将自己从被子卷里挣脱出来。 岑明澈绑她的时候绑的很紧,大长公主现在连胳膊都不能打弯儿。她努力挣扎着,不知道挣扎了多久,自己都是一身的汗水,终于将一条手臂挪了出来。 喘息一阵,继续挣扎。 终于大长公主像是破茧的蝴蝶一样,从被褥卷里挣了出来,赤脚站在地上,喘着粗气。 好冷。 现在可还是腊月,大长公主只穿了一身寝衣。哪怕地窖里实际上比外面暖和,她也受不住。 于是,大长公主连忙将被褥卷子解开,裹在自己身上,好歹暖和起来,一片黑暗中,在周围摸索着。 周围都是粗糙的砂石质感,她用指甲刮了,不掉碎末。 房间方方正,跳起来也摸不到头顶,周围空旷,地上也没有任何东西。 什么都没有。 大长公主只能坐回到地上等待。 安静的黑暗是很能消耗人的。 在寂静的等待中,大长公主越来越慌乱,越来越维持不住自己的镇定。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上面打开了一个“天窗”,暗淡的天光倾斜而下。 “你们是什么人?放我出去好不好?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的!或者你们还要别的什么?” 一条绳子上,拴着一个篮子垂挂而下,落到地上后,绳子刷的一声抽走,“天窗”又关上了。 没有回应。 大长公主摸索过去,摸到了篮子。 这么粗糙的东西,大长公主还是很少见到的。 里面放着一个罐子,里面装了水,还有两个硬邦邦的粗面饼子,因为用的是粗面,显得发黄发黑。 这就是给她的饭了。 堂堂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差的东西?她连一口都咬不下去。 但她还是喝了两口水。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窗”打开了。 大长公主连忙站起来往外看。 一个人背着光探过头来,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又是一条麻绳垂下来,上面什么都没挂。 等了一会儿,看长公主没动作,绳子又收了上去。 “天窗”关闭了。 后来,大长公主才知道,那是让她把篮子挂在上面的意思。 等她明白的时候,已经不得不吃用凉水泡软的粗面硬饼子了。 这种情况下,她连便溺都只能在房间找个角落解决。 她崩溃过,大喊大叫过,求饶过,但是没有用。 没有人搭理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长公主惊恐的发现,自己变了。 变老了。 脸上的肉开始下垂,肌肤开始变得松弛,眼角开始出现细纹。 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身体上。 好像一瞬间停止的时光又在她身上开始恢复流动,将岁月的印痕再度刻印在她身上、脸上。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大长公主惊恐的摸着自己的脸,着魔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那些细纹,像是要努力抚平它们。 “怎么能这样?我准备了祭品的,我准备了的!” “不,让我出去,我要献祭!我要、我要我的脸,让我出去!” “我的脸,我的脸!啊——我的脸啊!” “救救我,救救我的脸,救救我的脸……” 她发疯一样的在房间里转着圈,拼命挥舞双手,惊恐的大喊大叫。 连被抓起来都没让她这么失态过。 但事情的发展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被某种神异力量停滞的时光又在她身上开始流动。 青春,终归是要逝去的。 到了某一天,天窗打开,却没有篮子放下来。 一股散发淡淡清香的粉末吹了下来。 过了一阵,才有人捂着脸,将梯子放下来,带走了昏迷在地的大长公主。 等她再次醒来,就是在自己的公主府里。 在她惯睡的那张床上。 大长公主恍惚醒来,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来人!” 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沙哑的。 而手上的皮肤也不复原来的紧致细嫩。 “来人!快来人啊!” 大长公主嘶声叫喊起来。 第123章 疯了 听到动静,外面守着的人一下涌了进来。 “是殿下?!” “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天啊,殿下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嘘——你想死吗?” “殿下、殿下她……” 还是一直服侍大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壮着胆子上前两步。 “殿下,有何吩咐?” “镜子!给我镜子!拿镜子来!” 侍女心下咯噔一声,但还是不得不将梳妆台上的园靶镜拿了过来,双手奉给大长公主。 镜子里是一张符合年纪的脸,因为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而显得憔悴。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中年妇人的脸。 头发花白,脸色蜡黄,肌肤松弛,有几点斑痕,法令纹、鱼尾纹都刻在脸上。 “不,不,不——!” 大长公主发狂一样的将镜子摔在了地上,铜制的镜子摔出一个大坑。 “这怎么能是我,这不可能是我!本殿下貌美如花!怎么可能这样!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嘶吼着站起身,又摔又砸,抓狂的摧毁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 早有人将消息飞报入皇宫。 皇帝知道了,皇后知道了,康郡王和岑明澈也都知道了。 康郡王还在郊外翻废墟、排查周围呢,人就回来了,还回的是城里的公主府,显得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就是一场笑话。 大长公主的出现,和她的消失一样突然。 皇上连忙派康郡王带上御医,去大长公主府中探望。 他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康郡王带着御医匆匆赶到时,大长公主已经被下人控制住了。 没办法,大长公主挥着东西要杀人啊。 御医擦了汗,上前给大长公主把脉。 “殿下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是一段时间没吃好没睡好,身体有些疲惫,还……急怒攻心。吃两副药,安安静静的睡一晚上,醒来吃点流食,慢慢的就好了。” “这么说,姑母没受到任何伤害?” “……是这样的。” “那姑母怎么……一下就……” 御医知道康郡王的意思——大长公主原本看起来年轻貌美,怎么一下子就老了? 但是从脉象上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 除了稍微有点虚弱和急怒攻心外,一切如常。 “恕臣直言,大长公主殿下这样,才算是和年纪相符,并不能算是异常。” 御医的潜台词是:真正异常的,反而应该是她原来的怎么都不老。 康郡王无奈,现在大长公主怎么也不像是个能沟通的状态。他只得让太医开了药,监督着下人给大长公主喝下去,看她陷入睡眠之中,这才回宫和父皇禀报。 啧,出师不利,他办的这第一件实差就这么不顺。 查了这么久,照样什么都没查出来。 得想想怎么和父皇交代啊…… 谁承想,第二天醒来,大长公主就不认人了。 她还觉得自己是年轻的少女,拒不承认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只要一看到,就发狂、尖叫。 自然,她也更不可能为自己的失踪提供线索,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失踪过,也对别院地下的密室没有任何印象。 御医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 大长公主失踪一事,就这么在悄悄地调查中开始,又悄悄地结尾了。 得知大长公主精神失常,岑明澈乍闻有些惊讶,然而细想之后就觉得理所当然。 大长公主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美貌,为此不惜用人命去填。现在失去了美貌,对她来说可谓是巨大的打击,因为接受不了而精神失常,也是可能出现的。 但这点代价,相比于她作的孽来说,简直不成比例。 知道了这件事,岑明澈也就将大长公主抛到脑后了。 他现在在暗地里养兵。 也就是,私军。 养私军犯法。 但是只要没有外人知道,更没有人告发,就是安全的。 一般而言,养私军被发现,都是因为金钱流向。 养兵费钱,吃的用的,盔甲兵器,都是钱。 要养兵,就要捞钱,就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但岑明澈不一样。 他可以从游戏里兑换出足够的粮草,足够的白银。 甚至,一定量的兵器,都能自己造。 还记得他在游戏里的【家园】吗? 那里面有个【铸造室】,他也完成了神兵任务。 只要在游戏里肝一肝,攒攒材料,千百把兵刃到手还不是问题。 所需要的就是养兵的场地。 恰好,他的王妃就有一个庄子在郊区,比较偏,离京城略远,但是地方够大。 现在庄子里已经藏了两千人,头领是宗旭。 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只要训练好了,这些人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这就够了。 “庄子里养些鸡,注意鸡舍的消毒,具体内容我写个册子给你。争取保证这两千人,每人隔一天都能吃一个蛋,每个月都能吃一次肉。” “至于平时的干粮,顿顿都要吃饱,顿顿都要有盐有油水。只有吃的好了,才有体力训练,才能练成精兵。” 岑明澈运笔如飞,写着计划书。 “至于兵器,会慢慢的送到你那里。之前先用木杆练习打斗。齐步走、左转、右转练好,之后再练阵型的变化。” “等人练的差不多了,拉远点去剿匪,一个人头二两银子,找王妃划账。抚恤也要做好。” “改天我想办法寻些女人回来,你也在军里挑些人品好又能干的汉子,给双方相亲。” “成亲了的,都免费分派一间水泥房子。” “只有这些兵,能看到钱,能看到前途,能看到好日子,才能有忠心,才会愿意去拼命。” “只有见过血,新兵才能变成老兵,才能有足够的杀伤力,要用的时候,才能成为一把尖刀。” “还有,重要的良种也给你们那边分配一批,就种玉米吧——足够高,也能遮挡到一些视线。” “多养几条大狗,别让生人发现异常。” “再弄些女人和孩童、老人回来,住在村子里当掩护。” “如果被阁里发现了,那就别怪我心狠。” “属下遵命!定不辱命!” 第124章 水灾 大长公主府上开始往出卖人。 因为大长公主已经不需要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了。 顶尖儿的姑娘们被最先买走,那些品貌一般的便卖不上价格。 岑明澈找人将她们包圆了。 不得不说,大长公主算是下了血本,哪怕这些不够漂亮、不够多才多艺的侍女,也各个仪容端庄。 刚好可以许配给他庄子上养的私兵们。 并不是像畜生配种一样的许配——得挑人品好,又肯努力的,能让姑娘们看得顺眼。 也算是给其他士兵们树立一个榜样。 只要服从命令,不光能升官发财,还能成家立业,就算自己身故,老婆孩子上头也替你养了。 岑明澈需要这些人的忠心。 其实这个年代的人真的很容易满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顿顿有饱饭吃,家里的人不至于饿死,如果过年还能吃上一顿肉,就是很美的日子了。 岑明澈虽然暂时不能让天下人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但是让自己手头的人过上这样的日子还是可以的。 如果一个王朝能让天下百分之八十的人过上这样的日子,那这个朝代就是盛世中的盛世。 就在岑明澈偷偷养兵的时候,华北一带传来八百里加急。 黄河又泛滥了。两岸良田沦为泽国,数万百姓流离失所。 黄河虽然是“母亲河”,但是黄河这个脾气一直让人不敢恭维,数次改道和泛滥,给国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而著称,向有“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之说。 历史上黄河下游河道变迁的范围,大致北到海河,南达江淮。据历史文献记载,黄河下游决口泛滥1500余次,较大的改道有20多次,形成了黄河故道。 黄河每年都会携带十六亿吨泥沙,其中有十二亿吨流入大海,剩下四亿吨长年留在黄河下游,形成冲积平原,有利于种植。 但是,黄河搬运堆积泥沙形成的堆积地貌,就是决口的根本原因。 大体上以孟津为顶点,在北抵天津、南界淮河的这样一个大三角洲上,都是黄河改道迁徙的范围。 黄河搬运来的泥沙形成了肥沃的土地,也是黄河数次决堤改道的根本原因。 可谓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而这些,早在岑明澈的意料之中。 这段时间在工部,他可不是白待的。 根据这些年,工部黄河治水的折子,岑明澈就可以明显看出,黄河两岸地形已经是南高北低,就在这两年,黄河北决是必然的。 所以,他才着急的弄出水泥,又抓紧时间培育高产作物。 黄河就算是新世纪开头都发过四次巨大的水患,岑明澈可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轻工业都没发展起来的时代,就将黄河治理好。 但是,他至少能做点什么。 不过,这样刷功劳的“好事儿”,他的几个兄弟一定会拼命争抢的。 就算岑明澈现在在工部,去治水名正言顺,也架不住他这几个兄弟们争抢的心。 不过,他们大概都不知道,有时候不争才是争。 乾帝愤怒的摔了折子。 “荒唐!荒唐!这些年来,朝廷在治黄一事上花费了多少心思,多少银两!居然还是决堤了!呵,黄河改道!泽国千里!浮尸遍野!饿殍满城!” 乾帝烦躁的在书房踱来踱去。 “你们倒是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内阁六位阁老齐聚此处,纷纷垂眸不语,似乎是在思考对策。 六部尚书,和现在已经入朝听政的皇子们,也都在厅下坐着。 黄河改道决堤,淹了数百里地,淹死无数百姓,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真的是不亚于兵临城下的大事了。 岑明澈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红薯土豆和玉米才种下去没多久,还没有第一次收获,尚且不能用于救灾的粮食。 水泥倒是可以用来横断洪水,但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现在的大乾,做不到军民同心,不怕牺牲。 所以岑明澈不会出头。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如果要治理水患,就只能等黄河这次改道完成,洪水消退,灾民死的差不多了,朝廷才能介入。 给剩下的活人一口饭吃,防治瘟疫,焚烧尸体,重新丈量土地,修筑大坝,恢复生产。 现在黄河水患正闹得如火如荼,谁介入谁傻逼。 不仅救不了百姓,还很可能将自己都搭进去。 要说冷血,岑明澈确实是冷血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将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 这其实很容易。 因为他看得清楚,其他人看不清楚啊。 岑明源和岑明深都对这个活计虎视眈眈。 就连刚入朝没多久,甚至没有封王的四皇子岑明溯和五皇子岑明淮,都想在此事中分一杯羹。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在这些锦衣玉食的皇子眼里,他们是去刷声望的,真正干活儿的是大臣们,他们只需要高高在上,等着功劳送到自己手上。 他们不理解这件事的难度,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但岑明澈可不想介入其中,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场面一时沉默。 乾帝勃然大怒。 “朕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平时屁大点事就上书劝谏,请安折子动辄写个几千几万字,现在着实有事了,一个个都哑巴了?嗯?” 岑明澈想了想,还是率先开口。 “回禀父皇,儿臣并不通河道中事,但水泥是修堤筑坝的利器。儿臣愿督造大量水泥,运往受灾地区,以修筑水利。” 乾帝怒气稍平。 “可以,去办吧。” 岑明澈和工部尚书对视一眼,转身告退。 救灾么,需要银子,需要粮食,这些都要筹措,还需要户部支援。 去往灾区,为了防备灾民变乱,同时要押送物资,还需要兵部插手。 而户部尚书是岑明源的岳父,兵部尚书是岑明深的母家。 这两个人必定要争的。 或许小四小五会分一杯羹。 但是,岑明澈不打算趟入这摊浑水。 他得等到后面再入局。 他需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他暂时能定死在提供水泥这一件事情上。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岑明澈的王妃,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的刚好。 第125章 孩子 毅王正妃怀孕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三个月。 这是个最好的借口。 岑明澈要当爸爸了,需要陪在王妃身边,希望王妃顺利生产。 不仅能避过救灾这个烫手的差事,还能在理国公府面前刷一把好感。 简直稳赚不赔。 王府后院儿的几个女人也快疯了。 一方面,疯狂嫉妒王妃怀孕。 另一方面,想着王妃怀孕不能侍寝,是不是她们就有更多的机会了? “王爷魅力无边,英姿飒爽,引得姑娘们倾心啊。” 柳青羽倚在大迎枕上,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似笑非笑的看着岑明澈。 岑明澈放松的坐在另一头,将剥了皮的葡萄喂到她唇边。 “别开玩笑了,她们就算再美,我能信任交托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柳青羽将葡萄衔到口中,想了想。 “若我这一胎是个男孩儿,王爷也就能放心让两位侧妃怀孕了。无论儿女,总要给她们个依靠,也能拉拢一番辽东指挥使和地方按察使。” 岑明澈无奈点头。 “是是是,都听王妃娘娘的。” 柳青羽嗔了他一眼。 “我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 两人相视一笑。 吴侧妃是辽东指挥使的嫡幼女,性格有些娇气,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可爱的。魏侧妃是地方按察使家的独女,没什么和“姐姐妹妹”们相处的经验,看起来有些清冷,王妃没少关照她。 俩姑娘都是第一回嫁人,而且绝对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岑明澈作为一个男人,多少还是要关照关照她们的。毕竟女孩们背井离乡嫁给了他,他就得担起这个责任来。 说实在的,要不是规矩在,他还真不想弄这么多女人在后院儿。 因为岑明澈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在他看来,他的女人他都要负责的。要是他没这么重的责任心,像他大哥一样,看上哪个女人就宠爱一阵,不宠爱了就抛到脑后不管死活,也就没这么多负担了。 但他不行。 侍妾也就罢了,基本都是硬塞过来的,但这两个侧妃可是明媒正娶。 小姑娘们都挺单纯,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 每当她们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都觉得有点愧疚。 毕竟他并没有相同的感情可以回馈给她们,最多让她们衣食无忧——或者再给她们一个孩子,也算让她们有点盼头。 可能岑明澈本人就是块木头吧,会对美色心动,但是不会动心。 他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而非情情爱爱。 爱情,只会拖慢他拔刀的速度! 恋爱脑都该拖出去砍了! 有太多东西,都比爱情重要了。 这段时间,岑明澈就每天回家看看王妃的肚子,关怀关怀她孕期的情况,偶然去某个侧妃那里过夜——别说,哪个睡起来都不如和王妃在一起带感。 然后白天去水泥窑督造水泥,再将造出来的水泥运到工部的仓库里。 朝廷上还在为谁去救灾争执不休,主力就是康郡王和安郡王。 时间不等人,争执几日,最后还是安郡王略胜一筹。 毕竟,康郡王那个差劲的身子也是有目共睹。 可康郡王怎么会就此甘心?自然是要在户部给安郡王下绊子了。 银子不够,粮草调拨不及时,安郡王能怎么办? 俩人就这么杠上了。 岑明澈在旁边嗑瓜子看热闹。 就是因为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才不去抢这个差事的。 虽然救灾抚民是刷声望刷功绩的好机会,但前提是得把这事儿办成了。 要是办不成,还不够挨骂的呢。 就这俩人互相扯后腿的样子,想将这件事顺顺利利办下来,比登天还难。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岑明澈的大哥和二哥,现在都没有嫡子。 康郡王就不用说了,现在膝下空空,不说嫡子了,连庶女都没有一个。 安郡王呢,庶女庶子有好几个,还有个嫡女,但是没有嫡子。 不要小看这个嫡子啊,很多时候,有个嫡子是重要且加分的。 毕竟这代表了名正言顺的传承。 “希望这胎是个儿子。” 柳青羽摸着肚子,轻声说。 “如果是,无论你我,都会顺利许多。” 岑明澈笑笑。 “虽然儿子很好,但只要是咱俩的孩子,我都喜欢。” 柳青羽笑看他一眼。 “你没必要哄我,实情如何,我心里清楚的很。” “不过这话说出来,总能让你开心些。” “那倒是。” 两人十分默契。 朝廷上又扯皮了好几天,救灾的队伍终于得以出发。 安郡王在前领队,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岑明澈也只有祝他好运了。 希望他真的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柳青羽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身上渐渐开始出现浮肿,行动也不如之前便利。 岑明澈花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她。 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岑明澈来说,都非常重要。 不过其他的女人啊,就不太安分了。 比如,曹红豆。 比如,贾元春。 没错,又是这两个人。 曹红豆她爹,和吴侧妃的爹俩人是同事,平级。 但因为嫡庶之别,吴侧妃是侧妃,能上玉牒的,曹红豆就只是侍妾。 而贾元春,巧了,荣国公当年起家就在辽东,和吴侧妃、曹红豆的爹都有来往。 俩人就和吴侧妃拉上关系了。 岑明澈去吴侧妃那里时,五次能有三次遇到这俩。 就,很烦。 一想到贾家,就更烦了。 柳青羽曾经当笑话和岑明澈说起过,她截下了多少贾元春想和贾家通信的信件和口信。 贾元春的想法很简单,借由贾家争宠,得宠后再拉拔贾家。 本来就无所谓真心,又何来真情呢? 不过是几个为了权势来讨好他的女人罢了,她们有的,岑明澈不稀罕。 所以他又怎么会去宠她们呢? 就算养宠物猫,也要养只长得好看会撒娇的吧? 宠物猫只要吃饱喝足有地方玩就够,她们可想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可笑!权势这东西烫手,也不想想自己家里人能不能拿得住。 就贾家那一班废物点心,呵呵哒。 正妻是和自己同心协力向前走的,侧妃是责任,妾室是宠物。 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残酷。 不过女人好歹还能做宠物,男人大概只能做牲畜吧。 不知道黄河下游的灾民怎么样了…… 岑明澈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作物成熟。 第126章 丰收 时间进入七月盛夏。 玉米熟了。 岑明澈迫不及待的前往各个庄子上进行收割。 第一茬玉米,不知道产量怎么样。 玉米具有很强的耐旱性、耐寒性、耐贫瘠性以及较好的环境适应性。种植玉米,一般选择地势较平坦、土层深厚、质地疏松、通透性好、肥力中等以上,保水、保肥力较好的地块。 因为京城地处北方,所以岑明澈采用的是单作、春播。 现在的玉米还没有经过后世的选育,成熟期大概四个半月。 二月温室育苗,三月耕地播种,七月中旬收获,刚刚好。 不过现在的玉米还是嫩玉米,就是那种水灵灵嫩生生的玉米,可以直接上锅蒸着吃烤着吃的类型。 如果等玉米全部熟透了,就不能直接食用了,籽粒的口感会变得粉且干,还没有甜味,相反,泛着一股淡淡的涩味。 其实玉米的收获也就在这个时候,收下来的玉米剥开外面的叶子,吊起来晒干,然后脱粒,再晒一次,就可以装袋入库储存了。 七月,岑明澈去庄子上,看到的还是嫩玉米。 ……终于又吃到玉米了! 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岑明澈心里简直要流眼泪。 这就是夜市地摊上烤玉米的味道啊。 是曾经文明社会的味道。 妈的,太难了。 穿到古代,贵为皇子,现在又是王爷,上厕所也没有抽水马桶可以用,也吃不到正宗的夜市小烤串和九宫格火锅,追不了新番和球赛。 和现代生活比起来,皇子算个卵啊! 如果不是挂掉了,穿越之前岑明澈也是衣食无忧的二代好吗?! 不过能多活一次,也就不要那么多自行车了。 再说,他现在才是皇子,还有可能问鼎帝位,比连洗澡都难的贫民百姓1强多了。 岑明澈吃了六根烤玉米。 服侍他的人都吓到了。 这东西这么好吃吗? 殿下积食了怎么办? 没人知道,岑明澈只是借着这个熟悉的味道,怀念曾经的生活罢了。 “现在预估亩产多少?” “回殿下,等到九月收获,水分能减少些,但里面的粉会变多,亩产约莫在四五百斤。” 庄子上的庄头两眼都放精光。 “殿下,草民务农多年,从未见过这么高产的作物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 岑明澈挥挥手。 至于番薯,北方在2月中旬育苗,清明节前后播种,霜冻后收获,还有一段时间。 而土豆,在立夏种最适宜,适合砂壤土深耕种植,花期夏季,现有的品种9月上中旬收获。 今年秋天,丰收的作物会和他的第一个孩子一起到来。 真好啊。 好想吃薯片和拔丝红薯啊! “亲爱的王妃,咱们这个孩子,无论大名叫啥,小名儿就叫玉米好不好?” “……那如果有第二个呢?” “那就叫土豆。” “……第三个?” “红薯?” “王爷。” 柳青羽微笑。 “别说了,我怕我想打你。” 岑明澈噗嗤一声笑了。 “假如这三种粮食得以推广,将成为天下百姓的救命粮。让咱们的孩子叫这三个小名儿,也不委屈,对不对?只有咱俩的孩子能叫这三个名字,庶子庶女们都不配。” “……那我可还真谢谢你啊。” 两人说笑一阵,一同吃了晚饭,岑明澈才回书房休息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 赈灾工作进行的很不顺利。 黄河下游一片泽国,水退之前,那一大片的地方都是废的。 灾民都涌到了上游最近的城池,官员不敢开城,因为害怕灾民涌进城里生乱,只得关闭城门,并组织富户定期在城外施粥,来缓解灾民们的情绪。 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好在这一段都是黄河上游,尸体都在下游,不然这样热的暑天,尸体腐败,疫病传播,就更添乱了。 安郡王带领的救灾队伍就是在这时候到达灾区的。 不得不说,明面而上,他做得很好。 不仅让灾民进城,分隔了灾民的聚居地,还对那片地方进行消毒,集中焚烧尸体,并且施粥——插筷不倒的糙米粥。 一时间,灾民都往安郡王所在的城池涌去。 安郡王的声名一时无两。 但岑明澈不急。 他在等。 消毒用的是石灰,插筷不倒的糙米粥都是实打实的量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