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仙》 第1章 飞升护法 今天是师父羽化飞升的日子。 如果一切顺利,师父的肉身会长出白羽随后消解散去,成为不死不灭遨游六合的神仙。 “师父,师父?你感觉怎么样?”我来到师父的棺材边,向里面的肉身望去。 只见他口目紧闭,脸色煞白,汩汩鲜血自七窍流出。 我惊叫一声,心下骇然,忽然,棺内尸体伸出一双手,死死钳住我的手腕…… “师父,不要,不!” “死小子,做什么梦呢——” 我猛地睁开眼,发觉师父正攥着我的手,抬手在我额头狠狠敲了一下。 原来是场梦。 “没事师父,做噩梦了。” “赶紧起床收拾东西,上山。”师父神色凝重。 今天确实是师父准备飞升成仙的日子。 师父是正一派道人,早年间偶得一经卷,乃是早已散佚的《正一经》分卷之一——《上清飞升大卷》,册中记载着神秘的修仙飞升道法,得道飞升者可以免堕地狱轮回之苦,不死不灭自由自得。 因此师父也开始终身修行,只为寻求正道,羽化飞升。 而我,作为师父的唯一儿徒,自小跟着师父修行,二十五载转瞬即过,今日终于来到师父证道飞升之日。 “今日你随我同去马迹山,为我护法,我在仙洞中飞升,你在门外需为我守护长明灯三日三夜不灭,且每隔半日为我打坐诵读《大明法经》一册,长明灯千万不可熄灭,诵经也万不可中断。” 我与师父就住在马迹山脚下,这座山在五代十国时期杜光庭所编著的《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中被列入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 传闻有位王先生于马迹山修得洞渊法而成仙,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飞升成了土地爷,而他飞升后留下了一盏洞渊宝莲,被我师父取得,用来助他飞升。 马迹山分为南北两半山,中间宛如被硕大的利斧劈开一般,形成两处峭壁,峡谷下是湍急的水流。 连接两半山的是一座狭窄的铁索木桥。我们住的地方在南半山脚下,而师父飞升所用的仙洞建在北半山。 在铁索桥上的时候,师父停下来指着北边峭壁上的一处山洞对我说: “那就是王先生习得洞渊之法飞升的地方。” 我打眼望去,那处山洞仅能容得一人盘腿打坐,洞小而深,黑不见底。 山洞处在峭壁当中,上不接岸,下不及水,峭壁的角度又是近乎垂直,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开凿出这样一口山洞的。 “师父要去那里面修行?” “不,这个仙洞已经废了,为师另有去处。” 仙洞,是证道飞升的必要条件,按《上清飞升大卷》记载,凡飞升者,需观山驾水,挑选一处汇聚天地之灵气的宝地,而宝地的形式也不一定是山洞,可以是庙宇、道观、墓穴、甚至是一块平地,依修仙者所需而建。 仙洞灵气充盈者,修仙之人就算没有道行也能升天,而仙洞灵气不足者,则需要飞升者后天修行证道来弥补。 而无论是找到一处天然仙洞还是建造一座灵气充盈的仙洞,都远比第二种成仙方法更加艰难。 到了北半山,我们复又走了半小时,才终于来到师父建造的仙洞。 这是位于山顶下方一百多米的平坡,此处背山面水,每日受日精月华供养,不仅吸取马迹山之精华,又有水龙环绕,师父在山坡上建造了一座与王先生山洞差不多大小的仙洞。 与其不同的是,山洞有木门遮掩,门内画着修仙符箓。这座仙洞也恰似水龙掌上宝珠,实属灵气汇聚之所,仙洞前有三条青石,堆叠成供桌样式。 我按师父要求,在供桌上点起长明灯,其中的灯油足够烧五六天;又摆了贡果、法器等等。我将装有食物、水、遮阳伞的背包放在一棵大枣树下,然后目送师父进入仙洞。 “我在家中为你留了一封书信,如果为师有幸得道成仙,你可以带上那封书信为自己寻个出路,如若不成,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再续师徒之缘。”说罢,师父眼神中闪过一点落寞的光。 我心中明了,这次飞升如果不成,师父可能也不会再留恋人世。这座仙洞包含他毕生心血,他手中一盏洞渊宝莲,常年吸取天地灵气,每隔六十年才会释放一次,有了仙洞和法器宝莲的加持,飞升成仙不是难事。 倘若出现意外,便只能再等六十年了。师父今年已经七十二岁,所以这次不成,那成仙的夙愿可以说彻底破灭。 于我而言,无论成败与否,我终将和这位在我心中如生父一般的师父诀别。 我叫令狐,姓令,单字一个狐。 师父说二十五年前他在山上修行,偶遇一只野狐口中衔一婴孩送到他面前,师父有好生之德,认为这是天官赐福,于是将我留在身边,随他姓令,赐名令狐。 念到师父二十几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将我抚养成人。临别前,我眼含热泪,朝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仙洞洞门关闭,师父开始起坛做法,顿时,一股清爽的风从门缝下面吹出,扑到人身上有说不出的舒爽,看来是宝莲里的灵气开始释放了。 我按师父要求,打坐为他诵经护法。 正当经文念诵完一大半时,山间突然吹来一丝风,扰得长明灯的火苗左摇右晃。 起初我并未在意,但适才还天光放晴,眨眼间成片的黑云开始压上马迹山,一场雷雨在所难免。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要下雨了?难不成是宝莲释放的灵气扰乱了气象么?” 想到长明灯的点点灯芯在雷暴的威压下简直如往大海中投入一粒小米一般不堪,我心中开始慌乱,不由得加快了诵经速度,希望能赶在雨水降下之前念完,用遮阳伞暂且护住长明灯。 终于还是被我赶在狂风骤雨之前念完了经文,我忙拿起遮阳伞,挡住山间越吹越猛的风,身子附在祭坛上护住长明灯,尽管暴雨已然落下,我怀中的火苗仍安然无恙。 夏季的雷雨,来得快去得快,只要能坚持十五分钟便能安然无恙了。 正当我稍感放松时,发现自己耳鬓边落下的根根发丝竟然逆着重力向上漂浮起来!同时头皮也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痛感。 我稍一迟愣后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被雷电锁定的前兆! 用不了几秒,将会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直向我劈来!到时别说我和长明灯玉石俱焚,恐怕就连在洞穴内的师父都难逃一劫!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的目光锁定在几步之外的一处废弃洞穴上,那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弃穴,我当下撩开衣服护住灯盏,三两步滑进洞穴内。 也就是我整个人钻进来的一刹那,一道明亮的闪电直劈而来,只不过没有劈到我身上,也没落在仙洞上,而是将那一棵几十年的枣树劈成两半。 雨水顺着洞口流进来,却落不到我身上,这里是很好的避风处,我小心地将长明灯从衣服里拿出来,灯油撒了一小半,但火还燃着,剩下的灯油估计能烧到第三天,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场暴雨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才彻底散去,阳光如同几道利刃刺破天际仅剩的几朵黑云,金色的光芒重新洒落在山坡上。 我爬出洞口,将长明灯重新摆上祭坛。 “肚子有点饿,吃点干粮垫吧垫吧。”我下意识去枣树下拿我的背包,却发现背包已经连同那棵枣树被劈得细碎,枣树两半了,背包连点炸都不剩。 我这三天的口粮和水全都在里面! 三天不吃饭还勉强能坚持,可三天不喝水我的小命必然是搭进去了。 “要不然回家拿一趟再回来?”来回的山路要走五六个小时,如果这中间长明灯出什么意外,那师父一辈子的努力可谓前功尽弃。 正值一筹莫展之际,我看到地上散落的贡果,将这些水果捡起来堆一堆,里面的糖和水分足够支撑我到第三天了。 虽然天无绝人之路,但折腾了这么久,也只不过才过了半天时间,接下来的两天半可想而知会多么煎熬。 好在今晚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山间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更多的是蟋蟀和蛤蟆此起彼伏的鸣叫,我坐在祭坛前,守着那一盏微弱的长明灯哈欠连连。 眼皮越来越沉,脖子上架着的脑袋摇摇晃晃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 比起险象环生的境况,我倒是觉得熬夜更加煎熬了。 天色将明之时,第一波困意终于熬过去,我在地上捡起一个甜瓜,连皮带瓤都吞下了肚。 勉强垫了下肚子后,我开始打坐念诵《大明法经》。 据《上清飞升大卷》记载,《大明法经》具有汇聚灵气,攘凶蓄明之功用,可保修仙者飞升途中不被浊气所干扰。 简单来说就是保证修仙者所需灵气的纯净。 世间之浊气,以山间野林处居杂,叶落腐败、动物杀气、尸体降解、粪便挥发等等都会裹挟在山风中汇成浊气,因此需要《大明法经》来为师父羽化飞升护法。 就在我念经护法时,意外又出现了。 第2章 险象环生 正诵经时,耳听山坡东面的灌木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从中蹿出来两只野猴,跑到离我四五米远处的平坡上,谨慎地向我这边打量。 两只野猴起初并不敢靠近,只是在原地抓耳挠腮,朝我呲牙吼叫,而见我坐在原地久久不动,他们也逐渐放松警惕,开始一步一步朝我蹭过来。 我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万分焦急,经文还剩一半没有念完,大明法经全文晦涩生僻,必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才能保持念诵连贯,诵经者稍一走神就可能中断。 眼下只能聚精会神加快诵读速度,然后提早结束再驱赶那两只臭猴子。 直到离得近了,我才发觉那一对猴子并不是冲我来的,他们直奔祭坛上的水果堆,在其中挑挑拣拣,一手抓一个,一边呲牙一边往嘴里塞。 我心道苦也,本来所剩食物就不多,还被两只野猴趁火打劫,不由得怒打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待我诵经完必将他们送上西天。 倘若吃完手上这几个水果就散去也不算坏事,剩下的勉强能撑过接下来这两天,但那两只野猴很明显没有这么收手的意思。 左边那只野猴将手里的水果吃完,扭头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是个不会动的“木头人”之后,竟把桌上的水果一一揽进怀里,想来个卷包会全部带走。 而另一只猴则盯上了燃着火苗的长明灯,围着它左右观看,几度想伸手摸一摸。 我定不能让这扁毛畜生碰到长明灯,只能凭借肌肉记忆吟诵《大明法经》,同时左手抄起一把石子胡乱朝野猴扔去,右手顺势将头上的庄子巾摘下来。 野猴被石子惊扰,水果、长明灯都不要了,吱吱叫着跳开,我则将那方形的庄子巾暂时扣在长明灯上,以免火苗再被野兽惊扰。 那两只野猴初时在远处蹦跳着朝我呲牙,并不敢靠近,但见我又定坐不动,竟然又返回到祭坛。 “好哇,死猴子,有娘生没娘养的死畜生,几次想扰我师父好事,这次我定饶你们不得。”我心中打定主意,等它俩再靠近就找个机会宰了他们。 原先抢水果的那只在地上继续搜刮刚才散落的瓜果,另一只这次又看上了我的庄子巾,一把薅起来带在头上。 我则悄悄准备好了姿势,半个身子撑地,然后腾出另一条腿,准备先踢死抢水果的那只,随后再解决另一只。 “周盼广域之内,目朗十天之音,眇眇神迹,无形可寻……大哉玉章,神德之至灵也。” 随着最后一句经文吟诵完毕,我身体登时发力,使一招魁星踢斗,左腿脚尖只踢野猴咽部,同时右手去抓另一只的胳膊,想把它拽下来。 两招一齐发出,左边野兽当场毙命,右边猴子胳膊虽被我抓住,但是他反应太快,尖叫着在祭坛上乱蹦,混乱之中一脚踢翻了长明灯。 “啊——”我惊叫一声,只觉得浑身仿佛被电流击中,连连打了个哆嗦,忙不迭松开野猴去把灯盏扶起来。 尽管我反应再快,那盏里的灯油还是洒出去了大半,灯芯的火苗发出呲啦啦的爆燃声,火光只剩下黄豆粒大小。 我将长明灯扶正后,整个人便瘫软在祭坛上,我无力地望着洞门,一颗心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了。 剩下的灯油绝不够燃烧两天的量,估计撑不过第二天早上了。 想到师父毕生的心愿马上就要毁在我手上,心窝好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不过长明灯还没熄灭,说明一切还有希望,眼下还是的得想个办法补救一下。 “看来只能冒险回去拿一趟灯油了,与其坐下来等死,不如鼓起勇气争取。” 我心中打定主意,山上野兽一般不在黑夜活动,因此等到今晚再行动会把风险降到最低。 我颓坐在地,望着地上的野猴尸体,肚子开始叫起来。 “要不然把这猴子烤着吃了吧?” 说动就动,我环顾四周,将法器宝剑抽出来,将野猴剥皮挖肚,又捡来干柴起火,将猴肉烤了。 由于没有任何调料,只是单纯把肉烤熟了,因此闻着香,吃起来又酸又腥。 我捏着鼻子勉强吃了一些,终于把肚子填饱了。 正当我准备动身下山时,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泛凉,好像有水滴下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又下雨了?”我扭头望去,天上高悬一轮明月,并没有下雨的迹象。 滴答—— 又一滴水落在我脖颈。 我猛地抬头向上看,只见一个硕大的人形黑影蹲在头顶的树杈上,那道黑影看上去骨瘦嶙峋,眼睛滴溜溜如两盏泛着红光的大灯,借着月光下细看,那是一只猴身猫头的怪物,长相奇丑无比,两个鼻孔外翻,嘴巴往外呲出两排獠牙。 竟然是一只山魈! 那家伙似乎是馋我手里的烤肉,我用宝剑挑起一块,扔到远处,自己退出两米外。 但山魈对烤肉并不感兴趣,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我。一人一怪僵持三秒,山魈喉咙里咕噜一声,随即往我脸上跳来。 我忙翻身躲开,正欲回身劈砍,岂知那怪物落地并不缓冲,一弹腿又朝我扑来。 山魈眨眼间便跳到我背上,我甚至不用回头都能闻到他那腥臭的口气,我知此时万不能回头,肉食动物捕食最喜欢的就是扑咬猎物脖颈。 尽管山魈并不是动物,而是死去的野兽怨气不散聚在尸身上形成的实体,但其还是保留着肉食动物的本性,因此一旦这时回头,我的脖子就直直暴露在山魈面前,到时候我必死无疑。 思考不到一秒,我心中已有对策,左手扯掉腰间紫金铃中的棉花塞,立即摇动铃铛,那山魈顿时身子僵直不动。 这塞着棉花的紫金铃是道家的紧急避险手段,紫金铃本身不加以符箓使用,对妖魔鬼怪是造不成伤害的,然而其铃声可以短暂镇住怪物的身躯,恰恰是这一两秒的间隔,往往可以使人转死回生。 我抓住时机,立即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右手往头顶使一招云剑,转瞬间将那山魈的头颅削掉。没了脑袋的山魈从我身上也掉落下去。 这时我才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庆幸自己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待心神稳定后,我望着地上山魈的脑袋,猛然想起,师父以前跟我说过,很多古墓里都会用山魈的头做长明灯。 山魈的脑壳里凝结着一层很厚的尸油,一颗山魈头颅所供的尸油可以在很低的氧气浓度下维持燃烧至少上百年。 “这山魈来得还真是时候!”我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起身将山魈脑袋捧起,从脖子断口处用宝剑把里面的杂质都挖出来,直到看见头骨内壁上附着的一层棕色油脂。 那股味道是一种近乎凝结了的腐臭味,但凡闻一下,那股味道都久久不能散去。 我将长明灯的灯油倒进颅骨里,又缓缓挑出灯芯,种在其中,把山魈的脑袋彻底改造成了一盏长明灯。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只要再撑一天,师父就能成功飞升。 月亮在黎明前已经落山,天上连个星点都没有,整座马迹山陷入彻底的黑暗中,连各种小动物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将庄子巾又扣在山魈脑袋做的长明灯上。 “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东西捣乱了。”我打个哈欠,决定趴下来打个盹。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都很顺利,第三天早上我为师父念诵完最后一次《大明法经》,接下来只要安静等待师父飞升成功就可以了。 我将剩下的水果一扫而空,身体也随之放松,正当我准备再眯一觉时,从山下的林子里传来众多猴子尖锐的叫声,十分凄惨,似是哭泣,又像愤怒的嘶吼,听得人心里直发毛,且那些叫声越来越近,很明显是冲我来的! 我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那些猴子怕不是找我来报仇的! 早知道那天就不把那只野猴放走了,肯定是这两天他在山里搬救兵,现在杀回来计划复仇了。 此时遛了的话,那些猴子在这里找不到我便拿我没办法,只是师父飞升的时间还不到,我不能就这么逃跑。 我往祭坛前站了几步,将手中宝剑横握,准备与猴群决一死战。 倏地,从对面灌木丛中跳出一直野猴,直奔我面门,我手中持着利刃,自然不会怕,侧身闪过抬手一剑,将野猴半个肩膀削掉,那只猴子落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从灌木里又钻出几只猴子,见已有一只野猴在地上奄奄一息,纷纷在原地吱哇乱叫不敢上前。 这时一只比其他猴子壮硕许多的野猴跳上一颗槐树,抬眼一看,那只猴子竟天生一对白眉,身上的毛发也比其他猴长许多,他站在树上一呲牙,整个猴群都安静下来,看来那就是猴王无疑了。 猴王怪吼一声,地上的小猴们纷纷朝我扑来,但这次似乎学精了,我向前挥剑他们便向后退,我收招他们又跳上来挠我,并且逐渐形成一个半圆阵型,想把我包围起来。 随着猴王在树上嚎叫指挥,这群猴子竟然开始有组织地作战,我再没法轻易伤及他们,而我又不能离开祭坛,方位移动的限制大大降低了我能发挥的空间。 交战没多久,我身上便被这群猴子挠出数条血痕,衣服也被撕碎了一大片。 “再这么耗下去,我就真要被他们抓死了。”我暗自焦急,却又想不出什么破解的办法,真希望现在手里来把枪,能把那只远处指挥的猴王干掉。 就在这危机时刻,原本在地上死去多时的山魈竟开始活动,那具无头尸体缓缓站起身,它支棱着双手,手掌心各长出了一只转动的肉眼,而山魈的肚脐处,则裂开形成了一张大嘴。 这只以手为眼,用脐作嘴的山魈在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张牙舞爪向我袭来—— 第3章 江家仙府 我原本与猴群已经陷入一场死战,本来各自为战的野猴在猴王的组织下竟然形成了简单的包围战术,情况对我越来越不利。 而就在这时,那只早已死在地上多时的山魈尸身化成了一只以手为眼、肚脐为嘴的怪物朝我扑来。 我表面镇定,实际上手中的剑都快握不住了,一来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死而复生的怪物,另外则是当下陷入束手无策的绝境,师父的成仙之路近在眼前,却马上就要毁于一旦。 见我体力逐渐不支,猴群们愈发凶猛。 形势虽对我不利,可也不是毫无办法,此时距离师父飞升成功还有不到十分钟,猴群和山魈又是冲我来的,只要我用自己做诱饵,把他们引到远处去即可。 心中下定主意,我挥舞长剑,一头反扎进猴子的包围圈中,原本凶悍的野猴没想到我会出这一招,纷纷一愣,随后呲着牙朝我扑来,我横挥两剑先斩杀身前两只猴子。 随后身体一沉,有两三只猴子从侧后方跳上来,对着我抓挠。 顿时衣服连带皮肉被划开数个血口,疼得我直流眼泪,在原地猛转几个圈也没能甩掉,抬头一看,那只猴王还在指挥,我胸中气血上涌,也顾不得什么后果,将宝剑反握,猛地投向猴王。 白眉老猴丝毫没料到我会把剑扔向他,相隔不到两米的距离任凭它反应再快也无济于事,瞬间被宝剑扎了个透心凉,哀嚎一声从树上摔落下来。 其余猴子看到猴王陨落,顿时六神无主,溃不成军,纷纷惨叫着四散逃亡。我来不及照料伤势,忙四下寻找山魈的踪迹。 因为刚在突围的过程中,山魈并没有向我扑来,反而一直朝祭坛的方向前进。 也就在目光锁定到山魈的那一刻,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那怪物竟然要去拿回自己的脑袋,此刻离祭坛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而我手里既没有防身的宝剑,又没办法再一秒内冲出五六米去把山魈撞开,灯芯的明灭仅在呼吸之间。 就在万分紧急的时刻,我注意到了身边那棵被天雷劈成两半的枣树。 “雷击枣木!”被雷电击中的枣木,是道家中的第一圣木,具有通神达灵、驱鬼辟邪之效用,由于无法人工制成,因此只能在自然界中凭运气寻找。 一块拳头大的雷击枣木,便可在市面上卖到八千至一万元不等。 我弯腰随手捡起一块,朝山魈猛地投掷过去,但见枣木接触到山魈的一刹那,怪物登时犹如触电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手甚至还保持着准备将长明灯捧起姿势。 我跌跌撞撞扑到长明灯前,那一点火苗仍在山魈的头颅内摇曳生姿,我长出一口气,把它抱在怀里度过了最后的几分钟。 当仙洞里不再吹出清风时,师父的飞升应该也成功了。我来到洞门前,忐忑地敲了敲木门: “师父?你还在吗?” 门内无人回应,我轻轻打开门,暖黄色的夕阳斜斜地落在仙洞内,眼前的景象却让我险些昏死过去。 地上有几滩早已凝固的污血,血迹中夹杂着零星几片羽毛,宝莲和其他法器散落了一地,而洞壁上还有几道似乎用兽爪抓出来的凹痕,能把石头近乎抓碎的力量,绝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 仙洞内一片狼藉,被斜阳映照着透露出一股逼近死亡的不祥气氛,我慌张的在仙洞里寻找师父的踪迹,却又害怕真的看见师父血淋淋的尸体。 然而仙洞内并没有老人家的踪影,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我从地上捡起几片羽毛,心里仍然有些发毛。 “难道成仙飞升的过程这么艰难么?” 不过想想也是,这三天我光是在师父身边护法就遇到了如此多的阻挠,而第一天那场暴雨,恐怕就是上天对于想逾越肉体凡胎之人的雷劫。 我手中攥着羽毛,缓缓靠在洞壁上,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距离师父飞升成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我一个人住在马迹山脚下的镇上。原本我从小和师父在山脚下独居,远离人群,每个月只有采购物资或者为村民做法事时才会去镇上的道堂小住一段时间。 师父飞升前曾给我留下了一封很长的书信,说是书信,其实和一本书差不多厚了,看来并不是几天内写完的,而是断断续续写了很久。 大大小小的事,无论是生活还是修道,都事无巨细地写了很多。 书信中说,待师父飞升后,便要我入世,依旧做个道士也好,还是在社会上找个工作也好,总之不要再窝在大山里,要出去见见世面。 像服务员、洗碗工、外卖员这些工作我都做过,但由于从小没有融入社会,因此生活过得孤独且艰难,经过近一年的周折后,我选择回到马迹山镇上。 从前被师父硬逼着去道学院里读过几年书,肚子里还有点墨水,入世以后,我凭借《上清飞升大卷》里的道学知识,在一所道学院里混了个讲师的名分。 再加上平常给村民家里做做法事,这些报酬足够我日常开销。 我的最终选择,还是像师父一样,飞升成仙。 自小在这种环境下受尽熏陶,除了成仙证道这件事,我已寻不出生活的其他意义,而很显然师父也考虑到了我的选择,在书中为我指明了一处仙洞。 在广东英德市九龙镇,有一座清远山,与马迹山一样,同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其山形地势汇聚天地灵气,适合得道修仙。 而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千年前有位广东的经商巨贾,斥巨资请长春子丘处机道长在清远山修建了一座仙府,每逢庚子年八月,仙府灵气最旺,哪怕是普通人去到仙府中也能飞升成仙。 错过了只能再等下一个庚子年,也就是六十年之后。 那位姓江的富豪建这座仙府的目的自然是福荫子孙后代,想让后人代代成仙飞升。 师父在书信中说,关于江家仙府的信息,他也只了解这么多,至于其中是否需要其他步骤,就不清楚了,如果我有兴趣,可以去调查一下。 而庚子年,恰好是师父飞升后的第三年,也就是今年,想要飞升,就只能赶在八月前进山到仙府与江家的后代抢夺飞升仙位,也就是抢仙。 去年一整年我都在清远山附近调查,再从九龙镇开始辐射向外搜寻,都没有得到有关宋代江家巨贾的消息。 或许在这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家大业大的江家早已灭亡。既然从人嘴里挖不出消息,就只能亲身前往清远山。 然而清远山并非一座山,清远地带山脉起伏,一座连着一座,且大多属于荒山野林,根本没有路能进山。 传说中的江家仙府到底有没有,历经千年沧桑还在不在,以及到底建在哪儿,都还是未知数,若单单指望我一个人蹚着腿把清远山系走遍了寻找仙府,恐怕再来三年也不能够。 在清远山下飘荡了将近一年都没什么头绪,身上带的钱花了个精光,没办法我只能暂时返回马迹山的道堂再想办法。 除那封书信之外,师父还给我留下了许多东西,统一放在一只木箱里,其中包含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师父这辈子所有积蓄,也在飞升后留给了我。 生活的问题不用愁了,如何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迅速找到我花一年时间都没发现的江家仙府,却成了我最头疼的事。 如果我要会一些风水学就好了,通过相风度水,通过观察清远山的地脉和水势走向来判断哪里是灵气最充盈的地方,那么寻找江家仙府的范围就会缩短几十上百倍。 问题是师父也并不精通风水,自然也没法传授给我。 眼下之计是找到会看风水的高人陪我一同前去,但是去哪儿找呢?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想起来师父还给我留下了一个百宝囊,并嘱咐我,走投无路时可以拿着百宝囊里的东西去河南洛阳北邙山下去寻一座地楼,在那儿找到一个叫槐叔的人。 把东西带给他看,无论求什么忙都会帮我。 我打开百宝囊,其中竟是一尊巴掌大的,和田白玉制棺材,这种题材的雕刻通常取升(棺)官发财之意。 这尊小棺材做工精良,玉石细腻温润,表面如同被油脂包裹般富有光泽,握在手里把弄有说不出的舒服,手感极佳,估计以前的主人也对它爱不释手,时常在手里把玩。 而我要去找的那位地楼槐叔,听师父说是洛阳最大的走地仙头目。所谓走地仙,也就是盗墓贼。 槐叔手下掌管着许多专业盗墓者,至于师父说的地楼,则是他们的根据地。 书信中提到,早年间槐叔经常来找我师父做交易,一般是槐叔找我师父求一些镇邪的符箓、法器,来协助他们盗墓。 有一年槐叔下墓时误被古尸嘴里的尸气熏了眼睛,好在找到我师父帮他治好了那对招子,这才保住了视力。 槐叔也因此将他最爱的和田白玉棺送给我师父,并许诺将来有需要随时可以带着白玉棺去找他。 或许带着玉棺材去找槐叔帮忙,可以让他借调点人手和我一起同去清远山,借助他们强大的相地认眼(定位墓穴)本事来找到江家仙府。 我寻着师父留下的地楼地址,出发去河南洛阳,可到地方找了一圈竟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楼。 能看到的只有平房、商铺,我站在街上,看着来往各色的行人,不免联想到那伙盗墓贼,是否已经散伙、被抓或者遭遇不幸,最终消失在这座城市的人群之中。 第4章 别有洞天 我按照师父书信里留下的地址来到洛阳寻找地楼,这是村镇的一条中心街,街两边全是并排的二、三层平顶小楼,楼房一层是顶着各种横幅广告牌的商家门脸。 我反复比对地址信息,最终来到一家叫来源宾馆的门脸前。 师父并没说过地楼长什么样子,可照常理讲,走地仙的老巢怎么也不能设在宾馆的某间客房里吧?像这样流动性强的商业场所,一群人在宾馆的一间屋子里昼伏夜出神神秘秘,不被机关单位盯上才怪呢。 难不成槐叔带领的走地仙团伙已经解散了?连地楼都被拆了然后盖成了宾馆么? 在门口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进去问问。前台站着的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斯文男,胸牌上写着他的职位:大厅经理。他刚见面时还朝我微笑,待我在他耳边低声问这里是否住着一个叫槐叔的人时,男人皱了下眉头,神情有些吃惊。 “请问你找槐叔,有什么事吗?”大厅里除我俩之外没有其他人,经理走过去把店门关闭,屋里瞬间黯淡下来。 “我找他有很重要的私事,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吗?” “哦——”经理若有所思,“我看您很是眼生呢,以前您和槐叔有什么交集吗?或者请您赐个名号,我好跟槐叔交代。” “我师父是马迹山的道长,令采风老爷子,我是他的儿徒,我叫令狐。” “哦!原来是令老爷子的爱徒,您请上座,我去跟槐叔通报一声。”经理说罢进了前台的侧门。看来是我低估了槐叔的实力,他的团伙并非在这里租房子当窝点,更有可能的是整栋宾馆都归他们所有。不过他们为什么要选一家宾馆做根据地呢? 不多时,经理从门后出来,“令道长,槐叔有请。” 我随经理一同进了侧门,门内不是什么房间,也不是水平的走廊,而是一处延伸向地下的台阶地道。 地道不宽,两人一前一后通过,两壁上每隔一米设有照明灯,把地道照得很敞亮。 “槐叔的房间在地下室吗?”我有些惊讶,就算这个行当再怎么见不得光,也不至于把头目的据点建在地下室吧? 经理闻言笑了一声,并没作解释,只说我跟他走就知道了。 往下大概走了有十几米,地道终于变平坦,暴露在眼前的竟然是两扇对开的彩绘墓门,门楼顶有上砌斗、檐椽和瓦脊,花纹样式精美,往面看去,还有一间扁方形前室和一间六角形后室,整栋建筑看上去像建造在地下的古代宫殿,但本来应该是梁木结构的房子反由砖瓦代替,给人说不出的怪异,且整座建筑的建造时期至少是几百年前。 在门楼前驻足观看后,大致能推断出这并非一间地下住所,而是一座原汁原味的砖仿木制地宫! “槐叔的根据地竟然选在一处古墓里!”我不禁失口感叹。 早就听闻有盗墓贼在农村租宅院,晚上闭门在院子里打盗洞掘墓,没想到槐叔和他的团伙想法更加惊闻天人,直接在古墓地上建起一家宾馆掩盖他们的地下根据地。 “怎么?”经理笑了一下,“靠山吃山,我们走地仙靠墓当然就吃墓了。” 说罢,他带我走进门楼当中,并且跟我介绍起这座地宫的渊源。 这是一座建于宋代的古墓,地宫分为一前室配两耳室,再搭一六角形后室。东西两壁上各建出斗柱,并绘有彩色壁画,东壁舞女欢宴,西壁墓主设酒席宴请宾客,地宫盖顶贼是六角形宝盖藻井,很像古代凉亭的藻井形式,整座墓穴出土后花纹之丰富,壁画之精美,保存之完整,世上几乎没有几座古墓能出其右。 看来槐叔对这座墓穴也很是喜爱,不然不能在搬空了墓主人家当以后还把老窝设在这里,至于两次的耳室,则摆放了两支二米多高的木架,各种从墓里盗取的珍稀古玩一层层的堆满了货架,其中不乏堪称国宝的古董古玩。 来到后室,正中央摆着一张巴西花梨木方茶桌,当中坐着一身材魁梧,络腮胡地中年男人,旁边站着侍茶的是一个小白脸男人,他的脸极白极细嫩,五官精致。 络腮胡男人就是槐叔,见经理将我带到,爽朗地大笑着站起身要同我握手。 “哈哈哈,令狐贤弟,你好你好,令老道长别来无恙啊,你回去可要代他向我问好,”说着拉我坐到桌子前,“是什么风把令狐贤弟这位贵人吹到我这儿来了?你师父他老人家呢?” “我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三年了——”师父的书信中有写,对外人万不可道他飞升成仙,只说他离世了。 槐叔闻言,适才满脸堆笑,忽然如同被雷击似的,两三秒才回过神来,双掌抚案嚎啕大哭: “啊!令狐老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这么晚才通知我!想不到啊!令老道长,想不到五年前龙虎山一别,竟是永别,道长,您走好——”说罢,双掌合十,对着西方连拜三次。 槐叔这一动一静并没有博得我多少好感,反而让我觉得浑身像有蚂蚁在爬,他刚刚脸上哭得那么凄惨,却一滴泪挤不出来。 演完哭戏,槐叔转而又挂上一副关切的神情,询问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从包里掏出汉白玉棺材递给槐叔。 “槐叔,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这个。若非老弟我走投无路,也绝不会拿着它来麻烦您。最近我有些私事想上清远山走一趟,但苦于自己不会风水相术分金定穴,所以想来跟您借点人手一同前去。” 槐叔闻言,手中小心地把玩着玉棺,叹了口气朝我道:“令狐贤弟啊,不是我不想借给你人手,你要说需要咱给你提供什么家伙装备,槐叔我那是说一不二,你想拿多少拿多少,但唯独借人这件事,你是知道的,走地可不同于送外卖送快递,这是玩命的勾当啊,就算我忍心让我的伙计们跟你同去,他们也不一定听你指挥呀——” 我闻言顿时捏了捏拳头,心中涨了一截怒火,我想到了像槐叔这样走地的团伙不好对付,却没想到他如此无赖,只谈利益,不讲恩情,对于白玉棺的事闭口不提。 “可这白玉棺的事——” “啊,是,”槐叔一顿,将白玉棺摆在桌面上,“从前呢,我是受过令老道长的恩情,若不是他老人家出手相救,我早就成街上要饭的瞎子了。可我的白玉棺之事,单单允诺给了老道长一人啊……” 槐叔为难地看着白玉棺,就是不说那句送客的话,只想着用尴尬的沉默把我挤兑走。 而我也在短短几句交涉中彻底看清了槐叔这个笑面虎的为人,他对我和师父的敬重,完全取决于我师父的去凶辟邪之术,他从中有利可图,而如今我师父不在了,我又是个本领不高的后辈,他觉得没有利益交换,别说救过他一对招子,就算救过他全家,他也能置之不顾。 不过我也并非没有准备,对付这种地下人物,必然要准备两套手段的。 我笑了笑,对槐叔说道: “是,对,槐叔言之有理,这白玉棺本是允诺给我师父的,如今我师父不在了,他自然求不到您,我只是来把这件宝物物归原主,”我抬眼看槐叔,他依旧沉默,眉毛挑了挑,他巴不得我能不纠缠他,“不过呢,我这次来,也是奔着跟您来做笔生意的。” 言毕,我从背包里掏出西瓜大的一个圆柱形包裹,放在桌子上。 槐叔眼睛一亮,把脸转向桌子上的东西。 “只要您同意派两个人手跟我同去,这件东西就归您了。” 槐叔嘴角一挑,但神情仍有一丝不屑,“令狐贤弟怎么就知道我会对你的东西感兴趣呢?槐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国宝天物没见过,要是古董这样的东西,我可绝对没兴趣跟你做交易。” “您上眼就知道了。” 布头褪去,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块半米长的雷击枣木。 三年前我于马迹山上偶遇雷击枣木,下山后又返回砍其树芯带回山下,一部分做成了法器,另一部分则留着做筹码,以备不时之需。 凡是明眼人都明白道家第一圣木的重量与珍贵程度,槐叔之所以屡次上山寻求我师父帮助,无非是为了求得辟邪的术法,而有这样一块雷击枣木,他还何愁日后下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将雷击枣木展现给槐叔的那一刻,他眼睛都直了,伸出双手就要来捧,我笑着收到自己怀里,笑着说: “槐叔别急,交易能谈成这块枣木全是您的。” 槐叔直了直腰,见我掏出如此重磅的谈判筹码,不由得也认真起来。 “令狐老弟,我怎么知道你这雷击枣木是不是真的呢?市面上这东西可太常见了。几百块能买十几斤。” “你说的那都是伪造的,真正的雷击枣木可不是量产的烂货,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 我见槐叔不信,于是将师父飞升的事省去,只讲了我如何用一块雷击枣木将一只无头山魈击溃的事。 “令狐贤弟,你的故事是挺精彩的,但是槐叔我自有鉴定真假的方法——” 第5章 南下出征 我将包里的雷击枣木拿给槐叔看,并以此做交易的筹码。但这老狐狸明显不会只听我的口头描述就简单相信眼前的木头就是道家圣物雷击枣木。 槐叔说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凡是好东西只要在他面前摆上,是真是假他自有方法辨别。 “赵格,你去给我端一盆清水来。” 槐叔旁边侍奉的小白脸叫赵格,只见他点了点头起身从宾馆里接了一大盆水端到墓室中来。 槐叔让我将雷击枣木放进水盆里,真假立辨。 我当然不心虚,按他说的做,只见神木放入水中,立即开始在水盆中央旋转起来,不一会儿,竟沉入了水底。 “雷击枣木遇水即旋,陷之于底,果然是好东西!赵格,快把神器捞起来擦干净。”槐叔终于相信这是真的雷击枣木,再看向我时又恢复了最开始那副殷勤的媚笑表情,随即将手搭在我肩膀上道: “令狐贤弟呀,你知道的,我们这帮大老粗每天都只跟死人打交道,死人不会张口骗人,但活人会嘛,所以不得不多个心眼子,令狐贤弟你可千万别介意,有令老道长的交情在,老弟你又这么大方,有什么要求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商量的嘛,来来来,请坐。” 我表面赔笑,心里却恶心得紧,心想这种见钱眼开忘恩负义的人,以后还是不来往的好。 我又跟槐叔重复了我的需求,只要有人会风水相术分金定穴的本事,能在群山之中找到我想要去的地方就行。 槐叔笑咧开的嘴都快掩盖不住他的开心了,忙招手说没问题,这就给我安排人,今天就能动身出发,并让大厅经理给我安排了一间客房,在那里等他为我找的人。 大厅经理见槐叔对我如此热情,他也开始忙前忙后的伺候,一会儿给我送饮料,一会儿又送吃的。 大概过了半天不到时间,大厅经理带进来两个男人。 先进来的身宽体壮,皮肤黝黑,后进来的身材瘦小,颧骨突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专业的走地仙,一般盗墓都需要打洞、挖隧道、赶路等野外高强度体力活儿,那个瘦巴巴的男人一看就不靠谱,黑皮肤的男人虽说身体强壮,但是一米八多的个头,身体太宽了,一般盗洞讲究小和精,像他这种块头的想要下墓,就得把盗洞打得更大更宽,不仅消耗体力,又使得盗洞过于招摇有暴露的风险。 可靠近这两人后,又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土腥味,说明二人是经常下墓的。 “你们好,我叫令狐。” “你好,我叫陆加爵,道儿上的人都给我叫黑熊。”陆加爵说着便和我握手,他的手很粗糙很硬,且还有一个小细节,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有一层很明显的枪茧,那是经常握枪开枪的人才会有的茧子。 我又和他身后的人打招呼,瘦子和我握手,笑了笑却不说话。 “哦,这人是个哑巴,自小是孤儿,没名字,你给他叫哑巴就行啦。”黑熊说道。 我暗中寻思,这槐叔给我安排的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亡命之徒,一个瘦弱哑巴,这俩人看上去就不靠谱。 “咱们这次行动需要签个协议,来你看一下。怎么合作里面说的都清清楚楚。”陆加爵从包里掏出一份协议递到我面前。 “你们现在倒是还挺现代化的。”虽说这协议并不在法律约束范围内,不过到底是个约定。 协议里写了此次行动陆加爵和哑巴会听我命令协助我在清远山分金定穴寻找目的地,保障我人身安全,此外如果在路途中如果遇到和我此行目的不相干的墓穴,陆加爵二人有权利下墓摸明器,我不得干涉。 “我还要另加一条,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偷摸从我要去的地方带走任何东西。” 协议达成,三人即刻动身出发清远山。 “就这么出发吗?不需要整理带些物资吗?”我问陆加爵。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可是现代化走地仙团队,很多物资路上卡得很严,带不走的,所以,都是空投。”他做了个飞机飞行的手势。 我一愣,好半天没话说,只吐出一个字: “牛。” 我们乘坐高铁前往清远山九龙镇,到地方后又包了一辆带篷电三轮送我们到清远群山脚下。我们三个坐在后车厢,前车厢的司机并不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于是我借机问陆加爵关于分金定穴风水相术了解多少,能不能给我展露一手让我看看槐叔手下大将到底有多高本事。 这也是变相打探陆加爵和哑巴实力,我总不能让槐叔找俩不靠谱的人就把我给打发了。 陆加爵听我捧他为槐叔手下大将,下巴扬得都快戳到天花板了,自豪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十分精美的罗盘。 “看到没,徽州万安罗盘,全国做的罗盘找不出比这好的第二家,这里面的磁针是放在外星磁陨石上吸过磁的,可保磁针万年不消磁,罗盘制作用的是虎骨木,阴干后雕刻可保罗盘不变形。 你再看这三根磁针,分别叫做头针、浮针、搪针。这头针可以专门探测地下的铜器,只对铜有反应;这根浮针,是专门来探测磁场的,只要这根针转动,就说明墓里有成了精的古尸粽子;至于这根搪针,专门负责定位导航。 这大宝贝可是我从一明代大墓里淘出来的,再配合上我看风水的本事,那简直如虎添翼。” “你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看风水的。” “这个不能跟你说,这可是我们吃饭的手艺,告诉你了,你万一跟我抢饭碗咋办哈哈哈。” 我见怎么都套不出陆加爵的话来,于是不再追问,等到了清远山,本事高低,真假立现,于是开始闭目养神。 刚才几句话反而挑起了陆加爵的兴头,不断打听我到底要找什么地方,要去做什么。 “你们只要帮我找到清远山灵气最盛,风水最好,最有灵性的地方就好,至于我要做什么,就别跟我打听了,怕你抢我饭碗。” 陆加爵闻言,笑嘻嘻指着我说,“嘿,你小子还拽上了。” “诶,我听人说,你是做道士的啊?你会不会抓鬼啊?” “会,专门抓话痨鬼。”我懒得和他多说话,跟槐叔打了一段交道,已经让我对走地仙先入为主,觉得他们都是那样的势利眼,一个窝下睡不出两种鸟。 “啧,令狐你说话真冲,跟我聊会儿咋了,你有没有外号,绰号,做我们这行的都不叫人名字的,你给我叫黑熊就行,我给你叫啥,狐狸精行吗?” “嘶,我说你有完没完,我不同意你给我起的外号,死熊精。”我白了他一眼。 “诶,熊精这个绰号也还行,你别嫌弃我话多啊,我这一天天跟死哑巴混一块儿,都快不会说人话了,好不容易逮到个长嘴巴的,可得让我说个够。”说着,陆加爵捶了哑巴一拳。 三人在出租车里吵吵闹闹,一直到下车。 下车向车夫结账的时候,他提了一嘴我们来这么偏僻的山沟做什么,陆加爵只说是驴友爬野山来的。 “嗷,那你们可要小心一些,几十年前山沟里面有一个火车站,但是建好不久才发了几趟车,就有一趟火车脱轨,莫名其妙消失在山里了,一车几百号人,连骨头都没找到,说没就没了。后来没多久,山里好多人也都搬走了,说是这里的山邪性得很,实在住不下去了。我看你们还是在山外边转转就好,不要进去。” 陆加爵大手一挥,哈哈笑道:“大叔你是不知道,我们仨专打牛鬼蛇神,什么成了精的妖魔鬼怪都不怕,您就别跟着操心了。” 我对大叔所说的诡事却很感兴趣,他嘴上所说的邪性,会不会是跟江家仙府的灵气所关联呢? 于是追问车站在哪里,那辆火车又是在哪儿消失的。 “嗨,都多少年的老故事了,有没有发生过还是回事,反正火车站就在这座山后头,早就废弃很多年了。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人传人的口头传说固不可全信,不过可以当个线索。 下了车,陆加爵用定位手表发送了具体位置,不到半天时间,果然有一架飞机在头顶飞过,往我们的位置上投下了一个带有降落伞的铁皮箱。 箱子里有各式物资,压缩食物、水、兵工铲、掘土用的旋子铲、冲锋衣、睡袋等户外装备应有尽有,不过令我没想到是另外三小箱物品,一个里面装的是四轴无人机,另一个转的是成套地质探测仪,另一箱装的则是两把p5冲锋枪以及弹药。 “怎么还有两把枪?”我惊讶之余又觉得正常,但随即又搞不懂三个人,两把枪要怎么分配。 “啧,”陆加爵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表情,“这枪一般是只给我们自己人准备的,所以——” “不行,我不同意,万一我们两边起冲突,你们把枪顶我脑袋上怎么办?” 第6章 雾隐列车 槐叔这个老狐狸,明显是在给我找不痛快,一共三个人,只给自己人发了两把枪,等进了深山老林里,两把冲锋枪顶在我脑门上,不发生分歧还好,一旦有点什么冲突,我可谓是连放个屁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此我绝不同意由陆加爵和哑巴保有两把枪。 “最起码要分我一把。”我一边说着,将手按在了枪包上,以防他们忽然翻脸直接把枪抢走。 眼见气氛逐渐紧张,陆加爵忽然嘿嘿一笑,拦着哑巴往后退了两步: “兄弟,没必要,都是来山里捞钱的,何必还没进山就先闹矛盾呢,你也先消消气,咱们先想个分配的方法再动物资,行不?” 见陆加爵先退一步,我也把手松开,缓解一下彼此的情绪。 “咱们两边一人一把。”我说。 陆加爵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什么一边两边的,我们既然一起走,那就是一家人,谁拿枪不一样呢,再者说,万一你真跟我们小哥俩闹矛盾,一人一把枪真打起来,谁也落不下好,对不对?” 陆加爵所说并无道理,万一双方情绪上头,冲突情况比之第一种更加恶劣。 “那这样,你俩拿枪,我拿子弹,这样谁也不能随便开枪。” 陆加爵想了想,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更好的保存方法,也就同意了。 “你看我叫你狐狸精没叫错吧,还挺精明呢。”陆加爵想拍我肩膀,被我躲开。 “滚啊死熊精,别给我瞎起外号。” 陆加爵招呼哑巴来整理物资,三人将食物、工具、电器、枪弹等分开背了,每个人身上坠着一个大包,我不禁有些担忧,背这么多东西,遇到点紧急情况很难跑起来。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哑巴看上去弱不禁风,扛起重来竟丝毫不逊于我和陆加爵。 “现在进山了,该你发挥特长了。”我指了指陆加爵腰间挂的罗盘。 陆加爵将无人机摆在地上,随后掏出遥控器,操控无人机缓缓起飞。 “你们分金定穴不是用罗盘吗?”我有些好奇。 “风水风水,你得看到风和水才能定穴呀,咱们现在处于山脚下,这群山的情况完全看不清,这无人机刚好当我们的眼睛。”陆加爵说着将遥控器交给哑巴操控,他专注地盯着遥控器显示屏上无人机回传的画面,清远山的走势尽收眼底。 待无人机飞上几百米的高空后,不用半分钟的时间,陆加爵便拍手道:“找着了!” “这么快?”我又惊又喜,想不到陆加爵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还真有些本事。 “你看,最高的那座山上,那不有座大殿嘛,你要找的是不是那儿。” 我接过遥控器一看,还真是,最高的那座山被群山环抱,位于清远山系的最中央位置,在山顶上有一座蔚然矗立的巨大宫殿,数百年如一日地俯瞰群山。隐约能看到缥缈的薄雾环绕在宫殿附近,分不清是山雾还是云雾。那里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江家仙府,最起码从气势上就很接近。 “这地方位于群山之巅,众山拱抱,气最足,且不易泄,你看那山顶上的薄雾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风水怎么样,还要看你想找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同的建筑和目的需要的风水格局也不同。”陆加爵补充道。 “我要找的是一座仙殿,道家修行的地方。” “那就是了,这地方气运很足。” 由于距离太远,无人机所在的高度并不能把山顶宫殿看清楚。目前得到的信息还不够,我也不敢断定那就是要找的江家仙府,我们计划先走到那座山跟前再做打算。 到达宫殿所需的最短距离也要翻过两座野山,大概需要一天时间,不过想到朝思暮想的江家仙府近在眼前,身体累点也不觉什么,只是我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跟陆加爵和哑巴坦白我的目的,到时候他们万一变卦,不找古董了,要跟我抢仙怎么办。思忖许久拿不定主意搞得自己心绪烦乱,只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在山林内穿行了一天,期间并无异样。下了脚下这座山,对面就是仙府所在的清远最高山。 在两山之间的山鞍中央,有一条荒废已久的东西走向铁轨,西边穿入清远山的深山之中,东边往前直通九龙镇。这应该就是开出租的大叔所说的那条荒废依旧的铁路。 站在山鞍部仰望宫殿,只能看到山顶被掩在层层云雾之中,找不到宫殿的痕迹。陆加爵让哑巴重新升起无人机,准备好好查看一下这座山的地形,顺便靠近仙府宫殿一探究竟。 岂知无人机刚飞到半山腰的位置,不知道从山顶上何处起了一阵大雾,滚滚浓雾如同一堵白墙,又好似一道涌动的巨浪,由山顶至山下层层铺开来,站在山脚下往山上望去,雪白的雾气宛若雪崩般将山林吞噬,眼前的场景既诡异又震撼。 无人机的视野中,山林是一片弥漫的白色,那座原本恢弘气派的道家宫殿也隐入了雾气。 陆加爵也从没见过这等诡谲之事,刚才山上还好好的,只是因为升起一架无人机,那座山竟犹如娇羞的大姑娘般遮起一面白纱。 无奈,我们只好把无人机降下来,等山雾消失以后再亲自上山。只是不知道这阵浓雾何时退去,更不知人爬上去会不会重新激起山雾。 “阿巴阿巴——”哑巴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得从嗓子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之间高山的雾气在山脚西边急速地消失,如同水流灌进排水管道,看来是那片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大口大口地吞掉山雾。 这奇怪的一幕引起了三人的好奇心,我们穿过山脚下的林子,眼前出现了一处硕大的深坑,坑壁并不陡峭,呈大约六十度角的山坡,四面的山坡上稀稀落落生长着数十棵树木,坑底则是茂密的树林。 我们右侧的坑壁紧接着山脚,山雾到此处便行程了一道瀑布,以很快的流速被吸入深坑之中。 在场的三人谁也搞不懂在坑底吸收山雾的是什么玩意,陆加爵刚掏出他的徽州罗盘,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奶奶的,这是什么回事!” 只见罗盘正中的三根指针毫无规律地旋转,说明此处的磁场十分混乱。 “阿——阿巴!”哑巴的眼力很好,总能发现我和陆加爵注意不到的东西,他指着深坑树林,大声喊叫着。 “看见什么了,大惊小怪的……”陆加爵本想埋怨他没见过世面,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也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在哑巴的所指方向,树林边缘、白雾缭绕之间,歪歪扭扭停靠着那辆传说中神秘消失的列车—— 谁也想不到,出租车师傅说的传闻竟是真实发生的,可是原本在轨道上正常行驶的列车,除了脱轨,怎么会偏离行驶方向呢?而就算是脱轨,又怎会脱出轨道几百米,掉落在深坑中却还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再加之突如其来的山雾,疯狂转动的罗盘,眼下的情形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压抑。 三人僵在原地许久,陆加爵才打破了沉默:“怎么样?下去看看?” 传说中谜团的真相在眼前触手可及,我们谁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何况坑底也许有关于山雾的秘密,更说不定会与江家仙府有一定关联。 三人顺着山坡一步一步摸下二十几米的深坑,离那辆火车越近,陆加爵的罗盘转动速度也越快,众人的心情也随之愈发忐忑。 列车在深中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墨绿色的车壳表面已经锈迹斑驳,奇怪的是车窗的玻璃竟完好无损,无一例外。 如果车辆遇到紧急情况,脱轨坠落到深坑,就算车体不发生侧翻,那车窗总归会受到冲击碎裂,车身也不可能似这般完好。 我们本想先在车外透过车窗向内观察一下,但是这些窗片在几十年岁月的风蚀下,已经变得模糊粗糙,根本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不过列车上的车门都是打开的,不知道事故发生的那天有没有人活着从列车里逃出来。 “狐狸,我看这火车邪门得很啊——”陆加爵招呼哑巴,将p5冲锋枪从背上摘下来。 我理解他的意思,是要我把弹药分给他们。 眼下并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谁也料不定车里会发生什么,于是我把子弹袋递给他俩,我则用一把兵工铲当做防身武器。 “你身上没武器,走我俩中间。” 陆加爵和哑巴一头一尾把我夹在中间,一一钻进了车厢。 车厢内所有的摆设都十分整齐,甚至连车厢夹层摆放的行李都和几十年前发车时的摆放相同,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整列火车平稳开到这处深坑中的。 进入车厢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当初乘坐这趟列车的乘客还在不在,而当我望向乘坐区的时候,腿肚子便止不住地打颤发软。 列车上的乘客们一个不差,全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几十年过去,他们仍旧穿着当初的服装,在座位上风化变成了蜡黄色的干尸! 这些干尸姿态各异,但每一具的面部表情都狰狞抽搐,保持着死前极度痛苦、惊惧的神态,可更加诡异的是,为什么这些人至死都还坐在座位上没有站起来?眼前恐怖的一幕使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尽管陆加爵和哑巴在墓中见过许多尸体,却也不由得被眼前场景所震慑。 谁也不知道几十年前这列火车发生了什么,这些惨死的乘客遭遇了什么。 三人沉默无言,不约而同地进入最近的一节车厢里,陆加爵谨慎地用枪头去挑离他最近的一具男尸后背,想把他从座位上剥离开。 可男人的衣服与车座的套布死死粘连,无论他用多大力气也无法剥开。 “嘎巴——” 突然,男尸的脑袋往下一歪,脖颈出发出一声脆响,随后从肩膀上滚落到他脚边。 “啊大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陆加爵嘴上道歉,却没打算把脑袋给人家摆回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除了这些死尸带来的恐怖氛围,并没有其他事发生,渐渐的,三人也适应了车厢里的环境,放开手脚四处查看。 这里的每一个乘客,其后背的衣服都与车座粘连,至死都没有脱开,看来他们的死,或多或少与这列神秘的火车相关。 “大家离这列火车远一些,我感觉这些人的死和车座多少有些关系。”我招呼他俩,千万不能将身子贴在车座上,以免自己也像这里的死人一样被粘住无法脱身。 “对了,你不是道士吗?这里有鬼没鬼你看不出来?你不给这些人超度一下哦?”陆加爵揪着我的道士身份不放,一遇到这种离奇的事,总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是道士又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就算是再神的医生也得对症下药,得什么病都没看出来呢,怎么开药?以后少问我这种弱智问题。” “死狐狸,说话老是这么冲干嘛。” 虽说我自小跟师父修道,不过很少下山,很多离奇鬼怪的事都是从我师父口中听来的,自己并未亲身见过,因此很多辟邪攘凶的术法只在脑海里有印象,并未亲身实践过。 我们穿过一节一节的车厢,每节车厢里的情况都大差不差,只是个别车厢过道上有几只死去多时的野兽,这些野兽和座位上的尸体一样,风干变成干尸,并且皮毛都紧密粘在地板上难以分离。 “这些野兽和乘客死亡的时间并不相同,中间可能隔了十几二十年。”陆加爵是分辨尸体的专家,他蹲在地上查看完一头鹿的尸体后如此推断道。 “那也就是这些林子里的野兽误打误撞进了这列火车,结果没能走出去,以相同的死法死在了车里?”我顺着陆加爵的判断往下推测,却冷不丁想到一个让人后背发凉的事情: 这列出轨的火车在消失的几十年里不断杀害着车厢里的生命!从乘坐火车的乘客,到误入车厢的野兽,都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粘在车内然后杀死做成干尸。 而我们三个,很有可能与这些地上的野兽一样,成为火车的新一批猎物…… “那要真是这样可太危险了,我看咱们还是先溜吧,这玩意儿远超咱们的理解范围之外——”陆加爵说出了三人的心声,随即动身准备撤出车厢。 “阿巴!”哑巴大叫了一声,用手指着对面我们最初进来的那节车厢过道。 原本被陆加爵弄掉在干尸脚下的人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滚到了车厢中间,黑洞洞的双眼盯着我们三人。 “完了,来者不善啊——”陆加爵将枪口对准了那颗干瘪扭曲的人头。 三人盯着地上人头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后背一阵阴凉,猛地扭头看去,身后车厢里原本在挣扎中死去、头部姿态各异的干尸,此刻竟统一端坐原位,阴森森地盯着我们。 我倒吸一口冷气,不止这列火车有问题,那些早已死去的干尸看来也不想放我们走。 “他奶奶的,疯了,你们看后边——”陆加爵嗓音开始颤抖,叫我们再次回头去看。 再次转身,原本背对我们而坐的那些死尸,趁着我们刚查看身后车厢的空隙,竟全都把头转过了一百八十度,死死盯着我们三人。 第7章 其为刀俎 那些原本挣扎着死在座位上的干尸,转眼间都把目光对准了我们三个。他们的眼珠早已缩水干瘪,只剩一对黑漆漆的眼洞,冷冷地盯着我们,看得人心里发毛。 “别愣着了,快撤!”陆加爵一推我,我立马反应过来,带头从车厢门出去。 岂料刚走到车门口,原本生锈的车门在毫无外力的作用下突然动了起来。 “砰——” “车门自己关上了!”我惊呼一声,不由得向后撤。 话音未落,整列火车所有车门一个接一个地关闭,铁门与门框碰撞声不绝于耳,致使原本一片死寂的深坑都响彻着关门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走窗户!”我紧忙回身,从包里抄起兵工铲,来到身后的乘客车厢,抬头用铲头打碎了车窗。 窗玻璃破碎后的洞刚好容纳一个人钻过,我把前半身探出去,却发现车身一阵抖动,原本在地上腐锈的车轮也开始缓缓转动,歪歪扭扭的车身正在车头的牵引下沿着深坑的土坡向上爬。 难道有什么东西在车头把火车启动了?可是这火车都搁在坑底几十年了,零部件早已烂透了,怎么可能又重新启动呢。 就在我愣神的刹那,有一双手在身后紧紧抱住了我的大腿,把我往后拉。那种触感没有温度,又硬勒得人又疼,而且力大无穷,我重心不稳,探出窗边的半个身子也被拉了回来,整个人竟完全坐在了干尸身上。 干尸复活了! 我身下的那具干尸张开嘴想咬我,却被我后背的包裹挤住脑壳无法动弹。我攥紧兵工铲,猛地回身,用锋利的铲边将干尸削去了半个身子。 “小心!”旁边座位的干尸挣扎着朝我扑来,陆加爵毫不犹豫地举枪便射,三枪点在干尸脊柱上,打得它骨头渣滓飞溅。 我从座位上脱困,踉跄着回到陆加爵和哑巴身边。 经过我们这么一闹腾,整座火车的干尸都复活了,只不过他们还是被粘在座位上,只能伸胳膊蹬腿,骨头摩擦的沙沙声不绝于耳。而火车的行驶速度也越来越快,车厢底部发出生锈零件摩擦的刺耳声音。 “早不活晚不活,怎么偏偏和火车一起动起来了?”陆加爵和哑巴举着枪瞄准,干尸的数量太多,不知道该射哪一只。好在它们暂时还威胁不到我们。 “应该是我们的人气把这些困在干尸里的冤魂唤醒了,它们想给自己找替死鬼,好让自己的魂魄脱离尸体。”我分析道,“离干尸远一些,它们抓不到我们就没事。” “那这火车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自己跑起来了,想个办法让它停下来。” 火车已经驶出了深坑,不知道它接下来朝哪里开去。 “我也不知道,往车头去看看吧。” 干尸的活动范围有限,因此没必要使用冲锋枪护身,三人都掏出兵工铲,尽量穿梭在走廊中间,对着靠近走廊的干尸一顿劈砍。 我们一步一步向车头挪动,就在即将来到车头时,那些被困在座位上的干尸又生变化,从干尸后背和车座被粘住的地方,涌出汩汩粉红色的肉液,那些像腐烂的臭肉般的液体不断涌出,几秒时间不到便淹没了干尸和座位,沿着车壁和车窗向上攀爬。 “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陆加爵望着那些恶心的粘稠烂肉好一阵发呆,任他下过多少大墓见过多少离奇事物,也会被火车里长出来的烂肉震惊到。 疯狂涌出的肉液甚至将车窗封堵住,车内的场景渐渐暗淡下来,光线全部被肉液封死,火车内漆黑不见五指。 黑沉沉的车厢内,我们脚下突然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三人只能把头顶的战术射灯打开照明,三道光柱齐射,之间昏暗的地板被灯光照亮的部分,同样露出粉红色的烂肉,原本我们脚下的走廊,竟也变成了粘稠的肉液! 我们此刻好像置身蟒蛇腹中,如进嘴的猎物般任由宰割,射灯并不足以将车厢照亮,昏沉的能见度将那些被肉液包裹着挣扎的干尸衬托得更加渗人,眼前景象如同置身地狱一般令人胆战心惊。 “哥几个别傻愣着了,快点想想办法出去吧!”陆加爵朝地上的烂肉开了几枪,子弹把肉液炸出几个窟窿随后旁边的肉液又补充上来。 “你们去火车头看看能不能进控制室把车停下来,我去车窗边。”我想去刚才打碎的车窗边上看看能不能突破肉液的封锁跳出去,尽管火车还在行驶,但相比于困在车肚子里,跳车要更安全一些。 由于控制室的门上糊了一层厚厚的肉液,陆加爵和哑巴二人两把枪同时开火,密集的火力将肉墙轰出一个个窟窿,旁边涌动的肉液还来不及补上去就又被打烂。二人一边开枪一边接近,待距离车门一步之遥时,陆加爵招呼哑巴停火,自己用肩膀猛地把早已千疮百孔的车门撞开。 “控制室里除了这堆烂肉,什么也没有啊……”陆加爵话音未落,赶紧转身逃出控制室,“他奶奶的快跑!” 只见陆加爵身后宛若决堤洪水一般的肉液夺门而出,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忽然聚拢成一团向空中扬起,如同一条半直立的肉色大蟒,朝陆加爵的背后一撞,他整个人原地飞出三米,碰到身后的车厢门框又重重摔落在地。 好在包裹车身的肉液足够柔软,这一摔并未产生实际伤害,陆加爵原地一滚,随即抄起冲锋枪,和哑巴一起朝那条肉蟒射击。 我这边的情况亦不容乐观,原本打算用工兵铲将糊在破碎车窗上的肉液铲去,忽然感觉有什么黏腻的东西从天花板滴落到我脖子上,我本能地向前跃出一步,回头去看,一坨接着一坨的肉液从天花板的横缝中垂落,这些肉液极其富有粘性,彼此粘连在一起,竟然在车厢中形成了一张肉网,将我和哑巴他们二人隔开,并且朝我逼近。 我挥动兵工铲,试图将肉网割破,岂料组成那张大网的肉液不同于其他组织,极其富有弹性,一刀砍下去连个缝都没有,甚至将我的铲子反弹回来。 肉网离我越来越近,无奈只能后撤回避,刚退了两步,后背便撞在另一张肉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又形成了一张网。 两张肉网很快将我两侧包夹,任我左右冲撞也无法破开束缚,眼见怪网把我束缚得愈加紧实,我猛然间想起来这次出门给自己准备了两样法宝,一样是用雷击枣木做剑柄的短剑,雷击枣木辟邪,辅以短剑,斩邪诛鬼无往不利;另一样则是湖南辰州产的朱砂,《本草纲目》记载:“丹砂以辰、锦者为最。”辰就是辰州,此地朱砂所含阳气磁场最强,能镇鬼邪。 危难时刻,我扔掉兵工铲,从腰间拔出短剑,左右横斩,剑气所掠,肉液尽皆化为脓水,两张肉网的攻势瞬间被瓦解。 没想到辟邪短剑如此好用,适才只顾着逃生,忘记随身还带着这样一把法器。 我反握短剑,朝脚下的肉液猛扎,像拉拉链另一样,往后划开一道两米长的裂口,原本稳定行驶的火车也因此猛烈抖动了一下,看来凡是邪物都被雷击枣木所克制。 正在我得意间,从肉液两边的裂缝中,摇摇摆摆各生长出五条一米多长的触手,朝我袭来。 挥剑砍断触手,那些触手又暴长出一截,触手越砍越长,一个不留神,右臂被一条触手缠住,砍杀的动作一旦迟缓了,剩下的触手瞬间朝我暴涨而来,将我捆成了人肉粽子,拉到地上的裂口中。 一旁的肉液迅速往裂口中填充,似乎打算将我活埋起来。 手中的短剑已无法利用,陆加爵和哑巴还在与肉蟒苦战,根本没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 好在朱砂袋子就在我左边的裤带,左手的活动程度刚好能伸进口袋,抓一把朱砂,奋力扬起,蠕动的肉液碰上朱砂粉末,水分瞬间沸腾蒸发,烂肉化作干瘪的硬块,一触即碎。左边身子解放出来后,抓一大把朱砂往身上一洒,那些触手便随之风化。 我这边的危机刚接触,陆加爵和哑巴又陷入危险。 那条肉蟒将自身一分为二,分别向他二人扑去。 火力一旦分散开,便很难再形成压制效果,陆加爵和哑巴被那肉蟒一步步逼向角落。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的枪内都打光了弹药。尽管他俩玩儿了命地换弹夹,这空白的两秒还是带来了致命的危险。 面对同样袭来的怪物,陆加爵选择丢掉冲锋枪,左手套兵工铲,右手拔军刀,弯腰闪过肉蟒第一波攻击,随后连砍带劈,竟将那怪物砍掉一大半。 而哑巴依旧选择边夺边换单,由于心思分散导致反应力下降,躲过了第一波突刺,却躲不过肉蟒的横扫,被那触手拦腰一卷,如同被青蛙舌头捕食的蚊虫,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被硬生生朝控制室里拖去。 第8章 陌生之地 眼见哑巴就要被肉蟒拖进控制室,我从口袋里捏出一把朱砂,竭尽全力冲到哑巴面前,将朱砂在肉蟒身上一抹,其上的肉液水分蒸发变成硬块,轻轻敲击即碎。 陆加爵这时也奔上前来一起把哑巴拉出控制室。 这座充满肉液的列车也稍微停下了攻势。 “诶我说,狐狸精,你不是下山的道士吗?快用你的什么符啊咒啊把这东西弄死啊。” “别叫,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呢。”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一点底没有,以前从没遇到过如此凶险的情况,最多也就是处理一头山魈,至于那些繁琐复杂的驱邪道法,我对它们的理解仅仅存在于纸面上,从未实践过。今天初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怪物,一时把那些东西全丢在脑后,只剩下逃生的本能在驱使自己。 列车还在飞速行驶,四周的肉液涌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黏液时不时从天花板滴落到身上,几欲令人作呕。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冷静,镇定,好好回想一下经书里的内容。 师父还在世的时候,曾传授过我《太上北极杀鬼箓》一套,说日后遇到邪祟可搬出书中内容以制之。那时候把这本符箓经简直当成宝贝,死去活来地读,想象着自己以后成为一名法力高强、远近闻名的道长,结果在山上待了十几年,一直没有发挥之处,渐渐地也就淡忘了。 不过凭借肌肉记忆好好想想,其中内容能唤起不少。 书中详细提及八道太上北极符,以及五副杀鬼咒、七盏神印的用法。 “太上北极第四神符,此符即北极真书玉文,辟尸神箓。救治世民万病千灾,诛斩邪鬼。戴之头上,辟尸千里。若所在有精魅,以符贴之,即灭矣。” “北极制魔咒:纣绝标帝晨,谅事遘重阿。炎如霄中烟,勃若景耀华。武城带神锋,恬照吞清河。阊阖临丹井,云门郁嵯峨。七非通奇盖,连宛亦敷魔。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 太上北极第四神符搭配北极制魔咒,可以消灭这辆成了精的列车。 “有办法了,让我试试。”手边没有黄纸,直接用手指沾朱砂,直接画在肉液上有一样的效果。 我还没来得及出手,火车猛地急转弯,三个人谁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背一沉,双脚离地,同时撞在车厢上。 奇怪撞上去后并没有摔下来,而是黏在上面。 “完蛋了,跟那些座儿上的干尸一样了!”陆加爵惊呼。 话音未落,众人便感觉身后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在把我们往肉液组成的墙壁里嘬。 “要被吃掉了……”陆加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无力。 看来我们现在跟那些干尸一样,当初他们在座位上被列车吸取完阳气,变成了干尸。 眼下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沾了沾肉墙上的粘液,伸进口袋抓一把朱砂,在身后的肉液上画出太上北极第四神符,又用尽全身力气,将辟邪短剑插在神符中央。 那股强大的吸力瞬间消失,三人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火车也失去控制,在山中乱撞,由于肉液还糊在窗户上,我们不知道车外的情况,只听到列车与山石、树木碰撞剐蹭的声音,鸟兽四散的叫声。三人在车内也连滚带撞,直至火车停下来,我们才摔回地面。 连续猛烈的撞击加之被火车吸取过多的精气,三人再支撑不住,统统昏死过去。 再次有知觉时,是被陆加爵摇醒,他一手摇我肩膀,另一手不停抽哑巴嘴巴子。 “醒醒,都醒醒,起床了。世界和平了,”陆加爵将我和苏醒的哑巴扶起来,“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本事啊,三两下就搞定了,有这水平咋不早使出来啊?” “别得了便宜卖乖啊,饭都吃了还嫌菜凉。” 我坐起身,环顾四下,那些肉液已经变得松垮,从车厢壁上剥落,从中渗出不少黑水。 车窗外天色大亮,车厢在与山体的碰撞中歪扭变形,车门也被挤开,从外边飞进来一只麻雀,落下脚后打探四周,随即又飞走。 “咱们这是被火车带到哪儿了?”我起身出门,查看四周情况。 陆加爵和哑巴却不出来。哑巴指着前面的车厢,阿巴阿巴的朝陆加爵比比划划。 “怎么了?”我问他们。 “快进来,车里有情况。”陆加爵和哑巴警惕地举起冲锋枪,迈向那节异常的车厢。 我掏出兵工铲跟上他们的脚步,心下甚感奇怪:“火车里的东西不是都消灭了么,还能有什么奇怪的。” 进入车厢后,之间车内满是弹孔,还有几道尖锐的抓痕。我很确定陆加爵和哑巴二人并未在这节车厢内开过枪。 低头一看,原来地板上还躺着一具男尸,从死尸的脖颈出流了一地鲜血,血迹还未干涸。 哑巴指着尸体,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告诉陆加爵,自己闻到的味道就是来自死在地上的男人。 “哑巴的鼻子这么灵?”我十分惊讶,隔着两节车厢竟然都能闻到血腥味。 “那当然,哑巴在我们团里外号狗鼻子,他说第二,没人排第一。”走地仙里确实有“十年撵土赶不上一只好鼻子”的说法,不同年代的墓土有不同特征,有的走地仙先天条件不够,就凭经验积累,去看,去摸那些墓土,见得多了,就能很快认出墓穴的年代,然后根据年代判断墓穴造型走势。 甚至还有一首广泛流传到行业外的口诀:唐墓甜,宋墓涩;明清石灰太扎嘴,商周古墓腥味重,秦汉朱砂味太浓;春秋战国不用闻,带土就有青膏泥。 而对于鼻子灵敏的人来说,只要稍有经验,提鼻子一闻就能认出墓土,大大提高了盗墓的效率。哑巴也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灵敏的嗅觉而被招进槐叔的团队。 陆加爵蹲下去检查尸体,而我则对车里发生过的事更感兴趣。 这场战斗肯定发生在我们晕过去的那段时间,有一队人马看到这辆废弃的列车,前来查看。从这些弹孔射击的角度不难发现,主要是来自车门向车厢上方射击,看来是车厢上方有什么对这队人威胁度很高的东西,而其他地方没有弹孔则说明,那些人并没有进入车厢,很可能是地上的男人遇害后剩下的人就撤退了。 可是车里有伤害性的东西只有那些离不开座位的干尸和已经死掉的列车啊,难不成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角落中没出现?从那些铁皮上留下的爪印不难看出,这是一只实体的、能爬墙的怪物。 而地上的男人右边脖颈处有两个孔洞,像是被那怪物的两颗尖牙所刺穿的。是僵尸?还是什么东西。 我不由得从怀中掏出雷击木短剑,谨慎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可疑的踪影。 “此地不宜久留啊,差不多了赶紧撤吧。那怪物没准还藏在车里。”我踢了踢在地上翻看尸体的陆加爵。 “别急,碰上同行了,这人也是个来走地(盗墓)的啊——”陆加爵从他怀中掏出不少走地仙常用的家伙,罗盘、防气体中毒的解毒药、护身符、解尸毒的糯米。 “不能这么巧吧?清远山上有什么很知名的大墓吗?”我心生疑窦。 “没听说过啊,而且就这么巧还和我们撞车了,是不是老江他们派人跟我们来的?”陆加爵边说边从死人身上又搜刮了点压缩食品、打火机、急救绳等用品。 他一提“老江”,我浑身打个激灵,猛然间想起清远山上最有可能吸引人的目标——江家仙府。 “能不能给我讲讲那个老江是谁?” 应该不会这么巧,陆加爵口中的老江就是江家仙府的后人,并且也在这个时间段上山去仙府中飞升成仙吧? “老江跟我们一样,也是个走地的老手儿了,但是跟槐叔不一样,槐叔是有自己的团队,我们跟他干,就一直跟着他,这叫团伙儿;老江那家伙是有自己的手下几个,每次下地都会和别的走地仙一起搭伙,这叫组伙儿,老江和槐叔俩人是老冤家,本来槐叔主要在北方干,老江在南方,按理说俩人谁也不干涉谁,但日子久了两边难免有点刮碰,有时候下地碰一起,干急眼了掏枪互射的情况也有。” 陆加爵说了一堆我不感兴趣的,我想知道的只有这个老江是否是宋代江家的后人。 “你了解老江身世吗?比如他家从宋代就开始经商啥的?” “嘶——”陆加爵摸着胡茬仔细回想。 我看着他,心里干着急,如果真的是江家后人,那么我们必须加快脚步抢在他前面了。万一不幸撞到一起,保不齐还会大干一场,闹出点伤亡来,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不知道。”陆加爵憋了半天放出这么个不香不臭的屁。 “算了,就知道你不靠谱。快走,抓紧时间上山顶的天宫。” 我们出了车门,查看四周,发现早就出了深坑,左右的景象与来之前完全不同。 陆加爵又升起无人机,盯着屏幕直嘬牙花子: “哎哟,这是给咱们带哪儿来了,连着跑出了三座山啊——” 第9章 神仙居所 “什么?这绿皮小短腿儿用这么点时间带我们跑出了三座山?” 想到不久前山顶的天宫还触手可及,一会的功夫飞出来这么远,心中落差难以平衡,再者不知道老江那伙人是否目的也是天宫仙府,如果是的话,他们已经跑在我们前面了。我们必须加快脚步奋起直追。 哑巴拍了拍我,站到火车在山谷里驶过的痕迹上,用两根手指做出奔跑的姿势,告诉我可以顺着火车的轨迹回到山脚下。 “有没有更近的路?”我看陆加爵还在操纵无人机查看地形,于是问道。 “有,前面山谷里有条河,从这座山地下穿出去,我们走水路,可以直接穿过一座山。” “距离是短了,可没有船怎么走?” 难不成陆加爵想要就地取材砍树扎木筏么。 “谁说我们没船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问他船在哪儿,陆加爵却一个劲卖关子,只说到了河边就知道了。 三人转过山谷,来到陆加爵所说的河岸。 “哑巴,卸货。” 哑巴从包里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密封袋,用刀将袋子挑破,袋子里面的东西开始吸气膨胀,两分钟后充气完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双人应急气垫冲锋舟,三人勉强能坐下。 “嚯,你们这一伙还真是财大气粗,每次行动都准备这么周到吗?” 陆加爵和哑巴一边将物资往船上搬,一边不屑道: “这有啥的,行动最低配置罢了。” 三人的重量和所有物资压在船上,船身登时吃水一半多。 “从这儿到出口是顺水,将就一下,划一会儿就出去了。”陆加爵掏出唯一一支折叠桨作主力,我和哑巴用工兵铲当桨辅助,三人齐力撑着冲锋舟向下游而去。 河水两岸有十几米宽,两岸往深处是形色各异的树林,林中飞鸟走兽踪迹不绝、啼鸣声亦不断。一弯绿水夹于两岸青山之间,驶出三公里水路,向东又转过山脚,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硕大的石壁将天堑相连,石壁中央有一个天然的通孔,下方则是弯出一个拱桥式的空洞,供河流与船只通过。 “这简直就是天门啊——” 通过这道石门时,三人都忍不住回头留恋几眼。 驶过石门不久,我们来到山脚下的溶洞口,溶洞顶高十米,宽处有二十余米。在前方几百米,一道巨大的光柱落下,照在水面上,将翠绿的水面照得莹莹发光。 三人对那光柱皆感好奇,不由得加快速度往前划去。 光柱宽约十米,往洞内纵深约十米,划船进入其间,抬头向上看,原来头顶是一处笔直向上的山窟,山窟边缘生长着一圈老树,树上各色的鸟鸣声通过山窟回荡在山洞内袅袅不散。 一叶小舟置身于山窟下的阳光中,四周是漆黑的山洞,三人内心说不出的安逸,瞬感在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之下,人类是如此渺小。 “这大概就是书里所说的福地洞天,神仙居住的地方吧。”我不禁感叹。 “咋?神仙住这小黑洞洞里?别开玩笑了。”陆加爵回过神来,继续埋头划船。 “你这人说话是真煞风景,以后少接我话茬。”被死熊精这么一搅和,我也瞬间没了赏景的兴致。 冲锋舟顺流而下,在溶洞内接连拐了几个弯,四周早已没了光亮,洞内偶有阴森寒凉的风吹过,溜进人的衣缝中不仅连打几个寒颤。 河水也变得冰冷刺骨,在这样的水下游一圈非得冻出点毛病来不可。 漆黑的山洞内除了划船的声音和潺潺的水流声,再无其他声音,即便将手提灯的亮度开到最大,也无法化解山洞中浓到化不开的黑暗。 驾船穿梭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由得倍感压抑,和刚才福地洞天的气氛简直是云泥之别。 陆加爵将手提灯放在船头以便观察环境,他掏出罗盘摆弄一会儿,确认方向无误,转回身,给三人分了些巧克力补充热量。 我们打开头顶的战术射灯,打量山洞内的情形,洞壁上生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灰白色钟乳石,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在浅岸由下至上生长,这种矗立在水里的钟乳石形状更加怪异,有的似猛虎下山,有的如同怪蟒翻身,最诡异的一个,好像一颗巨大的人头,面部模糊不堪,鼻子以下是森然白骨,那怪面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直至从它身畔划过,怪面也慢慢消失在手电的光亮中。 “阿巴,阿巴!”哑巴指着右前方的一处石堆激动不已。 “那是什么?”陆加爵奋力摇桨朝前划去。 “好像,是什么人造的石台啊?”我极目望去,灯光实在模糊,于是让陆加爵调转大灯。 只见那边的干岸上搭建着一处石台,石台上竖着半米粗的石柱。其上还用绳子绑着什么东西。 我们停下冲锋舟,到近前查看,原来那石台上绑着的是一头山羊。 “死去的时间还不长,也就几天。”陆加爵上前仔细查看,发现那羊脖子上还有两个牙印,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将羊毛粘连成一片。 “这石台,好像是个祭台啊——”我见石台正中有三个圆孔,周围还有层层散落着新旧痕迹明显的香灰,看来祭祀的活动还不止一次。 “你们看这山羊脖子上的牙印,是不是跟火车上死的那个人身上的一样啊?”陆加爵皱着眉头道。 我心中还有许多谜团未解,但已隐约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事: “那个司机不是说清远山上的居民早就搬离了么?为什么还有人活动在附近呢。如果咬死山羊的东西和咬死人的是同一只的话,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人要给一只吸血怪物祭祀呢?” 祭祀活动往往寄托着祭祀者美好的祈愿或者诉求,古代的祭祀无非就两种,一种是重大节日祈求神明保佑,另一种是天灾面前祈求神明降下福祉解救人民与水火。从没听说过有人祭祀妖物邪物的。 解不开的疑问虽多,我却只担心两件事,被供奉着的那只吸血怪物潜藏在哪儿,现在来看它就隐匿在山洞的黑暗角落,不过具体位置并不知晓,且很有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另一件,这附近居民的祭祀活动,是否跟江家仙府有某种关联呢? “只要他们的祭祀跟外人没关系,爱崇拜啥就崇拜啥,就是把僵尸丧尸吸血鬼当亲妈咱也管不着,我看就是趁早离开这儿,指不定那吸血怪物在哪儿盯着我们。”陆加爵招呼我和哑巴赶紧上船,趁早驶离这阴森彻骨的山洞才是上策。 三人上了冲锋舟,个个使力划船,在顺水推舟的作用下,小舟行得很快。 驶出祭台一两百米后,我在洞顶发现一只倒悬着的白色钟乳石,圆形的石顶还长着两只白色的小耳朵,浑然天成。 刚开始我还觉得那玩意儿生得可爱,但船走出去没多远,在头顶就又看见了一处和刚才那个形状相近的钟乳石,其尖端也是生着俩半圆形的耳朵。长耳朵的石头本来在自然界就不多见,更何况还是如此近的范围内发现两个! 我思忖之际,那石头已被我们甩在身后,我不放心,擎着手电回身再去看,那条生耳朵的白色钟乳石竟然不见了! “有情况!大家小心!熊精再划快点,哑巴把枪架起来!” “怎么了?”陆加爵不敢怠慢,他也早觉着这山洞有问题,手上也加快了动作。 我从他腰间端过p5冲锋枪上了膛,和哑巴一同转过身去守卫侧后方。 我心中纳罕,刚才看见的长耳朵的家伙,根本就不是石头,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长一身白毛倒挂在山顶呢? 并且行动如此之迅速,前一秒还一动不动,下一秒我再回身去寻找,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阿巴?”哑巴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嘴里带着疑问,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如此紧张。 “山顶上有个石头一样长耳朵的东西不见了——” 话音未落,但见哑巴鼻头抽动,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猛然回身扣动扳机,也不管看没看见什么东西,直接就是一梭子扫射,在枪口闪烁与头顶摇晃的射灯加持下,半面洞壁忽明忽灭,三个人都看到了,一只臂展两米长的白毛大蝙蝠在山洞中躲闪,那家伙速度极快,仅仅只是一秒,便消失在灯光所及的边缘。 山洞里顿时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由于山洞近乎封闭,十分拢音,冲锋枪连续的开枪声在耳边回荡冲击,使得每个人耳膜阵痛,耳鸣声不绝。 由于火药味盖过了白毛蝙蝠身上的味道,哑巴的嗅觉天赋也无法施展开来。 但觉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一股腥风扑面,我急忙转身,还未来得及开枪,那恐怖的白色身影已袭至身前,十几厘米长的利爪扣在哑巴肩膀上,只一秒,哑巴便被大蝙蝠抓出了冲锋舟。 而我也瞥见了那蝙蝠大概的样貌,胸前鲜血淋漓,脑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削去了一小块,连带烂了一只眼睛,并且翼膜上有几个弹孔。 难不成这就是火车里与老江一行人交火冲突的怪物么? 更多的事没时间多想,眼下是如何解救哑巴,我手中握枪却不敢贸然开火。 “哑巴!”陆加爵吼了一声,也只是跟着干着急。 不过哑巴脑袋反应很快,身手也着实机灵,他被蝙蝠抓上空中,扭头观察,也发现了蝙蝠被削掉的半个脑袋,于是调转枪神,用枪托狠狠撞击它脑袋上的伤口。 蝙蝠吃痛,“嘎——”的一声哀嚎,不得不撒开哑巴,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哑巴顺势掉落水中,陆加爵赶紧划船前去接应,我忙俯身去接哑巴,谁知陆加爵大叫一声: “趴下!又来了!” 我顾不得去看,把哑巴又按进水里。 刚才那白毛大蝙蝠明明在我们身后消失,转眼间又从冲锋舟前面的黑暗里冲出,两只后爪前探,直奔我和陆加爵。 陆加爵挥动船桨横击蝙蝠试图将它打落,岂知蝙蝠将身一扭轻松躲过,随即又来抓,陆加爵也趴下身去,蝙蝠的两只利爪扣在陆加爵的背包上,瞬间把背包划出一道几十厘米的裂口,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船。 陆加爵趁机捡起船里的冲锋枪反击,结果那扁毛畜生又隐匿在了山洞的黑暗里。 “狐狸,把船划到岔路里!”陆加爵持枪警备,他开枪的经验比我丰富,遇到紧急情况反应速度也快得多。 我将哑巴拉上船,随即持桨猛划,哑巴把脸上的水抹了一把,抄起兵工铲帮忙划水。 冲锋舟的右前方有一处几米宽的岔道水路,直到小舟拐进了水路,那只蝙蝠也没有再次发动进攻,不过这玩意儿精明得很,大概率不会这么放过我们。 冲锋舟转过弯后,陆加爵让我靠着洞壁停船,他招呼哑巴将手提灯横着摆过来,照向山洞对面,山洞岔路内顿时被照亮了一半,如此以来,那白毛大蝙蝠只要从外面闯进来,就必然完整暴露在我们视线内。 那畜生固然凶猛,可只要将它在暗处的位置找出来,无论它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更加有压迫感的热武器攻击范围。 三人大气都不敢喘,哑巴在冰冷的水中泡了半分钟,上船以后浑身发抖。 忽的,那只白色蝙蝠被灯光吸引,飞入岔路,可暴露在手提灯的强光下,它顿时也明白自己进了圈套,吓得它哇哇直叫,在空中连忙转身,这却给了陆加爵开枪的机会。 一连串子弹射出,几乎有一半都射在蝙蝠身上,那家伙只扑扇了一下翅膀,便直直坠落水中。 “快,把我的猎物捡起来看看!”陆加爵兴奋地指挥。 用船桨把那只一人多大的蝙蝠从水中捞起来,在船上摊开查看。 这白毛吸血蝙蝠是如何在山洞里长这么大只的? “诶我说,我刚刚打中蝙蝠的脑袋了吗?”陆加爵摆弄着蝙蝠脑袋问。 “没有吧,它本来就少了小半拉脑袋。” 陆加爵表情凝滞: “不对,我刚才看见的不是这只——” 第10章 山穷水复 一般说到蝙蝠,人们脑袋里的第一印象就是,吸血、携带病毒,阴森黑暗。 但一千多种蝙蝠里,只有三种会吸食血液,其余大多是吃素的。 眼前这只吸血白毛大蝙蝠,完全不符合我们对普通蝙蝠的认知,体型能到一米多的蝙蝠是一种食素的狐蝠;而生白毛的是洪都拉斯白蝙蝠,亦食素。 眼前这只,体生白毛,猪鼻红眼,鼻子中间有一道u形的裂沟,看上去十分恶心。 “我那会儿看见的不是这只啊——” 陆加爵一句话把我和哑巴都吓得一激灵,难不成这黑暗潮湿的洞穴里不止一只蝙蝠? 我用兵工铲将船里的死蝙蝠推下水,招呼他俩赶紧离开这儿,这只一死,很可能会招来另外一只猛烈的报复,并且在我们拐进岔路的这段时间内,另外那只蝙蝠始终没露面,看来它精明得很,知道贸然飞进来会暴露自己。此时它很可能就隐在某处找机会偷袭。 三人正要调转船头,船上的手提灯却快速黯淡下来,紧接着熄灭。 “怎么了?”我心一惊。 “没电了,换电池!” 三人头顶射灯发出的光亮根本不足以将岔路洞穴照亮,在无比的黑暗中,那些被灯光照亮出形状的石幔、石柱反而更加恐怖,令人压抑。 哑巴忙去在包裹中翻找电池,慌乱间,我感觉身后的船体一沉,鼻子里闻到一股腥风,暗道大事不好,定是那白蝙蝠趁乱飞到后面了。 由于手里没准备好我低头俯身,趴在船底,陆加爵反应也是极快,抄起手里的折叠船桨朝蝙蝠击去。 白毛蝙蝠晃了晃身形,竟放弃攻击飞上空中,躲在一处石柱上,阴冷地盯着我们。 哑巴也不找电池了,举枪就要射击,但冲锋舟的舟身迅速向一侧坍塌,大量的水瞬间涌入船体。 回头去看,只见冲锋舟的气囊被蝙蝠的利爪划出几道裂口,气囊里的气体几秒钟就放了个精光,船体进水后,三个人瞬间失去重心,连同包裹物资一起坠入冰冷的河水里。 这里的河水常年不见阳光,阴冷彻骨,一般人在这种水里根本游不动,并且极容易导致肌肉痉挛僵化,肌肉一旦僵硬,基本上就会没入水中淹死。 “别管物资了!”我一边扑水一边对他们喊道。 这种情况下抱着物资不撒手只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原本在角落里观察情况的白毛蝙蝠猛地扎下来,一对长而锋利的后爪直往我脑袋上抓来。 这家伙比刚才打死的那只聪明很多,简直跟成了精一样,竟然懂得过河拆桥,把我们的船弄沉然后趁火打劫。现在我们三个泡在水里,既无法开枪又不能用兵工铲自卫,对它来说和绑在祭台上的山羊没两样。 眼见蝙蝠扑来,我不得已深吸口气,把头扎进水里躲过一劫。 可整个人在水中泡了不到一分钟,下肢已经逐渐变得沉重麻木,失去知觉,再不逃出河水我们三个都得完蛋。 可河水两边都是笔直的石壁与层叠的石幔,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时之间,强烈的绝望涌上心头,想不到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阳光竟是在那山窟下面。 一筹莫展之际,陆加爵和哑巴指了指空中盘旋着找机会的蝙蝠,然后拉着我往右方的石壁游去,原来那石壁下方竟有一处一米多高的半圆形石窟,三人忙钻进石窟里,躲过了白毛蝙蝠的第二次攻击。 在石窟里回头,借着射灯的光照,依稀看到蝙蝠趴在石窟同高度的对面石壁上,调整姿势准备飞进来。 “这畜生没完没了了!”陆加爵冻得上下两排牙齿“咯吱咯吱”响。 外面肯定是没法去了,三人只能向洞穴深处进发,探照灯在前方依旧照不到头,这河水绵延出去至少还有一二百米,但我们三个的体力在如此寒凉的水里无法支撑着游那么远。 刚游出去十几米,脚下踩到了一滩烂泥,众人又往前游了几步,泥面越来越高,水也越来越浅。 “前面能上岸!大家撑住。”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而身后再次传来了蝙蝠尖锐的叫声。 哑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蜡封的雷管,去掉蜡皮,拔出销子,放在一旁的石幔上。 别看哑巴平时干巴巴的一副老实人样,玩儿起命来却是个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狠人。 三人忙往前蹿出几米,随后扑倒在水里。 身后炸药声响,层层石幔瞬间被炸得粉碎,那白毛蝙蝠并不认识雷管是什么,径直往前扑,结果被爆炸的余波直接轰成了碎末,与石壁上炸开的碎石掉进水中。 三人从水中坐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完了,什么都没了,出师不利。”陆加爵浑身上下摸了摸,所有东西都在刚刚掉进水里了,只剩下三块战术射灯的备用电池。我往腰间一摸,好在辟邪短剑还在,朱砂在水里溶了大半,剩下的结成一团硬块,晒干了磨成粉还能接着用。 “你的gps手表呢?再呼叫一下你们总部,把我们救出去,顺便送点物资来。”我对陆加爵说。 他抬手看了看,发现外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撞碎了,手表内部进水短路了。 “得,彻底没戏,那么多装备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呢,都糟蹋了。”陆加爵把手表一摘,抛进水里。 哑巴一直在水面下来回摸索,从泥里掏出一个防水袋,里面装满了压缩食物还有两壶水。这是他在沉船的时候紧急从水里捞出来的,有了食物和水,情况就还不算太糟。 只是这才刚进山就接连遭遇到这么多险情,先是那列诡异的火车,后又被俩白毛畜生逼到此等绝境,连江家仙府的毛还没摸到就快把命搭进去了,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此行注定万分凶险。 “你们以前下墓也这么玩命吗?”我问他俩。 陆加爵将压缩饼干和午餐肉给大家分了几块,苦笑道: “老子出道这么多年,第一站就没走得这么凶的。狐狸,你干嘛非得去找那什么仙府,到底去干啥的,能不能给咱通个气儿。” “跟你们没关系,打听那么多干嘛。”我不知道陆加爵是不是想套我话,依旧保持警惕,对于仙府的事闭口不谈。 “你瞧你这人,真没劲,我就见不得别人有秘密藏着掖着,你越是不说,我好奇心就越大,你先跟我说一半行不?”陆加爵往我跟前凑,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把我们目前的艰难处境忘得一干二净。 “拉倒吧,不想着怎么出去天天搞别人八卦,离我远点。”我三两口吃完食物,起身追上在前面勘察山洞的哑巴。 三人往山洞深处走去,这是一个呈喇叭状,前窄后宽的山洞,越往里走地形越宽阔,地面也越来越干燥。 不过奇怪的是山洞深处的空气并没有如我料想的一般变闷,哑巴反而用手语告诉我们,他闻到了从洞深处吹过来的新鲜空气。 三人顿时打起精神,有新鲜空气就说明山体有一定的裂缝或者穴窟直通地面,但愿那里不是和先前经过的山窟一样直上直下无法攀爬就好。 我们在山洞里行进了十几分钟,陆加爵靠在墙边仔细观察,对我们说: “这山洞是人工修凿过的!”他指着土石上面一条条的刮痕,判断这人工洞少说存在了几百年。 我又惊又喜,这山洞会不会是宋代江家扩建的?不过他们因何要对这座山里的山洞动手脚呢?难道说在风水上有什么说法吗? 我问陆加爵,他想了想,摇头表示这里的风水并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不一定,你说的那什么江家仙府,我觉得跟风水上没什么关系,毕竟那座天宫建得就没什么道理,这个要根据你掌握的资料判断。” 我点了点头,暗自苦笑,我对江家仙府的了解也完全是出于师父给我留下的书信中口头传授,甚至连真假都难辨,更别提什么细节了,这一路前去只能自己摸索。 哑巴忽然放慢脚步,来到我俩中间,打着手语好一顿比划,我们才明白他要说什么。 他认为这里的山洞很有可能是那些祭祀白毛蝙蝠的人开凿出来的水路,是通往祭台的路。 “这里离祭台不远,又有蝙蝠出没,倒是有可能,”我想了想说道,“但是这项祭祀活动持续了几百年吗难道?如果真是这样,这洞里可能就不止两只蝙蝠了,几百年这么繁衍下来不可能只有两只。” 无论怎么解释,谜团依旧萦绕心头,众人只得再快一些赶路,到终点处一探究竟。 几人又向前走了半小时,终于,这座山洞末端以半圆形收尾,而山洞的挑高也足足有八九米,宽处有十几米,地面上甚至镶嵌了大块大块的青砖,十分平整,其上落满了灰尘,少说有几十年没人踏足过这里。 走到洞中央用射灯照亮洞壁,那石壁上竟然依势建造了一幢二层宫殿。宫殿顶盖琉璃瓦,四角顶镇屋脊兽,檐下斗拱相连,整座庞大的地宫赫然出现在昏暗的山洞中,自上而下俯视着面前三个不速之客。 第11章 仙府地宫 任我们三人想破脑袋也没料到,在这阴冷原始的山洞尽头,竟然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宏伟地宫。 三人顾不得蹚水跋涉后的湿冷疲惫,仰望眼前的地宫,眼神中都燃起了光亮,尤其是陆加爵和哑巴,跟回了老家似的,小跑着来到地宫门前。 “嚯,这可是老古董啊——宋代的大殿。” 陆加爵小心的抚摸着殿门前的大柱说道。 “嗯?你怎么判断出来的。”我心中对陆加爵赞叹不已,这小子眼力很强,凡是老物件,几乎只要在他眼前晃一晃,他就能立刻做出判断。 “你看啊,这二层殿的殿顶叫重檐歇山顶,很典型的宋式顶,还有这门,直棂窗,还有宽隔扇门,都是唐宋的建筑结构。” 关于房屋结构的事我并不关心,只是他提到宋朝,我想起江家仙府亦是在宋代所建造,莫非这座地宫和仙府有什么关联吗? 此时哑巴已经迫不及待去撬正殿的隔扇门。 “别动!”我喊停哑巴,“你俩先别着急,听我说两句。” 见他二人望着我,我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们还记得协议上的内容吧,凡是跟江家仙府有关的东西,得先经过我同意你们才能下手。” 哑巴和陆加爵对望一眼:“可是仙府不是在山顶上吗,这地宫跟仙府有什么关系。” “这两座建筑的建造时期很接近,我怀疑是仙府的配套设施,总之你俩先别急,有什么宝贝我也不跟你们抢,不过得先让我确认是否和仙府有关系。” 好在他俩契约精神还挺强,答应了我的条件,保证憋住自己见什么都想兜走的职业冲动。 “哑巴,撬门。”陆加爵指挥道。 “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去吗?”由于搞不清这地宫的作用,我担心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来防备闯入者。 “嘶,我觉得没有,这座地宫,不像是有什么宝贝的样子,更不符合墓葬地宫的设置。建造的不像正规皇族宫殿,更有点像道观,”陆加爵抬头用射灯去照射斗拱椽檩间的彩绘,“你看,这上面画的全是四灵五岳、苍松仙鹤,太极八卦,都是道教的元素。” “道观?什么人会把道观建在山洞里?这种阴森的地方根本没办法用来供奉三清啊。” 我知道那仙府是江家在丘处机道长的指导下建造的,难不成这是丘道长朝江家要来的报酬——在地下建造一座特殊的道观? 正疑惑时,哑巴已经把门撬开,三人一拥而入。 原来这座二层宫殿是一栋假楼,殿内只有一层,挑高九米。地宫分为前后两殿,前殿设有四根大柱,柱子是上木下石拼接的,四根柱上分别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 前殿与后殿用隔扇门相连,门前两柱贴着一对门联。 “协时机亿则屡中,操胜算富而可求——”我盯着联上的内容出神,陆加爵忽然喊道: “狐狸狐狸!快过来看!这边,还有那边,你瞧这是什么!” 我忙凑到他和哑巴身边,原来这座前殿的左右两侧各设置有一座法台,上设法阵,除此之外大殿内别无他物。 陆加爵和哑巴见到法台上的奇奇怪怪的物件,并不认识,知道里面有说法,所以不敢乱动,所以叫我前来辨识。 我让他俩用射灯给我补光,在两处法台间徘徊良久,终于搞明白这座前殿的作用。 左右两法阵分别为周神阵、偃兽阵。周神阵用以请神镇宅,辟邪驱鬼;偃兽阵用以避兽驱虫,护宅安家。 左法阵中间摆请神铜符,周围按七星阵设七法坛,坛上有神官像,分别为伶官,天捷、神捷、人捷,掌卜、掌签、掌杯、掌鸾,手持七样法器,能赶尽宅中鬼魂。 右法阵摆有三对铜兽,铜麒麟、铜狮、铜貔貅;中间设有兽头牌,兽口含五毒丹,丹药有五毒炼成,阵法结成可赶尽屋中走兽毒虫。 “驱鬼魂赶牲畜,这前殿里只设这两个阵法,看来是后殿有极其重要的东西,需要结法阵守护。” “考虑得挺周全,唯独就是忘了考虑有人会摸进来。”陆加爵补充道。 “我看未必,这地宫修建在如此隐蔽的深山水洞里,本来就成为了地宫的一道天然屏障,如果不是我们误打误撞闯了进来,未必能有人发现这座地宫。不过我觉得这地宫大费周章地建在地下,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有打开后殿的门才能知道了。” 哑巴闻言精神一振,三两步冲到隔扇门前忙活起来,我凑到他身前查看,只见哑巴手腕处戴着一铁环,铁环上有一活扣,扣上衔着一枚精致的铁丝。 哑巴取下铁丝,对准门上的铜锁锁眼,只一捅,手指扭动两下,铜锁咔吧一声被打开。 我被哑巴这开锁的速度惊得合不上嘴。 “开锁也是走地仙的传统手艺吗?”我怀疑哑巴必然还有点其他活计。 哑巴笑了笑不答话,一把拽掉铜锁,推开门,眼前的画面又给了三人当头一棒。 只见偌大的后殿内,正中央有一方圆形水池,池中央有水柱不断上涌,看样子竟然是一方山内泉眼,在泉眼正上方用石架托着一枚碧色龙珠,足足有甜瓜般大小,晶莹水润,射灯的光线照在龙珠上,其透出的荧光竟然照亮了这个后殿! 龙珠的上方是一根一米粗的空心铜柱,由殿顶向下垂到龙珠上方,从柱子的空心中不断吹出汩汩云雾般的水汽,龙珠反射的荧光透过水汽向四方弥漫,连光线都变得氤氲,三人置身其中宛若坠入仙境,一时之间竟达到忘我的状态。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那铜柱上自上而下盘旋着一条金甲巨龙!金甲龙身披金鳞,纯金打造的龙头栩栩如生,直勾勾地盯着那颗碧玉龙珠,不怒自威,似乎随时会动起来吞噬对龙珠有所企图的入侵者,荧光透过云气照在龙身的金甲上,熠熠生辉。 我们愣在门口,生生呆了五分钟来欣赏眼前奇异的构造。 “这一颗大珠子,够我们吃三辈子了。”陆加爵呆呆地说了一句,随后和哑巴就要冲上前去夺那颗龙珠。 我见他俩要将龙珠据为己有,随即回过神来,拽着他俩的衣领把他们揪回来: “不行,这珠子你俩不能动!” 陆加爵回头,眼神中先是震怒,随后又回归镇静,笑嘻嘻地对我说: “咋给把你忘了呢,龙珠卖的钱我们三对半分,好不?”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龙珠跟仙府有关,你们不能动。” 陆加爵挣开我的手,眼神中满是疑惑和愤懑: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想独吞啊,让我们跟着你干活儿,凡是好东西你一句跟仙府挂钩,我们就只能干瞪眼看着。” “这龙珠我也不会动的,你们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吗就想乱动。”我适才发呆的时候,就已经分析出了这后殿对于江家仙府的作用,因此地宫里的东西,他们一样也不能带走。 “你知道——你知道的话你说说看。” “你们过来看。” 在地宫的西侧角落里,有一只与地面相连的一人高石兽,那石兽乃是一只蹲坐的貔貅,貔貅坐落踏五行台,脚踩山精小鬼。嘴巴大张,貔貅的嘴部中空,用射灯向里面探照,只见嘴巴的黑洞地下延伸,黑不见底。侧耳贴至貔貅嘴边,源源不断的冷风扑面,寒气逼人,并且能听到来自地下深处的呜呜咽咽声响,似是有风从地下吹过,又好像阴间的小鬼哭嚎,令人毛骨悚然。 陆加爵和哑巴一脸懵,不知道我给他们看这石兽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站到貔貅身后来,”我对他俩说,“是不是这石兽的嘴巴直冲龙珠?” 他俩点头。 “那你们再看,龙珠、石兽连成直线对着的最外侧是什么?” “好像,是通风口。”陆加爵道。 “确实是通风口,不过你看见通道旁边的八卦没?那叫有八卦象而无阴阳鱼,这叫接引阵。” 这殿中的空心铜柱,前上穿过宫殿,直戳进山体内部,这是专门采集灵气喷吐到龙珠上的装置。 世间万物之灵气,乃是阳气精华凝结,其性略沉,故沉于土,清远山的灵气凝结后渗进土壤,所以灵气虽然充盈,但分布分散,无法集中,因此我推测丘处机道长建立这座地宫,是用来采集山间灵气,集中到铜柱内,向下输送到龙珠上,这枚碧玉龙珠具有极强的净化功能,可以剥离灵气中的杂质,那些氤氲的水雾就是杂质,而真正的灵气,是人类用肉眼看不到的。 灵气收集的问题解决了,但仙府建在山顶,还需要把性沉的灵气送到山顶,这就需要这尊空心石兽和地宫墙壁上的接引阵配合。 石兽连接山脉地心,采集山之阳气,从口中吐出,山脉阳气与同属阳气的灵气对冲,导致灵气上浮,被输送到接引阵内,而接引阵之所以会做成通风口,是因为要把山体挖出一个洞,将灵气送出去,以免灵气运输途中再次被疏散到土壤内。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从这个通风口爬出这座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引阵指引的方向,就是仙府天宫的方向。” 陆加爵掏出罗盘核对,果然如我所料。 “行吧,既然龙珠不让搬,那金龙身上的金子我们总能抠点带走了吧?” 我心中无语,真应了贼不走空那句话,不过这金龙大概率只是个装饰品,他们拿些倒也无所谓。 哑巴兴致勃勃地踏着水池过去抠金甲龙身上的金鳞,他刚把刀子插入龙身,只见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流下。 原本沉睡千年的巨龙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我们三个贸然闯入的盗贼。 第12章 金甲神龙 哑巴一刀下去,龙形雕刻身上竟然渗出鲜血,原本低垂的龙头突然转头盯向哑巴,沉寂千年的龙形雕刻竟在此刻活了过来,龙身扭动使得黄金鳞甲片片相碰发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在空荡的地宫内回荡。 我们三人惊呆在原地,望着金甲龙,头皮一阵阵发麻,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大叫道: “哑巴!快回来!” 我和陆加爵边喊边冲到水池里把惊呆的哑巴架了回来。 不过奇怪的是那苏醒的金甲龙并未攻击我们,那家伙移动得极为缓慢,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龙那样凶悍威武,与之相反,给人一种爬行生物的错觉。 “不是说龙之逆鳞,触之必死么?哑巴都快把它龙鳞挖下来了,也没见有啥事儿啊?这他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会还没睡醒吧?” 陆加爵这番话点醒了我,眼前这个龙形生物大概率不是真的龙。 “难不成是什么机关秘术么?反应如此迟钝。”我猜测。 哑巴阿巴阿巴的比划,意思是自己将金甲龙的身体刺出了血液,肯定是有生命的。 “那什么东西能活一千年不死啊?”我实在想不通那副金甲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神秘生物。 “过去把它壳掀开就知道了,反正也不会咬人。”陆加爵撸袖子抄兵工铲就要上。 “别贸然乱动,这金甲龙有可能是用来守护龙珠的,虽然不咬人,万一把它惹恼了吐出什么毒气来就麻烦了。”我将陆加爵拦下,三人继续观察形势。 那金龙尾巴在上,头朝下,从刚才苏醒了以后就一直朝底下的水池内张望。 它在空心铜柱上盘旋良久,缓缓向下爬,将头伸向水中。 我们往前站了站方便观察,用射灯照射水池,只见水中有一尾白鳞小鱼缓慢游弋。而金甲龙的目标正是那条小鱼。 金甲龙在水面上方张开嘴,原本套在其头上的金龙面具也上下打开,露出了面具下的真容。 然而那面具下竟然只有空荡荡的一张脸皮,既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如同一张光滑的猪皮。 水中的白磷鱼并不躲闪,停在水中任由金甲龙将其吞食。待其捕食完后,脸上的金面具又在机关的牵连下包裹住了金甲龙的头部。 三人对望一眼,心中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这是一条体型极其庞大的洞螈。这是一种两栖类爬行动物,身体细长有四个短肢,并且耳部位置生着粉红色的羽状腮,酷似龙角,但常规洞螈身体幼小,成年体也不过人巴掌大,因此被古人误认为是龙的幼崽。 至于洞螈脸上什么都没有的原因,则是他的眼睛由于长期在黑暗中生存已经退化掉了。 这种东西行动极缓慢,能量消耗少,寿命也极长,可以达到上百年,甚至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也能存活好几年。 可为什么这只洞螈能长这么大?难道是变异个体?而且少说也得活了上千年了,就一直趴在这里守护龙珠。 “既然是个凡胎,那你可不能拦着我们卸它金鳞了啊——”陆加爵说着和哑巴又要上手。 此时那只身披金鳞金面具的洞螈填饱肚子,在铜柱上倒着爬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这次它注视着龙珠,从金龙的嘴巴处吐出一口持续不断的白气,喷吐在龙珠上,大概十几秒后才住口。 完成了捕食、吐气的动作后,那条洞螈又回到初始的位置一动不动,我们在他面前好像是透明的一样,哪怕用刀伤害它,也没有应激反应,跟重复指令的机器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那颗龙珠在经过白气的洗刷过后,变得更加荧亮晶莹。 这时我才明白当初丘处机将洞螈安排在此的目的所在:《上清飞升大卷》中有记载,“凡水中寿数延长之物,最喜圆珠。” 也就是水里的动物一旦活得年头久了,都会自身生成或者找一颗圆珠来盘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内丹。洞螈这种两栖动物亦然,上了岁数以后就会找一颗心仪的宝珠,每日以自身精气去滋养宝珠,日久天长也就有了灵气。 而丘处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洞螈困在此处,并以龙珠吸引他,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让洞螈来滋养龙珠。 龙珠安放在此处是起到精华灵气中杂质的作用,不过时间一长,再有灵性的东西也抵不住杂质的入侵,因此就需要有手段来一直净化龙珠,而丘道长使的手段,就是利用洞螈喜宝珠的天性。 因此,陆加爵想要黄金我并不在意,只是他万万不可再伤到这条千岁老洞螈,使得宝珠无法养护,进一步影响我的飞升大计。 我冲到陆加爵和哑巴前面,让他俩先别心急,我要检查一下这条洞螈。 此时陆加爵表情已经很是不耐烦了,原因不用说都知道,我三番两次耽误他和哑巴发财,哪怕最终妥协,但心里肯定是不满。 我来到洞螈身前,用工兵铲去拨弄黄金龙鳞,惊讶地发现龙鳞竟然是和洞螈的身体生长在一起的! 黄金龙鳞的根部深深插入洞螈的皮肉内,很可能是丘处机当年用了特殊的秘药和方法,将洞螈的皮肉割开,然后把黄金龙鳞塞入,敷上秘药,时间一久伤口的皮肉就会包裹住黄金。 这样做的目的我虽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洞螈身上的龙鳞拆不得,一旦把龙鳞割下来或者拔出来,就会对洞螈造成损伤。 我向他二人明确的表明了我的态度:龙鳞坚决不能动。 哑巴张着嘴,欲言又止,虽然他本来就不能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他对我一路以来的做法已有积怨。 而陆加爵则是皱着眉头盯着我,眼神中略有愤怒,不过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 “哑巴,算了。” 陆加爵嘴上虽然做了妥协,可脸上全是抱怨的神情,他转过身去打量后殿四周,并不与我说话。 而我也同样不满他们二人这种对合约阳奉阴违的态度。也不与他们搭茬,三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冰点。 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没去盯着洞螈,再回神只见浑身金甲一阵抽搐,洞螈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我扭头一看,只见哑巴手里攥着一片血淋淋的金鳞,竟是趁我不注意想投一片走。 我大怒,欲要骂哑巴,却又瞧见鳞片上的鲜血迅速在空气中变黑,而金甲龙的伤口处,正涌出一股可怕的黑雾—— 第13章 分道扬镳 我望见哑巴手里的龙鳞变成黑色,一把将其打掉: “快扔了!有毒!” 盘绕在铜柱上的金甲洞螈浑身抽搐,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的黑雾在大殿内很快弥漫开来。 我原本以为这用来收集传输灵气的地宫并不会埋下什么邪魅护殿,然而还是低估了丘处机和江家先祖的警惕心,他们在龙甲之下,洞螈皮肤表层埋下一层毒素,一旦金甲被破坏,或者洞螈受到伤害,其中毒素就会化作毒雾源源不断地喷出,直到将对洞螈和龙珠有歪心思的入侵者全部杀死为止。 我们的冲锋气船已经报废了,原路返回定然不现实,只能顺着通风口爬出去。 “从通风口走,快!”我用手一指身后的通风管道,那管道四四方方,周围雕绘空心八卦阵,外面用一层铁网拦着。 “先把铁网扯下来。”陆加爵将腰间的飞虎爪扔给哑巴。 陆加爵的飞虎爪是一种特制的绳镖,一头是长绳,另一头是三只可活动的铁爪,将飞虎爪抛出,空中的飞爪在惯性作用下向后张开,一旦接触到坚硬的物体便会自动锁紧。 哑巴瞄准管道铁网,扔出飞虎爪,陆加爵和他一同发力,将铁网生生拽了下来。漆黑的通风管道离地面有一人多高,如果等每个人一一爬上去,黑雾早就在整个后殿弥漫开了。 陆加爵蹲在地上,双手垫在膝盖顶,朝我和哑巴甩个眼神,哑巴率先踩上陆加爵的手心,陆加爵用力一抬,哑巴飞也似地钻进了通风管道。 接着他又看我一眼,我知道现在这种紧急关头,已经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等活着出去再清算也不迟。 于是也效仿哑巴的样子钻进了通风管道。 此时黑雾已经铺满了整个后殿。 “快点!毒雾追上来了!”我朝陆加爵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黑雾的密度比空气密度大,即便已经蔓延到陆加爵身前,也只是先没过了他的膝盖而已。 他屏住呼吸,猛地向上一跃,我和哑巴抓住他的手,将其拉了上来,三人前后成一纵队,由于管道只有一米多高,容不下成人站起来前行,三人只能四肢着地,匍匐前进。 管道笔直斜向上,好在坡度不太大,爬起来不怎么费力气,而且爬行在管道内,能感到有一阵持续不断的清凉的风从地宫里吹出来,但是偶尔也能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非常浅,在鼻腔中一闪而过。 我不由得打个冷战:莫非黑雾已经追上我们了? 我拍了拍走在前面的哑巴: “哑巴,你能闻到一股臭味吗?” 狭窄的管道内没法转身,哑巴又不能说话,只能朝我摇了摇屁股。 看来是我产生错觉了。 “接着走吧。” 三人大概向前爬行了半小时,管道内既黑又闷,每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了衣服,体力也在急速下降,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身后的那股黑雾何时会追上我们,这种无形的威压与恐惧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久久不能散去。 现在唯一能给人一点宽慰的是周围的空间正在逐渐扩大,原本只能一人跪地前行的通道拓宽成了双人并肩行走的大小。 不用哑巴,连我和陆加爵都闻到了新鲜空气的味道。 又向前走了五分钟,拦在面前的是一道早已生满锈迹的铁网门,陆加爵一脚便将铁门踹开。三人走出通道,发现正置身于一条东西走向的狭窄山洞中,洞穴内萦绕着一股难以散去的潮闷腥臊味道。洞口处射进一抹斜阳,将洞内事物暴露无遗。 洞穴深处有一堆小山似的粪便,洞口边的地上有大型动物长期趴卧的痕迹。 “这儿不会是老虎洞吧?”我心一惊,刚出龙坑又入虎穴。 陆加爵捡起一根树枝扒拉那坨粪便:“还是湿的,洞穴的主人应该还没走远。” 至于洞里住的是什么老虎黑熊还是狼都无关紧要,我们手里的枪械都丢在水下,根本对付不了山里凶悍的食肉动物,只能趁天马上黑下来之前赶紧跑。 三人不敢多做停留,出了山洞,向山顶方向转移,毒雾的密度比空气大,就算其涌出了地宫通道,也只会向山下流窜不会升到山顶。 我们在接近山顶的位置选了一处两面背风,呈掎角势的崖壁休息,太阳已经落下山,剩下的一点橘色余晖很快就会消散在树林顶层,紧跟而来的是山间寒夜。 三人将包里的食物和水掏出来分了一些,只是吃东西的时候,三个人彼此都不言语,从紧迫的逃生中缓解过后,我又想起哑巴手欠偷了一片洞螈身上的金鳞,险些导致我们三人全部命丧地宫的事。 我盯着哑巴,哑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再吃东西,把下巴埋进衣领,假装搓手上的泥。气氛瞬间又降到冰点,陆加爵也不吃了,将手里的吃掉一半的压缩饼干扔在地上,皱着眉望向我: “你也别把火都憋心里头,想骂人你就骂出来,别给我们施压,不就是偷片金子吗?瞧你来的这劲儿。” “你们也知道我想骂人啊,我说不能动,不能动,你们明着答应,背地里偷,差一点把我们全害死。” “你少来这套,哑巴动手之前你怎么不说龙鳞下面有毒?别在这儿马后炮了,我看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把我们支开,然后自己返回来独吞!” 陆加爵终于把藏在自己心里的话说透了,我也终于知道光凭一纸协议根本束缚不住他们内心对财宝的冲动和欲望。 我对什么金银珠宝古董珍玩根本没有兴趣,但不把自己真实目的说出来,他们根本不信我是真的需要这些东西,从而只会认为我是想方设法自己独吞。 “要我说多少遍,我对这些破烂根本不感兴趣,我有自己要做的事,这座地宫里的东西对我确实意义重大,暂时你们一样也不能带走,除非等我达到我的目的,你们就是把整座地宫搬走我也没意见。” “呵,”陆加爵冷笑一声,望着哑巴,又指了指我,“画饼,是不是?给咱哥俩画饼呢,谁知道你上山来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天来你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我并非是不想透露,只是我还信不过陆加爵和哑巴,一旦让他们知道我的目的是在江家仙府飞升成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眼红,反过来跟我争抢。并且我们签订的协议里也没有要求我必须把自己的目的透露给他俩。 “你要我签的协议里可没写我要把自己干什么告诉你们,想知道就自己问槐叔去。”我和陆加爵越吵越上头,自己嘴边也逐渐没了把门的。 陆加爵听我要叫他找槐叔,表情一愣,将地上的压缩饼干又捡起来,笑嘻嘻地说: “咱们哥几个的矛盾,别老拿槐叔压我们嘛,有什么都好说,都好解决。” 我没想到在陆加爵面前提槐叔的名字这么好使,更没想到他是如此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刚才还红着脸和人吵架,下一秒就又嬉皮笑脸。 但我现在心里清楚了,他嘴上迫于槐叔的面子答应,等下一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还是会不服。 我没说话,脑子里默默想着该怎么制住他和哑巴,到底什么时候告诉他们我的真实目的才合适,不会让他们临时起意和我争抢成仙呢? 陆加爵则是从怀里掏出用密封袋装好的协议,在射灯下仔细查看上面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陆加爵又把脸探过来,笑嘻嘻地问: “令狐老弟,你跟我坦白一句话,就一句话,你是不是想去天宫上干票大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没回话,只是简单“嗯”了一句。 “好,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的建议是呢,我们明天下山去,重整装备,养足精神然后再上山直取天宫。” “不行,”我摇头,“没有时间了,我怀疑老江他们那一队人马也是朝天宫去的,而且山上灵气最充盈的日子就只剩这几天了,错过这段时间还要等六十年,必须明天就接着出发。” “不是,令狐,你这可是带着兄弟俩玩儿命啊,这山上的情况多凶险你也是看到了,我们刚出发,还是全副武装手里有家伙的情况下,两天不到就糟蹋成这个样子,离上天宫可还有两座山呢,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去,简直就是送死啊。” “就算是送死我也没办法,希望你也理解我一下,时间点就只有这么几天,过了天数,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所以必须要去。” “你小子自己发财,带着兄弟们玩命是吧,我俩不会陪你冒这趟险的,”陆加爵把手里的协议摔在地上,“你自己看看吧,协议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们的义务是满足你看风水的需求,现在天宫也找到了,我们也义务也完成了,我本想着你这趟要是发财的活儿,我俩愿意跟你走一趟,但是非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那恕不奉陪。” “随你们的便。”我哼了一声,钻进睡袋再也不理睬陆加爵。 第14章 隐村萨满 一夜无话,我与哑巴、陆加爵二人赌气,背过身去再没理他们。 我心中气恼:“谁稀罕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反正天宫的方位已经探出来了,我完全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过去。” 至于他俩,爱滚哪儿去滚哪儿去,别耽误我的飞升大事。 三人简单对付完晚饭就都钻进了睡袋,在岩壁掎角下找个角落睡下,由于前一天死里逃生,精力和体力都消耗巨大,因此到了安全地方,刚躺下就沉沉睡去。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金色的阳光穿过树林洒落,身边草地上清冷的露水尚未完全退去,我从睡袋里钻出来,回头看陆加爵和哑巴,二人还在睡袋里噘着嘴打呼噜。 我心想既然双方已经分道扬镳,也没必要再做什么道别,早上把包里的食物和水分一下,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坐起身四处搜寻,发现四下里根本没有装食物的背包。 我心下一怔,“难不成是陆加爵和哑巴他俩把食物自己私吞了?不应该啊,如果真要做这么绝,不应该早就趁我睡着跑下山了么?” 思来想去理不清这其中缘由,于是赶忙把陆加爵和哑巴拍醒: “起来,醒醒,都别睡了!”我爬到他俩睡袋中间,拍他们的脸,“我问你们,咱的食物呢?你们藏哪儿了?” 陆加爵一脸懵,一边挡开我的手,一边揉眼睛: “死狐狸精大清早的你又抽什么疯呢?谁藏食物了,那背包不就在地上放着呢……” 陆加爵话说一半,伸手去指,而当他眼神落在地上的时候,随即也瞪大了眼: “奶奶个腿儿,吃的呢?”陆加爵也钻出睡袋,到处找背包,“哑巴,哑巴,晚上是不是你收的背包?” 哑巴亦是一脸无辜,连忙摆手,急得都快说人话了: “阿巴,阿巴阿巴——” “那三个人都没拿,吃的呢?”我质问陆加爵。 “你少冲我横,又不是我们把吃的藏起来了。” 谁都没动食物,那怎么会连包都一起消失了呢?难不成有人趁我们睡着来过了? 我第一时间联想到老江那批人,但转念一想,他们应该早出了这座山,往天宫的方向去了,如果真碰到我们,按陆加爵所说,他们是仇人关系,这么好的报复机会,不会只拿一包食物这么简单。 那难不成还有鬼了?什么鬼专偷人家包裹呢。 “看树上!”陆加爵忽然喊叫了一声,指着我们背后树林的一棵树。 那棵槐树上蹲着两只灰毛野猴,他们手里的正是我们的背包,背包已经被他们扯开了,其中的压缩饼干、罐头等都被一一打开,食物渣滓散落了一地。 “他奶奶的死毛猴,敢偷爷爷我的东西!”陆加爵怒不可遏,从包里掏出飞虎爪,试图将那两只猴子或者他们手里的背包抢下来。 但那对毛猴精明得很,见到陆加爵气势汹汹,摇着飞虎爪朝他们跑去,随即呲牙尖叫了两声,将背包里的东西抱在怀中,转身跳入树林深处,三跳两转,很快消失在我们视野里。 陆加爵跑的速度再快,也追不上森林里长大的猴子,眼见毛猴抱着食物消失,他也慢慢停下脚步,忽然大骂一声,将飞虎爪狠狠扔向树干,尖锐的虎爪刺进树皮寸许深。 眼见抢回食物是没戏了,三人垂头丧气,重新聚回一起。 “我就说早点下山吧,一直拖着,现在好了,装备装备没有,吃的喝的也没了,咱们都得饿死山上。” 陆加爵嘴上拿我撒气,脚下不停踢着地上的石头。 “你也少来,你怎么不说昨晚就带着哑巴离开呢,早点把吃的分了,你俩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少在这儿马后炮。”我把陆加爵怼我的话又统统还了回去。 可斗嘴归斗嘴,冷静下来一想,从山上下去到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步行至少得四五天时间,不吃饭勉强能顶,但不喝水实在有点危险。 我对于山里的求生经验近乎为零,虽然自小在山上长大,也仅限于和师父一起上山修行,没试过荒野求生,这件事对于陆加爵他们来说可能更有经验一些。 难不成天注定我不能在天宫飞升成仙么? 眼下正是艰难境地,陆加爵仍然没个正经,围着我转圈抱怨,而不是想办法。 “咱都断水断粮了,你就不能消停会儿?”我不耐烦道。 “就不,就不,反正都要死了,还不让老子多说会儿话,能赚一句是一句。” “好,你说吧,你多说会儿,早点渴死你,我吃你的肉。” 陆加爵一听我要吃他的肉,立即捂住嘴,坐地上不说话了。 三个人一旦保持沉默,一种莫名的压迫和绝望感瞬间蔓延开来,三人对望,谁也想不出救命的主意,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时,哑巴指着岩壁激动地大叫,随即站起身朝上面挥手,我和陆加爵也转身望去,之间岩壁上方走过一人,那人头戴斗笠,身背箩筐,住着登山木棍在走山路。 我们三人顿时看到了救命稻草,朝那人大喊大叫,蹦跳着挥手试图引起他注意。 我们离路人大概有二三百米的距离,一阵折腾过后,那人果然注意到了岩壁下的树林里有三人在呼救,于是他趴到岩边,叫我们不要动,随后转身不见了。 “他刚才叫我们什么?”陆加爵问。 “好像叫我们不要动,是不是下山过来接我们?” 我们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从岩壁后边的斜坡上绕出一人,细一打量正是刚才岩壁上行脚的路人。 那人四五十岁模样,粗手大脚,虎背熊腰,并且肤色铜黑,脸上沟壑丛生,看样子是个常年奔波在山里风吹日晒的农夫。 “你们仨大小伙子,看着不像本地人。”大叔笑眯眯地打量我们。 “嗨,您看我们这一身行头,能是当地人吗。”陆加爵苦笑道。 “大叔,我们是来野山上旅游的驴友,爬山爬到半山腰,晚上睡觉让猴子把吃的喝的全偷了去了,刚好遇到您过路,想跟您讨点吃喝,我们好下山。”我直说来意。 大叔却皱了皱眉头: “吃喝都好说,就是我看你们不像来旅游的啊,这荒山是来旅游的地方吗,你们也不提前调查调查,这山里的动物都不好惹啊——” 听农夫前半句话我心一凉,还以为老头识破了我们的身份,不过再听后半句,看来他只是劝告我们一下。 “是,是,都怪我们准备不好,现在没吃没喝,能不能活着下山都够呛。” “没事,你们跟我回村吧,看你仨挺可怜的也。在村里给你们置办点食物盘缠,你们带着赶紧下山去。” 三人对望一眼,一路上水里泡,泥里滚,每个人身上都又脏又臭,邋遢不堪。 大叔在前头领路,我们在后面紧跟着。 “村子?这山里竟然还有个村?”陆加爵一脸不可思议,小声嘀咕。 “是啊,不是说几十年前这几座山上的人早都搬走了吗,难不成还有留下来的人。” 我走到大叔身边,想跟他套话,打听一下村里的历史,但他似乎很避讳有关村子的话题,问了两三次都是缄口不言,要么就说赶路要紧,见他守口如瓶,我便不再打听,退回本队。 “咋样?”陆加爵凑过来。 我摇摇头,小声说:“什么都不肯说。” 正常人对自己住的村子应该不会避讳到这个程度,要么是村子里有不可告人的事,要么就是 对我们身份不放心。 一行人大概走了有十里山路,终于在一片山坡下坡处,发现被树林围绕包裹着的山村。自上向下俯瞰,村里大概有几十户人家,都是稀稀落落的低矮砖瓦房,村中央有一条宽敞的大道笔直贯穿整个村子。 我们来到村口,大叔停下脚,转身对我们说: “小伙子们,在这儿稍等会儿,我得先进去跟村长汇报一下,千万别进村走动。” 我们表面上点头答应,心里却疑惑得很: “这是卖的什么关子,怎么连带外人进村都要向村长汇报?” 不过想来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也可能跟这个村子长期生活在深山里与世隔绝有关。 等了没十分钟,从村子大道上拐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两个老人,走在前面的穿一身彩衣,一条条彩色布条从肩膀垂下,胸前挂着一对铜镜,手里拄着鬼头黑杖,那老者蓄着一头花白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头发上束着五彩的吊环、首饰等,但看面相却是个男人。 走在偏后方的,是一个头发全白的独眼老头,他身材高大挺拔,坏死的那只眼睛只能看到混白的眼球,手里还捻着一串珠链,不是佛珠,而是不同形状的球状物串在一起的。 两个老头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随从,架势很大。 他们身影出现在我们视线时,大概有三四百米距离,明明看到我们三个,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导致中间这段时间,我们仨杵在原地极其尴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势迎接。 一直到距离不到一百米时,陆加爵小声惊叹道: “娘嘞,这老头还是个萨满呢——” 第15章 秘密山村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萨满?”我一脸疑惑问陆加爵。 我对萨满教的认知很浅,只有一点基本的常识,这种原始宗教大多分布在东北、蒙古等地,青海土族也有信奉萨满的,不过至于广东一带,还真没听说过有信奉萨满教的习俗。 这种宗教里并没有具象的神灵,他们的信仰主要围绕“万物有灵”与“灵魂不灭”展开,在信奉萨满教的部族中,萨满,是通古斯语中“智者”的音译,在古英语中翻译成中文,也唤作巫师。身担萨满的人,往往是整个部落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因为传说其能与神对话,可以请来神灵附体,为族人治病、祈福,所以受到部族子民的尊敬。 而陆加爵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断言打头的那人是村里的萨满。 “你看他头上戴的首饰,那叫鹿角神帽,还有身上的五彩神衣、胸前的铜镜,都是萨满的标志。” 我不得不佩服陆加爵见多识广,“你还盗过老萨满的墓呢?” “嘘——”陆加爵脸色一变,“这种话可说不得,萨满教很神秘的,规矩很多,待会儿当着他们面千万别说错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萨满带着一大批人来到我们身前,对面的人都很严肃,肃杀的眼神对着我们三人来回打量,我们还没开口就感觉到气势上低了人家一头。 为首的萨满先开口做了自我介绍,他叫李满道,是村子的萨满,身后那个独眼白发老头是二把手,也是村子的巫医,名叫蒙托。 我们三人也做了介绍,并说自己是上山来旅游,结果在山上迷了路,还弄丢了行李、食物,想要来村子采购些吃的用的好下山返家。 老萨满李满道显然是不信,又反复盘问我们上山的细节,我和陆加爵把天宫、地宫以及那辆诡异列车的事隐去了,把各种细节和方位说得头头是道,李满道也找不到我们的破绽。 这时李满道身后的巫医蒙托闪身上前,板着一张大驴脸说道: “怎么会这么巧,几十年没外人踏足的清抚山,几天内接连有两对人马上山,还都说是来旅游,这个理由说服力未免太差了些。” 蒙托身材高大,说话时还不停用那只独眼扫视我们三人,摆出一副让人很不爽的架子。 不过我对他说话的内容更感兴趣,他说几日内接连两队人马造访此地,那大概率就是老江那批人,先我们几天到达这里,然后整装前往江家天宫。现在我至少已经被老江一伙人落下两日脚程了。 “嘿,你还不信,”陆加爵把睡袋扔地上,张开手脚,“不信的话可以搜身,我们真是来要口饭吃好下山,希望您各位发发慈悲。” 蒙托对身后的村民们使个眼神,立马蹿出来仨人对着我们上下摸索。 搜来搜去,只找出两件“危险物品”,一个是我的辟邪短剑,一个是陆加爵身上的飞虎爪。 “辟邪、防身用的,正常吧?”我问李满道。 李满道点了点头,对我们说可以进村了。 路上李满道向我们简单介绍了村子的情况,他们本是关外的一支满族后裔,因逃难南下来到清远山系住下,他们本身信奉萨满教,当时执任的老萨满说是神灵的指引带他们来到此地,因此就带领族人在此地建了村子,长久生存下来。 他们搬到这里的时候,山上还有不少村子,甚至还在山里修了一座火车站,只是后来听说有一辆火车莫名其妙人间蒸发,山里的怪事也层出不穷,有的村民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会突然消失,搞得十里八乡人心惶惶,都说是清远山中的恶神苏醒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背井离乡搬离此处,那座火车站也就停运了。 渐渐的,清远山周围只剩下这个信奉萨满的村子。老萨满李满道说这里的环境是他见过最好的,并非说是自然环境最好,而是与神对话的环境最好,在这里能轻易进入请神状态,与神灵直接对话。村民们一致认为这是神灵降下的福祉,说什么也不肯搬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与神灵最接近的地方,这样死后灵魂会率先被神灵收走。 我对这个村的历史不怎么感兴趣,但听他说到消失的火车和走在路上消失的人,自然而然联想到我们进山时误打误撞被关在那辆成了精的列车里,想来当年消失的就是这辆车,近些年消失的人也是像我们一样被列车吞进肚子消化掉了。 另外老萨满说这个地方是最接近神灵的所在,这也对应上清远山灵气馥郁的说法,清远山的灵气旺盛,很可能对萨满来说也是好事,能更快与神灵通。 至于老江一行人的消息,我旁敲侧击向李满道打听,但他只字不言,对于本村的信息也仅仅是透露了一点。 陆加爵在身后偷偷掐了我一把,意思是我不要问太多,免得使村民对我们驴友的身份再生疑,讨要完口粮就赶紧下山去。 我并没理睬陆加爵,他和哑巴想着的是赶紧下山,但我没时间再耗下去,在村子里补充完粮食,再采买一些装备,然后继续向天宫进发。 李满道把我们三人暂时安排在他家后院的瓦房里,屋子里一张土炕占了半间房的空间,另外还有一张破木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们仨就歇息在这儿吧,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饭来。有什么要求跟他们提就行,休息好了就抓紧时间下山。”李满道说完,又嘱咐身旁一村民道: “虎子,你在门口时刻候着,客人们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那个叫虎子的男人应了一声就站到门外去了。 不多时,果然有人来给我们送饭吃,各式的碗碟摆了满满一桌,虽说老萨满他们表面上不近人情味,但招待起客人来毫不吝啬,各种山珍野味,蒸肉煮肉烤肉,野菜、锅贴应有尽有,我们三个也是饿狠了,敞开肚皮一顿造。 饭后又掏出一沓红票,跟村民说再给我们准备七八天的干粮和水。 风卷残云之后,陆加爵和哑巴吃饱了往炕上一躺,翘着腿哼小曲儿。 我和他俩已经不是一路人,他们带上干粮下山即可,而我还得再去采购一批装备:关键时刻防身用的枪支、照明用的灯具、以及其他一些登山物资等,有条件的话还可以买些黄纸、朱砂备用,毕竟山里的鬼灵精怪太多,法器多带些也好,我自带的朱砂已经被水泡了不能用了。 正在计划时,外面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传来,陆加爵听到也立马从炕上坐起来,透过窗子向外张望。 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和老萨满穿的服饰相似,一身五彩衣,头戴鹿角神帽,肤色白皙,五官亦生得精巧,只是她双目紧闭,手中拄着盲杖,看样子竟然是个盲人。 “啧,小姑娘长得挺水灵的,就可惜是个盲人。”陆加爵感慨道。 那姑娘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脚下一点都不蹒跚,跟正常人走路无二,也不用人搀扶。 “小虎,听说村里来客人了是吗?”那小姑娘问门口看守的虎子。 “回三小姐,是,是山下来旅游的,在山上迷路了,来咱们这儿换口饭吃。” “好,带我去会会。”姑娘言道。 这个小姑娘比那些大老爷们明显都开朗得多,一进门就笑着跟我们打招呼,两颗小虎牙格外讨人喜爱。 她尽管目不见人,但能一进门就感知到我们在哪儿,我不由得感叹于她的知觉感官非比常人。 “嗨,我是村长的孙女,我叫李阿花。你们叫我花花就行。欢迎你们来银平村做客。” 我和陆加爵也纷纷做了自我介绍。 “嗯?屋子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吧,他是不想认识我吗?”李阿花一歪头,笑得有点尴尬。 “嗷,这小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陆加爵杵了哑巴一拳,哑巴疼得“啊”了一声。 “哦——这样啊,”花花往旁边摸索了两下,顺势坐在木桌上,“听说你们是从外面来的是吗?是城里人吗?听说住在城市里的人都见多识广,知道很多事情。还见过高楼大厦,汽车飞机呢!” 李阿花对城市里司空见惯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她从小在山村中长大,并且自幼双目失明,用她的话说,世界在她眼里一片虚无,但她仍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虽然我很小就失明了,但蒙托爷爷一直在给我治眼睛,他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复视力了!我在想,等我眼睛好了以后,成年之前我也要去城市里转一转,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三人听着阿花滔滔不绝地讲,心中不由得生起怜悯之情,故也没跟她搭话。 “怎么,是不是我说的话太无聊了,你们不想听——” “没有没有,是我们想多听听你说话,所以没插嘴,你喜欢说可以多说点。”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应付道。 “啊?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们,可算有人愿意跟我说说话了。” “为什么这么说,村子里没人跟你说话吗?”我疑惑道。 “没有,”李阿花摇头,“爷爷和蒙托爷爷不让村子里的人和我说话。” 第16章 清远诡事 “啊?为什么不让别人跟你说话?是你犯了什么错吗?”我不解,心想老萨满这老头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孙女孤立起来的。 “没有没有,不是我犯了错,是爷爷说,我将来是要嫁给神明的人,不能和普通人说太多话,会污染我的灵魂,到时候神灵就该生气了,”李阿花说到一半,又赶忙伸手捂自己的嘴,“不行不行,这种事不能说太多,你们还是不要打听了,爷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好好好,我们不问,”陆加爵笑着白了我一眼,“那你跟我们说这么多话,你不怕污染了你纯洁的灵魂啊?” 李阿花分不清陆加爵是在故意逗她,反而很认真地思考,说道: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太喜欢说话了,又没人愿意陪我聊天,都怕被爷爷知道了受责罚,你们偷着和我聊,不要告诉我爷爷好不好?等你们走了,我就又没人说话了。” “好,我们答应你不给你告密。”我回答道。 听我这么说,李阿花才放下心来。 我们问她这里的情况,阿花答道: “我们村叫银平村,因为从山上往下看的时候,我们村子像一个大银瓶,所以这么叫;嗯——多了的我不能跟你们说了,但是听说你们是上山来旅游的,我可以跟你们说说这几座山的事。 我们住的这座山叫清抚山,山上飞鸟走兽、野菜野果什么都有,我们村里几辈人都靠山吃山,你们想旅游的话,可以在我们山上转转,这里的小动物都很有灵性的,有的还很亲人。” 听到这儿,陆加爵忍不住哼了一声: “是,见识过了。” 李阿花笑了笑,接着说: “但是千万不能再往西去了!西边那几座山上都很古怪,以前去过那边的叔叔说山上还闹鬼哩!西边离我们最近的那座山叫清碧山,我们当地都给它叫海子山。” “海子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我不禁纳闷,不过李阿花说那几座山上有古怪倒是真的,那天在山脚下突然刮起的大雾,以及山坑里成了精的火车,无不印证她的说法。 “因为在海子山上,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大海?”我们在场的三人都一头雾水,这里的山深居内陆,甚至连个大点的湖泊都没有,怎么可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真的,好多上过海子山的人都说,经常在树林里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我有的时候站在村口也能听见一点海啸声呢!我这辈子都想去看看大海,不过应该是没机会了,”李阿花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而且我还听说!山上还有会飞的鱼呢!他们在空气里飞来飞去,就好像在水里游一样,特别神奇。 但是老人们都说,千万不能碰那些鱼,因为人一旦碰到空气里的飞鱼,就会喘不过气来憋死。以前村子里的条叔和担子叔就是憋死的,被发现的时候脸都憋紫了,从那以后爷爷和蒙托爷爷就不让人们再去海子山了。” “想不到山上这么有意思啊,”陆加爵摸着下巴道,“诶狐狸,你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吗?什么山里的大海声音和飞鱼什么的。” 我摇摇头,一碰到就会被憋死的飞鱼,我从未在书中见过,也没听师父说起过,至于山里传出大海的声音,我猜想应该和海气有关。 把从海边捡回来的贝壳贴在耳边能听到隐隐的海浪声,在古人看来,这就是海气的一种表现形式,海气储存在贝壳中,哪怕被带到很远的地方,依旧可以感受到贝壳里的海气。不过这在现代科学里很好解释,无非是贝壳形成的共振腔与外界噪音达到统一频率,使得噪音被放大,听上去像海浪一样。 不过关于海气的事,确实不容置疑,以往有喜欢淘海货(从海底沉船中打捞出来的古董)的玩家,有时收到海里的明珠,为了保持其珠光,需要用海气浸润。所以那些人还会用一种秘方将海里的软体动物封装在坛子里,这坛子里酝酿的就是海气,将明珠放在坛中可保其明媚百年。 但是海子山上的海啸声,不太可能来自于海气,这么大量且几十年持久不断的海气,是没办法储存起来的。 “阿花说的海啸声我确实没听说过,不过以前听我师父讲过飞鱼的事。 传说山上成了精的老豺会使用幻术,它们能将动物的腐肉变成会动会飞的鱼,然后以此来诱捕猫。” “啊?为什么要诱捕小猫啊?”李阿花神色忧虑。 “因为他们爱吃啊,豺很喜欢跑进村子里吃猫的。尤其是这种成了精的老豺。不过它们在用这个方法捕猫的时候,眼睛需要持续不断看着那条鱼才能保持幻术不断,这也就成了它们的弱点。” “是不是它们这个时候就不能动了!”阿花问。 “是!猎人们就经常利用老豺的这个特点,用小猫做诱饵,去反过来诱捕老豺,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聪明啊,”李阿花感叹道,“可是他们抓了老豺干什么用呢?吃它的肉吗?” “不不不,”我摇头,“这种成了精的东西,拿来吃肉太可惜啦!他们抓来老豺,是为了取它的膀胱。传说老豺很喜欢人类,每当发现山上有人走夜路,它就会在那人身边撒泡尿,老豺的尿液可以驱赶野兽,让方圆几里地的老虎黑熊都不敢靠近。 但老豺不是见谁都会尿的,所以有的猎人就会专门猎取老豺,取它的膀胱带在身边,上山打猎遇到危险时掏出来保命。” 李阿花听得入了神,大概村里很少有人会跟他讲这些山野轶事,她所了解的事情,也仅仅是在爷爷或者其他长辈口中旁听来的。 原本应该像花儿一样绽放的女孩,却硬生生被村子里的人挖去一片色彩,使她十几年的人生里只有空白。 “但是你说的这些,和海子山上的飞鱼完全不搭边啊——”陆加爵道。 “是啊,是不搭边,不过这不是阿花喜欢听人说话嘛,我就给她多讲点故事。” “谢谢大哥!”阿花开心地说。 “啊,我还有一件事要说,”阿花忽然想起什么,“海子山再往西走,还有一座大山,叫清远山。” 我们三人闻言面面相觑,问道: “是不是上面还有一座宫殿的?” “对,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连忙答道: “啊,那座山不是最高嘛,远远看到的。” “嗯,”阿花接着说,“那座山上是千万不能去的!清远山上有个山神,专门吃活人! 我爷爷还说,山顶的天宫里,住着一个魔鬼,那个魔鬼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