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芝赵珩》 第一章 外室子 三月初六,春日正好,阳光明媚,百花竞相绽放,正是招待宾客的好日子。 长安城中,武安侯长子满月,便开宴百桌,请朝中文武百官家眷赴宴,为武安侯长子庆贺满月,宾客满堂。 武安侯府后院亭子里,几个年轻夫人三三两两围坐一团,赏着花园之中的春景。 一个美妇人摇着团扇道:“今日怎得不见侯夫人?这大喜的宴席也不像是以往武安侯府的排面,宾客虽多,却是杂乱得很。” “俞夫人,你怕是还不晓得吧?今日这满月的长子乃是武安侯外室所出,记在陆宛芝名下的可不是她亲生的,这不陆宛芝今日可是称病着呢。” 说此话的乃是礼部郎中的夫人,比陆宛芝还要年长五岁,这两年却一直因为夫君的官职被陆宛芝压上一头,好不容易有个能取笑陆宛芝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俞夫人一愣道:“这陆宛芝嫁到孙家也三年多了,怎么一直不生嫡子?连个嫡女都没有,却把一个外室子记在名下?” 周夫人用手帕捂嘴轻笑道:“毕竟这再好的运气也有花光的一日。” 陆宛芝确实是好运气,投胎便是投在三朝元老陆相爷家中。 十三岁时与武安侯世子定亲,武安侯病故,武安侯世子一下子成了本朝最为年轻的侯爷。 陆宛芝十六岁嫁给武安侯,也就成了本朝最为年轻的一品命妇。 武安侯若是只受先祖荫蔽空有爵位也就罢了,可这位年轻的武安侯两年前进了礼部,就官拜侍郎,成了最年轻的侍郎大人。 六部其余的侍郎都要年长武安侯十余岁,可见武安侯之前途光明,何人不羡慕陆宛芝的好运气。 俞夫人道:“陆宛芝在闺中时就要强,这一次她丢尽了脸面,也不知会称病多久,我还想着请她去我府上赏花的呢?不如我们去探望探望她?” 众夫人会心一笑,与其说是探望,倒不如去说取笑一番。 陆家主院之中,陆宛芝躺在贵妃榻上,喝着一旁婢女递过来的药,一副病重的模样。 榻前坐着的是穿戴华丽的武安侯老夫人,她一脸慈祥地对着陆宛芝道:“宛芝呐,娘知晓你心中有怨气,可娘让外室子入门也是无可奈何呐,毕竟你都嫁进来三年多了,肚子也一直没有个动静。” 陆宛芝放下药碗,嘴里尽生苦涩:“娘,这三年多来,侯爷未曾踏足过我房门半步,怎能怪我肚子没有动静?” 孙老夫人叹气道:“这不是克儿想着为陆相爷守孝吗?你刚进门不久,陆相爷就西去了,克儿乃是陆相爷的得意门生,你又身为孙女儿,这守孝三年也是应当的。” 陆宛芝身旁的丫鬟玉竹轻哼道:“出嫁孙女儿不必守孝不说,就是要守孝,姑爷身为孙女婿也该跟着一起守,为何还让外边养着的女子有了外室子?堂堂武安侯府,先有外室子也不怕被笑话。” 孙老夫人理亏,就是丫鬟指责,她也认下了,“宛芝,娘也是女子,知晓你的不易,这不马上陆老相爷的孝期就过了,到时我必定让克儿进你房中,这一次你就将那宝哥儿记在你的名下吧!” 陆宛芝凤眸微挑,冷声道:“外室子休想记在我的名下。” “陆宛芝,这就是你与娘亲说话的态度吗?陆家可教你礼仪尊卑了?” 武安侯孙克踏进了女子的闺房,这还是成亲之后,他第二次踏入此房。 陆宛芝看着跟前的男子,二十二的年纪端的是一个男子最好的年华,他今日穿着一袭湖蓝色的圆领袍,许是儿子满月,一脸的得意,见着陆宛芝脸上才露出嫌恶来。 陆宛芝道:“陆家自是教我尊卑礼仪了,是以我绝不会将外室子认在我的名下。” 孙克气恼道:“你三年没有所出,我本可休了你!” 陆宛芝扶着玉竹的手,从木榻上起来,抬眸看着跟前的孙克道:“好啊,既然你都要休了我,不如和离爽快,你与那柳依依既然情意深重,我和离成全你。” 孙老夫人听这此言,连劝道:“哎呀,宛芝,你千万别说这种气话,这世间男儿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不过是一个外室而已,就算哪个外室子记在你的名下,也不会抢了你日后孩子的地位的。” 陆宛芝握紧着手道:“孙老夫人,我并非善妒之人,当初知晓侯爷在外养着柳依依时,我也提过让柳依依进府的,毕竟养外室难听,是侯爷不想柳依依为妾侍来伺候我这个主母,生怕柳依依受了委屈。” 孙克怒视着陆宛芝道:“你当真为了不将宝儿记在你的名下要和离?如今陆相爷西去,你爹虽是吏部郎中,可如今丁忧去职,能否复职回朝还不一定,你和离之后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了。” 陆宛芝嫌弃地看着孙克道:“我陆家诗书传家,断然没有认下外室子而我儿的说法,今日就算你不和离,我也定是要和离的。” 孙克怒极,他没想到陆宛芝竟会提出和离,如今对她来说和离毫无好处。 门口一个穿着白衣的柔弱女子,瘦弱得很,似风一吹就会倒得一般,抱着一个孩子入了房中,“夫人,您切莫要说这假话了,我知晓您对侯爷是欢喜的,都是我不好。” “夫人,若您认下宝儿,依依愿意远离长安的,再也不打扰您与侯爷的夫妻恩爱。” 孙克见着心爱的女子如此虚弱地下跪,连将柳依依扶起道:“这你刚出月子,还虚弱得很呢,快别跪了。” 柳依依情意绵绵地望着孙克:“侯爷,宝儿是无辜的,他不能背负上外室子的身份,若夫人不愿意将宝儿记在她名下,那我的宝儿该……怎么办呐?” 话音一落,柳依依的眼角就落下了一滴泪。 陆宛芝看着跟前柔弱的柳依依,并不觉得气愤,反倒是觉得可怜,“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我要与孙克和离了,和离之后,你让孙克娶你,你的宝儿可真正算是嫡出了。” 孙老夫人听着陆宛芝此言,连道:“这不行,柳依依一个教坊卖唱女子,怎能做侯府夫人?宛芝,气话说一遍就好了,不必多说了,这和离也就莫要提了,你若不愿认下宝儿就罢了。” “夫人,老夫人,侯爷,外边俞夫人与周夫人等人说来探病。” 陆宛芝还未说要请,就听得外边俞夫人入内道:“陆妹妹,听闻你生病了,这你儿满月大喜之日,怎么就生病了呢?” 陆宛芝见着进来的一帮年轻夫人,不解道:“我儿满月?” 俞夫人对着孙老夫人与孙克行礼后道:“今日武安侯府设宴百桌,为庆贺陆妹妹你孩儿满月,难道陆妹妹不知晓?” 周夫人也跟着道:“这孩子虽说是外室所生的,却也是武安侯长子,既然记在妹妹名下,可不就是妹妹的孩子了?” 陆宛芝走到孙克跟前,扬起手就给了孙克一巴掌,“你竟敢以我儿的名义办宴会?和离!” 第二章 离开侯府 陆宛芝这个巴掌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孙克结结实实捱了一巴掌之后,怒道:“陆宛芝,你竟敢动手?” 陆宛芝问着一旁的玉竹,“我的嫁妆可收拾好了?” 玉竹道:“姑娘,早就收拾好了。” 陆宛芝走到一旁的书案前,将前些时日就准备好的和离书取来,递给了孙克道:“这和离书,你签了,自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孙老夫人见着陆宛芝拿出来和离书,连连将和离书给撕个粉碎,“宛芝,你打也打了,气也该出了,这和离之事就罢了吧,未免让人看笑话。” 陆宛芝朝着孙老夫人行了一个礼道:“孙老夫人,这三年多谢您对我的照顾,我去意已决,玉兰,你去府外叫一辆马车过来。” 周夫人与俞夫人等人本是来看笑话,这会儿倒也焦急了。 大家都是女子,都知晓女子在这世道是艰难的。 不和离,陆宛芝认下外室子顶多是被人嘲笑一番,起码还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可若是和离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相爷若还在人世便罢了,如今陆相爷已经西去,陆宛芝二婚还能嫁得什么好人家? 众年轻夫人纷纷劝着陆宛芝道:“陆夫人,这侯爷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你若和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 “是啊,区区一个外室子而已,记在你名下又怎么了?你何必给那外室女让出侯夫人的位置来?” 陆宛芝道:“众位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婚我非和离不可。” 玉兰在府外备好了马车,入内道:“姑娘,马车已备好了。” 陆宛芝让自个儿陪嫁丫鬟抱起梳妆盒,便往外走去。 孙克望着陆宛芝挺直的背影,眉间微蹙,他就不信陆宛芝真会放弃侯夫人的身份地位要和离,不过就是欲擒故纵罢了。 孙老夫人焦急地对着孙克道:“克儿,若是宛芝她真要和离该怎么是好?” 孙克冷讽道:“她这样的女人,哪里舍得真和离,不过是因宝儿的事闹闹别扭罢了,陆家上下都在江南老宅丁忧守孝,等陆家回长安,也不会让她和离的!” …… 武安侯府门口,陆宛芝抬头看了一眼匾额,长呼一口气,总算是逃离了此牢笼。 尤记得十六出嫁时,她也有过欢喜的,毕竟嫁得是本朝最为年轻的侯爷。 可是新婚第一日就得知原来孙克在外养有外室。 那柳依依本是小官家的女儿与孙克算是青梅竹马,可是一朝父亲贪污之事败落,柳依依沦落到教坊之中为贱籍,被孙克养为外室。 柳依依得知孙克成亲,当夜就欲自尽,孙克为了他们两个的情深义重,答应柳依依不踏足发妻房中一步。 三年前陆宛芝便想和离,只是那时候刚成亲,祖父病重,陆宛芝不想祖父担忧,家重祖父病情忍让下来。 孙克虽是个渣滓,婆母倒不差,婆母劝陆宛芝说她是正房夫人,长得又貌美,总有一日孙克会知晓夫妻比外室要紧的。 后来恰逢祖父病故,全家回老宅守孝,陆宛芝就算要和离,也要与爹娘通个气,分隔两地徒惹爹娘担忧,陆宛芝便就这般忍了三年。 这三年顾忌着家中妹妹的名声,陆宛芝也是尽心尽力地做好当家主母管好侯府后宅的。 不曾想,孙克竟能做出此番不要颜面之事来,让她认下外室子做儿子,陆宛芝难以再忍受此大辱! “宛芝!” 陆宛芝听到女声,回头一看乃是自个儿的闺中好友姜苏玲。 姜苏玲三年前嫁给明州楚王的义子,许久没有见她了。 姜苏玲手中提拎着贺礼道:“听闻你喜得麟儿,我特地不请自来为你贺喜的!” 玉竹朝着姜苏玲行礼道:“姜姑娘,您有所不知,那个孩子并不是我家姑娘的,而是姑爷养在外边外室所生。” 姜苏玲讶异:“什么?这武安侯府也是欺人大甚了吧?我这就去帮你讨要一个公道。” 姜苏玲乃是武将之女,哪里看得好友受人欺辱。 陆宛芝道:“不必了,我已经与孙克提了和离之事了,倒是你怎得从明州回来了?” 姜苏玲笑笑道:“说起来这次从明州回来还有事要求你,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陆宛芝道:“我这会儿要去陆园,不如你随我一道去陆园?” “好呐。” 姜苏玲随着陆宛芝上了马车,过了三刻钟才到了陆园。 陆园在明山之下,此处是陆宛芝嫁妆之中的庄园,不远处便是赫赫有名的清澜书院。 好友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姜苏玲与陆宛芝讲着明州的风土人情。 陆宛芝颇为向往之道:“说起来明州就在我老家边上,早知那时不嫁人了,与你同去明州好了。” 姜苏玲问道:“这些年来孙克对你不好吗?” 陆宛芝在好友跟前,也没得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孙克这三年养外室不进自个房门之事告知了姜苏玲。 姜苏玲闻言倒吸一口气道:“这孙克也忒不是东西了,若不是陆伯父丁忧,这侍郎之位能轮到他来做?方才你就不该拦着我打他!” 陆宛芝进了陆园,笑道:“我已打了他了,你如今好歹也是楚王义子的夫人,一举一动都是代表着楚王府……” “正是因为代表着楚王府我才好打他呢!”姜苏玲义愤填膺道,“这狗东西放着这么大一个美人不要,简直就是疯了!” “他以为自个儿是侯爷就了不起了,若没有陆家学子帮衬,他的仕途哪能这么坦荡,当真是气死我了。” 陆宛芝见着好友动怒,浅笑着道:“好了好了,喝口茶降降怒火,左右我已决定和离了,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姜苏玲喝了一口茶道:“说起来也真是不好意思,你可知晓楚小郡王?” 陆宛芝道:“没见过,但是听过他的名声,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长安无人敢惹的小霸王。” 姜苏玲为难道:“你也知晓楚王为了咱们大盛江山一直守着明州,这楚小郡王乃是太后最小的孙子,亲伯父是皇帝,亲姨母是皇后,自幼没有娘亲,这太后与皇后多溺爱了些。” 陆宛芝虽未见过楚小郡王,却是对楚小郡王的名声如雷贯耳,皇子们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虽是郡王爷,可自小在宫中,由皇后太后抚养长大的,皇后疼惜妹妹楚王妃年纪轻轻早逝,对妹妹留下的孩子万分疼宠。 太后本就更偏疼楚王,楚王去了明州守卫疆土,对这个小孙子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至于陛下与楚王本就一母同胞,兄弟感情极好,对弟弟留在长安的小儿子也是多加疼爱的。 姜苏玲接着道:“这不,东海海寇如今风平浪静,楚王觉得小郡王也该娶妻了,便回了长安,见着小郡王不学无术斗鸡走狗不干正事的模样,动用家法狠狠打了小郡王一顿。” 陆宛芝轻抿了一口茶道:“楚王有什么资格打小郡王?他这个做爹的也没有管过儿子,回来就打了小郡王一顿,算什么?” 姜苏玲轻笑了一声道:“小郡王也是这么回楚王爷的,把楚王爷气得够呛,楚王爷便让小郡王先去读书明理,谁曾想找遍师父都不愿意教小郡王,找遍长安书院,那些书院院长宁可得罪楚王府,也不愿收留楚小郡王。” 陆宛芝明白过来了,陆家有一清澜书院,是先祖所开,距今已经百年,这百年内出了不少状元进士,乃是长安城之中最好的书院。 陆家众人回老宅守孝,这三年清澜书院的确是陆宛芝所在管的。 “你是想要让楚小郡王来清澜书院?” 姜苏玲点头道,“宛芝,你就给他一个旁听的席位好了,想必他挨打后不会乱来了,若你为难倒也罢了。” “没事,你明日让他前来清澜书院黄字班就好了。” 陆宛芝一口应下,今年清澜学院要开两个幼童班,听闻楚小郡王可是连幼儿启蒙的千字文都不会,正巧可以一起学了。 第三章 小郡王 陆宛芝送走了姜苏玲之后,便回了闺房。 此处庄子在山脚下,往年夏日里总会来住上一段时日,是以此处庄子也不必多修整便可入住。 陆宛芝坐在书桌前,想要提笔写封书信给爹娘说和离一事,可是几次落笔,她都落不下去。 爹娘远在江南,若是知晓她和离一事定要担忧。 罢了,左右没几个月爹娘就要回来了,等爹娘回来再告诉她们和离一事。 …… 楚王府之中。 姜苏玲与夫君赵逸到了小郡王的院中,见着趴在木榻之上养伤的小郡王,姜苏玲每回看楚小郡王还是会被小郡王的容貌吃惊。 小郡王的生母当年就甚是好看,被誉为长安第一美人,姜苏玲没见过,但听人说小郡王长得与楚王妃相似,那就能说明当年传言不虚。 姜苏玲的夫君赵逸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少年道:“小郡王,苏玲已经给你找好了书院,乃是长安有名的清澜书院。” 少年眨着如扇般的长眼睫,闻言从床上起来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气道:“清澜书院?你们在说笑吧?” 姜苏玲道:“没有说笑,清澜书院是我闺中好友陆宛芝的,她如今管着清澜书院,你就好好去书院之中读书,别惹王爷生气了。” 赵珩皱眉道:“本小王才不去书院呢,我又不要考状元进士,惹他生气就生气,他十几年来没有管过我,这会儿充当什么老子?要不是皇祖母在闭关礼佛,看他……嘶,还真疼。” 赵逸劝道:“小郡王,您也知晓这会儿太后不在宫中,您还是莫要惹王爷生气了,就乖巧地去书院之中几日,省得再挨王爷的打,等太后娘娘礼佛归来再说。” 姜苏玲跟着劝道:“夫君说得是,小郡王您旧伤未好,这几日王爷因找不到愿意收留您的书院正气急着呢,若是知晓你明明可以去清澜书院的却不去,怕是更气了,少不得又要用家法了。” 赵珩烦躁道:“不就是区区一个清澜书院吗?我去还不行吗?” 赵逸与姜苏玲对视一笑。 正巧到了晚膳时分,众人去了厅堂之中用膳,赵珩有伤,只能坐软垫,见着楚王爷他满眼都是怒意。 楚王爷如今不过四十左右,常年在明州守卫倒是显得他人黑了不少,更显威严。 赵逸连道:“父亲,今日有一个好消息,苏玲她托了闺中的好友武安侯夫人,答应让小郡王进清澜书院了。” 楚王爷这倒是有了些许的笑意,“清澜书院可是长安最好的书院,怎么会愿意收留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姜苏玲道:“我与清澜书院的东家陆宛芝自幼就是好友,宛芝听闻王爷保家卫国,对王爷甚是崇敬。” 楚小郡王轻哼,有什么好崇敬的,那个武安侯夫人眼光可真差! 楚王爷道:“既然是武安侯夫人帮了忙,那明日逸儿你去武安侯府好好答谢一番。” 姜苏玲连拦着道:“公爹,不必去武安侯府答谢了,宛芝已要和武安侯和离了,那武安侯着实不是个东西,刚成亲就养外室,如今外室生子,他还想将外室子记在嫡妻名下。” 楚王听闻此道:“陆宛芝?可是陆相爷的孙女?” “是,就是我们来长安时,路过越州暂住过的陆家女儿。”姜苏玲道。 楚王说着道:“陆家乃是读书人家,这武安侯府却是有些欺人太甚,苏玲,你那好友若有什么事情为难的,告知她尽管可以找楚王府相帮。” “多谢公爹。” 楚王又告诫着一旁愤恨吃着饭的赵珩,“去了清澜书院好好读书,都十九岁的人了,可别吊儿郎当了,若是连清澜书院都不要你了,看你能不能活着等到你皇祖母回来给你撑腰!” 赵珩握紧着筷子,怎么着自个儿都会撑到皇祖母回来的。 …… 三月里春光大好,山上的桃花竞相绽放,今日也是放了春假后的学子来清澜书院里的日子。 陆宛芝不必再管着侯府后院杂事,便在书院与各个夫子商议着今年书院的课程。 不同于其他私塾死读书,清澜书院还教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各有课程。 今年多了两个幼童班,射御年纪太小,陆宛芝打算让这些孩子先练五禽戏强身。 陆宛芝对着幼童班的夫子道:“吴夫子,今日楚小郡王会到你们幼童班之中念书。” 吴夫子睁大了眸子:“长安小霸王?” 陆宛芝见着吴夫子如此这般震惊道:“他好不容易进清澜书院,想必是不会闹事的,你就当做寻常学子一般对待就好。” 赵逸送着赵珩到了清澜书院,清澜书院之中的学子是每旬放一次假,寻常的时候都是住在书院之中的。 赵逸怕赵珩在书院之中住不习惯,将赵珩送到了黄字班跟前,便独自去找了陆宛芝。 赵逸道:“多谢陆姑娘让小郡王来书院之中读书,只是清澜书院有规矩要让学子住在书院之中。这小郡王乃是天潢贵胄,自幼享福惯了的,你看能不能让他到外边住?” 陆宛芝道:“本是不该破这个例的,不过今年学子多,的确是没有单独的厢房给他住了,我所住的陆园离书院不远,若他不嫌弃让他去陆园之中住就好了。” 赵逸道:“哪里会嫌弃,就是外男与你住在一起,怕是对你的名声有碍。” 陆宛芝道:“无碍,这长安谁人不知我陆家乃是诗书传家,怎么会和不通诗书的纨绔郡王有苟且?” 赵逸轻笑道:“那我这就回去王府,让人将小郡王所用的物品送到陆园去。” 陆宛芝点点头道:“好。” 赵珩在书院之中逛了一会儿。kuAiδugg 吴夫子来到院子里,一眼便见到了美貌少年,这学院里还真的没有学子能比得上他这张脸的。 楚小郡王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却有长安小霸王之名,可见他性子有多差了。 吴夫子瑟瑟道:“小郡王,我是你的夫子,你且随我来吧。” 赵珩与吴夫子进了一处学堂内,里面约摸着摆着十六张书桌,吴夫子让着就赵珩在最后一张书桌里坐下。 赵珩入座后,翻着书桌上的书籍,“这不是千字文吗?” 吴夫子一笑道:“小郡王还知晓千字文呢?” “我三岁的时候就学会了,为什么还要我学千字文?” 赵珩话音一落,便听得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入内的声音,孩子们入内后,吴夫子给他们安排着坐位。 赵珩见着一旁四五岁的小孩,鼻子上还挂着一串鼻涕,嫌弃得很,“老头,你不会让我跟着这群孩子们一起念书吧?” 吴夫子毕恭毕敬道:“小郡王,这是我们院长的意思,院长说以您的学识这些启蒙的孩子一起学正好,读书是得循序渐进的。” 赵珩脸上浮现着一层愠色,他生来就没有受过此奇耻大辱。 第四章 少觊觎本郡王的美色 赵珩问着吴夫子道:“你们院长人在何处?” 吴夫子哆哆嗦嗦答道:“在藏书阁后头的书房之中。” 赵珩闻言便往藏经阁后头的书房而去,走了半刻钟,才见房前挂着一块匾额,上边写着芝兰阁。 赵珩推开书房大门看向里面,只见里面的书案前端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襦裙,头上挽着随云髻,随意地插着两根玉簪,未施粉黛。 赵珩问道:“你家主子呢?” 陆宛芝见着跟前的美貌少年,起身道:“我就是这里的主子,你是新来的学子?可有何事?” 陆宛芝还真的未曾见过这么美貌的郎君,面如冠玉,一双星眸勾人得很,此容貌堪称世间第一美人,纵使陆宛芝自幼被人说美貌,也竟也觉得自惭形秽。 “你?你就是这书院的院长?你一个女子怎会是院长呢?” 陆宛芝轻笑道:“这也无规矩说女子不能做书院的院长。” 赵珩听到跟前这人就是书院院长,走到陆宛芝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就是你让本郡王和那帮小鼻涕虫一起启蒙学习的?” 陆宛芝见着跟前肌肤白嫩,但显然气得头发都要冒烟的少年,行礼道:“参见小郡王。” “小?” 赵珩走到了陆宛芝跟前,他要比陆宛芝高出大半个头来,“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本郡王小了?” 长辈叫他小郡王也就算了,这个陆宛芝年纪并不比自己大,她竟叫自己小郡王? 陆宛芝退后一步,再行礼道:“参见楚郡王。” 赵珩道:“本郡王从未受过此等侮辱,你今日不给本郡王一个交代,本郡王就烧了你的书院。” 陆宛芝倒也不怕赵珩会烧了书院,缓缓道“读书需要循序渐进,楚郡王若是不知晓千字文,自然就要从蒙学开始学起,打好基础方可。” 赵珩恼道:“谁说本郡王不会千字文了?我三岁时就都会了。” 陆宛芝诧异地看了一眼赵珩,倒也不去求证,“是我的不是,那郡王爷不如去天字班吧。” 赵珩见陆宛芝如此爽利,也不好再生气了,他再是混蛋也不能和一个女子计较:“你们书院的天字班不会也是一群小鼻涕虫吧?” 陆宛芝道:“不是,我带着郡王爷去天字班中吧。” 赵珩起身跟着陆宛芝走着,他走在陆宛芝身后,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摸了摸鼻子,便听得陆宛芝开口。 “郡王爷,还有一事,今年学子多,书院之中已无空房了,此处离城中坐马车都得大半个时辰,是以不如你随我住在陆园里吧?” 赵珩听着陆宛芝此言,睁大了双眸:“你说什么?本郡王虽然爱吃喝玩乐,却洁身自好,才不会与一个有妇之夫住在一起,你少觊觎本郡王的美色。” 本朝民风开放,长安贵妇素来大胆,赵珩那些堂姐堂妹没少婚后在庄子里乱来,这位武安侯夫人不会真贪图他的美色把? 陆宛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满脸防备的赵珩:“你大可放心,去陆园的不只有你,还有你义兄的小舅子姜将军之子姜璃,孟国公府的孟敖与顾侯府的顾青池。” “孟敖与顾青池也来了清澜书院?可见你们清澜书院长安第一是徒有虚名了。” 赵珩又喃喃自语道:“难怪这几日没有见到他们,原来都来清澜书院读书来了,他们能读的进去书吗?” 陆宛芝问道:“郡王爷认识他们?” “孟敖是我三嫂的弟弟,顾青池是我亲表哥,我能不认识?你干嘛不把他们一起弄到黄字班里去?就针对本郡王一人?” 陆宛芝揉了揉太阳穴道:“他们入书院前,也是做过试题才能进书院的。” 赵珩蹙眉道:“那为何我不用做试题?” 陆宛芝淡淡道:“你可知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的出处?” 赵珩摇头,陆宛芝叹了一口气。 陆宛芝带着赵珩到了书院里最好的一处院落内,此处与书院别的院落以湖相隔,此处学堂临着湖,景色甚好,春日里湖边柳丝垂条,倒映在湖中,泛起丝丝涟漪来。 陆宛芝打开了学堂的门,里面的王夫子连道:“院长” 陆宛芝朝着王夫子点点头道:“王夫子,这是楚郡王,日后他就进你们天字班吧!” 王夫子脸色都黑了,“院长,这…… 陆宛芝轻笑道:“日后郡王爷还劳烦夫子多多费心” 王夫子对着陆宛芝道:“这不是多多费心……” 这是要费命的呐! 陆宛芝朝着王夫子轻笑道:“夫子桃李满天下,定能教好郡王爷的。” 王夫子摸着自个儿花白的胡须,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定不负东家所托。” 赵珩扫过底下用书本将脸挡住的顾青池与孟敖,走到他们的书桌跟前,将他们跟前的书拿走,“你们可真是我的兄弟,来清澜书院都不叫我?” 顾青池朝着赵珩一笑,“楚王爷知晓我们两个与你走得相近,带你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没少埋怨我爹,这不才来清澜书院让我爹不至于动怒吗?” 孟敖在一旁不住地点头,“我们现在哪还敢来找你?你爹实在是太凶了。” 赵珩坐在两人中间,双手相交放在身前,“再熬熬,等皇祖母礼佛过来,咱们就可以继续在城中逍遥了。” 顾青池出着主意道:“听我爹说,这次楚王爷回长安,是为了要操心你的婚事,不如你找个姑娘家成亲?这样你爹或许就回明州去了呢?” 陆宛芝走到三个少年身边,用手指轻扣着顾青池的桌子:“该开课了,有什么话,等下学了再说,你与姜璃换个座位,孟敖,你做到前边空着的位置里去。” 坐在头一排的少年,听到陆宛芝的话,乖巧地捧着书走到了陆宛芝身旁,“陆姐姐。” 赵珩蹙眉望着陆宛芝,“为什么要换走顾青池?” “读书切记课上讲空话,让姜璃与你坐在一起吧。” 姜璃露着白牙,朝着赵珩一笑道:“小郡王,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有需要相助的,尽管可以找我。” 赵珩嫌弃地看向窗外的湖边,姜璃倒也不在意,入座了。 一堂课下来,赵珩可谓是听得云里雾里,只知睡得香甜,还是姜璃将他给推醒的。 赵珩揉了揉惺忪睡眼,“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今日第一日开课,午后不用读书,陆姐姐让我们早些去陆园整理行李去,正好可以去陆园用午膳,学堂里的午膳可没有陆园里的好吃。” 赵珩睡得迷迷糊糊,听闻有好吃的,便也不再嫌弃姜璃随他一起往陆园而去,陆园就在学院的山脚下,从学堂后山下去,走着不过两刻钟不到就到了陆园里。 还未进陆园,赵珩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忙拉着姜璃躲在门外。 陆园内,陆宛芝正招待着楚王道:“楚王放心,清澜书院素来信奉因材施教,郡王爷天性聪慧,书院定会好好教导郡王爷的。” 楚王叹气道:“不瞒陆姑娘,我这逆子着实是太过分了些,这都眼看着快弱冠了,还一事无成,整日里就知晓斗鸡走马玩耍取乐,日后你要好好教导他,不必顾忌他小郡王的身份可随意教导。” 陆宛芝听了楚王之言,也算是吃了定心丸:“我一定不负王爷重托,定会严苛教导小郡王的。” 楚王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这逆子要是能好好读书,我也不至于短寿了。” 陆宛芝道:“王爷宽心些,我会让小郡王好好读书的。” 门口的赵珩听到黑了脸,好好读书?他偏不! 第五章 可随意管教 陆宛芝刚送着楚王走到门口,便见到了站在大门外姜璃与赵珩两人。 姜璃见到楚王连躬身行礼道:“姜璃参见王爷。” 楚王见着姜璃颇为和颜悦色道:“免礼,三年未见你长高了不少,已经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你怎么和我这个逆子在一起?” 姜璃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赵珩,抱拳回道:“回王爷,我与小郡王是同窗。” 楚王看向一旁站着黑着脸色不与自个儿打招呼的赵珩,脸上满是怒意,“你这逆子,见到亲爹都不知打招呼的吗?” 赵珩从喉咙底发出一轻微的声音道:“爹。” 楚王愈发蹙眉:“日后要好好听陆姑娘的话,不得在陆姑娘跟前造次,日后见到陆姑娘就等于见到本王。” 赵珩满是抗拒道:“我堂堂长安霸王,听一个年纪比我还要小的女子的话?说出去不丢人吗?” 楚王气得直想动手教训赵珩:“长安霸王你还当是好名声吗?当年楚霸王项羽是何等英雄,你呢?你若不是姓赵,看你如何担得起霸王的名声?” 赵珩见楚王怒气冲天,虽怕挨打,可这次他更要脸面,“让我听一个比我年纪还小的女子的话,日后我怎么出去见人?” 陆宛芝对着赵珩道:“郡王爷的生辰是六月初六吧?” 赵珩听得陆宛芝记得自个儿的生辰,防备地望着陆宛芝道:“你不会真的对本郡王有非凡之想吧?”httpδ:/m.kuAisugg.nět 陆宛芝硬生生地为了维护住自个儿好脾气的名声,对着赵珩道:“不巧,我的生辰正好是初五亥时,所以我比你大,并非是比你年纪小的。” 赵珩道:“就大一个时辰都不到。” 楚王对着赵珩道:“那也比你大,好好听你陆姐姐的话,朝中还有要事,本王就先走了。” 陆宛芝与姜璃行礼,“恭送王爷。” 楚王走后,赵珩朝着陆宛芝道:“你休想本郡王听你的话!” 赵珩往陆园里面边走边抱怨道:“十几年没有做过爹了,一回来就这么对我,当他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陆宛芝在一旁听着赵珩的话,劝道:“先前听苏玲说王爷打你一顿,我觉得不该,你如今再是纨绔不学无术,也是王爷为人父不曾好好教导。 可是今日王爷特意为你前来,还对我一个小女子低声下气,可见王爷对你是拳拳父爱之心。” 赵珩双眉皱成了小山峰,“他就是大混蛋!” 陆宛芝没想到一个十九岁少年,还会如同稚儿一般骂人混蛋,但看赵珩的脸色,也不多嘴劝说,“午膳已经备下了,你们可要一起用?” 姜璃这才敢开口:“要要要,小郡王,天大的事还是先吃饭要紧。” 赵珩在吃这方面倒还是听劝的。 陆园的菜色本就不差,陆宛芝知晓借住在陆园之中的四个少年都是世家子弟,小郡王更是天潢贵胄,不敢怠慢。 顾青池与孟敖两人刚好也整理好庭院入座了,顾青池对着赵珩道:“方才我离开书院时见到了楚王爷,吓得我赶紧跑了,生怕被他看到了。” 孟敖道:“楚王爷可真是凶狠,到底是在战场上十五年的人。” 姜璃见他们如此说楚王爷,不服气道:“楚王爷才不凶狠,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姐夫可好了。” 赵珩轻哼一声道:“自己儿子扔在长安任由自生自灭,却把你姐夫当做儿子带在身边,能对你姐夫不好吗?” 陆宛芝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珩,她怎么闻到了小郡王话中有股醋味呢? 陆宛芝缓缓开口道:“陆园吃饭有个规矩,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之上莫要说话。” 赵珩显然是要故意和陆宛芝作对:“本郡王在哪里用膳都可以畅所欲言,我爹让你管教我读书,可没说连吃饭的时候都不许说话!” 顾青池跟着道:“就是,就是,武安侯夫人,咱们都是武将家中,不拘小节的。” 陆宛芝倒也随意他们,他们不在学院之中惹事,在陆园里就让他们肆意些好了,“日后不必叫我为武安侯夫人,我要和离了。” 孟敖与顾青池听得此话,震惊道:“为什么要和离?昨日你们府上不还是办了长子的满月宴吗?这孩子都有了,若是和离之后孩子如何办?” 陆宛芝坦然道:“孩子不是我的,是武安侯养在外边的女子所生的外室子。” 孟敖与顾青池两人对视一眼,见陆宛芝如此坦然,倒是不敢再说话了。 赵珩在一旁看着陆宛芝淡然的神情,心想这个女子当真不是一般人,寻常人遇到夫君在外有了外室子不得哭天喊地的,她竟和没事人一样。 “宛芝,宛芝,你可在里面?” 外边传来一阵中年女子高呼声。 玉兰匆忙进了膳厅道:“姑娘,外边是孙二夫人。” 陆宛芝蹙着眉头,便见外边的女子已经不顾门房小厮的阻拦进来。 这位孙二夫人乃是孙克的二婶,山野人家出生,当初孙克二叔为了娶这位二夫人可是废了不少的力气,也闹了不少的笑话。 前武安侯在的时候,就已分家了,陆宛芝嫁进孙家三年,见过孙二夫人也没有几回。 只知二房本就是庶出,虽然分得了不少田地房屋,但他们夫妇二人不擅长做生意,素日里都在庄子里住着耕种罢了。 孙二夫人虽无规矩,却是有着庄稼人的朴实热情。 孙二夫人穿着朴素的衣裳,背上还背着的一麻袋,“宛芝,多谢你让我家霆哥儿进书院读书,这是自家种的些蔬果,都是时令货,你别嫌弃。” 陆宛芝起身相迎道:“二夫人客气了。” 一月前,孙老夫人就提过二房的霆哥儿想要进清澜书院,那时陆宛芝便也答应了下来。 谁知没几日竟被她知晓柳依依已生子,且孙家还想将孩子写在她的名下。 既然霆哥儿已入了书院,即便是要与孙克何和离,陆宛芝倒也不会把霆哥儿赶出学院中。 孙二夫人看向里面还有三个年轻的少年,问道:“这几位是你弟弟吗?” “他们都是清澜书院的学生,与孙霆同在天字班。” 孙二夫人闻言便从麻袋里面掏了一大把花生出来,将花生分给了赵珩三人。 “这花生是我自家种的,可香了,你们几个尝尝。” “哟,你们学院里还有姑娘家呢?这姑娘长得可正俊,几岁了,许人家了没?” 孙二夫人见着赵珩,啧啧称奇道:“姑娘,你若是没有许配人家,我家霆哥儿可是……” 没等孙二夫人将话说完,一旁的孟敖与顾青池两人已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姑娘家,话说你长得还真像姑娘家女扮男装的。” 赵珩拿过一只鸡腿,堵在了孟敖的嘴里,“闭嘴吧你!” 姜璃望着赵珩想要杀人的眼神,想笑又不敢笑,一直憋着。 陆宛芝怕赵珩对孙二夫人动手,连道:“二夫人,这是楚郡王,可不是什么姑娘家。” 第六章 赖床 陆宛芝又对着赵珩道:““郡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切莫要怪罪孙二夫人。” 赵珩用手绢擦着拿过鸡腿的油:“她夸本郡王长得好看貌美,本郡王高兴还来不及呢,在你眼中本郡王就这么小气?你就是那小什么人,什么君子来着。” 顾青池在一旁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珩看向陆宛芝:“对,小人之心!” 陆宛芝也知今日让这位小郡王去黄字班得罪了他,自然也是任他嘲讽,“是我错怪了郡王爷了。” 孙二夫人又对着陆宛芝道:“宛芝呐,今日我前来就是为了来谢谢你让霆哥儿进书院的,还有你要和离一事二婶也想劝劝你。” “昨日之事我后来也听说了,你呐,放宽心,那个外室子就算是记在你的名下,出生到底是摆在这里的,日后和你所生的嫡子是不同的。” “你昨日离开侯府后,孙家的族亲也都劝了侯爷不能和离,这你昨日也打了侯爷,气也该消了,还是早日回侯府去的好,否则若是和离了,对你没有好处。” 孙二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陆宛芝,陆宛芝知晓孙二夫人是没有坏心的,只是有些时候好心也是会办坏事的。 陆宛芝道:“二夫人,我已受了三年的委屈,但凡这日子若是能过下去,我也不会放着侯夫人不做,要做个和离之人,着实是侯府欺人太甚。” “此事都知晓委屈的人是你,可是咱们做女子的不比男儿可以成家立业,只能相夫教子,陆家是有些家底的,但你若是一直未二嫁,日后底下弟弟妹妹婚事堪忧。” 孙二夫人拍着陆宛芝的手道:“二婶是为了你好,你年轻心气高,如今眼里揉不得沙子,可是你只要熬过这些年,等你有了嫡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陆宛芝从孙二夫人手中抽出了手道:“二夫人,你不必来劝我了。” “哎呀,宛芝,你素来是个聪明人,怎么这次如此糊涂呢?”孙二夫人焦急道,“真要是和离了,你不就是把侯爷夫人侍郎夫人这么高的地位拱手让给她人?” 陆宛芝平静地道:“我不稀罕这些。” 姜璃开口道:“孙二夫人,我陆姐姐都说要和离了,你不必劝了。” 孙二夫人跺脚道:“你们年轻,不知这世道艰难,宛芝你和离后可怎么活呐?到时候可就是长安的笑柄,永远都回不到世家之中了,嫁个寻常小官书生的岂不可惜?” 陆宛芝平静道:“我陆家吃穿不穷,即便不嫁人又如何?” 经历这三年,陆宛芝可真是半点二嫁的心思都没了。 不论是嫁给高官世家还是小官书生,终有难处。 她如今也想通了,与其再去耽误自己的人生,倒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些。 左右,她的嫁妆也足够用一辈子了。 孙二夫人道:“瞧你,又在说傻话了,你若是一直不二嫁,你弟弟妹妹该如何是好?家中有个和离未嫁的姐姐,陆家的郎君姑娘如何谈婚事。” 姜璃在一旁听着道:“若是以后陆姐姐的弟弟妹妹会因此为难,我愿意娶陆姐姐的。” 孙二夫人见着姜璃道:“宛芝,你是不是为了这少年才要和离的?” 陆宛芝揉了揉太阳穴,近些时日来她的头疼症越发严重,“不是,二夫人,我知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的好意对我而言却不是好事,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了。” 孙二夫人见陆宛芝这么说,也不好再打扰,“宛芝,最后二婶就再多嘴一句,大嫂她只认你这个儿媳的,你走后大嫂就气病了,你和离之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婆母。” 陆宛芝目送着孙二夫人离去。 孙老夫人好吗?身为婆母没有苛待她磋磨她,一入门就将侯府交给自己管家,这样的婆婆确是好的。 可若是真的是好婆婆,怎会让儿子在外养美貌外室,还纵容儿子将孩子记到嫡妻名下? 顾青池看着陆宛芝神色淡然,问道“你夫君真把外室子记在你名下了?” 陆宛芝道:“顾二少,此事与你无关吧。” 顾青池道:“怎会与我无关?我家中常常拿我孟敖还有小郡王与你夫君做对比,长安谁人不知道武安侯年纪轻轻就有大作为,二十岁的侍郎堪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要是真养外室还记在你的名下,可见他的名声都是虚的。” 赵珩道:“我早就说他是伪君子了,你们还不信。” 孟敖点头道:“我听太子说,武安侯这侍郎之位本是陆郎中的,陆郎中回家丁忧,这才将侍郎之位给了他女婿,已显陛下对陆家的看重,武安侯却是如此恩将仇报!” 陆宛芝听到孟敖这么说,倒是一愣,“这是当真?” 孟敖道:“当真啊,陆老相爷乃是陛下的恩师,陆老相爷西去后,陛下便想要奖赏陆家,可你爹与叔叔们孝顺,请求革职丁忧三年,这侍郎之位就给了你夫君了。” 陆宛芝不知此中竟还有天家的皇恩浩荡。 这三年的自己当真是一场笑话,孙克因陆家得了名声,却从未善待过自己,不论如何她都是定要和离了的。 …… 陆宛芝打定和离,一夜好眠,到了卯时便起身。 这清澜书院的是卯时三刻便有早课的,陆宛芝由丫鬟伺候着梳洗一番后,到了学堂已是卯时五刻了。 刚到芝兰阁,便见天字班的王夫子匆匆过来寻她,“院长,这小郡王都这会儿还没来书院呢,这都快辰时了。” 陆宛芝道:“王夫子,您不必着急,回去好好上课,我去找小郡王去。” 陆宛芝宽慰完王夫子之后,便回了陆园本想问问小郡王的去处,才知他竟然还未醒。 陆宛芝便径直往赵珩的厢房而去,赵珩来陆园只带了一个小厮。 小厮在门口打着瞌睡,见着陆宛芝过来连声道:“武安侯夫人。” 陆宛芝问着小厮道:“你家郡王爷还没醒?这会儿都辰时了!” “这才辰时一刻,我家郡王爷一般不到巳时是不起的,除非是东街口有斗鸡会,他才会早起。” 陆宛芝道:“清澜书院的规矩,最迟卯时三刻必须得进学堂,你去将你家郡王爷叫起来。” 小厮常胜睁大着眼眸,连胆怯摇头,“我可不敢,我家郡王爷的脾气夫人您不晓得,他的起床气可大了,先前在宫里的时候,皇后与太后娘娘都任由郡王爷睡着的。”筷書閣 陆宛芝又揉了揉太阳穴,“书院的规矩不可废,他若是不能卯时三刻到学堂,就只得退学了。” 常胜闻言噗通一声跪在陆宛芝跟前,声泪俱下地道:“夫人,您不能让我家郡王退学,王爷知晓他第二日就被退学,怕是要打死奴了。” “夫人,奴自幼被卖作奴仆,家中上有八十的老母,底下还有三岁的弟弟……奴不能死呐,您发发善心,不要让我家郡王退学。” 陆宛芝看着跪在自个儿跟前的常胜,“你家七十七岁还能生你弟弟?” 常胜也知晓方才说得太过,连落着泪道:“夫人,求您了,奴被王爷打死了反正也是贱命一条。 可要是郡王爷被打得半死,太后娘娘回来得知是您让郡王爷退学才让王爷挨打的,必定会怪罪您的。” 陆宛芝想说太后必定不会如此不讲理,可君主到底是君主。 太后对这位小郡王确实宠爱,万一真怪罪在自己的头上,怕也要牵连清澜书院。 太后得罪不起,但书院规矩也不可废。 陆宛芝略想了想,便推开赵珩房门而入。 入了房内,陆宛芝便闻到了一股淡淡地檀香。 走到床边,便见着一张恬静的睡颜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这人做事着实离谱。 陆宛芝轻声喊道:“郡王爷,郡王爷,赵珩?” 赵珩正在睡梦之中,见到氤氲水雾弥漫之处有一女子。 女子温柔小意地叫着自己郡王爷,循声而去,便见到了陆宛芝的那张脸。 陆宛芝手上还拿着竹鞭朝着他甩来。 赵珩一下子便被惊醒,他拍着胸脯道:“好在只是噩梦。” “小郡王,您终于醒了。” 赵珩缓缓转头,见着床榻边站着的陆宛芝,绝世的俊脸之上满是骇色。 世间恐怖之事,莫过于做了一个噩梦,以为自个儿醒了,却又紧接着做了一个噩梦。 第七章 怎么就不配娶你了? 赵珩深呼吸一口气,虽是噩梦,可他一个堂堂大男子还怕梦中的陆宛芝不成? 于是乎赵珩便从床榻上起来,穿着一袭单薄的湖丝单衣领口敞开,走到了陆宛芝跟前,“本郡王从不打女人,就算在梦中也不会打你,你赶紧离开本郡王的梦境。” 陆宛芝蹙眉道:“郡王爷,您睡迷糊了吧?这可不是在梦中,我是来叫你起来去书院的。” 赵珩听到陆宛芝的声音,揉了揉睡眼,拧了一把自个儿的手背,疼得厉害。 赵珩更是惊惧,低头一看自个儿敞开的领口,连回到床榻之上,用锦被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陆宛芝,本郡王就知晓你贪图我美色,对我不安好心!” 赵珩紧紧握着被子,控诉道:“你可知男女大防吗,一大早就进男子的房中,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本郡王的名声可要被你给毁了!” 陆宛芝无奈道:“郡王爷,你还有名声吗?该担忧名声受损的也该是我吧?” “你既然知晓,为何还擅闯我的房间。” 陆宛芝指着外边的天色道:“已经快辰时了,书院早课是卯时三刻,你已迟到,我便前来叫你起来。” 赵珩望着外边的天色,晨曦透过门一片金光洒在地上,他将锦被盖住了脑袋道:“才辰时不到,你就要我起来?卯时三刻,这是人过得日子吗?” 陆宛芝道:“朝中卯时正便要上朝了,官衙卯时点卯,于读书人而言,卯时三刻已是迟了。” 赵珩双手捂着耳朵道:“本郡王才不会这么早起呢。” “那我只能让你退学了,书院规矩不可废。” 赵珩丝毫不受陆宛芝的威胁道:“你以为本郡王乐意来你们书院吗?退学……嘶……” 赵珩牵扯到先前的伤口,疼得厉害,若是被退学,免不了又要挨责罚。 赵珩捂着伤口,咬牙起身道:“早起就早起,大不了到了书院之中也能睡,常胜,伺候本郡王起床。” 常胜从一旁取过了架子上绣着金边祥云的湖锦圆领袍。 赵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刚要掀开锦被,便见到一旁的陆宛芝,又连将被子给蒙住:“本郡王要换衣裳了,你还看?” 陆宛芝听着赵珩不善的语气,道:“就郡王爷这副小身板,有什么值得看的?” 大盛民风开放,端午赛龙舟时,更有郎君赤膊上船的,陆宛芝自是不屑看赵珩的。https:/ 赵珩整个人都被怒火萦绕着,小身板?他的身板这么着要比她那夫君强上太多了。 “难怪你夫君只喜欢外边养着的女子呢,你可真讨人厌。” 陆宛芝听到赵珩此言,转身离开了赵珩的房间,“辰时二刻若郡王爷还不能赶到书院,就别怪我让您退学了。” 赵珩轻斥道:“我若是你夫君,也必定会养外室,且要休了你。” 陆宛芝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赵珩,“郡王爷放心,要做我陆宛芝的夫君,怎么也得通晓四书五经,学富五车,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再怎样也轮不到你做我夫君的。” 赵珩鼓腮道:“我是皇家儿郎,怎么就不配娶你了呢?” “你除了皇家儿郎的身份还有其他的吗?”陆宛芝道。 赵珩系上了圆领袍的衣带,束起了长发,矜贵得很:“就皇家儿郎这一身份,你见着本郡王就得低声下气,否则你怎么还会让本郡王来你书院呢?” 陆宛芝说着:“当今陛下圣明,长安其余书院连国子监都不收郡王您,我清澜书院若是不肯收你,陛下与楚王必定也不会怪罪。 不过是我知晓做媳妇的难处,看在宋玲与为民守卫边疆十余年的楚王爷面子上,我才许你破格免试入清澜书院,并非你是皇子龙孙。” 赵珩甚是郁闷,“抛除皇家儿郎以外,本郡王还长得好看呢,怎么就不配做你的夫君了?” 陆宛芝揉了揉太阳穴,怎就变成了争论赵珩配不配做她的夫君了呢? “郡王爷,已到辰时了,您再耽搁下去,可连用早膳的时辰都没有了。” 赵珩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道:“气饱了,不吃了。” …… 武安侯府内,孙克这两日在礼部的日子并不好过。 方才一下朝更是被尚书好生斥责了一番,让他回府好好反省,不必去礼部衙门。 孙克见着弱柳扶风的女子抱着一个襁褓过来,“宝哥儿,爹爹回来了。” 孙克见到美妾娇儿,并无轻松,反倒是越发得烦躁了。 柳依依见着孙克如此,连将孩子给了一旁的奶娘,走到孙克跟前柔声道:“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孙克冷声道:“我倒是小看了陆家了,这前日陆宛芝走后,昨日与今日尚书大人都没给过我好脸色瞧!” 柳依依诧异道:“这陆老相爷都归天了,如今陆家在朝中可是一个职位都没有,尚书大人怎会为了陆家给您脸色瞧呢?” 孙克道:“陆老相爷生前门客众多,朝中更有不少官员是出自清澜书院的,礼部尚书先前也是陆老相爷的门生,得知陆宛芝受了委屈,自然不给好脸色瞧。” 柳依依红了眼眶,泫然欲泣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侯爷,您要不去劝陆宛芝回来吧?我愿意为了侯爷的前程,带着宝哥儿远离长安的,” 孙克将柳依依搂在了怀中,“我怎能舍得让你们母子二人流落在外,我就不信那陆宛芝真能舍得侯夫人的高位,只是欲擒故纵罢了,只要我几日不去找她,她必定自觉无脸,乖乖回来的。” 孙克眼中满是愧疚道:“只是,依依……” 柳依依抬眸看了一眼孙克,“侯爷,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依依,陆家远比我想的有能耐,所以我不得不先让陆宛芝生下一个嫡子,稳住陆老相爷的那些门生。” 柳依依又是啜泣着:“等侯爷有了嫡子之后,宝哥儿如何办?早知我就不生宝哥儿了,将他带来这世上受委屈。” 孙克说着:“依依,你放心,我会与陆宛芝好好谈谈的,她若想我进她的房门与她生下嫡子,必要将宝哥儿也认为嫡子。” 柳依依更是委屈道:“都怪我出身低下,宝哥儿连喊我一声母亲都不行。” “私底下宝哥儿还是可以叫你母亲的,至于陆宛芝,不过是还有点用处而已,在我心中,依依永是挚爱。” 柳依依在孙克的怀中,心中却是惶恐。 陆宛芝长得漂亮文采斐然,若是孙克真与陆宛芝有了夫妻之实,以陆宛芝的容貌要收拢孙克之心太容易。 届时,她该如何办?武安侯夫人之位,柳依依哪里能不想呢? 陆宛芝必定不能归来孙家。 第八章 天字班的先生 赵珩在书院之中一觉睡到了正午时分,醒来正好是下学用午膳时分。 清澜书院共有书生一百二十余人,若是一道用膳也无这么大的地方,是以天字班的学生们有专门的膳房。 天字班的学生都是世家子弟,用膳的厅堂便修缮的富丽堂皇。 顾青池与孟敖两人取来饭菜,坐在赵珩的边上道:“没想到你今日这么早就起来,以往你可是不到巳时都不起来的。” 赵珩恼道:“还不是陆宛芝,她仗着我爹让她管我,狐假虎威让我早起,她想我好好读书我偏不如她的愿。” 孟敖道:“小郡王,您可消停点吧,你都说了是楚王爷让陆宛芝管着你,你还敢得罪她呢?” 赵珩说道:“可不是得罪,我要让她亲自请我离开书院。” 顾青池好奇问道:“这可不就是退学吗?你不怕被你爹打吗?” 赵珩勾手让着孟敖和顾青池两人凑近,低声在他们耳边说着自个儿的计策。 顾青池听了慌张道:“这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这春日正好的,被憋在书院里多憋屈?”赵珩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帮不帮忙?” 孟敖与顾青池两人连连答道:“帮。” 想好了如何对付陆宛芝的计谋时,赵珩觉得书院之中的平淡的午膳都香甜了不少。 书院午休足有一个半时辰,赵珩便拿着骰子招呼着天字班的学生一道玩耍。 天字班的书生也是不敢得罪这位小郡王的,众人便赌起了银子。 午后的第一堂是王夫子的。 王夫子见到赵珩竟然不睡了,端坐着看着书籍,颇有温文尔雅的书生气,略感欣慰。 王夫子摸着花白胡子道:“你们方入学,就从战国策学起。 战国策共记载了西周至秦灭六国之长达两百年之历史。 今日我们所学的便是燕策,想必大家都听过千金买马这个典故吧?” 众学子纷纷应合。 唯独赵珩道:“没有听说过。” “那好,就请郡王爷将战国策打开,读第一篇的燕策。” 赵珩将书籍打开,便往下念着:“古之国君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以报君……” 学堂之中已有人憋不住笑了。 姜璃连拉着赵珩的衣角道:“你全都读错了。” 王夫子一脸的铁青之色,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如此断句的。 赵珩道:“这些字,本郡王哪里读错了?” 王夫子道:“应是古之国君,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君遣之。 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以报君……” 赵珩听着王夫子读了一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读的,夫子,这篇讲的是什么意思?” 王夫子见赵珩连这么简单的意思都不知,但依旧解释道:“这讲的是古时候有一个国君十分喜欢千里马,花了三年时间买千里马都得不到。 小太监说他能买到,三月之后,小太监果真找到了一匹千里马,却是死马,小太监便花了五百两金子买了死马。 国君不解为何要浪费五百两金子买一匹死马,太监说若是国君愿意花五百两买马,必定会让马主人看到诚意,必定会有人来献马。 此故事告知世人若想要招揽人才,必定得拿出诚意来,才能让人才心甘情愿地臣服。” 赵珩道:“夫子,你说的不对,国君如此爱马,花了三年时间求马却求而不得,底下大臣全是死的吗? 还得靠一个小太监花重金买了死马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献马,这只能说明千里马之主藐视君主威仪,陛下想要一样东西,底下人竟然藏着不给,这叫欺君犯上。” 顾青池与孟敖两人鼓掌叫好:“小郡王说得真好。” “咱们小郡王是才貌双全,说得对极了,古来便是以君王为尊。” “这陛下若要千里马,四海之内谁人敢不卖,还藏着掖着不就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吗?” 王夫子听着他们的言论,气得胡子直抖道:“你们这是歪理!” 赵珩说着:“本郡王这可不是什么歪理,那国君求马三年足可见他的诚意。 可是民间马夫却将马养死了还也不愿给陛下献马,这马主子不敬国君,就算不治罪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能拿国君的五百两金子? 你们清澜书院教学子这些,是否就意味着我皇伯伯若想要学子入朝堂,还得给学子不止五百金的赏银,才能让学子效忠陛下?” “你,你……”王夫子气得直发抖,“老夫可没有这个意思。” 赵珩道:“王夫子,方才你说的我们可都听到了,姜璃,你是不是也听到了王夫子如此类比的?” 姜璃道:“小郡王,你别太过分了。” 赵珩嗤笑了一声,对着坐在自己跟前的沈洛之道:“沈洛之,你说是本郡王说得有理还是夫子说得有理?” 沈洛之淡淡地扫了一眼赵珩道:“都有理。” 赵珩又问着书院之中其余的同窗们。 这十个同窗,哪里敢得罪霸名在外的赵珩,况且事关陛下朝廷,万一说错了话,赵珩去陛下跟前乱说一通可就遭了,便都纷纷觉得赵珩有理。 赵珩听到众人的答复,挑衅地对着王夫子道:“王夫子,就您这本事,怕是教不了我们呐!” 王夫子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姜璃连过去扶住了王夫子,对着赵珩道:“你太过分了,夫子,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王夫子离了学堂之后道:“不去看大夫,劳烦你送我去苍兰阁一趟。” 姜璃扶着王夫子到了苍兰阁,陆宛芝见着王夫子如此虚弱的模样,连道:“王夫子,您这是怎么惹?” 姜璃在一旁把方才在课堂上赵珩如何气王夫子之事,与陆宛芝说了一遍。 王夫子无奈地对着陆宛芝道:“陆姑娘呐,老夫这把年纪了早该颐养天年了,来清澜书院也是想多教导后辈,为朝廷献上人才,可这天字班我着实是没法教了。” 陆宛芝叹了一口气,“委屈夫子您了,您先休息几日,到时候您还是回去教玄字班吧,至于天字班……” 陆宛芝脑海之中搜刮了一圈书院之中的夫子,都无合适之人,便道:“我亲自去教!” “陆姐姐,可是您是女子呐……” 姜璃说了一半便又道:“我不是嫌弃您是女子,我知晓以您的才华教我们绰绰有余,可我怕你被小郡王欺负。” 陆宛芝道:“无碍,姜璃,劳烦你送夫子回府歇息去了。” 姜璃连应道:“好。” 陆宛芝从书桌上取了一本战国策,便去了天字班,她到天字班时,就听得里面一阵喧闹。 赵珩手中摇着一个骰盅,“来来来,买定离手,押大还是押小。” 骰盅刚落下,赵珩要打开时,便见一只涂着大红色丹寇的纤纤玉手先握住了骰盅。 “还在上课呢,怎能玩骰子?都坐好。” 赵珩见是陆宛芝前来,挑衅道:“天字班没有夫子上课了,王夫子自认学识不高教不了我们走了,没有夫子,玩玩骰子又怎么了?” 陆宛芝缓缓道:“谁说天字班没有夫子了?从今日起我便是天字班的先生,日后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陆宛芝此话一出,满堂的少年可都不淡定了。 沈洛之端坐在位置上,缓缓抬头看向陆宛芝,见陆宛芝的容貌稍惊艳,又垂下了眸道: “武安侯夫人,从古至今虽也有女先生,可女先生都是教导女子的,从没有女先生教导男徒弟的。” 赵珩连点头道:“沈洛之,你总算是和本郡王英雄所见略同了。” 陆宛芝对沈洛之的印象倒是不错,镇国公府的世子,他文采不菲,来天字班也是因其他的班的学子已满了。 陆宛芝道:“教书育人重要的是学识高低,我虽是女子,但以我的学识也足以教你们。” 赵珩不服道:“我们都是世家公子,被长安人知晓我们拜一个女子为师,你让我们的脸面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