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风云:大角头》 第1章 海海人生 一九九九年,初夏夜。 一艘载满偷渡客的老旧渔船在茫茫大海中摇曳前行。 睡得迷迷糊糊的顾清被一阵突来的剧烈摇晃直接惊醒。 正当他睁开茫然的双眼时,船舱中满满的鱼腥味扑鼻而来,又腥又臭,强烈的恶心感立马就顶到了喉咙处。 “啪嗒。” 顾清从口袋摸出烟盒点上一支后,总算是稍微缓解恶心的感觉,清醒过来后的他凭借敏锐的感官,猫着腰,踩着不停摇晃的船板,一步步摸出杂乱低矮的昏暗船舱。 此时已过午夜十二点,甲板上海风激荡,扑面而来,烦闷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环顾四周,船舷两侧浪涛声滚滚,周围的海面上一片漆黑。 放眼看去,却仅有两个模糊的人影正靠着船头抽烟。 “我就说要撞醒几个,你看。”穿着红色皮衣的男人指着刚探出脑袋的顾清,放肆地笑出声来。 “哥们,来这里。”另一个灰色夹克的中年人朝他招了招手。 顾清走近,双手靠栏杆上,目光看向远方,在那海水深处星辉灿烂,宛若天宇。 “兄弟,哪里的?”灰色夹克的中年人推过来一根烟,问道。 “丰南。”顾清接过,却没有点上。 “丰南顾清?你是双棍花清?怎么长得这么俊?”红皮衣的青年听见,伸过来一张带着刀疤的狰狞脸庞,把顾清上下打量了一遍。 干净整洁的穿着加上颇为俊朗的脸庞,像顾清这样清秀干净的社会人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顾清微微皱眉,他在丰南一带闯荡的时候因为经常使用标志性的双棍作为武器,为此就有了一个花棍的外号,只是他自己却并不喜欢。 “你认识?” 灰夹克的男人也细细打量起顾清,花棍清他当然听过,只是顾清本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他看来顾清虽然外表清秀,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别样的锐利,身上看反而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 “嗨,白天出海前表哥跟我提过船上有一个丰南人,再说能在永清的地盘上赚钱的丰南人,估计也就他一个了。” 刀疤脸青年晃了晃手中的大劳金表随意地拍着顾清的肩膀,一脸得意地自我介绍道: “我就是暴龙恩的表弟,阿水,你听过没?” “嗯。”顾清掏出火机将烟点上,随口回应道。 这让原本还等着听几句马屁话的红皮衣青年阿水一时间有些挂不住面子,沉着脸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我是这次的带头,阿斌,你好。”与阿水不同,灰夹克男人客气地打起招呼,说着还伸出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掌。 “丰南,顾清。”顾清也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一下。 顾清环顾四周,大海茫茫,漆黑一片,他疑惑地问道:“还要多久才到?” “你是第一次来赚快钱吧?”阿斌问道。 “是第一次没错,听说这一把就能分五六万?”顾清好奇道。 在那个年代,五万元绝对是一笔巨款,顾清想着拿上这笔钱后就能在丰南老家给腿脚有残疾的大哥盖上几间石板平房,所以经本地人担保他就跟着永清帮的船闯几天海外。 阿斌点起烟,随意问道:“没人告诉过你出去可能就回不来了吗?” “我相信一句老话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顾清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汹涌的波涛,淡定回应。 “生死有命?”阿斌嗤笑道:“你也可以说你们丰南的老话叫爱拼才会赢。” “想不到你对丰南还挺熟悉。”顾清侧过脸看着他,问道:“这样拼一次能分多少?” “有时候能分两三万,多的时候也能分个十来万,看情况。”阿斌说着还从腰间拔出一把黑得铮亮的手枪用夹克内衬擦了擦,一脸平静地问道:“兄弟,杀过人没?” 顾清瞄了他手里的枪一眼,神色自若地回应道:“有必要的情况下,估计会。” 在那个年代,不少永清的年轻人一年到头都无所事事,平时基本每天都在吃喝玩乐,直到临近年关时就出海几天赚一趟快钱,这一年的花销也就有了。 就像阿斌,别看他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像这种偷渡过去杀人抢劫的事情他就已经做过不少次,算是轻车熟路,所以这躺出货阿水的表哥才会让他来带头。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把船舱里的其他人都叫醒,你也准备下。”将手枪收起来后,阿斌看了下手表,边说边朝着船舱内走去。 就在啊斌刚走下船舱没多久,黑夜里巨大的马达声由远及近,一艘装有六个马达的蓝色大飞就已经靠在了渔船的旁边,上面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人正朝顾清两人招手,那是早就在岛国扎根的永清帮派来接应的人。 “别喊,喊个几把,马上就好!”阿水不耐烦地大声回应。 很快啊斌便把和他们一起出海的人,连同顾清和阿水一起跳上了蓝色快艇,在所有人站稳后,蓝色快艇以极快的速度破开海面,飞速而去。 “照规矩,我先跟你们交代下。”阿斌说着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冷厉起来,继续道:“上岸后什么都不能问,只要跟着做就行。” “知道。”众人点点头,只要有钱谁也不会不想多事。 “可以把人做掉,但不能多停留哪怕一分钟,让你们收手就得收手,想多拿多贪的。”啊斌说着,冷漠的眼神在众人的脸上扫过了一圈后,道:“那你干脆就留在岛国好了,也别回来了。” “没问题。”这些人虽然都贪钱,但却不想坐牢,更不想把命丢在国外,想到这也都答应下来。 就在阿斌刚交代完没多久,蓝色的快艇就趁着夜色开进一个偏僻小码头内停靠下来,码头上一辆灰白的单排厢式货车已经发动好,打开车厢门正在等待。 “都上去。” 阿斌拍了拍手,指了指上面的货车,快艇上连同顾清一起的六个人都大步跨上码头的木板,一个个快速跳上货车。 随着司机将车厢门关上,顾清单手抓紧车厢上的板条,伴着不停摇晃的车厢,开向谁也没来过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厢式货车便开进一处高级豪宅区,在一栋浅白色外墙的宅院门口停了下来,阿斌将车门打开后车上众人也就顺势而下。 顾清看着周围干净得有些过分的街道和旁边路牌上那鬼画符一样的平假文,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这里便是岛国。 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出国经历,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里面连保姆一共就三个人,速度要快,谁会开锁?”阿斌看着几人沉声问道。 “我会。”有个略显猥琐又有些驼背的男子举起了手,永清帮里会撬锁开锁技巧的人一向不少,这次出海前阿恩就特意找了这么一个人来。 “好,其他人把家伙都拿好,剩下的应该不用我教你们吧?”阿斌说着就把腰里的枪拔了出来。 “走吧,别磨磨唧唧了,赶紧的。”红夹克青年也从夹克里拿出一把黑亮的土造枪,又推了一下那个说会开锁的人,大咧咧的向别墅大门走去。 随着猥琐男人用一把特制的工具将大铁门上的小门打开后,七个人紧跟着鱼贯而入。 借着昏暗的庭院灯光,顾清一边踩着院内白色细石子铺成的小径,一边将腰里的两把甩棍摸出来又握在手上甩了两圈,试了试手感后,便跟着其他人一起朝着屋内冲了进去。 不到三分钟,在一阵喝骂和踹打声中,已经熟睡的富态夫妻和一个年纪稍大的胖保姆就被几人迅速制服,并用胶带绑到玄关的角落处,三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惊恐。 “怎么才这么少?不是说这家非常有钱吗?他妈的!” 红皮衣的阿水一边看着其他几人忙碌地将屋内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搬出,一边对着害怕到浑身不停发抖的富态夫妻破口大骂骂,骂了几句后他又抬脚在两人肚子上狠狠踢了几脚。 “算了,有这些也可以了。”中年人阿斌看见后出声劝道。 “不行,干他妈,老子辛辛苦苦跑一趟就这么少,哪几把够分,操你妈!” 眼见搬出去的东西没几个值钱时,阿水的邪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一边抬起黑亮的大头皮鞋狠狠朝富态夫妻身上踹上好几脚,把两人踹得呜呜惨叫,不停地躲闪,身上布满了鞋底留下的污痕。 “躲?我让你妈的躲!”一见男主人不停的弯腰躲避,阿水直接就把枪拔了出来,“咔嚓。”一声上膛后,就要扣下扳机。 眨眼间,一截黑色的短棍迅速探来,轻轻一击便将阿水手里的枪击飞到空中,随后一只修长的手掌伸出将它稳稳接住,阿水一抬头,正是一身黑色夹克的顾清。 “你他妈的干什么?!”阿水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大声咆哮起来。 “我们是来搞钱,不是来搞人命。” 顾清平静回应,说着他就把手枪里的弹夹给卸下,随后又丢回阿水手中,也不理会他那已经涨得通红的脸皮,转身继续回屋内搬起其他东西。 有一句话顾清没说出口,虽然这里是岛国,但他却一眼看出这对富态夫妻明显是国内来的华侨,这与他最初设想的完全不同。 当年的丰南有很多学校就是这些海外华侨捐建的,顾清曾经读过的小学和中学就是,如果杀的是岛国鬼子他自然无所谓多死几个,但眼下这种最根本的观念冲突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你他妈一个丰南人敢跟我指手画脚?看我不把你弄死在这!”就在他要扑上前去时,阿斌轻轻将他拦下, 摇摇头说道:“你现在开枪我们就得提前收摊,有事等回到国内再说。” “不行,他妈的,我还能让一个丰南的骑脸上来了!在这里是我们永清帮说了算!”阿水一把将阿斌的手一把推开,快步就冲了上去。 第2章 心事谁人知 就在阿水即将冲到房间门口的刹那,一截冰冷的甩棍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抵在了他突起的喉结处。 “不要以为你是谁的表弟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顾清的身影从门内阴影处走出,语气森森,脸色微沉。 “干你妈!” 阿水一巴掌就要将甩棍拍落,不想他的手还没碰到棍子的时候,甩棍便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抽回,接着又用另一个的角度在他胸口上迅速鞭了一下,不等他再骂出声时,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疼的他整张脸都扭成了一团。 与常见的甩棍不同,顾清手里的两柄黑色短棍是他专门让朋友特别打造,短棍前端用了一截特殊型号的合金远比常见的金属要沉许多,这样也让他手里的甩棍具备了部分(锤)的威力。 刚刚他那看似简单的一下,实际上用的就是锤击法,在和人干架的时候往往能出其不意地将人击出严重的内伤。 “干什么!!要不你们两个干脆都别回去了,直接在这打一架,好不好?!”另一边,匆匆赶来的阿斌一把将蹲在地上的阿水扶起,一边对着两人呵斥。 “你问他。”顾清淡淡回应,随后就将手里的甩棍收起挂回腰上,转身回屋内继续寻找值钱的东西。 “算了,你搞不过他,有事等回去再说。”阿斌轻轻拍了拍阿水的后背,轻声说道。 “你看我回去怎么叫表哥收拾他,丰南狗!” 阿水咬着牙齿,极为不甘的回应,说着他又把衣服拉开,只见胸前的肌肉已经乌青一大片,此时还在不停地渗出血珠,刺痛感不断传来,难以想象刚刚顾清只是轻轻鞭了一下自己,就有这么重的内伤。 “他的双棍肯定被人专门指点过,很像是菲律宾那边的短棍术,不过他的打法更拼命,舍弃单棍的防守全力进攻,双棍花清,的确有点东西,难怪一个人就敢跑来永清混。” 阿斌经常带着永清帮的人在国外闯荡,见多识广,他仔细了一下阿水身上的伤势,很快就把顾清的棍法来路看出来七七八八。 “什么狗几把菲律宾棍法,上岸后给他来上几枪,我看他怎么叫!”阿水在一边不服气地喊了起来。 “你再吠下去,我能保证你没办法回到船上去。”在确定屋内值钱物件已经清完后,顾清走到两人面前,危险的眸光在阿水的脸上扫过,显然他再废话,顾清完全不介意就把阿水直接埋在这里。 浪荡江湖六七年,刀尖舔血,顾清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大帮会小头目的表弟,还是路边的普通人,只要敢来惹他就不介意给人一个深刻地教训。 “清完了?”阿斌并不想太过深入两人的恩怨,他瞧了一眼屋内,转移话题道。 “嗯,你们这趟的探路不太专业吧?”顾清说的自然是这户人家并不是开始说的那样有钱,哪怕其他人将保险箱撬开也没有多少东西。 另外让顾清没想到的是,永清帮在岛国下手的目标居然还是国内移民而来的富商华侨,在这点上也让他难以接受,过完这次他决定以后不再掺和这种事情。 “这就是风险,希望他们能把东西卖个好价钱吧。”阿斌无奈一摊手,毕竟收获少他自然也分得少,谁也不会同钱过不去不是。 “走吧,得赶紧回去了,再晚那些白条子也就来了。”阿斌把虽然闭嘴却依旧一脸阴狠的阿水往外一搀,又招呼其余几人也往外走去,顾清点点头,第一个就走了出去,看也不看阿水一眼。 “操你妈,都怪你!”在经过已经被踢得浑身是伤的富态夫妻面前时,阿水抬脚又重重踢了几下上去,把刚能喘口气的两人又踹得惨叫连连,发泄完心中怨气后,他才满意地往外走去。 几人快速爬上厢式货车,经过一阵颠簸,还是那个熟悉的破旧码头,当顾清跳上蓝色快艇发动离去时,已经有另外一辆遮住号牌的白色货车开到码头处正逐一清点他们搞来的东西,往另外一辆货车上搬去。 不久后,已经在公海上等候许久的渔船将快艇上的顾清几人接应上,马达声嗡嗡,再次驶向茫茫大海。 顾清靠着渔船的栏杆,看着远去的快艇和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城市灯光,他的手里多了一个蓝色的星空玻璃球,因为不值钱他就从阿斌那里要过来自己把玩。 借着暗淡的渔船灯光,顾清抬头看着手里小小的星空玻璃球,那样的梦幻,深邃,像极了他小时后在老家坐在屋檐下仰望星空的样子。 “你说这些小鬼子的手艺怎么这么好,一个弹珠子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一旁的中年人阿斌凑了过来,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打趣道。 “你别看这东西不值钱,偏偏我们内地却不好弄,我想拿回去给女朋友。”顾清将玻璃球拿回手上,掏出烟给阿斌递了一根过去。 “兄弟,来,这边说。”阿斌接过烟,却将手放在顾清的肩膀上,把他拉到船头的甲板,又扫了一眼旁边确定无人后,才压着声音悄悄说道: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新田帮搞一搞?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挂在哪个帮里。” 永清帮只是一个地域帮派的笼统称呼,因为永清人在海外一向团结又凶狠擅斗,外人只知永清帮,却不清楚他们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帮会,没有像港岛帮会那样严密的组织。 “守不了里面太多的规矩,再说我一个外地人恐怕你们当地也没几个能接受吧。” 抱团排外,基本是每一个地方帮会都会有的特色,要不是老家有一个常年躺在病床上的哥哥,他实在不愿意来这边闯荡,与丰南的地方那种传统氛围相比,显然永清更适合赚快钱。 “兄弟。”阿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刚刚在岸上你已经把阿水得罪死了,你要知道他的表哥可不是什么善茬,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们过后找你麻烦?” 阿斌在顾清身上看到了太多江湖人应该具有的闪光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意将顾清拉入帮会内,能有这样的人加入那自己的派系肯定能如虎添翼,不愁在外面打不开地盘来。 “我进去,你就不怕得罪他表哥?”顾清笑着反问道。 “我们老大的面子,阿恩肯定会给,而且我是建议你借着我们的路子去海外闯一闯,那样发展的机会多,以你的能力想弄个几百万轻轻松松。”阿斌将嘴里的烟点燃,轻吸一口后,淡淡说道: “最近我们在漂亮国那边的唐人街新开了几个盘口,缺的正是你这样的人,这是个机会,你考虑看看。” “背井离乡,远赴万里。” 看着夜色中的茫茫大海,顾清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并不是一个十分恋家的人,可就这么一去万里,他实在有些舍不得,他不知道等自己真正出去了,还能不能回来。 “以后再考虑吧,谢谢。”思虑良久,顾清握了阿斌的手,不算同意,但起码也没明确拒绝。 “好,你记得考虑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我就行。”阿斌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相反他确实非常希望替帮会留住顾清这样的人才,要不他也不会冒着得罪阿水和阿恩帮会的风险,主动开口。 “行,只要到时候你不嫌弃就行。”顾清笑了起来,他对阿斌这个人并不讨厌,甚至说还有不少好感。 又是一个白天和夜晚的航行后,日夜奔波的渔船终于在永清的码头上靠岸,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顾清在拿到一万块预付款后打了个的士,回到出租房内就一头埋进床上,他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滴滴~~滴滴~~滴滴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一阵茫然中,腰间的飞利浦寻呼机不停地响动,他揉了揉眼睛,拿起一看,小小的屏幕上闪着(急事,速回。)的简短信息,再一看号码正是阿恩的。 顾清伸了伸懒腰后一下跃起,他倒不怕阿恩这个时候来给他找事,再说要算账早在码头就会算了,应该也不会等到现在,想完这些他就朝外走了出去,找到一处公共电话亭后,拨通了阿恩的大哥大号码。 “顾清吗?怎么这么晚才回电话?”电话那头,一个粗大的嗓音响起,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和不耐烦。 “对,怎么了?”顾清有些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他妈的雷子爆了,我问你能不能替我把雷扛下来?我给你二十万!”电话那头的嗓音一下子大了不少,几乎是吼着在说话。 “多久?”顾清并没有直接拒绝,反而平静地问道。 “蛇头的雷,三四年,最多不超过四年,怎样?上不上?”阿恩有些焦急地问道。 “少了。”顾清摇了摇头。 “五十万!一口价,干不干,他妈的一句话!”电话那头的阿恩也没有多想,当即就把价钱开到最高。 “我想想。”说实话,这个价格顾清确实有些心动,虽然他没坐过牢,哪怕是四年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减刑的机会,也许挺一挺也能过去。 “想个几把,没时间想了,就一句话,干不干?!”电话那头的阿恩如同火上房,声音也没了往日的那般狂放。 “行。”在脑海里迅速思考一遍过后,顾清还是决定答应下来,毕竟他真的很需要钱。有了这笔钱他就能回老家盖个房子,还能给腿脚不便的大哥找个老婆,自己也能过上相对安稳生活。 “好!就你了!”不等顾清说完,阿恩便把电话直接挂断,如释重负地对着坐在对面的一个身穿警服又面无表情的人说道:“总算找到了,就他了,抓人吧。” 第3章 酒国英雄 挂完电话,顾清就有了一丝后悔,自己不在的话那大哥这几年谁来照顾?要知道家里除了兄弟两人外,他已经再无其他亲人。 想了一会,他拿起公用电话,想了了许久才想起一个有些模糊的号码来,拨了过去。 “哪位?” “我是顾清。”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有些陌生,清澈的嗓音却依旧让他感到可以信任,稍微调整了一下后,他便开口。 电话的对面是他一个多年不见的初中同桌,可不知为什么这个人就有一种让他的莫名信任感,哪怕是自初中过后两人很久没见,他也依旧把帮忙照顾哥哥的事交给了他。 果然,那人没有拒绝,还认真的问了顾清的家里地址和他大哥现在的情况。听完这些后,顾清如释重负,挂完电话他就去银行把身上的仅有的一万都给他转了过去。 回到出租房的时候,顾清莫名有些心烦意乱,闷热狭小的房间内他不得不把背心脱下,后背上三道狰狞且深长的刀疤显得异常扎眼,即使是他表面看起来干干净净,却没想到他的背上有这么可怖的伤痕。 可混迹社会,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平安无事?若不是出身寒微,几人愿意走这条路? 等他刚把几瓶啤酒摆上小桌子,又给倒了一把花生米,正打算独自喝几杯冰啤酒时。 “砰!!”伴着一声巨响。 突然,他身后破旧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蹲下!别动!” “蹲下!听见没有?!”不等顾清反应过来,两声厉喝过后,几个身穿蓝色警服的公安走近一把将他按在地上,一副冷冰冰的钢制手铐就将他反手拷了起来。 在刑警中队渡过一天的审问后,几名警察押着顾清直接去往永清第一看守所,等办完登记手续,顾清跟着一名外劳走进看守所内部的时候,已过初夏的黄昏。 望向天际,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已从天而降。 蹲在水沟旁边,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缕缕被推掉,顺着水沟飘走的时候,顾清突然有些后悔。 但是人在江湖,道就是规矩。既有所能,必有所不能,在这个游戏规则下谁也不能反悔,自己选的路,哪怕是跪着也得走完。 “进去就得守规矩,懂不懂?让你听话就要听话,让你做事就要做事,要不讨打可怪不了谁。”在进入号房前,穿着黄马甲的外劳对他谆谆教导。 顾清缓缓点头,看了看周围斑驳脱落的白色号房墙壁和不远处的高墙铁丝刺网,这就是自己选择的路。 好在阿恩也算讲信用,接应的关系也很快到位,他不仅给身在看守所等待判决的顾清寄进去不少水果,香烟,还通过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副号长的位置,直接就免去他的劳动任务。 在等待判决的日子里,顾清在看所守的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除了自由外,基本他想要的也应有尽有,只是那如铁笼般狭小的方格子天空,让包括他在内的每个人犯人都感到无比地压抑。 可偏偏就在开庭后,判决下达之前,顾清就再也没有收到阿恩传来的任何消息,当初答应的五十万更是没有半点音讯,这一下就让他焦急起来。 不久后,号房管教便传来让顾清担心的消息,阿恩出事了! “果然。”顾清沉默,他知道哪怕是阿恩因为自己的表弟和顾清有什么恩怨,也不会特意扣下自己的钱,如果真这样的话帮会在当地基本也就没什么威信。 根据管教所说,阿恩和潮州佬的帮会因为争夺海外盘口的关系被人当场开枪打死,连尸体也被抛弃,客死异国他乡。 就在顾清还没回过神时,管教又说了一个更让他担心的消息,阿恩的表弟阿水直接顶替了阿恩的位置,刚一上来他就对阿恩和顾清的交易直接翻脸不认,当初答应的五十万基本是想都别想了。 “当初我怎么就没直接把他留在岛国!”顾清现在无比后悔,他重重地捶了一下号房的墙壁,恨恨地自责道。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管教站在号房的小窗口外,问道。 “我得申诉!这鬼地方实在不能呆。”顾清急眼,按照上次开庭另外补充的证据,他估计自己最少也要被判五年以上。 现在的他,想的就是尽快出去,找阿水把账算一算,晚了等他真正在帮派内站稳脚跟,到时候想对付他可不容易。 “来不及了。”小窗外,管教摇头,继续说道:“阿恩已经出事,现在不仅证据链难以寻找,而且” 说着,年轻的管教还指了指头顶,继续道:“上面不会让一个案子轻易翻盘,等你走完全部流程说不定都已经出来了,到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不行。我现在就要申诉,管教你帮忙拿下纸笔给我。”顾清知道管教说的是实话,可他现在根本吞不下这口气,让一个阿水对自己下这个黑手,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算了。”青年管教叹了一口气,劝道:“这里是永清,如果你要申诉等送去监狱再说吧,那里起码不是在永清。”这些时间相处下来,他和顾清也很对脾气,所以才会对他真心劝解。 管教话里的意思顾清听得出来,他的脸色一沉,又恨恨地砸了两下墙壁,的确在这里申诉他可能连申诉书都递不出去。 他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胳膊是永远拧不过大腿的,想到这他只能无奈说道:“行,那我就等判决下来去监狱再申诉,谢谢你。” “有什么需要你告诉我就行。”管教说完就从窗口内递进来一条烟,就打算离开。 “管教,今年送哪个劳改场?”顾清问道,看守所每一年都会给犯人送往不同地方的监狱。 “好像是海城,应该是海城监狱。”管教想了一下,回答道。 "那里不错,是个新开没多久的监狱,由原来的入监大队改建而来,条件设施都还可以。”临走前,管教又补了一句。 “谢谢。”顾清将烟收起,转身却没有回到号房内,他一个人坐在天井中,对着四方格子的天空痴痴发呆。 现在的他,没有身份,没有钱,甚至身边连个能相信的人都没有,孤寂的感觉从皮肉到灵魂中渗透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清回过神,朝着号房内拍了拍手,喊道:“连田仔。” 号房内,一个瘦小的犯人探出脑袋:“老大,什么事。” 号房内,号长,副号长,死刑犯这三类人都是监舍老大级别的存在,一般犯人根本招惹不起,而这个叫连田仔的人则是号房内的“马车”,也就是专门给老大铺床,打饭,洗衣服一类做杂事的人。 “把酒拿两瓶给我。”顾清并不好酒,只不过他现在心情难受,或许借点酒能消消愁吧,他心里想。 “好嘞。”连田仔一个翻身下床铺,就在水泥铺下的空格里一顿翻找,总算摸出来两瓶被层层包裹的可乐瓶,里面的液体浑浊发黄,上面还有不少水果残渣在漂浮。 看守所内自然是没有酒,不过有些特别嗜酒的犯人就想了个办法自己酿酒出来。 他们拿小卖铺出售的苹果和青梨挤碎塞进可乐瓶内,再假装生病找狱医讨要几瓶正气水倒进去,然后密封包好,保存一段时间后,一瓶极为苦涩的自酿酒也就诞生了。 “老大,我看这两瓶应该差不多了。”连田仔将翻出来的酒逐一看过后,挑选了两瓶保存时间比较长的拿了过来,说道。 “放着吧,这个给你。”顾清拍了拍身边,又从刚刚管教拿给自己的一条烟里抽了一包给他,又挥了挥手。 “谢谢老大,那我就不打扰了。” 连田仔谄笑了一下,拿起烟盒就走回号房内,号房内的一些犯人由于没有家人接济,可能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成问题,为此他们就只能靠给号房老大做做马车,赚点烟和零食,比如连田仔就是这样的人。 顾清拧开瓶口,一股酸味迸发出来,他尝试性地往嘴里倒了一口,果然是又酸又涩又苦,还有一股奇怪的酒精味道,这就是看守所中的犯人自酿酒。 顾清心情复杂,他看了看手中的可乐瓶,自己现在的生活何尝不像这酒一样酸涩? 猛地将一瓶酒一口气干掉后,一想到自己要莫名坐这四五年冤狱,一向平淡的他脸色渐渐涨红起来,顾清对着天空不甘地怒吼道: “陈天水!等我出来,咱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第4章 金包银 高速上,一辆蓝白两色相间的大巴车疾驰而过。 车上,顾清将手里的判决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心绪久久无法平复,低头自语: “六年那等我出来不已经是06年了?” 将判决书塞回包内,目光转向车窗外,看着一片片树林倒飞而过,他沉默下来,这个刑期比他当初估计的还要久。 他的内心除了对陈天水的恨意,更多的是无奈与深深的自责,如今沦为高墙内的一名囚徒,他能做的事情又有多少? “报数!!”一句冷喝声将沉思中顾清惊醒,在他的面前的铁笼栏杆外有两挺黑洞洞的机关枪冷冷地对着自己,三名武警挺拔站立,正冷眼扫过一排排坐在大巴车后面的犯人。 “1!”“2!”“3!”“4!” 大巴车前排和后排之间由一个铁栅栏相隔,前面是负责押送的武警和两挺机关枪,后面是每两人拷在一起的犯人。从第一位开始每排座位的两个犯人将两手中间的手铐抬起,摇了摇,并大声报数,这样的流程在押送的路上一直重复。 冰冷的目光,黑洞洞的枪口,顾清相信这里的犯人只要稍有异动,那两挺机关枪就会毫不犹豫的扫射而来,律法的威严在这一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眼前的这一切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顾清,你只是一名犯人,一个被剥夺了自由与尊严的人,能做的只有服从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半个小时之后,大巴车开下高速从海城市郊而过,在一座高墙铁网的红色建筑物面前停了下来。 在声声刺耳的电铃中,一道黑色的闸门缓缓拉开,大巴车开进,闸门关上,两名武警带着两条警犬上车检查过一遍后,第二道闸门才继续开放,一栋栋白色的楼房和操场在顾清的眼前铺展开来,这便是海城监狱。 对顾清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封闭世界,一个他从未了解过的地方。随着大巴车一路开来,他发现在这偌大的监狱内,除了一路上响彻不停的机器声外却连半个犯人都没看见。 也许这就是监狱,他在无形中给每个犯人身上都套了一层看不见的枷锁。 办完交接手续,检查完每个人的身体后,顾清便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入监队生活,也就是两个月思想教育与军事化标准训练。 简单地说就是监狱愿意花两个月的时间来让每一个犯人明白一个道理,你只有听话才能在这里生存。 一个犯人服刑的过程总体来来可以分为两种。一是等待判决的看守所,把二三十人关在不足三十平的小房间内,让你失去活动的自由,在漫长的彷徨中煎熬地等待命运的判决。 从入所拘押开始到判决下来,最快的也要在四个月内走完,长的在看守所内等个两三年也都是正常,特别是那些等待枪决的死刑犯,基本每一个都要两年以上。 很多时候顾清都在想,那些死刑犯在枪毙之前经历那种环境和时间,从他们那早已绝望的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态,恐怕那些人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吧。 第二种就是监狱,这种看似比看守所大很多的地方。但是他却在无形中限制了你的许多自由,哪怕是最简单的衣食住行,吃饭,睡觉,洗澡甚至是上厕所你都需要按这里的规则来,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这里除了呼吸外,你做什么都得打报告,这就是真实的坐牢。 当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递交申诉书,这是目前他能想到最快或者最好的办法,在入监的第三天集训结束后顾清敲开了中队办公室的门,大声报告过后他便走了进去。 “你要写申诉书?” 正在忙碌的中队管教听到顾清的要求后忽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对。”顾清点头,却没有解释太多缘由。 “确定吗?”管教又问了一遍,语气显然已经有些严肃。 “确定。”顾城平静回答,内心却奇怪:“难道永清帮也已经渗透到监狱里面来了?那监狱方面会不会同意自己写申诉书?” 管教没有再多说什么,拉开抽屉后拿出几张白纸递给了他,同时还附了一份申诉书的范本后,有些淡漠地吩咐道:“照着这个范本写,写好后递交给我,有答复了这边会交给你。” 顾清虽然对管教的态度疑惑,可接过东西后他还是说了声谢谢便回到宿舍内,很快就把自己在看守所时提前想好的东西写下。 也正是这个时候,负责中队内训练工作的犯人组长走了过来,随口问道:“听说你要写申诉书?” “对,不过刚刚管教的态度有些奇怪,难道这个不能写吗?”因为入监队内犯人都是新人,他们无法解答顾清内心的疑问,而眼前这个关了好几年的组长肯定知道原因。 “奇怪?”组长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墙上的那一排醒目的白字标语。 “认罪悔罪,积极改造,早日新生。这个有什么问题?”顾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 “你写申诉书不就是不认罪,不悔罪咯,不承认法院的判决,那后面的积极改造,早日新生不就是空谈吗?”组长笑着反问道。 “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写申诉书?”顾清依旧还是有些听不明白,如果不能写那干嘛管教还给自己范本和纸张? “写是肯定能写,这是每个犯人的权利。”组长将顾清写好的申诉书拿起,随意看了一眼后,平淡说道:“但是在你申诉的这段时间你是不能减刑,也无法获得劳动积分,你想清楚了吗?” 这些平淡的话,在顾清听来却如惊雷作响,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永清帮的人在背后搞的鬼。 原来是自己如果申诉的话就等于放弃了减刑的权利,那如果申诉没有结果,自己是不是要把这六年坐满?要知道哪怕再差劲的犯人,六年刑期起码也能减刑一年。 呆了足足好一会,顾清才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问道:“那不等于自己不能减刑了?” “还不止。”组长将申诉书还给顾清后,眯起眼睛说道:“起码生产中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还有其他的坏处,以后你就明白了。”说完组长便吹起口哨,继续在号房外游荡去了。 “申诉就等于放弃减刑?”顾清直接愣住了,这样的取舍的代价也太大了。他知道一个流程走完起码要一两年,还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可以说很大概率不是自己期望的结果。 “难道我要这样放弃?”顾清的内心不断地反复权衡,他清楚现在自身的情况并没有给申诉留下太多有利的条件。 “不行!”思考良久,顾清一拳就砸在墙壁上,他目光一沉,坚定地说道:“我不能这样放弃!再怎么样我也得试一试!” 最终他还是拿起笔将申诉书写完,又在管教幽幽的目光中交给了他,随后大步迈出中队办公室。 两个月后,顾清的入监队训练生活也宣告结束。这天在操场上集中点名后,他便跟随自己所被分配到中队犯人组长去往四大队三中队所在的监区。 “你是哪里的?”路上,中队的陈姓小组长问道。 “这里真大。”顾清环顾四周一圈后,人有些恍惚,与狭小的看守所号房相比,监狱确实大了非常多,起码对他来说不再是那么狭小压抑。 “你?哪里的?”小组长回头,看见顾清出神,又问了一遍,这种情况他早已见怪不怪,基本每一个第一次来到监狱的犯人都会这样。 “不好意思,这里确实和看守所太过不同。”顾清道了声抱歉,回道:“丰南的。” “丰南?”陈组长意外的多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但是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没有丰南那边的味道?” 顾清笑了一下,回道:“我自小就在外面闯荡,所以就没那么重的口音了,丰南人在监狱里有什么特殊吗?” “好地方,应该说你说生对了地方。” 陈组长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还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对于其他却没有过多的解释,这反而让顾清有些莫名其妙起来,难道这里面是丰南人说了算不成? 走了一段距离后,陈组长就把顾清从一到小铁门内带了进去,打开铁门一条小径直直而来,两旁种满各种绿植,鸟语花香,头顶的悬了几条绳索上面挂满了葫芦和丝瓜,无论顾清怎么看都无法跟想象中的监狱联想到一起。 “别奇怪,整个监狱也就我们十三队和十四队有这个环境,别人都羡慕不来,走吧。”走在前面的陈组长很是得意地顾清介绍道,眼前的这些都是他和中队里的犯人一起努力造就的。 “很不错。”顾清由衷地说道,在这样的环境下坐牢,对他来说也许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你先去监舍门口等我下,我先去值班管教那把你的资料交接下。”陈组长指着前面的监舍,说道。 “好。”顾清点头,轻松向前走去,刚到监舍门口他又看见了一座假山鱼池,小小的池子里几尾金鱼活泼灵动,很是自在的游来游去,他不由得蹲了下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去逗弄。 也正是这时,中队外面的铁门被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推开,几个大大的嗓门对着里面吼了起来: “谁是顾清?!谁他妈的是顾清?” “顾清在哪里,叫他给我滚出来!!” 第5章 风飞沙 顾清听见喊声刚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双手叉腰,大嘴叼着烟,一脸横肉双臂还扎着两条青龙的光头胖男人走在人群前面,嘴里正不停骂骂咧咧叫着自己的名字,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顾清内心嘀咕道: “是永清帮的人吗?怎么来得这么快?消息还这么灵通,自己刚一下队他们就知道了?难道是入监队的狱警把自己的信息交了出去?那永清帮在海城监狱的势力也太可怕了吧?” “来,那就干!自己就是死也要把这帮废物扒一层皮下来!” 对于这种人,顾清就不想跟他废话,他直接把心一狠,眼睛先是快速在周围寻找一圈后就瞄上放在监舍门口的扫把,走过去后就将扫把的木棍柄抽了出来,又拿在手上劈了两下试了试手感。 “就他了。”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木棍,拿在手里倒也得心应手,顾清想也没想直接就先冲上去,在一群人错愕的目光中一个重重的侧鞭腿就击在胖光头的胸口,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 “草他妈的,给我弄死他!”胖光头张岩没想到自己才带着一大群人来找顾清的麻烦,没想到人还没认出来转眼就被他踹倒在地,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旁边一起跟过来的人才刚一围上来,顾清握住木棍照着前面的两个人身上又是一顿猛抽,动作又快又狠,打得那两个人双手抱头,连连后退,嘴里不停的嚎叫。 有精明的人见状就跑去周围捡起砖头直接就朝着他砸了过来,却被顾清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反手握住木棍对着人群又冲了进去就是一顿猛抽,把张岩带来的这群老犯人活活看傻,这么多年他们长眼睛还没见过这么生猛的新犯。 “操,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打?他妈的阿水可没跟我说这个啊?说都没说一句上来就弄?”刚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张岩此时已经有些傻眼。 早些时间,外面的陈天水刚收到顾清写申诉书的消息就通过人联系到他让他来给顾清一个教训,谁知道自己刚带人过来,就先吃了顾清一脚,这让他七中队大组长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你们发什么几把呆啊?赶紧找家伙啊!干!”眼见自己带来的一群人被顾清一个人跟赶鸭子一样撵得到处跑,张岩咆哮骂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老大,这个新人太凶了!要不我们回去找些家伙再来吧?”有人一边不停地往后退去,一边满是惊恐的看着把一条木棍舞得虎虎生威地顾清,迟疑地回道。 还有几个听见的赶紧从花丛里捡了几块砖头,朝着顾清就砸了过去,顾清虽然身手矫健,反应极快地躲过两块,却还是被另外一块砖从侧面飞来砸的转头重重砸到腰部。 随着腰间的剧痛传来,他先是一咬牙,一发狠更是紧紧追了上去,一只手挥起木棍猛打,另一只手则做了个防备的姿势,根本不给这些人脱开自己的机会。 “一帮废物,让开!老子自己来,他妈的!” 寻摸半天,张岩也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把土铲,咆哮一声就朝着顾清的后背拍了下去,这重重的一下直接给顾清拍了一个狠的,他一个站不稳,胸口的鲜血上涌到喉咙,整个人直接向前栽倒下去。 “让你他妈的狂!叫你他妈的写申诉书!”张岩一看顾清倒地,抄起铁铲照着他的脑门就要拍下,铲子扬在半空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蒲扇大手直接抓住,一道震耳欲聋的的声音回荡在中队内: “干霖娘!!丰南人是你说碰就碰的?张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里是林北的十三中队!!” 一个身材魁梧将近两米身高的虬须大汉带着一群十三队的犯人在张岩身后,一把将他手里的铲子拽了过来随手扔到了一边。 早先带着顾清来中队的陈组长此时也跟在大汉的身后,他赶紧和另外一个人上前将顾清给扶了起来,魁梧大汉转头,对着顾清朗声问道: “身手不错,少年家,你哪个角头的?” “角头?”顾清一愣,这可是老家丰南那边才有的问法,当下就回到:“新厝。” “好!”一脸黑胡的魁梧大汉走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好样的,我宫边的,叫我大组长就行。” 顾清愕然,敢情这还是个老乡,想到这他当即点头感谢道:“谢谢叶大组长。” 顾清的老家丰南有个很有意思的特点,但凡说出自己哪个角头,姓氏自然是一清二楚,宫边都是叶姓。 他说的自然是刚刚顾清一人追着一群人打的时候,说完他就把一堵墙一样的身材直接横在了张岩和顾清的中间,双手环抱,满脸不屑的大声道: “林北丰南人是你能碰的?来来来,我现在在这里,你再碰他一下试试?” 张岩被黑脸大汉的气势一下就给镇住,可想到自己身后这么多人看着,又只能硬挺地回道:“他可是我们永清帮要找的人,你想保他?” “保又怎样?!你少拿永清帮吓唬老子!我丰南青年会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你就能代表永清帮?你让老李出来说这话还差不多。” 虬须大汉叶天瑞听见这话反而向前走了两步,直接把一张黑脸压在了张岩的脸上,说话更是一点客气都没有。 “你!”胖光头张岩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现在对面不仅人比自己多,更是在别的中队地盘,自己根本不能再拿顾清怎么样,他的眼睛咕噜噜转了起来,正打算怎么弄时。 眼前的叶天瑞更是直接上手推了他胸口一把,眉毛一挑,威胁道: “怎么?是不是还想着要怎么搞他?我告诉你,现在你不滚,我就自己动手让你滚出去,还要不要再想想?!” 说完叶天瑞就拍了拍手,身后十三队的犯人一拥而上,个个眼神冰冷的看了过来,顾清挺了一下还在刺痛的腰部也走了上去。 “走。”张岩看到这个情况,也知道想再找顾清的麻烦已经不太可能,只能不甘地喊了一句走,把来的一群人带了回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狠狠瞪了顾清一眼,那威胁的意思再显眼不过。 “兄弟,不错啊。”叶天瑞见人走后,一把搭过顾清的肩膀,爽朗笑道:“不错,有种,也很能打,你叫什么名字?” “顾清,新厝顾清。”顾清将手里的木棍随手扔到一边,笑着回道,丰南青年会他自然是知道。 丰南青年会是一个由丰南地区几个大宗族的理事会联合培养出来的一群年轻人,平时保乡卫里,以凶悍擅斗闻名,只是没想到在监狱里中队内居然能遇到青年会的人。 “大组长,他是”这时旁边的一个犯人突然贴到叶天瑞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顾天瑞的表情一下子恍然大悟,大手直接就在顾清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道:“好家伙,原来你就是双棍花清,我说你怎么这么能打,好!” 身边的其他人听见,都抬头朝顾清看去,显然他们中间也有人听过顾清的名号,一时间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经常在外面闯荡的人居然也被送进来监狱。 不等顾清回话,他又转身对着跟来的一群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开工,把今天的任务赶一赶,别耽误时间。”待人群回去车间后,他就往鱼池边上一坐,对顾清招呼道:“兄弟来,这里坐。” “好。”顾清也不客气跟着就坐了上去,刚一坐下就见叶天瑞递了一根烟过来,很随意地问道: “我听说你在写申诉书才招来永清帮找麻烦,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顾清想了下,还是把前因后果跟叶天瑞说了一遍,他其实也想听听叶天瑞的意见,或许这个自己的老乡,又是坐了多年牢爬到大组长位置的人能给自己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叶天瑞听完,摩挲着自己满是胡须的下巴,一脸认真的说道:“你要是愿意听哥一句话,那我还是劝你别写了。” 看见顾清又要开口,他干脆摆了摆手,解释道:“我也不说什么为你好的话,只是这样对你没有任何一点好处,你听我说。” “嗯,你说。”顾清掏出烟给叶天瑞递过去一根,然后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缓缓吐出,白色雾气飘散。 “首先,你现在人在监狱,外面又没人能给你操作,重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个没错吧?”叶天瑞将烟点上,说道。 “确实,可如果永清那边没结果,我可以往上写。”顾清想着不行的话,自己还能往更上面递过去,哪怕希望渺茫自己也得争取早日出去。 “兄弟。”叶天瑞拍了一下顾清的大腿,问道:“我知道你搞这个不是为了什么洗掉罪名,你就是想早点出去对不对?” “对,确实是为了早点出去。”顾清点头,他当然清楚自己也不是全然没问题,真让追究起来,闯荡社会多年的自己还是一堆问题在身上。 “那你其实可以这样想,我给你指一条更好的路子。”叶天瑞站起来,看着顾清真诚地说道:“你干脆加入我们青年会,怎么样?” 第6章 不一样的路 顾清沉默,丰南青年会,他自然知道,甚至早先青年会的人也曾邀请他加入过,但都被他委婉拒绝了,原因有三:规矩多,事务多,不自由。 那是丰南宗亲理事会内多位大佬组织出来的下属协会,以青年之名实际上就是理事会的黑手套。 青年会平时主要保卫乡里,同其他大姓械斗,维护分布在各地的丰南商会以及各个大庙理事会之间维护秩序的打手,在宗族观念极重的丰南地区,青年会也是唯一不计较出身的地方组织。 当然对于顾清来说,青年会还有更重要一点,那就是里面很少有往上爬的机会。青年会的人大多数直到退会,都也只是宗亲理事会的打手而已。 在丰南,一个人想往上爬除了自身的实力外还需要名望,威信,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辈分,而这些顾清统统都不具备,所以当初他才选择一个人出来永清闯荡,在真正的黑帮里,自然就没这么多规矩,一切仅凭个人实力说话。 “兄弟,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见顾清沉默,叶天瑞开口打破一时间有些沉闷的气氛,只听他悠悠说道:“以你的能力,我猜青年会早就邀请过你对不对?” “嗯,当初确实有人找过我。”顾清点头,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束缚的人。 “你拒绝原因无非就是觉得里面事多,规矩多,难出头,对吧?”叶天瑞继续问道。 顾清转头看了这个人高马大的黑脸大汉一眼,他的内心或许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野蛮,甚至可以说是很细。 “我以前跟你想的一样,甚至比你还过激,在加入青年会之前我还揍过会长。”叶天瑞咧嘴一笑,顾清经历过的想法其实他也都经历过,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加入了青年会。 顾清沉默,低头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继续听着叶天瑞讲述。 “不过你想过没,你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无法在容许你放纵或者随意乱来,你要面对的是一个帮会,那你自然得用另一个势力来对付他,不说一定要比他强,起码也得旗鼓相当,是不是?”叶天瑞问道。 “对。”对于这点顾清倒是同意,他将烟一吸了一口,吐出烟气后,又说道:“但问题是青年会能替我出这个头吗?” 叶天瑞摇了摇头,回道:“不会,至少你现在加入的话不会。” “那你刚刚那话?”顾清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我只是现在不会,但是起码现在能保证你的安全或者说保证你过完监狱的生涯,顺利出去,难道你不觉得你下队的消息对面知道得太快了吗?”不等顾清说话,叶天瑞摆手,凝重道: “你要知道永清人在劳改场里一向团结得很,今天七队的那个家伙来找你麻烦不成,明天说不定就是别人了,而且你要知道这个别人未必就是犯人,你懂吧?如果真让那些人出手,就是我也没办法拦。” “而且,只要你在会里做出来成绩,一切自有可能,帮你对付永清帮溪田派,没有问题,只要你到了那个位置。再说咱们青年会在监狱里也一样团结得很,只要你有麻烦不仅是我就是其他几个中队的头家一样会出手帮你。” (注:头家,丰南地方方言意指boss,老大。) “你是说伸过来一个梯子,让我往上爬?”顾清算是听明白叶天瑞的话了。 “对,能不能爬上去取决你自己,再说你刚刚一开始顾虑的规矩多,事多,如果你真到了一定的位置,那就是你来定规矩,懂吧?”叶天瑞说完,又重重拍了一下顾清的肩膀。 “我想我应该可以试试。”顾清点头,叶天瑞的话确实让他有些心动,哪怕是自己进了监狱,后面可能还要面对陈天水不停的找自己麻烦,如果这样的话加入青年会倒也可行。 不说青年会本身就不怕陈天水所在的溪田帮,更何况他上面还有大庙理事会,各地大商会以及大佬云集的宗亲理事会,那种影响力已经不单单是某个地区,甚至到了不少国家都有影响的地步,那才是真正的云巅所在。 “没有挑战就不能证明自己,我同意加入青年会。”再三权衡之下,顾清开口答应。 “好!好!我晚点就跟外面联系一下,把你名字录进去,暂时你就先编到我这组里面来,其他的事情等你出去再说。”叶天瑞直接就站了起来,又在顾清的肩膀连拍了好几下。 实际上之所以争取顾清入会,叶天瑞也有自己的打算,在他看来有顾清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编组里,等出去后如果有机会竞争青年会会长的时候,自己手底下也会多不少筹码。 “那我以后就叫你大组长?”接受完自己的新身份后,顾清站起,挺起身姿,笑着问道。 “你叫我名字就行,没什么组长不组长,那是对外人说的,咱厝郎就不讲那么多破规矩了。”叶天瑞说着就搭住顾清的肩膀,从某种程度来说现在的叶天瑞带领的青年会更像顾清丰南老家的那种大角头,每每关键时候总能挺身而出,十分霸气地保护自己人。 见顾清同意后,他继续道: “申诉的事情你等后面在做,过一阵会有新的消息我跟外面的人讲讲,让他们给你安排几个律师探路试试。” 顾清好奇:“还能这样?” 叶天瑞一听,满脸不屑:“这算什么,要不是你才刚加入,等你真爬高了,说不定外面那些老头子早就动用关系直接给你保出去了,哪还能在这凉快呢。” “不过在这里,有一点你要明白。”叶天瑞说着眼睛就看向了中队狱警所在的值班室。 “什么?”顾清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问道。 叶天瑞指着不远处,说道:“在这里你就要守这里的游戏规则,如果不守规则,那游戏就会来玩你。” “我知道。”顾清自然明白他的话里说的是什么。 想到这,顾清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是咋进来的?” “我?”叶天瑞眼一瞪,两个鼻孔喷气:“和你一样,给上面的大佬顶事进来的,咱青年会不就干这个的嘛。” “啊?”顾清一下子愣住,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还真是,要不怎么说是黑手套呢,不过看看人家混的,估计钱也拿了,该有的也有,怎么也比他现在写个申诉书就要被威胁的好太多。 “现在你就别想那么多,先想下在里面怎么混,你还别说监狱里真是人才济济,你看你不就是个人才?”叶天瑞带着顾清走进十三中队的生产车间,把手往里面正在踩着平车的犯人一指,笑道。 “人才济济?”顾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监狱里人才济济?这算是什么说法?那如果以后自己真出去了说不定还能从里面笼一批自己人出来不成? “嗯,你说这里面的犯人是不是大组长最大?”顾清一眼看去,一个个犯人都在认真的工作,甚至连喝一口水都要争分夺秒,为了减刑积分,所有人不得不努力,再看看叶天瑞一副轻松的样子,简直没法比。 “不是,还差了好几级。”叶天瑞说着就把自己蓝白两色的囚服上挂着的胸牌拿了下来,解释道:“看见上面写的没有,二级宽管。”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顾清瞄了一眼,在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胸牌,奇怪道:“我的怎么是普通管理,按这么说还有其他等级?” “那是当然。大部分犯人都是普通管理,像我这样的大组长才是二宽,那上面更牛逼就是一宽了,那些家伙才是犯人里的金字塔尖。”叶天瑞说着就得意地将胸牌挂回胸口上。 “一级宽松管理犯人?我们中队有没有?怎么没看见?”顾清环视周围,好像整个中队一百五十多号犯人,现在最轻松的也就叶天瑞了。 “有个几把,整个监狱四五千人也就四个,有一个还经常不在监狱里,你说咱们这里能有吗?”叶天瑞有些无语地回道。 顾清一愣:“这么少?那一个不在监狱的又在哪?”这让他就完全听不明白了,犯人不在监狱难不成还能休假不成? “在哪?我他妈的能知道他在哪?”叶天瑞双手一摊,说道:“估计在哪个酒店里抱小妹吧,哈哈。” “你说这个一宽是犯人?”叶天瑞的话让顾清越听越糊涂。 “当然是犯人了,再牛逼的一宽也是犯人。”叶天瑞点点头,解释道: “不过那个一宽比较特殊,他平时代表监狱和外面那些厂家,公司谈合作,应酬,签合同这类的,不仅平时不在监狱,狱方还得配车给他呢,不过晚上听说倒也回来收监。” “这还是个犯人?”顾清听得有些凌乱,这和他想到根本就是完全不同,这样的人居然还是犯人? 第7章 杀鸡儆猴 “在这里,只要你有能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现在你先不用想这么多。”叶天瑞说着就招了招手,示意正在车间内指导一个新人的陈组长过来。 “大组长,怎么了?”陈天河一路小跑过来,先是微笑看了一眼顾清,看着眼前两人的模样,他知道现在的顾清肯加入丰南青年会,也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所以对他抱有不少的善意。 “顾清我给你介绍下,这是你的小组长陈天河,也是咱们青年会的人,接下来的事情他来给你安排。”叶天瑞说着,习惯地的拍了一下陈天河的肩膀,介绍道,说完叶天瑞也没说自己要干嘛就大步转身离去。 “陈组长。”顾清伸手,同样抱以微笑,这样看来估计十三队内应该还有不少青年会的人才对。 “叫我天河就行,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陈组长十分客气,轻轻和顾清握了一下后,就带着顾清往车间里走去,边走边说道: “咱们这个中队主要都是做一些质量比较好,技术要求较高的服装,是监狱内的骨干生产中队,你看看你想做哪道工序?” “有什么区别?”顾清看着一排排形状各异的机器,有些摸不着脑袋,他在入监队的时候就知道,普通犯人要想减刑劳动是绝对要走的程序,至于具体做什么他根本不了解,踩电脑平车做衣服则更是不会。 “工序越难单价就越高,做得越好自然能获得的积分就越高,大部分负责高难度工序的人每个月都能获得05分以上。”陈天河说着就随手拿起一件接近成品的牛仔裤解释道: “一般来说在监狱里,我们对双针机的几道工序给的价格最高,比如贴口袋这类,但是这个并不是固定,因为每个人手脚速度差别也大。” 顾清看着蓝色的牛仔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难度只决定价格而具体能做出来多少反而靠个人的速度。 “当然,非要说的话还是我负责的工序最难,到了我这个位置不仅要求所有工序都要掌握,还要求会裁片和计算出每道工序的价格,如果算不好这个位置可坐不稳哦。” 说着陈天河就将牛仔裤扔回塑料框内,嘴角上扬,浮现出一丝自信和得意。 顾清点头,看来能做到组长位置的犯人还真的需要不少本事,至少不是单单凭借关系和人脉就能上位,监狱方面从整体经济效益考虑也不可能让这些岗位让关系户来做。 “这样,要不你先试试专机,在监狱里每天就做八个小时而且不能加班,相对外面的工厂来说专机比较轻松,再说基本上几台专机也都是咱们青年会自己人。” 陈天河把顾清带到一台看上去要比普通电脑平车大上不少,看上去更为先进的机器面前,说道。 “这些是做什么的?”顾清问道,对于这些他完全不能理解。 “打裤袢,打纽扣这类的,比较简单,任务也不赶。”陈天河说着就往白色机器面的凳子上坐了上,随手拿起一件半成品放了上去,又放上一个纽扣,随后只见他的脚一踩,一颗纽扣就这样快速打了上去。 顾清一愣,这确实跟他说的一样无比简单,难怪这些操作专机的都是丰南青年会的人,这果然有人安排就是好啊,这样的任务的确轻松。 “怎么样?要不要上去试试?”陈天河转过头,笑着问道。 “不。”顾清略一沉吟,回道:“我想学一下双针,从最难的开始尝试,真不行的话再试试专机。”在顾清想来,既然自己已经来了,也选了一条和以前不一样的路,那现在自己也得拿点拼劲出来。 “你确定?”陈天河非常意外的看着他,透过顾清的眼眸,他看到了那种来自心底的自信,这个人的确很不简单,与他之前见过的其他想着得过且过的犯人完全不一样。 “确定,不过我需要你找个人来指导我,最多三天我应该能掌握基础。” 顾清肯定地回道,他想起当初跟着那个老华侨邻居开始学习菲律宾短棍术的时候,吃得苦头不知道有多少,在那个人极度苛刻和接近变态的要求下,自己依旧坚持了下来,至少他不认为小小的双针机还能难倒他。 “好,这事简单,我先安排人来带你,不过现在我们一组双针机会的人不多,他的任务比较赶,可能能教你的时间不多。”陈天河说着就给他带到一个脸庞略白的正在低头踩着平车的青年人面前,又用手敲了敲他平车面板。 “组长。”那人一抬头,看见陈天河在自己面前,赶紧停下手里的活计。 “马兴学,这是顾清,大组长的老乡,这几天你先带他学下双针机,好好教,我给你减百分15的任务。”陈天河很随意地吩咐道。 “好的,谢谢组长。”白皙青年马兴学虽然嘴里很快答应,但是听见顾清是大组长的老乡时,眼角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不屑,在他看来顾清这种人不出两天就肯定乖乖回去做专机。 “行,那你就先跟着他,有什么事你随时来找我,下工后你就先搬去我那个监舍,记住是9号房,别走错了。”陈天河拍了一下顾清的肩膀,又交代了一句后就去忙碌其他事情去了。 看着陈天河一走,马兴学立马又恢复了刚刚的神态,他很是随意地对着顾清说道:“你去打包哪里随便要几块布片过来,我教你怎么样基本操作。” 顾清脸一沉,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刚来的第一天他可不想就让一个老犯人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 “你!”马兴学脸一红,当即就想教训顾清一番,却又想到他背后不仅有陈天河甚至还有大组长撑腰,只能先压着性子,嘴里嘟囔道:“要不是有大组长在,你这种新犯在中队内就要吃大亏。” “刚刚叶天瑞不在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七中队的大组长干过一仗,你要不要试试?”顾清话音未落,一只手掌便以极快的速度伸了出去就掐住马兴学的脖子就将他整个人凌空提起,他嘴里带着一丝冷笑,斜着头问道。 这一举动当即就把周围正在忙碌的其他犯人目光一下子就吸引了过,倒是站在不远处的陈天河不为所动,手里还拿着一件半成品,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兄弟我我错了你先放我下来!” 随着顾清手掌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马兴学的脸色也越加涨红起来,连呼吸都隐隐有些急促,加上又被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能老老实实认错,这个看似普通的新犯人绝对远比他的外表看上去更加的果决狠辣。 “嗯。”顾清随意将手一松,马兴学直接就摔了下去,背部直接就撞在后面的平车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对此顾清直接选择无视,反而却将淡漠的目光在周围注视而来的人脸上一一划过,随后淡定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平静吩咐道:“去打包那边拿几块布片过来,教我怎么做。”把这句刚开始马兴学留给他的话直接还给了他。 “好凶猛的新人,这家伙绝对不好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老犯人心里同时冒出来这个念头,不愧是刚来就敢和其他中队大组长干仗的人,够狠! 可怜的马兴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随意一个举动却让顾清把自己当做鸡一样杀给了猴看,现在的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好好的非要去惹这个狠角色干嘛? “老杨,你怎么看?”中队车间外,叶天瑞和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犯人站在一起,透过车间的玻璃窗,静静的看着里面发生的这一幕,叶天瑞问道。 “不错,你这次总算招了个狠角色进来,有他在估计这次你竞争一宽说不定更有机会。”被称为老杨的犯人透过玻璃窗,注视着顾清的身影,回道。 一开始叶天瑞带人出车间帮顾清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只不过他一直在所有人背后默默看着这一切,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位犯人大佬居然隐藏在身后。 第8章 立足 "有机会?"叶天瑞眉毛一挑,极为不爽地回道:“有个屁的机会!干霖娘,理事会的那些老头子不出手,光凭青年会这些人哪够分量顶我上去?说是白日梦都差不多。” 叶天瑞越说越气,的确同理事会那些大佬相比,仅仅是黑手套色彩的青年会在背景资源和资金力度上根本没办法和监狱里的其他派系竞争,他想要出头竞位一宽属实太难。 “你们那些老头子怎么说?”老杨给他递过去一根烟,问道。 “他妈的!说到这个就来气!”叶天瑞直接将手里的烟点也没点就往地上一扔,扯起大嗓门骂道:“那些老屁股跟我说我就剩三年刑期了,说什么专门为这个事情去打通关节搞一个一宽不划算。” “什么几把不划算,不就是林北身份不够,舍不得下本钱给老子找人下力气,还说得那么好听,他妈的一帮只顾自己的老混蛋!” 虽然嘴里在骂,但叶天瑞其实心里清楚,理事会愿意给他整一个大组长已经算对得起他,再整一个一宽给他反而不可思议,毕竟青年会对于上面那些大佬来说始终就是个打手,根本没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 “算了,既然不行就不要去勉强。走,到我那喝酒去?”老杨拍了拍他的背部,劝解道。 “你是不知道这理事会里面一堆道道,个个算盘打得叮当响,哪有老杨你自己带着一个帮派自在,好赖都是自己说了算。”叶天瑞手一摊,无奈又羡慕地回了一句。 “算了,上你那喝酒去,妈的,说着就一肚子火。”叶天瑞一转身,迈开步子就朝中队外走去。 “喝,不过你可得给我省点,最近黑市里的酒水也涨了不少,说那边查的严,我可不像你们宗亲会家大业大的。”头发接近半白的老杨也跟着在后面,又多瞧了一眼车间内的顾清后,也转身追了上去。 车间里,被顾清一顿教训的马兴学现在当下就认认真真的把自己会的技术都仔细给顾清教了一遍,又将平车的一些独有技巧也一并教了过去,那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跟一开始的态度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监狱大部分的犯人就是这样,在明知无法得罪你的情况下,态度立刻就会转变过来,毕竟这么点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 特别是像顾清这样的狠人又有大组长和青年会当后台,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跑到犯人管理的位置,一旦让他上位,恐怕自己往后服刑生涯都十分不好过,所以马兴学干脆转念一想,开始对他讨好起来。 有事做的日子,坐牢的时间总会感觉过得很快,当顾清还在平车上摸索的时候,下工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同时两名身穿黑色警服的狱警也一并走进了车间内,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脸色有些微红的大组长叶天瑞。 “报数!!”每天六七遍地核查人数是监狱里一个最基本的日常,报数和点名也就成了监狱里最常见的事情。 “1!”“2!”“3!”随着从前面第一排的机器岗位开始,每一个犯人轮流站起同时响亮地喊着相应的数字后,很快就轮到了顾清。 “29!”顾清站起,学着其他犯人一样大声报出数字并站起后又坐了回去,最后当所有人都念过一遍后,站在两名狱警身边的叶天瑞也大喊了一声:“159!”后狱警将手里的名册画上,便转身离去,回到值班室内。 “少年郎,怎么样?做得还习惯吗?”点完名后,当别人都在一一盘点自己的任务数量完成度时,叶天瑞走到了正在收拾清理工位的顾清旁边,微笑着问道。 “没问题,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的一些。”对于叶天瑞的到来,顾清平淡对待,倒是旁边的马兴学和其他的犯人都是一脸敬畏地乖乖站立到一边。 “我看看。”叶天瑞将顾清做的几件半成品拿了起来,仔细翻看了一下,露出笑容道:“不错,第一天就能做到这个地步确实可以,再做一阵说不定你也是一组的技术骨干了。” 作为生产大组长,叶天瑞除了自己的背景外本身也有过硬的技术底子,从他的眼光检查顾清的半成品没有一点问题,所以他对顾清的夸赞倒是真心实意。 “谢谢。”顾清将手里的抹布学着别人端坐放好,对于自己的技术,顾清也很有信心,一边手脚灵活地人学这个东西都非常快,更何况是他。 “这是中队长今天给我的,就送你了。”叶天瑞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金黄色的高档香烟,当着其他人的面就放进顾清囚服上的口袋里,惹得旁边的犯人一阵羡慕。 “行,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顾清也不客气,这种主动送上面子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推辞。 “自己人不说那么多,你先忙,我去看看其他。”叶天瑞随意一摆手,就去其他平车那里边走边看,身为大组长每天巡查一遍收工后的车间也是最基本的任务之一。 “兄弟牛逼!”叶天瑞一走,旁边平车的几个人老犯人立刻围了上来,竖起大拇指说道。 “哥们,你面子好大,以后你可得帮我跟大组长说说好话,哈哈。”又有人凑上来,笑着说道。 “单纯就是大组长给面子,来来来一人拿几根。”顾清并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他拿出大组长给他的烟给在场的人一人散了几根出去,很快就把一包烟都给散完。 “兄弟你真舍得!你知道这烟在里面多难得不?何况这还是中队长送给大组长的。”旁边犯人惊叹。 要知道监狱的超市不可能卖这个等级的香烟,就是有也不可能有犯人买得起,对犯人来说不管你卡上有多少钱,普通犯人一个月最多的花销都被限制在三百块。 就这些钱不仅要买烟,还要买零食,宵夜,生活用品,根本挤不出来多少钱能买烟,能像顾清一次性把价值每个月生活的三分之一烟拿出来散掉,这种魄力换他们还真干不出来。 “诺,你也有份。”顾清又把最后的三根给马兴学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马兴学现在是真的服了,露出一脸的感激。 “知道也一样,好坏都是大家的。”顾清随手将手里的空烟盒直接丢进垃圾桶内,随意说道。 “行!这哥们不错!我叫邵节武。”一个体型瘦小却给人一股精气满满感觉的犯人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丰南,顾清。”顾清同样伸手,握了一下。 “我叫”其他几人也都一一自我介绍,也算是认下顾清这个朋友,就这样借着叶天瑞的一包好烟,顾清就这样交了几个在中队里的第一批朋友。 “顾兄弟,你号房安排了没?”互相介绍过后,其他几人问道。 “号房?”顾清忙碌一天,一下子把这事给忘了,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回道:“好像陈天河叫我去九号房吧。” “呼~~果然,不愧是有背景的人啊。”一听到九号房,周围的人又是羡慕起来。 第9章 规矩 “这号房和号房之间还能不一样?”顾清和其他几个人一边聊,一边排队过完安检门后往车间外走去,嘴里很是奇怪的问道。 “那是当然。”邵节武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胸口,调侃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九号房住的都是犯人管理当然不一样。” “就是,别人想进都进不了。”旁边一个圆脸胖犯人也说凑上来插话:“别的不说,光平时查房,检查违禁品和卫生,你说谁敢查九号房啊,就是你被子不叠都没人管你,哪像我们哪个早上不花上半个小时在那叠豆腐块。” “对啊,你看我们这些号房谁敢熄灯后还抽烟说话的?那是要被管教给罚站到天亮的。” “总之就是不管干什么都比别人自在,要守的规矩也少很多,只要不过分就行。”邵节武羡慕地说道。 经过几人一顿说,顾清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样倒是不错,果然犯人之间也是有着很深的等级鸿沟,仅仅在生活上就有这么大的区别。 或许越是极端环境下的人,越需要用特权来体现自己的不一样,特别是这些地位极高的犯人大佬更是如此,在这里哪怕是外面生活上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和别人不一样都 可以是一种荣耀。 想到这,他又问道:“那叶天瑞呢?也在九号房?” 谁知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邵节武直接鄙视道:“大哥,你想啥呢?那个等级的犯人怎么可能在九号房,他的号房根本都不在监舍内!” “什么?难不成他还住管教的值班室不成?”顾清大为震撼,这有点离谱了吧?犯人不住监舍?那住哪里? 旁边的人一听这话,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马兴学赶紧给他解释道:“没住值班室那么夸张,犯人怎么说都是犯人,不过到了大组长,纪律长这个级别的犯人都有独立小宿舍,一般都在值班室旁边。” “这有什么区别?那还不如干脆在监舍里给他腾一间出来?”顾清有点不理解。 邵节武嘿嘿一笑,压着声音回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在监舍有通往监狱管理局的监控,狱方干涉不了,在监舍之外单独搞一个,方便那些各队之间的大佬互相串队,聊聊天,喝个小酒什么的。” 说着他又无比羡慕起来,补了一句:“啧啧,你说说人家这牢坐的,就是跟咱们不一样,这就是命啊。” “羡慕也没用,要到那个位置都不知道人家背后的势力需要花多大的代价,咱们能混成顾清这样就算不错了,你再看看这家伙才来第一天就已经混到咱们想要的样子了。”圆脸犯人朝着顾清挤出一张笑脸,调侃道。 “就是,不扯淡了,你看饭来了,准备吃饭去。”几人正说话间之间一个带轮子的大不锈钢柜子被推进了中队内,跟在后面的则是一个蓝色小板车上面放着两个大的不锈钢桶,刚一被推进中队红烧肉的香味就飘了过来。 “打饭了!” “打饭了!” 随着两个大桶和不锈钢蒸柜被推到监舍门口,负责推车的后勤一中队的人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很快,中队里负责接菜的犯人就跑了出来,开始安排所有号房的人一个个轮流过来分发饭菜。 就顾清自己来说,他对于监狱的伙食倒是挺满意。与看守所那猪食都不如的伙食相比,监狱在犯人的伙食上倒是非常下功夫。平日一天三餐,中午和晚饭都一荤一素,带一汤,菜新鲜,肉也炒得好,关键是量给得足。 哪怕事后很多年,顾清想起看守所里那每天三顿水煮萝卜,水煮黄豆芽,加两颗盐下去搅拌一下,他总能直泛恶心,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看见白萝卜和黄豆芽都特别抗拒。 “老李,今天什么菜?”邵节武凑过去近前,对着中队负责分菜的后勤,那个满脸褶皱又笑眯眯的老犯人问道。 “红烧扣肉,炒香菜,海蛎豆腐汤。”老李一边给每个号房负责领饭菜的犯人打勺,一边回道。 “多挤点红烧肉啊,咋样?”邵节武凑近老李的耳朵旁,小声说道。 “有是有不过要按规矩来。”老李晃着脑袋,笑嘻嘻地点头。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呢?”顾清颇感兴趣的问道。 “拿烟跟他换红烧肉呢,这老鬼太贪了。”说着邵节武又鄙视了老李一眼。 顾清知道在监狱里,香烟就是绝对的硬通货,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拿烟那都好换,毕竟不管哪个犯人手里都没有现金,或者说有也没什么用。 在他想来,现在的自己或许能有一口好吃的他也就满足了,或许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人能追求的东西也就这些了。 “你都这么瘦了,你还多要肉?”顾清上下瞄了一眼邵节武,身高不足一米六,体型枯瘦,虽然一双眼睛看着特别有神,但不管他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能吃多少的人才对。 “去。我一顿能吃四碗饭,你行吗?”邵节武不满地回道。 “就是,武哥你还不了解?你可别看武哥体型小,力气大着呢,而且整个十三队估计没人跑得比他快,工作量比他大。”旁边的其他几个犯人都说道。 “真的?”顾清有些不信的回道。 “你明天再上工你看看就知道了,咱们先去吃饭吧。”几人也没多做解释,说着就各自散去往自己的号房而去,唯独顾清有些不可置信地多看了邵节武两眼,才慢慢回到的九号房内。 “呦?顾清回来了?怎么这么晚?”陈天河正在号房内坐在小方桌前,对比较晚回来的顾清好奇地问道。 “组长。”顾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刚刚和他们几个在门口聊了会天。”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一个犯人走进了手上端着饭菜放到了陈天河面前的小桌上,又将他的碗筷拿起一并摆好后才转身离去。 “这是?”顾清奇怪。 “我的马车,你要不要也找一个?”陈天河解释道。 “算了吧,我哪有钱。”顾清笑了一下,自己当初不也是为了那些钱才进来的,真有钱不如存起来等出去后留给老家的大哥,再说他知道请马车的代价可不低。 毕竟在监狱里什么事都不能太过强迫别人,哪怕是组长也不行,顾清卡里的钱也就是剩下一开始阿嗯在看守所给他存的那些,本来就没剩下多少了,估计买点日用品后也没能剩多少。 “不贵,私人马车比较贵一些,全包大概300一个月,公用马车就便宜。”陈天河站起,继续解释道:“洗衣服的一个月30,包碗筷的30,还有包铺床拿包也是30。” “这么便宜?”顾清有些呆住了,他没想到监狱里给人做事居然要比他想象中要低太多太多,怎么听都有一股奴才的味道。 “有些人家里根本就没办法寄钱,车间做事给的那点薪水也就够买点生活用品的,不做马车赚点钱怎么抽烟,吃零食,买水果?”这时,顾清身后走来一个人,国字脸,个子不高,但是体格却十分健硕,两块胸肌特别扎眼。 “这是王家欣,你的下铺,你的铺位就在他上面,他也是丰南的,在一组做专机。”陈天河介绍道。 “你好,新厝顾清。”顾清拿出一个烟递了过去。 “谢了,我不抽烟的。”王家欣将烟一推,笑着说道:“我是古道桥的,咱们之间都是一个地方,也都是青年会,就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开口就是。” 对于顾清的到来,叶天瑞已经提前和宿舍的所有人都打过招呼,毕竟这个宿舍怎么说也是他的直系班底,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和他们先通个气。 “自己人,没必要讲这么多规矩。在监舍也不用叫我什么组长,叫我天河就行,快坐下吃饭吧,饭菜在门口,你自己打就行。”陈天河指了指门口那两盆满满当当的饭菜,说道。 “好。”顾清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内心却叹道:“不愧是九号房,就连分的饭菜都要比比人多上不少。起码在这个号房自己就不需要像邵节武那样拿烟去跟别人换红烧肉不是?” 毕竟他刚刚经过其他号房时还多瞧了几眼,别人根本就没这里的饭菜多。 “一会吃完,我给你介绍下号房里的其他人和咱们中队的一些规矩。”陈天河一边动着筷子,一边说道。 在这里除了写着纸上让犯人背诵的监规三十六条外,监狱里由犯人之间订立的规矩同样也非常重要。 “在这里生存,第一条就是清楚,做人你一定要清清楚楚。”陈天河告诉顾清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有个性,或者说在你变成大组长那样的犯人之前,你最好把自己的个性收起来。” “为什么?” “在监狱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在上面眼里,我们犯人就是一群整整齐齐的人形生产机器,个性?普通犯人是不能拥有的。” “服从,听话,能听懂话,守规矩,收个性,这几个字你记好就行。” 第10章 监狱黑市 吃完饭,顾清走出将外面水池将碗筷洗完,就坐在鱼池旁边抽了一根烟,才点上没多久就听见身后的洗手池边上吵了起来。 “听见没有?叫你滚一边去!”一个极大的嗓门直接咆哮了起来,顾清回头正看见一个黑黑壮壮,满脸横肉的大汉一把将正准备要洗碗的马兴学推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顾清走过去,将倒在地上的马兴学扶了起来,问道。经过开头的那场教训,马兴学对他的平车指导确实非常用心,再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半个师傅,所以顾清并不真心讨厌这个人。 “没事,算了,我等别人洗完再洗。”马兴学转过头一脸的委屈,可明显眼前的黑壮大汉他也不想招惹。 他平时吃饭都比较慢,所以出来洗碗的时候洗手池都被洗衣服的人给占了,等他好不容易排到一个位置,又被这个黑壮大汉黄大虎给骂开了。 “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我跟他说说。”顾清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不管怎么说马兴学也是自己的半个师傅,自己要是放任不管他自己就说不过去。 “算了,别,你惹不起他。”马兴学赶紧一把把顾清给拉住,劝道。 “我惹不起他?他是大组长还是组长?”顾清惊讶地问道。 “他是黄大虎,就是一个公共马车,不过特别难招惹,算了。”马兴学一手端着碗筷,一手拉着顾清就要往回走。 “马车?还这么狂?”顾清呆住,都混到给人当马车的份上了,还这么叼? “这不是黄大虎嘛,顾兄弟算了,还是不要去惹他。”这时候邵节武也走出监舍门口抽烟,看到顾清就走过来插话道,顾清听他的意思好像这个黄大虎还是一个很难招惹的刺头。 说着,邵节武就给顾清解释起来,黄大虎算是十三中队的一个奇葩。体格健壮,脾气又爆炸,做马车也是家里就剩一个七十多的老母亲,根本没人接济他的缘故,而且他还是二组组长的专属马车,所以一般的犯人根本不想招他。 “我管他是不是马车,在我这里就得讲个道理。”顾清可不管他这些,直接甩开马兴学的手,就走到黄大虎的面前,刚开口说道: “哥们,把位置让一下,谁先来的就让谁先洗。” 不曾想他话还没说完,黄大虎转身一个大巴掌就打了过来,一句废话都没。 “好狂的人!” 好在顾清身手敏捷,当即就侧过身躲开黄大虎的大手,同时伸出双手直接就拽住他的手,抬脚照着他的肋下就踹了上去,遇到不讲道理的人他同样没有兴趣跟人讲什么道理。 “你他妈的找死!”顾清的这一脚虽然不轻却依旧没能将黄大虎踹倒,他眼见居然有人敢跟他动手,咆哮一声后就跟一头疯虎一样朝着顾清就扑了上去,直接就把顾清按在身下砸起拳头。 “操!”顾清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他庞大的身躯撞倒在地,那沉重的撞击让他直接胸口一闷差点失去意识,幸亏他快速架起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要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人打架吃亏,他一边惊叹,这家伙也太猛了点吧?! 就在顾清刚没顶住两下落下的拳头时,就感觉双臂一阵刺痛,不得不说黄大虎双拳的力道确实不轻,甚至可以说非常大,这样再来几下估计就是他都招架不住。 “让你他妈的一个新人敢多管闲事!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黄大虎一脸凶相,一边砸还一边骂道,旁边围观的一群犯人看到这般模样根本就没人敢上前劝架,邵节武更是直接转身匆忙跑去九号房想给顾清搬救兵。 “滚!”顾清一个后抬脚,用膝盖重重撞了一下黄大虎后背,让他身形有些不稳后急忙翻身滚了一圈出去,总算挣脱开来,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翻跃站起。 “这家伙太狠了,根本不能跟他打贴身。” 顾清看到又要贴身上前的黄大虎急忙躲开,眼一亮,抓住一个时机一个扫腿就把身材黑壮的黄大虎直接扫倒,在他倒地的瞬间又突然上前双手抓住他的脑袋,单脚一抬用膝盖就给撞了上去。 这一下可给黄大虎吃了个狠的,直接就把他撞得昏昏沉沉,栽倒在地,就在他晃了晃脑袋,挣扎爬起又要冲过来时,叶天瑞带着几个人从身后赶来,一把就将人前的顾清拽到身后,厉声说道: “黄大虎,你刚出来严管还没解除又想进禁闭室?!” “进又怎么样!他妈的!”黄大虎脸一横,直接就朝着叶天瑞身后的顾清就扑了上去,根本不给叶天瑞这个大组长一点面子。 “啪!!”不等他冲到近前,叶天瑞抬手一个大巴掌就盖了上去,清脆而响亮,随着声音落下,九号房的其他人一拥而上就把黄大虎按在身下,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管”叶天瑞刚一转身,打算叫狱警的时候,却被走上前的顾清给拦了下。 “算了,犯人之间打架没必要。”顾清觉得干架就干架,但是叫狱警就是把事情闹大,在他看来这跟小孩子打架打不过叫大人一样,属实没必要。 “你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他以后还会不断地找你麻烦,这个人你不了解,被他咬上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叶天瑞看了一眼地上依旧是一脸不服的黄大虎,说道。 “没事。”顾清摆手,又将按住黄大虎的人都拉开,又对着黄大虎说道:“我叫顾清,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好!!说的好!好样的!”旁边的其他犯人却突然鼓掌,顾清明明有背景却不仗势欺人的做法一致博得所有人的好感,一个个都自发鼓掌起来。 对所有的犯人来说,监狱本来就有许许多多的不公平,愿意像顾清这样平等对待其他人的背景犯却非常少。 “行,既然你这样打算那就随你。”叶天瑞意外地多看了一眼顾清,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招了招手示意其他人放开黄大虎,又对着九号房的人说道:“刚好你们都在,现在都回下号房内,我有事跟你们说下。” 众人点头就跟着叶天瑞往监舍内走去,顾清临走前又扭头看了一眼黑壮大汉黄大虎,这还是让他第一次在打架上吃亏的人。 黄大虎看见顾清在看他,却没有刚才的凶狠,反而沉下目光仔细看着顾清的背影,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便坐。”刚带着一批人回到监舍,叶天瑞随意招手,说道。 “顾清。”叶天瑞一张嘴,说的果然还是顾清。 “我在。”顾清举手,回道。 “嗯。号房的其他人你都认过了吧?”叶天瑞看了一圈周围,连顾清在内一共九个人,问道。 “大组长,瞧你这话说的,顾兄弟这么猛,刚来中队就和七队的大组长干仗,现在又和黄大虎干了一架,他这么猛,我们就是想不认识也不行啊,哈哈。”王家欣走上近前,笑着说道。 “就是,大组长你可算是给我们青年会招了个猛将,以后要是跟别的中队干起来,怕不是他们见了我们就得跑。”旁边又有人插话道。 “要不是你们帮忙,刚刚我未必能打过黄大虎,那家伙太凶了。”顾清笑着摇头,又拿起自己的烟给众人散了一圈,对于这帮自己的老乡,他倒是满满地好感。 “黄大虎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小心些,那个家伙确实跟疯子一样。”叶天瑞接过顾清的烟,又提醒道。 “放心,他要还敢来我不介意再跟他多打几次,正愁没什么人在监狱里给我陪练。”顾清甩了一下手臂,丝毫不介意地回道。 “你自己能处理就行,处理不了你再喊我。”叶天瑞点点头,一个监狱几千个犯人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疯子,哪怕是凭着自己大组长的身份他也没办法做到全部压制。 “说正事。”叶天瑞将高大的身子一正,正色道:“青年会那边给我答复了,你申请入会已经通过了,以后这边每个月会给你卡里打五百块钱,回头你把监狱给你的银行给一下小陈,让他登记下就行。” “还有这好事?”正位自己接下来在监狱里的日常花销有些头疼的顾清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入会还有这样的好处,要知道监狱里的花销一个月上限也才三百。 他知道不管是看守所也好,还是监狱也罢,没有钱或许你连当人的资格都没。 “那是自然,如果你混更好了,何止五百,五千,五万都有。”叶天瑞咧嘴一笑,花这点钱养自己人,对于宗亲会那些大佬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 “现在就算一个月给我五千我也用不到啊。”顾清倒是不嫌钱多,无奈一摊手。 “是不是别人告诉你监狱一个月只能花三百,哈哈。”铁架床上,陈天河笑着插话道。 “监狱不是给每个普通犯人规定一个月最多只能花销三百吗?”看着周围一脸笑意的其他人,顾清有点不明所以。 “那是他们不能直接在黑市里买东西,但是你可以啊。”王家欣神秘兮兮地插话道。 "监狱还有黑市??" 第11章 大佬将至 “怎么没有?”叶天瑞淡笑一下,随后把手一压,将眼光一扫,继续道:“黑市的事情一会让其他人给你解释,小陈你顺便给他拿一张黑市的单子暂时就挂在你的名下。” “好,我来安排。”陈天河赶忙点头答应,这倒是把顾清心中的好奇心越发勾了起来。 “说正事,这几天你们抓紧把任务赶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原来的基础上把手上的订单赶在原来的时间前十天出来。”叶天瑞说着目光就朝陈天河看了过去。 这话刚一出口,陈天河脸上一紧,内心迅速思考一遍过后,表情为难地说道:“大组长,这不太可能吧?你要知道现在的任务本身就已经很赶了,再提十天,不可能,增加三分之一的任务量” 陈天河话说一半,看着叶天瑞却没继续说下去,正在这时他身后的另一个人突然接过话说道:“估计一组非要闹出事情来不可,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叶天瑞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吐出一道浓浓的白雾,吩咐道:“告诉一组的人,如果能提前十天完成我给他们每人加两百块工资,另外验收完成后每人一份肯德基。” 不等其他人开口,叶天瑞又补充道:“还有,傍晚下工再抬五台平车进监舍的卫生间,我去跟巡夜的人打招呼,允许重要工序加工到11点。” 顾清虽然不明白叶天瑞突然这么赶工到底是为什么,却惊叹于他的手笔和能量,要知道光每个人加两百的花销,一个小组70多号人就已经将近一万五,而且是在已经限制每人花销三百的前提,他到底是怎么能把卡里的钱抽出来用的? 还有肯德基?谁给带进来?要知道监狱可不是能给你开肯德基的地方,这都能带进来?还是这么多?果然有钱有背景就是好使,牛批! 最让顾清不理解的是,他花这么大的手笔,不管怎么看对他都没有益处才对,这才是最让顾清想不通的地方,毕竟提前交货获利的是监狱和下订单的公司,跟他这个犯人可没什么关系才对。 “大组长,你这手是不是赌得有点大?”就在顾清胡思乱想地时候,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陈天河十分不解地问道。 “对啊,大组长,你这样搞是不是风险太大,要是没成那钱不是白花了?”身后的几人也跟着说道,唯有一脸懵逼的顾清听得完全不知所以。 “我跟你们透露点内情。”叶天瑞抽了一口烟,起身后说道:“下下下周,总商会会长要来监狱里视察,而且点名的就是咱们中队,现在只要哪家中队的质量最好,效率最高,他公司的单子就要交给哪个中队。” “呼~”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陈天河呆呆地说道:“大大组长你说的是真的吗?”丰南商会的会长,同时还是宗亲理事会的副会长。 他不但身家过百亿,不止在丰南,就是在h省也是个黑白通吃的大角色,这样的人居然会来监狱视察?这种人怕不是监狱的领导都要去赶着去巴结的大佬吧?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搞这个,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竞争一宽?”叶天瑞耸肩笑了一下。 “嗯,我一开始还真以为大组长你是为了竞争一宽才准备,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把倒是真值得赌一下,我们全力支持你!” 其他人同陈天河一起,异口同声地喊道,对于这个事情的轻重他们都非常清楚,要是能借这个机会和丰南总商会的会长搭上线,那才真是最好的结果。 “好!那就交给你们了,回头你们把我的话转达一下。”叶天瑞满意地拍了一下陈天河的肩膀,刚要转身离去时却又突然回头,对着顾清说道: “顾兄弟,你刚来这些事情等会你让陈天河一并给你解释就行,你也尽快熟悉下这里的节奏。” “放心。” 顾清深深地点头,大致的事情他也听明白了一些,原来是叶天瑞想通过这次机会和总商会会长直接搭上线,但是他知道在监狱这么多中队里有能力,有想法竞争这个单子的绝对不止十三队,所以他才这么舍得下血本。 “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如果这次能搭上他的车子,以后出来顾兄弟你还跟我一起,咱们哥俩一起搞,哈哈。”叶天瑞上前豪迈地拍了一下顾清的肩膀,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去。 “糟糕,卧槽!”就在叶天瑞走后没多久,还在一直思考刚刚事情的陈天河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叫了起来。 “怎么了?”顾清问道。 “操!刚刚光顾想事情,忘记让大组长去找二组那边借几个技术骨干过来,现在二组压力又不大,从他们那边换点人过来我们不就快多了?”陈天河一拍脑门,自责道。 “没事,晚点再跟叶天瑞说不就行了?”顾清奇怪,这种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有什么可自责的? “啥啊!”陈天河跺脚,说道:“你不知道他那种人成天到处在别的中队乱窜,我们又不行,你以为想找他我们就能随便走出中队,在监狱里到处找人啊?那可是会被当做逃狱让围墙上巡逻的武警直接击毙的!” “额这么说好像也是。” 顾清挠头,他这才想起来在入监队背监规的时候上面就明白写着在没有狱警的带领下随意窜队那真是当做越狱处理,也怪他自己成天看叶天瑞逍遥自在,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普通的犯人,这就是身份上的差距。 “算了,回头我去跟值班的管教说一下,让他帮忙喊一下,先说你的事情。”陈天河手一摊,无奈地叹了一声,接着就从床铺下面的塑料箱子拿出一份打印单递给了顾清。 顾清接过,拿起一看,只见上面用一些简略的英文和数字写着:“3=500,4=800,hs=40,hszj=100(港版)”等等一大堆如同密码一样他根本看不懂的数字,最下面还备注着2003年4月。 “这??什么?我看不懂。”随手将单子递回去,顾清对着鬼画符一样的单据简直无法理解。 “黑市的报价单,每个月不同,最低只有组长手上才有。”陈天河接过单子解释道: “3就是p3,4就是p4,hs就是xx小说额,后面基本也是一些东西的简写,上面肯定不能直接写明白,但是也已经尽量通俗了,基本上你想要的包括高档烟还有看不到的酒这里都有。” 说着他又补充道:“每个月物价和能拿到的东西都不一样,而且等级越高的犯人能买到的东西也越多,像我这个和大组长手里的肯定不一样,包括价格也不一样。” “哦~~懂了。”顾清嘴巴张得大大,他没想到几乎所有的违禁品这里都有,而且还是五花八门,自己能想到的不能想到居然都有? 到底是什么人,不对,应该是什么组织在操作这个黑市?难道是上面?要知道这上面标注的价格都已经是外面的四五倍,这里面的利润有点可怕啊。 他突然眼前一亮,问道:“这里面的东西用什么付款?别跟我说还是用那张卡?” “小声点!”王家欣从身后走来,示意他压低声音后,小声说道:“当然是那张卡,要不你以为用什么卡?” 顾清奇怪地回道:“不是说监狱每个月只给我们的卡里打三百块?不是,你们到底怎么把这钱给花出去的?” 陈天河神秘一笑,说道: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但是能搞黑市的人怎么可能没这个本事,当然如果你有能力带现金进来用现金也是可以的,如果用那张卡付钱还需要扣百分十的手续费,不管你买多少东西,所以我们一般都合起来买的。” “牛!不过目前来看上面的东西我能消费的倒是没几个,等青年会把钱打进来我再考虑下买什么。”顾清把单子又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价格果然让人咋舌,单单一瓶普通的啤酒就要30多块钱,要知道外面才三块一瓶。 “放心,青年会打钱很快的,估计今天给你报上去,明天你就能收到钱了。”陈天河将顾清拿来的卡收起后,回道。 “对了,我想起一个事。”身后另一个犯人眼睛一转,突然凑到几人的近前,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好像听人说过上到一宽的大佬就有资格参与黑市的分成。” 第12章 入股 "不是有资格参与。"陈天河说着就将手里的黑市价目表收回床铺底下,很是感慨地说道:“而且最早这个黑市就是一个一宽大佬搞出来的。” 号房里所有人听见都围了上来,毕竟这里就属陈天河服刑时间最久,职务也最高,他能知道的东西自然也比其他人要多,特别是刚来没多久的顾清,对这些更有兴趣。 “四五年前那时候监狱哪有什么黑市啊?当时想要一些违禁品都是自己找外协工帮忙带的,或者有关系的直接通过管教的也有。” 陈天河看了一眼众人,他说的外协工指的自然是下派单子给中队的公司派来监督质量的人,这些人往往都会通过一些隐秘的办法夹带一些东西进来监狱里卖给犯人,赚点小钱。 顾清听完默然,这倒也正常,如果能有机会多赚点钱,那些跟单的自然也会想办法操作下,对他们来说要是被监狱查到了最多就是被没收,并不会怎么样。 “后来,有一个一宽大佬从中看到了机会,干脆自己打通上下关节,把这个做成了规范化的黑市,同时也禁止了外协工再从外面带东西,当然赚的钱也要分配给各个方面的人,比如。”陈天河说完就指了指头顶。 顾清听完,疑问道:“这能赚多少钱?上面居然还会同意?”他清楚既然能把上面的人拉进来,那绝对就是一门暴利。 “不清楚。”陈天河摇头,回道:“我们又没资格参与到里面,不过想必最少一年得有几百万吧,怎么说监狱里也有这么多犯人,再说这是监狱里自己的生意,风险还低,对上面和各方大佬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真是个人才。”顾清感慨,要不怎么说监狱里人才济济,就这个一宽大佬的能量和想法还真是他妈的绝了,坐牢都能坐到赚钱?当然这种事一般的犯人是连想都别想,光打通这么多关系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顾兄弟。”王家欣走上前,突然凑过来顾清的耳边喊了一句。 “啊?有事吗?”正要抬脚离去的顾清回道。 “嗯。”王家欣点了点头,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如果你在中队里有朋友的话你也可以自己买黑市的东西再倒卖给他们,至于加多少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咱们的人大多数都是加百分20” 顾清一愣:“这不是谁都能买到的吗?” 王家欣咧嘴笑道:“你想多了,也得是熟人才能买,你不熟悉谁会卖你呢?万一买的人有点想法给跟上面来检查的领导捅了出去,那不就都别玩了?” 说完,王家欣又提醒了一句:“当然,你卖的时候是绝对不能提从哪里来的,出事你也得咬死不知道,这个是规矩,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懂,放心。”顾清点头,说着就往监舍外走了出去。 时间已过下午六点半,这时候一般都是让犯人休息,然后是七点统一到监舍大厅看新闻,过后就是自由活动到熄灯之前。 顾清站在监舍门口,正看得几个犯人正从车间内抬几部机器出来,想来正是刚刚叶天瑞的安排起了作用。 至于为何不在车间里直接加班倒也简单,那是因为车间也有通往监狱管理局的监控,犯人是禁止加班的,所以也只能把机器放到公共卫生间里去,怎么说上面的大佬估计也没心思去盯着一群光屁股大老爷们洗澡。 “哥们。”就在顾清出神的时候,邵节武从身后走了过来,凑到他身边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同时还伸手递过一根烟来。 “有事?”顾清接过,问道。 “嗯。”邵节武点了点头:“你能不能帮我从那里买点东西来?” “那里?你说黑市?”顾清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才刚了解没多久,怎么就有人来问了? “对,我想买个推子。”邵节武拿起打火机就凑到顾清的前面帮他把火给点了起来,颇有讨好的态度。 “你居然有打火机?”顾清呆了一下,要知道在监狱里打火机也是稀罕玩意,一般只有在厕所和卫生间的门口才挂一个让犯人点烟,大多数犯人抽烟基本都是用烟头碰烟头点燃的。 邵节武嘿嘿一笑:“还不是那里买的,怎么样要不要帮我搞一把推子,我给你加三十的点数?” 顾清一听,有点疑惑了,看样子邵节武应该是问了几个人都没买到,要知道在一个中队里能从黑市买东西的人也有不少,但是他怎么又问到自己这里来了。 “别人应该也能买吧?难道是他们加太多?”顾清问道。 “不是加多少的问题,而是他们买不到,能买到的估计也就只有陈组长了,不过他不愿意卖我。”邵节武解释道。 推子就是理发的那种,监狱里的犯人极个别的可以通过自己的渠道然后在管教的默许下给犯人理发,一次收取1-5块钱不等的理发费,要知道一个中队怎么说也有一百五以上的犯人,加上狱方对头发要求又非常短,稍微长点就得剃掉。 所以在中队里也算是一门小小的生意,但就在小小生意还大多被犯人管理的心腹犯人所掌握。 “怎么样?要不要帮我问问,我知道兄弟你路子广。” 邵节武也是没办法了,他最近有些手紧所以才打起了理发的主意,但是陈天河已经有安排自己的马车去给人理发了,并不是很愿意让别人再插一手,所以这才跑来顾清这边试试运气。 “”顾清低头一思索,沉默一会后,回道:“这样吧,推子的钱我来出,你就当我入股,你来剪,我每个月收你三成,管教那边我让人去说通,如何?” “这?”这回换邵节武沉默了,他没想到顾清居然会这样回答他,说实话一把推子倒不是很贵,哪怕按照黑市来买也就三百多块。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东西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弄出来还得管教同意了才能剪,要不就给你当违禁品处理了。邵节武在想如果顾清能做到他说的这些倒也不是不行,考虑完这些他就回答: “可以,没想到兄弟你刚来脑子倒是转得很快,行,我同意!”说着还把手伸了出来,说道:“合作愉快。” 顾清欣慰一笑,也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就在他两刚把正事说完,顾清侧身要回号房时,旁边正一个人费劲搬着一台电脑锁边机的黄大福突然脚底一滑,直接就溜了出去,眼看就要连人带机器一起向前倾倒时,顾清一个健步上前。 “喝!”只见他双臂一发力,手上青筋暴起,身体前倾后脚蹬地,硬是用两只手臂生生地把黄大福和沉重无比的锁边机给顶住。 要知道黄大虎本身就是又黑又壮,加上沉重的锁边机一起最少都有三四百斤,一般人还根本顶不住这个重量,但就是被看上去并不健硕的顾清给顶住了。 “没事吧?”另一边的邵节武也赶忙凑到前面来,帮着顾清一起把锁边机给顶了回去。而站在机器前面的黄大虎则是惊魂未定,活活被吓出一身冷汗,要知道在所有的平车里当属专机最贵,锁边机正是专机的一种。 如果这台机器真在他手上被摔坏,那他就算是掏光卡里的钱也赔不了,到时候中队那些管教最轻都得给他上一个月的禁闭,那真是喊冤都没地方喊。 “谢谢。”回过神来,黄大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顾清说了句谢谢,要知道两人才刚打过架没多久,就被他给帮了一把,要换别人估计根本就不会帮忙,或者说帮忙的话也未必能顶住这么重的机器,可能还被一起压在下面。 “你怎么一个人抬这么重的家伙。”顾清一笑,顺手摸了一根烟给他递了过去,他其实并不讨厌黄大福这个人。 “我力气大,习惯了一个人抬了。”黄大福接过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另一边的邵节武听了,心中直摇头,实际上倒不是没人帮黄大虎一起抬,而是他脾气太炸,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哪怕连平时干活也没人愿意和他一起,不过邵节武这时并没有给他点破。 “我帮你抬一下,走吧。”顾清一边咬着烟,一边把手放到锁边机的另一头,说道。 “好!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黄大虎深深地看了顾清一眼,很认真的问道。 “丰南,顾清。”顾清说着,两手一发力就将锁边机稳稳抬起,内心叹道:“好家伙,居然这么重,怎么感觉跟实心铁做的一样?” 这时他不得不多看了一眼黄大福,这么重的机器他居然能一个人扛到这里? 第13章 过梦烟沙 对面的黄大虎也同时上手,两人合力将锁边机一路抬往卫生间摆好。 “兄弟,你力气好像也不小?”黄大虎给顾清递了根烟过来,一路上顾清完全都能跟上他的脚步,而且呼吸顺畅,没有一点脸红气粗的样子。 “还好,你力气更大,这么重的家伙你居然一个人能扛到监舍门口,要是没有我帮忙你自己抬进去也问题不大吧?”顾清瞧了一眼黄大虎,这个人的确壮硕,单那手臂的肌肉就粗得跟普通人的大腿一样。 “听说你也给人洗衣服?”顾清顺嘴问了一句。 黄大虎听见脸色一变,态度顿时冷了下来:“怎么?” “别多想,我也懒得洗衣服,要不连我的衣服一起包了怎么样?”顾清被他凶狠的目光注视却依旧淡淡回答道。 “可以。”黄大虎将目光从顾清身上移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囚服做记号了吗?” “还要做记号?”顾清疑惑。 黄大虎一把扯开自己的蓝底白条囚服,露出背面的一个用平车打上去特殊缝线记号,说道:“监狱里偷囚服的人可不少,何况每个人的衣服都长得一样,就是被偷了你也没证据找回来不是?特别是你新来的囚服,更多人喜欢偷。” “这东西居然也有人偷”顾清苦笑摇头:“我回头也给带去车间做些记号,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谢谢。” “要洗衣服的话每天下工的时候把要洗的统一放在自己的柜子上,我自己有一片晒衣服的地方没人敢和我挤。”黄大虎交代了一句就朝外走去,就继续去搬下一台机器去了。 “还真是个怪人。”顾清看着他的背影,也走出监舍站在水池旁边,这时已经接近七点,许多犯人陆陆续续搬着自己的小塑料凳子往大厅内走去,唯有顾清一个人站在监舍外,仰望已经昏暗的天际。 入狱这么久,从看守所到监狱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九个月,他就没再收到过女朋友一丝的消息,了无音讯,也许她早已离开? 正想着的时候,昏暗的天空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打在监舍的铁皮屋顶上,雨点的声音被放大开来,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被雨声所淹没。 许多大厅内的犯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赶紧收起自己的晾晒的囚服,只有顾清一人点着烟,眼神迷离,任凭周围嘈杂,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春。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的心头浮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这么一句诗词,内心一阵波动,也许他过往的生活就像是一个浪子一般,不值得一个女人替自己珍惜吧,在顾清想来或许他这些年过得最安定的生活,反而是在监狱里的这段时间。 “哔~~~” 一声哨响打破他的沉思,转头时就看见两名管教已经站在了大厅的中间,双手环抱,淡漠的目光扫视着前面的一片犯人。 顾清赶忙转身正要去监舍也拿自己的塑料凳子过来时,却看到人群中的邵节武对他招了招手,同时拍了拍手里另外一张小凳子,示意他过去。 “你还多带了一张?”顾清接过邵节武的凳子,就在他旁边坐了下去。 “刚刚不是看你在那发呆,就顺带给你多带了一张,在想什么呢?”邵节武笑着问道。 “胡思乱想。”顾清随意回道。 “进来了就没必要再去想那些,想也没用,安心过好自己的劳改日子就行了。”邵节武拍了一下顾清的肩膀,眼底一丝伤感一闪而过,哪个犯人会不想家?会不思念自己的亲人?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报数!!”站在所有犯人前面的两名狱警,其中一个喝道。 “1!”“2!”依旧是一个犯人举手站起报数接着一个的报了下去, “158!”最后一个犯人报完后,狱警看了一眼手里的表格,目光一抬又朝犯人扫了过去,少了一个! 这时陈天河举手报告后走上前,凑到狱警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狱警才点点头在名册上了个勾,便走出监舍,让犯人坐好统一看新闻。 顾清刚开始还奇怪,后面扫了周围一圈,立马就猜到陈天河刚刚上去说的什么了,叶天瑞不在,估计又跑哪里的中队干嘛去了。 果然,走出监舍大厅的狱警用对讲机和某个中队的管教核对过一遍,确定叶天瑞正在他们的中队后才放心的另外一个狱警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了下头。 不管怎么说叶天瑞始终是犯人,普通的狱警虽然不能太过约束他们但也必须知道他的去向,否则真出了问题那整个监狱都得跟着倒霉,谁也不能在这个事情上胡来。 确定完所有人数后,其中一名狱警又走入监舍大厅,拿起一份名单念了起来:“林昊阳!谢青海!王东!出列!带上书本,去二中队。”被点到名字的几个犯人一一起身,手里拿着书本统一站到了监舍外。 “他们要干嘛?”顾清朝正看津津有味地看着新闻的邵节武问道。 “他们?”邵节武扭头朝外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回道:“去直属二中队学习的呗。” “学习?学习什么?”顾清听得更糊涂了。 “这你都不知道?”邵节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才想起顾清还是个完全的新人,耐下心来解释道:“文盲和小学文化的犯人的每天晚上都要去一中队补课,你不是在入监队待过,那里有教室知道吧?” “知道,当时我还奇怪监狱怎么会教室。”顾清想起在入监队也就是直属二中队的时候就有一个标准电教化教室,没想到居然是拿来给监狱的文盲犯人普及文化水平的。 顾清手一摊,他除了会一点搏击套路外基本也是一无所长,当初更是初中都没读完就出来社会摸爬滚打,这也是大多数犯人普遍的状况,有稳定工作的也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而像顾清这种人,也正是丰南老话所说的歹命郎,除了混迹社会外,在当时也并没有其他太好的出路,只不过顾清和其他在当地进入青年会的人不同,他选择去往永清独自闯荡。 “哥们,有个事我要提醒你一下。”邵节武转头,用眼神示意两人面前不远的一个犯人说道:“看到那个人没?” 顾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疑惑道:“戴眼镜,斯斯文文的那个?怎么了?” 邵节武低低嗤笑一声,继续说道:“那个家伙本来盗窃判九年,最近听说要拉回去看守所重审,大概率是要判死缓或者死刑了。” “什么意思?他还隐瞒别的事情被踢出来了?!”顾清知道如果是被调回看守所那就是补充侦查,而且要是死刑或者死缓肯定是非常大的事情,不过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才对。 “对。”邵节武点头,把手又指向不远处另一个长得有些猥琐的犯人继续道:“那个以前和他关系非常好,那个戴眼镜的可能无意中就把自己做过的事,还有埋尸地点给他说了。” “然后那个人就去报告了?”顾清很快理解过来。 邵节武冷笑回道:“没错,那家伙还拿了一年的立功减刑,所以在这里千万别随便信任别人,你也不知道跟在你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再说管教也很鼓励这种行为,就像举报的那个就没人敢去碰他,你没看那个戴眼镜时不时瞧他一眼,很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怎么样。”邵节武则是一脸不屑的看着那名猥琐的犯人。 “都是为了早点出去。”顾清点点头,他并不指望犯人能有多高的道德水准,眼下他也听出邵节武的话,在这里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要小心,指不定哪天就传到谁的耳朵里了。 没有戒备心的人,在监狱是活不长的。自己要是头脑不清醒,那就容易让别人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很快新闻的时间就已过去,管教宣布解散,不过大部分犯人还是选择在大厅换台继续看电视节目,聊天打屁等等。 顾清则是没有思索就往陈天河身边走去,他想买推子除了叶天瑞自然只能通过陈天河,或者说这起码是对组长的一种尊重。 "没问题。"让顾清意外的是,陈天河居然一口答应,甚至连顾清准备好的说辞和理由更是问都没有。 “千万别觉得意外。”陈天河随意往墙上一靠,接过顾清递来的烟,淡淡说道:“那天你自己选择了双针机我就和大组长说过这个事情,大组长的意思是把你当组长培养,所以你也该慢慢培养自己人起来了。” “把我当组长培养?”顾清指了指自己,很是震惊。 “当然,难道我们还要培养外人吗?自然是能让青年会的人上位更好,而且你比号房里的其他人更有冲劲,我觉得你当组长不错。”陈天河个人也非常看好顾清,所以对他的要求自然更是尽皆满足。 “谢谢。”对于这些老乡的照顾,顾清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不管是从叶天瑞还是陈天河又或者同号房的其他人,哪怕是第一次相遇他们也都是真真正正的把顾清当自己人,几乎没让他感觉到一丝隔阂。 “这就是丰南青年会吗?”顾清低头自语了一句。 “对,这就是青年会,别的中队也有我们的人,我们都是这样对待自己人 ,如果我们都不团结拿什么跟永清帮,跟别的派系在监狱里争斗?拿什么在这里站住脚?”陈天河反问道。 “我懂了,谢谢。”顾清抬头一笑,认真回道。 “你要理发的事情我一会去给管教打招呼,你放心弄。” 第14章 博弈 “对十。” 第三监区,九中队内的一处小房间内,叶天瑞将手中两张牌打上后,又给顺手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对k。小叶,这把你再赢的话那晚上还不让你给包场了?”坐在他对面的老杨一边笑着,一边将手里的两张牌打上。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狱警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打开的房门,压着嗓子提醒道:“一会大队长要过来巡视,你们先收一下。” “哎,王管教来了,喝个饮料吗?”另一个容貌泛光,国字脸三十多岁上下,右臂纹有一条黑龙男人,从叶天瑞的身边站起又从拿了一瓶饮料给年轻的狱警递了过去。 “嗯。”狱警接过饮料,说道:“先收一收,大队长一会就到了,刚刚对讲机通知过来了。”说完又指了一下桌上的扑克牌和塑料筹码,才转身往监舍内走去。 “老叶,我看这把你没机会赢了,哈哈。”国字脸的男人一边回过身将桌上的扑克牌收好,一边看着叶天瑞笑了起来。 “没事,反正晚上我也赢了不少。”叶天瑞乐呵呵一笑,又掏出烟给在场的其他三个犯人管理散了一圈,显然他的心情非常好。 “叶哥,听说你们中队最近在争取宏远集团的单子?”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犯人开口。 “对,小太子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什么消息?”叶天瑞将桌上的饮料拿起,又灌了一口后回道。 而被叫小太子的年轻人则是九中队的大组长,张书阳,因为他的父亲还是丰南某座大庙的理事长,所以别人干脆称他为小太子。 他才刚入中队没多久就直接被提为大组长,同时也是在场丰南派系的犯人大组长里关系背景最硬的一个人。 “对啊,小太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倒是跟我们说说啊。” 另一边的老杨也跟着问道,虽然宁阳帮不属于丰南地区,但宁阳人大多数也都是几十年前移民过去的丰南人,宁阳当地人说的大多数也是丰南话,所以杨戍自己也主动靠近丰南青年会,算是海城监狱丰南派的一个外援。 “你们几个大哥都看我干啥啊?”张书阳脸一愣,双手一摆,在场他资历最浅,入狱时间同样也最短,奈何家里背景实在太硬所以在监狱里爬的速度远比其他人要快得非常多。 “靠妖啊!”叶天瑞伸手直接就在张书阳的胸口上锤了一下,又调侃道:“难道你父亲,张理事长上次来探监的时候没跟你说什么消息?” 在丰南地区,每一个大庙宇理事长的影响力都非常可怕,他们不仅财力惊人,信众广布,而且这些理事长大多数都兼着不小的官方身份,哪怕是青年会的会长见了他们都要十分客气。 也因为这样,叶天瑞和其他几个丰南派系在监狱里的犯人头头就没少来张书阳的中队同他打交道,同时也探听一些丰南理事会的内幕消息。 “叶哥,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要说我也是让我爸想办法快点把我弄出去,谁还关心这些。” 张书阳摇了摇头,在场几人属他的家庭条件和背景最好,从小娇生惯养也造就他这种性格,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哪怕是因为犯罪坐牢了,却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真没有?”一开始的国字脸,手臂纹身的男人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林大哥,我骗你干嘛?是真没有,难道我还会跟你们别的中队抢宏远集团的单子吗?那我不是吃饱了撑的,我现在连衣服是怎么做的都没弄明白呢。”张书阳急得挠头辩解道。 正当其他三人失望时,张书阳突然眼前一亮,手掌一拍桌子,喊道:“啊,我想起来了!” "快说!" “你倒是说啊,卖啥关子?”叶天瑞一听,急忙问道。 张书阳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时我还没被抓的时候,我就见过宏远集团的老板去庙里找过我老爸,当时我刚好去找我爸要钱,就顺便听了下他们的内容。” “他们说啥?”叶天瑞问道。 “叶哥,你别急啊,听我说完。”张书阳继续道:“我听宏远集团的老板和我老爸聊天的内容,大概是他想争取下一届的会长。” 叶天瑞一听,瞪着小眼不屑道:“你这不是说屁话,这不是谁都知道的?赶紧说点正经的。” “叶哥,你倒是让我说完啊!”张书阳一急,继续说起道:“我记得当时他有说他要想监狱系统合作,把公司的单子放进去,同时派一些跟单的进去,从监狱里找些什么人出来帮他,大概这类的。” 叶天瑞听得抓耳挠腮,急吼吼问道:“没了?” “没了啊!我就记得这些啊,那时候谁还会去认真听他们讲什么。”张书阳摇了摇头,对他来说能回忆起这些已经算是不错了。 另一边老杨将打火机放在手中,转了好几圈后,又敲了两下桌子,说道:“也就是说最近宏远集团大规模进入监狱系统,包括拿下省内监狱的超市供应和下放生产单子,实际上是有目的的?而不是单纯为了利润?” “我看利润更重要一些,再说宏远集团是上市公司,他哪能真的聘用太多服刑过的人,那不是等于招呼上头来查他嘛?”另一边国字脸的林文宇摇头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叶天瑞笑着反驳道:“宏远除了在国内的那些业务外,最近这几年还往南洋那边搞了不少生意,还有非洲的进口木材他们也倒腾了很多。” “搞木头?那有什么可赚的?”其他几人一听叶天瑞一说,都觉得非常新鲜,也都凑过来听他说。 “没赚?”叶天瑞鄙视了其他人一眼,解释道:“非洲的花梨,大小叶紫檀,血檀等等,哪怕是最差一级的菠萝格如果能从那边倒腾过来最少都有二十倍以上的利润,还是最少,关键还合法,你说上哪还能找这么好的生意?” “这么好?那你说的跟我们这些坐牢的有什么关系?跟宏远插足监狱系统的单子有什么关系?”林文宇和杨戍同时开口问道。 “怎么没关系?你以为去非洲那边就能直接装货了?那边他妈到处都是拿枪摆着玩的,没点胆量谁敢去?一不小心就给人突突了,还有南洋那边除了新加坡治安还可以外,别的地方不也乱得跟鬼一样,那是普通人能去的?” 叶天瑞以前在外面的时候曾经跟着青年会的几个大佬去东南亚那边帮那边的丰南商会分会收过几笔账,对外面的情况也稍微了解一些,就给其他人解释道。 “就是说宏远集团想从监狱里抽些胆子大,能干的给他弄弄海外的业务?”杨戍回过味来,说道,那种地方确实对做没坐过牢没啥要求,关键是一般人还真未必有胆量去,也唯有服刑过的人反而比较合适,一是缺钱,二是普遍胆子大。 “叶哥,我看不一定。”张书阳突然插话道:“我听人说宏远最近搞了不少地皮估计想搞什么房地产,如果涉及到收房和拆迁少不了像我们这种人上阵,再怎么说也比从各大角头走出来那些人好。” 听到这些,叶天瑞突然疑惑的自言自语道:“这些事青年会都能做啊,宏远集团直接找青年会不就行了,干嘛还直接费周折来监狱里找人?” 按道理丰南青年会本来就是宗亲会的黑手套,上面他们说的这些事情自己青年会就都能给包圆了,那他想不明白宏远干嘛自己还黑一手过去? “我猜你们的青年会长和宏远集团的老板,也就是那个宗亲会的副会长不是一个派系,甚至青年会的会长可能还是宗亲会会长的人。”杨戍突然笑着回道。 “哎,卧槽,老杨你他妈的脑子就是好使啊!”叶天瑞将手往桌上一拍,恍然大悟道。 “你们几个在这里聊什么呢?”就在叶天瑞几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时,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霎时间屋内一片沉默。 “大队长好!”叶天瑞四人同时起立,大声喊道。 “不用这么大声。”一个身穿黑色警服,肩膀二杠三星的中年狱警走了进来,一脸和气地压了下手,示意几人放松。 他先是朝屋内扫了一圈,又突然看向叶天瑞,微笑着说道:“我听说你们中队来了个叫顾清的年轻人是不是?” “报告大队长,是!刚下队没几天。”叶天瑞立正,洪亮回答道。 “我在想要不干脆把他调到七中队来,怎么样?”中年狱警和气的问道。 话音一落,叶天瑞脸色大变,同时屋里的其他三人也疑惑地看向中年狱警,却没有人开口回答。 第15章 风波烈 “报告大队长,我们中队打算将那名新人培养成技术骨干。”沉默许久,叶天瑞硬着头皮回答道。 一般下了中队的犯人基本整个服刑生涯都很难会被调队,当然不排除别的中队来要人的可能性,不单在手续上比较麻烦,而且如果不是有特定背景和关系,另一个中队的狱警也不会大费周章来要人。 七中队,也就是最开始来找顾清麻烦的张岩所处的中队,不用想这些肯定是永清帮的人在背后搞的鬼,一旦让顾清被调去那结果可想而知。 可最让叶天瑞想不通的是,区区一个中队犯人大组长张岩怎么可能说动一个大队长亲自来调人,要知道对于中队狱警来说调人上或许有难度,但对于负责整个监区的大队长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困难。 思虑半天,叶天瑞还是想了个理由硬着头皮回了一句,他知道对于看重车间生产效益的中队来说,能创造更多效益的技术骨干犯人才是最有价值的,或许这样说能让大队长稍微考虑下十三队那边是否同意放人。 “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是技术骨干?”中年狱警不为所动,很是随意地回了一句,似乎叶天瑞的话他根本不会考虑一点。 “大队长,要不干脆把那谁调到我们中队来吧,正好我们这边也缺少有技术底子的新人,咋样?” 就在这时,一旁的杨戍当场也听出来问题,赶紧眼神示意同属第三监区的张书阳开口解围,甚至还在莫名其妙中的张书阳脑子反应极快,当即就开口说道。 叶天瑞一听,心里稍微喘了一口气,如果能被调到九中队来对顾清来说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怎么样都不算是落入永清帮的手里。 不曾想中年狱警却直接微笑拒绝道:“不用了,最近七中队那边也老跟我反映缺人,七中队的生产效益比你这边好不少,就这样定了吧。”说着又看了一眼屋内,吩咐道:“你们差不多也早点回去。” “是!!”屋内四人一见大队长要离开同时立足,大声回道。 “怎么办?”就在中年狱警前脚刚离去,杨戍就第一个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办?他们大队长亲自跑来要人了,我能怎么办?这他妈的永清帮也太阴了吧,居然能说动三监区的老大亲自来要人!”叶天瑞说着就把手狠狠捶了一下桌面,气愤的说道。 或许他们四个犯人头头都能在各自中队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可真要面对一个监区的大队长,身为犯人的他们楞就是没有太多的办法可以使,对叶天瑞来说他能说动自己的中队长都已经是极限了。 “叶哥,刚刚大队长说的那个什么顾什么清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倒是九中队的大组长张书阳和十五队大组长的林文宇两人对顾清的名字反而听都没听过,反而对一个大队长亲自跑去调人感到好奇。 “就是在丰南那边也有点名气的花棍双清。”叶天瑞叹气地解释道。 “花棍双清?那个人不是说很早就去了永清那边了?怎么他也被送进监狱,还在你的中队?”林文宇吃惊地问道,显然顾清的名字他多少还是知道的。 “对,而且他前几天就进了咱们青年会,你说!你说他妈的我才刚答应保他,现在就玩这么一出,该怎么办?干霖娘!”叶天瑞越说越气,永清帮这么搞就等于在监狱里活生生打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小太子,要不你想想办法?怎么说张会长应该能跟你们大队长说上话啊?”杨戍突然看向张书阳,他能在九中队当上犯人大组长要说没有监区大队长的同意是万万不可能的,在场的几人也唯有他能去拉上关系。 “都看着我干啥啊?各位大哥,不是我不帮忙,问题是我老爸愿意帮忙吗?” 一下子被三个人盯着,原本还是一脸懵逼的张书阳一下子就急了,他倒是想帮,问题是他才刚来监狱没多久根本就没自己的关系和人脉,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的父亲在外面给他操作。 “要不你跟张会长联系看看?尽量跟他说说?”叶天瑞一下也听明白问题所在,只能试探性地问道。 “行,但是叶哥我可不保证能成啊,毕竟我老爸是真不喜欢我掺和到这些事情里,这你也是知道的。”张书阳无奈地答应了下。 叶天瑞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确定,但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身为父亲张会长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人在监狱里还掺和进派系的斗争中去这倒也正常。 “算了,我先回中队去了,真是操他妈的!玩得真阴!”几人又聊了一会,始终没想出好办法又无可奈何的叶天瑞气得摆手就离开了九中队,回到了自己的十三队内。 刚回中队,他就让人急匆匆地去把顾清喊了过来。 “你是说永清帮想要把我调到七中队去?”刚来就听到这个消息的顾清,显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大哥,你发什么呆啊,七中队就是一开始来找你麻烦那个胖子所在的中队啊。”见他还有些发蒙,叶天瑞急得吼了起来。 “调我过去?就觉得一定能吃下我?”顾清点头,不过他的眼神也变得冷厉了起来,当初他能在永清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自然也不惧怕真进了永清帮掌控的中队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是说你过于自信呢,还是说你不知天高地厚。”见他的样子,叶天瑞有些气急地解释道:“先不说你能不能应付那无穷无尽的麻烦,光减刑基本上你就是别想了,最轻他们都会想办法给你整禁闭或者严管去。” “我知道。”顾清的内心一直都在为永清帮给自己找麻烦做准备,他清楚以陈天水的性子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对今天他倒也不是全然没心理准备,混迹江湖多年的他,习惯性了保持了一定的危机意识。 “你打算怎么办?万一我真拦不住三监区大队长来调人的话?”叶天瑞丢了一盒烟过来,漠然地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他真打算把我调过去天天找我麻烦,那他们的中队也要做好被我弄得鸡飞狗跳的准备,我相信但凡一个正常的中队都不会这样想。” 顾清接过烟盒抽出一支点燃后,淡定地回道。他知道身为大组长的叶天瑞在监区老大面前几乎没多少说话的资格,如果真被调走,那他就是拼着自己减不了刑也要把七中队打得鸡犬不宁! 叶天瑞的手指轻轻划过桌面,顾清的想法其实倒也不失为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他真这么一直闹下去,那七中队自己本身也可能受不了。 这样不仅整体生产效益同样也会大大降低,不过对于一个庞大的大队来说,这样的机会不但非常渺茫,要知道在绝对封闭的监狱里想收拾一个犯人那简直就是不要太过轻松的事情。 “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劝顾兄弟你还是别这么做。”叶天瑞有些无力的回道,说着他又和顾清聊了一会,眼见他的心绪确实没太大的波动后,才目送他离去,独自在监舍内发呆了足足好一会。 过了许久,叶天瑞目光一沉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快步走出监舍往中队值班室走去,在沉思了一会后最终还是敲响值班室的门,开口对着狱警说道:“管教,麻烦你带我去一趟直属一中队。” 第16章 来自一中队 回到监舍半躺在床铺上的顾清,心情有些烦躁地一口一口的抽着烟,他没想到永清帮的手段居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绝,绝到连叶天瑞也阻挡不了。 他十分清楚自己一旦去了第七中队,那面临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没想到自己就算是来了监狱,却还是只能做好拼命的打算,至于对抗监狱,那他根本是没有想过,至少目前顾清还不想死在这里。 想到这他不由得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刚要继续点上时却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兄弟,有事吗?”已经看出顾清脸色有些奇怪的王家欣,干脆也爬到他的床铺上来,关切地问道。 “第三监区的大队长来打过招呼,说要把我调去第七中队。”顾清顺手递出一个支,随意回了一句。 “”他的话一说完,王家欣直接呆住,连手里的烟也没接稳直接掉落在地上,号房内的其他人一下就扑了起来,愕然地看了过来。 “你你还能这么淡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其他人有些错愕地问道,对于他们这些老犯人来说,自然是无比清楚被特意调过去的结果,那日子肯定会过得生不如死。 陈天河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是七中队的大组长那不用想每天最少都要安排顾清不停地去刷厕所,然后不停的在他内务上找麻烦,扣分,压他的减刑,把最重的车间任务给他安排上,至于反抗? 陈天河自己都想笑,你想吃辣椒枪还是电棍?要不干脆上三个月的禁闭?在那种刚好只能容下一个人的禁闭室呆试试?一出来人都给你废了。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逃狱不成?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顾清干脆坐了起来,平静地回道。 “组长,你倒是说句话啊?”王家欣转头又看向一脸无奈的陈天河,说道。 “说什么?我就是个组长,连大组长都拦不住的事情,我又能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就是犯人,犯人能和监狱对抗吗?你以为你是谁?” 陈天河不是不想帮,而是他很快就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那就是没有可能,谁叫你是犯人呢?是生是死不过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在监狱这么久他也看过太多所谓的狠人的下场。 一句话说完,号房内陷入一片沉默,众人思来想去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最后顾清也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很晚才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顾清正在车间踩着双针机的时候,一个恍惚,他的手指就被针头从指甲盖的位置深深扎了进去,等他用手把针回出来的时候,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的整个面容都扭曲开来,第一时间他就把手指放到嘴里。 “你先到我的工位上去休息下,抽屉里有铁观音你自己泡一杯,下面也有止血贴和消炎药,你往手指上适当撒一点。”陈天河正好扭头看见,几步就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好。”顾清的刚一答应正要起身时,内心突然一阵剧烈的跳动,也正是在这时一名年轻的管教站在车间门口,喊道:“谁是顾清,出来一下。” “报告管教,马上到!” 顾清举手大声回答,又看了陈天河一眼,他眼中满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此时手指上的剧烈疼痛传来,顾清也顾不上去他的工位拿消炎药,干脆从身边随便扯了一条小布把手指包起来后,就快步走到车间门口跟着管教一起去往值班室。 刚一到值班室的门口,顾清就看到上次来找自己麻烦的七中队大组长张岩正乖巧地站在一个中年国字脸的狱警身边,另外一名十三队的狱警坐在中年狱警的另一侧,两人正随意的聊着天。 “他来了。”年轻狱警将顾清带到几人面前,就坐到小桌子的另一侧,中年狱警转过头,很是随意的瞥了一眼顾清后,连他的名字也没问就随口说道:“蹲下吧。” “是。”顾清一低头,咬了下牙齿,挺直姿势后正蹲在地上,而站在另一侧的大胖子张岩则是投过来一张脸,无比轻蔑的看着他。 “顾清,等一下你回监舍把自己东西收拾一下,跟着祁大队长去七中队去。”十三队的年轻狱警看了一眼挺直身姿蹲在地上的顾清后,对他吩咐道。 “是。”顾清轻声答应,脸色微变,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作为一个刚来监狱又毫无背景的新犯人,他在这些狱警面前也比一条狗好不到哪里去。 “记得把该带的都带哦,万一落下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可没时间陪你回来找。”也就在这时,张岩摆起一张笑脸,凑上前来咧开大嘴笑道,又朝着顾清抖了两下眉目,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去了七中队好好改造,该努力一样要努力。”一边的年轻狱警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清,似安慰似劝解的说道。 “是,我一定会努力改造的。”顾清点头,脸色未变,手指上的剧痛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可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在场的人却依旧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依旧让他正蹲在地上,中年狱警转过头和十三队的年轻狱警如同唠家常一样在那里谈笑风生地聊了起来。 而此时已经正蹲了不知道多久的顾清手脚已经开始逐渐麻木起来,不仅最初的手指刺痛感消失,甚至他都已经开始有些感觉不到自己右脚的知觉,长时间的正蹲已经让他的下身血液无法正常流通。 “差不多了,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又过了好一会,中年狱警才抬手看了看手表,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有些蹲不稳的顾清后,才淡淡地吩咐道。 “是。”顾清点头,正要站起却发现这时候他根本无法直接站起来,自己的双脚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接近麻木的状态,唯有站在一旁的张岩挂着一张笑脸,嘲讽似的看着他。 足足过了好一会,顾清才稍微将右脚伸展了一下后,强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正打算拖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回监舍时,离值班室不远的中队外铁门被人轻轻推开,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人。 “立正!!”年轻的狱警一见来人,立刻站起并将身体立正,同时嘴里高声喊道:“科长好!” 与此同时包括一开始的中年狱警和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同样挺直站立,正要走开的顾清也跟着立在原地,刚好趁机舒缓一下依旧麻木的双脚。 顾清这才借机看清走进来的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肩膀上扛着二杠三星的年纪约五十多岁,又一脸沧桑的老狱警,而他身旁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蓝底白条囚服,长得普普通通的中年囚犯。 “科长,您请坐。”中年狱警将身前的椅子往前一拉,放到了老年狱警的身前,十分客气地说道。 “都坐,都坐。”老年狱警和气地将手一摆,示意其他人也跟着坐下,三监区的大队长转身,挥手示意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张岩去扶顾清离去,在场也唯有那个中年犯人十分随意的跟着坐到了其他狱警的旁边。 “是!那大队长,各位领导我先带他去监舍。”张岩不甘地打了个报告后,便上前扶着顾清离去,临走前又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中年囚犯,不过那人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将目光在顾清身上绕了几圈后才悠然收回。 “你他妈的有本事啊,把林盛辉都给请出来了。”张岩用着一只胖手掐住顾清的肩膀发力,装模作样的扶着他往监舍走去,一边压着声音十分不甘心地说道。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会做这点小动作。”顾清一把将他的胖手甩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中年犯人,也正是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名犯人的胸口。 “绿色标识的犯人胸牌!”他瞬间就想起了当初叶天瑞对他说的话,只有一级宽管的犯人才是绿色标识的胸牌,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犯人居然是个一宽?! “张胖子,我劝你还是别再打顾清的主意了,要不下次你再来我十三队,可就是我带着青年会的人亲自来招呼你了。” 两人刚走到监舍门口,正靠在墙上,个头魁梧雄壮的叶天瑞一把接过顾清将他扶住,一双眼睛放着威胁的光芒盯着张岩肥硕的身躯冷冷说道。 第17章 新的目标 “我没想到你们青年会为了保这个新人居然连林盛辉都给喊出来了,啧啧,还真是舍得拉下面子。”对于叶天瑞的威胁,张岩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极为不甘心的回了一句。 “面子是自己找的,我觉得下次你再十三队找麻烦的时候,顾清自己就可以对付你了,老子我相信他在这里的成长速度肯定超过你的想象,滚吧。”叶天瑞说着就扶起顾清朝监舍内走去,对于那脸上极为不甘的张岩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大组长,谢谢。” 自从那相貌普通的中年犯人走进中队的那一刻起,对比张岩那万分不甘心的表情,顾清就知道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刚一回到监舍,他就认认真真地对叶天瑞说了一声谢谢,他知道这里肯定也只有他才能替自己出力把那位一宽给请出来。 “这次你真不用谢我。”叶天瑞给顾清拿过一瓶冰镇的饮料,直接摇了摇头,说道:“这次主要还是靠你自己争气,要不以老林的性格他很不喜欢出手帮别人,哪怕是青年会的人也一样。” “大组长你是说那个一宽?但是我并不认识他啊?”顾清自问自己绝对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那叶天瑞所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自己争气? “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那个老家伙虽然是丰南人但还是个老华侨,以前常年在马来西亚做生意,所以对咱们这些老家的人没多少感情的。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你,毕竟之前我也找他帮忙办过事,但他都对老子我基本也都是爱搭不理的,他妈的。” 叶天瑞一边解释,一边还顺嘴骂了林盛辉几句,他也只知道那个一宽是一个归国没多久的老华侨。 据说是经济犯罪进来的,具体犯了什么罪他也不知道,反正叶天瑞进来监狱没多久林盛辉就已经上了一宽的位置。 关键是他一路用的都是他自己的人脉关系,根本没有借助丰南的宗亲会或者青年会,所以平时也不怎么爱搭理监狱中青年会的人,哪怕叶天瑞主动去找过他几次也都是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 “大组长,照你这么说我还越听越糊涂,他既然都没怎么和青年会有关系,怎么又会主动帮我?难道你和他说了什么吗?”顾清越听越迷糊,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就跟谁谁谁的奇遇一样,莫名其妙的被一个高人暗中相助? “我就昨天晚上和他大致说了一下你的情况,完全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况且昨天晚上他也没答应我,当然也没拒绝我,没想到今天居然真来了,而且一出生就带着狱政科科长来,还真是他妈的不同凡响啊,这老家伙” 叶天瑞自己也是有点回不过神来,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何林盛辉会愿意出手,不过再怎么说总归这事好事,于是他说道: “反正你这事就算过去了,至于原因以后等有机会你自己去问问他,那老东西一向神神秘秘,谁知道它心里想什么。” 叶天瑞自己也感慨了一下,他一开始就没对林盛辉抱有太大的希望,甚至连永清帮在算计顾清的时候估计也没把林盛辉考虑在内,毕竟监狱里大佬都清楚林盛辉只不过是一个挂名的丰南帮一宽而已。 他并不是太过在意丰南人在监狱怎么样,更没有可能会因为一个刚来的新人出头。真正丰南青年会在海城监狱内遇到麻烦,大多数还是靠叶天瑞,林文宇那四个大组长合力解决。 “要不我现在过去问问他?”顾清满心疑惑,他在想自己平时根本就没多少机会能遇到这个级别的犯人,现在既然也在要不干脆过去问问不是更好? “过去个屁啊!你是想找刺激不是?”叶天瑞一把给他拉住,鄙视道:“没看到狱政科长和第三监区的大队长都在那,你现在哪有资格往上凑,要不是他们现在主动来咱们中队,估计你平时也只能在监狱的教育频道看到他们。” 说着他又指了下自己,瞪眼道:“没看到老子都得老老实实躲监舍里,愣是没往上凑,你别看一宽和二宽就差了一级,那在监狱里的身份地位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还有,你也尽快往上爬起来,把所有工序都给他熟悉了,到时候真成了技术骨干再给你上个组长,除了监狱长亲自来以外别人基本很难把你调走,中队再傻也不会轻易放走一个技术骨干,知道没?” 叶天瑞说着就给自己也开了一瓶饮料,嘴里对着顾清严肃的说道。如果说现在因为顾清只是个纯新人,对中队并没有什么价值,那中队并不会冒着得罪别的监区大队长的风险不放人。 可一旦顾清上了组长那就完全不同,要知道犯人组长可是真正需要技术的存在,一百个犯人里面能培养出来一两个组长已经是非常难得。 本中队和同大队的狱警为了经济效益和自己的奖金和升职肯定是不会轻易放手,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别的监区大队长再来要人,顾清也不可能会被调走。这一切都只存在于利益和价值之上。 “我明白,对了大组长,我想问问犯人里面除了大组长之外有没有比大组长更强的职务?” 顾清抬头问道,经过这次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要爬干脆就爬得更高,干脆直接就爬到顶点,那种跟看一条狗一样的眼神,他不想也不能再经历第二次。 “卧槽?”叶天瑞刚喝进嘴的饮料差点一口就吐了出来,强忍着吞下去后,瞪起了大小眼回道:“你连组长都还没上,就想着比我更高的?” “人总要有点野心不是吗?”顾清很淡定地回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比大组长更高的犯人职务倒也不是没有,纪律长就是,以前咱们中队就有一个纪律长,去年刑满释放了。”叶天瑞解释道。 “纪律长?”顾清有些听不明白,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就是管纪律的,说白点就是吃饱撑的没事干的人,那个职务也叫准一宽,基本上要上位一宽的犯人大多数都是从那个位置爬上去的,一个大队只设一个纪律长,需要中队提名,监狱长签字才能设立。” “就是说去年我们中队也有过一个一宽?” “有个屁,我说的是上位一宽的人大多数从那个位置爬上去,但是不等于到了那个位置就能上一宽,一宽要是那么容易上那还叫一宽啊?”叶天瑞说着就翻起了白眼。 “纪律长那需要什么条件才能上?”顾清一边问,一边心里盘算着。 “什么条件?!”叶天瑞上下看了顾清一眼,斜了他一眼说道:“刚刚不是说了吗,要监狱长签字才可以,你自己想吧。” 第18章 与往昔告别 凡是过往, 皆为序章。 顾清将嘴里的烟往地上一丢又用脚踩了上去,重重扭了几下,这一刻他的目光变得比以往更加低沉,哪怕是在监狱里,他也不想让任何人把他当做一条呼来唤去的狗,就是狱警也不行! “你不先休息下,这么着急忙慌跑出去干啥?”看着一瘸一拐走出去的顾清,叶天瑞在身后叫道。 “大组长,我先去车间做事。”哪怕是身上的麻木感还没消失,顾清知道在监狱里,对比于那些普通的犯人,能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 首先他要申诉,还要减刑,在永清帮的逼迫下,他还要尽快上位,要尽快搞定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让人庇护的事情对他来说一次就够了,何况在这里叶天瑞就已经帮了他好几次,但是下次呢? 走出监舍的时候,顾清特意远远看了一眼值班室门口,那里大队长和狱政科长还有那个神秘的一宽大佬都已经不见踪影,值班室的门也已经关了起来,顾清心想,短时间内恐怕永清帮也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吧? 回到车间的顾清一句话也没说,拿起布片就开始做了起来,而且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不足一会身边塑料筐的半成品就已经全被他做完,把另一边的老手马兴学都给看呆了。 “打包!货呢?”顾清站起,朝着打包台大声,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跑过来的人居然是身材瘦小的邵节武,原来他正是一组的打包工。 “我靠,兄弟你都做完了?这么快?!”邵节武抱着仅有的半捆半成品布片一路小跑到他的身边,目瞪口呆的问道。 “你怎么是一组的打包?”顾清抬头,无比好奇地问道。在他看来一捆成品的服装说不定都比他的身材还要大,这样瘦小的人居然能跟上整个组的生产进度?那他的速度得有多快? 要知道一个小组的打包工不仅要将每道工序的半成品搬运到下一道那里,确保生产进度能完全跟上,还要负责检验并登记所有的成品数量,并且分开打包。 这个工作基本可以说是小组里最累最辛苦的活,而且出了问题第一个还是找他,更别提一组还是监区内有名的高强度,高效率的生产中队,这种事情干个几小时下来就是一个壮汉也得虚脱,身材无比瘦小的邵节武居然能做? “去去去,什么叫我是一组的打包?啥意思?我还干不了吗?”邵节武说着就给了他一个大大地白眼,又不满地说道:“如果你不是我的老板,我真想给你几拳。” 也就是在这时,陈天河也走到顾清的双针机旁边,悠悠说道:“整个第四监区恐怕除了他还真没人能扛下我们组里的打包工作,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体力这么好。” “对啊,顾大哥你是不知道以前一组的打包可是两个人都没能做下来,还做得一塌糊涂,也只有武哥才能把这些事情都做好。”正在这时,马兴学也适时插了一句话。 “厉害。”听完这些,顾清给身材极为瘦小的邵节武竖起一个大拇指,他没想到这么小的身躯下还藏着如此大的爆发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调队的事情搞定了?不走了?”陈天河一边示意顾清跟着他去车间门口,一边庆幸似地扫了顾清一眼,看眼下的这样子顾清应该是不用走了,问题是最后是谁出面居然能把大队长给拦下来? “嗯。”顾清缓缓点头。 “谁出面的?别跟我说是大组长?”陈天河根本不信叶天瑞能说动别的监区大队长,资格根本就不够,哪怕是在本监区的大队长面前,叶天瑞也未必能有多少面子。 顾清接过陈天河递过来的烟,回道:“大组长跟我说是一个名叫林盛辉的一宽。” “林”陈天河说着就吞了一口唾沫,有些干涩地说道:“那人居然会出面?他不是一向不爱管青年会的事情?不可思议,他有说什么原因吗?” “没有,就连大组长自己也不清楚,不过确实是叶天瑞去一中队跟他谈的,具体他为什么会帮忙就连大组长自己也不清楚。”哪怕是到现在顾清也依旧是满腹疑惑,他想了许多的可能都没想到原因。 “等以后有机会你再去问问他,对了,后面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对于那种人陈天河自然更是不清楚,当下他也只能问到顾清后面的打算。 “我想先参加最近这段时间的晚上加班。”顾清指的自然是之前叶天瑞安排的赶工进度而晚上在卫生间内的加班。 “这个没问题,还有呢?”陈天河对于这个自然是巴不得,在监狱里愿意主动加班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哪怕叶天瑞给出了不错的条件却依旧人手不足,何况现在顾清所掌握的双针技术目前也算是小组内的一个生产骨干了。 “我是想。”顾清说着就看向陈天河的脸,继续道:“你能不能开始教我作为一个组长需要掌握的工序和你会的那些独门技术。” 这话一出,陈天河的眼光蓦的转了过来,久久注视顾清的眼光后,才淡淡的问道:“我在想,万一你上的是我现在的位置,那到时候我该怎么办?”要知道在中队里,中队管理方有很大的可能是不会让某个地方派独大的。 “在我上去之前,我会想办法把二组组长给他挤下去,做不到我就不上位。”顾清平静回答。 “你有把握?”陈天河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他知道如果顾清能把二组组长挤掉那自然是最好,但是真有这么容易吗? “没有,不过我愿意试一试,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忙。”顾清说着就给他拿过一根烟。 “我不知道是该笑你,还是该支持你。”陈天河淡淡笑了一下,一个刚下队没几天的新人居然想着搞掉一个犯人小组长,这说出去怕不是让人笑话。 “你知道你搞这件事,就是叶天瑞都未必会支持你,因为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大组长,做事情的出发点都需要从中队层面来考虑,如果不这样做他就做不了这个大组长。” 陈天河一边解释,一边点起烟后缓缓吸了一口,继续说道:“而且二组的组长虽然不是咱们青年会的人,可不管怎么说他在中队的时间比我还要久,在这里面的关系可能比我都要深,他唯一缺的可能也就是没有青年会这个背景。” “也就是说那个人很高傲,不愿加入丰南青年会?”陈天河的话让顾清听出了另一种味道,到了这种级别他不信叶天瑞不会想办法拉他入会。 “从某个方面来说也算是,我只是告诉你他不好对付,当然如果你能拿下二组的组长那自然是最好,这也是叶天瑞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陈天河又说道。 作为一个犯人,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听话,然后就是想尽办法把整个中队的生产效益提高上去,也只有这样上面才会让你坐稳大组长的位置,如果一心只是搞自己的小派别,拉山头,狱警当然不会容下你,一句话就能给叶天瑞撸了。 在监狱中生存,不闹事,不惹事,上面就可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大张旗鼓的拉山头搞派系,想一路做大?不行,要知道平衡的艺术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在监狱里都一样。 “你说的是大组长不能帮忙,又不是你不能帮忙。”顾清笑着回道。 “看来你还真是吃定我了。”陈天河低头笑着回道。 顾清将目光看向远处的值班室门口,眼神越发深邃地说道:“别人并没有留给我太多的时间,所以我也只能这样了。” “我答应你,但是我也只能在暗处帮你,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怎么做。” 第19章 石鼓山俱乐部 这天下工吃饭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清把自己的饭菜端到了黄大福的号房小桌子上,要知道在监狱里几个人合着一起吃饭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除了顾清以外还没人敢和黄大福同桌吃饭。 “你什么意思?”就连黄大福自己都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清,张着一双大眼问道。 “以后你也别给二组组长做专属马车了,干脆把我的活全包了。”顾清随意扒了几口饭菜,头也不抬的回道。在中队里,抢别人的专属马车,基本也等同于对那个人的挑衅,话里话外顾清都在传递这样一个消息出来。 黄大福看着顾清扔在桌上他自己带来的几包小菜,不可思议地问道:“老子在中队里仇家可不少,你罩得住吗?”他虽然鲁莽但是却不笨,之所以选择给二组组长做专属马车完全也是出于更多的考虑。 “我有青年会给我兜底,蔡国飞有吗?再说我听人说这些年他也没真正帮你多少,你觉得的我就上不去组长吗?”顾清喝完一口汤,拿出一支烟在小桌上敲了敲,把烟丝敲实了一些后自顾自的点上。 “你想抢他的位置?你才下中队几天?”黄大福暴躁鲁莽又凶狠,但是却不是一个蠢人,要不他在外面也不会专干绑架的勾当直至四五年后才被抓住。 “烟给你,你自己好好想想。”顾清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拿起一张纸巾轻轻擦净嘴巴,并在桌上留了一包高档烟后又把吃完的碗筷给留了下来,就是给黄大福一个选择,做还是不做? 黄大福对着顾清已经离去的门口,又看了看桌上留下的碗筷,最终他还是选择将碗筷收起,一并带出去洗掉,而正在监舍门口外坐在凳子上抽烟的顾清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对现在的他来说,他需要人,需要属于自己的狠人,疯子。 要知道在监狱内大多数犯人都有自己的派系,不管是地方派还是从生产上拉出来的依托关系,总之就有大大小小的派系存在,作为一个新人的他想拉拢自己的圈子那还真得从这些被边缘化的疯子开始下手。 更何况他马上就要想办法对付二组组长蔡国飞,顾清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相中的黄大福给他当专属马车,至于下一个目标则是早就已经悄然进入顾清圈子内的邵节武。 晚上所有犯人看完新闻后,正解散休息时顾清则依照和陈天河的约定往卫生间内走去,那里的六部平车已经开始了晚上的加班,顾清在选定自己的位置后在其他人奇异的目光中随意的坐了下来,并熟练将一件件半成品做好。 要知道以顾清现在的背景不仅有青年会的身份,还有叶天瑞那强势的照顾,他根本不需要主动来加班,也没有人能强迫他,普通犯人都巴不得自己的工作任务量越少越好,一时之间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非常不解。 不过在一堆不解的目光中,有一个人却从中嗅出来一点点危险和异样的味道,这人正是二组组长蔡国飞。 傍晚他先是莫名其妙的收到黄大福拒绝再给自己做专属马车的消息,晚上则又看到了有青年会背景的顾清主动去加班,这一切联想起来,让他这个入狱多年的老犯人看出了不同于其他人的异样。 蔡国飞内心嘀咕道:“靠!这丰南的小子想当组长?!” 要知道在十三队里大多数青年会的人都选择了最为轻松的工种,至于加班则更是不可能,唯有顾清一开始选择最难的双针机,而且有了叶天瑞和青年会的加持,只要顾清的技术积累达到一定的地步,那他上位组长基本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个监狱的中队,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会小,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从一个人的行为上去判断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困难,从这点上作为老犯人的蔡国飞很快就猜到了顾清的真实目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才来几天就想着我的位置?!” 想到这,蔡国飞隐隐有些愠怒,他已经入狱五年多,距离出狱也仅剩三年他不想因为顾清的事情去跟他太过大闹,但是又可能舍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组长位置,一个犯人一旦担任组长的话,能获得的好处和减刑积分可比普通犯人快太多太多。 权力的味道,是最容易让人迷失的。思前想后,蔡国飞觉得还是必须要给顾清这个新人一个教训,他十分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叶天瑞并不能给予顾清太多的帮助,没了这个顾虑他就完全没把顾清这个新人放在眼里。 另一边的顾清专心地踩着平车,并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和想法,对他来说尽快上位才是最主要的事情,至于这个过程需要牺牲谁,要踩着谁的肩膀? 他,并不是很在乎,从走入道上混的那天起,他就没有那么多慈悲可以泛滥。 第二天,顾清吃饭的小桌子上又多了一个人,正是早就进了顾清阵营的邵节武,自从顾清把推子交给他的那天开始,邵节武就已经把牌压在他身上,所以顾清一开口,他更是没有二话直接加入。 “清哥,要不你干脆给咱们圈子取个名字吧,毕竟以后我还得替你拉人呢。”晚饭后,邵节武满是期待地说道。 “名字?”顾清抬头,看向老家丰南的方向后,似有沉思地说道:“就叫石鼓山俱乐部吧。” 从那天后,顾清白天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任务量做完,剩下的时间就开始跟着陈天河一步步学着其他工序,并逐步学会每一个工序的单价计算方式。 他一边学,一边拿着笔记下,哪怕是回到监舍的饭后休息,他依旧不停翻看着笔记本,无比的认真和努力。而晚上的犯人休息时间,他则和另外五个组内技术最高的人一起在卫生间内不停地加班赶工,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两个礼拜后的一天,十三中队的中队长在犯人大组长叶天瑞的陪伴下走进生产车间,在所有的目光注视下,叶天瑞拍了拍手掌,所有犯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过过来。 “一组,顾清。”带着眼镜的中队长拿起手中的名册念了一遍。 “报告中队长,到!”顾清拍了拍蓝底白条的囚服沾染的一堆线头后,起身大声答道。 “快来,这里。”一边的叶天瑞面带欣慰对他招了招手,示意顾清走到他身边。 “是。”顾清一脚跨出工位后,走了上去,将身体挺直站在中队长的另外一边。 “很精神。”中队长转过头,用手抬了一下眼镜后仔细瞧了一眼顾清后,点点头说道。 “谢谢中队长!”顾清立正,大声回了一句。 “现在,宣布一个消息。”中队长说着目光就在所有犯人中扫过一圈,宣布道:“从今天开始顾清升为一组巡检,当然他也是我们中队有史以来最快提升上来的巡检,相信他的技术也足以担任这个位置。” “啪啪啪!!”中队长话刚说完,叶天瑞便带头鼓掌起来,下面的犯人也赶忙跟着热烈鼓掌,不管是真心还是实意,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顾清打破了新犯上位犯人管理最快的记录。 不过在众多羡慕的目光中,另有一道特别阴鸷的眼神盯了过来,那自然是二组的组长,蔡国飞,在场的所有犯人,唯有他感到顾清身上传来的丝丝冷意和令人恐怖的意志。 蔡国飞知道,顾清如果是从别的位置上来那他还能想办法找他的麻烦,挑动别人去针对他,但偏偏巡检不行,这个可是真正需要实力才能上去的位置,没有上面的认可根本就无半点的可能,是绝对的技术实力派才能占据的位置。 他从下队到上位仅仅只用了不到三个礼拜的时间,而且还是对技术要求最高的巡检位置。 要知道在一个重视生产效益的中队里,巡检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比组长更加重要,当然巡检身上担负的责任也更大,没有绝对过硬的技术和头脑根本无法担任这个职务,中队也不会把这样的位置给一个关系户。 这一切都只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顾清这些日子的努力得到从普通犯人到中队管理层的一致认可,到了这个位置后上位组长更是指日可待。 “谢谢中队长的栽培,谢谢大家的信任。”顾清脸色平淡,对着面前的所有犯人深深弯下腰,这是他在对他们致谢,更是对自己努力所得的一种鼓励。 当顾清再抬起头来,注视眼前的所有人时,他的目光已经更加的自信,一股独有的气势自内而外散发出来。 “好好努力,我们都很看好你,以这样的速度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打破犯人的减刑报批记录。”中队长走到顾清的身边,对他微笑点头。 “谢谢中队长!”对于中队长的话,顾清是真心感到欢喜,毕竟对于任何一个犯人来说,减刑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20章 暗流涌动 入夜时分,相对那已经安静入睡的其他监舍,九号房内依旧还是灯火通明。陈天河安排其他人把号房内的小桌子推到一块又在上面放满了各种零食与饮料,旁边则是摆上一圈小凳子,就这样简单地搞起了属于他们的茶话会。 监狱看似很大,但是他却在无形中限制了你的许多自由,即便最简单的吃饭,睡觉,洗澡包括上厕所你都需要按照他的规矩来。 在这里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对普通的犯人来说除了呼吸之外,你做什么都得按照监狱的规章来,按照上面定下的规矩来,这才是真实的坐牢。 “来来来,顾兄弟今天你是主角,你来坐主位置。”王家欣一把拉过顾清,热情地把他按到最中间的凳子上后,其他人排排坐下,甚至包括邵节武和黄大福两个并不属于九号房的人也被一同喊了过来。 这种看似简单而热闹的小聚会在监狱更不是是一般人能搞的,光熄灯之后的巡查就足够让普通犯人喝一壶,你聚会干什么?商量着逃狱吗?整个监舍也唯有九号房才有这样的特权。 对于犯人来说,最贵,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自由,比别人多一点点的自由往往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要知道就算是在看似平和的监狱内,哪怕是你想上个厕所都需要给人打报告,而不是你想上就能上。 更别提这样看似一个极为简单的茶话会,即便是九号房也同样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你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陈天河说着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神神秘秘地从被窝里拿出两包用真空袋封死的黄色液体。 “啤酒?哇?组长你真舍得下血本!”其他人眼睛一亮,而邵节武和黄大福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酒,在监狱里那是绝对的违禁品,很多犯人可能直到出狱也未必能在里面见过一次酒,即便是有了监狱黑市的存在,啤酒也从来不会向下流通。 “别看我,这是叶天瑞让人转交过来,专门给顾清上位庆祝用的,大家要谢就谢他。”陈天河撕开真空包装的一角,给每个人倒了一小杯后,对着顾清笑道。 “可以啊顾兄弟,你面子真大,我记得就是陈天河上组长的时候我们都还没见过酒。”王家欣用手肘在顾清的胸口上捶了一下,羡慕道。 “来!呼干!”顾清举起面前的塑料杯,带头一饮而尽,虽然有些许苦涩,内心却感到另外一种甘甜,这就是独属于他的特权味道。 “呼干!”其他人也跟着举起后,纷纷一饮而尽,所有人又对视了一眼,内心感慨,不愧是十三中队上位最快的新犯人,面子确实够大,居然能让大组长叶天瑞主动送酒来,他们估计光这两包酒在黑市的价格就不会低于两百块。 而邵节武和黄大虎更是红光满面,这一刻他们才十足的感觉到跟着顾清那肯定是一点都没错,你瞧瞧,就算是二组的组长哪有这么大的面子,又是搞茶话会庆祝,又是叶天瑞主动送酒过来。 “兄弟,我听说你搞了一个石鼓山俱乐部?”王家欣绕到顾清的身边,放声说道。 “对,他们两个就是我俱乐部的人。”顾清指着邵节武和黄大福说道,这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着掖着,甚至在他上位后他还打算扩大影响,多吸收些人进来。 “算我一份怎么样?”王家欣眨着大眼睛说道。 “行啊,你确定要来吗?我可怕我现在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哈哈。”能有自己的同乡还是青年会的人加入,顾清自然是欢迎。 “什么大佛,现在谁有你大啊?你看现在整个中队除了叶天瑞谁还敢主动招你?怕不是皮痒了,哈哈。”王家欣这段时间和顾清相处下来也很对脾气,虽然他没有顾清那样拼搏,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能力。 “我要是这样想就好了,不过可惜我的敌人并不在中队内,一个巡检当然无法满足我。”现在在九号房的人对顾清来说都是完全的自己人,他也不怕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好!反正我就参加了,你记得给我挂上号,你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喊一声就行,下次他妈的那什么七中队的大组长再来找事,老子跟你一块上去干他!”王家欣把脸一横,重重的在桌上拍了一下。 “行!来,我和你再喝一杯!”顾清拿起真空杯又给他和王家欣倒上了一杯后,各自一饮而尽。 就这样众人在别的监舍号房已经被强制熄灯的情况下依旧热闹了很久才慢慢散去,那一晚顾清睡得也比之前要安稳不少,至少从今天起别的监区大队长很难再把他给调走,最近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隔天一早,顾清刚走进车间就被陈天河一把拉着往小组工位的最后排走去。 “这是你新的工位,还有检查手册也都在这。”陈天河指着一张小小的木制黄色书桌说道,在这张桌子旁边的则是陈天河自己的组长位置,而在两人背后的则是中队设立在车间内的狱警值班室,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 “我有自己专属的办公位置?”顾清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他就是在打包那个地方负责成品检验和在小组内巡视抽查。 “当然,从道理上讲巡检和我基本也算是平级,只不过要做到组长除了技术外还需要资历和背景,从这方面来说我们两现在算是一个位置了,不过你的责任和任务比我要重。” 陈天河一边解释,一边仔细的介绍着巡检该做什么,具体负责什么,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那干嘛还要多设一个巡检,基本上小组长也能搞定巡检该做的事情才对?”顾清疑问道。 “不一样。”陈天河摇头,又把眼光看向面前一排排正在忙碌的工位,继续说道:“一般只有对成品要求高,一向负责大厂高价单子的小组才会设立巡检位置,这样你不仅能给我分担不少压力,同时也能对成品的质量有更好的把控。” “嗯,明白了。”顾清将桌上的巡检册拿起,正准备开始在小组内开始工作时,陈天河又对他说道: “我桌子里有茶叶和一些咖啡,你先拿一部分放你那边去,闲着的时候可以在这里泡泡茶,做做汇总,还有巡检每天都是要给中队提交一份巡检报告,这里有一张模板,你收好。”说着陈天河就递过来一张表格纸。 “好,谢谢。”顾清接过,谢道。 “这段时间咱们先合作,二组组长那边你也小心,我听人说他也开始对你搞一些小手段了,估计是注意到你了。”陈天河又提醒道。 “随他,我不信他在中队内能玩出什么花来。”顾清的目标一直放得很远,远到监狱之外,如果连一个小组长都害怕,那才真是笑话。 “只要你身正就不怕他来搞事,再说还有青年会在,十三队是绝对的青年会地盘,他想搞你我们第一个就不会同意。”陈天河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道。 “放心,那我就先试试该怎么做巡检。” 顾清点点头,就跨起步伐一步步往小组其他人的工位上走去,站在正忙碌的犯人旁边随机从他的篮筐内抽出一件半成品开始仔细检查起来,那个犯人先是一愣,随后又忐忑不安地看着这个新上位的巡检。 “这里,还有这里断针了,拆了重新做一下。”顾清指着上面的一处针脚,仔细的说道。 “好的。”那名犯人赶紧点头,将半成品接过后又拿起小剪刀把线一步步挑断,开始重新加工起来,而顾清则站在一旁看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清哥。”就在这时刚好搬完一捆布片的满身都是线头的邵节武走到顾清的身边,说道。 “要不要出去抽根烟?”顾清笑着问道。 “不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邵节武摇头,随后他就指了指前面两排一个背影看上去很是普通的犯人说道:“那个家伙,李鸭子跟我说他也想加入石鼓山俱乐部,清哥怎么说?” “鸭子?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顾清一听,差点笑了出来。 “额,就是他说话跟公鸭嗓子一样,所以我们都叫他李鸭子,真名叫李俊达,他刚刚找到我主动跟我说他想加入我们俱乐部。”邵节武解释道。 “怎么,他在中队里有什么仇家吗?”顾清知道自己才成立几天,现在能主动进来的犯人,基本都抱有什么目的或者有什么仇家比较可能,当然哪怕他现在俱乐部人少,但也不是谁想来就来的。 “他跟宁阳帮的人不太合得来,以前还和他们打过架被严管过。清哥,你知道十四队的宁阳帮老大和咱们大组长关系不错,所以他也就一直被打压了。”邵节武把前因后果给顾清说了一遍。 “这样,这个人怎么样?有什么和其他犯人不一样的地方没?”顾清并不在乎他得罪了谁,而他在乎的是这个人有没有能力。 第21章 收心 能力?”邵节武一下没反应过来顾清话的意思,有些发蒙地回答道:“那家伙比较斯文,而且还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不怎么会打架啊?” “我不是要这种,我是问他有没有比别的犯人更突出的能力,不一定非要打架,再说这里面没事打打杀杀那不是想死吗?”顾清有些无语的说道,他怎么感觉邵节武的脑子这么直呢? “有的,有的,这个还真有。那个家伙听说是什么注册什么会计师,据说是给什么公司签了个名字就进来了,反正我也不懂,要不清哥你等下工的时候再具体问问他?” 邵节武指着正在工位上认真地踩着平车的李俊达,说道。顾清顺着看了过去,他很快就看出来李俊达显然不太适应现在的这个工作,他的动作虽然认真但是速度却极慢,同时身体协调也非常低,很明显就是一个经常坐办公室的人。 只是顾清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一个注册会计师,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这种人还是十分的罕见,一般也只有非常大的公司才会养上那么一两个,又或者大型的会计师事务所才有,的确可以算是一个精英型人才。 “可以,你下工后带他来找我一趟。”顾清点了点头,直接就向前走到了李俊达的身边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此时身穿蓝底白条冬季囚服的李俊达正努力的把眼睛往平车上凑去,又匆忙地把一块半成品放上去开始走线不到两下就停了下来,很明显他已经车歪了,随即他又用手拨起电脑平车的转轮将针脚退了回来,又从新车了上去。 直到他再次转身打算将做好的半成品放到篮筐里才发现已经在他身边站了不知道多久,一脸平淡的顾清,顿时把他吓了一跳,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顾,顾巡检” 斯文,胆小,怕事,而且看他的样子在中队里恐怕还没少被人欺负,所以在一开始看到顾清的眼神里就透露出惧怕,这就是顾清对李俊达的第一印象和判断。 “慢慢来,不用着急。”顾清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继续朝下一个工位走去,从头到尾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留下呆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的李俊达。 在下一个工位,另一个比较年轻又显得毛躁的犯人旁边,顾清又仔细地看了起来,他发现这个人速度虽然非常快,但是成品的质量反而却十分糟糕,甚至不少成品里很多也只是勉强达到合格的标准。 看到这里,顾清拿起一件他刚做好的成品,开口说道:“你可以适当放慢一些,把质量把控下。” “我向来就这样做,再说陈组长也从来没说过我什么,你怎么刚来就挑我的理?”没想到年轻的犯人一开口就是一个刺头。 “啪!!”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又响又亮的耳光,顾清出手的速度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有被狠抽了一下还露着大大发愣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年轻的犯人“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刚要开口怒骂,顾清的第二个耳光就给他甩了上去,直接就把他给打蒙了。 “我给你三秒钟的机会坐回去。”顾清面色平淡,语气从容的说道。 “1”“2”“3” 没想到还没等顾清的三数完,年轻的刺头犯人一下子就朝着他扑了上来,顾清一个轻轻的闪身直接就让他摔倒在了地上,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黄大虎那么猛的速度和力气能让顾清吃一次亏的。 正当顾清正要还手的时候,陈天河已经把车间内值班办公室的狱警给喊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狱警直接就把年轻的犯人带了出去。 一时间,小组内所有人心头一紧,他们没想到陈天河的手段居然这么刚,连给那人解释的机会都没,直接就把那个犯人送到狱警那边去了,顿时下面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跳出来成了被杀的猴子。” “谁让他平时就那么嚣张,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这下踢倒铁板了吧。” 与此同时陈天河目光看向小组内其他人扫了一圈过去,又走到顾清的身边和他站到一起,其意义不言而喻,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挑战顾清就等于在冒犯他,他们两人是绝对的同一条线。 “谢了。”顾清转头对着陈天河说道。 “你现在是巡检了,该跟管教反应的时候就要反应,不用老想着自己解决,这也是我们和其他犯人之间的最大的区别,只要合理合法,上面绝对站在我们这一边。” 陈天河沉着声音,严肃的说道,他同时也想借着这件事让顾清明白自己身份的转变,说完他身一转,又继续去小组的其他地方忙碌了。 “明白了。”顾清点头致谢,这个事情也让他彻底的看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巡检再小那也是犯人管理的一份子,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借用上面的力量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刚一转眼随着下工铃声的响起,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中午。 趁着午饭的时间邵节武就把李俊达带到了正在坐在鱼池旁边的凳子上抽烟的顾清,笑吟吟地给他介绍李俊达的经历。 “你既然是注册会计师,那按道理薪资应该非常高,又怎么会进来?”顾清给他递了一根烟,好奇的问道,他知道这种人就是放在哪都是一个菁英,又怎么会想到会和一帮大老粗的流氓关在一起。 “谢谢顾大哥,我不抽烟的。”李俊达赶忙拒绝,同时又将脸上厚厚的破旧眼睛摘了下来用囚服擦了擦,有些惶恐的回答道,早上顾清对付那名刺头犯人的行为着实把他也吓了一跳。 很快他就给顾清解释起来,原来身为一家大型会计师事务所的他当初负责帮一家大公司操作上市的时候虚报了不少市值,没想到公司出事后第一个倒霉也正是他。 “监狱里不抽烟的犯人还真是少见,坐吧。”顾清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随意道。 基本上顾清从看守所到监狱见过的每个犯人都会抽烟,不管他进来之前会不会,进来后都会抽烟,要说那个犯人没有压力那根本不可能。 “我对你和宁阳帮有什么过节没多少兴趣,让你加入俱乐部保护你也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顾清让邵节武拿来一瓶饮料给李俊达递了过去,淡淡地说道。 李俊达的情况他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自从他得罪了宁阳帮的那些人后基本上在中队里寸步难行,不仅事事被人针对,哪怕是简单的洗个澡都会被人给盯上,要知道监狱里向来不缺少隐藏的变态。 这一切都让本就十分要强有自视甚高的李俊达无比难受,甚至无数次萌生出自寻绝路的想法,可偏偏中队内没多少愿意主动出来帮他,而唯一能压制宁阳帮的青年会则是更不可能出手,刚好顾清的出现让他多出了一丝希望。 “顾大哥你说,要是我有的我尽量去做。”对于顾清可能提出的要求他也无可奈何,谁让他现在人在屋檐下呢? “你的能力在监狱里帮不了我,所以现在我不管是保护你也好,还是给你其他的物质支持都是白费的对不对?”顾清偏过头,随意问道。 “是。”李俊达想反驳,但是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毕竟事实也正是顾清说的如此,自己会的东西在监狱还真不能给他帮上什么忙。 “我听说你的刑期还有三年,我想你在出狱以后还来帮我,当然我也不可能叫你去打打杀杀,也不会像你之前那个事务所把锅都丢给你,而且我可以答应你我能给你的待遇绝对比你之前的要好。” 顾清手扶额头,看似很随意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内心则是很期待李俊达的答案,现在的他也要为了以后出狱做准备,毕竟监狱怎么样都不会关他一辈子,很多事情还需要他出去做。 “这”李俊达没想到顾清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出狱以后隐姓埋名跑了吗?再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几经权衡之下,李俊达现在实在不愿意过这样的牢狱生活,那样的会让他每天都生不如死,他当即一咬牙,一跺脚,回道:“可以,顾大哥这些我可以答应你,而且我保证出狱后就等你出来随时找我去帮忙。” “你答应了就行,至于保证就不用了。”顾清点点头,以后出去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对他这种对账目两眼一抹黑的人来说确实能省不少事情。 想完这些,顾清又偏过头对邵节武说道:“你去跟宁阳帮的那些人打个招呼,就说李俊达这个人我要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但是以后不行。” “好,我现在就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