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婧冉安棠》 第1章 意外 滂沱的大雨让天地间笼罩上了一层雾气,已是半夜,整个方家村都已经陷入一片黑暗,唯独方中平家的屋里还燃着蜡烛。 “中平,孩子烧的很厉害!”温兰抚摸着襁褓中婴儿的额头,满脸都是忧色。 方中平从床上爬了起来,和孩子的额头贴了贴,滚烫,他一脸忧心地看着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依旧是狂风大作,昨天白天已经下了一天的雨了,到现在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这狗日的鬼天气!”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翻身下床,“我去请大夫!” “诶,别去,这么大的雨,山路又滑,等明天天亮。”温兰腾出一只手抓住了丈夫的衣襟。 方中平没有理会妻子的阻挠,麻利地穿上了蓑衣,撑着油纸伞就往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将天地间照得透亮。 温兰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她想要喊住丈夫,可是打开门的一瞬间,肆虐的狂风裹挟着暴雨一下子将她身上打湿了一大片,丈夫的身影早已经隐没在了狂风暴雨之中。 “千万别出事啊!”她喃喃自语。 六七十年代的方家村位于山坳里,交通极为不便利,整个村子里有二百多户人家,是出了名的贫困村。这里的人基本上这辈子都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没有走出过大山,更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大伙去过最远的地方估计就是每月两次赶集时,需要翻过两座山后才能到达的万里镇。 方中平要请的大夫位于方家村的最东边,与他们家相隔了十多里路,他们这里的山路原本就崎岖难行,碰上这下雨天更是湿滑,想到这里温兰愈发的焦灼。 十几里的山路一来一回没两个小时根本就走不下来,温兰抱着哭闹不止的婴儿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整根蜡烛都燃尽了,却还没有听到她期盼中的开门声,窗外的雨似乎渐渐小了些,她打开门探出头去,依旧没有丈夫的影子。 “怎的这时候还不回来。”温兰不由得嘀咕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腾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都渐渐露出了鱼肚白,雨才渐渐地停住了,温兰再也等不及了,背着孩子,自己一脚深一脚浅地就往外走。 山路湿滑,经过雨水一天一夜的冲刷,道路变得愈发的泥泞,温兰每走一步都要很小心,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也不知走了多久,家家户户门都开了,却依然不见丈夫方中平的影子。此刻,她的心彻底慌了,她几乎可以确信,丈夫出事了。火山文学 她正犹豫着究竟是往前继续找还是退回去告诉婆婆,踌躇之间,却被村子里王金花的丈夫刘卫国看到了,刘卫国是个妻管严,可是偏偏长了一颗活络的心,总喜欢揩揩村子里女人的油,这会儿见到这个村子里最漂亮的小媳妇儿温兰,大清早的站在自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他这心思又活泛起来。 “哟,兰妹子,大清早的这是干啥呢?”他一脸笑意,只是这笑中总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我,我找中平。”温兰知道刘卫国这人品性,不想与他多言,回答了一句便匆匆又往前走。 大清早的,媳妇儿出来找自家男人,刘卫国这龌龊的思想又开始活跃起来,脑海里已经编了一出大戏,他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追上温兰,喜滋滋地说道:“咋的呀,中平昨晚上没回来?这兄弟胆子都这么大了,放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他表情猥琐,温兰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定是又想歪了,没等他说完就十分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夜里孩子发烧,他半夜出去找大夫,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没空跟你在这开玩笑。” 一听这话,刘卫国的笑容收敛了一大半,脸上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他一手赶紧拽住了温兰的胳膊,把温兰吓了一跳,“你干啥?赶紧放开。” 与其同时,王金花也追了出来,手里拿着扫把就要打刘卫国,吓得刘卫国赶紧松了手,赶紧跑,“不是,不是,我没想揩油,” 他一边跑一边喊,“昨晚下这么大雨,中平到现在都没回来,你一个人上哪去找啊?赶紧的,兰妹子你也回去跟你婆婆说一声把孩子放家里头,再叫几个人沿路一起帮着找啊!” 不得不说,刘卫国虽然平时挺不正经的,但是真的遇上事儿了,他还是能顶上用的,在这个大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太清楚昨天的瓢泼大雨在这座大山里意味着怎样的危险。 王金花也不追了,扯着大嗓门道:“赶紧的,我们先帮你往前找,温兰,你回去再叫些人一起找。” 温兰此刻已经是吓得六神无主,听了刘卫国两口子的话,赶紧的又急匆匆地往回走。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好让中平出去呢!”得知自己儿子失踪,婆婆张桂琴又气又急,连声责怪,可是看到儿媳妇这一脸的委屈和担忧,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现在找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方中平失踪的消息,或是真心着急或是想凑热闹也都出了门帮着一起找。一时间人们呼喊“方中平”的声音充斥了整座大山。 “欸,这怎么有只鞋啊?”闻言,大伙一股脑地围了过去,温兰失魂落魄地挤进人群,虽然满是泥浆,但是温兰也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自己丈夫方中平的鞋,因为这是她亲手缝的,她的女红不好,做出来的鞋很是粗糙,还有这鞋子大脚趾处戳破的地方,是用与鞋子原色相差巨大的红色布给缝补的。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是中平的鞋。”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现场的气氛瞬间开始紧张起来。 “这可是断肠崖啊!”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 之所以叫断肠崖,并不是这山崖又多高,而是这山崖几乎是垂直的,崖壁陡峭光滑毫无抓手,边上的山路也是泥泞难走,山崖下巨石林立,且全是尖锐达几十公分的突起,从这里掉下去,人基本是面目全非,毫无生还可能,亲人也因此哭断肠。 “赶紧的,找根绳子来!”刘卫国喊道,“绑我腰上,我下去瞅瞅。” “不行,这太危险了,卫国大哥,还是我下去吧,毕竟这是我男人。”温兰有些不忍心,万一出了事,她这辈子都要对不起刘卫国一家。 “废什么话,你这小身板,就算是下去了,找着人能把他带上来吗?”刘卫国一脸的大义凛然,王金花也劝道:“温兰,让卫国下去吧,他常年登高走低的,比咱都有经验。” 说话间,刘卫国已经将麻绳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几个年轻壮汉将麻绳的另一头紧紧地抓住,大伙全都表情肃穆,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因为用力,几个壮汉的脖子上皆是青筋暴起。 随着刘卫国一点点下去,大伙的心却是一点点地往上提,现场一片死寂。 “卫国,下面有人吗?”有村民问道。 良久,没有回应。 温兰的心里却是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是,很快的,从悬崖下传来的一声,“找到了!”彻底让温兰内心的希望破灭了。 几个拉绳子的壮汉也感觉到了手上绳子的重量,又开始使劲。 “一二三!”随着有节奏的呼喊,人们也逐渐看清了刘卫国身上背着的那人,不是方中平还能是谁呢! 第2章 发誓 当刘卫国爬到悬崖上面的时候,温兰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大脑里一片空白。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把方中平的尸体解了下来,平放在了地上,那身蓑衣上已经是扯得七零八落,他那张脸也是被突起的石头给伤的血肉模糊,身上更是有数不清的伤口,别说是温兰,就是其他人也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兰才渐渐地清醒过来,跪爬着到了方中平的身边,她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丈夫的脸,可是却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她嘴巴嗫嚅着,可是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似乎有东西哽在喉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兰妹子,这事儿都这样了,咱们先让中平兄弟入土为安的要紧。这样,谁家住得近的推辆板车过来,把中平兄弟拉回去。”刘卫国此刻俨然一副领导的模样,身上沾着的鲜红的血液更让他增添了几分英气。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出声,并不是没有而是不愿意借,这个年代人们的传统迷信思想还是很严重,更不要说是封建落后的山村村民了,谁都怕跟死人沾边。 刘卫国怎么能不知道大伙的心里是咋想的呢,他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媳妇儿,王金花虽说平日里对刘卫国凶了一些,但是此刻却是十分开明的,她袖子一挥,直接道:“等着,我去推板车去。” 趁着王金花去推板车的功夫,村民们纷纷议论开了,有人在感慨方中平年纪轻轻遭此横祸,也有人感叹方中平他娘张桂琴的命途多舛,老太太要是知道了自己儿子去世的消息她能承受得住吗? 过了许久,王金花才气喘吁吁地推着板车跑了过来,半边身子都是泥,很明显的这一路上摔了好几下。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已经僵硬了的方中平抬上了板车,又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等在家里的张桂琴早就坐不住了,抱着孙子一直在门口张望,直到看到这一大群人朝着这边走来,她的脸色骤变,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只是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媳妇是被人搀扶着走回来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刘卫国将板车推到老太太面前,上面方中平的惨状让这个老母亲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一时急火攻心竟昏了过去。 于是乎,又有几个村妇帮着去搀扶老太太,有人赶紧将她手里的孩子接了过来,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幸好,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老太太就醒了过来,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板车,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板车爬了过去。 泥浆已经将她身上的粗布衣浸湿,但是这都已经无所谓了,她跪坐在板车旁边,看着姿势怪异的儿子,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触摸一下,可是浑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让她的手不得不停留在半空中。 “儿啊,我的儿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自老太太的喉咙中发出,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中年丧夫,到了晚年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却又没了,这几乎让她的生活失去了全部的光芒。 温兰再也忍不住,跪爬到了老太太身边,搀扶着老太太的身子,一边哭着一边喊道,“娘,娘,你别这样,身子要紧啊!” 而此刻,在襁褓中的婴儿或许是感受到了奶奶和娘亲的悲伤,也跟着哼唧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村民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纷纷跟着落泪。 太年轻了,方中平才二十五岁,正是壮年,成家也才两年,儿子才三个月,他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就这么走了,留下年幼的孩子,年迈的母亲还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妻子,一个没有男人的家以后的生活会有多难。 “婶子,咱们还是让中平入土为安吧。”刘卫国提醒道。 然而,老太太并没有回应刘卫国的话,而是突然抬起头来,将一直搀扶着自己的温兰一把推倒,瞬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瞪着猩红的眼睛怒视着温兰,似乎想要把她吃掉。 “你,都怨你,下这么大的雨你为啥还要让中平出去请大夫!”老太太咆哮着,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温兰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真是个克星,都是你要不是你大下雨天的让我儿子出去找大夫,他怎么会这样!你还我儿子的命来,还我儿子命来!”老太太咆哮着几乎要冲过去将温兰掐死,幸好刘卫国挡在了温兰的前面,另外几个村民也一起控制住了情绪激动的老太太。 方中平的丧事可以说是刘卫国夫妻俩帮着操办的,按照老太太的想法,方中平的葬礼算得上是整个方家村里最隆重的,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到了那头都过得如此的寒酸。 葬礼结束,一切都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然而悲伤和痛苦在温兰和张桂琴的心中却是根本没法散去,他们的这个家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安宁和美好。 张桂琴看着自己儿媳妇这张年轻貌美的脸庞,虽然因为悲伤显得十分憔悴,但是依旧挡不住她的美丽,想当初自己儿子就是被这张迷人的脸蛋给吸引了,说什么都要娶温兰,老太太当初百般不同意,她偷偷让人给合过八字,算命先生说了温兰命太硬,想到这里,老太太看温兰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恨意,自己的儿子就是被她给克死的。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之后肯定会改嫁的吧。”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老太太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孙子,如果这个女人改嫁,势必会带走自己的孙子,儿子没了,这个孙子就是她的命根子,是方家的香火,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 不行,绝对不行! 正擦拭着丈夫遗像的温兰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婆婆那冷的如冰窖一般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有些哆嗦地问道:“娘,娘,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我问你,以后你咋打算的?”张桂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眼神空洞,也不知道是在看远方还是在看自己。 “把孩子好好养大,别的,别的,没啥打算!” “好!”张桂琴很满意温兰的回答,她突然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过了没多一会儿,她又回来了,只不过后面跟了一大帮子人,全是村里说得上话的人。 “娘,你这是......”温兰茫然不知所措。 “你跪下!”老太太命令道。 温兰心中对老太太有愧,因此无论老太太说什么她全都照做,也不问什么原因,直接跪了下来。 “你当着咱们村里长辈们的面儿发誓,绝不改嫁,这辈子只有我儿子这么一个男人!” 温兰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感觉到村里长辈热切的目光灼烧地她的脸火辣辣的,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从心底升腾起来。 见温兰迟迟不开口,老太太急了,她突然一嗓子喊了出来,哭着喊道:”儿啊,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啊,娘对不起你,娘留不住你的媳妇儿啊,当初不让你娶这女人你不听啊,算命的都说她命硬,现在好了,真的把你给克死了呀!“ 老太太哀嚎着,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她声嘶力竭的样子,让村里的人都忍不住落泪。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有些不满地劝着温兰,“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女人这一辈子就是只有一个男人,你这有啥不愿意说的,难不成刚死了男人,你这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温兰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瞪了过去,刚刚说话的人终于闭了嘴。 “温兰,你看看你婆婆现在这样子,你就当是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老人家吧。” “是啊,是啊,大姐太可怜了。” “其实守寡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咱们村子里方贵他奶不就是守了将近八十年吗?现在谁不对她恭恭敬敬的,听说镇里还要表彰她呢。” “......”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没有人看到温兰渐渐变得空洞的眼神,她凝视着自己的婆婆,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一字一句道:“我温兰在此当着各位长辈的面儿发誓,这辈子只有方中平一个男人,绝不改嫁!“ 第3章 寡妇 听到温兰这一字一句的誓言,众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老太太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儿媳妇还在,这个家就没有散,既保全了自己儿子的脸面,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孙子以后会吃苦了。没有人会在意温兰此刻内心忍受着怎样的屈辱和煎熬。 众人散去,温兰的身子却是一下子瘫软下来,刚刚的那个誓言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原本噙着的泪水终于落下,丈夫尸骨未寒,她压根就没有想过改嫁这件事,但是婆婆用这样的手段逼着她发誓,她心中委屈。 她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了,她看不到光更看不到希望。 温兰被婆婆逼着发誓绝不改嫁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一时间热度更盖过了方中平的死,因为温兰实在是太漂亮太年轻了。 两年前她嫁到方家村的时候就引起了村里不小的轰动,常年在地里劳作,爬高走低的妇女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皮肤竟然能够如此白皙细嫩,所有的五官在她那张鹅蛋脸上分布得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温兰和方中平结婚那天,村里不少男人长吁短叹,现在方中平死了,村里那些男人又骚动起来,而那些男人的妻子们又开始紧张起来,恨不得将自己家的男人拴在裤腰带上。 温兰以后会不会改嫁一时间成了村里最热闹的话题。 “哼,这么漂亮的女人,还这么年轻,怎么不会,就算她不想嫁,耐不住咱们村子里那些个臭男人上赶着啊。”说这话的是村子里方大富的老婆张英,方大富家算是村里子有些钱的人家,方大富也是村子里为数不多地去过县城的人,因此他们家的人都有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我看不会,都发了誓了,要是违背了誓言那是要遭天谴的。”有人提出异议。 “这就是哄哄老太太的,你们还真信啊,你们看看她婆婆还能活几年,等她一死,温兰指定跟人跑了。” “咳,我看根本就不用等老太太死,温兰要是想嫁直接走人,谁能留得住她。”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说的甚是有道理。 温兰背上背着孩子,一手提着篮子准备下地摘瓜,隔着老远就听到了那群女人的议论声,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听得真真切切。 她不想理睬这群无聊女人,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而讨论的正激烈的女人们看到温兰走了过来,也瞬间压低了声音,一边用余光斜视着她一边悉悉索索地说着,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温兰快步往前走,村子里的路很不好走,她走得甚是艰难,身上的奶娃娃被颠得开始哭了起来,温兰心疼地将孩子放了下来,抱到了胸前。 闻到了奶香味的孩子立马停止了哭声,在母亲的怀里拱来拱去,温兰知道,孩子这是饿了。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幸好是夏季,地里的玉米庄稼长得很高,她赶紧抱着孩子朝着玉米地里跑,跑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她才终于解开衣裳开始给孩子喂奶。 孩子满足地喝着母亲甘甜的乳汁,听着孩子的吞咽声,温兰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这是她的希望,她后半生所有的寄托。 孩子已经出生三个多月了,只有一个小名,是婆婆给取的,叫狗蛋,这个名字温兰很不满意,但是婆婆说孩子要取个贱名好养活。 “娘给你取个大名儿,就叫希望,方希望,好不好?”温兰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柔声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玉米地里竟然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响声,温兰一个激灵,来不及重新系上扣子,直接用手将自己的衣服死命地揪住,“谁?谁在这里。” 那个声音也被吓了一跳,瞬间不动了,温兰三下两下把衣服收拾好,着急忙慌地抱着孩子跑出了玉米地,可是跑得太急,刚跑出玉米地的时候跟来地里干活的张英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可撞死我了。”张英喊道,可是一定睛看到温兰脸上慌张的神色时,心中不由得打量起来,“你大白天的跑我们家玉米地里干啥啊?” “我......我......”温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偏偏这时,刚才那个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张英是个彪悍的女人,寻着声音的方向扛着锄头就冲进了玉米地。 “好啊,你个方三,你躲在我家玉米地里干啥!” 与此同时,温兰也听到了方三“哎哟哎哟”痛苦的哀求声,紧接着,就看到方三被张英拧着耳朵给拎了出来。 张英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两人,光天化日之下,都躲在自家玉米地里,眼中的愤怒转而变成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方三喜欢小偷小摸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虽说平日里名声不大好,但是胆子却很小,这会儿脚都在打哆嗦。 “没,没啥,我没干啥!”他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可是他越否认,张英就越觉得这里面有事情。 温兰看着张英脸上这怪异的表情,知道自己现在身份特殊,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务必要解释清楚,她赶紧定了定心神,道:”张英大姐,孩子路上饿了,我只是借你们玉米地给孩子喂个奶,真的没啥事啊!“ 喂奶,多么特殊的一个动作,谁能保证方三就没有偷看呢?张英”哦“了一声,故意拖了个长音,一副了然的模样。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很快的村里便有人开始传方三在玉米地里偷看温兰喂奶,温兰被看了个精光。 谣言总会越传越玄乎,一个不大的方家村很快就传遍了,等到传到张桂琴和温兰耳朵里的时候,人们描述的画面已经变得不堪入耳,每个人都在添油加醋地诉说着,似乎她们是亲眼见到了一般。 第4章 谣言 面对这样无中生有的事情,温兰感到十分无措,明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明明她跟那个方三根本不熟悉,明明她从丈夫去世后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为何这样的脏水还是要泼到她身上来。 她想要装作不在乎,不去听不去想,但是村里人那满是讥讽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刀子落在她的身上,扎得她体无完肤,她只能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地哭泣。 张桂琴更是没想到,自己儿子尸骨未寒,儿媳妇前两天还在那信誓旦旦地说着这辈子就一个男人,结果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有了这档子事儿。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她一边怒气冲冲地往儿子家走一边嘴里念叨着。路上,她都不敢抬眼同村里人打招呼,因为她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 “砰”的一声,张桂琴将温兰家的门给撞开,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撞击声将襁褓中的婴儿吓了一跳,“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来不及擦干眼泪,温兰赶紧去抱孩子,张桂琴脸上的愠怒之色已经足以说明她心中的愤怒。 “娘……” 刚刚开口,“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了温兰的脸上,一股子血腥味瞬间从嘴巴里弥漫开来。 “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儿媳妇!”张桂琴气的浑身发抖,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晶莹的泪水从温兰的眼中滚落,可是这般惹人心疼的模样却是无法让张桂琴动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反而愈加的厌恶,或许她就是凭借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才能去外头勾搭男人。 “你就这么忍不住吗?中平才没,你就……”说到这里,张桂琴感觉没脸再说下去了,一脸的懊恼。 “娘,我没有,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温兰极力解释着。“我那天是在玉米地里给孩子喂奶,谁知道方三也去了玉米地,但是我都没见着他,更不要说发生点啥了,你信我,我心里头只想着将孩子养大,别的啥都没想!” 尽管脸上还挂着泪水,但是温兰面色冷峻,言辞坚决,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那外头都说你们是被张英当场捉住的!” “我是从玉米地里出来撞上了张英大姐,外头都在胡说,娘你要信我!”温兰一脸真诚地看向婆婆,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 张桂琴渐渐冷静下来,她仔细回想着两年来这个儿媳妇的表现,虽说长得漂亮,干活不入自己的眼,但是细细想来跟村里那些个男人真的没有太多的纠缠,只是这一次…… 她想到了儿子的死。想到了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想到了这些天大伙有鼻子有眼的讲述,她觉得脑子很乱很乱。 但是,无论如何她没有办法再去相信这个儿媳妇了,她要维护自己儿子的脸面,维护老方家的脸面。 “从今天起,我上你们家住着,我得看着你,这辈子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再和别的男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说完,不等温兰同意,自己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老太太将家里能够带上的东西全带上了,一个人推着满满一板车的行李,朝着温兰家走去。 一路上,大伙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老太太,羞得老太太无地自容。在这个年代的方家村,大家对于女人的贞洁看得极为重视,一个寡妇跟别的男人有了闲话,连带着他们一家子都会跟着蒙羞。 张英最是不嫌事儿大,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哟,桂琴婶子,这是上儿媳妇家住啊?” 张桂琴用眼睛瞟了一眼张英,冷哼一声没有回应,然而张英并不在乎,她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桂琴婶子,也是,你啊是该跟你家儿媳妇住在一起,好好看着,不然哪,中平死了还得戴绿帽子呢!“ ”你特么的给我闭嘴!“张桂琴忍无可忍,她说什么都行,但是扯到自己儿子身上就不行!她放下板车,走到张英面前,因为生气,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她怒视着张英,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英被张桂琴看得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你干啥!这么盯着我干啥!我说错了吗?“ ”不许你说我儿子!“张桂琴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道。 ”切,你冲着我喊啥呀,把你自己的儿媳妇管管好才是真的。别让她出来勾搭男人!“张英依旧是一脸的轻蔑,眼珠子朝上翻了翻。 ”我儿媳妇没有!“不知为何,这一刻,张桂琴打心眼里就相信温兰,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然一下子抓住了张英的衣领,”不许你再胡说。“ 此刻,两人的周围已经聚满了人,人群中不乏有人斥责张英说话太尖酸刻薄,当然也有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张英被一个老太太揪住了衣领子,不免觉得丢面子,丝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张桂琴的手,用力往后一推,张桂琴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她惨叫一声,紧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自屁股瓣处传来。 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此刻也不再嬉笑,赶紧冲了上来想要将张桂琴扶起,可是剧烈的疼痛让张桂琴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她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不行不行,这下指定是摔坏了,站不了站不了。“ ”呸,你别装了,休想讹我!“张英依旧嘴硬。 ”不对,桂琴婶子这不像装的,这疼的脸上汗都出来了。“旁边扶着张桂琴的一个村民说道。 张桂琴是疼得哭都哭不出来,她艰难摆摆手,”没装,疼,真疼。“ 张英这才有些慌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全没了,有些慌乱地问道:”咋,咋的,还真摔坏了?“ 与此同时,温兰也得到了婆婆跟张英发生冲突的消息,赶紧背着孩子往这边赶,她以为只是简单的小打小闹,万万没想到看到婆婆的时候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第5章 城市 “娘!”温兰急切地跑到老太太身边查看伤势,方才的不愉快已经完全抛之脑后。 同样闻言赶来的还有张英的丈夫方大富,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吸引了不少村里人的目光,看到老太太这副模样,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 “张英,你特么的是不是又给老子惹麻烦了!”方大富火冒三丈,还没下自行车就冲着张英嚷嚷起来。 张英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脸上尽是委屈,“我,我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哪知道......”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又是一阵哀嚎,“哎哟哟,哎哟哟。” 当务之急是要给老太太治伤,温兰站起身来直接将老太太板车上的行李全都卸了下来,将孩子换到了胸前,然后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一手拉过老太太的手,一手从她的腰间揽过,双腿一用力将老太太给扶着站了起来。 ”娘,你坚持两步,坐到板车上,我送你去看大夫。“她本就长得瘦小柔弱,搀扶着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走得十分吃力。 方大富看不下去,赶紧跑过来要帮忙,他的手碰到温兰的一刹那,温兰反射性地躲开了,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是看在了老太太的眼里,也看在了张英的眼里。 看到自己的丈夫这么殷勤地帮着温兰,张英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可是却又不好发作,只好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扶着老太太坐上了板车,方大富直接绕了一圈,推起了板车就往前走。温兰也没阻止,默默地跟在方大富身后。 “大富哥,谢谢啊。”一路无话,还是温兰打破了沉默。 也不知怎么的,方大富这个大老爷们竟然不好意思起来,脸“腾”的一下红了,温兰这柔声细语的,这一声“谢谢”让方大富的心里竟然有些痒痒的。 “嗨,说啥谢谢啊,要不是我那婆娘,婶子也不至于遭这罪,你放心,这事儿我指定给你处理好了,等婶子彻底康复,这看病的钱绝对不赖。”方大富长得高大,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温兰点点头。 看着这两人并肩走着,还有商有量的样子,张英在后面气得把这车把手都要捏变形了。 几个人走了很久,这才走到了村头的赤脚医生家,这医生是个老中医,头上的头发还没嘴里的牙齿多,平日里村子里谁有个感冒发烧的都找他,所以在村子里的人都觉得这个老中医就是权威。 可是在检查了一番之后,这老中医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哎呀呀,不得行,我这儿治不了。” “为啥?伤的很重吗?”几乎是异口同声,温兰和张英都问了出来,温兰是着急老太太的身子,而张英是着急老太太的医药费。 “这样子,八成是伤着骨头了,我这弄不好,你们要治还是得去县里头的大医院。” 一听说要去县里,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从来没有真正走出过大山的温兰对于县城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张英心里也暗暗叫苦,这得花多少钱呐。自己之前怎么就那么冲动呢!她抬眼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没想到却撞上了丈夫满是怨气的眼神,吓得她一哆嗦,赶紧又低下了头。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老太太看着大伙都不说话,有些着急了,“咋的,是不想管我了吗?温兰,你可一定要抓着张英她们夫妻俩,不能就这么算了!” “婶子,你放心,我们不会不管的,我这想法子怎么把你送到县城去呢!”方大富的确想的就是这个,尽管他也有些心疼钱,但是潜意识里却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在温兰面前丢面儿。 出了村子,往前再走两三里地就是一座山,连续翻过两座山才能到达万里镇,那些山路不能用板车推,方大富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让老太太趴在自己的背上。转身嘱咐自己的媳妇儿:“你赶紧回去,把家里的钱都拿上,然后给我送到县城人民医院去。” “欸,不行,你不能单独跟温兰一块儿去。”张英下意识地将自己内心的话说出了口。果不其然又被方大富一顿臭骂:“啥时候了,你这脑子里都想的啥,我俩是单独吗?婶子还在我背上呢,不然你背着老太太上县城去。” 方大富骂的唾沫横飞,张英被骂的眼眶都湿润了,低着头像个可怜的小绵羊,哪还有平日里那番嚣张气焰。 她讪讪地又捏着车把手调转了车头往回走。或许是因为哭泣,她的背影在不停地抽动,有那么一瞬间温兰心底竟然没有那么恨她了。 “呸,这败家娘们,成天的给我惹事儿。”即使张英走远了,方大富还是忍不住地骂了一句。 因为屁股瓣很疼,老太太根本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配合,因此方大富背的很是吃力,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几口气。火山文学 炎炎夏日,方大富身上就跟淋了雨似的早已浑身湿透,两只袖子也因为一直擦汗而变得湿漉漉的,眼看着又一颗大汗珠已经挂到了睫毛上,方大富赶紧闭上了一只眼睛,朝着温兰伸手道:“有没有帕子,我得擦擦汗。” 温兰一愣,有些犹豫,可是看到方大富已经累成这样还是将自己口袋里自己平日里用来擦奶水的帕子拿了出来,递给了方大富。 方大富接过,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一下,一股奶腥味钻入鼻腔,这让他瞬间有些恍惚,眼睛忍不住朝温兰身上看了过去。 温兰注意到他非同一般的眼神,心里警惕起来,赶紧退后两步跟方大富拉开了距离。 方大富赶紧将手帕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继续赶路,一时间气氛显得极为尴尬。 等翻过了两座山,到达万里镇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去县里的班车只有早上的一趟,老太太痛苦的哀嚎声让温兰感到无措。 “你放心,我给你想办法,今天晚上指定给老太太送到医院里。”方大富拍着胸脯的样子让温兰感觉到一阵安心。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方大富拦到了一辆去县城的拖拉机,出了几块钱几个人便上了车。 这一天真是又累又渴,坐下的那一瞬间,温兰觉得自己的脚都快断了。 就在此时,方大富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三瓶汽水,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着鲜亮的橙色液体,让温兰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来,温兰,婶子,喝点汽水。”说着已经把两瓶开好的汽水递了过来。 这是温兰第一次喝汽水,以前就是赶集的时候见过,但是一直没舍得买。 她凑近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有一股子香味,她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甜甜的,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股子气泡在嘴巴里迸裂。 好奇妙的口感,温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在夕阳下显得尤其的美丽。 “怎么样,没喝过吧,我跟你讲,到了县里还有一种叫咖啡的东西,那玩意儿才高档呢,黑乎乎的但是特香,好几块钱一杯,到时候我请你们喝。”方大富心底的优越感又升腾起来了,开始炫耀起自己在城里的见闻。 温兰一边听着方大富的讲述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拖拉机的速度很慢,一直从天亮开到了天黑,温度降了下来,凉风习习,天上繁星点点。 越往前走,街道越来越繁华,车辆也越来越多,那些在他们那个方家村里极为罕见的二八大杠,在县城里几乎人手一辆,还有那楼,原来方大富家的二层小楼根本不算高,县城里还比这高的楼多得多,还有那灯,全是彩色的,根本就没有人在用蜡烛照明,还有...... 第6章 看病 三个人在拖拉机车厢里一摇一晃,眼前的霓虹闪烁,温兰有些恍惚,原来走出大山的世界竟然如此的美丽。 不知过了多久,拖拉机才开到了医院门前,方大富利索地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将老太太背在身上径直走进了医院。 温兰急切地跟在方大富身后,她有些茫然,县城的医院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看急诊的医生检查了一下老太太的伤势,瞬间皱起眉头表示不满,“你们怎么现在才送老太太来检查?去拍个x光片,大概率是股骨骨折了,拍个片子确认一下。” “啥片?”温兰和老太太都是一脸的懵,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医学名词实在是太新鲜了。 “就是一种检查,赶紧的,去交钱。”医生催促着。 方大富这才想起,自己的妻子还没有把钱送来,自己身边只有几块钱显然不够。 温兰和老太太都将目光投向了方大富等着他去交钱,可是看他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老太太有些忍不住了,她不满地看向方大富,“咋的呀,大富,说到交钱就不动了?”火山文学 方大富的脸羞得通红,他觉得自己在温兰面前树立的良好形象就因为张英没能将钱及时送来给完全毁掉了。 方大富显得焦躁起来,不停地站起身来回踱步。 “大富哥,你是钱不够吗?”温兰看出了他的焦躁。 方大富有些尴尬,自己在村子里可是最有钱的,现在竟然拿不出钱来给老太太看病,他心中不免又恼又羞,忍不住责怪起张英来,“也不知道张英这娘们在磨叽什么,都跟她说了给送钱来,看我不回去教训教训她!” 温兰摸了摸自己的兜,今天压根就没想到要来县城,口袋里比脸还干净。 “能不能先检查,回头我们肯定把钱补上!”她转过头向医生祈求道。 那医生也是无奈,看看她身上还背着个奶娃娃,心生怜悯,“行吧,明天,明天一定要把钱补上。” 经过检查,老太太还真是骨折了,但是不算太严重,骨裂,主要还是依靠静养为主。 温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果真要进一步的治疗,在这个县城里她真的有些惶恐。 第二天临近中午,张英才不紧不慢地将钱送了过来,老太太因为没钱交床位费在急诊室的推车上已经躺了一晚上,浑身不舒服。 看到张英过来,憋了一肚子气的方大富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张英的小腿肚子上,张英毫无准备,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疼得她眼泪直打转。 “你怎么现在才把钱送来,是不是故意的。”方大富怒吼。 张英的确是故意的,她想到自己要掏出一笔钱给老太太看病她心里就不爽,因此能磨蹭一会儿就磨蹭一会儿。 温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眼睛通红却强忍着泪水的张英,有些不忍,上前伸手想要将她扶起,却被张英一巴掌给拍开了。 这一举动再次惹怒了方大富,要不是有医生走了过来,他非一巴掌扇过去不可。 “等回家再教训你!” 等到把医院的事情都办完了,方大富又带着温兰和老太太回去,张英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走着,恍惚之间,她竟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 又是一天的路程,等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将老太太安顿好,方大富这才带着张英回去,走之前又留了一些钱,算是给老太太的营养费。 温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忙着给老太太和孩子都洗完之后,这才开始给自己收拾起来。 虽然很累,但是这两天的见识却让她觉得兴奋,大山之外的世界实在是太美了,让她向往。 她利索地给自己洗漱完毕,坐在自家的门槛上,任习习凉风吹动着自己的秀发,大山里的天空着实清亮,繁星点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顿觉舒畅许多。 尽管自己未来的路还很艰难,但是她却觉得很有奔头,她的心中已经暗暗有了一个目标:她要走出大山! 正当温兰畅想着自己的未来时,却听到不远处有个声音传来,“兰妹子!兰妹子!”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兰一激灵,赶紧将衬衫的最上面一粒扣子也扣了起来,她站起身来,警惕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却是看到刘卫国手里提着东西屁颠屁颠地朝着这边走来。 温兰眉头紧紧皱起,对于刘卫国她是心存感激的,但是这大晚上的...... 刘卫国看到温兰,脸上的笑容更甚,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提高了一些,晃了晃,”兰妹子,听说婶子摔了,这不刚听说你们回来嘛,我就赶紧来瞅瞅。“ 温兰这才看清楚了刘卫国手里提的东西,是满满一袋红糖,应该是两斤。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两斤红糖可以算得上是一份大礼,温兰赶紧摆手拒绝。 却不想刘卫国却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直接一把手拉过了温兰的手,硬是将红糖塞进了温兰的手里。 这样一个简单的手与手的触碰却是让刘卫国兴奋异常,也让温兰膈应的不行,那包放在自己怀里的红糖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让她无所适从。 这一切都被老太太从窗户缝中看的清清楚楚,这一番拉拉扯扯让她心里又是一阵恼怒,她故意咳嗽两声,吓得温兰差点没把红糖给摔了。 ”卫国,是你吗?“老太太明知故问。 “啊,是,是!”刘卫国也有些尴尬。 “这大晚上的看望病人不合适吧,这点规矩都不懂嘛?你大晚上的来看我是不是想触我霉头啊!” 刘卫国一拍脑袋,的确,这时间是有些不妥,尽管有些不舍,但是今晚他能摸上一摸温兰的手他就很满足了,于是也不等老太太多说什么,十分识趣地离开了。 温兰逃也似地躲进了屋里,将门闩狠狠地拴上,那包红糖让她觉得一阵恶心。 老太太看着惊慌失措的儿媳妇,冷哼一声,“不知检点!” 第7章 红糖 温兰心中有些委屈,但是却一句话都没说,她内心对婆婆是有亏欠的,因此婆婆说什么她都只会默默地承受着。 这边温兰膈应地难以入眠,可是从温兰家回来的刘卫国心里却是美的不行,一路哼着小曲儿到了家。 他喜滋滋的模样让早已等候在家里的王金花心生怨气,她早就看出来了,自从听说温兰的婆婆摔伤了,刘卫国就一副上蹿下跳的模样,心里合计着要去温兰家看望,自己丈夫平日里那点小毛病,她怎么会不知道。 因此,当刘卫国推开家门的那一霎那就看到了拿着扫把在家等着的王金花。 王金花的脸黑的跟炭似的,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咋的,咋不多待一会儿啊?” 刘卫国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挑了挑眉毛,故作轻松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嗨,人温兰孤家寡人的,我一大老爷们待人家里多不合适啊。” “你也知道不合适啊!”王金花直接抡起一扫把就给了刘卫国一记,刘卫国反射性地跳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屁股就绕着桌子跑。 王金花的身子有些肥胖,没跑多久就气喘吁吁停了下来,举着扫把指着自己那不成器的丈夫道:“刘卫国,老娘今天非打断你的腿,让你再往温兰家跑!” “我就看看婶子去,没别的啥意思。”刘卫国忙着狡辩。 “呸!我信你个鬼!”王金花的口水准确无误地喷到了刘卫国的脸上,刘卫国略带嫌弃地擦了擦,心里暗暗埋怨,自己家这个婆娘怎么就没有温兰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呢。 “刘卫国,你看温兰现在没了丈夫你现在心里又痒痒了是吧,这么忙不迭地就去人家,你说,你是不是我藏在家里的红糖给送给她了?” 今晚王金花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发现自己一直藏在五斗柜里的红糖不见了,她用脚指头想想就能想到是自己丈夫拿了给温兰献殷勤去了。 刘卫国更加紧张了,两条腿都有些打颤。还没等他开口狡辩,王金花突然脸色一变,刚才的盛气凌人全都不见了,转而脸上全是心痛和委屈的神情况手里的扫把也落在了地上。 这样的转变让刘卫国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咋,咋的了?” “这包红糖你知道我藏了多久吗?平日里只舍得用手指头沾几粒咂吧个味儿,儿子生病我才舍得给他冲一碗红糖水喝,你倒好,说送人就送人,还全送出去了,家里啥条件啊,你以为你是方大富啊!该帮的忙我王金花一点都不含糊,但是我也不容许你为了自己的私心瞎胡闹!” 说到这里,王金花已经是泣不成声,手不停地在抹眼泪,看得刘卫国不知所措。 “你平时不正经我忍着,但你不能败家!明天你给我把糖要回来!这家经不起你这么造!”王金花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给刘卫国下了最后通牒。 刘卫国心里头不情愿,这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啊,那多丢脸啊!可是看着老婆那气喘吁吁的样子他又不敢说什么。 一晚上,王金花心里都想着被送出去的那袋红糖,同样想着这袋红糖的还有温兰,她太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道理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温兰就急匆匆地拿着红糖往刘卫国家跑,正巧碰上了垂头丧气被媳妇儿使唤着要回红糖的刘卫国。 看到温兰怀里抱着红糖,刘卫国一脸惊愕,“你咋来了?兰妹子你这是……” “卫国大哥,这红糖还你,太贵重了,你们自己留着。” “你这说的啥话,这算啥……”在漂亮的温兰面前,刘卫国依旧想要撑撑自己的面子,没成想他的一举一动全被窗户后面的王金花看的一清二楚。 王金花故意咳嗽两声,以示提醒。 刘卫国老脸一红,温兰也面露尴尬,赶紧转身往回跑。 刘卫国看着温兰的背影,眼神有些痴迷,好看,真好看,连逃跑的样子都那么好看,不仅好看,还温柔善良。 他痴痴地笑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王金花已经悄悄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啪”的一下,他的后背被猛地一拍,差点摔倒,他幽怨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膘肥体壮的媳妇儿,自己媳妇儿啥时候能像温兰一般也就好了。 “人都走远了,你还瞅呢!”王金花白了自己这不争气的丈夫一眼,随即将他手里的红糖抱了过来,进了屋子,拿了杆秤,称了一下,发现没有少这才放心地将红糖放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将红糖送回去的温兰此刻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回去的步伐都轻快了些。 婆婆张桂琴早已经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孩子正躺在她的身边睡得香甜。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声,“东西还了?” 温兰一愣,随即“嗯”了一声。 “刘卫国一家对咱有恩,但是他这人的毛病咱们都是知道的,你自己注意分寸,别叫人落下口舌,咱们老方家丢不起这人!” “嗯!” 温兰一边听着婆婆的话,一边动手开始忙着家里的事。 如今婆婆瘫在了床上,家里一切都要靠她,而之前的她是被方中平捧在手心里的,家里的苦活累活没干过,但是从今儿起,没有人再为她遮风挡雨了,相反,她要用她孱弱的身躯为这个家筑起一道高墙。 “猪还没喂呢吧,赶紧喂猪去!”张桂琴看着忙着做早饭的温兰赶紧提醒道。 “等会儿吧,我先把早饭给你弄好了。”温兰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觉得喂猪食可以放一放,人吃饭比较重要。 可是这样的回答明显让张桂琴感到不满,她的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不喂猪,你拿什么过年?人饿了能忍一忍,猪饿了能忍吗?你没听见声音吗?” 温兰烧柴火的动作停了下来,马不停蹄地开始煮猪食,这样的活以前她都没干活,都是方中平干,如今她一个人提着这一大桶的猪食,一步三晃地往外走,一路走一路颠出了不少东西,看得张桂琴直摇头。 第8章 瓜地 这边温兰刚刚把猪食给喂完,另一边孩子的哭声也传了来,她赶紧往屋里跑,跑的太急没看到脚下的石头,脚被绊了一下,手里的桶也甩出去老远,里面残存的一些渣子溅了一地。 温兰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上,疼得她直呲牙。 “温兰,快点儿,孩子饿了!”老太太催促着。 温兰定了定心神,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自己受伤的腿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 “你怎么这么……”老太太原本又想要埋怨温兰动作太慢,可是一转头就看到温兰这狼狈的模样,不禁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咋了,摔了?”老太太问道。 温兰一边点头,一边上前将床上的孩子抱起,解开扣子给他喂奶。 “真是干啥都不中用,喂个猪食还能摔了腿。”老太太嫌弃地瞥了温兰的膝盖一眼,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心,“我包裹里有一瓶红花油,你赶紧用了抹抹。” 温兰的心头一暖,虽然婆婆说完这话之后,头就往另一边撇过去了,但是她能感觉到,婆婆还是关心自己的。 她轻轻“哎”了一声,等孩子喝完了奶又给婆婆盛了早饭,这才忙着去处理自己的伤。 “温兰!温兰!”外边,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温兰心头一紧,感觉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来传话的是张晓梅,以前跟温兰是一个村子的,后来一起嫁到了方家村,算是温兰关系最好的朋友。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温兰,赶紧去看看,你家瓜地遭殃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在里屋的张桂琴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听说瓜地遭了殃,张桂琴急坏了,“赶紧的,温兰你去看看咋回事!” 温兰也顾不上自己膝盖上的伤,急忙跟着张晓梅一瘸一拐地往瓜地跑。 村子里,温兰家种的瓜是最多的,因为这是他们家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如今恰是西瓜成熟的时候,原本指望着等到赶集的日子能挑些西瓜去镇上卖,可是如今…… 张晓梅一边走一边跟温兰说着瓜地里发生的事,“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把你家瓜地里的瓜全切了,我今儿路过都是红红的,这瓜还是中平在的时候种的吧,现在全毁了,你说你这之后的日子咋过啊!” 听着张晓梅的诉说,温兰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可是当她到瓜地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绝望。 放眼望去,原本一个个滚圆的大西瓜被生生剖开,瓜瓤落了一地,很多瓜被砍成了好几块,红色的瓤在阳光下显得如此扎眼。 温兰跑进瓜地,翻看着这些被砍坏的瓜,一个,两个,三个…… 她越数越心痛,不知不觉这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这个砍瓜的人看来是对温兰颇有怨气,下了狠手,凡是能看到的瓜一个不剩全给砍了。 温兰家瓜地的惨状也吸引了村里不少人,大家都是农村人,是靠着庄稼吃饭的,对于农田里长出来的东西天生有一种亲近感,看到这么多西瓜被砍坏,几乎所有人都在骂这个砍瓜的人没良心。 温兰在地里来来回回走了一遍,没被砍掉的瓜也就是那些比拳头还小的,数了数也不过就十来个。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一片瓜地。 这片瓜地是他们这一家接下来半年生活下去的希望,现在希望没有了,她无力地看着这一切,脑袋一片空白。 “哪个杀千刀的!”张晓梅又骂了一句,“温兰,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温兰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来,张英。 自己婆婆摔了,他们家花了不少钱,张英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除了她,温兰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找村长去,咱们村里出了坏人,得告诉村长,让村长出来主持公道!”温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站起身来一边朝着村长家走一边说道。 “对,走,找村长,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面对破坏庄稼的行为,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感到气愤无比,跟在温兰的后面一起往村长家走。 方家村的村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说话极有分量。 听说了这个事,他一拍桌子,“带我去瞧瞧。” 当瓜地的惨烈完全呈现在他面前时,这个老头竟然都忍不住红了眼圈,嘴唇在不停地颤抖,“真是造孽呀!造孽呀!” “村长,我们全家就指着这瓜地活呢,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还请您帮帮忙,把糟蹋我家西瓜的人给揪出来。” “行,”村长点头,而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也已经有了一个目标,张英。 她这人生性善妒,平时在村里就飞扬跋扈,自己男人有钱,就觉得天下所有女人都会觊觎她男人一样,而这个温兰偏巧又生的漂亮,前些日子还听说方大富帮着送温兰婆婆去县城,两人待了一晚上呢…… 村长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十分的符合逻辑,他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张英干的这事。 他脑海里思量了一番,正想着等会儿到了张英面前该怎么措辞,没成想不远处张英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村长,不好了,我家玉米地被人糟蹋的不成样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张英的脸上,同时,张英也看到了温兰家瓜地的惨状,明显吓了一跳,“哟,这,这么惨烈哪!” 但是她顾不上温兰家的瓜地是怎么样的,匆匆瞥了一眼赶紧拉着村长就往自己家玉米地走。 看热闹的人群也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原来,张英家的玉米地状况也十分惨烈,玉米杆要么被折断,要么被砍断,不少还没长成熟的玉米棒子也是被砍成了两截。 “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在背后搞这龌龊的事情,有种站出来。”张英一直在骂骂咧咧。 村长眯着眼睛看着这一片狼藉,原本还以为自己离真相很近,没成想这个嫌疑人也被推翻了,这倒让他一下子犯难了。 第9章 凶手 “这……”温兰的心里也一下子狐疑起来,张英家也遭了贼手,那搞破坏的人应该就不是她了,总不见得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还特地把自己地里的庄稼给糟蹋了吧,这代价着实有点大了。 “大家赶紧的都去看看自己家地里有没有被破坏的!”村长喊道。 一群人一哄而散,赶紧跑自家地里查看情况。 然而,众人看了一圈,受害的只有温兰家和张英家。 “你们是不是得罪了谁啊?不然咋可能人就找你们两家下手!”人群里有人喊道。 当然这也是众人一致的想法。 “对,你俩赶紧想想,有没有共同得罪过什么人。”村长也催促道。 温兰这边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除了张英自己还跟谁结过仇。 倒是张英这边,脑子里开始盘算起来,因为她这嚣张跋扈的性格,自己平时跟不少人结过仇。 “哎呀,这人可太多了。”张英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月前,刘大娘家的猫偷吃了我家的鱼,我把那猫给打了一顿,腿好像瘸了还没好……” “诶,你这啥意思,你意思我把你家玉米地给糟践了?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能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吗?”一听张英提到自己,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刘大娘不干了,立即跳了出来。 村长赶紧拉住了刘大娘,示意张英继续说下去。 “之前洪小妹家的羊吃了我家地里的菜,我骂了他们家不得好死。” “还有方老大家的娃跟我儿子打架,也被我教训了。” “……” 张英不断地回忆着,那些被她点到名字的人一个个面色古怪,又气又恼。 可是这些人跟张英有仇,和温兰却是一点矛盾都没有。 直到张英一拍脑袋,突然想起大半个月前自己说方三偷看温兰喂奶的事儿。 “一定是方三!被我发现了自己干的那龌龊事,心里不舒服就找我来报复了!这事跟温兰也有关,一定是他!” 张英此刻内心已经十分确定,除了方三,不会再有别人,她那大嗓门一喊,原本热度已经减退的事儿现在又被人们重新想起。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温兰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咱们上方三家去!”张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大有一种要去打仗的气势。 到时,方三正躺在自家堂屋里怡然自得地哼着小曲儿,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儿让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为首的是张英和村长,张英一脸的怒容,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村长则是皱着眉头,看起来颇为失望的样子。 后面一群人都是一脸的愤怒,方三懵了,一脸茫然地问道:“咋了这是?我最近可没偷你们啥东西。” “你还有脸问!”张英这火爆脾气上来了,话刚一出口就立马就朝着方三冲了过来,揪住方三的头发就开骂。 旁人都没想到张英这举动,皆是愣了一秒,随即赶紧过来将她拉开。 “干啥,干啥!你是不是有病,到人家里来打人!”方三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被一个女人随意揪住了头发,这让他觉得十分丢面子。 “村长,你这啥意思,带着这疯婆娘过来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方三继续叫嚷着。 村长阴沉着脸,看着张英,“别闹了,事情还没搞清楚。” “就是他干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张英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 “我干啥了?” “自己干的那破事还装什么不知道。”张英继续嚎叫着,嗓门一声比一声大,来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些。 “行了,别吵了!”村长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的一声怒吼也让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温兰家的瓜地和张英家的玉米地被人糟践了,我们就是挨家挨户问问情况。” 方三将头昂的老高,一脸的大义凛然,“不是我干的,好好的我上你们地里干啥。” “村长,我就知道他不会承认的!”张英急了,“方三这人平时就没个正形,坏事做多了都习惯了。” “呸!你瞎说什么!你才坏事做多了!”方三虽然平时老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是对于无故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他也是不能忍的。用他的话说,他也是有操守的人。 眼看着双方又要争执起来,温兰站了出来,“方三,我家瓜地是我们一家下半年全部指望,现在全被糟践了,我们娘仨下半年不知道咋过,真要是你做的,你给我个理由,为啥,若不是你,我们也绝不冤枉你。” 温兰双眼通红,声音有些颤抖,她这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的样子让现场不少人看着心疼。 大家纷纷开始帮着温兰说话。 “真不是我干的,我这几天都在家,要是你说你们地里丢了一个瓜两个瓜那我认,全部糟蹋了我都心疼!” 方三一番肺腑之言让在场的人又没了声音。人群里悉悉索索地议论着着方三究竟是不是凶手。 终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怨我男人做啥?我干的,有事冲我来!” 众人惊醒,猛然间回头,只见方三的老婆赵小妹端着一盆衣服走了进来,这赵小妹精神有些不正常,时不时会狂躁起来。 张英一听终于有人愿意出来承认了,冲上去就要跟人讨说法,但是一看是赵小妹,原本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先不说她能不能给自己一个说法,就是她狂躁起来那样子,要真动手,自己恐怕打不过她。 “小妹,你在说啥!”方三赶紧将赵小妹拉到了自己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面部表情,就怕她是不是狂躁症又犯了。 可是赵小妹这一回却是清醒的很,她大言不惭地说道:“就是我干的,昨天夜里,我上地里把这小寡妇家的西瓜全砍了,还有这个长舌妇家的玉米也全折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蔑地看向了温兰和张英。 赵小妹眼神凌厉,看得温兰和张英皆是一愣。 “为啥呀!”方三急的直跺脚。 “这小寡妇自己喂奶也不知道藏好了,勾引人家男人来看这算咋回事啊!还有那长舌妇,啥事都往外说,把你说成啥样了,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哎呀,我那天压根就没看到温兰哪,我,我就是想去玉米地里偷几个玉米棒子来着,哎呀。”方三捶胸顿足,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看自己老婆没啥反应,连提都没提,全当是自己老婆不在乎,所以压根就没解释,没想到这会儿竟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下算是真相大白了,赵小妹却是昂着倔强的头颅,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尽管张英气得手都攥紧了,但是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赵小妹是个疯子,万一被她伤了只能自认倒霉。 第10章 赔偿 她悄悄地挪到了温兰的身边,小声对温兰道:“诶,温兰,你家下半年的指望全给她毁了,你得跟这女人讨个说法啊,要个赔偿啊!我家大富挣得着,这损失了一亩玉米好歹日子还能过下去。”她语重心长地说着,似乎完全在为温兰考虑。 温兰抬眼看了看张英,她不傻,赵小妹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张英这是在推着自己往枪口上撞呢。 她没有理会张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村长,此时此刻村长是最适合出来给主持公道的。 可是村长的眼神在对上温兰那如炬的目光时却毫不犹豫地躲开了,似乎并不明白温兰的意思,完全没了之前那番意气风发的模样。 见该说话的人都没了声音,温兰心一横,直接将目光看向方三,“方三,既然是你老婆干的,总得有个说法,把我家的瓜全砍了,下半年我家老人孩子靠什么吃饭?” “小妹脑子不好,你也知道,你看这事儿?”方三欲言又止,但是谁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温兰眼神一凛,“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自认倒霉?这事儿就算了?脑子不好我们所有人都得承受她所有的行为和结果吗?”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比开始提高了不少。 可是,随着她的激动,站在对面的赵小妹也变得激动起来,她直接抄起盆里的湿衣服朝着温兰就扔了过来,“小寡妇,你就是活该,到处勾引男人!” 温兰没有防备,一件湿衣服直接糊到了她脸上,赵小妹嘴里那污秽不堪的话让温兰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那件湿衣服狠狠扔了回去,转手抄起地上的铁锹,乱挥了一通,吓得旁边的人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的。 “温兰,你要干啥!”村长喊道。 “赵小妹!方三!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没了男人就好欺负,你也别以为脑子不好就能躲得过去,该赔的我一分都不会让你们,今儿这事儿就是过不去了!还有,我温兰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我勾引哪个男人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男人了?谁要再敢胡说,我撕烂她的嘴!”温兰怒吼着,两只眼睛猩红。火山文学 人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温兰,眼前的模样与她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样子相差太多,一个个也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赵小妹也被吓得不轻,竟然哇地一声扑在方三怀里大哭起来。 温兰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不会有结果的,更确切来说,光凭着村子里这些人是不会给自己一个公正的,她一把将铁锹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朵生疼。 回家的路上,温兰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路过自己家的瓜地,看着这一大片被砍坏的西瓜,她无力地蹲在地上不停地抽泣。 她捡起地里一块被砍坏的西瓜,颤抖着咬了一口,很甜,可是越甜她就越想哭,自己的丈夫是种瓜的一把好手,这片瓜地费了他多少心血,现在丈夫没了,瓜地也遭了殃,温兰的心就如同被割裂一般的疼。 她在瓜地里坐了很久,直到张晓梅过来喊她,她才回过神来,一看已经是下午了。 “这事儿都这样了,你哭也不是个事儿,日子还得过下去。”张晓梅一边走一边安慰温兰,“家里老太太和孩子都还需要你呢。” 这些大道理温兰当然明白,可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办法思考,全家下半年的指望在哪? 回到家,孩子的哭得几乎嗓子都要哑了,温兰心头一紧,赶紧跑进屋里,老太太没有办法抱孩子,着急坏了,看到温兰这会儿才回来,心中不免恼怒。 “怎么现在才回来,这都过了午饭了,我这老太婆饿上一两顿倒没事,还有这孩子呢!你这娘怎么当的,自己孩子都不放在心上。”老太太不停地埋怨着,全然没有顾及到自己儿媳妇脸上尚未擦干的泪水。 张晓梅赶紧出来解围,“婶子,你们家瓜地出了事,温兰去要说法了,所以回的晚了些。” “瓜地到底怎么了?”老太太终于想起来还有瓜地这件事。 张晓梅将事情原原本本全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愣在那好半天发不出声,呆滞了十几秒这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造孽呀!” 温兰听到老太太这一声无力地哭喊,原本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她无声地给孩子喂着奶,眼泪却不断地低落到孩子的小脸上,或许是母亲的情绪影响到了奶水的味道,小家伙竟然也哼唧起来,并且不愿意再喝奶。 “娘,我给你做饭去,你等会儿。”温兰收拾好衣裳,低着头,故作镇定。 “还做啥饭哪,你还有心思吃饭哪,你心咋这么大呀,以后咱们家的日子咋过啊!”老太太心中有气无处发泄,温兰便成了她最好的出气筒,她一边骂着一边拍打着床沿,温兰却始终一言不发。 “婶子,你这话说的......”张晓梅看不下去想要给温兰说句话,却被温兰阻止了。 “娘,你放心,咱家以后我撑着,不会让您饿着。”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灶间走去。 张晓梅赶紧跟了上去,她替温兰不值,当初温兰跟方中平结婚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值,方中平除了勤快,人长得也很一般,在外貌上跟温兰根本就不能比,再说到这个婆婆,方中平在的时候就对温兰甚是冷淡,现如今...... 她哀叹一声,趁着温兰烧火的功夫,扯了扯温兰的衣角,小声地说道:“我看你那个婆婆根本就不值得你守着她,除了会对着你大呼小叫还会干啥,你带着孩子赶紧走吧。” 温兰瞥了她一眼,笑道:“她是中平的母亲,中平是我的丈夫,无论她对我怎样,总归她是我的婆婆,而且,”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无限伤感,“中平的死我有责任,如果那天晚上我坚决一些阻止他出去找大夫,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温兰的黯然神伤让张晓梅一阵心疼,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第11章 镇长 “唉,”张晓梅叹了口气,“你以后准备怎么办?瓜地遭了殃,其他的你们家也没种多少,还有那个方三家,别说他们现在不愿意赔偿,就是愿意赔偿,就他们家那情况能赔几个钱,别说远的,就是眼巴前这下半年日子咋过?” 说到这里,温兰昂着头想了一会儿,“既然村长不管这事儿,我就告到镇里去,镇里不管那我就上乡里去......总有人会管的,我还不信这世上就没天理了。至于下半年......” 温兰欲言又止,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也没有想好如何应对。 张晓梅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钱塞进了温兰手里,“拿着。” “这,”温兰震惊了,“不行,你家也正是用钱的时候,大娃马上要上学了吧,我不能要你的钱。” “呸,谁说这是给你的了,这是借你的,等你过了这阵儿以后得还给我,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虽然张晓梅说的冷冰冰的,但是温兰知道张晓梅是真的心疼自己,她是真的想要帮自己。 她心头一暖,眼眶再一次通红。 张晓梅走后,温兰忙不迭地伺候着婆婆吃饭,又是一碟咸菜,又是一碗玉米碴子粥,温兰一口一口地喂着婆婆喝下,之后再忙着自己吃饭。 “娘,明儿就赶集了,我去镇上找人把这瓜地的事儿给说说,得让人给咱做主,可能晚些回来,你想吃啥,我给你买,要不买点肉吧......” “哼,”温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一句冷哼打断了,“说你心大你还真是心大,你还能吃得下肉,我可是吃不下,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吃肉。” 温兰被婆婆怼得说不出话,当别人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她不再说话,默默地开始收拾碗筷。 第二天一大早,温兰背着孩子早早地出发了。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方家村去赶集的人不少,路上温兰碰上了张晓梅,两人结伴而行,原本崎岖难走的山路此刻倒也显得没那么漫长。 “我今天要去镇政府一趟。” “我陪你一起吧。”张晓梅知道温兰是为了瓜地的事儿,不免有些担心,“多个人多份力总是好的。” “嗨,不至于,能当上领导的肯定都是懂大道理的,我把事情那么一说,领导肯定能给我个说法。”温兰笑着,笑的那样天真无邪。 两人说着笑着来到了镇上,温兰买了点家里要用的东西,路过肉摊,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割了一斤肉。 她一路打听着终于到了镇政府,一进那院子,才知道原来镇政府有那么多办公室,有那么多人,不是只有镇长一人。 温兰识的字不多,半猜半蒙的找到了镇长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进来。”火山文学 温兰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您好,您是镇长吗?” “什么事?”镇长对温兰打搅他看报喝茶显得有些不满,语气里多了些不耐烦。 温兰赶紧走进屋里,将自己家瓜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镇长听完,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你这事村长就能解决,至于跑到这里来找我吗?我哪有功夫管你们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啊!” “可是村长说赵小妹脑子不好,让我自认倒霉,我觉得不公平。”温兰有些急了。 镇长悠悠地打开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吐了吐嘴里的茶叶,“你们村长说的没错,这疯子犯了事,你只能自认倒霉。” “可,这是我家下半年的指望,现在全毁了,我家下半年咋过?”温兰收起了自己的好脾气,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甚至有些恼怒。 温兰的提高的声音让镇长也颇为不满,他将手里的报纸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终于抬起头朝着温兰看了过去,“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在这朝着我大吼大叫,我今儿就告诉你,别说是今天这疯子砍了你家的瓜,就是她砍了你家的人,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镇长的话让温兰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背后背着的小婴儿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开始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让这个镇长更加烦躁,他挥挥手,语气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你赶紧走,走走走,屁大点儿事还来这儿,真当我闲的没事儿干啊!” 温兰是被这个镇长给赶出来的,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完全打破了她心中对于领导在她心目中高大美好的形象,领导不都是应该讲道理的吗?不都是应该给老百姓解决困难的吗? 怎么自己今天遇到的这个领导竟是这般? 她想不通,原本指望着能通过镇里领导解决自己的困难,眼下又没了指望。 她一路走着,眼看着已经接近中午,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即使有树荫遮挡,她依旧热的汗流浃背。 孩子在她的后背上颠的直哭,原本就十分郁闷的心情现在越发的烦躁。 她加快了脚步,背后传来了“叮呤咣啷”自行车铃响的声音,温兰都不用回头就能猜到,肯定是方大富,这个村子里也只有方大富才有自行车。 “温兰!”果然不出所料,很快方大富就从后面喊了起来。 然而,温兰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反而加快了脚步,然而她两条腿怎么能比得上自行车,方大富很快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温兰,你别走那么快,这样,你坐我车吧,我送你回家。” 方大富减慢了速度,尽量使自己能够和温兰以同一速度前行,只见他一脸笑意,这笑意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谄媚。 “不用了,我自己走很快的。”温兰几乎都要跑起来了,可是偏偏这方大富紧跟着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唉,温兰,你别这么怕我,我又不吃人,真的,你坐我车,我有事要跟你说。再说你就是不为自个儿,也为孩子想想,这么大热的天,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我送你们娘俩,快点儿。” 说到孩子,这撕心裂肺的哭声的确是让温兰有些心疼,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拗不过方大富,坐上了他的车。 第12章 手帕 山路不好走,方大富骑着自行车带着温兰,一路颠簸。 “你们家瓜地遭了殃,你也别担心,我回头给你拿点钱,后面有啥困难跟我说!” “谢谢,不用,我自己有办法。” 温兰警惕地盯着周围,就怕被认识的人看到,完全没把方大富的话放在心上。 眼瞅着快到村口了,温兰赶紧道:“大富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一段路就到了。” “嗨,你家离这村口还好几里路,我也就多蹬几脚的事儿,你抓稳了。”说着,非但没有停,顺着一条下坡的路反而速度还快了许多。 温兰紧张地看着周围,“大富哥,你还是停下来吧,我自己走,让别人看见回头再说闲话。” 她这一声一声的大富哥,叫的方大富心中一阵欢喜,真是人美声甜呐。 方大富感觉自己腿上更有劲了,蹬地越发快了。他才不怕别人说闲话,能跟温兰这样的漂亮女人传出点闲话,他求之不得呢。 甚至他都想着要是哪天能把自己家那个臭婆娘换了,换成温兰,那该有多好。想着想着,他痴痴地笑了起来,全然没有顾及到路面上躺着的一块不小的石头。 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急刹车,自行车刹车片与钢圈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温兰因为惯性头一下子撞在方大富的背上,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方大富身上。尽管被吓得不轻,但是方大富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温兰某个部位的柔软。 虽然温兰十分迅速地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往后撤了几步,试图与方大富拉开距离。但是这一幕还是被别人看到了。 温兰抱着孩子一边哄着一边往家里走,方大富有些愧疚,推着车跟在后面,一个劲地道歉。 “大富哥,你赶紧回去吧。”她眉头紧皱,语气里满是后悔和担忧,她此刻真的很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坐方大富的车。 方大富也不再执着,终于在离温兰家还有二里地的岔路口与她分开了。 看到方大富走远,温兰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婆婆张桂琴已经在家等了许久,她想要上厕所,可是没人帮忙,憋的老太太差点拉在床上。 见到温兰这才回来,她忍不住大声叫骂,“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带着孩子跑了呢,你不知道我自己没法动吗?赶紧过来!” 温兰赶紧放下孩子,用尽全身力气将婆婆搀扶到旁边的马桶上。 老太太在马桶上宣泄一顿之后,憋的通红的脸这才渐渐缓和下来,“怎么样,见到镇长了吗?人家怎么说。” “见到了,只是……”温兰欲言又止。 老太太却已经明白了,“镇长不管,让我们自认倒霉?” “嗯。”温兰点点头,一手扶着老太太,一手开始给她折竹片擦拭秽物。 “这帮子领导真是没用,可惜了我家中平花费了那么多心思种的这些个西瓜,唉。”老太太的一声长叹让温兰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儿。 正如老太太所说的,她心疼的不仅仅是卖西瓜能换来的钱,还有方中平付出的心血。 “这下半年这日子可咋过哟。”老太太一脸惆怅地回到了床上,“我要是能动弹好歹能减轻点负担,现在啥都指望你一个人,你一个人能挣上几个钱呐。” 虽然老太太的话表面上似乎是在嫌弃温兰赚不到钱,但是温兰听得出来,婆婆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心中不免一暖,“娘,我买了一斤肉,给你炖肉汤喝,你喝了肉汤能好得快些。” 老太太眼睛一亮,随即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没说话,算是默认。 温兰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飘出了一阵肉香味。 已经许久没有沾过荤腥的老太太早已是饥肠辘辘,眼巴巴地等着儿媳妇从厨房里端肉汤出来。 “娘,汤来了,我把最有油水的几块肉都给你......”温兰一边端着碗走过来一边说着,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闯入的人一巴掌将碗拍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碗碎了一地,滚烫的肉汤也随之飞溅的满地都是,一股子肉香在屋内弥漫开来,几块肥美的肉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滚到了角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温兰完全没有防备,看着落在地上的肉块温兰心疼的不得了,甚至都来不及去管自己手上被肉汤烫出来的水泡。 “谁呀!有病啊!”温兰心疼的大叫,抬眼这才发现是方大富的妻子张英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两只眼睛肿的跟葡萄似的,显然是哭过,胸脯因为生气不断地起伏着。 “张英,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也心疼极了,躺在床上冲着张英大喊。 张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径直走到老太太床边,一脸的正义凛然,“婶子,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好儿媳妇她勾引我男人。” “我什么时候勾引你男人了!”温兰现在对于这种话题特别的敏感,当着婆婆的面儿被这么泼脏水她自然是丝毫不退让。 老太太也了解张英这人,村里但凡是个年轻的女人她都觉得要勾引她男人,因此也并不在意,眼神别了过去。 见老太太没反应,张英急了,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在老太太面前抖落了一下,“婶子,这手帕你认识不?是你儿媳妇的。” “认识啊,是温兰的,那天温兰借给大富擦汗来着,我记得。”老太太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样子。 张英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难不成这老太太都允许自己儿媳妇这么放肆了? “婶子,你知道这手帕是我在大富的枕头底下找着的,要说这事儿都好些日子了吧,他把这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底下,天天枕着睡觉!最重要的,”她突然转过身看向温兰,“你说,你这手帕是用来做啥的?” 温兰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不敢说了是吧,我来帮你说,是你擦奶水的吧。” 一句话让老太太也愣在那里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温兰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张英回过头看向了老太太,“婶子,你说,正经女人会拿一块自己用来擦奶水的手帕给一个男人擦汗不?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我看她就是想勾引我家大富!” 第13章 勾引 纵然知道那天温兰为何会把手帕借给方大富,但是想到这是她用来擦奶水的帕子,被这么一个男人天天当宝一样压在枕头下睡觉,老太太也是恶心的不行,她又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儿子,自己这儿子是真可怜哪,脑袋上还要扣上一顶绿帽子。火山文学 她手指着温兰,嘴唇气得发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兰站在一旁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自己偏偏就把这块擦奶水的帕子借给方大富擦汗了,这一点的确是她疏忽了。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老太太道:“娘,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全,当天你也在,大富哥问我借帕子擦汗,我就这一条......” “呸!”没等温兰说完,张英毫不客气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嘴,“大富哥?你咋这么不要脸呢,叫这么亲热,你瞅瞅你这全身上下,一股子狐媚子的劲儿,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面对张英的蛮横,温兰连瞥都没瞥她一眼,眼神执着地盯着老太太,“娘,我发誓,我跟方大富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真有什么关系,我,我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太盯着她的眼神犹如审视犯人一般,看得温兰汗毛直立。 “你还记得你当初发过的誓吧?这辈子就我儿子一个男人,我希望你好好记着!”这一字一句是老太太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没,没忘!”温兰颤抖着回道。 看着温兰在老太太面前这般低声下气,张英心里的气消了许多,她指着温兰的鼻子喊道:“你以后离我家大富远一些,再被我发现你俩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小心我不客气。还有,”她有转过身看向了老太太,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婶子,这事儿你也知道了,那以后就看好自己的儿媳妇,别到处勾三搭四的,这事儿我考虑中平的颜面,没往外说,要是再发生这种事,那我可就不顾及啥了。” 张英很会抓住老太太的软肋,一提方中平,老太太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其实她不过是不想坏了自己男人的名声罢了,哪会顾及一个已故的人。 可是这话对老太太十分受用,她用力点点头,“放心,我一定管好她。” 得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张英这才离开,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将手里的帕子塞给了温兰,然后手用力地在自己身上拍了拍,似乎这帕子有多肮脏似的。 温兰抬起头看向老太太,泪水已经爬满了脸颊。 老太太不想看到温兰,她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要翻身,温兰赶紧上前去帮她,老太太用力地将温兰一把推开,“滚开!我嫌脏!” 一句嫌脏,让温兰的心犹如坠入冰窟。 “娘,我去给你再盛一碗汤。” 走进厨房,温兰看到自己手里的帕子,想到这块帕子被方大富压在枕头底下睡了这么久,她心中又气又恼,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 、猛然间,她如同发了疯似的将这块帕子撕成了两半,然后划亮一根火柴,随着火焰的跳跃,帕子燃成了灰烬。 可是她内心的屈辱感却并没有随之消失,好不容易缓和的婆媳关系,今天这么一搅和再一次回到了起点,甚至还不如之前。 这边温兰为这个帕子的事儿烦闷着,另一边张英从温兰家出来心情却是畅快了许多,今天一大早就发现了这个帕子,为此哭了好久,所以这眼睛肿的跟葡萄似的,路过一汪泉眼时,她蹲下身子朝着泉水里望着自己的倒影。 除了比温兰老一些,胖了一些,皮松一些,黑了一些,脸上有一颗大痦子以外不还是挺好看的吗? 她用泉水在自己的眼睛上敷了敷,冰冰凉凉的感觉很不错。 “哟,张英嘛这不是。”正当张英享受着这片刻的美好的时候,一个极其尖锐刺耳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抬头一看,是刘大娘那个三十多岁还没嫁出去的女儿,王小秋。 王小秋长得矮胖,皮肤又糙又黑,说话还尖酸刻薄,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嘴臭”,因此也没有婆家愿意要她。 因为之前她家猫被张英打瘸的事儿,平日里她见到张英就黑着脸,恨不得要掐死她,今儿见了脸上却露出惊异的笑容,眼神里似乎还闪烁着光芒。 “哟,你这眼睛怎么了?怎么跟葡萄似的,哭过了?”王小秋大声嚷嚷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张英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转身就想走,不想理睬这个女人。 “不过也该哭一哭,要我换做你,我肯定哭的比你还惨,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可不得哭吗!”王小秋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每说一个字,音调就拔高一些。 张英原本往前走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她回过头,惊愕又恼怒地看向王小秋,“你胡说什么,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同时。她心里还盘算着,自己并没有把自己丈夫私藏温兰手帕的事儿说出去,王小秋为什么会知道。然而,接下来王小秋的话让张英几乎崩溃。 看着张英这番恼羞成怒的样子,王小秋更加得意了,她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一阵,“自己男人都被别的女人抱上了,还说我胡说,干都干了,还不许人说。” 张英只感觉自己脑袋里“轰隆”一下,如遭雷击一般。 “你说什么,谁抱了大富?”尽管在努力克制,但是张英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呀,你不知道啊?”王小秋故作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今儿早上啊,我亲眼看见的,姓温的那个小寡妇坐在你家方大富的自行车后座上,俩人有说有笑的,温兰还从后面抱上你家方大富了呢,哎哟,这样子,别提多亲密了,合着你这眼睛不是为了这事儿哭的啊?啧啧啧,你说说,你这过的啥日子呢,幸好我没结婚,要是找了这样的男人,那还不如找棵树吊死算了,日子过的多累啊......” 王小秋一番添油加醋地描述完,得意洋洋地走了,留下张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第14章 幻想 “温兰!”张英咬着牙齿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来,一双拳头握得死死地,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经过王小秋刚刚的一番描述,她的脑海里已经在不断地脑补温兰和方大富两人在一起搂搂抱抱的画面了。 她想要再回到温兰家讨个说法,可是却又总觉得底气不足,毕竟这只是听王小秋这么一说,王小秋和自己不对付,会不会是说这话故意恶心自己? 张英的心里有一丝丝的侥幸,但愿是王小秋瞎说的。 当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方大富正在床上翻找着什么,看样子还挺着急。 她都不用想,肯定是在翻找那方手帕。 “别找了,那块手帕我已经还给那个小寡妇了!”张英在背后悠悠地来了一句,正在找帕子的方大富身子一震,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眼神对上张英那两颗肿的跟葡萄一样的眼睛,没有心疼,反倒是一阵厌恶,“不经过我的同意,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他的脸很黑,听得出来他是在努力地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不就是一块破帕子吗?你当宝似的压在枕头下干啥?是不是心里头念着温兰那个小贱人哪!” “啪”的一下,方大富狠狠地给了张英一巴掌,张英被打倒在地,嘴角都渗出了血。 张英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大富。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王小秋说的是真的了,温兰真的已经跟自己的男人搂搂抱抱了。她不敢同方大富对质,既怕方大富发怒又怕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 “谁允许你跟我这么说话的!”方大富恶狠狠地瞪着张英,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里屋的方小宝听见动静,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看到母亲被打倒在地,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想要扶起母亲。 “娘!” 看到儿子,张英赶紧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将孩子搂在怀里,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小宝,没事儿,娘自己不小心摔了,没事。” “娘骗人,明明是爹打的,我都听到声音了,你脸上都有手指印了!爹,你为啥打娘?”方小宝抬起稚嫩的脸蛋问向方大富。 儿子今年八岁,还未接触过这个世间的丑恶,他清澈的眸子盯得方大富一阵胆寒,方大富不禁为自己内心肮脏的思想感到一阵羞愧。 方大富蹲下身子,将方小宝拉到自己怀里,“小宝,没事儿,别担心,爹娘闹着玩儿呢!” 单纯的方小宝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方大富,郑重其事地说道:“以后不可以这么玩哦!小宝害怕!” 儿子的话让方大富心中又是一阵愧疚,自己这是怎么了。 方大富将儿子搂在怀里安慰了好久,这事儿才算是渐渐平息。 晚上,方大富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朝着枕头底下摸了过去,然而已经空空如也。 没有了手帕,他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这手帕上的奶腥味,闻着这味道,他甚至觉得温兰就躺在身边一样让他心痒难耐。 然而,现在...... 他忍不住朝着旁边看过去,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睡的跟猪一样,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呼噜声,这如同盘子一样圆的脸,脸颊上还有一个大痦子,这痦子上还有一根长长的毛,方大富一脸嫌弃地转过身去,这哪里像个女人啊。 想到张英将手帕还给了温兰,以她的性格,肯定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温兰不知道有多伤心呢,以后还愿意见自己吗? 都说人在晚上的时候是不理智的,容易胡思乱想,明明白天还对自己龌龊的思想感到悔恨,到了晚上方大富的心思却又活泛起来。 明天要去温兰家看望一下,唉,要是能天天见到她就好了,如果能把自己身边这个婆娘换成温兰该多好,自己和温兰带着方小宝,当然温兰的孩子也可以一起带过来,一家四口,这日子该有多好...... 他就在这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等方小宝去了学校,方大富就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现在张英看方大富看得更紧了,从早上一睁眼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怕他会被温兰那个小狐狸精勾引走。 看到方大富爬上爬下地找东西,她问道:“你找啥呢?” “罐头,上回我买回家的水果罐头呢?” “在五斗柜最上面,你找这个干啥?”张英警觉起来。 方大富立马爬到凳子上,从柜子里将两瓶黄桃罐头拿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没有回答张英的话便要往外走。 张英毫不客气地追了上去,用身体挡在了门口,“你去哪?是不是又去找温兰那个小贱人?” 一听张英开口闭口的小贱人,方大富就甚是厌烦,“你这张嘴能不能放干净点,你看看你都快跟那个王小秋一样了,一张嘴滂臭!” 说着,他绕过张英继续往外走,张英快走两步又拦到方大富跟前,“你今儿不说清楚你去哪,我就不让你出这院门!” 方大富恼了,他一把推开张英,张英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婆娘来管老子的事儿了,这个家里要不是老子,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不知好歹!” 方大富正要往外走,张英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抱着方大富的腿,哭着恳求道:“大富,大富,你为了这个家着想一下,不要再去找那个温兰了,你就算不为我,也为儿子想想,你跟温兰的事儿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咱们一家还好好过日子。为了儿子,为了儿子,好不好,求你了!”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毕竟是近十年的夫妻,方大富终究还是心软,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忍,他把张英扶了起来,“我跟温兰什么事?我们啥事都没有,你不要瞎说,这水果罐头我拿去给婶子吃,毕竟她摔伤也跟咱们有关,都没好好去探望过,不合适。” 张英错愕地看着方大富,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还是顾念着这个家的。 第15章 出气 为了挽回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形象,张英这次格外的大方了一回,拿着罐头挽着方大富一起朝着温兰家走去。 到时,温兰正在给老太太洗脚,为了不再让温兰出去“勾三搭四”,老太太现在是想着法的让温兰在家里干活,不是洗脚就是洗头,要么就是上马桶,索幸现在地里也没什么活,温兰也就这么随着她折腾着。 方大富的到来让温兰和老太太又是一惊,老太太下意识地狠狠瞪了温兰一眼。 可是看到张英一脸甜蜜地挽着方大富的胳膊,手里还提着两罐黄桃罐头时,脸上又露出了不解。 “你们这是?” “婶子,我们夫妻俩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罐头。”张英脸上带着笑,跟昨天在这儿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 温兰连头都没有抬,手不停地给老太太揉搓着脚丫子。 方大富看着温兰,无意间瞥到了她手上烫出的两个水泡,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老太太到是看到张英和方大富夫妻俩和和美美的样子,心里也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来,“你们这是干啥,这太贵重了,赶紧拿回去给孩子吃。” “嗨,你伤了我们都没来看过你,要说这事儿也是我不好,我算是给你赔不是了。”张英难得的会有如此通情达理的时候,她想要尽力在方大富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温柔的一面。 “该付的医药费已经付了,这些就拿回去吧,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温兰利索地给老太太擦好脚,将洗脚水端了起来径直朝外走,虽然嘴里在回应着方大富夫妻俩的话,可是眼睛却是连瞥都没朝那瞥一眼。 温兰一直在忙忙碌碌,方大富夫妻俩就这么站在那也是颇为尴尬,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温兰对于方大富的冷淡让张英心里颇为满意,看来自己的丈夫没有骗自己,的确没什么事儿。 原本以为这一场风波会就此平息,然而,在另一边的方家村学堂里,方小宝正跟几个同学吵得不可开交。 那几个同学编了一首顺口溜:方大富,小寡妇,搂搂抱抱笑嘻嘻;方小宝,方希望,马上要成亲兄弟。 几个同学当着方小宝的面儿念叨这首顺口溜,方小宝的小拳头握紧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你们胡说,你们的爹才跟小寡妇搂搂抱抱呢!”他忍无可忍,从地上随便找了一块石子朝着那帮子同学砸了过去。 为首的那个同学正是王小秋的侄子王正阳,这首顺口溜也是他编的,而这一切也都是他那个姑姑四处念叨被他听来的。 方小宝的那块石子并没有砸中他,他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还朝着方小宝吐舌头。 “我可没瞎说,我姑姑亲眼看见的,那个姓温的小寡妇坐在你爸车后座上,搂着你爸的腰,那模样别提多亲热了。方小宝,你马上要有新妈妈了,不开心吗?” 王正阳嬉笑着,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跟他的姑姑一样让人尖酸刻薄。 方小宝被说的脸上一阵害臊,他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昨天爹娘会吵架,看着同学们讥讽的目光,他再也承受不住,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身后是王正阳几个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 他一边跑一边哭,心中也越来越愤怒,都是那个温兰,她要抢走自己的爹,如果不是她,自己的爹娘就不会吵架,自己娘也不会挨打...... 想到这里,他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路线,往温兰家跑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怎么帮妈妈出这口恶气,小小年纪的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砸他们家的玻璃。 他从路边找了几块拳头大的石头,装在了自己书包里,手上还拿了一块,越接近温兰家,他愈发的紧张起来。 原本他打算用这些石头把温兰家的窗户全给打坏的,但是真正走到温兰家附近他握着石头的那只手就开始不停地颤抖。以至于,他仅仅只扔了一块石头。 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屋里传来了老太太骂人的污言秽语,方小宝吓得转身就跑。 温兰也被突然碎裂的玻璃吓坏了,赶紧过去查看,所幸,没有伤到人,只是房间的玻璃有一块彻底碎了。 “哪个缺德的朝我们家扔石头!以后生孩子没屁眼!”老太太气得直骂。 温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石头,心中也不免有气,她抓起石头往外跑,想要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可是周围一切平静如常。 “这换一块玻璃又得花钱。”她重新回到屋里,这些日子家里没有收入,全都靠着之前张晓梅借给她的五十块钱在生活。 这玻璃一破,对于温兰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第16章 嘲笑 “你看到是谁扔的石头没?”老太太问道。 “没有,跑出去的时候没看到人。” 一块玻璃在这个年代的方家村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尤其是对于现在捉襟见肘的温兰一家而言。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家里的钱,之前自己家里的钱她都计算过,怎么过完这下半年,每一分钱都有它的用处。 “这么大一块玻璃,恐怕得两三块钱吧?”温兰喃喃自语。 “算了,别去配什么玻璃了,以前老祖宗都用纸糊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你去我老宅里把床底下藏着的一些牛皮纸拿出来,把这窗户糊上,晚上风大,别回头把孩子冻着。” 听着婆婆的吩咐,温兰马不停蹄地去老宅拿牛皮纸。 当温兰拿着牛皮纸往回赶的时候,迎面瞧见了方大富,这一见面,温兰就跟见了瘟神一样,赶紧地想要绕路走,前几天的事儿把她折腾的精疲力尽,她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可是偏偏,这方大富见了温兰就像是猫见了老鼠似的,上赶着要跟她去搭话,于是乎便有了这一幕,温兰在前面走,方大富紧跟着在后面,温兰走的越快,方大富也走的越快。 方大富一脸谄媚地笑着,“温兰,你拿这些牛皮纸干啥啊?” 见温兰不回答,他又加紧走了两步,“诶,你要用牛皮纸吗?我家里还有很多,我给你送点过来。” “不用。”温兰突然停住了脚步,十分生硬地回答了一句。她是真的很怕方大富这番殷勤,万一自己再不理睬,方大富又要上他们家来了。 “诶,那你告诉我你抱这么多牛皮纸是用来干啥啊?” “糊窗户。” “糊窗户干啥?”方大富穷追不舍。 温兰再一次停住脚步瞪了方大富一眼,没有回答。 这犀利的眼神让方大富自觉讨了个没趣儿,温兰现在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让他心里感到一阵失落。 他也不再继续跟着,识趣儿地往回走。 而此刻的方小宝才刚刚慌乱地跑回家,连书包都没放就去井边打水喝。 “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又逃学了?”方大富玩味地看着自己儿子,在方家村上学并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只是为了识几个字以后学会算账,会写自己名字就行,因此大多数的父母不会对孩子上学的事儿看得那么重要,逃课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方小宝灌了一大口井水,冰凉的井水让他刚才慌乱紧张的情绪平稳了下来。看到父亲,他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方大富。 “咋的了?这么看着我干啥?”方大富笑着走向他。 可是方小宝却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复杂,看得方大富心里毛毛的。 “你这孩子,咋的了?出啥事了?是不是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是谁,爹给你出气!”方大富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去,想要将方小宝肩头的书包取下来。 可是这手一提才发现这书包似乎比之前要重了许多,他心中顿生疑惑,一把将书包扯下,打开书包,发现里面躺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你把这些石头藏在书包里干啥?”方大富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 方小宝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大有一种要跟父亲死磕到底的架势。 可是他越是不说话,方大富心里就越是着急,他毫不客气地朝着方小宝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你说不说,书包里为啥要藏石头,你干啥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向乖巧的方小宝,突然一把推开了方大富朝着自己的小房间跑了进去。 “你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吧!”方大富在后面大叫着,情急之下,将自己脚上的拖鞋脱了下来,狠狠地打了过去。 方小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突然大哭起来。 在外头打牌的张英今天运气不错,赢了点钱,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家。 然而一进院门就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方大富倚在井边抽着烟,屋里似乎还有孩子的哭声。 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一边问着发生了是什么事,一边朝着儿子的房间走去。 “你还知道回来!”方大富没有地方发泄于是朝着张英一通埋怨,“一天到晚只知道打牌,孩子管了吗?怎么当的妈!” “哟,怎么了?儿子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你问他!” 听到父母的争吵声,方小宝的哭声更大了,这可把张英给心疼坏了,赶紧拍着门问是怎么回事。 方大富失去了耐心,冲上去直接拿着自己的拖鞋拍门,这巨大的动静把张英都吓坏了,她一把推开方大富,朝着他喊道:“你发什么神经,回头把孩子吓坏了咋办。” 方大富没有理会张英,冲着小房间喊道:“方小宝你给我出来,给我说清楚,书包里装那些石头干啥?你做了什么事?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以后一分钱零花钱都别想要。” “不要就不要,你不要给我零花钱了,你给那个小寡妇去吧。”方小宝终于抽噎着回答了一句,紧接着门突然开了,方小宝从里面出来一下子冲进了张英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方小宝的话让方大富一时间愣在当场,举着拖鞋的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良久,他看向了张英,眼里充斥着怒火,“是不是你跟孩子说了什么?你怎么什么事都跟孩子说,他这么小懂啥!” 见父亲又要斥责自己的母亲,方小宝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不是娘说的,是王正阳说的,我在学堂都被人笑死了,他们都说你跟小寡妇好上了还搂搂抱抱,她还要做我的新妈妈了。” 方大富手里的拖鞋终于掉了下来,他怎么都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那你这些石头是用来干啥的。”方大富问道。 “我把小寡妇家的窗户给砸了!”方小宝一脸的桀骜,像极了一个不屈的战士一般,誓死要保卫自己的家,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为母亲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第17章 窗户 孩子的话让方大富有些尴尬,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恼羞成怒。 他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张英的脸上,张英捂着脸一脸吃惊和不解。 “你干啥打娘!”方小宝急了,挥舞着小拳头朝着方大富冲了过去,但是他实在是太小了,尽管使出了全身力气,但是他的拳头落在方大富的身上丝毫构不成任何伤害。 方大富一把抓住方小宝的手,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方小宝吓得连声尖叫。 张英来不及再捂自己的脸,赶紧想要从方大富手里抢孩子。 她疯了一样将孩子揽到了自己怀里,母子俩抱头痛哭。 方大富指着张英的鼻子怒骂:“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偷偷摸摸砸人家窗户?要是砸到人怎么办?这么小就有这样的心思,以后长大了杀人放火都敢干了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勾三搭四,你自己造的孽,关儿子什么事!”张英也怒了,儿子是她的逆鳞,谁都不可以伤害自己的儿子,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低声下气地去祈求张大富,而是选择反抗。 张英这异常的举动让张大富内心深处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他顿时暴跳如雷。火山文学 儿子不舍得打,他想要将张英打一顿发泄一下,可是目光对上张英那凌厉的眼神他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跑出去一个人抽烟去了。 张英抱着孩子一下子瘫倒在地,方小宝搂着母亲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娘,爹真的会不要我们吗?” “不会的!”张英摇着头给儿子擦拭满脸的泪水,“你爹不会不要你的!” “那你呢?爹会不会不要你?”方小宝追问。 张英的眼神愈发黯淡了几分,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方大富抽着闷烟往外走,他没有目标,脑袋里想的全是今天儿子的举动,他深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有错在先,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家的顶梁柱,他有着他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温兰家附近,温兰正借着微弱的烛光在那艰难地糊窗户。她瘦小的身子正在爬上爬下地忙活着,一看就是没有干过这种活,面糊熬得不够粘稠,涂得也不够均匀,这牛皮纸有些地方粘住了,有些地方却又不停地往下掉,看得真让人捉急。 即使是夏天,山里的夜晚也会让人感到丝丝凉意,这牛皮纸一会儿落下来一角,一阵阵凉风吹进屋子,老太太看着忙上忙下的温兰一脸的嫌弃。 终于在牛皮纸再一次落下一角的时候,老太太终是发怒了,“我说你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糊个窗户糊了一晚上了还没糊好,孩子都受凉了,真不知道我儿子当初怎么就娶了你,真是除了一张脸别的还有什么用?” 这些日子,这种难听的话温兰已经听习惯了,她重新又把牛皮纸糊了上去,擦了擦自己的汗,“娘,这回行了,不会掉了,你放心睡吧。” 老太太今天的心情显然很不好,嘴巴里不停地骂着,就连在不远处的方大富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无奈地摇摇头,还是选择了往回走,他可以不为张英考虑,但是自己儿子的感受他必须顾及,不能由着自己这心思乱来。 温兰是在老太太骂骂咧咧中进入梦乡的,一直睡到半夜,一阵冷冽的雨水淋到她的身上,她才猛然间惊醒。 一睁眼,外面已然是电闪雷鸣,睡前糊上的牛皮纸早已被雨水打成了纸浆,随着风刮到了她的床上。 与此同时,老太太也被大风吹醒,索幸她跟孩子睡在了远离窗户的地方,尽管有风,但是雨水却是没有刮到她身上,她赶紧将被子拉了拉,裹紧了孩子和自己的身子。 “你看看你糊的窗户,赶紧的,想想办法呀,就这么淋着啊?”老太太大叫。 温兰赶紧从床上起来,慌乱地将自己的被褥抱到了凳子上。 没有玻璃的窗户只剩一个木框架,一点重量都没有,被大风吹的一开一合“砰砰”作响。 温兰赶紧将窗框关上,窗框上老旧的木栓被风吹断了,她只能用身体抵住,任凭雨水将自己的身体打湿。然后她随手扯了床单卡在了窗框缝里,做成了一个暂时的窗户。 做完这一切,温兰的上半身早已经湿透,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又被这大风一吹,冻得她直打哆嗦。 可是她不敢走开,毕竟是床单,不一会儿就被雨打湿了,这雨水沿着床单流下来,流到了床上。 温兰的腿跪在床上,不一会儿裤子也湿了。 “娘,咱还是得配一块玻璃,明天我还是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配玻璃的,不然到了冬天,这山里的大风更顶不住。” 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温兰用身体顶着窗户直到风雨渐渐变小,她才如同一个坚持到最后一秒的战士一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漆黑的夜里,屋子里静悄悄的,陪伴她的只有老太太的鼾声还有窗外屋檐下不时滴落的水滴的声音。 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烧了一盆热水,洗了个澡。 这一切忙完,天已经微微发亮,自己的床铺湿了,温兰只能将就着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老太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婴儿的哭声,温兰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抱着孩子喂奶。 只不过,今天的她实在是太累了,头特别的沉,抱着孩子喂奶的时候,这脑袋都不停地往下坠,似乎还是没有睡够。 温兰这迷迷糊糊的样子让老太太特别的不满,斥责道:“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没睡够呢?你看看家里一堆的活呢!你们这代人真是不中用,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还能睡得着......” 以往老太太骂她懒,她会立马去干活,可是今天她真的没有劲,老太太的声音时远时近,时轻时重。 见温兰喂完了奶依旧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老太太将自己放在床头用来当拐杖的树枝拿了过来,往温兰身上狠狠地捅了一下。 温兰吃痛,一下子站了起来,人也清醒了许多,“娘,你干啥!” “干啥,你看看这家里乱成什么样了,还想着睡觉!”老太太骂的唾沫星子横飞。 温兰只感觉自己的腿都是软的,脚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她扶着脑袋,语气中带着几分祈求道:“娘,我真的好困,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老太太急眼了,用树枝又朝着温兰身上捅了一下,没想到温兰竟然顺着这力道直接倒了下去。 第18章 道歉 这下倒是把老太太给急坏了,她艰难地坐了起来,用手里的树枝去扒拉温兰,“温兰,温兰,你咋的了,起来呀!”可是没有动静。 方大富早上一起床就看到屋子前面坑坑洼洼的水塘,昨晚睡得太沉,竟然下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了温兰家被儿子打碎的窗户,急忙穿着衣裳就往温兰家跑。 还没到屋里就听见了老太太呼喊温兰的声音,再一看这窗户已经完全破了,一条湿透的床单正无力地搭在窗沿上。 他心道不好,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便看到温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太太艰难地拿着一根树枝在温兰身上一戳一戳,似乎是想把她唤醒。 “温兰!”方大富赶紧跑过去,刚想伸手将温兰抱起来,就被老太太一拐杖打了一下。 “别碰我儿媳妇!”老太太发出了不容置疑的声音。 “这都啥时候了。”方大富不想理睬老太太,可是无奈他刚伸手就又吃了老太太一棍子。 “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敢碰我儿媳妇一下,我这老太婆就死在你面前!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女人的名节更重要!” 见老太太这般坚决,方大富无奈,只能赶紧跑出去找别人帮忙。 不一会儿,王金花夫妻俩还有张晓梅都赶了过来,几个人合力把温兰抬到了板车上,一起推到了村医家。 幸好,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配了点药便可以回去了。火山文学 回到家里,依旧是满屋子狼藉,王金花和张晓梅好生收拾了一番这才把屋子给收拾好。 刘卫国殷勤地给温兰熬药,时不时给她掖掖被角,哪怕触碰到温兰的头发丝都能让他兴奋异常。 “你家窗户咋坏成这样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张晓梅一边给温兰喂药,一边问道。 “昨儿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把窗户给砸了,哪知道就这么寸,晚上就刮风下雨了,要不然温兰也不能发烧!”说起那个砸窗户的人,老太太依旧是恨得咬牙切齿。 “还有这事儿?”张晓梅大惊,紧接着也开始给温兰抱不平,把那个砸窗户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方大富在旁边听得尴尬不已,忍不住咳嗽两声。 张晓梅看了过去,她觉察到方大富的不对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哟,方大富,你知道是谁干的?不会是你那媳妇吧?谁不知道你媳妇儿在村子里嚣张惯了,我看八成就是她!” “对,我看也像,张英看到兰妹子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事儿她干得出来!”刘卫国也在旁边附和,温兰这么漂亮的女人再生这么一场病,大有一种病西施的美态,刘卫国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帮温兰说话。 王金花看着自己丈夫那轻飘飘的样子,在他身后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刘卫国“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没证据的事儿别瞎说。”她在刘卫国耳边警告道。 方大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嘿,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给个话啊!我看啊,这事八成就跟他们家脱不了干系。”张晓梅笃定地回答。 不多久,方大富又回来了,扛了一块玻璃,身后还跟着方小宝。 方小宝满脸不情愿,看到温兰更是眼珠子都不愿意转过去些。 “小宝,赶紧的跟你温兰婶子道歉!”方大富扯着方小宝的耳朵把他拉到温兰面前,“你看看,就因为你昨晚婶子淋了雨着了凉,发烧了。” 方小宝微微一愣,但是随即又立马转过了脑袋,“不,我才不跟狐狸精道歉!” “你!”方大富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话是不是你娘教你的!” 方小宝不说话,这把方大富给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伸出手又要打孩子,温兰一声喝止,他扬起的手才没落下。 “要教育孩子回家教,别在我这儿!” 方大富这才收了手,他赶紧将温兰家的窗户重新装好,带着方小宝离开了。 温兰无力地躺在床上,雨后的天气特别的晴朗,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特别暖和,幸好村里还有好心人帮着。 王金花可怜温兰一个人又要照顾老小,帮着把这一天的饭做完了,然后便拉着刘卫国回家了。留下张晓梅守在温兰身边。 温兰的烧还没退,但是脑子却清醒了很多,她拉过张晓梅的手刚想说两句体己话,门外张晓梅的男人方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听得出来不甚友好,张晓梅脸色一下子变了,立马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你来干啥?”张英尽量压低了声音。 但是方贵并没有这意识,朝着张晓梅大喊大叫起来,“我来找你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啥时候啦?家里孩子都饿坏了,你这是在这里不舍得回家了是吧?”他故意大声嚷嚷着,似乎是特意说给温兰听的。 “你干啥,小点声,”温兰将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我不在家你就不能做饭啊,啥事都指望我啊!”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扯着方贵往外走。 温兰心中一阵难受,外头的动静她听的清清楚楚,村里不乏好人对她真的很好,比如张晓梅,比如王金花,可是她却是一丁半点儿都没有办法报答她们。 第19章 要钱 转眼已是入秋,方家村的天气总比外头冷的早一些,才刚十月,温兰就已经穿上了棉袄。 老太太的腿脚也恢复了许多,能够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地走动几步。 这些日子,温兰愈发的感觉到了经济的紧迫,她想到了自己的瓜地,现在想来都是一阵阵的心疼。这些日子,她去过方三家要过好几次说法,可是他们家不是闭门不见就是放赵小妹这个疯狗出来咬人。好几次,温兰都被这赵小妹追着打,狼狈至极。 眼看着天气转凉,家里的开销会更大,她必须要买些煤囤着,确保能够过个温暖的冬天。 她盘算着自己手里还剩下的二十三块两毛六,别说买煤了,就是这些钱撑到过年卖年猪都难哪! 正当温兰看着桌子上仅剩不多的钱发呆时,一阵敲门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她回头一看,是张晓梅,她穿着高领棉袄,头上还裹着一条头巾,已经是一副冬天的打扮。 看到张晓梅,温兰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拉开凳子邀请她坐下。 “你这会儿都戴上头巾啦?到了大冬天可咋办哟,岂不是待在家里不出来了?”温兰打趣道。 张晓梅好不容易挤了个笑脸出来,手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跟平时大大咧咧的她完全不是一个样子,温兰一下就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赶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晓梅犹豫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温兰,那个上回借你的五十块钱......” 她说着将头埋的越来越低,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在发烫。 怕温兰不高兴,她赶紧又拉住了温兰的手道:“温兰,这不家里有些事儿,急等着用钱。” 然而就在她伸出手的一刹那,温兰清晰地看到了她手上的两个圆形的灰黑色印记,“你这手怎么了?” 一句简单的询问却让张晓梅像是丢了魂似的,赶紧将自己的手藏好,紧接着头埋的更低了,温兰一把拽紧了张晓梅的手,用力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捋,紧接着便是触目惊心的一幕。 只见张晓梅的手上还有手臂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圆形灰色印记,这些明显是烟头烫的,还有一道道紫红色的血印,新的旧的,纵横交错。 温兰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她突然意识到张晓梅今天为啥戴着头巾,于是又一把将张晓梅的头巾往后一捋,她的头上竟然有一块手掌大小的地方一根头发都没有,张晓梅赶紧用自己的手将那一块地方遮住,另一只手去拉自己的头巾。 温兰看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张晓梅这些日子没有来看她,看来她的日子比自己过的还要难。 “是方贵打的?”温兰的声音在不停地颤抖,眼泪不由得浸湿了眼眶,方家村男人打女人的事儿并不算稀奇,但是她温兰是一个例外,她嫁给了一个好男人,所以当这样触目惊心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时,她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不敢相信这样禽兽不如的举动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火山文学 张晓梅也忍不住了,一个劲地点头,眼泪不由得往下掉。 “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 张晓梅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啥好不好的,就是凑合过呗,家里啥事儿都是他做主,有个不称心的就大喊大叫,以前他只吵吵不动手,但是自从今年我非让大娃上学堂后他就变了,怨上学花钱多,后来他发现家里少了五十块钱,就逼问我哪去了,知道我借给你了,他就变着法的折磨我,让我一定把这钱要回来,我这不没办法了,再不要回来他就不让大娃上学,大娃这孩子命太苦了,我哥我嫂子走的早,她就这点愿望,我不能让她没学上,所以.....” 温兰听懂了张晓梅的诉说,可是眼下,她看了看桌上的二十三块两毛六,然后将两张十块钱塞到了张晓梅手里,“这二十块钱你先拿回去,剩下的钱我想想办法,尽快还你。你是个好女人,大娃能有你这样的姑姑是她的福气,但是你不能这么由着方贵打你啊,你看看你,都成啥样了。” 温兰心疼地抚摸着张晓梅的脸,以前那样明艳动人的一张脸,此刻竟像是饱经风霜一般,透着无尽的苦涩。 张晓梅走后,温兰看着桌上那三块两毛六不住地发呆,过去村里人的帮助让她并不急于去赚钱养家,但是现在生活将她逼到了死角,她不得不面对这个很现实的问题:家里没钱了并且还欠着债。 温兰将孩子交给婆婆照看,自己一个人徒步又往外走,她要去乡里,找乡长,自己家的瓜不能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如果乡长能给做主,让方三赔一笔钱出来,那自己就能先把张晓梅的钱还了,大娃上学就不愁了。 温兰把一切都想得很美好,她兴冲冲地走到了镇子上,又一路打听着摸索到了乡政府,等找到乡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来钟了,走了一天的路脚上都已经磨出了水泡,甚至有几个还破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袜子黏在伤口上湿哒哒的。 但是看到乡长的那一刻她觉得这些辛苦不值一提。 乡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大腹便便,十分有领导气派。 看到温兰进来,他镜片后面的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你是?” 他说话温和,声音颇有磁性,温兰听着就感觉这才是领导,自己这事儿终于找对人了。 第20章 希望 温兰有些激动,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领导,一时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看着她紧张地语无伦次的样子,乡长笑着让她坐下,随即还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了她旁边。 “你是哪里人?为了什么事?”乡长的声音很温柔,让温兰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没想到这个领导竟然能够如此的平易近人。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乡长听,说到最后有些激动,“乡长,这片瓜地是我们一家子的指望,现在被这赵小妹给糟蹋了不能就这么说一句她是疯子就不管了是吧。” 她眼神真挚地看着乡长,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自己希望的答案,那乡长沉思了一会儿,“这事儿不好办哪。对了,你男人呢?这种事应该男人出面比较好,怎么让你一个女人这么折腾?” 说起自己的丈夫,温兰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嗫嚅道:“男人没了,掉悬崖下摔死了。” “唉~”乡长长叹一声,似乎是在同情温兰的遭遇,然后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这样的举动让温兰有些不自在,赶紧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乡长微微愣了愣,“哈哈”一笑,紧接着将刚刚倒的水往她手里一塞,“你放心啊,这事儿我管了,疯子就能逍遥法外吗?疯子就能肆意妄为吗?” 他说得慷慨激昂,义正严辞,这两句话说到了温兰的心里,她刚刚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赶紧将水杯放下,给乡长狠狠地鞠了一躬。 “这样,今天天晚了,你明天早点过来,我们八点上班,你这样七点前到这儿,我跟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办。”乡长一脸严肃,眼神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七点就到?需要这么早吗?不是八点才上班吗?”温兰忍不住问。 “你这事儿啊不好办,而且按道理来说,你要处理这事儿啊,得先报给村里,村里解决不了再到镇里,镇里解决不了再到乡里,一层一层,你现在这是直接找到了我这儿,等我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啊,你这属于插队了,我也只能起早给你加个班,不然被别人知道了可不得落下口舌吗?” 乡长的解释让温兰觉得十分有道理,她一个劲的点头,心中感叹今天真是遇到好人了。临走,她又朝着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去的路温兰感觉走起来轻快了许多,虽然脚上磨出的水泡让她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但是她觉得这回家的路走得特别有劲,就像是未来的生活一样,特别的有盼头。 等到温兰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八九点了,回到家,老太太拉着一张脸,手里抱着孩子如同一尊佛像一般坐在堂屋里,看到温兰回来,她这脸拉的更长了,“哟,还知道回来啊?这一老一小都快饿死了。” “娘,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她今天心情好,即使被老太太又一顿骂,她的脸上依旧漾着淡淡的笑,“娘,你知道吗,我今天可算是碰到好人了,乡长真是个好领导,他让我明天早上过去,要跟我具体商量一下这事儿怎么办呢,人家还是特地为我开了个早工,我想回头这事儿解决了,就给乡长送些鸡蛋去......” 温兰将自己今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太太,想让老太太也高兴高兴,可是越听老太太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明儿你要啥时候去啊?” “乡长说七点之前就要到那,算上路程,我凌晨三点就得从家里出发。”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既然这瓜地村长和镇长都说赔不了你也别折腾了,大晚上的一个人走那么多路万一出了事,以后谁管我这老太婆和这娃,你别去了,就这样吧。” 老太太的话让温兰震惊,是她天天念叨着自己家的瓜地,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给自己家做主了怎么又要放弃了?她停下了手里择菜的动作,站起身来,走到老太太面前,不解的问道:“为啥?” “没有为啥,没必要折腾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想着法子多赚点钱。” 温兰心中不甘,她赌气似的回到了板凳上继续择菜,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十分凝重。 夜里三点,温兰还是没有听老太太的话偷偷穿上棉袄往乡政府走去,山里凌晨的气温很低,温兰穿着并不厚的棉裤腿都有些打颤,这山路又很是崎岖,要不是还有些月光,恐怕真的是看不到前面的路。 寂静的夜里,温兰只能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和远处时不时传来的野兽的叫声,这声音听得她毛骨悚然,可是这些都不曾让她退缩,她知道这路会越走越亮,前方会有一个好消息等着她。 在黎明破晓之际,温兰终于走到了乡政府门口,脚上的水泡比昨天更多了,有些磨损的渗出的液体都将她的袜子浸透了,走起路来几乎都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温兰深呼吸了一下,朝着乡长办公室走去。 乡长还没有到,温兰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十月的早晨天气已经很冷,温兰抱着手臂瑟缩在办公室门口。 不一会儿,乡长骑着自行车到了,看到温兰,脸上露出了比昨天更灿烂的笑容。 “温兰,久等了吧,快请进。”他一边开门,一只手却放在了温兰的背上,似乎是习惯性地请人进屋,但是却让敏感的温兰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适。 等到温兰一进门,乡长赶紧将门关了起来,“砰”的一声却把温兰吓得不轻。 她回过头一脸惊恐地看向乡长,乡长连忙解释,“外面太冷了,关上暖和点,而且我办公一向都是关着门的。” “哦,哦!” 他赶紧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温兰手里,温兰刚将杯子捧在手里,双手却被乡长给握住了,“冻着了吧,赶紧喝点水暖和暖和,你看你小脸冻得通红。” 这样亲密的举动让温兰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慌乱之中,杯子摔在了地上,搪瓷杯子落在地上声音特别的刺耳,里面的开水也泼了一地。 第21章 破灭 乡长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是为了温兰这大惊小怪的举动还是为了她打翻的水。 温兰吓坏了,赶紧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茶杯,唯恐自己这失礼的表现让乡长生气了,回头自己家瓜地这事儿就没人解决了。 然而,乡长只是擦了擦自己裤腿上溅上的水滴,抬起头来又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这让温兰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啊,乡长,我给您打扫干净吧。”温兰正准备开门去找拖把,却被乡长拦在了门口,然后推着她走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事儿,这个回头我让清洁工来打扫一下就行,咱们先聊正事儿。” 听说要聊正事儿,温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乡长希望能给出一个比较靠谱的解决方案。 乡长倒是不紧不慢,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坐到了温兰旁边,“你这事儿啊,要说容易也容易,要说难也难,就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行,我愿意,只要能让方三把该赔的钱赔给我,乡长您说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哈哈哈,”乡长笑了起来,人又往温兰身边挪了挪,一只手直接握住了温兰的手。 这让温兰完全没了方向,即使再没见过世面,她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用力地将手从乡长手里抽出来,人不自觉地往边上挪。 可是她越往边上挪,乡长就越靠近,直到她退无可退,她的上半身僵硬地往后仰着,乡长似乎并没有想就此罢休,他索性一把将温兰拉到了自己怀里,一把抱住,色狼的本性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你今天要是听话,你那瓜地的事儿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乡长嘴里温热的气息在温兰的耳边回荡,她几乎能感觉到乡长那火热的嘴唇跟自己脸颊的距离仅有几毫米。 这样的感觉让她几乎快要窒息,一种羞辱感一下子袭上心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竟不再顾及自己还有求于人,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乡长。 乡长没想到这瘦弱的身躯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被推的一个趔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沙发扶手上,疼的他直咧嘴。 他怒了,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温兰那张娇俏的脸上,“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温兰捂着脸,一股子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她抬起头怒视着这个乡长。 “温兰,现在求人办事儿谁不付出点什么啊,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不求回报地帮你?” “可你是乡长啊,这是你的工作啊,你看看你这墙上的字儿,为人民服务,我温兰不识几个字儿,但是这几个我却认得!”她脸上依旧是一脸怒容。 然而,她这义正言辞的模样让却让乡长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我是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单纯呢?”乡长一脸讥讽地看着温兰,不住地摇头。“都是成年人了,别那么天真好吗?” 温兰涨红了脸,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领导,之前她心目中的领导是那样的高大伟岸,可是现如今…… 那乡长重新坐到了沙发上,二郎腿一翘,两只手展开搭在了沙发背上,一脸玩味地看着温兰。 “你可要想清楚了,要不是你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家里人下半年的生活费可都在你一念之间啊!” 温兰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的水杯里的水,朝着这个乡长就泼了过去,紧接着夺门而出。 那乡长被泼的毫无防备,用手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水,看着温兰跑出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温兰跑了很久,跑到终于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爬满了脸,内心的委屈,羞耻,无助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啊!”她大喊了一声,然后蹲在地上哭的身子都在颤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遇上这样的事,她可是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今天,可是今天她却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今生最黑暗的一面。 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想起方才被那个禽兽乡长紧紧抱住的画面她就觉得一阵恶心,或许自己是真的傻,傻到会这么轻易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私奉献的好人。 温兰无望地往前走,明明太阳已经升起,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犹如坠入冰窖一般,冰寒刺骨。她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婆婆不让她出来找乡长了,或许老人家已经看出来了其中的猫腻。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自己大半夜跑出来,走了那么多山路就为了找乡长,呵呵呵,如今看来多么讽刺。 温兰一步步往回走,来时的路很短,回去的路却是显得如此漫长,脚上的水泡让她每走一步都疼到骨子里,走走停停,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又是傍晚。 看到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老太太就知道这事儿没戏,忍不住在旁边冷嘲热讽道:“都说了不要去不要去,人乡长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吗?偏不听我的话,哼......” 婆婆说什么温兰已经听不见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想办法赚钱。 家里的地有限,而且现在种要等到有收成也得好几个月,她等不了。她想到了之前去县城的时候,路过一个纺织厂,那里的女孩都穿着蓝色制服,看起来又立整又漂亮,当时她就被吸引住了,要是自己能进纺织厂工作该多好啊。 “诶,想什么呢?赶紧的去做饭啊!”老太太见温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赶紧又扯着嗓子提醒道。 温兰一惊,从思绪中反应过来,立马转身进了厨房,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再一次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想什么呢,那种大厂子哪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的,大山、土地,还有对自己横眉怒目的婆婆,这一切才是自己的宿命啊。 第22章 失学 自家的瓜地赔偿算是彻底没了指望,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眼看着天气愈发的冷,别的人家都开始囤煤,可她连火柴都不舍得多用一根。 西北风呼呼往屋里灌,这样的寒冷她能忍,孩子不能忍,小脸蛋冻得通红,原本应该是白嫩的小手,竟然也出现了皴裂。 经过几番思量,温兰还是决定去镇上找份活干,钱多钱少的,最起码先把今年过冬的煤钱给赚出来,再把欠张晓梅的钱给还了,到时候也能安安心心过个年。 可是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婆婆的时候,老太太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妇道人家,出去抛头露面,你看看咱们村子哪家的女人往出跑啊?不都是一个个守着这庄稼地吗?咱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土地活下来的,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呢?非得往出跑了呢?” “娘,可是家里没钱了,现如今地里能收的吃食也换不了几个钱,”她捏着衣角,思忖良久还是将家里真实的情况告诉了婆婆,“我再不找活干,今年冬天买煤的钱都没有了。” “啥玩意儿?”老太太一听这买煤的钱都没了,一下子就炸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这家怎么当的?怎么买煤的钱都能没有?家里钱都哪去了?想当初我嫁给中平他爹的时候,那叫一个苦啊,还不是每餐都吃的饱饱的,你现在......” 她手不停地指着温兰的鼻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老太太一脸质疑的样子让温兰心中很不爽,她抬起头直接回道:“钱都用在中平的葬礼上了。” “你.....”老太太想说什么,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儿子中平死的太惨太突然,是她一直要求一定要给中平办一个最风光的葬礼,那时候什么都要买最好的,可现在是风光了死人,为难了活人。 婆媳俩一时间相顾无言,屋里的气氛显得格外的尴尬。 此时,不远处一阵嘈杂传进温兰的耳朵,老太太也听到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怎么好像是张晓梅家?” 几乎是同时,温兰一下子冲了出去,她知道张晓梅家最近不太平,她担心是不是那方贵又在打老婆了。 温兰到时,方贵家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还有人急急忙忙从里面跑出来,温兰挤进人群,站到了最前面才看到堂屋里,张晓梅正抱着大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娃在张晓梅的怀里身子不停地抖动似乎也在哭泣。火山文学 地上滴了不少血迹,娘俩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血迹,地上还有一把菜刀。方贵在旁边被人架着,两只鼻孔张得老大,怒目圆瞪,这场面让温兰看得脊背发凉。 “这方贵疯了不成?”温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要扶张晓梅娘俩。 这方贵一看到温兰,刚稳定下来的情绪一下又激动起来,要不是被人架着,这拳头就要落在温兰脸上了。 张晓梅一脸惊愕地看着温兰,看到方贵那疯样,赶紧站起身将温兰挡在自己身后。“温兰,你怎么来了?” 没有了张晓梅的遮挡,温兰这才看清楚那些血迹是从哪里来的,只见大娃的手腕上有不少的血,她用自己的另一个手死死地握着自己受伤的手腕,那样子看上去触目惊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温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方贵大吼道,“这败家娘们是借了你五十块钱吧,现在这赔钱玩意儿又要上学,我哪来那么多钱!” 又是那五十块钱,温兰心头“咯噔”一下,难道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还不出这钱。看着还不满十岁的大娃手上全是鲜血,温兰心中一阵愧疚和心疼。 “温兰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抓着这事儿故意找茬不让大娃上学。”张晓梅丝毫不给方贵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儿戳穿了他的谎言,“你就是不想让大娃上学,干温兰什么事。” “哼,我就是不想让她上学怎么了?女娃娃上学有什么用?早晚要嫁出去。再说了这女娃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真是倒了血霉了,娶了你还得带这么个拖油瓶,我告诉你,她想上学我是没钱,你要有钱,你给她交学费!不让你上学就跟我闹脾气,小小年纪玩割腕,吓唬谁呢?有本事你割,死了我还能省点粮食呢!” “方贵,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张晓梅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她将大娃紧紧的搂在怀里,虽说大娃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这些年她已经将她视如己出,张晓梅决不允许有人能这么肆意地侮辱大娃。 她拍了拍大娃的肩膀,一下比一下重,突然之间手落在大娃的肩膀上不动了,紧接着将孩子往温兰身边一推,自己像疯了一样将地上的菜刀举了起来,朝着方贵就冲了过去。 大家都被这架势吓到了,大娃和温兰几乎是同一时间跟了上去,其他人也赶紧过来抢菜刀。方贵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边骂着“疯子”一边却朝着墙角里头躲。 “晓梅,晓梅,冷静,杀了这男人你自己也完了,还有大娃呢,大娃怎么办?不值当!不值当!” “是呀,是呀,别犯傻呀!” “......” 旁边的人一顿劝说才让张晓梅将菜刀放了下来,温兰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能因为自己欠的那二十块钱让大娃断送了学业。 温兰一边搀扶着张晓梅,一边对着瑟缩在墙角里的方贵道:“方贵,我要是过年前将欠你的二十块钱还了,你是不是就能给大娃继续上学?” 张晓梅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温兰,“温兰,你上哪弄二十块钱去?你别信他,他就是不想让娃上学,找借口呢!” “你,你赶紧把钱还了,还了我就让她继续上学。”方贵唯恐温兰会赖账,赶紧抓住机会答应着。 有了方贵这句话,温兰也放心了,“行,你等着。” 第23章 找活 大娃上学的事儿成了压在温兰心上的一块巨石,她知道找工作的事儿迫在眉睫。 回到家,温兰把自己要去镇子上找活干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老太太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儿媳妇这回是拼了命的要跟自己反抗到底。 “你要出去找活干,行,那你自己带着孩子吧,我不帮你带!”老太太放出了大招,她想用孩子牵制住温兰,在她看来,眼下的困难无非就是缺几个钱,吃的地里都有,没必要出去抛头露面地找工作,等到了来年有了收成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对于温兰来说,张晓梅家发生的一幕一幕让她无法再这么坦然地待在家里无动于衷,“娘,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肯定是要去镇子上找活的,孩子你不帮我带,那我就自己带着。” “你,你真是反了!”老太太指着温兰的鼻子大骂,“多大点事儿,你非得上镇子上去找活!正经人家就没有女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不就几块煤吗?你找人借借这个冬天不也就过去了吗?” “咱还欠着张晓梅家的钱呢,为了这事儿,张晓梅没少挨打,现在大娃都快没钱上学了,你说这事儿大不大!”温兰也急了,将张晓梅家发生的事儿全告诉了老太太。 原以为,孩子失学这样的事情足够让老太太产生些许触动,然而,老太太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温兰,“这也叫事儿?我看那大娃也是不懂事儿,一个女娃娃读那么多书干啥,能把自己家里那两块地整明白了就行了,瞎闹腾什么!你看看你,你不也识字吗?有用吗?能当饭吃吗?” ...... 婆婆的一番话让温兰彻底愣在了原地,她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没有文化,但是没想到思想能够如此的落后和腐朽,不仅仅是落后和腐朽,甚至还失去了人性。 她眯着眼睛,重新开始看待这个婆婆。 第二天,天不亮,温兰就背着孩子准备出发,这么冷的天从被窝里出来,小家伙十分不情愿,哼哼唧唧的哭闹声将睡梦中的老太太吵醒了。 “你铁了心要去镇子上找活干,我不拦你,你把孩子放下,别自己犯糊涂还连累我孙子跟着你受苦。” 温兰心中暖,正欲开门的手终于缩了回来,她回头看看依旧躺在床上假寐的老太太,满是感激,她知道婆婆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将孩子交给了婆婆,她再次出发,其实对于找什么工作,她完全没有概念,也完全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只凭着自己一腔热血两眼一抹黑往外闯。 镇子上有一条主干道,这条道上的店铺倒是不少,什么包子店、糕点铺子,裁缝店...... 温兰看到一家生意不错的包子店,在门口不少人都在排队买包子,温兰等在旁边,等到那伙计忙活完一阵,温兰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请问,你们这儿招人吗?” 那伙计头都没抬,摆摆手,“不招不招。” 找的第一家就被拒绝,温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她沿街又找了几家糕饼铺子,给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正当她有些气馁地在街上继续走时,一个裁缝铺子的门口赫然贴了一张招工启示。 温兰大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顿时一阵欣喜,她急忙撕下招工启示,看了一遍又一遍。 “老板,你们在招人吗?”温兰拿着招工启示跑进了裁缝铺子,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脖子里挂了一根软皮尺,看上去就是一个经验老到的裁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兰,问道:“女红做的怎么样啊?平时裁裁布什么的都拿手吧。” “嗯,没问题。”为了能拿下这份工作,温兰也顾不得自己那蹩脚的女红了,大言不惭地拍胸脯保证。 老板一看她这信誓旦旦的模样,又加上她长得眉清目秀的,一看就觉得是个聪明的,于是也没多考虑便让温兰留了下来。 这家裁缝铺子是镇子上唯一一家,所以生意不错,开给温兰的工资也不低,二十五块钱一个月。 “之前哪,是有个伙计帮忙的,不过家里老娘重病回去照顾老娘了,这不就空出了这么个位置......”老板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跟温兰讲起这个店里的事儿,就是不跟温兰交代做些什么。 温兰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她倒是想干活,但是又怕自己把人家重要的东西给碰着了,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等着老板吩咐。 “把尺子递我一下。”老板终于开口了。 可是温兰却是懵了,她一脸疑惑地看向了老板,他脖子里不是挂着尺子呢吗? 见温兰没个动静,那老板明显有些失望,又吩咐了一句:“硬尺子!” 温兰这才小跑着拿了尺子递给老板,紧接着又站在了一边。 老板一会儿用粉笔画画,一会儿用尺子量量,忙活了好一阵再抬头看到温兰还是站在一边一动不动,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在这看着我干啥啊!你倒是找活干啊!你瞅瞅这边多乱哪,你不会理一理吗?哎,怎么长得挺好看的,脑子这么木呢!” “哦哦,我立马收拾。” “慢着,你先把我刚刚量好的布沿着线裁一下。”说着将旁边的一把剪刀递给了温兰。 温兰心头“咯噔”一下,自己的女红到底几斤几两她自己清楚,给自己家里人做做双鞋子她都剪的多一块少一块的,也就是方中平不嫌弃一直穿她做的鞋,但是这要是给裁缝铺裁布,自己能剪好吗? “怎么了?剪个布都不行?”老板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 温兰不敢再犹豫,赶紧拿起剪刀开始剪起来,为了不把这布剪坏,温兰剪得很慢,那老板像是故意考验她似的,站在旁边看得聚精会神,把温兰紧张得脑门上一头的汗。 “能不能快点儿?这都像你这么慢,我什么时候能做成一件衣服?” 老板的一声催促把温兰吓了一跳,手里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然而同时她的剪刀也越来越斜完全偏离了原有的粉笔线。 第24章 启蒙 等到剪完,温兰拎起来一看,别说是老板,她自己都已经没眼看了。 裁缝铺老板看着那块被剪坏的布,两只鼻孔忽闪忽闪的,老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温兰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给老板点头哈腰地道歉。 “老板,这布多少钱我赔。” “行啊,这布是眼下最时髦的的确良,这一整块是人家送来的套装料子,剪坏了一整套料子全废了,光料子就五十块,你赔吧。” 一听这价格,温兰瞬间没了声音,五十块,两个月的工钱。自己上岗第一天,钱一分没赚着,已经闯了这么大的祸了。老板看出了温兰的窘迫,也并非故意想要为难她,直接摆摆手,“走吧走吧,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上别处找活去吧。” “别啊,老板!”温兰急了,放下手中的布走到老板面前恳求道:“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这布剪坏了是我的错,我以后可以改的,你别赶我走!” “算了吧,你说你一个农村女人,连女红都没学好,你还能干点啥,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可是你这手......”说完,老板摇了摇头,脸上尽是不屑。 温兰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两只手紧紧抓着老板的胳膊,“老板,你就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在这学一个礼拜,要是过了一个礼拜还不满意,我自己就走了,您看行吗?” 老板一甩手,本想不搭理她,没成想,温兰竟然直接跪了下来,“实话告诉您吧,我是为了还债,我好姐妹因为借钱给我被他丈夫毒打,孩子也不给上学,要是我还不上钱,真的孩子就没书读了,可是要耽误一辈子的呀!” 老板被这一跪给吓了一跳,再听她这么一番诉说,再硬的心也软了下来,他是读过书的,知道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这年头想要过上好日子,除了学习文化没有别的途径,他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一个孩子的前途就这么毁了。 他思忖良久,终于还是软了下来,“那行吧,就按你说的,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要是一个礼拜以后你还是什么都不会,那我真就留不得你了。” “好好好!谢谢!谢谢老板!” 晚上,温兰很晚才回到家,老太太一如既往地等着温兰回来做饭,她的腿脚虽然已经好利索了,但是她并不想帮着温兰一起分担,她心中对温兰有恨,自然而然地觉得温兰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晚才回来,孩子都饿了。”昏暗的烛光旁边,老太太坐得一动不动仿佛是还一座雕像。 “娘,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很早出去很晚才能回来。”温兰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我在镇子上找到了一份裁缝铺的活,帮着打打杂,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呢,照这么算下去,过年我还能给希望和您买身新衣裳呢。” 温兰兴奋地诉说着自己的打算,却不想遭到了老太太毫不留情的讽刺,“就你那手蹩脚的针线活还去裁缝铺子呢?老板真是够瞎的。” 温兰倒也不生气,忙活完晚饭她一个人坐在烛台旁开始练习针线活,别的先不说,先得把布给剪整齐了吧。 小时候,温兰就喜欢读书,父亲鼓励她念书,也教她识字,可是母亲非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教她女红,然而她偏偏就不喜欢做针线活觉得甚是枯燥无聊,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便彻底断了她读书的念想想让她好好学女红、种地,可她也是个倔脾气,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她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学的,再后来母亲也去世了,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学习女红,没成想现在自己终究还是要靠着这些针线去讨生计。 温兰一边裁着布一边回忆着自己以前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里屋的老太太趿拉着大棉鞋走了出来,“都啥时候了,还在这剪呢?家里的蜡烛不是花钱买的啊?” 温兰抬眼看了一下外头,才发现已经是半夜,赶紧灭了蜡烛睡觉。 此后的每天,她都过着天不亮就起床,到天黑了才回家,晚上还要缝缝补补到半夜的生活,虽然很辛苦,但是她却觉得特别的充实。 老板也把她的进步看在眼里,温兰的确是聪明,一个礼拜下来别说是剪布料啥的,就是缝纫机都已经在老板的指导下用的游刃有余了。 第25章 毒打 老板的话让温兰原本平静的心再一次掀起了波澜,她想到了那一次自己坐在拖拉机车厢里去县医院的那个晚上,那闪烁的霓虹,那满大街的二八大杠,那些女工脸上自信灿烂的笑容,她对城市是有向往的,只是...... “哎哟,这不是温兰吗?”店门口,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传进了温兰的耳朵里,温兰的思绪立马收了回来,老板也松开了手,忙着去招呼客人。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温兰的死对头,张英。 张英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还烫了个头,这会儿又提着个小包,一摆一扭地走进了店铺。 “温兰,这个你认识?”老板问道。 没等温兰回答,张英抢先答道:“都是一个村子的,我们不仅是认识,熟得很,呵呵呵呵。“ “哦,那正好,温兰,你领这个大妹子看看,挑什么布料,想做什么衣服,你都给介绍介绍。“老板笑呵呵地让出地儿来让温兰介绍。 温兰走到张英旁边,刚想开始介绍,张英神秘兮兮地靠到了温兰旁边,笑得猥琐又恶心,“温兰,可真有你的,自己村里的看不上,都跑到镇子上来勾搭了?不过我说,你这眼光不赖,现在这个除了年纪大点儿,别的没什么毛病。” 说完,又是捂着嘴一阵笑,看向温兰的眼神里尽是嘲讽和不屑。 温兰拿着布匹的手放了下来,回过头打量着张英,肥胖的脸上那颗痦子因为她的坏笑也在跟着乱颤,使她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的恶心。 “你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除了那点事儿是不是没别的想法了?怎么这么龌龊啊?”温兰压低了声音对着张英说道,她不想让老板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是张英可是个不嫌事儿大的主,一听温兰这么怼自己,她那泼辣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直接上手推了温兰一把,毫无防备的温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 “诶,你怎么打人呢!”裁缝铺老板赶紧上前搀扶温兰,一边指责着张英的无理。 可是张英哪会怕这个裁缝铺老板呢,看到老板搀扶温兰,又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哎哟哟,哎哟哟,没眼看没眼看,一个寡妇,这不正经的啊,自己村子里男人不够跑外头来勾搭了,啧啧啧。” 说完,夸张地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温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跑出去的张英心中升起一股怒气,要不是这个张英,自己之前也不至于在村子里遭受了那么多非议。 “这个女人又要给我造谣了!”温兰悠悠地说道。 “嗯?”老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因为我扶了你一把?”说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两步,叹了一口气。他忘了,自己已经不在城市了,而是在一个贫穷落后思想封建的小镇,这里的人还恪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准则。 果不其然,当温兰大晚上的回到家的时候,迎接她的就是老太太的扫把。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老太太手里的扫把,温兰毫无防备,背上重重挨了一下,疼的她咬住了嘴唇。 “又是张英到你面前来嚼舌根了?”温兰一边躲着老太太的扫把,一边问道。 “你说人家干啥,要不是英子,我这个老太太还被蒙在鼓里呢!我说呢,你咋突然就要往镇子上跑,原来是有相好的了?”老太太体力不好,没跑两步就拄着扫把站在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人说啥你就信啥!”温兰气得跺脚。 “人都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手都在你身上扯衣服呢,你还乐呵呢,是不是?是不是?”老太太骂的唾沫星子横飞,温兰细细回想,这才想起来想必是老板给自己揪棉袄的时候被张英这个大嘴巴给看到了,于是乎回来添油加醋一顿说。 老太太见手里扫把打得不得劲,于是乎直接上厨房将烧火用的火钳子拿了出来,朝着温兰的小腿肚子就打。 这火钳子体积小,但是这实打实的铁器,打在身上那疼痛直钻骨髓。 温兰疼的“嗷嗷”直叫,却没有还手,旁边的孩子吓得直哭,温兰赶紧想要起身去抱孩子,却被老太太一棍子直接敲在了小腿前方,她只觉得自己的腿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我今天就要打断你这条腿,让你再出去跑,让你再去镇子上。”老太太越打越起劲,原本挽着的发髻也都散开了,那模样跟疯婆子没有什么两样。 “娘,别打了,”温兰苦苦哀求,想要朝着自己儿子爬过去,但是老太太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别打了!”温兰终于发怒了,突然大吼一声把老太太给喝止住了,错愕地将火钳举在那里不知所措。 愣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兰:“你,你居然敢对我这样说话!” 温兰几乎是跪爬着到了床边,赶紧将自己的孩子抱了起来,转头看向老太太,眼中噙满了泪水,“娘,我敬您是中平的母亲,一直照顾您,尊敬您,我扪心自问,嫁入方家以来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方家的事儿,可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听信谣言,污蔑我,我们才是一家人啊,你不相信你儿媳妇,却是去信一个外人?张英啥人你不了解吗?” 说到这里,温兰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这段日子受的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没有婆婆扶持,反而一味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她努力想要改变家里的生活,换来的就是婆婆这一顿毒打? 温兰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坐到了床沿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裤腿拉上去,仅仅一会儿的功夫,这腿上已经是惨不忍睹,一条条淤青在自己腿上交错,这老太太着实是下了死手。 想到这里,温兰心中对老太太生出了一份埋怨,再热的心被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早晚也会变凉。 第26章 失业 这一夜,趁着老太太睡着后,温兰偷偷地用药酒给自己擦拭着身上的伤痕,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丈夫去世以后的点点滴滴,自己在这个村子受到的屈辱,那些莫名其妙泼向自己的脏水,还有最近发生在张晓梅身上的事儿,这一切都让她对这个村子感到失望。 第二天,温兰依旧像往常一样早起去裁缝铺子,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老太太举着火钳站在那,表情严肃,就如同守卫的战士一样,誓死守卫属于自己的那一方领地。 “娘,你这是干啥!”温兰明知故问。 “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你去镇子上。”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除非我死了!”老太太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温兰并不理睬老太太的无理取闹,直接绕过她往外走,这可把老太太给急坏了,急走两步追了上去,“你真不管我这个老太婆的死活了?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还去镇子上,我就死在你面前。我不能让我儿子死了还戴顶绿帽子!” 老太太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在寒冷的屋外化作一阵阵白色的雾气,一双猩红的眼睛瞪着温兰,就像是一头被惹怒的黄牛一般,似乎只要温兰再动一下,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与她决一死战。 温兰没有将老太太的威胁当回事,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她一愣,赶紧回头,看到老太太一头撞在大水缸上,脑袋上磕出了一个大包,她倚靠在水缸旁嘴里不停地“哎哟哎哟”地喊着。 “娘,”温兰这下着急了,赶紧跑过去扶老太太,“娘,你这是干啥!” 老太太虽然脑袋撞疼了,但是手上的劲儿一点都没小,反手一把抓住了温兰的胳膊,“你今儿要再走出去一步,我可就真撞死在你面前了!” 可是,这回温兰是铁了心要将裁缝铺里这份工作做下来,将老太太安顿好之后,依旧固执地往外走,纵使老太太在身后怒骂,她也丝毫没有回头。 虽然人离开了家,但是这一天温兰的心里却是乱的厉害,她知道按照婆婆的个性她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等她回到家还有更大的暴风雨等着她。 老板看出了温兰今天的心不在焉,他猜到了几分,估计是昨天回去她那婆婆没让她好过。 温兰也不瞒着老板,将昨天以及今早上的事儿都说了一遍,听得老板是瞠目结舌,他永远都无法理解一个婆婆为什么要这样污蔑自己的儿媳。 “我婆婆就怕我跟别的男人跑了,所以但凡别人说点啥,她都信,唯独不信我。”温兰无奈苦笑。 老板摇头叹息,多好的一个女人呐,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婆婆,“你就打算这辈子都守着这么个老太太?你还年轻,你的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外面的世界还很大,你应该出去见识见识。” 老板的话温兰听在心里,却是不敢细想,走出去,她何尝不想,但是别说是去城市,就是来这镇子上都已经这么艰难了,自己要跟老太太说自己要去城市,老太太不得跟自己拼命。 然而,就在温兰在店里忙活的时候,方大富骑着自行车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店门口,看到他温兰下意识地就往里躲,不想跟他再有一点点的交集。 “温兰,不好了,家里出事了!”方大富一跑进店里就嚷嚷起来,刚想躲起来的温兰一下子冲了出来,“啥事啊?” “你是不是跟婶子吵架了?婶子这会儿寻死觅活的呢!都把自己吊房梁上了!” 温兰一听,吓得腿都软了,裁缝铺老板也不放心,赶紧也关了店门,跨上自己的二八大杠跟着温兰一起回家看看。 回到家中,堂屋里聚了一屋子的人,老太太靠在张英身上,张英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嘴里叨叨咕咕地不停地安慰着老太太。屋子的房梁上还挂着一条麻绳,晃晃悠悠的。 “娘!”不等车停稳,温兰就跳下了车,冲进了屋。 村长一看到温兰回来了,一下子站起了身,拿起拐杖指着温兰,“你给我跪下!” 老太太看到儿媳妇回来,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随后又“哎哎哟哟”地叫唤起来。 温兰顺从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大伙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了后面跟来的裁缝铺老板身上,屋子里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底下淅淅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就是张英说的那个相好的吧。” “都这么堂而皇之的了?都带到家里来了?” “得,这是要把婶子给气死啊!” 张英也看到了随后进来的裁缝铺老板,一下子激动起来,“诶,诶,就是他,就是这人,温兰那相好的。” 她激动地说话都有些打颤,脸上的兴奋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一听她这么说,老太太一下子坐直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温兰身后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手指着温兰不停地打着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说啥呢,我是温兰的老板,听说她家里出了事赶紧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你们都在想什么?”裁缝铺老板刚踏进屋就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来这,不仅没帮上忙反而给温兰带来了麻烦。 村长走到温兰跟前,弯腰低头质问她:“温兰哪温兰,你现在已经放纵到如此地步了吗?都已经带着野男人回家了?我们方家村怎么出了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 “诶诶,我再说一遍啊,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什么野男人!”裁缝铺老板不干了,他很震惊,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怎么会在这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粗俗不堪的话。 “诶,说谁呢?” “这是咱们方家村的事儿,你算什么东西!” 一见村长被欺负了,堂屋里其他人不干了,一个个站了起来,不管男女都挥拳捋袖的似乎想要和裁缝铺老板大干一场。 老太太更是夸张地在床上哭爹喊娘,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张英一边给老太太顺着气,一边不嫌事儿大地劝道:“婶子,你也别生气,要我说这裁缝铺老板看着也人模人样的,除了年纪大点儿其他都挺好,温兰跟他也不差。”火山文学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直接一把将张英推开,自己也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眼见这场面乱成这样,裁缝铺老板也待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递给了温兰,“我知道你也挺难的,这些日子的工钱我结给你,后面你要是还愿意来我铺子干活我欢迎,如果不愿意来了,我也理解,你保重吧。” 他抬眼看了看这一屋子虎视眈眈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27章 逆反 随着裁缝铺老板的离开,大家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温兰的身上,尽管她还是跪着,但是身子却是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倔劲儿。 老太太顶是看不惯温兰这种样子,索性下了床直接走到温兰跟前,毫不客气地甩了一巴掌,“你这样子做给谁看哪?我跟你说,也就是现在,放在过去,你这种行为都是要被浸猪笼的!可怜我家中平,被你这个女人迷惑,为啥死的是他不是你啊,我可怜的儿子!” 这样的话在方中平死后温兰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从之前的愧疚慢慢变得麻木,再加上婆婆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她甚至开始有些厌烦了。 “温兰,你就踏踏实实地跟你婆婆过日子不好吗?非得......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没了名节,那活着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有个大妈好心地在旁边劝道。 显然她的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同,一个个纷纷点头附和。 温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圈屋里的人,一个个表情高傲,下巴微微抬起,似乎是傲娇的审判者,谁都有这个权利来斥责温兰一句。 “你们都走吧,我也不去镇子上上班了,你们可以放心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兰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见大家无动于衷,温兰终于像疯了一般朝着大伙怒吼道:“走啊,滚,滚出我家!” 众人被吓了一跳,一个个嘴里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老太太还想骂两句,却被温兰一个瞪眼,吓得不敢说话了。 温兰拿着十块钱朝张晓梅家走去,还没到,就已经听到了张晓梅凄惨的喊叫声,温兰的心仿佛都被揪在了一起,她快步跑了进去,只见张晓梅躺在地上浑身发抖,方贵的拳头就如同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 “住手!”温兰的一声大喝仅仅让方贵暂停了两秒,然后对着张晓梅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角落里,大娃吓得瑟瑟发抖,睁着两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温兰赶紧跑过去,将孩子搂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 “别打了,我是来还钱的。” 听到这话,方贵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步步朝着温兰走了过来。 温兰掏出那张十块钱递了过去,方贵一把抢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可怖起来,“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还欠我们二十,还十块钱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这么多,先还你十块,还有十块等过阵子我会还给你的。” “就二十块钱你还分几次还,”他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十块钱,一边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大娃,“你以后别去上学了,家里活多着呢。” 大娃就像是触电了一般,一下子抬起头来,噙满泪水的眼神中迸射出的却是让人胆寒的愤怒。 “你别这么看着我,要怪就怪那个娘们,”他手指向了躺在地上的张晓梅,“要不是她自作主张把钱借给了别人,偏偏人还还不出来,你也不至于没学上。” 温兰心头一紧,她立马反驳道:“十块钱足够给孩子交学费了。” 可是她的反驳是那样的无力,方贵只是呵呵一笑,把钱揣进自己口袋以后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乐呵呵地走了出去。 温兰赶紧去扶地上的张晓梅,看着她身上新新旧旧的伤痕遍布,她心疼到无法呼吸。 大娃也跪爬到张晓梅身边,扑在张晓梅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温兰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不停地抚摸着大娃的脑袋说着“对不起”,尽管她知道没有还清钱只是方贵不给大娃上学的借口,但她还是内疚的无法言说,仅仅是十块钱,这孩子的一生就被耽误了。 “晓梅,跟方贵离婚吧,我们一起去城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温兰搂着张晓梅竟然说出了这种离经叛道的话。 这一句话让张晓梅和大娃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张晓梅看着温兰,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在说啥呢,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了,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但是我也只能认命了,离婚?”她苦笑,“离了婚村里人怎么看我?” 是啊,对于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离婚那是极其丢脸的事情,离了婚的女人这辈子都要被人看不起,哪还会有翻身的可能,张晓梅决绝地摇了摇头。 “我这辈子没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就盼着大娃能够读书识字以后能嫁个有文化的人家,可是现在似乎也不可能了。” 从张晓梅家出来,温兰有些失魂落魄,她不明白张晓梅明明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自己手里,为什么要寄托在别人身上? 回到家,老太太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温兰的坏话。 “狗蛋啊真是命苦,你怎么摊上这么个娘啊,不知检点,你以后找媳妇儿可得看好了,别找你娘这样的……” 温兰在门外听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可以忍受婆婆对自己的打骂,但是她无法容忍婆婆在儿子面前这样说自己坏话。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老太太吓了一跳,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看到温兰的身影她先是一愣,随即又恢复镇定,“你有病啊,把孩子吓着了咋办?” “你都不怕把孩子教坏,还怕他被吓着吗?吓傻了也比养出个白眼狼要好!”温兰径直走过去抢过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 她这话可把老太太气得不轻,指着温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温兰不再理会老太太的气急败坏,抱着孩子进了灶间。 “反了,这是要反了!” 第28章 除夕 老太太说的没错,温兰的确是要反了,她可以忍受老太太的打骂,但是她不能忍受老太太的不信任,甚至还和外人联合起来泼自己脏水,她心里开始盘算着年后要出村去城里。 很快到了除夕,这一年的除夕没有了往年的喜庆,家里少了一个人,变得死气沉沉的,再加上天气寒冷,温兰带着孩子早早地就躲进了被窝。 直到过了很久,温兰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自己床前走动,她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说道:“娘,早点睡吧,夜里怪冷的。” 可是,那个人影并没有应答,依旧在温兰的床前摇摇晃晃,突然之间,温兰感觉自己的被子被人掀开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霎时间,冰凉的触感席卷全身,原本的睡意完全消失,她的脑袋一瞬间清醒了。 “谁!”她猛地坐了起来,黑暗中一股子浓烈的酒味直冲她的鼻腔,那个人影的两只手就像是两只钳子一样狠狠地抓住了温兰的胳膊,拼命地将她往床上压。 不是婆婆,自己的婆婆从来不喝酒,温兰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这两只“钳子”。但是那两只手却是越抓越紧,那人影不断地靠近温兰的脸庞,温兰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那股子带着酒味的温热的气息距离自己的脸不过毫厘。 “救命啊!”温兰叫喊出声,旁边的孩子也被这番动静吵醒了,大哭起来。 “别喊!”那人影急了,赶紧用手捂住了温兰的嘴,温兰一只手被放开,趁机朝着那人影的脸上狠狠地抓了一下。 “温兰,只要你乖乖听话,我那十块钱就不用你还了,我还给你钱,咋样。”那人影在温兰耳畔悄声说着,浓烈的酒精味道让温兰感觉一阵恶心。 “方贵,你个畜生!”温兰无法挣脱开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只能用言语攻击这个男人,但是这样的攻击对于方贵来说毫无作用。 温兰的怒喊让方贵愈发的激动,正当他冰凉的嘴唇快要触及到温兰的肌肤时,方贵突然“啊”的一声尖叫,捂着脑袋痛苦地慢慢蹲了下去。 黑暗中,温兰大致看出了那个手里拿着烛台的人,正是自己的婆婆。 她哆哆嗦嗦地将床头的烛台点亮,看到婆婆正一脸愠怒地看着自己。 “娘!”她颤抖着声音,眼泪夺眶而出,她多想婆婆此时能够抱抱自己能够给自己些许的安慰,但是让温兰没有想到的是婆婆竟然二话不说狠狠地给了温兰一记耳光。 而此时的方贵也清醒了许多,捂着脑袋站了起来,被抓了现行,脸上有几分尴尬但是却没有一丝的害怕。 温兰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又恨又怕地看着方贵。 “那个,不好意思啊,酒喝多了,别放在心上,该睡睡吧。”方贵丢下一句话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地转身离开。 老太太赶紧走到门口,嫌方贵走得慢又拉了一把,“赶紧走赶紧走!” “我要去报警,把你这个流氓给抓起来!”温兰气急败坏地喊道。 老太太一听这话,趁着方贵离开赶紧将门关上,唯恐温兰刚才喊出来的话被别人听到,“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嫌别人不知道方贵夜里来过咱们家?你还嫌自己名声还不够差是不是?” “可是,娘,他这是犯法的。”温兰委屈地看向了婆婆。 “犯法?你不说我不说,方贵肯定也不会说,谁会知道他犯法?你现在保住自己的名声比什么都要紧,要我说还是你自己平时不检点,不然方贵这大晚上的不去别人家,怎么就来找你呢?”老太太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对于温兰的鄙视。 温兰目瞪口呆地看着婆婆,她不敢相信,在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作为自己的亲人,婆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霎时间,她犹如坠入无尽深渊,在这一刻她对这个婆婆、这个家、这个村子再也没有了留恋,此前她还在考虑自己如果离开以后婆婆怎么办,但是这一刻她没有了牵挂。 这个除夕之夜,温兰再也没有了睡意,她看着房梁直到天明。 当新年的炮竹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温兰知道,这是新的一年开始了,也是她新的人生开始了。 在走之前她还是想去见一见张晓梅,想再劝一劝她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个村子。 她到张晓梅家的时候,方贵正在院子里刷牙,看到温兰来,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没有愧疚和歉意,似乎昨晚的一切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哟,温兰,大年初一早上就来找我吗?”方贵贱贱地笑着,脸上还有昨晚被温兰抓伤的三道血痕,似乎在提醒着温兰昨晚发生的一切。 温兰看到方贵内心的羞愤又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我找晓梅。” “哼。”一听张晓梅的名字,方贵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在里头做饭呢。” 趁着方贵离自己不是太近,温兰逃也似地冲进了屋里,拉着张晓梅就往后院走。 今年是大年初一,张晓梅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看到温兰脸上又洋溢出了笑容,“新年好,温兰,你怎么来了?” “晓梅,我们一起去城里吧,今天就走,带着大娃,我们不能在这个山村里这样过一辈子,方贵这个男人就是个畜生,根本不值得你守着他。”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但是又没法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张晓梅。 张晓梅一脸不解地看着温兰,不知道这大过年的一早上跑到自己家来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愣了两秒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兰,你怎么啦?又说这种话,我不是说了吗,这辈子就这命了,嫁了这么个男人就得守着他一辈子了,而且,去城里,住哪啊?你有熟人吗?啥都不认识咋生活啊,你也别想了,你走了你婆婆咋办,既然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就得侍奉到最后啊。” 张晓梅对着温兰就是一顿说教,可是温兰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 “你真的不跟我走吗?今天不走以后可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走,那就当是我今天来跟你告别吧。”温兰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她突然抱住了张晓梅,轻声在她耳边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