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朱元璋》 第1章 我死了吗 哎哟……… 脑子好疼啊……… 不对呀,这床怎么软软的?我不是在参加荒野求生大赛吗?奶奶的,我这是被淘汰了呀!! 躺在床上一脸懵逼的这一位叫朱彪,来自2023年,出身孤儿,只知道自己是南京人。 世界荒野求生冠军,比什么贝爷德爷都要厉害太多了,所有战绩简直是神来之笔,主办方有意打压他,想让大老美的选手获胜,给他发了一把残次品弓箭,这位硬是在森林里用工业垃圾造了一把燧发枪,还研究出了火药,狩猎无数,六个月的比赛愣是让他胖了三十多斤,这一次就让他一战成名! 紧接着他拿着400万美元的奖金,开始四处学习荒野技能,一年之后再次参赛,中途受伤,伤口发炎,朱彪高烧不退,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在观看直播的观众都劝他退赛休息,可是这位爷,愣是用烂橘子研究出了原始的青霉素,虽然这种药剂不能注射,但是外用效果还是杠杠的,治好了自己的伤,然后就开始平推模式,这一次让他一战封神!! 后来他就开始频繁参加这种国内国外的荒野求生节目,甚至把自己的家都搬到了吕梁山的山区里,用古人的方式来生活,用自媒体记录宣传自己的生活,粉丝破亿就是不变现就是不带货,让全网的人对他都称赞有加。 酿酒,打铁,炼钢,培育农作物,制作简易的全手工农机具,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山里的各种草药,它也是如数家珍,之后又开始研究古籍,学习历史,琴棋书画,他的气质也越来越儒雅,从一个猎人主播成功转型成一个文化主播。 这时候的朱彪只有二十四岁而已,简直是妥妥的人生赢家,每次开直播满屏幕都是表白,估计他要是一点头,就会有成群结队的小妹妹,到他家给他跳水观音……… 可是就这样一个天才,却在参加比赛的时候意外跌入悬崖,全网哗然。 洪武十年十一月初三 太子朱标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脸颊的肌肉有点抽搐,给人感觉很痛苦。 床边站着的就是洪武大帝,朱元璋,这时候的洪武老皇爷,可一点都没有驱逐鞑虏挥斥方遒的豪迈,站在儿子的床边,像个老农一样紧张的直搓手,太医把着朱标的脉搏,一会微笑,一会嘬牙花子…… 你要是在嘬牙花子!!咱就把你的牙全部打掉,让你后半辈儿都只能喝粥!咱就不信咱儿子起不来了!! 洪武皇帝一发怒,整个寝宫的气氛如堕冰窖,这位洪武老皇爷,可是尸山血海中杀出的皇位,哪怕是他现在一身粗布的衣裳,头发也只扎了一个简单的木簪,可是这一发怒,帝王气质,如渊似海!! 皇上恕罪…… 太医吓得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整个寝宫的宫女太监跪倒一片。 重八!你能不能不添乱? 天天和儿子论政论政,从不让他歇一歇,这回可好,太医都说咱儿子可能醒不过来了,咱儿子要是醒不过来了,那我这个老太婆也不碍你的眼,你抓紧去和你那些小狐媚子过日子去,我们娘俩命苦,怨不得你这个皇帝老爷!! 老朱:“…………………”(原地蹦了几下) 这位当然就是马皇后了,洪武大帝后宫佳丽三千,他真正当成老婆的也就马皇后一个,这话要是其他的妃子说出来,估计第二天三族的脑袋就都挂在应天城墙上了。 天色渐晚,太子侧妃吕氏把老两口送回了乾清宫,自己则在东宫焦急的等待,朱雄煐,朱永熥,因为年岁太小,也都各自休息了。 陆陆续续又来了好些个太医,针灸汤药热敷都试过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这朱标就是醒不过来,最后这应天城里的道士,和尚,喇嘛,各种各样的宗教人士也都悉数到场,一个个战战兢兢,各显所长。 为啥战战兢兢?? 大半夜,锦衣卫的大爷们,直接破门而入,抓着人和法器就往皇宫赶,一伙道士因为法器太多,急的这帮锦衣卫直接抽出大刀片子哐哐砍桌子……… 烧符念咒,念经做法,折腾到第二天天亮。 这些道士和尚加上太医也都是筋疲力尽了。 眼看着床上躺着的太子爷,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胆小的太医,直接吓哭了,开始偷偷摸摸的写遗书。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医,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这个东西没用,要走肯定是全家一块儿的,弄不好还得三族一块儿”。 这话一说,寝宫里的和尚道士加上太医哭声一片… 寝宫外面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也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寝宫内哭声震天,不明所以也跟着跪地痛哭起来。 这一哭事可大了。 一队锦衣卫连滚带爬的向乾清宫跑去,半路就碰到了正在赶来的朱元璋以及马皇后。。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朱元璋虽然心里慌的不行,但也是强装镇定。 众所周知,朱标的太子位是历朝历代太子当中最稳妥的一个,从汉唐开始算到最后的通古斯酋长,朱标的太子位都可以位列第一,因为朱元璋实在是太喜欢他了,喜欢到那种,朱标要发动玄武门之变,朱元璋都能帮着递刀子的程度…… 皇………皇上,太子寝宫哭声震天,臣不敢妄加猜测,请陛下速起銮驾……… 朱元璋的脑海轰然作响,难道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去年常氏去世,一直也没有走出这个结儿??也要撒手人寰了?? 快走,去看标儿!! 妹子你先坐轿子,咱骑马去!! 从内侍的手里接过了一匹乌黑色的战马,老皇爷跃马扬鞭,一溜烟儿的就往东宫跑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还没有到东宫,老朱就听到了那愁云惨淡的哭声,握了一辈子刀的手,竟然颤抖了一下,把马鞭子顺手扔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踹开东宫的大门, 标儿!!!标儿!!! 抬脚踹飞了几个在地上鬼画符的和尚道士,老朱三步两步的就走到了朱标的床边,看着儿子苍白的脸。 老朱悲从心起,泪如雨下,半黑半白的胡须挂着几滴眼泪,显得更加凄凄然,就连挺拔的后背,也变得有几分佝偻了。 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大手,摸了摸朱标的脸颊。 可是这一摸就摸出了大事儿。 因为老朱感到,朱标的鼻子里呼出了两道悠长的热气儿,直喷老朱的手掌。 定睛一看,床上的朱标,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朱元璋看。 饶是朱元璋千锤百炼的心性,也有点儿弄不清楚情况。 皇儿!!!!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第2章 我真没死 标儿,你感觉怎么样啊?老朱关切的盯着朱彪,关切的眼神让身为一世孤儿的朱彪心头一热。 朱彪:“我………。” 标儿,别理你爹,他都老糊涂了,弄了一帮和尚道士,他自己不知道这些玩意是骗人的吗? 马皇后一巴掌打落了朱元璋的手,没好气儿的说道。 朱彪好笑的看了看这对夫妻,开口说道:“娘,儿已经无碍了,还是让太医们回去休息吧,这些大师们也赏些银子打发回去吧,毕竟跟着皇儿提心吊胆一晚上。” 现在说话的自然就是朱彪了,他其实半夜的时候就醒了,融合了这位太子爷的记忆,他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生的好了,人家形容富二代顶天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而咱们这位朱标可谓是含着金砖出生的,朱元璋还是吴王的时候,就封他为吴王世子,朱元璋登基建立大明,更是第一时间册封他为太子。 也就是因为这位朱标的英年早逝,晚年的洪武皇帝朱元璋,才逐渐黑化的,因为没有办法,主少国疑,武臣强悍,朱允炆又不是一个特别强悍的皇帝,再加上特殊的血统,无法得到勋贵以及武将的支持,不杀怎么办? 好在,如今只是洪武十年,就是按正常的寿命来说,自己还有十多年可活,再说了,作为野外求生达人的朱彪,可不信自己会因为这一点小病去世,在后世被网暴都面不改色的心态,也不会因为压力而猝死。 这里可是大明啊,汉人的最后一个王朝,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此有骨气的王朝,不弄一个日不落帝国干干简直太特娘的亏了……乐文小说网 不行!老朱挥手打断道:“这些个和尚道士,咱可是给了钱的”。 如今标儿福大命大,自己醒了过来,他们也没出什么力!今天大喜的日子,咱也不好跟他们动粗!一个个哭哭啼啼的!他娘的……… 老朱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腰间摸索了一阵子。 旁边的二虎看向这群和尚道士已经像是看死人一般,毕竟老皇爷一摸刀,不没个十口,二十口子的,显得不是很正常。 想了半天,老朱回头扫了一眼朱标苍白的脸色,腰间的大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这样吧,二虎! 老朱背过身子,坐在了朱标的床边儿,不再去看那些已经被他吓麻爪了的和尚道士。 “让他们去敬懿皇太子妃那里,做上三天三夜的法事”!! 所有的太医也辛苦了,每人赏锦一匹! 退下吧!!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望着眼前关切的老两口,朱彪渐渐握紧了马皇后的手,心里默默道:“以后我就叫朱标,我就是大明的太子,让朱元璋晚年幸福,让马皇后不郁郁而终,让我的儿子朱雄煐不早夭,让大明成为日不落帝国!” 福至心灵,朱标脑海中股股的阵痛忽然间消失了,好像是一个灵魂对另外一个灵魂的承认,原来的记忆也彻底稳定下来,就好像一本书一样,静静的放在了脑海中。 皇宫的工作效率就是不一般,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和尚道士加上太医全部都出去了,现在的太子东宫能主事儿的也就只有吕氏了,自然是吕氏出面,谢过了众位太医,又偷偷的给各位宗教人士发了点吃的,毕竟要做三天的法事,二虎的尿性能给口水喝就不错了……… 看着皇爷一家三口,好像要说一些体己话,吕氏也是强忍着担心,默默的退出去了。 标儿…… 老朱欲言又止… “娘。”儿饿了,想吃娘做的粥。 看着朱标苍白的脸,马皇后也是心疼的不行,但是在皇宫大内混了这么多年的马皇后,何等聪明?他哪里是看不出来这爷俩,又要聊一些让人掉脑袋的事儿了,虽然马皇后在朱元璋面前有足够的地位,但是还远远没有到干政的地步,也就是能奉劝而已。 当下也不多说什么,甩给老朱一个,你小心,的眼神儿,就带着吕氏给儿子准备饭菜去了。 爹… 嗯… 老朱小心翼翼地给朱标掖了掖被角。 只有在朱标面前,朱元璋才算是一个父亲,在其他儿子面前,他顶天也就算个父皇而已。 儿这一场小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朱标强打精神,坐直的身体,还真别说,这朱标的身体是真够弱的,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白白净净一点肌肉都没有,看来等病好之后要把锻炼提到日程上来了。 老朱一听朱标这话,双眼冷芒一闪,挥了挥手,屋里仅剩的几个贴身宫女太监都默默的退了出去,二虎则审视了一下屋里那几个阴暗的角落,确定无人之后,冲着父子二人施了一礼,也默不作声的退出寝宫,关上了屋门。 风平浪静以后,这偌大的寝宫就剩下了朱家父子二人。 标儿!你说吧!说对说错爹都不怪你。 老朱随手剥了个橘子,并塞给朱标一半。 朱标也不客气,裹着被子开始慢慢道来:“前几天爹和我说胡维庸的那件事情,儿当时不了解爹的心思,现在儿子醍醐灌顶,算是明白了!” 呦呵…小倔驴竟然开窍了?老朱也没有怎么在意,因为在老朱的记忆当中,朱标和他服软不是一次两次,但是服软之后一般情况下会曲线救国,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哈哈,朱标又裹了裹被子…… 心里暗自下了决心,等自己病好了,一定要把少林寺抄了,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易筋经…… 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出去。 朱标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慢慢开口说道:“爹想兴大狱,整治胡惟庸,儿斗胆猜测,爹是担心相权太大而影响皇权,爹是开国皇帝,英明神武,自然不会怕那些鬼魅伎俩,但是后世之君可就说不好了,毕竟咱们朱家也不能保证,所有的丞相都是诸葛武侯啊!” 老朱的脸色闪过一丝欣慰:“你明白这些就好,这证明你还没有被那些腐儒彻底教坏,你要记住,无论是儒家之法还是丞相,是为了服务天家的,而不是掣肘天家的!皇帝是天下万民之皇帝,而不是一家学派之皇帝!咱们朱家比不得李唐赵宋,咱们出身低,是泥腿子!是贼王八!” 爹……… 第3章 首次论政 老朱摆了摆手,示意朱标不要说话。 “咱只知道,这刀把子只有攥在自己的手里,咱心里才踏实!” “咱这个坐着的皇帝,下边再有一个站着的皇帝,咱心里不安呢!睡不着觉!” 爹不必太过自谦!朱标忽然面色凝重的说道: “儿也算通读古今,古往今来得国致正,莫过于明! 爹您一介布衣,提剑起淮西,驱逐鞑虏,恢复我汉家衣冠,这不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更加伟大吗? 哟呵,你小子今天转了性了?不天天子曰,子曰了?朱元璋有点激动,但是皇帝的素养让他很快就压了下去,一口干了一盏浓茶。 说吧,老子看看你能画出个什么道儿来…… 老朱此刻也意识到,朱标可能要有大事儿要说,收起玩笑心态正襟危坐,仔细倾听。 那爹我就说了: 把相权打垮,取消丞相一职,确实是有利于咱们皇家集权,国家也会更稳定,但是爹您忽略了一点,不是所有的后世之君都是像您这么勤勉,儿能保证我自己和煐儿,都可以勤勉如父皇,可是咱们大明泱泱万年,不好说呀…… 老朱的额头上浮现了几条黑线。 作为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江山的千万古一帝来说,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受制于时代的原因,老朱没有办法做到十全十美而已,在老朱看来只有利大于弊,就可以动刀子!! 老子想到了,老子也知道,那标儿你说,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办法?? 老朱的脸上闪过了几丝无奈,呐呐的说道:所以咱才找最好的师傅教你啊,文修武备,咱给你找的师傅都是最好的,给雄煐准备的师傅也是最好的…… 爹!我说几句不太中听的,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呀……… 朱标这是要开炮了,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和皇帝对话,先探一下态度。 这寝宫里就咱爷俩,你小子这是装什么蒜呢? 老朱不耐烦的想伸手拍朱标的脑门儿… 想起朱标大病初愈又收了回去… 嘿嘿……朱标放下心来,心里默默吐槽:“后世的说法果然不无道理,洪武大帝朱元璋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朱标,一个叫其他儿子……” 儿是感觉,皇权不该有掣肘,但是绝对不能没有商量,皇帝乾坤独断是没有错的,但是不可否认,皇帝个人的眼光还是有限,如果出现了一个容不得商量的皇帝,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需要有一撮天子近臣甚至家奴……… 你说的是幕僚??老朱摆了摆手: “这种人不靠谱,见不得光,生活在阴暗当中,只能是做完一件事之后就除掉,他知道的太多对咱们不好,而且在这种人的心里,完全没有君臣大义,忠心的时候两肋插刀,不忠心的时候也会毫无底线,而且一旦幕僚得了势,也没有谁能牵制他们,再培植新的幕僚宠臣,也是在饮鸩止渴!而且朝廷大臣以及士族的反扑,可不是好摆弄的。” 朱标听了老朱的话,明显愣了一下,脑子中迅速把现代人的优越感抛弃了,现代人有些时候确实是以上帝视角来看事情,但是咱们也不能否认古人的智慧,又飞速的想了想。 朱标开口说道:“如果咱们组建内阁呢?把丞相的权力分割成若干个部分,让不同的人来负责,内阁的官员没有品级,皇帝说他们是什么,他们就是什么,而且为了避免他们树大根深,每一个阁臣,只能效力五年,五年之后要么就正常入朝为官,要么就下放为封疆大吏,要么就…………。” 要么就卸磨杀驴?老朱语气平淡的回了朱标一句。 嘿嘿…还是爹慧眼如炬,英明神武………朱标又裹了裹自己的被子。 老朱看在眼里,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汤婆子塞给了朱标。 先好好养病吧,等到你病好之后再说这些事情,不着急,先吃饭。 也不等朱标说什么,老朱就爆喝一声,来人!!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进了寝宫。 太子怕冷,在屋里多加几盆木炭,告诉皇后可以传膳了! 把咱的裘皮大氅赐给太子! 咱去看看皇后做什么好吃的了。 老朱也没有什么仪仗软轿,带着几个太监侍卫,就直奔东宫小厨房。 朱标坐在床上望着朱元璋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洪武大帝,朱元璋啊。 这就是大明风华啊! 他娘的,等老子病好了,一定要和蓝玉这些武将好好学学武艺,也体验一把,什么叫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几个俏丽的侍女捧着衣服低着头,走到了床边,全部跪下,把衣服举过头顶,领头的侍女软软的说了一句,请太子更衣~~ 什么叫吴侬软语??这就叫吴哝软语,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朱标,当然有点不适应,但是入乡随俗,朱标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还真别说,以朱标荒野求生达人的眼光来看,自己身上这几件衣服简直是,手工业的登峰造极之作,棉衣轻薄暖和,一看就是上上等的棉花,红色的团龙太子服饰,刺绣更是天下一绝,起码朱标在后世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刺绣,龙头都有点立体感了… 十几双软软的小手在朱标身上伺候,不一会儿一个精神帅小伙就崭新出炉了。 几个强壮的太监,搬来了一面巨大的铜镜。 铜镜倒映出了朱标的脸,这是朱标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正式面对自己,不知怎的,朱标感觉现在的样貌竟和自己的前世有点相似。 镜中的朱标头戴金冠,身穿大红团龙服饰,脚踩厚点朝靴,身上披着老皇帝刚赏赐的裘皮大氅。 朱标看着自己,一时竟有点呆了。 其实也可以理解,一个现代社会的普通人,网红也好,冠军也好,忽然间一早醒来就变成了一个帝国的接班人,这种落差确实是有一些大。 朱标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裘皮大氅,心里暗暗想道:“这东西要是放在后世,一看就是很刑的东西…” 太子爷,皇爷让奴婢通知您,可以去偏殿用膳了… 身后响起了一个阴柔的声音 朱标自然能听出,这是自己的贴身太监苟宝。 当下头也不回,直直向偏殿走去。 苟宝则紧紧跟在朱标身后,几十个宫女太监侍卫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第4章 帝王家宴 这皇宫还是皇宫,而今天的皇宫却因为太子朱标的病愈,而变得格外喜庆。 皇爷的脸也终于露了笑模样,这对于皇宫中的奴婢们来说,简直是比春暖花开还要让人高兴的事情。 朱标也没有坐软轿,而是学着他的老爹,溜溜哒哒的朝小厨房走去,这一路上朱标可算是窥见了古代皇权的一斑。 在路上所有碰见朱标的奴婢,都要在墙角跪下,把头深深磕在地上,他们这种奴婢根本就不配直视大明帝国的储君。 一路上红墙黄瓦,风景如画,虽是应天皇宫的区区一点一面,但也是土木之极盛! 朱标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慢慢的踱步,慢慢的欣赏,这就是皇权!这就是人间仙境,此时朱标心里竟然有一点点的庆幸! 心里暗暗说道:“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这种感觉,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百万雄师,亭台楼阁,人间极致!九五至尊!” 溜达了半天,终于快溜达到吃饭的地方了,哦不对,是用膳的地方。 与此同时。 东宫小食堂的外边,一条河景边上,洪武皇帝朱元璋凭栏而立,二虎站在他的身后,深深的低着头。 朱元璋好像是说给二虎听的,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标儿这孩子今天怎么忽然间转性了,理解了咱的心思,还帮着咱出主意,有人在教他?还是有人在唆使他?” 二虎在旁边听的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的说道:“皇爷!每次跑风都处理的很干净,对外也只说是没伺候好主子,臣这大半年也从来没有见过外臣啊!” 不怪二虎害怕,因为这个消息只有他知道,虽然只听过只言片语,但也是知道的,有几次这爷俩在争吵的时候,偶尔被宫里的太监内侍听到,因此还株连了上百人! 咱又没说你,你害怕个什么?老朱随手拿了一块鱼食扔到了小河里,看着小河里养的锦鲤在疯狂的抢吃的,摸了摸肚子,扭头对二虎说道:“把朝中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整理一下,特别是与太子的往来,晚上送到咱这来!” 遵旨! 办差去吧,咱也要吃饭去了。 望着朱元璋远去的背影,二虎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食堂不远处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朱标的身影。 与此同时,二虎又听见了老朱的声音: “标儿啊,你怎么走着来的呀,身子骨舒坦了?快跟爹进屋看看你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二虎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快步朝宫门走去。 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六菜一汤,这就是咱们的皇太子朱标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顿饭。 咸菜炒肉丝,大葱炒腊肉,炸小鱼,小鱼上面还撒了一层佐料,剩下的三个菜就清淡的多,基本都是一些绿叶菜,汤也是清澈见底,基本没有几个菜叶,旁边放着一盆馒头,馒头的颜色微微有点黄,还开着花。 朱标确实是饿坏了,把老猪和马皇后让到了主位上以后,便自顾自的坐下来大快朵颐。 随手拿了一个馒头,在老朱震惊的眼神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又伸手夹了一块腊肉,还真别说,这腊肉的味道真是可以,肥瘦相间,不腻不柴,用大葱炒完之后,一盘子底儿的黄油。 肉丝炒咸菜也是咸鲜可口,用馒头一夹,那味道,绝了! 朱标正吃的高兴,抬头看了看老朱和马皇后这老两口儿。 老两口没吃东西,一愣一愣的看着朱标,给朱标看的挺不好意思的。 用没有油的左手挠了挠头,朱标讪笑一声说道: “爹…母后… 您二位倒是吃啊…” 啊…… 老两口这才反应过来,这三个荤菜都是给老朱喝早酒用的,马皇后没什么胃口,那三盘绿叶菜才是给朱标准备的,可是这朱标上来之后一顿风卷残云,硬是给老两口吃愣了。 反应过来的老朱顿时老怀大慰: “好好好,多吃多吃,这腊肉是金华上供来的,和金华火腿是一个做法,标儿你多吃,用白面膜蘸盘子里的油,这么吃才香嘞!” 在老朱看来,无论生了什么病,只要这个病人能吃得下去饭,那么肯定就没有什么大事儿了。 看朱标吃的香甜,老朱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用小酒盅给朱标倒了一点酒: “标儿咱爷俩喝点…………” 话音未落,小酒盅就被马皇后抢了过去,连同老朱的酒壶。 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你这当爹的可真有正事儿,儿子大病初愈,你却让儿子陪着你喝早酒,你今天的早酒也不许喝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小酒壶被收走,老朱心疼的直拍大腿:“你看你!你看你,你这婆娘………” 咋!! 马皇后斜着眼睛看向老朱。 没事… 老朱顿时怂了… 喝汤! 嗯… 马皇后给父子二人各盛了一碗汤:“标儿你也少吃点这些大油大盐的东西,病刚好身子虚,想吃荤腥,娘也知道,但是这东西吃多了终究是不好,回头娘让太医院给你开几道滋补的方子…” 还是算了吧,朱标抹了一把嘴角的油,说道:“儿刚多大,就天天吃滋补的方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爹这么多年也没吃补药,也龙精虎猛的,儿打算过几天去京营,练练武,强身健体呀。” 好!!旁边乖乖喝汤的老朱猛的一拍桌子! 就应该去多学学武事,现在我大明刚刚建国,北元余孽还在漠北虎视眈眈,你身为太子………… 朱重八!咱今天可要把话说清楚,你有心思让标儿上战场??马皇后在一旁嘴歪眼斜的问老朱…… 吃完最后一片腊肉,朱标站起身来,郑重说道: 儿臣遵旨!! 儿臣一定勤奋修武,以父皇为榜样,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儿臣吃完了,父皇母后慢用,儿臣告退… 别走,母后有话……… 马皇后的话音未落,朱标已经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老朱偷偷摸摸的拿回了自己的酒壶,美滋滋的给自己倒上了一盅,惬意的摇了摇头: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标儿这句话,说的真是恰当啊… 谁让你喝的酒?马皇后一把夺回了酒壶…… 抓不着朱标,只能拿老朱撒气了…… 当下马皇后和朱元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 “鼓动自己亲儿子上战场,你朱重八真的是厉害了,咱今天把话给你撂到这儿,标儿如果上了战场,我就把你后宫那些个小狐狸精都送走!!” 老朱:“……………………” 第5章 宫廷夜话 伺候皇家贵胄可是个大事儿,这宫里的尚衣,尚膳,尚仪,光禄寺,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太监主管,嬷嬷,简直是过江之鲫,这些奴婢等级森严,生死富贵都在主子的一句话,明君的皇宫一两万人,昏君暴君的皇宫五六万人,十几万人都是有的,这就是古代皇权的魅力,所谓君权天授,代天牧民,也大概是如此吧。 太子在宫中行走的仪仗,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虽然朱标和老朱的性格相似,不愿意有太大排场,但是作为宠儿狂魔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则坚决反对太子朱标不讲排场,拿老朱的话来说: “咱是开国皇帝,怎么都行,而你则要为后世之君树立典范,不可太过奢侈,但也不可失皇家威仪!” 朱标坐在轿子上,仔细回想和老朱的短暂相处,惊喜的发现和一般的父子爷们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不由感叹道:“后世网络上关于洪武大帝朱元璋对太子朱标的宠爱,绝非空穴来风啊…” 晃晃悠悠在宫里转悠了好一圈,朱标作为后世人,游览名胜古迹的心思总算是淡了下去,而且这个时候也不是御花园百花斗艳的场景,游览了小半天,朱标便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刚刚进入东宫的范围,两员金甲大将便跪在车前。 臣,左率府史, 康茂才! 臣,右率府史, 汪兴祖! 拜见太子殿下! 经过这一路的跪拜,朱标基本上也习惯了,轻轻的挥了挥袖子让二人起来。 倒是这两个人,康茂才是老朱的同乡,原来陈友谅的麾下大将,投降朱元璋之后,在朱元璋的授意下,依然和陈友谅联系紧密,并送出了一系列的假情报,最终导致陈友谅公败垂成,简直是大明版的零零七。 汪兴祖则是在战场上打败张士诚的勇将,这两个人正值壮年,被老朱安排在东宫给朱标当侍卫头子,其目的不言而喻,两人也是妥妥的太子党。 回到书房之后,朱标开始默默的盘算自己的政治势力: 老师是被朱元璋誉为文官之首的宋濂,太子少师李善长,徐达为太子少傅,故开平王常遇春是太子少保,虽已不在,但是朱标自己就是常家的女婿,常家一定是为朱标马首是瞻的,冯胜为右詹士,相当于朱标的秘书长,全权辅助朱标处理东宫事务,为朱标的生活起居等一切事情保驾护航,还有胡美,廖永忠,李伯升,等等为同知詹士,还有吴桢,耿炳文,汤和,连刘伯温都是朱标的赞善大夫,还有一大堆的太子宾客,再加上和朱标关系密切的蓝玉,傅有德,再包括上面提及的那两个人。 嘶………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暗想道:“这简直是大明初期一半以上的政治势力,老朱对朱标的宠爱简直是没有边儿了,这样的势力,如果放在李世民的手里,估计那老小子能一天发动一场玄武门之变。” 朱标翻看了一下桌子上的文房四宝,自然都是高端货色,主要的是案上的奏章,虽然没有达到堆积如山的程度,但是也差不多了,因为一年前老朱就已经下令,基本意思就是小事朱标做主,大事他们爷俩商量,从那时候起,二十来岁的朱标就已经开始披星戴月的批改奏章了。 作为来到大明的第一天,朱标自然在极力回忆自己脑海中积攒的明朝历史知识,但是后世的明朝历史,因为通古斯酋长们的一系列瞎折腾,变得有点模糊不清,正史野史并存。 比如马皇后,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逝,有人说得了天花,有人说是怕朱元璋牵连太医拒绝服药去世的,也有人说是因为朱雄煐的夭折,忧思成疾去世的, 哪怕是自己,死因也是扑朔迷离,最可笑的还有一种被老朱吓死的说法,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凭借朱标原身遗留下来的记忆来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从记忆上显示,十六七岁就开始和老朱抬杠了,一下抬了这么多年,太子之位还是稳如泰山。 殿下… 你病体初愈,不宜太过劳累呀。 不用看,这就是朱标贴身太监苟宝的声音。 朱标抬眼一看,书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灯火通明了。 随手把一本奏章扔在了书案上,随意说道: “先沐浴更衣,然后再用膳吧!” 是……乐文小说网 苟宝拂尘一甩,一个小太监就快步向后院跑去。 又从侍女手里接过了一盘点心,殷勤的放在朱标的桌子上,谄媚的说道: “殿下,您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侧妃娘娘中午就捎来话儿了,说晚上备了吃食,等您过去呢……” 坐标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点心,精致,香味扑鼻,竟然还有几块奶皮子。 这种吃食在这儿出现,朱标可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老朱家怎么也是洗劫了大都,一块奶皮子怎么了? 你这是帮孤都安排好了? 一句话让苟宝如遇雷击,一下子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殿下……奴婢可…… 好了好了,孤和你开句玩笑,你咋还当真了? 朱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随手扔给苟宝一块奶皮子:“吃去吧,孤赏你的!” 奴婢谢殿下赏。 苟宝连忙接过,脑门上的冷汗都流到眼睛里去了,可是他也一下都不敢擦。 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说香汤沐浴已经准备完了,才算帮苟宝解了围。 临滚再爬的,扶着朱标来到了沐浴的地方。恭恭敬敬的把这位太子爷送了进去,洗澡这种事情,朱标一向不用太监,苟宝也就难得清闲。 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白毛汗,苟宝毫无形象的坐在一个石墩子上,小心的拿出那块奶皮子,仔细的吃了起来。 一点一点的吃,好像吃完了就要上路一样,吃了两口,也不舍得吃了,用手绢仔细的包了,揣在了怀里。 看着汤室里的灯光和模糊的人影,苟宝长舒了一口气,挥手叫来了刚才帮他解围的小太监。 干爹! 嗯,咱家没白疼你!去把今天上午侧妃娘娘送来的小盒子送回去。 干爹…… 快去! 第6章 沐浴更衣 景仁宫 汤屋 硕大的浴池上面泛起白蒙蒙的水汽。 朱标一脸惬意的躺在池子里,几个脸蛋儿微红的宫女正在按摩。 嘶………舒服……… 朱标一边享受着,一边心里暗暗道:“这万恶的封建制度,老子一定好好顺从…” 整理了一宿手里的牌,朱标总算明白了,这手里可是一张小牌都没有,他也就失去了整理的兴趣,他这个穿越者虽然没有系统,也没有什么金手指,但是他穿成了朱标,也是算一个天胡开局。 起码不用像其他穿越者那样,刚开始就要打生打死的,自然是要先享受一下生活。 殿下,奴婢帮您擦擦背。 朱标回过神来,仔细的看了一眼身后帮自己擦背的丫头,这一看还真别说,长得还真是周正水灵,小圆脸上顶着一双大眼睛,可能是因为水气太重的原因,怎么看怎么感觉水汪汪的。 穿着薄纱宫衣,有些地方贴到了身上。 作为正统男人的朱标,自然乐得见识美景,随手弄了些水花过去,小丫头也不敢躲,被迫成了落汤鸡。 小表情有点无所适从,还带着三分怯懦,不由看的朱标食指大动, 殿下伸手,小丫头怯生生的开口道。 朱标的手被小丫头拉住,用温热的毛巾仔细的擦拭,从手掌开始,然后是手背,最后每个指尖都要仔细的擦拭。 此时天色已黑,景仁宫依旧灯火通明。 对于朱标这种皇家贵胄来说,这皇宫自然是天堂,一般的存在,可是对于像小丫头这样的普通宫女来说,这皇宫里处处是规矩,处处是忌讳,不知道哪一天惹怒了主子,就会落一个仗毙的下场。 “你什么时候入的宫啊?”朱标一边任由对方擦拭,一边问道。 小丫头已经擦到了朱标的胸膛,动作很慢,很轻柔,明明是在浴池里擦拭,可是却一点水声都不曾发出过,听到朱标问话小丫头明显一愣,但还是很快的回复道: “奴婢是洪武三年入的宫。” 洪武三年吗?入宫有个六七年了吧,多大了?朱标换了个姿势,方便小丫头继续给自己擦拭。 回殿下的话:“奴婢十九了。” 哦,朱标扫了小丫头一眼,局促的说道:“大姑娘了…” 小丫头不明所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果然横看成岭侧成峰,顿时大羞,小脸透红。 紧接着朱标又随手指点了几下,小丫头的脸红的已经可以煎鸡蛋了。 朱标堂堂大明帝国的储君,能有什么非分的心思? 也就只是想把玩把玩而已吧。 殿下……小丫头的声音已经有点微微发颤。 嗯…… 朱标手指微动,愈发觉得软嫩香甜,颤颤巍巍好像豆腐一般。 而小丫头则是身体发软,几乎瘫软在了池子里。 咕噜……可能是池水太热,让朱标口渴,也可能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现在的朱标口干舌燥。 下意识把小丫头扯了过来,也没多重,一下子就近了朱标的身。xièwèn 这种贴身的丫鬟基本上什么都懂,而且姿色在皇宫中绝对是排得上数的,别看这小丫头现在一副可怜兮兮的猫样,能在皇宫中生存,特别是能伺候上太子的,基本是不会有低智商的人出现的。 “叫什么名儿啊?”不知道为何,朱标的嗓子现在有些沙哑。 “奴婢贱名晴儿,声音更是颤抖…” 屋内的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退出去了,只剩下几个脸色通红的侍女,还有一个哆里哆嗦的晴儿。 朱标也开始放飞自我了,一层薄纱宫衣能有什么阻挡? 朱标早就开始游走其中了…… 侧妃娘娘!里边都是水气,殿下正沐浴呢。 今天苟宝的声音格外的大,哪怕是汤屋门窗紧闭,朱标也听了个真切。 朱标猛然间感觉有点心虚,并轻轻的把晴儿推开,又老老实实的躺在浴池里,几个侍女相互对视一眼也纷纷上来伺候。 不一会儿小门就被推开了,太子侧妃吕氏端着一壶茶水,缓步走进了汤屋,快速的扫了晴儿一眼,有点凌乱的衣服,和脸上还未褪去的红晕,眼里闪过了几丝了然,但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殿下勿怪,臣妾怕您口渴,便亲自泡了茶,自作主张给殿下送来了,是沉了好几年的普洱,您尝尝? 嗯… 朱标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字儿。 从吕氏进来,朱标就一直在打量她,不愧是历史当中当过几天太后的人,其美貌果然非同凡响。 真是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啊。 亲手给朱标倒了一盏茶,明黄色的茶汤泛着香气,同样作为茶道中人的朱标自然看得出来,这茶水冲泡的相当有火候,心中不由对吕氏高看了一眼。 吕氏挥手让丫鬟们退下,自己赤着脚进了水池,拿着一个小墩子坐在了朱标旁边,轻轻的捏起了肩膀。 还真别说,这手艺和刚才那几个专业人士差不多了,朱标不由舒服的长出了口气儿。 吕氏的手指细长有力,捏的朱标哼哼唧唧,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更让朱标心猿意马。 殿下,臣妾想和您讨要个赏赐,吕氏的声音软软乎乎,十分好听。 朱标也没多想,便示意吕氏往下说。 臣妾看晴儿那丫头不错,想收为大丫鬟,求殿下恩准。 吕氏话音刚落,在一旁低头站着的晴儿扑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满脸惶恐。 嗯?? 朱标有点诧异。 他可是知道大丫鬟是什么意思,大丫鬟的全称叫通房大丫鬟,主要是伺候主子和女主人房事的,主子要是没尽兴,大丫鬟就得当仁不让,这个岗位在下人们当中可是紧俏的很,毕竟是最容易攀高枝儿。 朱标又转念一想,不由暗道厉害。 这女人简直太识好歹了,想让自己这个太子爷不偷腥,那是不可能的,早早的把晴儿握在手里,还让自己光明正大的吃,哪怕是后来晴儿真的攀上了高枝儿,也得念吕氏的好,在自己这里,她还狠狠的卖了个乖,真是一举两得呀。 嗯,那就听你的吧。 朱标自然是愿意顺水推舟的。 沐浴完毕的朱标,一身清爽,有说有笑的跟着吕氏去用膳了。 再说晴儿。 看着两位主子走远了,晴儿习惯性的就要收拾浴品,旁边几个侍女,就极有眼色的把东西接了过来,先是给晴儿披上了件衣服。 又说道:“这点粗活怎么敢劳烦姐姐动手,我们来就可以了,宝公公在外面等您,特意传过来话,您收拾妥帖出去见他就好。” 看着先前还是好姐妹的几个人,转眼间就变得拘谨了起来,晴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变得比以前更有神了。 第7章 传道授业 因为朱标病体初愈老朱给他放了三天假。 可别小看这三天假呀,在老朱这个工作狂的带领下,明初的大臣包括太子都是很勤政的,因为老朱一年只有生日或者年三十才休息,别人就算是累也不敢说啊… 这不大清早,朱标的老师宋濂,就带着几个翰林学士,早早的递了条子,巴巴的来到了东宫,说是昨天就和老朱那里求了恩典,来东宫看望太子,顺便和太子讨论讨论历史,给太子解闷儿。 得到消息,朱标收拾利索,就到了景仁宫专门接待臣子的外堂,想到宋濂等人岁数都不小,腿脚也不一定太好,就让晴儿准备了清粥小菜儿,准备一边吃一边等。 此时的晴儿已经把发辫打开,在脑后扎成发髻,虽然走路姿势有点别扭,但总体上来说是愈发的水灵了。 两口粥还没下肚,一个梗着脖子的白胡子老头,带着六七个背着书囊的翰林学士闪亮登场了。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边跪着的这些人,按理来说都能算得上是朱标的老师,在这个儒家为本,天地君亲师的时代,朱标还真不好,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受他们的礼。 放下饭碗,起身站立在皇储宝座的边上,抬手道: “众学士无需多虑!来人,看座!” 谢殿下!…… 苟宝带着一众宫人给众位学士都搬来了凳子,本来就见方的凳子,一众学士却只做一个边儿,一个个扎马步似的正襟危坐。 朱标满脸黑线,一堆老头坐在堂下和他大眼瞪小眼儿,无奈坐标只能开口说道: “我说宋师,您别客气,过来一块用点粥…?” 谢殿下,宋廉拱了拱手,慢条斯理的说道: “老臣在家里吃过了,今日臣等入宫特是来拜会殿下,如殿下身体仍有不适,臣等也粗通药理,但臣观殿下红光满面,龙马精神,今日是否容臣等研经讲史,为殿下解闷呢?” 老宋头一边说话,还一边拿眼睛往晴儿身上扫,被扫到的晴儿果然倍感胆怯,悄悄的挪了挪地方,站到了一个大柱子的后面,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朱标顿时大感头疼。 心里暗暗道:“这老头话里有话呀,一进屋就一直在用眼神压制身后的学士,被压制的学士在后世也是鼎鼎大名,正是被朱棣灭十族的方孝孺,这书呆子进屋看见晴儿,就要化身喷子,好在被宋廉压制,这不现在宋廉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棒了,意思就是您太子爷都有精力宠幸身边儿的丫鬟了,是不是有精力干点正事呢?” 朱标也凝重了起来。 他既然来了,那么要走的路,肯定和大明的老路是不一样的,既然是要改革,那么和这些文臣腐儒斗斗嘴就得是家常便饭,甚至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是正常,但是如果靠斗嘴争论就能够解决问题的话,自然是更好,毕竟朱标又不是像老朱那样不行抡刀子就砍的人, 宋师所言极是! 朱彪挥手让晴儿带着一众宫人,撤掉了饭菜奉上了清茶。 又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那么孤就斗胆出一个命题,咱们开始今天的研经讲史如何?” 与此同时,景仁宫外堂门外,老朱下朝之后便急急忙忙的来看自己的宝贝儿子,走到门外正好听见朱标说的话。 老朱一愣,心里暗暗道:“这些腐儒天天和标儿讲君子之道,仁义礼智信,明君之道,在于宽仁大度,听得咱耳朵都出了茧子,这几天总感觉标儿和之前不一样了,咱今天就听听!标儿能出个什么命题?” 当下老朱就悄咪咪地蹲在了景仁宫外堂的窗户下边,拿着一把痒痒挠,侧着脑袋耳朵贴进窗户。 门外十步开外的苟宝,也挥动了一下拂尘,外堂门外伺候的宫人们,便默默退下。 此时屋内的朱标也抿了一口清茶,扫了一眼一众学士自信的表情,开口慢悠悠的说道:“孤今天的命题是,先朝之法,时政之要!” 嘶……… 屋里屋外顿时传来一片吸冷气的声音。 正在听窗户根儿的老朱,更是挥手让小太监叫来了二虎,把景仁宫百步以内,所有的宫人都打发走,期间老朱也看到了晴儿,顿时三角眼儿精光一闪,当下打发太监把晴儿送至了马皇后处。 先朝之法?实政之要? 宋濂等一众学士相互对视一眼,面色凝重,最后由宋濂洁开口说道:“元庭暴政天怒人怨,本朝扶大厦于将倾,总理山河!这先朝之法有何可论?” 宋师说的对,朱标微微一笑,又紧接着开口说道:“孤之父皇,布武天下驱逐鞑虏,恢复我汉家衣冠,自然是乾坤再造,丰功伟业!” 朱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即便是这样,先朝也不是一无所长,孤可是听说,那赵官家刚刚灭亡之时,一鞑虏丞相因为废除了,赵官家那如刮地皮一般的税法,竟然有百姓为他立生祠。” 这……… 这事儿宋濂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好说呀,毕竟他曾经出仕于元朝,虽然到后期请辞了,但也不可否认,他也是曾经的汉奸啊…… 宋师不必语塞,听孤慢慢道来: “元庭暴政,一半自然是来自于皇帝,苛捐杂税导致民不聊生,后来农民起义如火如荼,元庭不思悔改,究其根源,痛改弊政!反而一人反杀全户,一户反屠一城,如此暴政自然会改朝换代!” 朱标拿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底下的老宋头就趁机捧哏道:“那另外一半原因呢,请殿下明示。” 另外一半原因? 朱标放下茶碗沉痛的说道:“自然是士绅豪强为祸!” 殿下! 宋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头冷汗! “士伸豪强,只为疥癣之疾……怎可坐下灭国之祸!?” 宋师此言差矣!!朱标大声说道。 朱标忽然一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性格,直接出言抢白,让听窗户根儿的朱元璋大喜过望。 他就总感觉自己这个儿子太过于仁慈,忽然朱标今天给他来了个惊喜,老朱自然是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第8章 先朝之法 宋濂的表情有点惊愕,不过瞬间就反映了过来,微微低下头,拱了拱手说道:“那老臣愿闻殿下高见。” 朱标挥了挥手,说道: “算不上什么高见,就是一些粗略浅显的理解,一会儿还要请宋师点评啊!” 宋濂急忙起身,连道不敢。 朱标清了清嗓子。 开口说道:“前元的税制乃为包税制,每年前元朝廷会根据此地的,贫富,饥丰,拟定税款,下发至封疆大吏处,本地官吏自然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收取粮米,便把税收包给当地的士绅豪强,宋师是前元生人,自然知道这些吧…” 咳咳…… 宋濂有点尴尬,这事他自然清楚,因为当时他们宋家在当地也算得上士绅豪族,也是参与过的。 虽然不愿提及,但是朱标这位太子也问到了,宋濂也无可奈何,只能站起来回话道: “回太子爷的话,老臣知道,州府摊派下来的税款,各家必须限几日内凑齐,只要凑齐税款,州府便给各家分画区域,至于在各区域当中如何收税,那便由各家说了算了。” 这便是这个制度的切肤之痛,说到这里朱标有点痛心疾首,从宝座上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慢慢说道: “由各家说了算?那就是只要收不死就往死里收,各州府也不干净,因为前元朝廷早已经断了他们的俸禄,他们不贪不占,他们就要饿死! 朝廷对封疆大吏狠狠的盘剥,封疆大吏对士绅豪族也是痛下杀手,可是这最后的层层高压都是要落在普通百姓的身上,十之八九的百姓失去了自己的土地,成为了流民,年年帮地主开荒种地,土地一旦伺候好了,地主就开始增加地租,最后还是闹个活不下去。”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拿起前面的茶盏一饮而尽,又继续说道: “元庭加税三成,下面就能加到八成,说白了,还是土地兼并,官不作为,吏治腐败,帝王代天牧民,士大夫代帝王牧民,说白了还是官官相护,朝堂里边烂一个,地方就能烂一串!最后朝臣们一起,上个折子告诉皇上,就说四海升平,让皇上不要担心,安心享乐,这天下自是由着他们士大夫的!!” 正在听窗户根的朱元璋,挠痒痒的双手猛然一顿,目露沉思,随后便杀机毕露。 殿下此言一针见血!! 忽然宋濂身后,响起了一声大喝,朱标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一进门儿就要当喷子的方孝儒。 此时方孝儒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肃然起身出列,跪倒在朱标面前: “小臣听到妙处,忘乎所以,以至于君前失仪,望殿下恕罪…” 朱标看着这个后世被自己的四弟,一口气灭十族的大明第一头铁,心中升起一丝好感,当下不在意的说道:“今日是研经讲史,以道理为尊,方学士不要拘束,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 谢殿下!那臣就直言了:“殿下所说,不仅是前朝弊政,也是各朝各代都会出现的事情,可以说是屡禁不止,可是臣不解的事情有二。 一是制度从来都未变更过,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可为什么王朝前期就会吏治清明,而后则无比黑暗。 二是如此弊政,殿下当以什么方式来解决呢?” 问题一出,宋濂以及各位学士,还有窗户底下的朱元璋,全都竖起来耳朵。 众位学士是真怕朱标说出那些类似于老朱的话,比如杀一儆百,剥皮揎草一类的,毕竟明初的官员对于老朱的“残暴”真是一言难尽。 而老朱则怕,朱标突然说出一些圣人之言一类的,把这个忽然开窍的儿子又打回原形,大手狠狠的盘着自己的痒痒挠,耳朵已经贴在了窗户上。xièwèn 总之方孝儒的这两个问题十分复杂,也十分深远,而且无论屋里屋外这两帮人,都希望朱标给他们一个全新的答复,而不是老生常谈。 朱标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孤看来,我华夏的问题一直都是粮食问题,和土地问题,新朝建立,人口凋零,再加上新朝重新丈量土地,分足了士绅豪强,分足了功臣勋贵,还是有大部分的田地没有分出去,天下百姓一人分一点,足以活命。 可是从达官显贵们开始囤积土地,隐患就已经开始了,土地兼并导致百姓们无田可种,再加上太平岁月,人口滋生,地就更不够了! 好比是,国朝建元之初,一州府的百姓一户可分二十亩田地,去掉税收,哪怕再去掉一点盘剥,百姓们也能活得好好的,这自然是太平盛世,可是一户三个儿子,二十亩地被分成了三份,这地还足够吗? 没钱没地的百姓,就会进入大家族为奴,成为国朝的隐藏人口,一旦有士族作乱,这些人就是突然出现的军队,或者遇到灾年士族也养不活这么多人,这些人,就会成为,突然出现在山上的土匪! 这些农民卖身为奴,自然不知道朝廷不知道皇上,只知道自家主人,所以诸位看一下,改朝换代,大多数都有士族的影子!夏商周秦造反的都是王公贵戚!汉末三国更是士族横行,资助军阀! 他们哪来的钱?哪来的兵器?哪来的粮食?还不都是朝廷的蛀虫!? 这个时候天下到处都是饿殍遍野!再冒出一个人,喊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或者干脆喊上一句打进城,分了粮仓!还不是从者如云,改朝换代呀?!” 朱标一边思考,一边缓缓的说道。 嗯……? 宋濂和方孝儒对视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这小太子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能想明白这些,这位爷将来荣登大宝,也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 而窗户根底下的朱元璋,则是一脸狂喜,两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兴奋地搓来搓去,听着高兴了,干脆也不蹲着了,直接坐在了窗户下,耳朵贴着窗沿儿,一脸兴奋。 殿下此言真知灼见,臣等佩服。 听到屋内整齐划一的回答,老朱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暗暗说道:“就凭你们几个腐儒还想来难为咱儿子?也不看看是谁的种,切………” 第9章 时政之要 “这是一个通病,这是一个历朝历代都会有的通病!土地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而这些人总能变着法的,不交税不纳粮,他们越富国朝就越穷,最后朝廷穷的养不起兵了,他们就会想别的法子去伺候新主子,反正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朝廷,又能怎样呢!?” 朱标侃侃而谈,听的屋内的宋濂和屋外的朱元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倒不是朱标分析的没有道理,就是因为太有道理了,才让这两拨人极其无奈。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那咱就把所有的门阀世家,刀刀斩尽,各个不留,这大明天下是不是就可以千秋万代了? 嘶……… 宋濂等人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赶紧跪地,口中高呼:“吾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 “哪有皇帝能活到万岁?如果开国皇帝都能活万岁,这天下还在祖龙的治下呢!” “…………” 宋濂等人一脸尴尬,趴在地上也不敢抬头,毕竟皇帝老子没有说平身,你仰面视君那就是大不敬,以老朱现在的心情儿,肯定会在小本本上给你记你一笔。 这老朱心里有事儿,也懒得和他们计较,淡淡的挥了一下手说道:“都退下吧!” 几个加起来都好几百岁的大学士,在东宫吓得腿发软,回家就集体告病,纷纷闭门谢客,暗地里则疯狂抛售这几年积攒下来的田产土地。 而此时此刻的景仁宫,太子爷和皇爷正在大眼儿瞪小眼儿……… 老朱有点抓耳挠腮,破天荒的亲自给朱标满上了一杯茶水,便急急忙忙的问道: “标儿!你跟咱接着说,老子就要看看你的小脑袋瓜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朱标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老朱给倒的茶,连连作揖拜谢,毕竟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特别是在皇家,比如老爱家,父皇能给太子倒一杯茶水,太子都应该把头磕破,然后拿回家供上……… 可是对于朱标的客气,老朱可并不领情,当下毫不客气的说道: “别他娘的和你老子玩那些虚的,现在没有皇帝和太子,只有朱家的父子爷们儿,我可告诉你啊,少和你爹我扔书篓子!” 老朱说罢顿了顿,忽然面露杀机! “标儿!你和咱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是不是这件事就只能杀!” 朱标竟然一时被老朱的气势所摄,没反应过来。 看到朱标如此,老朱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能怪你!你老子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刀头舔血都想不出好办法,何况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娃娃! 这样吧,再过几天,你就带着虎威虎贲,两支兵马回中都演武!若没有父皇的诏令,你不许回应天来!” 朱标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心中顿时明白了老朱的意思,这哪是让他回中都演武,分明是老朱要抡刀子杀人了,而且这次杀的一定非常多,怕有动荡,或者狗急跳墙!让朱标带着老朱自己最为精锐嫡系的淮西军团回凤阳避风头! 朱标一把拽住了老朱的袖子,着急的说道: “爹!您别着急,儿子不是想不出来,你听我慢慢说呀!” 朱标能不着急吗?以老朱的尿性来说,听了朱标这么一番话,他老人家还不得把洪武四大案合在一起?到时候当官的都杀干净了,武臣勋贵也剩不了几个,而且这时候,国朝四方危机,谁给他们老朱家办事儿呢? 嗯??那标儿你说! 老朱一屁股坐在朱标的宝座上,顺手把他自己给朱标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朱标也不客气,拖过来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开始侃侃而谈。 这第一条,便是改变税法! 官绅一体纳粮!官绅一体当差!税收面前人人平等,征收商税!废除人头税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赋税,只留取土地税,田地多就多纳税,田地少就少纳税,没有田地的破落户就不用纳税! 这人头税真是古今第一大弊政!早就该废除了! 标儿这话有点有失公允吧?咱这个人头税收的可是比前朝少太多了!对百姓也不是什么负担?怎么就成弊政了呢? 老朱多少有点儿不高兴,因为明朝开国,所有的税法都是他主持修订下来的。 爹,这事你得这么想! 朱标也开始放飞自我了,当下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开垦荒地需要什么?抵御北元需要什么?修筑长城又需要什么?纳粮当差又需要什么?一句话都是一个“人”字!没人什么都干不了,儿子也承认,现在的人丁税收的确实低,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这笔钱也绝对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穷苦的地方,或者灾荒之年,百姓们交不起人丁税,就淹死刚生下来的婴儿,特别是女婴,稍微有点儿灾荒年!路边的壕沟里都能看见死孩子!爹是从乱世一路走过来的,不会不知道吧! 只有取消人丁税,老百姓才能放开了生孩子,有了人口,才能开垦荒地,才能收上更多的农税,地多了均摊到每一亩的税自然就会变少,百姓的手里才能有余钱,不至于稍微有点灾荒就投入士家卖身为奴! 老朱打断了朱标,开口说道: 可是标儿你有没有想过? 大明的地终究是有限,依你这么个弄法,五十年之内大明确实可以越发富强!但是长此以往,还会出现你说过的那种情况,那就是地不够用,地不够分,刚下来的新粮养不活人,怎么办!? 这事,儿自然有法子!朱标胸有成竹地回复道: “自然是要增加生产力,什么是增加生产力呢,简单的说就是增加粮食产量,假如一亩土地能产出二十石粮食!那么我大明天下岂有饿殍啊?” 哼哼,老朱用鼻孔扫了一眼朱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个臭小子就是享福享出罪过来了!你种过地吗?你知道丰年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三四石!农民就要烧高香了!!” 可是儿臣曾经听海外商人说过,南洋稻米一年三熟!!! 啥!!!! 第10章 开荒开荒 你爹读书少,你可别哄骗你爹! 老朱眼睛瞪得像个铃铛,闪闪发光。 朱标看见老爹的样子后暗暗发笑道:“果然华夏人种田的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传说后世的人上了月球之后,都得研究研究月壤,看看能不能种菜……” 爹,你听儿子慢慢说哈:“云南您知道吧?” 咱咋不知道呢? 老朱不屑的瞟了朱标一眼。 云南这个名字还是你老子赐的呢! 儿岂敢忘记?父皇为中华,开疆拓土之功定当彪炳青史……… 朱标说到此处摇头晃脑。 滚你娘的蛋!!说正事! 老朱急得嘴歪眼斜。 咳咳… “爹岂不知云南的气候比咱们应天要热很多,据说云南当地有些地方的气温,就能达到水稻一年两熟,而且因为天气炎热,植被茂密,连蔬果的种类都比中原多上很多,南洋自然在云南的南边儿, 正常来说越往南边越热,这…………” 不用朱标再往下说,老朱自然就懂了,越往南越热云南都已经两熟了,再往南肯定能达到三熟。 砰……老朱猛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对朱标说道: “你爹我其实已经开始计划了,朝中的事稳定下来以后,你的几个弟弟安心就藩,之后咱就可以倒出手来,收拾收拾云南那些个土司了!人选咱都想好了,让傅有德带着蓝玉,再带上沐英,30万大军南下!一定能踏平云南!到时候让他们仨搂草打兔子,再往南打一打,那边的山越猴子也该整治整治了!” 皇爹英明啊!朱标给老朱了一个大大赞:“把这两个地方打下来,再经过几年的移民发配,南边就会成为咱们大明的粮仓银库!到时候大明子民家家都能吃上南方的稻米,那岂不是洪武盛世!” 少给你爹我扣高帽,老朱的三角眼瞟了朱标一下说道: “你小子自从生病好了以后,怎么变了性子?以前咱跟你说要打仗,你就说劳民伤财,现在怎么变得也喜欢刀把子了?” 朱标听到这话正色回应道: “打了一次仗,死了十万人!大明百姓的饭桌上,从今以后就会多一碗稻米饭,儿臣认为值得!” 说的好,标儿你真的是开窍了!!朱元璋老怀大慰… 朱标也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心道:“好在老朱不是后世的通古斯酋长,好在老朱是汉人当中为数不多的马上皇帝。 朱标是真怕老朱给他说上一句,大中华物华天宝,何须在番邦巧取豪夺?那可真就是闹心了……” 缓了缓神儿,朱标继续说道: “大明一定要打出去!后期人口实在太多了,咱们就打出去,把世上那些无主之地,蛮夷之所,全都归咱们大明所有,移民过去,所有移民都用军户的方式来管理,能开多少荒就开多少荒,朝廷不求着他们纳粮,只要他们能够自给自足就可以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朱标憋着没说,那就是分封藩王,分封出去的藩王,与其让他们在中原各地的战略要冲,鱼米之乡,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以至于明末的起义军,攻破一个王府,够十几万大军吃的,还不如让他们去同化蛮夷之地,让这些蛮夷之地化为中华所有,如果这样,哪怕他们作威作福一些,也是可以原谅的。 听到朱标这话,老朱却皱了皱眉说道: “标儿,这个需要咱仔细考量啊,李善长之前总是告诫咱,国之大,好战必亡,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不止咱们爷俩要打,后世之君也要打,你看那前元朝廷,骏马弯刀打下偌大的地盘,最后不还是不到百年就衰败了。” 其实作为朱元璋的角度上来说,他的想法是不错的,因为朱元璋是从尸山血海中打出的皇位江山!他深深的知道战争的残酷,也知道一将成功万骨枯的残忍。 朱标听到老朱的话也是深以为然,因为当年的蒙古铁骑,确实骏马弯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偌大的地盘到后来也没有守住,可是仔细一想,朱标后世人的上帝视角,立刻让他看出了端倪,慢慢的说道: “爹说的有道理,但是爹没有看到一点,那就是咱们汉人真正的优势是什么? 咱们汉人真正的优势,不是铁骑长矛,更不是火铳巨炮,而是咱们的唐诗宋词,是咱们的文明文化。 蒙古人的骏马弯刀固然厉害,但是打下城池之后,蛮族依然说着本族语言,依然在结绳记事,只是有一个打不过的人在统治他们而已,如果有一天能打过了,那就另当别论。 而咱们大明,武功更胜于蒙古人的骏马弯刀,打下城池之后,屠杀顽固,亲近顺民,让那些蛮族,说汉语识汉字,信奉孔圣,与汉人通婚,百年后,谁知谁是蛮人谁是汉人呢? 不都是咱们大明治下的子民吗??” 而且爹,不是当儿子的编排你,朱标斜着眼睛观察了一下老朱,发现老朱的表情没有变化,才敢继续说道: “每年杀那么多贪官污吏,每年秋季问斩的刁民也不在少数,不如一股脑全部发配蛮夷之地,废物利用!” 哼哼……… 老朱也横了一眼朱标,撇着嘴说道:“你这酸文人软刀的杀人的手段倒是比你爹强,啧啧啧………” 嘿嘿嘿………都是爹给儿子找的老师好,再加上优秀血脉,儿子是想不出息都不行啊…… 朱标送上无声马屁一个。 接着说,不用夸奖咱! 老朱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时候朱标才猛然间注意到,老朱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非常小的本子,和一个两寸来长的毛笔,飞快的记录着什么…… 爹你这是…… 朱标指着老朱手里边的小本本大惑不解…… 哦……老朱淡定地扬了扬手里边的东西说道: “这是咱专门给大臣们记功过的,龙袍一挡他们根本就看不见,以后你也要学会了咱这本事啊……” 朱标暴汗……… 心里暗暗道:“都说洪武朝的官儿难当,如此一看真一点儿不假,皇上如此小心眼儿的,真的是史无前例,好在我是他亲儿子………” 你刚才瞟了咱一眼,咱给你记下了啊………… 朱标……………… 第11章 怒发冲冠 老朱摆弄着自己手里边的小本本,抬眼和朱标说道:“你小子说了这么半天,也就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废除人头税,还算个治国之道,其他的东西完全是强盗行为,和土匪无异! 想方设法的就要干那个无本的买卖,你不知道咱在立国之初,就定下了许多不征之国吗?” 朱标也抬眼看了一眼老朱,发现老朱满眼笑意。当下摇摇头继续说道: “儿子感觉爹您当初定下的不征之国,完全是怕后世之君穷兵黩武,为了军功而兴大战,到后来咱们皇明得不偿失,打空了国库,得到的不过是几千里荒地而已。” 对!咱确实是这么想的,开国以后,咱为什么要对武将多有压制? 老朱把小本本揣进了袖子里,正色的对朱标说道: “因为标儿你的年纪太小,只看见了武将们的好,没有看见武将们的残暴!这些人都是闲不住的,他们想封妻荫子,他们想保持富贵,那就要一直有战功,四海升平没仗打了怎么办,他们就要怂恿皇帝,对四外的藩国小国动刀子! 所以咱才要压制武将,而且他们这些个贼斯鸟一旦杀红眼!别说你是皇帝老子,就算你他娘的是玉皇大帝,也管不住他们! 比如说你那老泰山常遇春,回回出征咱都嘱咐他不要杀戮过重,可是他就是不听咱的,每遇到重兵防守的坚城,那黑面斯就围而不攻,四面掠夺屠杀村寨,然后用抛石机把死人死马往城里抛,等城里边的人病死的差不多了,他就一把火将城池烧为白地! 他天天号称常十万,靠的就是这种有伤天和的打法,当时刘伯温私底下就说过,他必损阳寿,结果没多长时间他就得了卸甲风,壮年夭折!” 朱标倒吸一口冷气,感叹常遇春的残忍,但是也忍不住为自己没见过面的老岳父鸣不平,直接说道: “儿子倒觉得,常大将军的做法无什么不妥。” “乱世当用重典,这法子虽然有伤天和,但是也保住了我明军的有生力量,之前曾经听爹说过,咱们大明当初兵锋不及陈友谅,钱粮不及张世成!所有武将都得精打细算过日子,有些时候不敢放开手脚打,只能找点歪门邪道………” 嘿!你个兔崽子,老朱笑骂一声说道:“常遇春的黑面斯,要知道你这么说,半夜都得托个梦来,感谢感谢你……” 那倒不用,嘿嘿……… 朱标讪笑说道:“其实东南沿海的倭寇也是咱们大明的心腹巨患,早在洪武4年的时候,爹您就颁布了禁海令,片板不得下海………” 对!就是你老子说的,片板不得下海!这是国策! 老朱实在是怕朱标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当下来了一通抢白。 朱标闻言沉默了一下,缓缓的说道:“那父皇可感到倭寇之患减轻了吗?” 此言一出,朱元璋也有点沉默了,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洪武四年到洪武十年,整整六年时间,倭寇之患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登陆骚扰!抢劫民财!甚至攻击一些小一点的县城!搞的东南沿海赤地千里,税收则一落千丈。 想起东南沿海庶民的惨状,老朱的心口有点发堵,嘴巴几次张合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最后只能呐呐的说道:“标儿啊……倭寇只是疥癣之疾,咱们大明真正的敌人是北元呢……” 朱标一听这话激动的一拍大腿: “我的好爹呀!北元虽然可恶,但是咱们看得见摸得着,但倭寇之痛,痛在大海无涯,他们却神出鬼没,让咱们大明军民疲于奔命,一旦天年不假,朝廷暗弱,他们就要上来狠狠的咬上一口 因为他们天生,就生在孤岛上,日日在研究,如何攻取神州中原,哪有夜夜防贼的道理?总不能在东南沿海再修建一所长城吧,那我大明万里海疆,岂不拱手让于倭寇?” 朱标说的有点痛心疾首,也是,作为一个后世人来说,深深的知道中国的百年屈辱,就是从闭关锁国开始的!到了通古斯酋长那里,人家洋人已经用上燧发枪了,人家还在大讲特讲,不能抛弃祖先授予的长矛弓箭!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就算明末朱家不行了!怎么能让他们这些通古斯人捡了便宜!xièwèn 你小子说了半天,是想弄水师吧? 老朱似笑非笑的盯着朱标问道。 父皇英明啊!水师乃国之重器,有一只强大无敌横行四海的水师,才能彰显父皇,天下布武之雄心! 完了完了……! 老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狠狠的搓了搓两只大手,满屋子开始找打儿子趁手的东西。 一边找一边指着朱标的鼻子臭骂道: “咱想让你当个太平天子,咱想让你用文治,怀柔天下,你个兔崽子可倒好,天天心里琢磨着打这个打那个,你可知道水师有多烧钱?你可知道当年鄱阳湖水战,陈友谅的一条混江龙多少银钱? 还横行四海,怎么?!横行四海以彰显国威?!那就得把咱们大明的国库掏空几个来回儿! 你个兔崽子,你爹我叫洪武,依着你的性子这么往下干,你不得叫个圣武!神武啊?等着你儿子雄煐上位以后,看着你留下的烂摊子,还不得直接捂脸了!? 前边儿的我倒是忍了,更改税制,你说的也有道理,民多民富,朝廷自然就富庶,土地上无非也就是蚕食蚕食邻国,多做几个军屯,多建几座城池。 但是你还要建一个横行四海的水师!一个小小倭寇在沿海弄一个民团都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你却要劳民伤财!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你这天天就是打打杀杀,你岂不怕武人做大?你难道忘了陈桥兵变吗?” 老朱在不停的骂骂咧咧,朱标一时还想解释,结果老朱一只飞鞋就直奔朱标面门…… 朱标好歹也是荒野求生的总冠军,反应力非常人所能比得了。 歪头一躲,老朱的飞鞋就砸在了景仁宫名贵的琉璃窗户上……… 呔!!!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躲!看老子今天打断你的腿! 老朱怒发冲冠!! 第12章 好悬挨揍 父皇你且听我一言再打也不迟啊!! 眼看着老朱就摸到了锁门的门栓上,朱标当下有点儿麻爪,扯着老朱的袖子苦苦哀求…… 门外的二虎,自看到老朱的飞鞋攻击以后,就已经打发太监,去请马皇后了。 二虎又不敢自己进去阻拦,只能祈祷他们的太子殿下可以多挺一会儿了……… 其实老朱也正在掂量着门栓,手臂粗的门栓,上边还镶着铜皮,这一下抡身上,以朱标那小身板,半个月都起不来床,这爹打儿子,从来就没有下死手的,何况是大明第一宠儿狂魔朱元璋…… “嗯,那咱就听你说说。” 老朱也借坡下驴,顺手把门栓扔在了地上,任由朱标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按在了宝座上。 其实这也不能怪老朱,农民出身的他,哪怕后期成为一方军阀之后,有李善长刘伯温这样的名臣辅佐,但老朱的思想还是小农经济,认为华夏流传了好几千年的生活方式就一定是对的。 对于朱标他是一百个满意,特别是朱标病体痊愈以后的这几天,这孩子好像一下子开了窍,今天又说出了很多正确的,连他都没有看到的言论,虽然有一些不完整,有一些地方有点不符合大明现在的民情。 但是好在他老朱现在身体还硬朗,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教,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他儿子朱标一起进行改革,在老朱自己龙御归天之前,他也有信心把大明治理成盛世的模样。 然后再完完整整的把大明江山,交给他最亲爱的儿子朱标,让他的儿子好好怀柔天下,做一个太平天子。 后来,哪怕是史书记载他老朱有点残暴,不是个好皇帝,但他的儿子绝对是一个千古一帝,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朱标这一个水师,就说到了老朱的痛处,这大海无涯,万一朱标这小子将来整个御驾亲征,老朱家的人可都怕水呀。 不对不对,和怕水没关系,是担心这小兔崽子劳民伤财。 不行,这小兔崽子还是得揍,不揍他,他不长记性……… 就在老朱的眼睛,又在大殿上四处找家伙的时候,朱标这边开口说话了: “皇爹呀!这组建水师绝不是劳民伤财,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啊,如果儿子之前说的都实现的话,生产力提高了,粮食产量上来了,人口多了,自然就不能都种粮食了,就要有人织布,就要有人制作陶器,等等……咱们大明的人能用得完吗? 肯定是用不完呢!东西越多这东西就越不值钱,到后来受苦的还是咱们大明百姓啊!可是如果有了纵横四海的水师船队,天下这么大,咱们可以把多余的这些货物卖到海外,去换他们的金银铜铁,去换他们的香料象牙! 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吗?儿子在前几天听闻,父皇给在京众位大臣的俸禄里,掺杂了一斤胡椒,这胡椒向来有一两胡椒一两金的说法,在儿子看来,这胡椒在他们的产地可没有那么值钱!甚至漫山遍野都是,到咱们这儿来说一两胡椒一两金! 朱标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水,义愤填膺地说道: “去他娘的!!拿谁当冤大头!?” 老朱顿时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 “可不,那东西确实是太贵,吃饭不放还没滋味儿,放了又太贵,要不是那些胡椒都受潮生了虫子,咱也舍不得拿出去给他们抵俸禄………” 朱标听了这话,一个跟头差点栽到地上,心中对老朱的吝啬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但是现在嘲讽一定会挨揍的,朱标也只好压下心中的小喷子,开始继续说道: “这海外啊,蛮夷番邦遍地,他们哪里知道金银铜铁的用处?还不如便宜了咱们大明,实在不成咱们就在番邦租借两个港口,咱们不动刀子,老老实实做买卖总成吧,用咱们的瓷器棉布,换他们的金银矿山,通天巨木,这不是很合理吗? 还能促进商业,让百姓们除了科举种地当兵以外,还有其他的活路,他南宋赵官家的商税一年有大几千万贯!咱大明只要开了海商,再改一改内地税制,一定能收的比他多,而且父皇仁政,不奢靡,还可以藏富于民!让民间都可以过上好日子! 对对对,老朱听的兴奋,直接甩掉另一只鞋,蹲在了朱标的宝座上,拍着手大笑说道: “藏富于民,标儿你说的太好了!皇帝就是要让治下的百姓都富足,都能吃饱饭!这点你和咱想到一块儿去了!” 老朱自然知道两宋之富足,他只是怕海战糜烂,拖垮朝廷经济而已,在朱标这么一说,利大于弊,他自然是不惧怕打仗的,就元末明初的那个时候,鄱阳湖老朱和陈友谅的水战,其规模其惨烈程度,世界军事史上也数得上数! 朱标看老朱听得开心,心中感叹,这顿打算逃过去了,也开始放缓语气,慢慢的说道: “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土地总是有的吧,咱们圈地种粮,然后运回咱们大明,既然有船,何必闲着,一船一船的往回拉呗,到时候咱们爷俩在应天京郊,建上几千个百丈宽的大粮仓,老天爷不下雨,咱爷俩都敢指着他骂,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啊……… 而且番邦,也不是一无是处,据儿子所知,以前还没有禁海的时候,就有一些弗朗基火器流入咱们大明,确实是比咱们大明的好一些……… 而且咱们大明也不会妄尊自大,谁家的东西好咱们就学,学到了之后,咱们做的比他还强!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咱们大明要是只在自家地盘上呆着,万一未来的某一天,佛朗机人的火器已经犀利到可以无视大明铁骑的程度,他从海上来攻击咱们大明,儿子上边说的那些招式,可都要用在咱们大明百姓的身上了!” 老朱倒吸一口冷气,朱标说的方法虽然招招阴狠,但是是用在别人身上,他是一百个高兴,但是一想到这些方法,用在大明子民身上…… 老朱可就不开心了…… 当下和朱标说道: “标儿,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这些事情不是可以操之过急的,咱们需要循序渐进,爹在的时候,爹就帮着你做!爹不在的时候你就和煐儿一起做!一定要让大明代代英主!!” 朱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感动的说道:“儿臣遵旨!!” 只要老朱答应了这些国策!和朱标一条心,朱标就可以放心的大刀阔斧,建设大明了! 朱重八!!! 哪有你这么当爹的!标儿刚刚病体初愈,你就喊打喊杀……… 马皇后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13章 世间百态 要不咱爷俩今天晚上出宫吃点儿? 朱标到底儿是没有挨揍,但是这个消息马皇后知道了,老朱今天晚上够呛能消停…… 所以干脆和自己的亲儿子提议出宫吃点东西。 朱标也是强忍笑意地说道:“自然是全听爹的…” 对对对,老朱一通小鸡啄米。 徐兴祖那黑心厨子做出来的膳食,天天基本上都是一个味,今天咱爷俩也出宫尝一尝,咱们大明百姓的吃食,与民同乐吗……… 话说明初的时候,皇帝和皇子们吃的东西还真不是那么太好吃,因为洪武大帝,朱元璋本人,十分信奉毒从口入的原则,在位期间,他难为过皇亲国戚,难为过满朝勋贵,也难为过世家豪族,但是唯独没有难为过自己的厨子和剃头匠。 甚至有一回,朱元璋的三儿子晋王朱棡,因为饮食不合口味,鞭打了厨子,被朱元璋发严旨斥责,并撤去了儿子的封号。 这就是朱元璋的御用厨子徐兴祖,徐兴祖的饭菜不能说是好吃,只能说是顺口味,基本上都是家常做法,浓油赤酱,大油大盐,朱元璋马上皇帝,自然是吃着不错。 但是这种家常菜,对于后宫的美人,还有未成年的龙子龙孙们来说,可就不太行了。 所以稍微有点地位的后宫美人,都会有自己独立的小厨房,娘家有势力的还会送进宫来一些精通各大菜系的厨子……… 太阳还没有落山。 马皇后那边听说父子二人乐呵呵的要出宫,也就懒得计较,随他俩去了…… 所以朱家父子就在景仁宫,换上了百姓的衣服,从一个侧门静悄悄的出了宫。 出了宫门还没到十步。 康茂才和汪兴祖,两个东宫侍卫头子,就悄悄的从后边跟了上来。 这两个家伙都是百战余生的猛将,就算是穿着百姓的衣服,也显得有点凶神恶煞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个东宫的侍卫,以老朱对朱标的宠爱来说,这几个侍卫不说是千万里挑一也差不多了。 父子二人自然清楚,以他们爷俩的身份私自出宫是有点不太可能的,也没有阻止。 不一会儿,二虎和苟宝也穿上了百姓的衣服,贱次次的跟了上来。 要么老朱总是说,这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都不如百姓家的篱笆挡风,从父子二人换衣服开始,总共也就几盏茶的功夫,一大堆的侍卫保镖跟班太监就凑了上来。 应天大街 爷儿俩沿着长街往前,商铺林立,柴米油盐酱醋茶,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在这条街都能买得到,糖果干货等等,各种小吃的叫卖声也是不绝于耳。 甚至朱标还看到了一些色目人,在叫卖手中的琉璃器具,也有一些穿着羊皮的鞑靼人,在用生硬的汉话叫卖着自己的肉干奶酪。 再往前走,就都是一些酒肆饭庄,门外也摆着一些小摊,小摊附近摆着桌椅板凳,类似于后世的大排档,木炭炉子上架着铁板铁锅,扎个大围裙的摊主,在自己的摊子上煎炒烹炸闷溜熬炖,香气扑鼻,引人馋虫。 老朱和朱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净是往人多的地方挤,这可吓坏了身后的一众侍卫,那手就一直揣在怀里,摸着刀把子,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掏出家伙往死里招呼…… 朱标逛的也是有点累了,当下和老朱说道: “爹,要不咱们一会儿再溜达,先找个摊子吃点东西?” 成!今天高兴咱爷俩喝点儿! 老朱美滋滋地四外张望。 两位主子发话了,活自然是有人干的。 康茂才瞪着牛蛋一样的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圈儿,看上了一个人最多的烤鸭铺子。 老爷。 大少爷。 康茂才对着两位拱了拱手说道:“前面有家烤鸭铺子不错,臣以前闲逛的时候吃过,味道不错。您看…………” “嗯…” 老朱从鼻孔眼里喷出了一个字儿。 康茂才行礼之后,冲着背后的侍卫一努嘴儿,两个侍卫就朝着烤鸭摊子中间,最大的那一张桌子挤了过去。 不一会儿,整个摊子就被清的没有人了,一批新的客人飞速的坐在了摊子上,买酒点肉,还有人干脆从包裹里拿出果仁黄酒,围着摊子坐得了。 其中还有几个男客喝多了,不想挪地方,康茂才满脸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和一把三棱锥子,三棱锥子的颜色有点暗红,透着一股凉气儿。 醉酒的男人则激灵灵的一下,银子也没敢要,便落荒而逃………… 老朱和朱标,慢吞吞的走到了那张大桌子前。 苟宝则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飞快的扑了上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丝巾,眨眼的功夫就把桌椅板凳擦了个遍。 随着老朱和朱标的落座,众侍卫也都松了口气儿,各自坐下,眼珠子乱瞟,新来的客人也是手摸怀里眼珠子乱瞟。 看到这个架势,烤鸭摊老板这种混迹市井之人,早就看出来是大人物了,没敢上前,只是站在不远处,笑呵呵的看着。 朱标冲着老板一摆手,老板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 “呦……几位贵客,小店刚烤得了几只鸭子,都是咱们应天大明湖里吃活食的鸭子,那味道没谁了!” 一听这话老朱眼睛一亮: “大明湖的鸭子,那感情好,给我们爷俩来两只,再来两打荷叶饼,大葱!”xしewen 好嘞,这位老爷您瞧好吧!! 听嘞……两只湖鸭,两打饼,两碟葱丝,饶壶酒…… 摊主冲着屋里唱歌似的喊了一段儿。 屋里也很快有了回音儿。 “掌柜的,您瞧好吧!” 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从烤炉的最上层拿下了两只皮色枣红的鸭子,开始熟练的割片儿。 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也开始麻利的打着酒,切着葱丝儿。 朱标在一旁接过话茬道:“给我这帮长随,每桌上几只鸭子,一定要让他们吃饱!” 得嘞,小少爷您放心…… 掌柜的自然是满口答应。 周围侍卫听到这句话,都是目露感激,纷纷要起身感谢,朱标则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 毕竟是在宫外,众侍卫也只能作罢。 第14章 夜里有鬼 这个年月的小摊儿,都讲究这一招鲜吃遍天,和后世的整合不一样,这个年代的人都讲究原始的法则,那就是不隔行取利。 这不,烤鸭摊儿的老板就去旁边的面摊儿端来了两碗面。 二位贵人先吃着,这面是小的妻弟做的,味道正着哩…… 老板一边说,一边在围裙兜里殷勤的掏出了两瓣大蒜。 好好,烤鸭快点,还有弟兄们的,朱标接过来大蒜,熟练的剥皮,用手搓了搓,递给了老朱。 老朱一把接了过来,开始唏哩呼噜的吃面,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和朱标说道: “你听咱的,标儿,这面条一定要趁热吃,再就上一口大蒜,才能吃出了滋味儿……” 朱标听完老朱这话也不禁哑然失笑,心里暗暗道:“这是历代皇帝,一碗清汤素面能吃得这么香的也就是老朱了,而且老朱也是极少数的,发达之后不忘本的人! 他不允许达官贵人欺负贫苦百姓,甚至亲自参与撰写了御制大诰,来保护百姓,让受欺负的人可以找他评理,他可能不是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好皇帝,但他一定是一个与百姓共天下的好皇帝!” 烤鸭来喽,两大盘烤鸭被端上了桌。 其他烤鸭也陆陆续续的端上了侍卫们的餐桌。 朱家父子二人吃的,满嘴流油, 话说这烤鸭属应天名菜,应天人吃烤鸭﹐讲究皮酥肉嫩﹐肥而不腻,但是真正的行家﹐却十分挑剔店里奉送的那一兜红卤。店里鸭子烤得好不好﹐大抵看看卖相便可以揣测出来﹐但老卤对不对味﹐却非得口舌亲尝方知。 应天人的口味喜好小糖醋﹐讲究略甜微酸﹐鲜咸适度。调制这样的味汁﹐功夫不比烤鸭差。明炉烤鸭﹐鸭腔子里面必得灌水。外烤内煮﹐一旦鸭肉熟了﹐这一包汁水也鲜透。趁热把酒酿蜜卤倒进汤汁﹐浇上糖色﹑米醋﹑盐巴﹐考究起来加一滴酱油都不算本事﹐端出去的红汤老卤才叫地道。 这也是北京烤鸭的前身,相传当年朱棣迁都之后,在北京十分思念应天的烤鸭,便让专人在应天饲养鸭子,走水路将鸭子赶至北京,这一路上鸭子不掉称不走失,也算一项绝技,至于这一路上的鸭蛋,就算是给养鸭人的小费。 朱标夹起一大块鸭肉,细嫩的鸭肉加上酥脆的鸭皮蘸满了蜜汁老卤,颜色鲜亮,一入口更是口舌生津,再配一口黄酒,简直是赛过神仙。 爹你看,朱标忽然指了指繁华的大街。 咋,看啥,老朱嘴里塞着一只鸭腿,含糊的说道。 这便是爹创建的洪武盛世!前元横征暴敛,应天民生疲惫,自从爹攻打下应天以后,这应天城的百姓才算过上了好日子。 哈哈哈,来来,咱爷俩喝一盅!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老朱自然认为是在拍马屁,可是他亲儿子朱标说这些话,老朱自然是乐的见牙不见眼。 老朱吃东西很急,朱标这边刚吃完一小半儿,他那边儿便整只入了肚,鸭骨头都没剩下几根,看朱标吃的磨叽,便嗤之以鼻的说道: “就你这个速度,大军开拔,你都吃不上一口饱饭,你爹我当年,嘴里衔着大饼还能砍两三个鞑子,就你这样还要圣武神武?你干脆回宫里捂大被吧………” 朱标好好的一口鸭肉差点喷出来,无奈的说道:“爹我啥时候说我要圣武神武了,明明是你老人家在编排自己儿子。” 切,老朱用眼角夹了一下朱标………… 那个谁……… 老朱随手一指康茂才。 康茂才便急急忙忙放下鸭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去给咱弄二尺铁板煎肥肠,要油多的! 得令! 康茂才本来就身高腿长,这迈开大长腿,三五步就钻进了人群不见踪影。 朱标也连忙给老朱满上一盅酒,并把自己那盘鸭肉往中间推了推说道: “爹,您先吃点儿这个,儿子再打发几个侍卫去寻一些好吃食来,咱爷俩在这儿看看大明百姓,喝点儿小酒,多好。” 成!是这么个理儿,人老了听儿子的,哈哈哈 老朱开怀大笑,和朱标碰了一盅酒,便一饮而尽。 因为没有什么战事,也没有实行宵禁。所以这天越黑,应天大街上,便越热闹,一些白天紧闭的房门也缓缓打开,里边悠悠的传来唱曲儿的声音……… 嘿!!暗门子……… 熟读明史的朱标,自然熟知大明的风土人情,便下意识的叫出了这个单位的名称。 可是旁边的老朱却支楞起了耳朵,听见儿子说出这话,当下便刨根儿问底儿: “你咋知道?是不是和那些贼斯鸟的儿子来过?嗯!?” 爹,你说啥呢? 朱标顿时大汗淋漓,忙自解释道:“儿子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子,要什么美女没有,还至于出来玩这个,儿子只不过是了解咱们大明的风土人情而已………” 你快拉倒吧! 老朱开始翻小肠: “你爹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花花,都知道祸害自己身边的丫头了,祸害完了也不知道请喜脉,还得让你娘操心!” 朱标顿时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反驳老朱。 我啥时候让娘………… 嘭!! 旁边的面摊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一下子把老朱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老朱定睛一看,拍桌子的是个膘肥体壮的中年人,当下来了兴致。 这要是和太子微服私访期间,碰到了豪门恶奴,仗势欺人,那明天早上的御门听政,他就可以……… 想到这里,老朱更是支楞起了耳朵…… 你们听说了吗? 中年人先是喝了一大口烧刀子,借着酒意扯大了嗓门说道: “在胡相定远老家的井中,突然生出石笋,出水数尺啊,那石笋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大汉同样面红耳赤的附和道: “听说胡相祖父三代的坟墓上,每晚都有火光,照亮夜空,这胡相一定是咱们大明的天降贵人啊!” 朱标眼看着 眼看着前一秒还谈笑风生的老朱,变得杀气四溢,因为这个方法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从篝火夜狐鸣,大楚兴陈胜旺开始! 这上下好几千年。这个方法不知被人抄袭了多少遍,而且都屡试不爽! 二虎! 把那两个醉汉给咱抓了,一定要问清楚! 老朱说完这句话,便拉着朱标,铁青着一张脸回宫了……… 二虎也是一身冷汗,多年的相处,他可知道老爷子绝对是要动刀子了。 老爷肥肠来了………… 康茂才提溜着滋滋冒油的肥肠,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回来,一脸懵逼的看着人去楼空的座位。 第15章 帝王心计 朱标被老朱拽着在应天大街上滑行…… 爹,您慢点儿走……… 爹,您要冷静啊……… 爹,您先松开行不行? 无论朱标怎么墨迹,这老朱就是不听,一个劲儿在前面闷头走。 发生了这么大个事儿,所有侍卫包括康茂才和汪兴祖都麻了爪……… 要么还得是宫中元老,二虎最先反应过来,火速的弄了一辆马车去追赶朱标和老朱。 马车上,老朱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朱标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老朱是开国之君,生气归生气,但绝不会失了章法,这一点朱标还是深信不疑的。 来者何人,宫闸已落……… 看门的小兵好像是个新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拽到了一边,点头哈腰的打开了宫门。 废话,虎爷什么时候给别人赶过车? 乾清宫御书房。 标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朱标看了一眼老朱。 老朱依然脸色阴沉,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当下叹了口气说道: “爹,恕儿子直言,现在还不到发作的时候,特别是因为这件事情,那两个醉汉无论问出什么,还是问不出什么,他们都是酒后失言,如果咱们爷俩用这件事情发作胡维庸,满朝文武勋贵怎么看? 他们会害怕!他们会人人自危,几句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就可以要了堂堂左丞相的命。如此帝国还有谁是安全的?咱们朱家还有没有容人之量? 就算要发作他胡惟庸,也一定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咱们朱家占据大义,也好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哈哈,老朱竟然笑了一下,满脸欣慰地问朱标道:“那依标儿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朱标这时候才反过劲儿来,这老朱哪里是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明明就是在考校他。 心中小喷子,喷了老朱几句,就缓缓说道: “我感觉这件事情爹就装作不知道,区区市井流言怎么可能上达天听? 明天御门听政,这件事由儿子提出,不吓唬她,不威逼他,而是当一个好事去说,给他提一个石碑,写上他的功劳,就立在那座井的旁边。 然后儿子会上奏,建议父皇重开检校,一方面可以更方便的收集胡惟庸那些个腌臜事,还能起到监督百官的作用………” 朱标还没有说完,老朱就摆了摆手说道: “重开检校的事,标儿你倒是和咱想到一起去了,这件事情势在必行,但用这件事当由头不是个好选择,对胡惟庸进行捧杀之策,也不用做的这么大张旗鼓,明日有空,标儿你去一趟中书省,把这件事儿办了就行了。 标儿你记住,如果咱明天御门听政的时候,先是捧了他胡惟庸,然后再提重开检校的事情,他胡惟庸就会认为,咱是在争取他的支持,咱是在向他低头服软,这是绝对不行的! 这皇帝对臣子,可用!可杀!可抚!但就是不能和他含糊其辞,把他放在和咱一样高的地方,这边捧着他,那边就提议,办满朝文武都厌烦的事情,这不就是在让他替咱说话吗? 咱想干什么!用得着他帮咱说话吗?!” 老朱说完便静静的看着朱标,朱标也是猛然间一身冷汗。 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者来说,什么平衡之道,厚黑学,朱标自然是清楚的,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堂堂正正的皇者之道,老朱的皇者之道,不屑于阴谋诡计,只有堂堂阳谋,用你自然会捧你,不用你自然会发作你,想杀你自会抡刀子,哪有那么多平衡之说,哪有那么多党派制衡? 后世人的智慧,就一定比古人强吗?朱标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想过这件事情,但是通过后来的一些事情,他彻底明白了,现代人的智慧脱演于古人,朱标在上辈子,可以是丛林之狼,可以用工业垃圾徒手造出燧发枪,可以是荒野求生专家,甚至可以说算半个医生。 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帝国的继承者,也不是运筹帷幄胜于千里之外的谋臣大将,他穿越过来之后,最大的财富其实不是上辈子的知识,见识,而是朱标这个身份,还有朱元璋这个好爹。 如果朱标穿越到康麻子那里,搞不好就得给他安一个破坏祖宗之法的罪名,剥夺了太子身份,去宗仁府反省了。 想明白了这些,朱标正色地对老朱拜道:xièwèn “儿子一定谨遵父皇旨意! 惟仁不失于疏暴, 惟明不惑于邪佞, 惟勤不溺于安逸, 惟断不牵于文法。 做堂堂正正的太子,才对得起父皇的文治武功,对得起父皇一手建立的泱泱大明!!” 好!!老朱高兴的一拍大腿,兴奋的说道:“标儿你能明白这个就好,爹这么多年没白教你!” 老朱这几天确实很高兴,自己的亲儿子朱标忽然间开了窍了,但是老朱也深深的知道,太过于聪明的人,路子往往会走歪,所以老朱这几天一直想借机会敲打敲打朱标。 今天稍微的敲打了一下,朱标说说那四句话,就已经妥妥的是帝王心计,让朱元璋老怀大慰。 抬眼看了看朱标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又想了想天资聪颖的孙子朱雄煐,老朱脸色微红,好像喝了一壶老酒一样,嘴里叨叨咕咕的说道: “咱们大明三代英主可期呀!三代英主可期呀!” 老朱搓搓的大手从位子上起来,刚想弄点酒菜,再继续喝点儿,但也想起来朱标现在是病体初愈,经不起折腾。 便强自压下,满脸笑容地对朱标挥了挥手说道: “今天天色晚了,标儿你好好回东宫休息吧,朝鲜前些日子刚进贡来几个美女,这回的都会说咱们汉话,一会儿再让满仓给你带上几个,省得你天天祸害东宫的丫头………” 朱标的脸色顿时通红: “哪有爹送儿子美女的…………” 咋!?老猪顿时变成三角眼儿: “这有啥?你命还是你老子我给你的呢!赶紧领了赏滚蛋………” 朱标也只好入乡随俗,对老朱拱了拱手说道: “谢谢皇爹,儿子告退,嘿嘿………” 他娘的……还学会假正经了……嘿嘿…… 看着朱标的背影,老朱摇头笑了两声。 回头对一个小太监说道:“去把徐达汤和那两个夯货叫到宫里来陪咱喝点儿……” 遵旨……… 第16章 深夜酒宴 两位国公的轿子深更半夜地进了紫禁城,在洪武初年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讨论军国大事如此,喝酒赌钱也如此,这事也就只有马皇后能管,出门把朱元璋的几个老兄弟一顿臭骂,在扯着朱元璋的耳朵,一顿教育,这事儿自然就平了。 可是现在皇明立朝已经十年了,这种事情也是越来越少,朱元璋也是收起了草莽英雄的痞气,变得注重上下尊卑起来。 今天忽然召唤两个老兄的深夜进宫,两个老兄弟的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臣,徐达。 臣,汤和。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国公进了御书房,也没有多想,直接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老朱正在御书房的书案上挥毫泼墨,看见兄弟两人进来,当即摆手喊道: “天德!鼎臣!快来快来,今天咱心里高兴,你们快来看看。” 兄弟二人从地上爬起来,歪着脑袋往老朱的御案上看,一张宣纸上墨迹未干,一看就是刚刚写的,再加上那个笔迹,刀砍斧削一样的痕迹,虽然不是那么好看,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气势磅礴。 绝对就是老朱的手笔啊。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举起大拇哥: “上位!您这字儿写的是越来越有气势了,整张纸上这么多字儿,竟然一个错的都没有………” “咳咳,鼎臣瞎说什么?徐天德一看自家兄弟要说漏嘴,便急忙把话接了过来。” 徐达又瞟了一眼宣纸,上边写着: “惟仁不失于疏暴, 惟明不惑于邪佞, 惟勤不溺于安逸, 惟断不牵于文法。” 心里暗自的合计了一下,小心的开口说道:“可又是哪位先生给您出什么好主意了?” 徐达这话也不完全没有依据,在早些年的时候,朱元璋经常因为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大喜过望,大半夜叫他们兄弟几人进宫喝酒,只是当时的宫,还叫吴王宫,自从叫紫禁城以后,这种情况便越来越少了。 哈哈!天德,鼎臣,咱告诉你们,这四句话是咱儿子跟咱说的。 老朱拿起宣纸,轻轻的吹干上面的墨迹,炫耀似的和两位老兄弟说道。 太子殿下写的?? 两位国公虽然文化不高,但不能说是没有文化,也能看懂这四句话的深刻含义,绝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说出来的。 对,这就是咱大儿子写的。 老朱这一刻像极了炫耀羽毛的大公鸡。 如此储君,亘古未见啊! 徐达作为文化人,自然第一时间看出了这四句话的门道,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汤和自小便是大户人家,文化水平仨人当中第一。 当下双手抱拳,对老朱拜道:“恭喜皇上,有此储君,我大明江山固若金汤…………” 得得得………老朱一把拉住了汤和的手: “今天高兴,你我兄弟不玩那些虚礼!” 满仓!满仓!你他娘的死到哪里去了,告诉徐兴祖,给咱炒一盘大葱咸肉,炸一盘小河鱼,在整个肉皮冻,再煮一点咸豆子……… 整个宫里静了一瞬间,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出来说道: “回陛下的话儿,满仓公公跟着太子爷选赏赐去了……” 哦,那你去!老朱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说道。 小太监后退两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老朱摇了摇头,小声的嘟囔:“他娘的………” 看来陛下今天真的是很高兴啊。徐达起身给老朱倒了一杯茶水: “这大晚上的还赏给太子爷东西?” 一听这话老朱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拍了拍额头对徐达说道: “咱是赏给那兔崽子两个朝鲜进贡来的美女,这兔崽子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天天圣人之言,现在天天满肚子花花肠子,在东宫祸害了…………咳咳 喝茶喝茶,鼎臣你也喝茶………” 是关于自己亲儿子的丑事,老朱是不能说给他们俩听的,可是这两个人精,怎么可能听不懂。 毕竟同为男人,徐达也没有当回事,眨了眨眼睛,局促地对老朱说道: “太子殿下正当少年风流,出了这样的事情很正常,实在不行就在功臣勋贵之家,寻几个适龄少女嫁入东宫算了,要么就全国选秀,选出家世清白女子充实东宫………” 说完这句话,徐达也没有在意,美滋滋的喝了口茶水儿,暗道:“这宫里的茶就是比我自家的茶好喝,苦中带甜,唇齿留香啊……” 一边的汤和,也接过话茬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啊,这还叫事儿。我说上位呀,太子爷天资聪颖,他看上个丫头还不是那丫头的福分?这咋能叫祸害,真要是怀上了,依着太子爷的种子,怎么也得是个塞王啊………” 对对对,鼎臣说得对,徐达则附和在一旁狂拍马屁。 反正拍马屁也不交税,还是拍太子爷的马屁,能拍就拍呀。 天德说的对呀…… 老朱对徐达汤和的话深以为然,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忽然语重心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徐达,灵机一动,猛的一拍徐达肩膀: “我说天德啊,你家妙云今年快十五了吧?那孩子在家还好吗?我记得妙云六七岁的时候,咱们应天就传出,徐家的大女儿过目不忘,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诸生啊… 这孩子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哗啦……… 宫里上好的茶碗,被徐达失手摔在了地上,整个人也愣神儿了。 老朱则淡定的挥手让人来收拾,同时对汤和谈笑风生的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徐天德都欢喜得傻了,哈哈……哎呀,天德呀,回神儿了,回神儿了,这事还得问标儿同不同意呀,你在这空欢喜,有什么劲儿啊……” 老朱这边儿笑容可掬,转过头来就立马翻脸: “”快让人去催催徐兴祖!没看这仨人等着喝酒吗? 实在不行先挑点简单的上来呀!一群没眼色的!” 一阵鸡飞狗跳,不一会儿几个下酒菜就上来了,咸肉皮冻都是这老哥几个爱吃的。 只不过今天的魏国公徐达,吃相极其难看,还主动朝老朱讨要了一只烧鹅,啃的满嘴是油,好像吃冤家一般……… 第17章 盐业衙门 老朱身边的贴身太监,是高丽人,也就是朝鲜人,叫朴正勇,后来因为伺候老朱得力,被赐名满仓。 当上了老朱身边的首领太监,在洪武朝,太监在宫中的地位都不如狗,但是他却能做到宫中唯一一个有品级的太监,也是有一定的能力和手腕的。 但是他无论你多么有能力和手腕,在朱标面前还是什么都不是。 这不,满仓正提个灯笼,在朱标的侧后方小步快走,殷勤的不得了。 不一会就到了朝鲜美女居住的花香阁,女子们应该是早已经接到了消息,都一个个盛装出马,期望得到太子爷的青睐…… 太子爷,花香阁到了。 满仓的声音没有普通太监的那种阴柔尖厉,反而是一种比较平和的中性声音,让人听了谈不上好听,但也不讨厌。 “再说花香阁是一个四层小楼,雕梁画栋自然是说不出的漂亮,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有的房间窗户上,已经由灯光倒映出了女子的芊芊细影,个别有心机的女子已经开始翩翩起舞,灯火通明之下,不由的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朱标一看,不由感叹了一声纸醉金迷,刚想抬脚往里边走,可是又停住了,心里暗暗想道: “这花香阁里边的人可以说都是大内皇宫的资产,也可以说都是老朱的私财,他一个当朝太子,进去仔仔细细的挑选,总归是好说不好听。” 思索再三便对满仓说道:“父皇有所赐,吾为儿臣自然不可推辞,但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挑选的,有劳满仓公公带出一位,也好呈了父皇的旨意……” 回太子爷的话,皇上口谕,可以挑选几位,您是只要一位吗? 这也是满仓诚心讨好,还有就是这花香阁里边,有好几个朴姓女子,多挑选几个,万一哪天得了宠,对他这个同性人也一定会多有照顾。 朱标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父皇之赏赐,无明数自是一个,做儿臣的岂能贪婪无度?” 朱标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满仓一眼。接着说道:“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也不着急一时,满仓公公好好挑选一番,明日送到东宫就可以了,如果父皇问起就说是孤让的! 朱标说罢也不等满仓回复,带着自己的随从扭头便走,留下满仓,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是,奴婢遵太子爷令,满仓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直到已经看不见朱标的背影了,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游魂似的朝着花香阁走去。 进了花香阁的门,满仓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太子爷那一声笑,一个眼神儿,就好像把他的小心思看穿了一样! 抑制了一下颤抖的双手,心中暗道:“这小主子果然难伺候! 整个花香阁有二百三十六位女子,个个国色天香,太子爷让他来挑选,他选谁?如何挑选?” 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里边的莺莺燕燕,感觉怎么都像索命阎王一样,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然灵机一动: “反正差事还有一天时间,先回御书房伺候皇爷去吧,顺便禀告一下情况,万一皇爷一高兴拿着图册给指了一位,那可就太好了……” 满仓想到这里也当下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朝御书房方向跑了过去。 刚刚回到御书房就听到了里面推杯换盏的声音。 老朱喝酒可和其他的皇上不一样,其他的皇上锦衣玉食,小杯慢品,而咱们这位皇帝,喝高兴了就上大碗。 整个酒桌,一个皇帝两个公爵,可偏偏污言秽语横行,说话不带个娘,带个奶奶都说不出来。乐文小说网 以满仓多年的经验来说,皇爷现在基本上到量了,便悄悄的站在了一旁,默不作声。 可是老朱是谁? 马上皇帝,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猛将,警惕性可不是盖的。 满仓!!差事干的怎么样啊?! 老朱的脸色已经通红。 满仓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回话道:“太子爷没选………” 啥!!! 老朱虎目一瞪,满仓顿时腿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把朱标的话学了个遍……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大喜,眉飞色舞的对旁边两个老兄弟显摆道:“你们看看,看看,多知道进退,多知道好歹!” 两位国公自然是捧哏,马屁如潮……… 再说朱标。 从花香阁出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景仁宫书房。 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朱标暗自决定道: “来了这么久,也该为大明做点事情了,要不堂堂穿越者,来了啥也不干,成何体统?” 顺手拿起这几日多有研究的大明律,看到了标注的几句话: “凡犯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 “沮坏盐法者,买主卖主,各杖八十,牙保减一等,盐货价钱并入官。” 默默的看着这两行字,朱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大明的盐真的是不够吃啊!” 其实在皇明初期的时候,为了解决财政困难的问题,当时的老朱想出了一个比较好的方法: “把朝廷所控制的食盐销售权,转让给了一些非常富有的商人,并以此得到了海量的军费和其他好处,在老朱的操作下,商人付出了一定代价之后,他们就可以拿到一张经营食盐的许可证。 这个东西就被叫做盐引,他们凭借这张纸条就可以在一些地区售卖食盐,并以此谋得暴利!要知道在被朝廷强制看管强制垄断的时代里,能够拿到一张盐引就意味着掌握了一张价值千金的生财良方。 但是这样的一个政策却被现在的权贵利用了,朝臣勋贵们开始通过,权钱交易,威逼利诱,甚至巧取豪夺的方式得到这一张盐引! 而且得到盐引之后,就开始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让百姓只能吃高价盐! 老朱虽然雄才大略,但是也为钱发愁,他曾下过严旨,统一盐价,可是圣旨一下,所有的盐铺子都贴上了缺货的牌子。 而黑市私盐却是繁荣昌盛! 想到这里,朱标叹了口气,拿起了一个空白的陈条,开始奋笔疾书。 陈条的开头凛然写着:“大明盐业衙门!” 第18章 陛下英明 皇帝也缺钱呢,尤其是开国皇帝。 皇明从元朝的手里接过来的是一片废墟,扬州堂堂的鱼米之乡赋税之源,都被兵祸和苛政糟蹋的只剩十几户人家,何况其他的地方? 全国上下包括老朱,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所以老朱每日饮食,包括后宫的用度,都是能省则省,奉天殿的大柱子上,都掉了好几块漆,老朱都没有拿出银子来修缮,皇帝的宫殿尚且如此,其他的地方就绝不能奢侈浪费。 这种简谱一直持续到洪武皇帝朱元璋去世,去世前他还严令所有藩王,不得进京奔丧。 (有些人说,不让进京奔丧是怕藩王联合起来谋反,那可真是可笑了,朱允炆巴不得他那些叔叔们在应天发难,藩王们撑死能有多少兵?一个京营够不够?不行再加一个神机营!) 其实老朱是怕,怕一众王爷浩浩荡荡的回到应天,会骚扰到地方,也会给沿途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 也就是老朱会这么想,后世的通古斯酋长啥的,军费都得拿来作寿!每逢皇家的婚丧嫁娶,都是下边人发财的契机! 于是朱标给老朱上了两个条陈。 第一个条陈是请开大明盐业衙门。 第二个条陈是矿盐的配方,以及提炼方法。 老朱接到两个条陈以后,连夜让满仓捎来话道:“同意朱标的想法,让朱标放心去干!” 第二天中午,乾清宫,御书房。 因为皇帝龙体欠安,所以取消了今天的奉天门听政,改为御书房议事。 所以一大清早,大明的各路重臣就云集在了御书房。 胡惟庸,李善长,刘伯温,李文忠,徐达,汤和,正在传看朱标的,请开大明盐业衙门条陈… 朱元璋老神的坐在自己的皇帝宝座上,淡淡的说道: “这个条陈是太子写的,咱已经派人去叫他了,你们和他说道说道,看看他出的主意可不可行。” 与此同时,朱标正在坐着软轿,往乾清宫的御厨房赶来… 说实话他的心里有点慌,因为从穿越到大明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和老朱说他的想法,因为熟知历史,知道老朱特别宠爱他,就算是说错了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今天所面对的,都是明初的大咖,辅佐老朱打下大明的功臣。 可转念一想:“自己来自于后世,掌握着历史方向的真理,自己还是皇太子,未来的皇帝,就一定要有那种舍我其谁的气质。” 怕的是什么呢?朱标要做皇帝,要做改变华夏历史的皇帝,最起码是把通古斯酋长干没的皇帝。 朱标的脸上渐渐升起了一丝自信的笑容。 父皇圣躬安。 咱安! 今天的老朱满脸威严。 也别光跟咱客气,你的几个长辈看了你的条陈,你和他们说道说道。 “太子殿下!” 先开口的是左丞相胡惟庸:“盐铁乃国家重器,洪武三年陛下定下盐引事宜,天下商旅归心,我皇明军队浩大的开支得到了补充,如今天下初安,皇明便收回当年陛下所签发之盐引,可是失信于天下商旅?如此一来,国家信誉何在?陛下信誉何在?” 好贼子! 朱标心中大喝一声,这胡惟庸明显就是在用老朱压他,搞不好各地私盐买卖,获利得到的银子,有一部分就落到了他的口袋里! 但是当下朱标也是不动声色,客气的说道:“孤的条陈上,可从来没有写过要收回盐引,既然是父皇,当时定下的规矩,那么大明就定当守信! 孤办这个盐业衙门,是为了平衡各地盐价,让穷苦百姓都能吃上有盐味的吃食!各地盐田海盐,大多数都有盐引签发!或者赏赐给功臣勋贵!他们如果奉公守法,朝廷自然不会难为他们! 但是盐引过期的朝廷自然会把盐地收回来,哄抬物价违反大明律令的,自然会受到处罚!奉公守法的没过期的朝廷自然会履行契约。 衙门卖衙门的,各地盐商,卖各地盐商的,互不相扰! 胡相感觉怎么样呢?” 老朱微微皱眉。 胡惟庸听朱标说完这话,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朱标也没有说一刀切,他也犯不上和太子爷死磕。 太子殿下! 刘伯温接过话茬说道:“臣认为太子殿下的新政可行,但是臣有一个问题,就算是把一部分食盐产地收了回来,也不足以供应全国,如果开了盐业衙门,在由陛下把盐价明发天下,抑制高价盐和黑市盐。 这自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但如果打击成功以后,盐业衙门的食盐产量不足,黑心商人又囤积居奇,那可如何是好呢?” 这刘伯温说的是人话,朱标心中暗自点点头。 他是担心我把黑市盐和高价盐都一竿子打死以后,盐业衙门自身的产量还不足,那可就不是帮助百姓吃盐了,那就是惹了滔天大祸呀。 老朱却突然接过话来,淡淡的说道: “伯温此事不用担心,咱的府库里还有一些食盐,可以支撑很久。” 陛下英明。 刘伯温不再言语。 看到刘伯温欲言又止的样子,朱标也是叹了口气。 这老小子自从跟了朱元璋以后,就一直怕老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皇明立朝之后,更是三番五次的请求告老还乡,都被老朱驳回了。 刘伯温的能力确实很强,连大明的国运都能算得出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遇顺则止,烧饼歌,陕西太白山刘伯温碑记。都是出自这位之手!乐文小说网 朱标瞥了一眼低眉顺气儿的刘伯温,心里暗暗攥了个拳头。 一定要把这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玄学大师彻底收服! 让他给自己好好算一卦! 老朱也在这个时候一锤定音。 盐业衙门的人选由老朱亲自甄选,下月初一大明盐业衙门就正式挂牌办公,朱标直管。 在座的大官儿都是人精,皇上和太子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他们怎么可能听不明白,货源的事情这爷俩已经搞定了,至于是什么方法,就不用他们操心了,不是他们能够知道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开好这个盐业衙门,为国家创收,顺带着把小太子哄高兴了。 陛下英明!!! 第19章 炼制食盐 盐业衙门的事告一段落,老朱又给朱标放了几天假,宋濂也没敢说话,这几天他和几个翰林学士把家里的土地折腾个遍,才感觉安心不少,哪敢在这个时候触太子爷的霉头……… 再说老朱和朱标 老朱虽然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稳如老狗,但是心里却慌得一批,大清早就拉着朱标去了城外,二虎也早已在等候。 老朱指了指空地上的一大堆东西,随口说道: “这个地方是咱的皇庄,都是信得过的人,标儿你让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标儿,你那办法真的是在古籍里看到的? 老朱是不相信毒石头里是可以提炼出能吃的食盐的。” 因为在老朱小的时候,淮西的荒山上就有这样的石头,穷人实在吃不起盐,就去舔那些石头,确实有盐味,但是苦涩味太重,不到万不得已是没人去吃的,而且一大部分还有毒,吃了就死,死后浑身发绿,看着瘆得慌…… 朱标自然看出了老朱的顾虑,安慰道: “放心吧爹,没事的,过一会这食盐炼制出来,儿子吃第一口,一定没问题!” 老朱好像看傻瓜一样瞪了一眼朱标: “你这娃子是烧坏了脑子吗?刑部大牢里好几千死囚,咱还用得着你? 看什么看!快去干活!”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先把所有的盐石都砸碎了!! 朱标吆喝一声,自己也下手拿了一把锤子。 呸呸,朱标抡起大锤就是一个八十! 砰! 盐矿被砸出一个白印…… 我擦?! 上辈子作为世界级猎人的朱标,肯定是不服气呀! 当下呲牙咧嘴又卯足劲儿来了一下。 砰…… 矿石上白色的印记变得大了一些。 朱标顿时满脸牙疼,旁边的人也全部低头干活安安分分,谁也不往他这边看。 可越是这样,朱标就感觉越不好意思,狠狠的看了一个眼那块矿石,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 娘的!!让你结实!! 呔!!! 巴掌大的实心铁锤在半空中抡出了一道残影!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石屑横飞,旁边干活的人包括二虎在内全部呲牙咧嘴,但是都不敢吱声。 朱标也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朱在旁边已经乐的不行了,前仰后合,喘气儿都费劲。 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看……这娃子,就会用蛮力,啥也不是………哈哈哈哈…… 现在敢笑的估计也就只有老朱了,旁边的人虽然被石头崩得呲牙咧嘴,但是脑袋埋的一个个比鸵鸟还低,好像自己听不到看不见一样。 但是偶尔微微颤抖的双肩透露出他们的心情,朱标也是来了小孩子脾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的顿了顿手里的铁锤,就要重整旗鼓,再砸它丫的。 可是忽然朱标后脖领子一紧,被老朱提在了手里: “别别别别别………标儿…标儿,犯不上,犯不上置气,你没出过力,不会很正常,你不会不要紧,你爹会啊?爹教你不就完了吗?” 老朱轻手力脚的,就把二十多岁的朱标提在了手里,力量大的惊人,虽然在刻意控制着力道,但是朱标也能感觉得到,老朱的力量远大于他,甚至比一些后世的运动员大力士,都要强大。 朱标被板板正正的放在了一边儿,老朱随手抄起了他的锤子,大喝一声说道:“标儿你看好喽!” 轰!! 大块的矿石均匀的碎成了小块,块块均匀,也没有像朱标一样碎石飞溅。 好!!! 二虎带头叫好,朱标也是大声喝彩。 老朱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老了,老了,不如当年了,你们接着干,不用管咱。” 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两大马车的一矿石被砸成了粗一些的沙粒,可是这么大的工作量,老朱带来的五百人,连一个喘粗气儿的都没有。 用干净的井水把这些矿沙煮沸!沸腾之后就文火继续加热,铁锅上会出现白色的结晶,都看准火候,结晶不再增加的时候就停了柴火!再把它刮下来。 作为荒野求生达人的朱标,对着制盐的技术可是了如指掌,发号施令从容不迫,通俗易懂,二虎他们也听得明白,马上就开始各司其职,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一时间热火朝天。 老朱在一边乐得清闲,手里捧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黑陶大碗,里边泡着茶叶沫子。 朱标过来一把接过老朱的大碗,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底儿朝天,心满意足的抹了一把嘴,对老朱说道:“今天这个量,到晚上估计能出个二百斤左右,虽然有点少,但是也还凑合吧……” 不少了,不少了。 老朱拿起大茶壶,又给朱标倒了一碗茶叶沫子,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希望。 缓缓的说道:“这二百斤食盐可一点儿也不少啊!一个几百人的村落吃一个月也吃不完呢!咱们大明这种石头多的是,这法子要是真成,标儿你可就是,大明百姓的恩人呢!” 父子俩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的二虎就高呼一声:“冻冰啦冻冰了,陛下!太子爷!您二位快来看那铁锅里冻冰了!” 老朱呼啦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朱标的手,兴冲冲的说道:“走,咱爷俩去看看!” 爷俩离近一看,竹席上满满都是白色的矿盐,虽然粗糙了一点,但是卖相绝对不错。 哎呀呀!标儿你看,真的是盐啊!老朱高兴的伸手就要摸,被朱标一把拉住: “谁也不许吃这些盐,还差两道工序,现在这些盐就是一堆毒药,谁吃了谁死!” 朱标大喝一声,吓的二虎一哆嗦,急忙扔掉了准备尝尝鲜儿的食盐…… 朱标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把这些盐都溶进水里,再把炭粉和纱布拿出来,再拿一些新鲜的竹筒来,三斤炭粉加二十层纱布,把这些盐水过滤三遍!再放入干净的铁锅煮沸!” 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老朱带来的人,虽然脸上已经见了汗迹,但是也没有什么疲劳的感觉,这让朱标不由好奇这群人的身份。 爹。 咋? “您带来的这些人,是哪一旗的精锐啊?这干了一上午活了,怎么一点儿都没见喘呢?” 没眼色…… 老朱三角眼儿瞟了朱标一下,淡淡的说道:“标儿,你以前和咱提过,让咱重开检校?” 是啊… 朱标愣头愣脑的回答道。 这些人就是啊! 啥…………… 第20章 爷俩丢了 对啊,老朱狠狠的喝了一口茶叶沫子!说道: “检校之前便是吴王亲军,在咱们皇明立朝之后,吕昶,刘伯温,他们建议咱裁撤检校,咱也给他们面子,也是让他们骄纵些时日,让他们销声匿迹了几年……” 听到这些话,朱标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历史上朱元璋建立锦衣卫是洪武十二年,洪武十三年就能办得了胡惟庸案,而且把这个胡惟庸案办的是轰轰烈烈,洪武二十多年的时候都有胡惟庸余党陆续归案,诛连之多,简直旷古绝伦。 就这样狠辣的手段,怎么可能是一帮新兵蛋子干出来的?不科学呀! 可是今天一看这些人,朱标可算全明白了,原来锦衣卫是有这些老特务作为底班,才能成长的那么快,而且这些人跟着朱元璋,从元末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做事狠辣点儿,也就无可厚非了。 毛骧! 臣在! 一个中等身材,体型精瘦的汉子,窜了过来,速度极快,好像就在地上点了几下,就在三步开外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朱标也感觉眼前一花,还没有来得及惊叹,老朱就已经开口说道: “毛骧,这是你小主子!” 臣毛骧!拜见太子殿下,砰!砰!砰! 朱标伸手扶起,心中不由暗叹道:“这小子果然是个狠人,这三下脑袋都磕破了皮,他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又仔细打量了一眼。 朱标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老朱的介绍,他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个面容憨厚,仿佛老农一般的人物,竟然是明朝初期的杀人魔王!果然是蔫人出豹子!” 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父子二人都是聪明人,这盘棋老朱下了十年,马上就要斩了胡惟庸这条大龙了,朱标自然是乐见其成,至于说胡惟庸死后,要不要大肆株连?还是一步到位组建内阁,自然还是得看父子二人的商量。 毛骧磕完头,就继续干活去了,剩下的那些人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干活的效率莫名其妙的又加了一倍。 陛下!太子爷!出盐了,出盐了,二虎手舞足蹈的抬着一口大锅,放在了爷俩面前。 因为有之前的经验,这回谁都没有动,都看着朱标,朱标点点头说道: “这回没问题了,妥妥的精盐!我尝尝……” 话音未落,朱标的后脖领子又传来了熟悉的感觉,双脚离地,又被板板正正的被放在了一边儿。 老朱示意了一下二虎。 二虎当下带着几个人,从一旁的木箱子里拖拽出了几个死囚,这几个死囚眼睛和耳朵被麻布缠的严严实实! 还没有反应过来,二虎就给每个人都灌了大半碗的矿盐!也不管几个人在地上咸的乱扭…… 老朱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几个死囚犯。 朱标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默默的叹息了一声:“他还是低估了老朱爱民的心思,现在的老朱,脑子里边已经没有了盐业衙门,没有了朝廷赋税,只是在想着百姓能不能吃上盐而已,这样的皇帝才是天命所归!” 一炷香的时间,老朱急的满地乱走。 两柱香的时间,老朱坐在凳子上喝茶叶沫子。 三柱香的时间,老朱眉心带着喜悦。乐文小说网 还不等第四柱香烧完,老朱就已经仰天大笑:“标儿啊,标儿,你可给咱立下了大功劳啊!标儿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咱全都应了你!哈哈哈哈………” 看到老朱如此高兴,朱标也兴高采烈,虽然他早已经知道结果,但是这件事情,是他来到大明以后,办成的第一件实事!对他的太子生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这是盐? 其中一个死囚犯已经缓过神儿来,仔细的品了品,嘴里的味道,顺口就说了出来。 老朱听到了他的声音,笑容一下子就收敛了,面无表情地对二虎吩咐道: “你拿着咱的金批令箭,去刑部大牢,把所有的死囚犯都调到这儿来!全力炼制矿盐! 还有!这几个杂碎,一天给他们喂一斤这种盐!十天之后如果不死!就算他们命好,让他们永远在这里炼制矿盐吧! 臣,遵旨! 今天咱很高兴,去弄些羊在这里烤!大伙都有份啊!一块乐呵乐呵! 臣等谢过陛下!………… 听着下边的欢呼声,老朱回过头来对朱标小声说道:“咱们爷们马上就要用着他们卖命了,今天晚上你这个小主子,和他们喝几杯酒,咱岁数大了,不胜酒力!” 朱标听完这话心里一阵感动,老朱这个当爹的可对他一点保留都没有,连隐藏多年的特务团队,都可以让他随意收买人心,这要是通古斯皇子,碰了酋长的血滴子,那不还得直接宗人府圈禁到死啊?! 天色渐暗,大堆大堆的篝火也被点燃了,一只只肥羊被架在篝火上,烤的滋滋直冒油。 最鲜嫩的地方,肯定最先被摆上了老朱父子的餐桌,焦香可口的羊肋条,滋滋冒油的羊大腿,让朱标不由的食指大动。 吃!吃!多吃! 老朱一个劲的把肉往朱标的面前摆,嘴里还在不断的催促朱标多吃。 朱标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羊腿大快朵颐,看的老朱眉开眼笑,竟然亲自给朱标倒了一盅酒说道: “这吃羊肉必须得喝点儿酒,不喝酒,羊肉在肚子里化的慢,容易积食。” 火光之下,老朱半白的胡须一翘一翘的。 这时候的老朱已经不是大明的皇帝,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儿女吃的多,长的壮!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朱标啃完一条羊腿,便拿着酒杯去下边走了一圈,所有人都是受宠若惊,纷纷大碗回应。 老朱也拿起酒碗,冲着下边比划了一下,抿了一口。 整个皇庄的气氛顿时就达了顶点。 几个可怜的死囚犯,则又被灌了一大碗的食盐,被锁在了水桶旁边,喝水可以随意,吃肉就别想了。 与此同时应天皇宫。 禀皇后娘娘,奴婢真不知道皇爷去哪儿了呀。 皇后娘娘,您明察呀。 满仓和苟宝,两个宫里炙手可热的大太监,跪在地上吓得哆里哆嗦。 皇帝和太子爷同时不见了。 这可是天下奇闻……… 第21章 真咸贞贤 随着老朱和朱标的马车进入宫门,整个紫禁城也安静了,红墙黄瓦上偶尔传来几声猫叫,应天的夜,还是那么的长啊……… 朱标趁着酒性被迷迷糊糊的搀回了东宫,又喝了点醒酒汤,好在是没喝太多,喝的酒也好,都是纯粮食的,也是清醒了过来…… 快伺候太子爷更衣! 吕氏作为临时的大妇,自然当仁不让的指挥起晴儿和新来的贞儿。 贞儿就是老朱赏赐给朱标的朝鲜美女,叫李贞贤,和后世某个小拇指唱歌的明星同名同姓。 热乎乎的毛巾,不断的擦拭着朱标,洗去了他一身的烟火气,在热水的作用下,他又有点上头了… 迷迷糊糊中,想起了今天的事,朱标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心中暗暗道: “让你们囤积居奇,这回让你们把这么多年盘剥的银子,全都吐出来!” 其实在朱标写盐业衙门条陈的时候,他就做过功课,从至正年间开始,老朱陆陆续续的下发盐引,已经快有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百姓们吃盐越来越困难,盐商们却越来越富裕,粗通杀猪盘的朱标,就十分自然的给这群盐商下了一个套子,还是一个必须要就范的套子! 等着吧,等着吧,朱标的酒劲又上来了,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糊糊的,含糊其辞的说道:“这盐………真咸啊!哈哈,真咸………” 欻的一下,吕氏和晴儿的眼光,就锁定到在一旁洗毛巾的贞贤,吕氏的目光还算平淡,毕竟已经有了儿子,这宫里,花没有百日红,有儿子才是王道!但是晴儿的目光就带着点赤裸裸的仇恨了。 太子爷上次宠幸过她之后,马皇后竟然找到了她,那可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对她一个丫头轻声细语的,还分给她一个小院子,几个使唤丫头,让她请喜,突然的尊贵,让晴儿愈发的患得患失起来…… 昨天,满仓公公又送过来一个,本来没放在眼里,可殿下竟然叫出了名字!? 吕氏似笑非笑的看了晴儿一眼,挥手让贞贤上去伺候。 这李贞贤也不简单,是朝鲜大王李芳远的女儿,从小接受宫廷教育,这种时候,自然当仁不让! 对吕氏行了个大礼,吕氏则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她上前,丝毫不顾及旁边,晴儿要喷火的眼神……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苟宝搀扶着朱标去了寝宫,吕氏则叫住贞贤,说道: “殿下喝醉了,身边需要有个人照顾,雄煐那又哭闹个不停,你就代本宫守夜,侍候殿下吧!” 贞贤心念一动,也不顾满地的水渍,五体投地对吕氏说道:“贞贤永记太子妃恩典!” 吕氏则轻笑的摆了摆手: “不用总是行这么大的礼,知道你是个有礼数的孩子,好好伺候殿下,就算感谢本宫了!” 贞贤则再次谢恩 看着贞贤在朱标的床边小心伺候,吕氏满意的走了。 东宫灯火通明,吕氏回到自己的寝宫,看着熟睡的朱雄煐,嘴角微微上扬……… 再说老朱,老朱可没有朱标这么好的待遇,刚刚回到宫里。 先是被马皇后数落了一顿,承认错误之后,才给老朱做了一碗疙瘩汤,老朱本来就没喝多少,吃完就更没有什么睡意了,当下拉着马皇后的手,就直奔寝宫…… 你这老不羞的,干嘛啊~ 马皇后甩开了老朱,脸色微红…… 老朱则一脸兴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对马皇后说道: “妹子,你快看,这是标儿研究的方子,可以把毒石头炼成上好的白盐!这盐可好啊,咱偷偷的尝了一点,没有苦涩味,就是咸!这回咱大明的百姓,可以都吃上盐了!哈哈……” 马皇后闻言也凝重了起来,她自然是知道这食盐的重要,当年老朱刚起家的时候,有一回军粮不够,五万大军饿肚子,就是老朱派人去张士诚的地盘,搞了一千多斤私盐,换来了粮食,解了燃眉之急! 马皇后摸了摸盐口袋,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转头对老朱说道: “重八,那朝廷可要抓紧制作,低价出售给那些吃不起盐的百姓啊,特别是刚刚归顺的地界,不能厚此薄彼!别总是对张士诚的旧地另眼相看,你是大明的皇帝,不管之前咋样,现在都是你朱皇帝的臣民!” 还真别说,马皇后和老朱还真的能想到一块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都心系百姓,而且这些戳肺管子的话,也就马皇后敢说…… 老朱显然心情不错,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对马皇后说道: “妹子你这就不懂了,标儿这娃子,要用这食盐,下一盘大棋!把天下不法商人,官吏中的败类,都一杆子打死的大棋!这盘棋要是成功了,一朝攒下大明十年的军费都不在话下! 妹子啊!百姓民生固然重要,可是贪官污吏不除!咱在心疼百姓也没用!标儿这小子随咱,聪明!哈哈哈…… 这毒石头,就生生的让标儿变成金不换的宝贝了! 真是咱朱家的千里驹啊!” 马皇后听到自己儿子聪明,也是心中欢喜: “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嘿嘿,种好……种好……… 当然,当然了,地也好………嘿嘿…… 老朱憨憨的笑出了声,忽然鼻子耸动:“今儿,妹子你擦的是什么胭脂,这么香!” “别闹!这么多年,我啥时候擦过胭脂?马皇后脸色微红……” “那就是肉香!嘿嘿,老朱坏笑一下,开始手脚不老实……” “马皇后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没有力气阻挡老朱的攻势…… 重八…………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如去找你那些年轻的去,郭慧妃就不错……” 不行,就你的地好,长出的苗也好,过来吧你……… 老朱作为百战猛将,力量更是大的惊人…… 按倒马皇后的同时,还有空一脚勾下了床榻的帷幔…… 果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二虎则连夜苦哈哈的去了刑部大牢,拿着老朱的金批令箭,提走了一大批死囚犯,送到了皇庄! 老朱回宫之前可是下了死命令,今天晚上就要开始生产,所以,工具器械,矿石,都在火速的运转。 清晨拂晓…… 皇庄里也冒出了滚滚烟尘…… 皇庄外,常升也带着虎贲军拔营而来,把皇庄围的铁桶一般……… 第22章 太子上学 早起的应天下了一点清雪,细细簌簌的落在青石甬道上,几只鸟儿静静的落在枝头,都不敢大声的鸣叫,像是怕打扰了这人间极致的安宁。 “哈!嘿!” 朱标在花园中,疲惫的呼出两口气。 这身体说实话,可是真够废的!细胳膊细腿,一点肌肉都没有,好像某不知名偶像练习生一样,一点力量都没有。 早上起来,打了一圈军体拳以后,浑身的肌肉就没有不酸疼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怎么可以躺平呢?再说了,就这身体素质还击什么狂胡?被狂胡击杀还差不多…… 在明初的这个时候,三军主将平时可以不用厮杀,但是真厮杀起来一定要勇猛异常,比如朱标的老泰山常遇春!那可是妥妥的勇冠三军!老朱当年在郭子兴麾下,也是妥妥的勇猛异常,逢战必先登的那种! 而且自己以后一定要当皇帝的,作为大明的第二代皇帝,日不落帝国的缔造者,御驾亲征这种事情是一定要常干的,到时候仗打了一年半,天天缩在中军大帐,都不知道血腥味儿,还叫什么御驾亲征…… 想到此处朱标也是强忍着身体上的酸痛,开始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来大明虽然也就这么几天,但是朱标已经完全适应了,说起话来,一口一个孤王,朗朗上口,看见跪拜行礼也能泰然处之了。 太子殿下这是在练武吗?这是什么路数的拳法?咱怎么没见过呀? 朱标的花园门口,康茂才和汪兴祖两尊门神在那里窃窃私语。 俺看不像是军中的路数,你看太子爷这一抓一带,明显就是奔着脖子去的,军中断然没有这样的招式! 康寿卿你再仔细看看,汪兴祖眯眯着三角眼儿,仔细观察道: “这招式明明就是奔着身体各大关节要害去的,我看呢,这应该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擒拿技法!” 两位军中的百战大将,就在门口默默观察着,拳拳有风,章法分明的朱标,不时的叫上一声,好! 朱标第二圈打完收力。 苟宝就带着众太监上前,帮朱标重新更衣。 今天是要去大学堂,重新开始读书的日子。 朱标记忆中的自己,是一个极其勤学苦读的学生,以宋廉方孝儒为首的老师们,也对自己喜爱有加,称赞他是古今少有的贤明储君,可是现在朱标却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变成他们心中的完美君主,他要成为的是,秦皇汉武那样的千古一帝,成为汉人的骄傲!成为汉人的脊梁! 一面巨大的铜镜被摆在了朱标的面前,贞贤带着几个宫女,正在有条不紊的帮自己整理衣冠。 镜中是典型的大明服饰,都说大明服脱颖于唐,在朱标看来确实有那么几分相像。 五爪金龙太子服饰,头戴金冠,腰佩玉带,香囊玉佩紧随其后,脚下是厚底牛皮朝靴! 朱标自恋的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也算是一表人才吧!而且这身衣服帅啊! 只有这样的衣服才是真正的汉人服饰,可比后期的长袍马褂强多了! 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大明天下,已经创造了一个历史上从来都没有的盐业衙门,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历史由我改变,坚船利炮尽出于大明,万里海疆,皆我大明内河!兵锋所指,世界万族皆望风披靡! 太子殿下真是翩翩美少年。 看着镜中蟒袍玉带的朱标,贞贤忽然开口称赞道。 嗯??朱标豁然回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贞贤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跪下说道:“奴婢多嘴,奴婢多嘴,请太子爷处罚!” 朱标这才注意到,这就是昨天晚上伺候了自己一宿的女人,当下老脸一红。 回手在贞贤巴掌大小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下回放在心里说。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露出了朱标对贞贤的偏爱。 旁边跪着伺候的苟宝,眼神里精光一闪,暗道此女不能惹。 走!去大学堂! 说完,朱标带着宫人们出门而去。 门外,十二个身体强壮的太监,抬着一顶巨大无比的无顶软轿,软轿雕梁画栋!再放眼看去,金甲卫士肃立,太子仪仗浩浩荡荡百五十人! “请太子爷上轿!”一金甲侍卫中气十足。 今天高兴,不坐轿!孤咱骑马! “是!金甲侍卫躬身行礼,挥手让太监们让开。” 一匹黑的发亮的高头大马被牵了过来,朱标飞身上马!战马没反应过来,长嘶一声,竟然人立而起,朱标自然晓的马术,双腿紧夹,双臂青筋暴起,硬生生的把战马勒回原地! 虽然身体有孱弱,但是荒野大师的战力可见一斑。 好!!!太子殿下威武!! 甲士们狂热的呼喊,这些甲士都是功臣之后,从小便混迹军中,虽然成了东宫六率,但是骨子里崇拜强者的习惯,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朱标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上威风八面。 很快就到了大学堂。 “殿下,这边。”领头的金甲侍卫,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带着朱标来到了大学堂,皇明朱家培养下一代龙子龙孙的地方! 看这个金甲侍卫有点眼熟,朱标笑问:“看你面熟,你是???” 金甲侍卫摘掉了面甲头盔,露出了一张朱标熟悉的脸。 李九江??你什么时候来我东宫任职了?是谁让你混进来的? 怪不得朱标惊讶,此人就是李景隆,从小跟在朱标屁股后的狗腿子… 论辈分朱标还是这家伙的表叔…… 可是这家伙从小就不务正业,十几岁的时候,因为怂恿朱标去秦淮河上听曲儿,差点被李文忠打断了腿,从那以后和朱标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老国公这段时间还好吧?在家闲来无事没打断你的腿?朱标边走边问道。 多谢太子爷关怀,臣的腿,还囫囵着呢…… 呵呵,看着嬉皮笑脸的李景隆,朱标冷哼一声说道:“我看快断了!” 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李景隆是个什么玩意儿,吃里扒外,你堪称是第一人,五十万大军打三万,愣是让他打的有来有回,战事胶着,老四那家伙称帝以后,李景隆竟然是头号功臣。 虽然现在朱标有信心活到九十九,只要自己活着,朱棣也不可能造反,就算造反,朱棣也不是自己的对手,那李景隆这个从犯,自然也就无可厚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他就是那么的不顺眼呢? 第23章 老四挨揍 太子殿下来学堂读书,可和其他的龙子龙孙不一样,其他的龙子龙孙要对老师们行师徒礼,老师们受礼后,再还以君臣礼就可以了! 可是太子作为储君来说,可没有师徒礼这么一说,天地君亲师,君权只在天地之后! 门口宋濂带着方孝儒,齐泰,刘三吾等人,还有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已经在跪迎。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快快请起!宋师安好,几位师傅安好!几位弟弟也快快起身。 几位文化课点满,政治课有点不合格,军事课零分的老师们,也纷纷谢过后平身。 其实历史上来说,这几个人怂恿朱允炆削藩,也不完全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谁知道那倒霉孩子能把一手王炸打成了四带二呢…… 就现在来说,这几个人无论从声望上来说,还是从真才实学上来说,都是大明初期的顶尖人物,老朱虽然出身草莽,但是得了天下以后,对孩子的教育也是极其上心的。 特别是素质教育,朱元璋的所有皇子,在就藩之前,都要一次或者多次的去民间体验生活,最远的一次,老朱要求所有的皇子们,布衣草鞋,从应天皇宫一直走到中都凤阳,重新走一遍老朱的起兵之路,看一看天下苍生的生活疾苦,让皇子们知道父辈创业之艰辛! 皇子们一路走来,虽然有人暗中保护,但是吃不饱穿不暖却是家常便饭,基本天天如此,这可比后世的什么变形记要真实多了。 太子殿下,咱们今天研习些什么? 宋濂首先开口问道。 其实朱标已经快到了出师的年纪了,只不过这件事情需要得到老朱的首肯,老朱不吱声,这研经日讲就一日不能停。 今日便研习武事吧! 朱标现在满脑子都是搞钱,钱搞到手之后,就开始大肆发展军备,首先要把东北的黑土地弄到手,这黑土地全世界就有三块,在后世也都是重要的粮食产地。 听到朱标这话,宋濂暗自皱了皱眉: “在他的心目当中,朱标是一个文治重要于武功的储君,开国皇帝自然是武功鼎盛,可是伴随而来的就是国家满目疮痍,如果二代皇帝还是喜欢用兵,那可不一定是国家的福分了。” 朱标说完以后,也没有管宋濂的反应,径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按照前世的习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上课用品,也就是笔墨纸砚。 嘿……这太子爷的待遇果然是高,连用的毛笔都是玉杆镶金,奢华异常啊……… 而讲台上的宋濂,也拉开架势开始授课。 先是对讲台下的几个龙子行了一礼,又接着慢慢的说道: “今日应太子殿下之邀,讲授武事,那么今日的研经日讲,便说古秦国和古赵国的长平之战! 咳咳……… 长平之战,发生在秦昭襄王四十七年,秦、赵两国因争夺上党,在长平爆发了华夏史上的旷世之战! 从秦国出兵到秦国获胜,耗时三年,而长平之战仅仅持续了五个月,赵军最终战败,秦国获胜,尽占长平,此战共斩首坑杀赵军四十五万之巨! ………………… 朱标还真没想到,这宋濂虽然是文臣,但讲起长平之战,也是绘声绘色,对于这场大战的理解,和排兵布阵的手法,也是如数家珍。 正当朱标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 大哥………大哥…… 身后的朱樉小声说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多天不来大学堂?可是身子骨不舒坦?要不弟弟晚上请大哥去秦淮河乐呵乐呵………” 嗯??? 其实朱标早已经注意到了这几个弟弟,除了老四朱棣以外,就没有一个好好听讲的,一个个抓耳挠腮,心思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朱标也是懒得理他,自己的东宫里还有几笔烂账没有算清楚,更是听自己老爹话里话外说道,要把徐达家的大女儿说给自己。 徐达家的大女儿不就是徐妙云吗?当时朱标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满脸懵逼,但是这个时代,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朱和徐达已经通过气儿了,那么朱标也就只有接受的份儿。 微微侧身瞥了朱樉一眼。 “去什么秦淮河?我看你长得像个秦淮河!好好学习课业!” 朱标在众兄弟当中那是妥妥的老大,除了朱元璋以外,就是他了,甚至老三老四,都是朱标一手带大的,说起话来自然毫不客气。 嘿嘿…… 朱樉缩了缩脑袋,讪笑一声,继续听课,可是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不时的飘向老三和老四。 老四燕王朱棣,虽然比他的两个哥哥略微强那么一点点,但是毕竟是孩子心性,看到朱樉失败以后,悄悄的比划了一个“看我的”手势,从桌案上抽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上:“大哥,下午尚林苑涉猎,是否同往?” 写完之后,吹干墨迹,卷成了一个小纸条,扔给了朱标……… 正好落在朱标的靴子旁边… 作为经历过,后世九年义务教育的良好青年,对于这点操作早已经烂熟于心,朱标没有着急弯腰去捡,而是不动声色,四下扫视了一圈,正好对上宋濂老家贼一样的眼睛。 咳咳…… 朱标没动。 讲台上的宋濂开口说话了。 “看来燕王殿下对臣的讲解已经烂熟于心了!那燕王殿下就请讲解一下,为什么春秋时期,各国开战都是彬彬有礼,而到了战国末期却是大肆屠杀?以长平之战为例,一战屠杀超过40万人?” 说实话,朱标感觉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就算朱棣以后雄才大略,现在天资聪颖,可是说来说去,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会明白这样深奥的大道理。 朱棣也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站起身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这个所以然来…… 宋濂已经拿着戒尺在赶来的路上了,老学士虽然须发皆白,但是却精神抖擞,手里操着一把玉竹戒尺,舞得虎虎生风…… “我皇明内圣外王,燕王殿下将来贵为藩王,却如此不学无术,焉能保卫一方平安?如此顽劣!竟敢怂恿太子殿下走神!岂不是无君无父!!” 戒尺噼里啪啦的抽着朱棣的手掌心,眼看着宋濂越打越生气,朱标不得不站出来,做了和事佬, 作揖说道: “宋师莫要生气,四弟他还小,孤替他和宋师道歉了。” 第24章 腐儒误国 宋濂这话有点重了,但是朱标的面子又不能不给,也只好放过朱棣。 其实朱标心里是理解他的。 这个时候的读书人都经历过元朝的黑暗,在皇明建立之初,都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出身儒学世家,胸中自然有一股浩然正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而且蒙元对汉族文化也是极其的打压和漠视,朱元璋重新夺回天下,恢复汉家衣冠,让汉人可以有名字,让孩童知道什么是唐诗宋词,这对天下读书人的恩惠简直形同再造!xièwèn 和明末那些个东林党是完全不一样的,表面上天天满嘴仁义道德,其实背地里尽是男盗女娼!天天把君臣大义挂在嘴边上,通古斯人打进来,剃猪尾巴却一个比一个快! 宋濂,方孝儒这样的读书人,都是一些严于律己的士大夫,对于皇权更多的是尊重和忠诚,而不是惧怕,就像朱棣要杀尽方孝儒十族一样,在他们心中道理远远比命要重要的多。 华夏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士大夫,才能一次又一次的从绝境当中重新爬起,五胡乱华汉人几乎被杀绝,也没有打断华夏的脊梁! 满夷入关三百多年的奴化教育,也没有拦得住那一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倭寇来势汹汹,占据了大半个中国,最后也能反败为胜。 没有信念的军队和没有信念的民族,都是一盘散沙,哪怕武器再好,哪怕国家再富裕,也是纸老虎,一触即溃,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朱标帮朱棣脱了险,宋濂的注意力自然就在朱标的身上了。 “燕王殿下虽然已经知道错了,可是老臣的问题却无人回答,不知太子殿下能否为老臣解惑呢??” 哎…… 这老头真是耿直的可爱,朱标摇了摇头,开始慢慢说道: “春秋时期的诸侯国名义上还是大周的统辖之下,没有人会撕破脸皮,那时候的打仗更像是一场比赛,因为人口数量少,打仗主要是以输赢为主,而不是有效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在春秋末期和战国初期的时候,又是说客横行,连横合纵,一天一个样儿,谁也不好把事情做绝,万一下次又要联合了,那可如何是好?” 宋濂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朱标的看法。 朱标又继续说道: “祖龙雄才大略,在商鞅变法以后,秦国的实力又得到空前的增强,周王室又名存实亡,一统天下之心已起,那么自然就要动真格的,四十五万赵军,吃饱饭,拿起武器就可以继续作战!不杀何以一统天下呀? 就像咱们大明和北元,如果有机会,让北元军队困守一地,那么无论是多少!哪怕是亿兆胡民,百万狼军!也要尽数杀之以绝后患!” 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却让几位大学士勃然变色。 殿下此言差矣,我大明堂堂天朝上国,岂能做如此残暴之事? 宋濂老脸涨红,一副准备要死谏的样子。 启禀殿下,国之大,好战必亡,前元百年积弊,我大明正百废待兴之时,岂能过分喜爱刀兵? 方孝孺也是一脸正色,虽然没有宋濂那样激烈,但也算得上义正言辞。 两位老师的顾虑,孤自然知道! 朱标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可是两位老师只记得好战必亡,那忘战必危呢?两位老师是否记得?那北元恶贼就在大明的门外虎视眈眈!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 殿下! 宋濂苦口婆心的劝阻朱标。 “北元已经不足为敌了,他们已经藏在了深山大漠,现在最重要的是与民休息,让百姓和天下歇一歇吧!如果再打个十年二十年,这天下万民,岂不是要饿死!?” 宋师多虑了,朱标的小脾气也有点上来了。 “孤自然会发展民生,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发展民生最好的方法就是内松外紧!一个劲的开垦荒地种粮食,天下万民,不一定有多富裕,只有走出家门,与天下各国通商,让这天下的金银都集中在咱们大明!才能做到真正的富裕!” 殿下!我大明物华天宝,也不缺金银,在自己家采矿便是,为什么要奔走于番邦?丢我天朝上国的脸面? 宋濂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就是一通语言教育。 朱标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脑海中闪过,被毁掉的硕大宝船,被烧毁的郑和海图,都是在这种腐儒的建议下,生生断送了大明殖民世界的大好机会。 宋师此言差矣!! 朱标语气严厉,喘着粗气对宋濂说道: “挖自家的金银?可大明的土地就有那么多!所产的东西也就那么多,把地下的金银全部挖出来,那金银就是废铁,一文不值!再说!我大明泱泱万年,孤可以缺钱就挖矿!那孤的子孙怎么办?大明的后世之君怎么办?后世之君没有了您所说的物华天宝!也没有了现在的金戈铁马!岂不是要亡国灭种!任人欺负!” 大哥说得对,大哥说的没毛病,自家的东西哪有抢来的好吃啊!我可不想我的儿孙后代受穷! 朱标的几个弟弟,纷纷拍手叫好,一个个面红耳赤,恨不得啊现在就提起战刀,去外面抢钱,抢粮,抢地盘儿。 平时都是他们和宋濂顶嘴,朱标作为大哥还得惩罚他们,老朱知道之后,还得请他们吃一顿皮鞭炒肉,这些小王爷可是一个个憋着气呢,今天太子竟然开了头炮,可把他们乐坏了。 当即上蹿下跳,扔书扔本! 门外的禁卫,一看事情不妙,当即脚下生风的去请老朱……… 你你你……你们……呜呜呜………… 一代大儒宋濂竟然被朱标气的语无伦次,失声痛哭……… 太子殿下,您少说几句吧,宋师快背气了!…… 方孝儒一边给轻抚宋濂前胸,一边劝朱标少说几句。 可是无论之前的朱彪还是现在的朱标,都是倔驴一个,哪里是轻易服软的人,而且作为现代人,对老师的态度也和古人不一样的。 宋师如果生病了,自然是叫太医好好医治! 和孤多说少说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口谕………… 第25章 赈济灾民 陛下圣躬安! 朱标和众位皇子,还有老师们,纷纷跪倒在地。 满仓看了一眼屋里,确定所有人都跪下了,才开始说道: 朕安~ 太子这几天重病初愈,难免心浮气躁,宋学士不必挂怀!让太子来乾清宫帮咱处理政务,咱在顺手教训教训他为宋学士出气! 其余皇子不敬师长,今日跪着上课!” 钦哉……… 臣等谢过陛下。 满仓过来把朱标扶了起来,悄悄的说道:“皇爷那做好饭了,让您过去吃呢……” 满仓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宋濂听到,宋濂眼神一凝,心中已经明白了老朱的用意。 偷偷叹了口气。 “原来皇上和太子想到一起去了,这是在给我这个老臣留情面呀,看来以后我这个太子太傅就是一个虚衔了……” 太子起驾,李景隆扯着脖子吆喝了一声。 太子仪仗赶往乾清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走在仪仗的最前边,手持静鞭,抽打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 那些皇宫夹道中负责打扫的宫人,太监,听到这个声音,马上面对红色的宫墙跪倒。 他们是没有资格面见储君的。 小半个时辰,朱标才到了老朱的乾清宫,没等通报完毕,朱标就进了宫门。 远远看见老朱。 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老朱一本一本的仔细阅读,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带笑容,忽然又破口大骂,这当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拥有全天下,但是全天下的重量也要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昏君还好,明君就没有几个不积劳成疾的。 他娘的,这河南布政史就应该千刀万剐,年年要银子修河堤,朝廷年年都给,修来修去,两天的暴雨就给冲塌了,十一个县的百姓流离失所,真是该杀! 老朱看到朱标进来,顺手把奏折扔给了过去: “标儿你看看,咱该咋办?!” 老朱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朱标也捡过奏折,一目十行的看着,是河南巡查御史的奏折,开封府下辖的祥符县、陈留县、杞县、通许县、太康县、尉氏县、洧川县、鄢陵县、扶沟县、中牟县、阳武县!11县皆有黄泛区,布政使镇灾不利,险些激起民变。 朱标心里还没有个章程,就又听见老朱在愤怒的咆哮: “这大明朝都养了一些什么官!这十一个县只是部分受灾而已,又没有全部成为泽国,依受灾轻重程度,放粮赈灾便是,这点小事居然能激起民变! 他还有脸调大军入城,威慑乱民?好百姓都是让这帮昏官逼反的!!!” 老朱急的在御案前直打转,十一个县的饥民凑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调大军入城,威慑乱民,更是一步昏招! 百姓们可不会以为你是在吓唬他们,只会以为你要秋后算账,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人一煽动,那可真就是出了大事儿了。 这天灾好过,人祸难挡啊,黄河水总有过去的那一天,土地被盖上了淤泥,还会更加的肥沃,朝廷只要赈灾得力,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是如果有人造反,性质可就变了,造反的要杀人立威,要抢粮食活命,要裹挟百姓为他们做苦工,这雪球一滚就是十几万人。 这些套路都是老朱当年用过的,玩剩下的。 而现在皇明初立,无论你有多么充分的理由,造反都是一定要死的,明知道是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被逼加入,而朝廷的剿贼官兵,在军纪上来说未必好得过土匪! 这时候的兵都是从元末打烂仗一路打过来的,个个都是老兵油子,稍有不慎,他们的破坏力比天灾还要大,打上几年仗,搞不好就能把河南打成白地! 你想什么呢?平时那么聪明,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老朱也是急红了眼,唾沫星子都喷在朱标脸上了…… 这个档口上朱标也顾不得擦脸了,拽着老朱的袖子把他按在了宝座上: “爹你稍安勿躁,急什么呀?有您在,这大明朝的天还能塌了?” 别净捡好听的说,老朱变成了三角眼儿。 “咱还没老糊涂呢!标儿你今天抓紧给咱想办法!想不出来咱今天就要追究你把宋濂气哭的事情………” 朱标也是没想到老朱还有耍无赖的这一面儿…… 想憋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老朱脸色通红,恼羞成怒,紧接着舌绽春雷…… 呔!!!xしewen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笑话你爹,看老子今天打断你的腿! 满大殿找,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老朱没办法,伸手就要去抢大殿门口金瓜武士的铜锤,武士怎么可能给他,如果太子爷有个好歹,这老朱还不得把他祸灭九族啊! 当下,死死的抱着铜锤就是不撒手。 有办法!有办法!爹我有办法了!朱标也感觉自己有点玩大了,毕竟是皇帝呀,怎么可以嘲笑他? 听到朱标的话,老朱也讪讪的松开了在抢铜锤的手,抽空还对着金瓜武士的屁股狠狠的踢了两脚。 皇爹啊,儿子感觉这件事情应该这么办: “二虎和毛骧,这两个人有一个留在应天就行了,这的盐场,有一个人管着就足够了,委派一个名臣,到河南灾区去安抚难民,玩一些嘴上的活。 而赈灾真正的办法就是以工代赈,让所有的难民帮咱们砸盐矿,对外就说要兴建大坝,烧石灰……” 老朱听完这话眼前一亮,但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标儿,爹不和你闹了,咱大明的国库只剩下军粮了,这些粮食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动的,只能苦了这些百姓了………” 老朱说完这话有点沮丧,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朱标下去。 朱标话都没说完,自然不能下去。 “皇爹,您倒是让我说完啊!” 标儿你不要逞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赈济灾民,没有粮食说什么都是扯淡! 怎么没有粮食?咱们出钱让灾民自己去买不就得了! 咱也没钱!老朱干脆摆烂…… 咱们砸石头是为了炼制矿盐,咱们给百姓发盐不就得了,盐确实不能当饭吃,但是一定会有人拿着粮食去换百姓手里的食盐的。 老朱渐渐明白朱标的意思了,双眼精光爆闪。 朱标则顿了顿,继续说道: “那日父皇在大殿上说要组建盐业衙门,胡惟庸就百般阻挠,儿就斗胆猜测,这黑市私盐的买卖和他胡惟庸有关系! 而父皇又说,组建盐业衙门的食盐,是您的私房货,既然是私房货,那肯定就是用一点少一点…… 在他们看来,只要沉得住气,等父皇把手里的盐卖干净了,就还是他们的天下! 据儿臣所知,这黑市上的盐可不便宜呀,您猜他们会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啪!!老朱狠狠的拍了一把大腿。 “标儿你这个法子真好!那后期盐业衙门开业的时候又怎么办呢?” 哈哈,父皇这个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您等着看好戏就行。 好好好,老朱没有生气,反而眉开眼笑。 “听你的标儿,这人老了就该听儿孙的!哈哈哈哈!” 听到老朱和朱标爽朗的笑声,门口的金瓜武士揉了揉屁股蛋子。 “还好没把铜锤给皇上,如果要是给了,咱估计就听不着这笑声了……… 明天咱就和新来的那小子换,换他的金鞭!这金瓜谁爱拿谁拿,晦气………” 第26章 太子出京 虽然有了办法,但是也不妨碍老朱发脾气。 老朱的怒火一直从乾清宫的御书房发到了奉天殿,从户部到兵部,再到监察院,都被老朱骂的战战兢兢。 更让老朱愤怒的是,空印案刚发生了一年出头,大明朝的官儿已经让他杀的差不多了,每个省的布政司基本上都是不满编的状态,也更别谈什么人员储备,如果这个时候老朱兴大狱,把不作为的昏官都杀干净了,从其他地方勉强抽调来的官,不熟悉当地情况,办赈灾这种里外不讨好的事,肯定会适得其反…… 奉天殿 朱标站在奉天殿大朝会上,侃侃而谈。 “父皇!河南的官并不是贪官,而是愚官,监察御史的奏折,儿臣也看了,河南布政使田旺,能力有瑕,但并无重罪!这个节骨眼,下旨痛斥便是,在则一能臣干吏,去河南监督辅助,平复民怨才是重中之重啊。” 朱标的意思很明显,这个时候,重要的是河南的百姓,贪官污吏的事,以后再说! 老朱也连连点头: “太子说的是啊,愚官的害处不亚于贪官!一省布政史,大灾临头,毫无作为,简直就是皇明的耻辱,一个一个都是饱学之士,封官的时候,也都起誓发愿要造福地方,结果上任之后,就只知道摆官老爷的架子,想着贪污腐败,想着尸位素餐!xしewen 咱怎么就想不明白,河南临近黄河,朝廷年年给钱修河堤,从洪武三年开始,最多的一次征调民夫十几万,这么好的河堤,两场大雨就能冲毁? 是不是朝廷拨下去的钱!都让他逛了窑子,养了小妾,田旺没拿!那他下面的人呢?不好说! 好了说河南布政使,就是一个空架子,被下面人蒙骗,不好了说,他田旺就是隐藏极深的巨贪!” 老朱发威,奉天殿的文武百官吓的两股战战,空印案的血还没有擦干净,又来,不知道又要株连多少人……… 咱今天来!有一个恩典,送给文武百官! 老朱顿了顿: “咱要重开检校!咱还赐了一个新名字,叫锦衣亲军指挥使司!不属五军都督府,直接受咱管辖!” 下方官员鸦雀无声,整个奉天殿静的可怕! 几个呼吸的时间,百官异口同声的开口: “皇上圣明!” 老朱的意思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就是要监察百官,在封疆大吏和京官的头上悬一把刀子,一把随时砍下来的刀子!反抗是不行的,那也就只有顺从了,不论如何,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才是真格的…… 标儿,去河南赈灾的事,你推荐个人吧! 老朱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反对,也有点兴致缺缺,顺手把赈灾人选的事扔给了朱标… 可是朱标现在已经打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不慌不忙的对老朱拱了拱手说道:“启禀父皇!河南赈灾的事,儿臣最适合!” 嗯?!老朱有点意外,沉思下: “那依你之见,这事该怎么处理?” “回父皇的话,儿臣当全力征调购买,河南境内的粮食,尽量不要糜烂外省!马上就是春耕的时节,这个时候各个省都不富裕,如果过分征调,影响了春耕,大明今年的赋税就会受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而河南境内坍塌的黄河大坝,也是一定要整修的!朝廷也拿不出多余的钱粮去单独修整大坝,所以儿臣建议,以工代赈! 赈灾之后,百姓无所事事,即便是有恢复生产的,也是各自为战,不成章法,不如朝廷出面,让青壮修铸河堤,老幼妇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帮衬,既让灾民有饭吃,还避免无所事事,滋生骚乱! 这样,河南是河堤,由河南人自己修,肯定尽心尽力!”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望向文武群臣。 “诸位臣公,感觉如何啊!” 话音刚落,大殿陷入一片寂静…… 太子竟然毛遂自荐,去巡抚地方,还语出惊人,说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法,这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这大明上到一品大员国公勋贵,下到七品小吏,都知道朱标是铁打的太子爷,是国本! 国本出京,这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事!谁也不敢乱说,太子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和做了几十年官的老油条比不了,万一太子的差事没办好,今天谁赞成,到那时候就是铁铁的怂恿! 眼看着谁也不敢说话,宋濂作为太子太傅,也只能站出来。 “陛下!太子为国本,离京不详!再加上河南重灾之地,本就不平安,君子不立于危墙啊!万一太子有恙,大明何去何从啊!!” 臣等复议!! 东宫一系的臣子,本来就怕朱标去河南,他们半辈子的政治资本都压在了这位太子爷的身上,如果朱标荣登大宝,他们就是潜邸旧臣,自然是前途无量,可换句话来说,如果朱标有了什么意外,他们就是二代皇帝眼中的乱臣贼子,掉脑袋只是早晚的事! 文武百官呼啦啦跪倒了一大半,朱标竟然愣神了,有些官他都不认识,就是太子党了!? 老朱则淡定很多。 “宋卿老成谋国之言啊,各位也是我大明忠勇之能臣!” 老朱竟然对臣子不吝称赞,称赞的还都是妥妥的太子党,这在中国历代皇帝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再说,他朱元璋就是大明最大的太子党……… 朱标额头冷汗滴落。 “看来出京的事要泡汤!不行!要反抗!” 当下提高声音。 “父皇!儿臣已经弱冠之年!危险怎么了!受灾怎么了!有乱民又怎么了!能险的过陈友谅张士诚的刀兵?能险的过北元的骏马弯刀? 儿臣连这点天灾乱民都不能面对,将来如何能当大明的家!” 轰………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这这这……… 太子爷怎么什么都敢说! 宋濂隐晦的扫了一眼方孝儒,方孝儒心领神会,随时准备劝驾…… 武将行列的徐达也看了一眼常家兄弟,汤和更是跃跃欲试…… 朱标也有点后悔,刚想解释。 老朱那里就爆发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标儿好样的,有志气!咱同意了,让你徐叔叔带着虎贲虎威给你撑腰!刘伯温辅佐你!安全由锦衣卫负责! 老朱又对已经在写圣旨的翰林学士说道 “特谕!太子如朕亲临,授临机专断,授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第27章 临行之夜 今晚的东宫格外的安静。 苟宝像个泥菩萨一样杵在太子爷的门口,谁也不让进,连他平时巴结的晴儿和贞贤都没有面子……… 朱标从奉天殿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整理外出赈灾需要准备的事宜,虽然老朱给的本钱堪称豪华,已经足够打一场小型战争了,但小心无大错,朱标可不想自己阴沟翻船。 而且毕竟是杀猪盘在大明的第一次操作,朱标的计划还是很缜密的,等那些个商人和士绅一落了套,他朱标就是整个大明朝最富有的男人。 吕氏小心的捧着一只木盆,里边是满满的药浴,慢慢朝朱标的书房而去,晴儿和贞贤各拎着一把装热水的铜壶,在后边悄悄的跟着。 苟宝远远的看见吕氏前来,脸色难看,朱标给他的命令是谁也不许进来,但是一看侧妃娘娘这架势,今天不进去肯定是不行了,如果硬拦的话,他以后在东宫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周围的宫人,也都和人精似的,远远的躲开了苟宝,这位东宫大总管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离他远点儿总归是好的。 眼看着吕氏越来越近,苟宝也越来越着急…… 这时茶水房里忽然出来了一个小宫女,端着朱标要的茶水,急匆匆的往书房里边走。 苟宝灵机一动,悄悄的使了个绊子,小丫头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手被热茶烫的通红,嘴唇咬的发白也不敢出声,但是摔碎茶杯的声音早已经引起了朱标的注意。 怎么回事?! 朱标刚好也完事儿了,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出来看看,小丫头正在手忙脚乱的捡着碎瓷片,看到朱标出来了脸都吓白了,求助的眼神左右看看,也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她……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小丫头刚进宫不久,也没人教过她,遇见这种事情该怎么办,也就只能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认错。 死丫头还不给太子爷磕头!那茶盏比你命都金贵! 苟宝也“慌忙”跪下。 “太子爷息怒,小丫头刚进宫门,不懂事儿……” 不就是一个茶盏吗?下次注意就好了。 朱标作为一个现代优秀青年,自然是不可能难为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殿下,殿下……… 侧妃娘娘来了。 呃…… 朱标这才注意到,已经快走到门口的吕氏三女。 吕氏你怎么来了? 说实话,朱标对吕氏并没有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在身体上他和吕氏是头婚,但是在精神上他和吕氏却是二婚…… 殿下上了一天的朝,回东宫也是忙于案牍,臣妾特意准备了药浴,臣妾的母亲说用这个方子泡脚最是解乏呢。 吕氏是严格意义上的江南美女,说话的声音软软乎乎,让人提不起恶意来。 “嗯,好!” 朱标的语气有点僵硬,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吕氏虽然端着个大木盆,藕臂有点微微颤抖,但还是一丝不苟的对朱标行了礼才进书房。 晴儿和贞贤也跟在屁股后面,不敢有过多表示。 不知道为什么,朱标心中忽然无名火起!哐一脚,把苟宝踢倒在地,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是干什么吃的?!太子妃拿着那么大一个木桶,你不知道上去帮忙吗?!” 苟宝明知道自己是出气筒,也不敢说什么,爬起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 殿下,足浴准备好了。 贞贤小心的看了一眼朱标的表情,才敢小声说话。 朱标转头瞥了一眼贞贤的包子脸,忽然感觉到一阵寂寞,挥手让苟宝下去,自己则大步朝书房走去。 “这些人都是怕我,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老朱和马皇后,对我是真心实意了………” 宽大的椅子上垫着厚厚的垫子,朱标毫无形象地把裤腿提到了膝盖,两只大脚插在倒满药浴的木桶里。 呼………… 可能是药效太好,放进去不一会儿朱标就出了一身热汗,全身暖洋洋的。 再加上一个捏肩,两个捏腿,熟练的手法和舒服的感觉也让朱标飘飘欲仙,心中的无名火也是淡了下去。 殿下,烫不烫?吕氏的动作很轻柔,但却和晴儿她们不一样,晴儿和贞贤是不敢用力,生怕落了太子爷的厌弃,而吕氏则是正常伺候自家男人的手法,该用力就用力…… 朱标的内心忽然有点异样,眯着眼睛盯着吕氏的脸,顺口答应道:“再加点儿热水也行!” “这已经很烫了!”吕氏笑道: “您看您都流汗了,还说让加热水!” 嘶………轻点轻点…… 吕氏的小手忽然用力,捏的朱标呲牙咧嘴…… 殿下的脚脖子上有个筋包,妾身帮你揉开,要不然去河南赈灾千城百里的,您走路不方便怎么办? 吕氏的鹅蛋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几道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看得朱标心里一疼。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天天可怜兮兮的讨好自己,甚至不惜帮自己找小老婆,哎………” 殿下,您答应妾身,到了河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这次出京不同往次,妾身听说是去灾区,还有乱民,您可一定要……… 说到这里吕氏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好好。” 朱标摸了摸吕氏的小脑袋。 “不用担心!那天灾和乱民没有一个是孤的对手!你在东宫要好好管教孩子,多去父皇和母后那里请安!有什么难处就尽管和母后说,母后一定会帮你处理妥帖的!” 朱标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深宫大内谁敢给太子妃脸色看,能有什么难处呢? 但吕氏听完这话却是满脸感动,因为朱标说这话大部分是丈夫的语气,而不是帝国储君的奏对…… 有这几句话,吕氏就心满意足了。 轻轻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殿下,妾身做了您爱吃的清粥小菜儿,您现在也舒坦了,要不咱们用一点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药方太好用了,周标现在感觉无名火消散,情绪也好多了,这情绪一好,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好,再烫一壶黄酒!吕氏你陪孤喝点!” 是~~ 晴儿和贞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句话,那就是姜还是老的辣,她们两个争死争活,都没见过太子几面,更别提说那些体己话了。 而这位侧妃娘娘,看起来不受宠,却能一把拿住太子爷的要害,怪不得啊,一直对她们两个没有动作,原来是他们两个根本没有资格做对手啊。 二女的眼神中同时闪过了一丝不甘。 便隐藏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一小碗银丝面,一碟儿桂花糕,一个豆腐锅子,还有几个精致小菜,一壶黄酒,已经架在小炉子上热好了。 还真别说,这顿饭和老朱那里的大油大盐相比,还真是各有千秋,吃的叫一个精致,品的叫一个雅兴。 吃了不大一会儿,硕大的月亮就升到了半空,朱标干脆把桌案挪到了外边,饮酒赏月,天气虽然微凉,可苟宝早已端来了炭炉子,不远不近的放着… 饮酒赏月红袖添香,朱标来到大明这么长时间终于干了一件文人雅事…… 饮至半夜,酒到微醺。 吕氏搀扶朱标回寝宫休息。 留下晴儿和贞贤收拾残羹冷炙。 晴儿忽然问了一句。 “贞贤?是你觉得这皇宫,这东宫,好吗?” 贞贤愣住了。 回想了一下她的父亲李芳远,无奈发现多年过去,脸庞已经有点模糊,但唯一记住的,就是那殷切的眼神! 贞贤坚定了。 “好!我感觉这皇宫特别美!” 第28章 鲜衣怒马 天上还下着零零碎碎的小雪。 落到地上便融化了,给官道增加一分湿润…… 微雪中,数百铁甲铁面的骁勇骑士,策马而来,他们腰佩长刀,马鞍上挂着骑枪,连马屁股上都挂着五支短小的标枪,有的骑士腰间还挂着两把小斧头,沉重的马蹄踏在官道上,没有来得及融化的雪花,被震的漫天飞舞。 为首的青年,没有身披铠甲,而是穿着皇明的团龙服饰,正是从应天快马加鞭赶往河南的朱标。 救灾如救火,朱标可没有空和那群大臣扯淡,也没有弄什么百官相送的戏码,清晨进宫和老朱辞行以后,就火急火燎地出发了。 到了校场之后,朱标才清楚老朱给他的究竟是什么。 虎奔虎威两支军团,各一万人正规军,由五军都督府直管,都是纯骑兵军团,一骑双马,还得配两个护兵 这护兵的作用可大了去了。 第一是随时顶替伤亡,二是帮助保养装备,这么算起来两万正规军就得有四万的护兵! 这四万护兵可不是手无寸铁,手拿长矛组成方阵,蒙古铁骑也得掂量掂量! 还有相当一部分的骑兵配发有火器,比如三眼神铳这种时代神器,两个军团加起来就有接近一万杆!xièwèn 想象一下!如果大明和北元作战的话,先是大炮小炮一顿乱轰,北元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们最喜欢的骑兵对冲环节,虎奔和虎威就出现了。 人马俱甲!排成一个大横排列在两军中间,三眼神铳一顿扫射,然后再重骑兵挺枪冲锋,估计就是成吉思汗活了,这仗也打不赢。 强军自然是好,可是不对地方啊,朱标是去赈灾的,就算有点乱民流寇,基本上也就是拿着锄头柴刀的农夫,用得着重装骑兵冲锋吗? 显然是用不到的,而且徐达和刘伯温这一对组合,再加上虎奔虎威,这两万骑兵,四万步兵,再加上一千名身怀绝技的锦衣卫,如果用好了,可是堪比十万大军的。 朱标是个急脾气,当然不能带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所以出了应天京郊,朱标就强制命令,徐达和刘伯温两位老臣镇压大军,自己则带着二百锦衣卫和八百铁骑,星夜出发赶往河南。 吁!!朱标勒住缰绳,烈马人立而起!海碗大的马蹄在官道上砸出了几个深坑! “前方的探马回来没有!?还有多久进河南境内!?” 朱标大声喝问道。 康茂才大声回答道。 “太子爷!还有十几里就是河南境内!” 说着又对朱标小声说道: “前边的兄弟,已经发现了好几个难民的聚集点了,大的数百人,小的几十人,都快饿的挪不动地方了…” 哎! 朱标眉头紧锁。 “派出一百个骑兵,拿着孤的令牌,把周围的难民聚集在最近的县城,勒令县城打开官仓,先让这些难民吃饱!” 喏! 康茂才大声回应道。 “太子爷,舞阳县离这儿最近,而且舞阳县也一直都是个富裕县城,您这一路上一直也说要去看看………” “可以可以!”朱标点头,对康茂才说道: “把人聚起来以后,一定要按照孤的大灾防疫指南来办!万万不能有一丝含糊!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违令者斩!” 朱标临走前的那一天晚上,在自己的书房里熬了半宿,写出了这本大灾防疫指南,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不得喝生水,如何建立集中厕所,如果雨水太大如何建高屋,让人们睡觉休息的地方不潮湿,用生石灰消毒等等。 这本小册子,在刚出发的时候被朱标拿给了太医,几个杏林高手又当下拿出笔墨纸砚,在后边写上了几个治疗发热腹痛的方子,还有一些防治传染的方法,变得更加完善了。 这古时候,天大的自然灾害也不一定能把人杀绝,而且很快就会过去,但是这瘟疫一旦传染起来,那可真是要十室九空的!比如欧洲的天花,差点没让欧洲回到石器时代……… 一百铁骑分散开来去寻找难民,朱标一行人也看见了河南境外的第一个十里长亭! 朱标飞身下马。 “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大伙儿也累坏了,在这里埋锅造饭休整一下,咱们吃的饱饱的!去会一会这河南的官儿!” “喏!” 康茂才和王兴祖两个哼哈二将,兴致勃勃地回应道: “所有人埋锅造饭,抓紧修整!你们几个,骑快马在周围溜溜,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 “不用不用!”朱标制止他俩,对刚要出发的一队骑兵说道,“抓紧吃饭休息吧!这满地洪水哪来的野味儿。” 康茂才和汪兴祖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了一丝钦佩,这位太子爷可不是老皇爷,从小可没吃过什么苦,能够如此体恤士卒,将来定是大明武臣的指望。 你们俩也别傻站着,朱标吆喝道: “刚分兵的时候,徐国公送给孤一只烧鹅,这烧鹅这么大!孤一个人也吃不下,咱们一块吃!” 这……… 二人顿时有点踌躇,太子爷何等身份地位,怎么能够和他们两个武臣同案而食? 刚要拒绝,朱标就开骂。 “你俩什么时候变成小媳妇儿了,吃个饭还扭扭捏捏!快滚过来!” 喏!! 一口香酥肥腻的烧鹅进了肚,康茂才和汪兴祖的心里暖暖的,武将基本都是一根儿筋,打仗的时候用谋略,他们可以千奇百怪,但是骨子里他们却是憨厚老实的,恩威并施之下都是忠臣良将。 与此同时,朱标身后的中军大帐! 徐达翻遍自己的马车,也没找见那只烧鹅,急得抓耳挠腮,旁边一个眉目清秀的亲兵,也在帮着一起找。 爹~ 别找了,是不是出门太匆忙,落在府里了? 不可能!徐达继续翻箱倒柜。 “咱记得清清楚楚,出家门儿的时候咱揣了一只烧鹅一壶酒,这现在怎么就剩一壶酒了” 少吃点鸡鸭鹅吧,小亲军赌气的跺跺脚。 “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那么多肉,您为什么就爱吃鸡鸭鹅呀?大夫都说了,吃多了对您的身体不好。” 徐达见女儿又要碎碎念,头都大了。 “我说妙云啊!咱们可都说好了,到了军营里,一切都要听咱的………” 哼……那也不许你吃!! 还有,我现在叫徐淼,您别叫错了。 第29章 黄罗伞盖 这一路的行踪,朱标都没有告知河南境内的官,赶路的时候也没有走直线,而是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就是想看看这真实的河南,究竟是什么样的! 朱标所到之处,官府也都是在有序赈灾,虽然粮食紧张,有些县城一天只能发出一顿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这一顿粥,百姓们就万万不可能造反。 现在皇明才十年出头,一般的百姓对朝廷还是不甚了解的,谁知道像不像当年大元一样,一人反屠一村,一村反屠一县!一天还有一顿粥喝,谁愿意干那掉脑袋的买卖?! 兜兜转转。 朱标来到了舞阳县附近。 舞阳县在后世虽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县级市而已,但是他可是有一段辉煌的历史的。 舞阳县地处中原,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西汉开国元勋、大将军、左丞相樊哙曾任舞阳侯; 东汉中兴名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岑彭也曾任舞阳候; 三国时期,魏国大都督司马懿及其父亲司马防、儿子司马师均封为舞阳候。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舞阳县有一个舞阳盐矿!短时间内就可以生产出大规模的食盐!有了盐矿,就可以把灾民源源不断的往舞阳县附近聚集,烧石灰修黄河大堤,开采盐矿炼制食盐,都是两不耽误的事儿。 转眼,朱标就到了舞阳县三十里处,县令已经带着一干衙役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一个人高马大的瘸腿汉子跪倒在地,正是舞阳县的县令吴勇。 这个吴勇,以前是老朱军中千户,打仗的时候伤了筋骨,拉不开弓了,因为家学渊源识文断字,再加上也微有战功,就被老朱放到了这舞阳县做县令,一做就是十年。 可是扇吴勇十个嘴巴他也想不到,太子爷居然来了舞阳县。 来的人可是太子爷!未来的皇上!吴勇自然心中又惊又怕。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朱标挥手让他起来。 “这舞阳县城现在聚集了多少难民啊?” 回太子爷的话,吴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已经一万出头了,而且听说太子爷您亲自赈灾,整个河南的灾民都在往舞阳县聚集,近几日应该就能突破十万” 吴勇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灾民确实可怜,他们背井离乡,挨饿受冻,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冻饿而死,却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大多数的时候,这灾民就是一群蝗虫,数十万百姓扶老携幼,所过之处,草根树皮都能吃光, 而且灾民人数太多,到了一个地方,如果当地不放粮,灾民们就要变成流寇烧杀抢掠! 如果开仓放粮,海量的灾民就会一拥而上,你有多少个粮仓的粮食都会被吃光,那么这个地方的百姓,就会成为新的灾民加入他们。 朱标也是微微皱眉。 “舞阳县内还有多少粮食?” “县衙官仓里还有4000余担…” 吴勇对于自己的治下自然是如数家珍。 好! 朱标面色一正。 “康茂才,汪兴祖!” 臣在! “你二人亲率八百铁骑,把城外难民营给孤围了!不要吓唬他们!告诉他们,孤奉大明皇帝的旨意,来赈济灾民,把他们聚在一起,只是有话对他们说!” 喏!! 康茂才和汪兴祖带着八百铁骑,脱离了队伍,直奔城外难民营。 吴勇则陪着朱标,连同二百锦衣卫一起! “吴县令!” “臣在” 这舞阳县附近是否有盐石头啊?朱标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 吴勇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 “平时种田都能不时挖出一块儿,那边的山上更是多的是,那东西有毒也没什么用,百姓们都用那个盖房子。” “这么多?”朱标故作惊奇。 “那玩意儿盖房子能结实吗?” 朱标平易近人,吴勇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殿下您这就有所不知了,那些个毒石头虽然不能吃,可是盖房子可是一顶一的好材料,轻便坚硬,关键是取材方便,漫山遍野都是,二十块红砖还得一个洪武通宝呢,这玩意儿好在不要钱呢……” 哈哈哈,朱标听了吴勇的话,开怀大笑。 “吴勇啊,吴勇,你可真是个有趣儿的官儿啊!” “嘿嘿……” 吴勇虽然家学渊源,但也就只限于识文断字而已,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朱标这话的意思,也只能跟着陪笑…… 三十里路,快马加鞭,转瞬即至。 远远的就看见舞阳县的城外,密密麻麻站在寒风中,等待太子训话的灾民们,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眼神麻木,可能在不久前,他们还是这片土地上最勤劳的人们,看着初春的小雪,感叹着瑞雪兆丰年。 可是接连几天的大暴雨,雨夹雪,让他们彻彻底底的成为了灾民,整个大明食物链的最底端。 曾经费尽几代人心血的开荒地,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农家小院,光着屁股满地跑的娃娃,这一切他们自己奋斗努力得来的东西,一夜之间都没了。 现在的他们只能哆哆嗦嗦的站在城外,等待自己这个太子,看能不能赏他们一条活路。 太子快要进城了,自然是要打起仪仗的。 明黄色的黄罗伞盖,和难民身上的衣衫褴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标,沉默。 平时趾高气扬的锦衣卫,沉默。 连同黄罗伞盖上的珠宝配饰,都显得不是那么耀眼了。 此刻朱标的太子仪仗,竟然不躲不闪,直接朝灾民走去,无数的地方军队,县城衙役,开始喝骂着为太子仪仗开路! 灾民们齐齐的后退一步,他们不认识字,也不懂什么圣人之学,只知道面前的黄罗伞盖之下,站着的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老爷。 没有群情激奋, 没有喊冤叫屈, 更没有冲撞皇架! 连孩子的哭声都被捂在了襁褓里! 灾民们只是默默跪倒在地,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他们带着畏惧带着希望,把自己的头颅,深深的磕在了这泥泞的地上! 朱标再也按捺不住,翻身下马。 快步朝高台走去。 第30章 开始下套 精美的靴子踩在泥泞的土地上,华丽的太子团龙服饰,也被溅上了污泥,可是朱标毫不在乎,大步流星的走向临时搭建的土台。 毛骧带着锦衣卫赶紧跟上,迅速把高台围了起来,一个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攥着刀把子的手青筋暴起,谁知道这些灾民里有没有乱民,太子爷擦破了点皮,他们的脑袋都得军法从事! 朱标现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他们的好坏,甚至死活都在他的一句话。 “大家快起来!” 朱标强自深吸了两口气。 气氛压抑的有点喘不过来气。 一路上想好的词也忘了一大半,朱标设想过群情激奋怎么办,全体失声痛哭怎么办,但是没想过,这般死一样的沉默怎么办! 千言万语,朱标挤出了一句话。 “乡亲们,我来晚了,让大家受苦了!” 死一般的沉默…… 忽然一个怀抱着婴儿的母亲,轻声的啜泣起来… 好像点燃了导火索!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都双肩颤抖,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是啊! 前元百年的创伤让他们没想到,朝廷能真心实意的管他们,还会派太子来,也没想到太子爷会如此爱民如子,重视他们这些草民的死活! 太子殿下千岁!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重新跪下。 太子殿下千岁! 灾民们一个个的跪下。 没有朝中大臣喊的整齐,也没有他们中气十足,可以这一句千岁,是朱标来到大明之后,听到过最真诚的一次! “大伙快起来!” 朱标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声说道。 “天灾来了,老天爷不想让咱们在河南活命了,乡亲们怕吗?” 嗡……… 灾民们的胆子渐渐大了,纷纷在下面小声讨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壮着胆子大吼一声。 “太子爷,老朽今年六十多岁了,没怕过什么!您老有什么章程,就直接吩咐!俺们一定拼命啊!!” 对,太子爷心疼俺们! 是啊,能为怎么这些草民落泪,值了!! 俺也一样!! 台下的百姓群情激奋,眼睛里渐渐有了鲜活气… 台上的朱标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故土难离啊,我就是凤阳长大的娃娃,虽然去了应天,但是每年就要回去几天啊! 咱们河南的百姓,也一定舍不得家吧?” 这时候的人都讲究个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要是没有大灾,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朱标微微摆手,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乡亲们有这个心思就行了,朝廷已经调来了赈灾钱粮,大伙不会饿肚子的!但是不饿肚子还不是咱爷们想要的,咱想要的是,重修大坝,把黄水归拢好!重新开垦土地,修建房屋,让咱河南继续是人间乐土!!” 轰……… 台下的灾民议论纷纷,一个精壮的汉子大声吆喝。 “太子爷,您吩咐吧,俺们是没钱,但是一膀子力气可不输别人,人多的是,力气多的是,不行啊!还有这条贱命啊!!” 对!!台下的汉子们大声吆喝,发泄着这段时间的无助,好像要把天捅个窟窿一样!…… 好!! 朱标猛的一挥手。 “要的就是乡亲们这句话!皇上已经打开了国库!里面的金银粮食,食盐布匹,陆续就会到舞阳县!干活的就有赏钱!” 不怕告诉大伙!朱标顿了顿。 “各省都在准备春耕,粮食调不出来太多,但是朝廷给金银,给食盐布匹!还会明旨天下,让全大明的商人,不得盘剥,不得压价,都按照朝廷的物价来! 各位乡亲!有没有不会拿这些东西,换粮食,换房子的啊?” 哈哈哈,台下的灾民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河南可没有成为一片泽国,只是一部分而已,商人士绅的手里,还掌握着大量的粮食,耕地,而且大灾的时候,这些硬通货也是格外值钱! 朱标也跟着笑了笑,大声说道: “大伙告诉没来的家人们!大明的储君在这里,在这里开山修坝!开垦荒地! 河南受了灾的乡亲,能干活的汉子,能洗衣服的婆娘!能跑腿的娃娃!咱都要!都能给口饭吃!” 太子爷仁义啊!! 灾民们捶胸顿足的高喊,因为他们知道,每一次受灾,最先死的就是老人孩子妇女,有些时候一场大灾过去,一个村子就剩下能扛住的男人,其他都死个精光! 太子爷不仅仅给了他们活路,连同家里的女人孩子老人,都给了活路! 这样的太子,他们怎么能不爱?! “吴勇!” “臣在!” “从今天开始,在舞阳县周围设立五个灾民接收点,所有灾民必须登记在册,一家一家的登记,不要落下人口!” 说到这里朱标面色森寒的撇了吴勇一眼。 “孤不希望听到,官吏欺压百姓的事情,如果有,别怪孤杀光了舞阳县衙门,再派一批新人!” 吴勇的冷汗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太子殿下放心,臣拿脑袋担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有胡来的,臣把他脑袋拧下来!!” “但愿如此!办差去吧!” 朱标扭过头不再看他。 吴勇战战兢兢的走了,亲自拿着册子,去登记在场的灾民,虽然腿脚不利索,但干活却相当麻利…… 也不能怪朱标放狠话,现在这个阶段,乱民的源头没找到,河南的官也没有做到官逼民反,这事本来就蹊跷,如果再闹出欺压灾民的缺德事,在被隐藏在幕后的有心之人利用,那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毛骧!” “臣在!” 朱标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辣。 “开始按照计划运作!石灰这一类的东西,可以大张旗鼓的做,但是食盐作坊一定要固定人员!摸清底细,一家一家的最好!方便管理!除了锦衣卫的弟兄,里不出外不进!关键时刻,你可以便宜行事!” 朱标对毛骧是信任的,不然老朱也不能派他跟着自己,这一路也在不停的观察,忠心不必考量,而且办事心细如发,你想到的没想到的,毛骧都能给你整的明明白白。 而且身手不凡,能在徐家亲军的眼皮子底下,把徐达马车里的烧鹅完完整整弄出来,也算身怀绝技了……… 第31章 骤雨前夕 一匹快马急匆匆的从舞阳县侧门飞奔而去。 风驰电掣,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儿了。 两个灾民模样的人,从路旁缓缓立起身来,拍打了一下满身的尘土,不慌不忙的进了城。 指挥使! “标下盯梢的西侧门,今天有个小子骑快马出去了,应该是回应天通风报信儿去了!有一个小旗的弟兄在跟着,用不用…………” 两个灾民打扮的锦衣卫,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可别,可别坏了太子爷的大事!乐文小说网 毛骧摆摆手,示意两个得力干将淡定。 “咱们办好差事就行,太子爷有公断,不要胡乱出力!” 这个跟了老朱半辈子的特务头子,怎么会不知道,别看朱标的性子宽仁,不拘小节,可是骨子里的东西却和老朱一模一样,自作主张只会让朱标厌弃他们! 锦衣卫,就是依附于皇权的存在,皇家信任,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如果皇家猜忌,那也基本就活到头了…… “你们继续盯紧舞阳县的官吏,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轻易发展外差!” 这外差就相当于下线,属于锦衣卫发展的情报下线,这些人被锦衣卫威逼利诱,帮锦衣卫办事,身家性命都在锦衣卫的手里捏着,特别好用,但是也容易暴露。 毛骧喝了一口茶,顿了顿又道。 “我去石厂看看,让兄弟们盯紧了,不能漏出去的,一只苍蝇蚊子也不能过去!石厂最近也盯紧点,太子爷给了新方子,我总感觉不简单!小心无大错!” “喏!!” 两个心腹手下领命而去。 毛骧则快马去了采石场,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是采石场也是大有规模!依山而建,用巨木封了出口,门口有精锐日夜把守,甚至还临时搭建了几个炮台,黑洞洞的大炮一架,威慑力杠杠的! 毛骧一进门,就差点被灰尘呛出去,连忙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块湿布,捂住了口鼻,才感觉好一点,石头从开采,到焚烧,到成为石灰,整个流程都在这里完成,没有灰尘那才是不正常……… “一天石灰产量如何啊?” 石厂的负责人在一旁点头哈腰的回答道。 “现在一天能产一千石左右,” 毛骧点点头。 “还可以,继续增加产量!对了,所有工人两班倒,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也让他们有时间去换粮食!” “好嘞毛爷!” 石厂的负责人是从灾民里拔出来,叫陈五大,做过前元的小吏,非常油滑,到也就只有这种人,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灾民管理的妥妥当当,毛骧还特意派了两个锦衣卫小旗保护他,其实也就是监视他…… 对了毛爷。 陈五大殷勤的给毛骧倒了杯茶。 “您上次来吩咐,把石灰石、粘土磨成面儿,再煅烧成熟料,再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做成粉末,这东西可是不少了,您什么时候用啊,小的给您送过去………” 毛骧斜着眼睛看了陈五大一眼。 “啥叫我用?!这是公差!现在做石灰是次要的,这个东西才是重中之重,我可是在太子爷那力保的你,别让爷失望!不然…………哼!!” 毛骧也是没办法,他们是特务出身,对明面上管理人本来就不擅长,再加上一千锦衣卫只来了二百,朱标天天四处乱跑,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分出人手管石厂,盐厂的五十锦衣卫都是毛骧咬牙瞪眼挤出来的……… “毛爷您放心!!” 陈五大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陈大我就是拼了命,也在十日之内烧出一万石黑灰!” “什么黑灰……” 毛骧甩手扔给陈五大一个包裹。 “那他娘叫水泥!走了!老陈你好好当差,老子在太子爷面前,给你多多美言!” “谢谢毛爷!” 送走了毛骧。 陈五大在工棚打开包裹,里头是一包药材,和一个方子,刚好是他老母亲需要的,五尺高的汉子,差点哭出来,他这个人确实油滑,但是知道好歹,毛骧对他仁义,他就拼命报答! 出了工棚,陈五大大喊一声! “乡亲们!今天的赏赐已经到了,一大车的白盐!都是宫里的高级货,没有杂味道!换粮食的贩子就在山口,可以随时去!” 太好了! 太子爷仁义啊! 宫里的东西,这辈子也没见过啊……… 能不能只发白盐,其他的东西,贩子们不爱收啊…… 一众工人放下七嘴八舌…… 陈五大示意大家安静,又继续说道: “可是,咱们的产量还是没达标,知道大伙尽力了,太子爷仁义,又给咱们这个石厂分了五千弟兄,大伙抓紧教,这批人成了熟工,咱们的产量就上来了!! 太子爷说了!完成任务,赏赐翻倍!!” 轰………… 工人们兴高采烈,干劲十足! 这应该就是后世绩效工资的前身吧,给了不封顶的可能性,让人们趋之若鹜。 与此同时,应天胡惟庸府邸。 “相爷,各地的商号都接到了咱的消息,都在往河南赶,换回来的白盐,小的亲自查看,确实是宫里的贡盐,差不了!” 跟了胡惟庸十几年的老管家,站在廊下,详细的汇报。 胡惟庸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抓着羽毛扇,颇有一番羽扇纶巾的意思…… “看来,咱们的万岁爷,为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和河南的灾民,是豁出去血本了…” 挥手让管家下去,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露出了几分自得,心里暗暗道: “皇上啊,皇上,您老人家就是太心善,用手里的白盐救河南,倒是一个好办法。可是过几天的盐业衙门怎么办?一下子开放那么多盐业衙门,怎么收场??……呵呵呵…………” 同时,应天京城也是暗流涌动,老朱批了朱标的拨款奏折,竟然极其罕见的休朝两日,整个应天的大小官吏更是大惑不解…… 只有胡惟庸一个人沉默不语,同时告诉自己的亲支近派,这几天要约束家人,不要出去惹是生非,免得被皇帝抓住把柄! 抄家灭族可怨不得别人! 第32章 二皇夜话 赈济灾民可不是简简单单让他们有口吃的就行,要不然历朝历代,就不会因为赈灾出现那么多问题了,衣食住行,都需要考虑到。 而且,在这个同乡抱团的年代,不同地域,不同的方言的人,和谐问题就是一个大问题,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诚不欺我。 才短短几天的功夫,石厂的工人就差点发生大规模械斗,最后还是找了一个万金油来平衡工作,几个大族的族老来各自调停,才安稳下来。 朝堂有地域党争,乡野的小民也根据地域姓氏抱团取暖,这就是大明的现状…… 朱标叹了口气,翻来覆去的推敲着城外棚户区的地图,划分出三个区域,准备给百姓建房子。 巨大的油灯,小手指粗细的灯芯,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毛骧!” “臣在。” “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是例行公事,这几天朱标很忙,基本不是在实地考察,就是在规划图纸,也没有空管那些琐事,索性一股脑交给毛骧。 “回太子爷的话。” “今天石厂完成了产量任务,盐厂也完成了,有几户对盐厂里不出外不进颇有微词,臣已经派人监视,看看是不是探子!” 毛骧憨厚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机! 朱标随手扔给毛骧一块干果。 “这种事,一定要有真凭实据,如果发现属实,两个办法,第一个,秘密的处理掉最好是生病什么的,总之不能引起恐慌,第二个,就是把盐厂的工人聚集在一起,告诉他们,因为这几个人,他们可能要丢了这么好的活计,让工人们群情激奋,处理掉他们。 毛骧啊!你记住,外部的检查永远没有内部的监督好用,只有咱们的动作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那么脏活累活,就不用你自己出手!” “臣,明白。” 毛骧小心翼翼的把朱标赏给他的干果揣在怀里,又轻声说道: “殿下,徐国公和诚意伯的大军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大军安营扎寨的地点,还有迎接,这些………” 朱标摆摆手,打断了毛骧。 “这些面子上的事,你去做,孤这几天要把这七万多百姓的住房问题解决掉! 现在的天气时冷时热,如果生了疫病,那可就是大事了! 烧水泥,炼食盐,炭消耗太多,得想个办法,让百姓们不受冻!” “喏!” 毛骧没办法,只能听命。 送走了毛骧,朱标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现在七万难民都在城外挨冻,朱标压力很大。 他想了无数种办法,最终想起了刚来舞阳县的时候,县令吴勇和他说过的话。 说山上的盐矿石有的是,轻便而且质地坚硬,是盖房子的好材料。 河南邻近山西,作为和鞑,靼瓦剌作战的主要战场,兵器需求量巨大,而且怕山西有变,生产兵器的作坊大多数在河南,这么多年的积累,铁矿渣堆积如山,正好便宜的朱标作水泥。 用水泥混合沙子,可以轻易把石头连接在一起,这样就不用费尽心力的烧制红砖了,而且石头墙比砖墙要硬上很多。 朱标又翻开了一下自己画的图纸。 后世东北的灶台火炕,凛然在列,可别小看这个东西,有了这个东西,北方人能在寒冷的地区生活,这个东西功不可没。 用水泥浇铸瓦片的模具图纸,也被朱标研究了出来,没有做多么复杂的形状,只是简单实用,重要的是节省资源,不用烧制就可以直接使用,人力成本方面也大大降低,老人妇女小孩都可以做。 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当地丰富的资源,朱标就可以空手套白狼,把这一次的天灾带来的损失压到最低! 朱标整理完图纸,和衣而眠。 门外的毛骧眼睛瞪的像个铃铛,为朱标守夜。 应天御书房。 老朱拿着朱标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图纸,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他拿到水泥配方的第一反应,可不是为百姓建房子,而是可以用这个东西在漠北的草原上立起几座坚城,这么好的东西,原料竟然如此低廉,可真是旷世神作。 随手拿起了一份奏折,是大同布政司请修长城的条陈,所需要的糯米,石灰,城砖,杂役,民夫,个个都是天文数字。xしewen 老朱早上看到的时候还是头疼无比,可是傍晚他亲儿子朱标的条陈一到,这件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计划已经有了腹稿。 拿着修长城的经费,到草原上狠狠打一架,掠夺他们的壮丁,然后随便给点粮食,让他们原地开山凿石,制作水泥,把长城往外修,在原来的基础上修长城显得多没有志气……… 老朱搓搓大手,兴奋的在御书房走来走去,最后一拍大腿。 “满仓!” “奴婢在。” “明天去徐达家,把徐家大丫头的生辰八字要来,让钦天监礼部好好看看,如果合适,这事就开始操办!” 老朱端起茶盏,咕噜噜一口干了,又道。 “咱儿子现在就吕氏一个,这怎么行,皇明嫡长一脉人丁不旺,有伤国本!” 老朱眉飞色舞,老人最开心的事就是儿女成家立业,虽然朱标已经当爹很多年了,但是娶亲这事还是要热热闹闹的… 其实老朱早就想这么干。 这些年朱标不开窍,总是拒绝老朱的好意,现在这小子终于是装不住了,祸害了身边的丫头,送他的朝鲜娘们也照单全收。 老朱这个当爹的看着高兴啊,但高兴归高兴,可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在东宫做大,奴婢就是奴婢,上了主子的床,还是奴婢! 老朱随手扔掉手里的奏折。 “满仓,让皇后和郭慧妃给咱弄几个小菜,陪咱聊聊天!” “再用标儿送来的水泥,按照上面的方法在御花园修一堵墙!后天大朝会,咱要带着百官亲自试一试!这东西怎么样!” “奴婢遵旨。” “滚去办差吧!” 深更半夜,老朱也没有摆谱,直接拖拉着布鞋,往马皇后的坤宁宫溜达…… 第33章 老兵不死 一大清早,舞阳县城外的灾民点就张贴了告示。 一个书吏则在一旁大声吆喝。 太子爷恩典! “今天开始,石厂的产量定在一天一万五千石,赏赐照常!多出来的水泥,可以用来自己建造房子!” 嗡……… 人群疯狂议论,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没别的,他们不缺吃的,不缺钱,太子爷说过,这个石厂还要扩大规模,可以安身立命,赚的还多,他们早都想盖房子,生儿子了,到时候生上四五个儿子,两个在石厂干活,两个在家开荒种地,最聪明的读书,万一金榜题名,那可就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如今太子爷竟然有意帮他们盖房,这些纯朴的人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下告示前,百姓山呼万岁! 书吏慌忙压了压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太子爷还说!” “怕勤快的乡亲被拖累,把每天的任务分派到每个百户,完成了,交到柜上,检查合格,就可以做自己家的活计了!” 轰……… 百姓们炸裂了,他们现在可都是住着工棚,虽然比露天舒服太多,但是有房子谁愿意住工棚?谁愿意遭罪啊! 几个手脚勤快的,已经快按耐不住自己勤劳的内心了,石厂五万多人,分到每个百户的任务也就只有三十石左右,就不信了,全家老少一起去,干不了重活,还不能帮着干点轻松活了?大半天就可以完事! 有心急的已经扭头就走了! 乡亲们别走!还没说完! 书吏眼看着老百姓撒腿就跑,着急的跳脚大喊。 看百姓们又掉头回来,书吏赶紧开口。 “太子爷还说了,每个百户推选一个说了算的,去县衙领取地片,只能在这一片地上盖房子!而且这房子只能自己住,不能买卖!” 朱标是清清楚楚的,这一批房子修建完之后,会比其他的房子好太多,愿意花钱买的也会不计其数,但是单位下发的房子怎么可能允许买卖,他可是惦记着搞房地产的……… 因为朱标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所以今天的速度很快,大半天的时间,百户们就心满意足的拿到了自己的房基地批条。 下午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人拿着工具,去自己的房基地查看,快的已经开始动工了,整个工地热火朝天,百姓们给自己盖房子,可是舍得花力气,地基能挖多深就挖多深,一点都不会偷工减料。 水泥的优势也显现出来了,这盖房子不用黄泥以后,工作效率就变高了很多,因为我无论什么形状的石头,都可以用水泥拼接在一起,十分的省力。 傍晚时分,身穿便衣的朱标,带着毛骧和几个锦衣卫,满县城溜达,自从朱标来了之后,舞阳县算是大变模样,城外漫山遍野的棚户区,也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工地,就算是天黑了,人们也没有休息,喊着号子在工地里干的汗流浃背。 “老乡。” 正在用水泥制作瓦片的老头抬了抬眼睛。 “后生!有事啊?” 朱标也自来熟,笑眯眯的蹲在了老头旁边。 “老伯,现在的日子好过吗?粮食够不够吃?” 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骄傲。 “粮食够吃,钱也够花,托太子爷的福,现在还有新房了呢!” 朱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他确定自己没有穿帮,为了今天的微服私访,他还特意让毛骧。去弄了几件灾民的衣服。 “那我怎么天天吃不饱饭呢?”朱标干脆席地而坐问道。 “那你肯定是个没卵子的货色。”老头的眼中满是轻蔑! “你!” 毛骧大怒,伸手就要抄家伙,所谓主辱臣死,这老鸡巴登竟然敢污蔑当朝太子,祸灭九族也不为过! “怎么!” 还敢和老汉我动家伙?! 老头的眼神里毫无畏惧,轻蔑的说道: “不怕告诉你们几个小泼皮,老子当年是和洪武爷一起打天下的!虽然年岁太老,卸甲归田,但也不是你们能欺负的!这里可是我们百户的地盘儿!里里外外都一个姓儿!你们几个试试!” 朱标笑笑没有和老头一般见识,起身拱拱手。 “老伯别生气,我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您多担待……” 新来的呀?老头瞬间热情了起来。 “我还当是哪家的浪荡子出来闲磨牙,原来是新来的兄弟,可在官府登记呀?” 老头的变脸太快了,上一秒还说话夹枪带棒子的,这一秒就春风化雨了? 朱标当下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个老头究竟想干什么? “来的时候登记了,要不然也到不了这儿,” “哦,对对,你看我都老糊涂了……” 老头自嘲的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接着说道。 “那几位小兄弟现在还没有选择百户吧?我跟你说啊,真不是老汉我吹,我们这个百户,领头的仗义,在石厂管事大人那里说的上话,你们几个孩子来到这儿也算有个照应。” 能照应什么呀?我这一路上都见过好几个百户了,都说能照应,朱标也是一时兴起,笑着说道。 “在这儿您比我熟,您知道我撒没撒谎。” “这……” 老头有点慌乱,但还是咬着牙说道。 “可别听他们的,他们哪有咱实诚,实话告诉你们,咱是看你们几个后生俊俏,想起我们百户,还有几个没出阁的丫头,你不加入就算了,没人留你!” 其实朱标早已经看出了端倪,他走了一大片的工地,属这片工地的进度最慢,而且这个时辰了,所有工地都是满丁满口,干的热火朝天,唯独他们这一片地,人都没有来齐,只来了一小半,明显就是还没有完成石厂的任务。 当下朱标决定再激一激这个老头,站起身来用不大尊重的语气说道。 “老伯!你可别骗我呀!实在不行你让几个妹子出来我看看,如果生的俊,我们兄弟几个就留下!” “你你你!!” 这句话可冲了老头的肺管子,还出来看看,在这个年月,也就只有青楼的姑娘,可以随便叫出来让人看看。 火冒三丈,老头气得满脸通红,两只手都在哆嗦。 死死的盯着朱标半晌,最后颓然的蹲在地上继续弄瓦片。 “你们几个走吧!老汉这里不收你们了,爱去哪去哪,别在这碍眼!”xしewen 刚才老头站起身来的瞬间,朱标就从他宽大的衣服里,看到了他满身的伤疤,横七竖八的让人望而生畏,心中已经了然,朱标开口问道。 “老伯的这个百户,都是一些老幼病残吧?这一路上我可看到其他的工地全都满坑满谷,唯独这里没几个人,是不是石厂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啊?” 老头忽然暴跳如雷,额头上青筋暴起。 “老子不用你管!老子也不用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可怜!抓紧滚!” 可是朱标并没有在意老头恶劣的态度。 “您是老兵?” “是又怎样!” 老头梗着脖子,像一头宁死不肯停下冲锋的老马! “朝廷没有抚恤吗?!” 朱标问出这句话已经面露杀机,他怕呀!他怕自己如果听到了贪官污吏欺压百姓,欺压老兵!会忍不住大开杀戒,把整个河南的官刀刀斩尽个个不留! “给了!” 老兵依旧梗着脖子。 “那怎么沦落至此!?”朱标大惑不解。 “大水给冲了!老子也不能冲着朝廷要两遍啊!再说这点难算个啥,老子不是没儿子,三个儿子都被布政使大人征过去修大坝了!” “他们都是吗?”朱标指了指周围陆陆续续来的人。 “不是!” 倔得不行的老头忽然泣不成声。 “他们都是无儿无女没人管的老丘八!都是老子当年的部下!我张老三没能耐,没混个公侯爵位当当,当年村子里一块参加义军的死了一大半,后来也都陆续因为伤病年纪退了下来!” 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张老三这个百户的人也凑了过来。 朱标仔细看了看,果然都是一些身体残缺的老人。 “后生,可别欺负人啊!这里可是太子爷的地界!” “是啊,三哥别怂!咱老哥几个还对付得了这几个娃娃!” “就是!当年鞑子的弯刀咱都不怕!还怕了这几个小娃娃不成!?” 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摩拳擦掌的准备对付朱标一行人,一个个嘴上虽然大放厥词,但都死命的把张老三往身后拽。 朱标忽然有点心酸,这些人都是英雄,这些人都是汉人的脊梁,前元暴政,是他们响应枭雄,奋起反击,是他们面对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面无惧色,悍然发起冲锋!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重新找回了汉人的尊严,让汉人不再是低等民族,让汉人不再受蒙古人色目人的压迫! 虽然只是千千万万义军中的一员,可是一点都不耽误,他们是英雄的本色。 可是大英雄手中枪翻江倒海,打不过饥寒穷这三个字,年轻时候流血掉肉都不吭声的他们,现在面对朱标这三五个人也只能节节后退了。 朱标豁然站起身来。 三下两下脱掉了身上的破衣裳,露出了里边的团龙服饰。 毛骧和一百多明卫暗卫,也都相继现身。 朱标一把拉住准备跪拜的张老三。 “刚才听老伯说您是我父皇的兵?”朱标拍了拍张老三的手,态度温和,同时也挥手示意其他人赶紧起来。 张老三右手握拳狠狠砸向胸口,佝偻的身体也瞬间挺直。 “三千营马队千户张老三,拜见太子殿下!” “好!” 朱标捡起地上的铁锹。 “既然诸位叔伯曾和父皇一起出生入死,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盖房子,孤这个当晚辈的理应帮忙啊!” 太子爷仁义! 早在朱标脱下外套的时候,周围的百姓就已经聚集了上来,一幕幕都看在眼里。 朱标手拿铁锹,登上了一块大石头,高声喝道。 “这些老卒,都是汉人的英雄,都是大明的英雄,父皇和孤,记得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疤!因为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为现在的娃娃们受的,为了娃娃们不再受欺负而受的! 孤今天帮他们盖房子理所当然!等孤回到应天!还要奏请父皇,给他们抚恤荣养!那些去世的,孤会收集他们的名字,在应天立一个大碑供奉起来! 大明的英雄就该永垂不朽!汉人的英雄就该万古长存!” “为大明,百死不悔!” 张老三声嘶力竭的呼喊,彻底引爆了百姓。 “为大明,百死不悔!” 这句话山呼海啸,连天上的云彩都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无数的火把被点燃,把大地照的犹如繁星。 古朴苍凉的号子响遍整个工地! 这一天,朱标干的满身泥水! 这一天,流血的人,不再流泪! 第34章 总理布政 朱标已经晾了河南布政使田旺半个月了。 当初朱标刚到舞阳县的时候,远在开封府的田旺就要过来拜见。 骑了一天的快马,气还没有喘匀的田旺,连太子爷的面都没有见到。 只见到了锦衣卫的毛骧。 田旺刚要寒暄,可是这位特务头子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田布政使!太子爷说了,不用见他,灾民以工代赈的旨意已经到了河南布政司!抓紧办好差事! 灾民太子爷在舞阳县会全力接收,其余的,都去帮田布政使修黄河大坝!” 田旺也懵了,做了这么多年官,没见过钦差大臣来地方,不见封疆大吏的,眼看着毛骧是太子近臣,田旺一脸巴结的讨好。 “兄台跟在太子爷身边,前途无量啊,要不今天小弟做东,咱们吃点家常便饭?” 毛骧何许人也,当下拒绝。 田旺又磨叽了一会,才说到正题。 “太子爷远道而来,有什么需要臣做的,也得吩咐啊,要不将军通融通融,进去通禀一声…………” 毛骧被他说的心烦,只能扔出朱标给他的杀手锏。 “太子爷说了,现在不见你,是怕你办不好差事,杀你的时候不好意思!” 一句话吓的田旺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回了黄河大堤,亲自带着人,没日没夜的干! 大坝破损的不严重,只是有几个缺口。 他硬生生的十五天完了工,虽然水泥居功甚伟,但是也不可否认,田旺是真的怕了……… 前脚修完大坝,回头就开始查,破损的大坝当时是谁修的,全都杀头! 办好了这些事,田旺才接到了太子口谕,说让他和朱标一起去迎接大军。 舞阳县太子别苑。 朱标合上了奏章,淡淡的问道。 “田旺把事情都做完了?” 毛骧半个屁股坐在小墩子上,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都已经料理了,比锦衣卫名单上的人还多,其中还有田旺的妻侄,没有丝毫徇私舞弊,全部按照大明律,斩首示众!” 朱标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 “多少人啊?” 回太子爷的话,毛骧额头见汗。 “一共三百五十二人,包括各级官吏,和当时负责修铸大坝的工头!” “哦,知道了。” 朱标头都没抬,继续问道。 “城外那些商人都在继续?没有发觉出什么异样吗?” “应该没有,”毛骧皱眉,“前几日的时候,又有一大群商人带着粮食来到了舞阳城外,而且只收食盐,咱们掺杂在里面的布匹银两一概不收!” “呵呵……”朱标淡笑,“看来是鱼儿要上钩了?” “回去告诉兄弟们,盐厂是重中之重,虽然在深山老林之中也不能掉以轻心,附近如果出现可疑的人,格杀勿论!” “喏!” 毛骧退后两步,转头走了。 朱标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大大的抻了一个懒腰,顺手拿起了一份名单,上面大部分的名字都已经打上了红叉,看了看又随手扔在了一边。 朱标刚来到河南的时候就知道,这里的官一定不干净,锦衣卫这种对付胡惟庸都能查个底掉的存在,查一个田旺确实是没有什么太大难度,几天下来一份名单,就送到了朱标手里。 有大概三百多人,朱标想了好久,感觉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不能他亲自来干,田旺又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昏官,吓唬一下也就把事干了。 他现在毕竟不是皇帝,还不能肆无忌惮的屠杀大臣,哪怕是贪官污吏,也怕这天下悠悠众口曲解黑白,田旺当刀子,正正好好,封疆大吏对自己的属下有处置的权利,而且证据确凿,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 已经到了晌午的时辰,几个侍女已经捧着衣物,来伺候朱标更衣了。 任由她们伺候,朱标这几天也感觉有点身心俱疲。 朱标登上了城楼。 河南的各级官吏,则在城门两侧列队以迎接王师。 朱标远远的看到一条黄色的土龙奔涌而来,这就是他老爹给他撑腰的宝贝,虎贲虎威两只军团,还有徐达刘伯温,这一对王炸。 小小的舞阳县城,自然是摆不开数万大军,所以只有康茂才和汪兴祖带着三千东宫六率进了城,其他大军则在城外安营扎寨。 “臣,徐达!” “臣,刘伯温!” 参见太子殿下! “两位前辈快快请起!”朱标连忙起身扶起二位。 这刘伯温有一统天下之说,确实是个人才,尊重是必须的,徐达不说地位,就冲是朱标未来老丈人的身份上,都得礼敬三分。 这一路上,徐达和刘伯温,可是对朱标佩服的五体投地,空手套白狼,让大明的商人养着河南的百姓,吓唬田旺,借刀杀人,没有放过贪官污吏,也没有损失自己的贤名,做事的狠辣程度,已经直比老朱了。 而且,老朱的狠,是明面上的,大刀片子直接开砍,虽然震慑人心,但始终是枭雄手段! 而朱标来到河南之后,这一通连削带打的组合拳,再加上已经在河南炸了锅的盖房子事件,玩的都是心机,平衡,借力使力,妥妥的帝王手段,最重要的是,这小家伙才二十多岁,这么发展下去,五十还不得成了精啊…………xしewen 刘伯温拱了拱手。 “太子殿下来河南之后,百姓人心安定,没有用朝廷调拨的一分钱粮,就安顿了十几万灾民,真是古今难得的圣明储君……” “别别。”朱标拉着刘伯温的双手打断了马屁。“刘先生经天纬地之才,以后还要多多提点孤啊……” 朱标没叫诚意伯,而是见刘先生。 刘伯温心中一暖,朱标这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刚遇到老朱的时候,当时老朱也是说。 “咱这个大帅,手里竟是一些厮杀汉,刘先生大才,可要多提点提点咱啊……” 抬头看了一眼朱标,那张和老朱高度相似的脸,在他的心中慢慢的重合了。 “河南大灾刚过,百废待兴!”朱标示意毛骧给二位上座位,“河南布政使田旺,虽然没有贪赃枉法,但也是个,庸庸碌碌之辈!” 朱标顿了顿。 “孤想请刘先生,代总理河南布政!选拔官吏!以解河南燃眉之急!刘先生意下如何?” 一统天下刘伯温,一个河南自然手拿把掐。 当下一揖到底。 “伯温,定不辱使命!” 第35章 水泥火炮 “来!放炮!给咱轰!狠狠的轰!” 奉天殿大朝会以后,老朱便带着文武百官来到了御花园,试验一下他亲儿子朱标发明的水泥。 其实按道理来说,老朱也没有想搞这么大动静,奈何这个东西实在是太结实了。 刚开始的时候老朱用刀砍,砍了半天就见了几道白痕,老朱有点上头,直接下令,让几个军中大汉用锤子砸,砸了半天,连个痕迹都没见,老猪则更加上头,弄了点儿火药,满朝文武都被他弄成了大花脸,可是那一截矮墙还是没事。 最后,老朱已经兴奋的不行了,从兵部调来了两门红衣大炮,直接就咱架炮轰。 “来!放炮!给咱轰!狠狠的轰!” 老朱脸色通红,一下夺过火把,就要点火绳。 满仓已经开始抱大腿了。 “皇爷,轰不得呀,轰不得,这石墙太硬了,万一炮子被反弹回来怎么办,可使不得呀………” 文武百官们,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开始苦苦劝说老朱。 老朱这才作罢,但是水泥的坚固,也给大明的文武百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即老朱就下了旨意,各地全力烧制这种水泥,特别是九边,先在城墙外抹上一米混凝土再说! 老朱这边因为水泥欢天喜地,朱标这边却因为和准老丈人徐达喝酒,愁的不行。 自从刘伯温和徐达到了舞阳县以后,刘伯温就全面接手河南的政务,原来的河南布政使田旺,被朱标一撸到底,来舞阳县当了个师爷。 这个田旺说到底是条汉子,大起大落之下,人家却一点儿都没上火,天天吃得香睡得香,红光满面,搞得刘伯温都有点羡慕他了。 可是朱标的准老丈人徐达,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了,这河南本身就是个灾区,老朱还塞过来这六万大军,朱标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拿老朱的话说。 “这六万人马放到哪儿,都得吃粮食,还不如去河南给标儿壮壮声势………” 可是来了干啥呢? 这河南总共二十多万的难民,十多万在黄河大堤上继续加固大坝,这些本地人见识了混凝土的威力以后,不要赏钱,自己带干粮也要往死了干,十一个县城的黄河大坝硬生生的被抬高了一米多。 还有十多万在盐厂石厂里,拼命的生产水泥,生产食盐,盖房子,外省的盐商络绎不绝的来河南,用粮食换食盐,被换走的食盐也没有立刻流入市场,而是被储存了起来,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是这六万大军做什么呢? 维护治安? 不好意思,现在不管是灾民,还是舞阳县的本地人都很忙,谁要是偷懒儿惹事儿,能被自家长辈吊在树上抽。 威慑灾民? 也行不通,自从朱标帮老兵修房子以后,所有当兵的就又多了几个名字,那就是英雄,爷们儿,好样的!而且越传越远越传越广,已经传出了河南。 以前的当兵的,多少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我们也是臭丘八,欺负完你们,不也还是臭丘八吗? 可是这次不一样,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们,所有的人都称赞他们,他们反而收敛了。 大街小巷,吃饭赊账的军爷们不见了,经常在大街上喝得酩酊大醉出入青楼的,也不见了。 这些事情徐达都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啊。 他徐达可是带了一辈子的兵! 从做红巾军的时候他就知道。 这些个厮杀汉可不好管!弄急了,拼着掉脑袋,也要咬你一口肉下来,可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圣人门徒了,买东西都得排队,说话都不带脏字儿的,在兵窝里泡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这新鲜事……… “太子爷,老臣敬您!” 徐达端起酒杯,客客气气的敬朱标。 “魏国公,不能再喝了,一会还有事,失陪了啊……” 朱标起身就要跑。 为啥跑? 还不是因为朱标嘴欠,那天跟随徐达检阅火器营,朱标随口就说出大明的火炮太落后,射速太慢,威力也一般,这句话徐达就记住了,三天两头找朱标喝酒,就是为了拿到更好的火炮。 他可不会相信朱标是吹牛的,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堆烂泥,第二天就能硬成石头,但是人家太子爷做到了! 最让徐达感到挫败的是,那天大炮走火,轰到了石厂的围墙,一发三斤重的炮弹,打到墙上也是不痛不痒……… 徐达当即放下酒杯,开始了自己的规劝大计。 “殿下啊,老臣知道您宅心仁厚,不愿意见到天下刀兵四起,可是殿下!您可知道?北元的兵马正在漠北磨刀霍霍!您如果知道新式火炮的铸造方法,您不愿意被这个制造杀器千古骂名,可以把它告诉老臣,老臣义不容辞!您看看…………” 旁边的小亲军,往徐达的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朱标正在头疼…… “前身这么迂腐吗?我擦,真恶心,看看徐达这话说的,恶心到家了………” “咳咳………”朱标无可奈何,“魏国公,可能误会了,新式火器,孤已经制造出样品来了,不想给你看,是技术还不够成熟,伤了您就不好了……” 一听说样品都做出来了,徐达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铃铛,酒也不喝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大可不必呀!殿下!试验火器,老臣不知参加过多少回,火药捻子放长一点,离得远一点不就没事了,再说老臣这么多年行军打仗,也算精通火器,总能帮殿下出点主意…………”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朱标也是被徐达缠的,没办法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总不能一见面就跑吧。 “好!!”徐达兴高采烈。 出了中军大帐,朱标骑上了自己的烈马,烈马纵声长嘶!原地蹦了几下,风驰电掣的奔后山去了。 “好小子!” 眼看着朱标纵马狂奔的徐达,不由得感叹一声,随后调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亲兵,小声说道: “也是咱的好女婿………” 爹~~ 没个正形~~~ 第36章 机关火炮 朱标的烈马风驰电掣,好一会才到了后山的一个山沟里,徐达也紧随其后。 小山沟里已经搭起了工棚,几个冒着黑烟的炼钢高炉,也被戳了起来,这个高炉朱标可没有提任何意见,完全是老铁匠看见水泥以后,自己琢磨出来的,千万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如果不是有通古斯人三百年闭关锁国,就现在的火器发展速度来看,鸦片战争指不定谁打谁。 其实朱标研制的就是佛朗机炮,其实也没啥出奇的,说道根上也就是一种后装滑膛炮。 明末清初的时候,海盗把这东西传到中华大地,由于射速快,造价便宜等优点,官军民团都开始迅速仿制,慢慢的这玩意就成了主力……… 看到朱标来了,几个老铁匠连滚带爬的迎接了上来,为什么这么激动? 因为朱标答应他们,如果这种火炮研制成功,就给他们工部的官身,而且这几个老铁匠底子也厚,前元的时候就开始制造火器,一干就是二十几年……… 官身是什么? 是光宗耀祖,是光耀门楣,是从此脱离了贱籍,子孙后代都是官老爷,几个老人把自己的子侄都叫来了,没日没夜的干,为了改变命运,也是拼了……… “研究的怎么样了?”朱标打量着热火朝天的工棚。 回太子爷的话。 “您给的图纸,我们研究个通透,您是这个!…” 老铁匠比划了一下大拇指,继续说道。 “用这种方式做火器,发射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点!要是野战的时候用,一门火炮,二十息的时间可以放三响!守城有固定炮台更快!!” “有这么快?!”徐达已经呼吸急促。 不能怪他,徐达打了一辈子仗,深深的清楚,野战之前,两军拉开架势,能多放一炮,就能少死好几个弟兄! 徐达便装,老铁匠也没认出来,只当是朱标的亲随,也满脸笑容的答道。 “太子爷这大炮设计的,厉害就厉害在是后装!这玩意比前装速度要快,您如果是普通大炮,咚!一声响完,就这个空档,就够咱这炮,连发三响!打的他抬不起头来!!” 朱标抚摸着还热乎的炮身,笑骂道。 “别吹大气了!这家伙是快,但是射程不够,对轰还不得吃亏?还打的人家抬不起头来,扯淡………” 朱标说的没错,他太了解这玩应,射速肯定杠杠的,但论起精度,他这炮就差老鼻子远了,近了还凑活,这稍微远一点,这打脑门的炮弹估计就得砸到脚后跟上边去。 射程也不咋地,这炮漏气,能打多远……… “不错了,殿下……”徐达有点看不下去,这太子爷的要求太高了,哪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这东西用到正地方,战术配合得力,还是可以收获奇效的。” 徐达是战术大家,自然是张嘴就来。 朱标也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没有高精密机床,想做出真正的后膛炮,完全是异想天开,反正也领先了一百多年,够用了… 魏国公您看,朱标指了指大炮。 “这炮他是这么回事,整个分两部分,大炮和小炮,说道根子上大炮就是一根炮管子,这小炮直径比大炮的炮膛小,塞进去快速更换,就可以加快射速!” “在开炮前,这样装填好的小炮配备十个八个的,这一开炮把这小炮往炮膛上一搁,点火就能射,打完之后取出小炮,搁一边清理装炮,另一个小炮又装到了大炮炮膛里边去了。” 徐达听的满眼放光。 “老臣明白了,要是太着急,就提前准备个几百上千,用腊封好,用的时候就可以炮火连绵不断……”xしewen 老铁匠也没想到这个亲随竟然是魏国公,有点怯懦,太子爷特批他们不用行礼,是太子爷看得起他们,人家魏国公…… “小人参见魏国公………” 徐达也是看出朱标格外看重这几个人,也没有拿架子,“免礼免礼,能做出这等火炮,咱还得替将士们谢谢你们啊……” “嘿嘿。” 老铁匠的眼睛有点湿润,从前元开始,谁拿他们工匠当人啊,太子爷许了他们官身,堂堂当朝国公,也对他们礼遇有加,他们怎么能不感动!? 老铁匠顿了顿,鼓足勇气!扑通一声跪下。 “太子爷!小人没经过您的同意,擅自改动了图纸,做了一个样炮,太子爷恕罪啊!………” 老铁匠叫刘铁军,前元的时候叫刘初三,大明开国,废除了前元的名税,才有了个名字,战战兢兢一辈子,这次在他看来,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擅自改动了太子爷的图纸,他都想好了,拼一把,如果成了,官身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成自己就把过错都揽过来,别连累兄弟子侄…… 朱标也是一愣,他一个后世人的思想怎么也想不通,创新有什么错,一把拉起刘铁军。 “这是好事,不断的尝试新方法,才能进步,以后多琢磨,孤的图纸有什么不能改的?” “拿出来看看!”朱标豪爽的大手一挥,“改好了有赏!” “小人遵命。” 刘铁军放下心来,和几个子侄哼哧哼哧的抬过来一门大炮! 刘铁军带着三分骄傲的介绍道。 “小人发现了,火药漏气打不远的情况,就把子炮加长,加到有半个炮管那么长,这子炮屁股特别厚,还开一个通孔,和炮管上的通孔相对,关上后门之后,用铁棍一插,保证子炮飞不出去! 而且子炮前面,小人还塞一个铅疙瘩,保证不漏气,主炮后面有一个小门,子炮塞进去,关上门在用铁棍一锁………” 朱标坐不住了,“这他娘的不就是后膛炮的雏形吗?” 徐达更着急,脸色都有点潮红。 当即上前一把拉开大炮屁股上的小门,拽出子炮,小腿粗细,前面一个铅疙瘩堵的严严实实,除了一个点火孔,和屁股上的保险孔,啥也没有,光滑如镜……… “这铁不对!这是精钢!” 徐达玩了一辈子刀枪剑戟,自然可以看出来材料。 刘铁军对朱标作揖道。 “这还得感谢太子爷的水泥,这东西可以把高炉加高,加的很高!精铁也不用千锤百炼了,基本炼几遍就是了,太子爷真是比鲁班爷还厉害……” 轰!! 轰!! 轰!!! 山沟里炮炮声不断,一个个子炮被扔在一边,清理,装药,最后用锤子把稍微大一点的铅疙瘩砸进去,循环往复……… 徐达被火药熏的满脸漆黑,露着一排大白牙。 “太子爷,这火炮犀利,战场上肯定无往不利,可有名字?” 朱标也没好到哪去,也是满身灰尘,听到徐达问话顿了顿,说道。 “就叫!洪武机关炮!!” 第37章 神机工业 “好!!” 徐达漆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激动! “陛下的虎威一定会传遍四海八荒!” 朱标也非常激动,这一次,他终于在大明铸造出了锋利的宝剑!小樱花,通古斯人,等着吧!待大明坚船利炮去采访你们! 第二天 不用朱标吩咐,准老丈人徐达就屁颠屁颠的,把军中的工匠,河南的工匠集中在一起,由刘铁军直接管理,又从灾民中挑选了五千精壮,全力铸炮! 而朱标却不这么想。 全力以赴的铸炮,确实可以短时间内增强军力,但是长时间不创新,还是会落后,大明现在不适合大刀阔斧的改革,搞什么人人平等,知识产权,但是折衷一下,让大明的匠人有一个进身之路,还是可以的! 全河南两千多工匠,有七百多是做火器的,全部被集中在一起,工匠们扶老携幼,精神麻木的被塞进马车,长途跋涉,到了这个无名山沟。 这些人大多数是大明从前元那里得到的战利品,还有相当一部分的色目人,他们祖祖辈辈做火器,虽然他们的火器让很多名臣大将居功甚伟,但是他们自己却还是猪狗不如! 大明夺去了天下之后,为了保证制作火器的本事不失传,给他们定了匠籍,而且一旦编入匠籍,世代不得脱籍,一辈子好像看到了八辈子的尽头!他们怎么能不绝望,不麻木!? 朱标面前,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铁书,上面写着他的新政,洋洋洒洒几百字,却个个犹如炸雷! 一般的太子肯定会害怕,但是朱标不一样啊,老朱死命的支持,谁反对杀谁,再加上他搞出来的东西,确实利在千秋!反对的声音也就彻底没了…… 自从徐达和他联名给老朱上了条陈以后,老朱的态度就很明朗,连夜来了圣旨,把洪武机关炮的样炮和熟练兵丁拉回了应天,二虎亲自护送,三千禁卫军随行,其重视可见一斑! 三天的工夫,老朱的圣旨就来了,圣旨文绉绉的表示,河南事宜全权由太子负责,可便宜行事!徐达和刘伯温当同心戮力,全力辅佐! 同时老朱还重赏了刘铁军,竟然亲封为神机伯!这个赏赐可谓是非常重!有点千金买马骨的意思! 满仓临走之前,还塞给朱标一封老朱的亲笔信,朱标打开信件,就感受到了老朱浓浓的感情,完全不像一代帝王,而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标儿亲启!” “你在河南做的事情,咱都知道,做的漂亮,咱很高兴,用田旺杀人那事也办的聪明,如果以后还有这事,爹也可以帮你! 那火器和水泥是真不错!比咱见过的都好,你上的条陈咱也都同意,好好干,大明将来是你的,你要上心。 河南潮气大,要注意身体,饭要按时吃,酒一定要少吃,徐天德那斯酒量太好,不要和他长饮!寝宫旁边要常备快马,让专人饲养,有事才能脱身,不要鲁莽!如果真有突发事件,可让徐天德断后,你先回应天来……… 你娘在帮你操办取媳妇的事,徐家的大丫头在徐达身边,不要违了礼数,祸害身边丫头啥的,不好…… 雄煐能拉开小弓了,像你! 不要骑太烈的马!万一马失前蹄,你让你爹怎么办?咱把咱的火龙驹给你,你那匹就不要骑了……” 朱标的眼睛湿润了,上辈子他是孤儿,这辈子他有个好爹,天下第一好的爹! 抹了一把眼泪。 朱标换上好久没有穿的礼服,上了软轿。 “太子起架!” 李景隆今天也是耀武扬威,金盔金甲好不威风! 太子仪仗浩浩荡荡,直奔火器作坊。 火器作坊,虽然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沟,但是在五千精壮的努力下,硬生生的被开辟出来,虽然不宏伟壮观,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临时搭建的石台上,太子仪仗旌旗招展,朱标身穿太子礼服,好似天神下凡! 石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石碑,前面被红布遮挡!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七八百河南的火器匠人,五千精壮,一百多军中匠人,跪在高台之下,山呼千岁。 朱标也不墨迹,豁然起身,大声说道。 “今天孤来,有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代陛下赏赐一个火器匠人!因为他创造出一个新的火炮,性能优异!所以陛下有旨!重赏!” 朱标示意一下,身边的徐达。 徐达手捧圣旨,正色出列! “刘铁军何在!” “小的在。” 刘铁军已经五体投地了,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接圣旨,他激动的浑身颤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刘铁军,孜孜不倦,带领兄弟子侄,铸造新式火炮,使我皇明,武备昌盛,远胜于敌国!” 徐达顿了顿继续说道。 “特赐,刘铁军,蟒袍玉带!神机伯!世袭罔替!” 钦此! 刘铁军傻了,台下的工匠,精壮们都傻了! “伯爵!!”是什么!? 是人上人!是光宗耀祖!是祖坟爆炸都得不来的福分!他刘铁军造了一个大炮就得到了?!他们不服! 嗡………… 下面的议论声冲天而起!看向刘铁军的眼神都要出血了…… 眼看着刘铁军还在没动静,筛糠似的在地上哆嗦,他大儿子刘继业手脚并用爬到了自家老爹身边,狠狠的掐了一把! “爹!快谢恩啊,太子爷和公爷看着你呐!!” 刘铁军这才反应过来。 “小的……臣谢陛下,太子爷大恩!” 父子二人在高台之下,框框磕头!额头都出了血。 徐达和善的走下高台,把圣旨放在了刘铁军手里,同时还有他的蟒袍玉带! 低声安抚几句,让李景隆带到一边教规矩去了。 徐达复命之后,朱标在慢悠悠的起身。 “第二件事!就是在这里,朝廷决定建立神机工业城!这是一座工匠之城!这里的工匠只要有功劳,就可以赏赐官身!后代就可以科举,或者继承官身,不在是贱籍! 在这里定居的农户,可以开垦荒地!可以在神机城做工挣钱!荒地种满十年,就是你们自己的! 今后大明,每三年,举办一次匠人比武!只有匠籍才能参加!成绩优异的可以直接进神机工业当差,获取官身!” 轰………… 匠人们爆炸了,刚才只是在羡慕刘铁军,赶上了这八辈子没有的好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感情这好事,是通过努力可以得到的,这里的匠人自认为手艺不会比刘铁军差,凭啥他就是伯爵,咱就是泥腿子!? 而且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太子爷说的比武,能参加的只能是匠籍,那就是说,刘铁军这样已经全家有了官身的就不能掺合! 那害怕啥!?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烈火,台下的人清楚,他们已经领先了,没用比试就进了神机城,再进来的,可就得全大明万里挑一了! 不拼一把,怎么对得起祖宗!! 朱标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徐达张弓搭箭。 嗖的一箭,石碑上的红布落了下来! 露出四个金漆大字! “神机工业!” 下面还有一个铁卷,铸着今天朱标说的政策! 朱标振臂高呼。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为神机城贺!!” 第38章 女诸生现 华夏人民向来就是基建狂魔,神机工业城,建立总共没有十几天,就已经立起了二十多座炼钢高炉,炼铁铸炮整得也是像模像样的。 工业城直属太子东宫,朱标也深深的清楚,这是百年大计,咬着牙从自己的内库里,拨出了二十万两白银! 本来是要交给神机伯刘铁军的,但是这老小子不认识字,天天只知道窝在作坊里改造火枪火炮,拿他的话来说,自己的根就是会造枪造炮,如果这个本事都扔掉了,那这富贵一定是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听说这话,朱标大笑出声,心中也暗暗佩服刘铁军识趣,如果他真拿了这二十万两白银,朱标可就要好好看看他的本事了! 这人才问题还真是个愁人的事情!朱标手头的事情,每一件都是军国大事,毛骧盯着盐厂,盯着锦衣卫,而且马上就要收网了,动不得! 徐达手里握着六万大军,每一天只有三件事,找朱标喝酒,训练军队,去工业城催大炮……… 他老人家过得倒是充实,可是朱标就有点儿焦头烂额了,虽然河南的政务刘伯温会替他处理妥当,但是好多事情也是需要他才能拍板的,而且刘伯温这个人小心谨慎,基本上遇到稍微大一点的事,都会先请示后决定。 所以,刘伯温一天往太子别苑跑八趟。 想来想去朱标想起了老朱给自己的信,那女诸生从小便聪明伶俐,在原来的历史中也是一代贤后,正好借这件事情试试她的手段。 朱标对自己的计划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又很快皱眉,因为这个时代的男女之别,不是那么轻易能突破的,就算徐妙云以后要嫁给朱标,现在也不能随意相见,就算是在自己家,相见的时候,两人中间都得摆一道屏风。 徐达怎么可能答应,自己未出阁的女儿,天天跟在朱标屁股后当差呢!? 想来想去朱标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太子爷,魏国公来给您送饭了。” 锦衣卫瓮声瓮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正好!”朱标一拍大腿。 “快请!” “喏!” 锦衣卫满脸疑惑,心中暗暗道,“每一次魏国公上门,太子爷都叫苦连天,这次怎么这么高兴……” 通报完毕,徐达带着一个小亲兵,拿着食盒,屁颠儿屁颠儿的上门儿了。 徐达可算是认准了朱标,上次喝酒,喝出了机关炮,再喝几回不知道喝出个啥,再说,朱标马上就要成自己的姑爷了,多培养培养感情,总没错吧…… 而且这太子爷,雄才大略,心思深沉,徐家未来百年的富贵都要看他,徐达怎么可能不上心? “参见太子殿下!” 徐达和小亲兵单膝跪地。 “哎呀呀!”朱标亲自起身扶起徐达,“徐叔叔太客气了,军营百忙之中还想着我的饮食,真是贴心啊…” 朱标笑容可掬的把两位迎进了屋里,还亲自给徐达倒了一杯茶,徐达有点受宠若惊,仔细观察了一下,脑门顿时见了冷汗。 因为什么? 因为他徐达太熟悉朱家的爷们了,老朱要坑他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现在这个表情在朱标的脸上重现了。 “现在跑肯定是来不及了!”徐达坐立不安,“太子殿下气色很好啊……” “那是当然!”朱标一脸轻松的说道。 “有徐叔叔帮我管着军队,孤是吃得香睡得着啊。” 不对!肯定不对!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他们老朱家惯用的套路就是,先夸你,把你夸得飘飘乎乎,然后再给你个晴天霹雳。 徐达汗毛都立起来了,没办法呀,当初让老朱坑的太惨了。 想当初徐达,汤和,常遇春,老朱,这四个人可是生死兄弟,都在郭子兴麾下,每次打完仗领了赏钱,老朱都张罗着玩牌九,而且每一次都是老朱自己赢。 当时老朱的套路就是先夸他们三个,三位兄弟如何如何仗义,如何如何英勇无敌,再整点好菜喝上酒,喝上头了以后,牌九就掏出来了,三位也都是好赌之人。 所以每一次都上了老朱的当……… “哎呀!这次徐叔叔带来的吃食好精致啊!” 朱标自来熟的打开了徐达带来的饭盒,虽然心里憋着坑徐达,但是看到今天的吃食,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也难怪朱标会感叹。 那食盒中,放着一个凤梨,四色精致的小菜儿,十多张软薄的糖饼儿,最上边还搁了一壶葡萄酒,瓷壶用毛巾包了几块冰块镇着,整个酒壶飘着一丝寒气。 凤梨是河南的特产,在这个时候还算是新鲜东西,朱标虽然认识,但还是有点吃惊。 四月份的天儿,喝葡萄酒加冰块,自然是一种雅致的吃法,糖饼烙得薄如蝉翼,看着就有食欲,四色小菜也极其精致。 好是好,可是怎么都不像是徐达的吃法。 朱标可是记得徐达第一次找自己喝酒,半片猪头肉,一只烧鸡,一大壶烧刀子,俩人喝的头昏脑胀,第二天早上起来都是满嘴肥肉味…… 小亲军极其有眼色,手脚麻利的把小菜摆放完毕,便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朱标眸光一闪,心中顿时了然。 “徐叔叔快坐下用饭啊?”朱标似笑非笑。 “谢……谢殿下………”徐达老大的不自在,总感觉朱标今天奇奇怪怪的。 小菜精致爽口,糖饼软糯香甜,朱标吃得美滋滋的,旁边的小亲兵,挽起一点袖子,手脚麻利的布菜。 凤梨也被她用小刀一点一点的抠挖出来,而且极为讲究,下了这么多刀,凤梨一点也没有被挖烂,上边的图案还有那么一点好看。 两只琉璃酒杯,杯中酒液殷红如血,闻之果香扑鼻…… 凤梨酸酸甜甜,虽然没有后世的好吃,但是在这个时候也算极为难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达和朱标都脸色通红,可谓宾主尽欢。 朱标给徐达亲自满上了一杯。 “听说当年徐叔叔攻破元大都,战况惊天动地?而且徐叔叔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利过,可有什么窍门啊?” 徐达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得意。 “太子殿下谬赞了,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堂堂正正,稳扎稳打,堂堂正正则师出有名,天命护佑,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关键时刻方可出奇制胜!” 徐达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最要紧的还是要军令如山!赏罚分明!哈哈哈……” 朱标虽然面色通红,但是眼神却清明无比。 “哦,那么孤想知道!军中主帅!私自携带女眷!是需要怎么赏怎么罚呀?” 成色极好的琉璃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这这………” 徐达一下就醒酒了,心里后悔的都快抽自己嘴巴了,但是这件事情就是他理亏,而且就在前一秒钟,他还在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军纪严明。 就在徐达支支吾吾的时候。 小亲兵一把摘掉了自己的头盔,三千青丝洒落。 “臣女徐妙云!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是妙云妹子呀……”朱标和颜悦色,“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到了军中?军中尽是一些糙汉,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朱标对自己未来的老婆,态度那是相当的不错。 “谢殿下关心,妙云一切都好……” 徐妙云的声音软软糯糯,十分好听,眼看着自己。老爹理亏,只能开口帮忙开脱。 “回太子爷的话,臣女一时不懂事,还请殿下不要难为家父………” 徐妙云也不等朱标说话,又自顾自的说道。 “殿下说的是,臣女妇道人家,确实不适合跟随父亲待在军营,可是路途遥远,臣女又不敢独自回去,只能求殿下给个恩典,留在殿下身边,做一个抄抄写写的小吏,望殿下应允……………” 第39章 收网前夕 徐达再也没有找朱标喝过酒…… 徐妙云则在朱标的太子别苑,开始处理神机工业的事物,还真别说,处理得井井有条,二十万两白银也都花在了刀刃上。 太子别苑 毛骧站在朱标的身边,汇报这几天盐厂的情况。 “太子爷,盐厂最近一切正常,囤积食盐已经堆积如山,应天二虎那里也传来消息,皇庄盐厂已经爆仓,皇爷还是下令日夜赶工!” “盐业衙门开张在即,大明各地的私人盐店都关门了,有的还在变卖资产,变成现钱……” “李善长、赵庸、郑遇春、朱亮祖等一干勋贵大臣,也在参与这件事,家中明里暗里的商铺也都在囤积现银!” “呵呵……”朱标皮笑肉不笑,“把这份条陈八百里加急发至父皇!” 毛骧珍而重之的双手接过,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这盐业衙门,因为河南大灾已经退后了有一段时间,但是这次忽然出了皇榜! 三天之后开放盐业衙门,河南,应天首先开放,盐价一分二厘银子一斤,涨不涨价!各地百姓山呼万岁!离得近的都拿着银钱赶往两地。 百姓激动理所应当,这个时候,海盐井盐,都把握在士族的手里,盐价也非常不稳定,三四分银子的时候有,六七分银子的时候也有,价格很不稳定,百姓们吃不起盐也是常有的事……乐文小说网 盐业衙门的开放,好像一枚重磅炸弹,把大明的水搅得更浑了! 各地盐商更加疯狂的囤积现银,有的还在钱庄借贷了大笔的银两,一些老牌士族,更是打开了家中地窖,埋藏了上百年的银锭,都开始重见天日! 朱标一脸冷笑的看着锦衣卫的密报,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让河南盐厂,皇庄盐厂,抓紧生产,三班倒,人歇厂不歇!” 应天,胡惟庸相府! “相爷,和咱们共进退的已经有一公二十一侯!囤积的现银也达到了千万之巨!小的感觉这次咱们赢定了!” 老管家还是如平日一般向胡惟庸汇报。 胡惟庸半躺在摇椅上,微眯的双眼闪过一丝得意。 “告诉他们,这事关乎家族百年富贵,盐引一时半会收不回去,各地盐厂也没有什么异常,皇上也不能出尔反尔,只要咱们把国库这点存盐吃干净,这盐卖多少银钱,还是得听咱们的!” “不过……”胡惟庸面色凝重,“也不要太过分,黑市上可以随意,但是挂着自家名号的店铺,还是要收敛些!别授人以柄!” “小的明白……” “对了…”胡惟庸玩味的看着老管家。 “听说管家喜欢夫人房里的丫鬟春桃?” “老爷………”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没有的事!老奴怎么敢妄想!老爷明察啊……” 这大户人家的丫鬟,特别是夫人身边的,基本都是小妾的备选人员,说不定哪一天,老爷兴致高就会攀上高枝,他一个管家有非分之想,就算当即被打死,也是活该! “哈哈哈………”胡惟庸一把扶起管家。 “管家何必见外,那丫头刚买回来没多久,你看上她也算她的福分! 再说,你我同性,又是同乡,说不定你还是咱的长辈,何必客套呢?……” “老爷………” 胡管家涕泗横流,竟然生出一种士为知己死的感觉。 “你看你哭什么?”胡惟庸亲近的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这样吧,我在城里有个三进的宅子,里面连同春桃有二十几人,都送给你了,还有一些旧家具,都是我用过的,不值什么钱,也一并送给你了!” “为相府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该给你成个家了。” 胡惟庸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叠银票。 “这算咱给你的喜钱!拿着!” “老爷………” 这一叠最少十万两,胡管家有点烫手啊…… “不要推脱!你应得的!” 胡惟庸也不由管家分说,直接塞到他怀里。 摆摆手道,“办差去吧!” 胡管家抹着眼泪出了胡惟庸书房,马不停蹄的开始联络胡惟庸党羽。 乾清宫,御书房! 太监宫女都在三十步开外,只有二虎在里面。 老朱拿着锦衣卫的奏报,脸上杀机四起。 “李善长、赵庸、郑遇春、朱亮祖!咱都白养了他们!竟然串通一气!给咱使坏!早该料理了他们!” 二虎在一旁一言不发,老朱发火,敢说话的只有,朱标和马皇后,其他人……… 呵呵,只能说一次,第二次就是下辈子……… “皇爷。” 老朱的火发的差不多了,二虎也说话了,从怀里掏出朱标的条陈,和锦衣卫的密报,双手递给老朱。 “有标儿的奏折不早拿出来!没规矩!”老朱现在纯纯的抓不到兔子吃狗的心态,看啥都不顺眼……… “去去去,别在这碍眼!” 二虎一脸生无可恋的离开……… 一份是朱标的条陈,上面大概汇报了,盐厂,工业城,石厂的情况,河南的赈灾已经到达了尾声,朱标请求多待些时日,还有就是关于毛骧上报的一公二十一候,朱标感觉应该慢慢发落,如果一次株连太多,会引起大明官场的恐慌…… 老朱眉开眼笑,“还教育起自己老子来了,兔崽子…………” 锦衣卫的秘报,则是记录着朱标的日常,老朱作为一个老父亲,肯定要了解自己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打开秘报,就看到了朱标和徐达喝酒,把徐妙云坑到了手,过程详细,对话都有………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老朱大笑不止。 “徐天德啊,徐天德……你也有今天,哈哈哈,陪了吧,把女儿赔进去了吧,那小兔崽子的尿性,估计回应天的时候,咱的小孙子都出生了,哈哈哈………” 老朱独自一个人在御书房,肆无忌惮,笑的嘴歪眼斜……… 冷静下来之后。 老朱就得给儿子擦屁股了,平白无故摆了徐达一道,人家未出阁的女儿,这时候应该已经被朱标吃干抹净了,他这个做爹的,再没点表示,也说不过去…… “满仓!” “奴婢在…” “给魏国公家传旨!让徐家大小子徐辉祖,进宫陪雄煐读书!告诉皇后,标儿和徐家大丫头的事,要抓紧了,要不就来不及了……… 过几天就富裕了,大操大办!一切按照礼部的规矩来!” “诺……” 第40章 开门大吉 今天开封府人声鼎沸,朝廷的盐业衙门开张了,上等的白盐才一分二厘一斤,还没有夹带,没有苦涩味,这可是天大的便宜,这种白盐要是上了黑市,还不得七八分银子? 整个河南的人沸腾了,当然,除了盐厂石厂的工人,一大清早太子爷就下来旨意,说之后的工钱会给现银,不再发放食盐,但这些工人,谁家没有攒下百八十斤的白盐? 省着点用都够吃一年了,谁在乎盐业衙门咋样,还不如多搞点产量,把房子盖起来,才是真格的…… 神机工业的人,按照人头,每人每月可以免费领一斤,就更不会在乎了,还不如好好造大炮,省得魏国公天天来催命……… 开封府街头,一个英俊的小郎君,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背上还坐着一个女子,女子头戴面纱,身穿长裙,虽然看不清楚面貌,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等一的美女…… 正是朱标和徐妙云……… 徐妙云面纱下的脸色绯红,好像喝了酒一样。 “殿下,这么多人看着,您放我下来吧……” 朱标哪里肯放,“你看看,这里这么多人,你还这么小,万一丢了怎么办……” 徐妙云无语,“毛骧带着好几百便衣锦衣卫暗中保护,已经把他们围得铁桶一般,她除非能上天入地,不然还真是不好丢………” 砰!!!! 毛骧吓得激灵灵的一个冷战,迅速四处张望,他的兄弟们都摸刀子了,一个个杀机毕露…… 随后又安静了下来。 朱标和徐妙云倒是老神的坐在马上,百姓认为开放盐业衙门是大喜事,大清早就开始放爆竹,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溜溜达达到了盐业衙门附近,朱标也不方便骑马了,老朱的火龙驹确实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这一路上的爆竹,它愣是连个响鼻都没打…… 朱标下马之后,拍拍它的脑袋,它还能自己回去,虽然有锦衣卫跟着,但是也堪称大明gps了…… 下马步行,朱标也一直拉着徐妙云的小手,整的姑娘一直低着头怯怯的。 高头街,因为与大宋皇宫相毗邻,短短六百多米的街区由此成为了开封最繁华的商业地带,盐业衙门就坐落于此…… 走近了高头街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做买卖的早早的开了门,脚夫们也扛着扁担上街了,而且外乡人这么多,一个个饥肠辘辘的,便宜吃食满大街都是,香气四溢。 甚至说已经不能用热闹来形容了,完全就是人声鼎沸! 街上全是人,肩膀挨着肩膀黑压压的一大片,各种服饰的都有,平时出门必须骑马坐轿的达官贵人,今天也都步行溜达,因为人太多,根本进不来…… 明眼人都知道,今天这个时候,皇爷太子的探子肯定满大街都是,谁没事骑个马?在碰倒下几个外地人,惹了一身骚……… 除了人还有锦衣卫,挎着绣春刀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两个千户的带领下,让那些拥挤的人群排成长队,而且在毛骧的授意下,刻意的把一些人分开。 长队的尽头就是有点简陋的盐业衙门,这几间房子以前是开封府的仓库,仓库里还有大宋的时候留下的地窖!最适合盐业衙门,所以朱标大手一挥,征用了这一片地。 今天是盐业衙门开张的日子,得到消息的河南百姓蜂拥而来,还有来进货的盐商,想分一杯羹的高门大户,外地赶来想买盐的农户,还有干脆来凑热闹的石厂,神机工业的工人。 此时此刻的高头街怕不是得塞进去十万人! “差爷,啥时候开门啊?” “哎呀!别挤了,踩老子脚了!” “前边的别放屁了,太臭了!你他娘的吃屎了吗?” “啊!!!!差爷!!有人乱摸啊!!!” 这个不行,几个锦衣卫上去就把一个面容猥琐的男子拖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马鞭子,送了开封府衙门…… 笑话,在锦衣卫面前,这种小毛贼,根本无处遁形。 路边一个灌汤小笼包的铺子,朱标和徐妙云一边吃一边扯着脖子往外看,看着锦衣卫拿贼憋不住笑。 “妙云你看,这个时候都有人不老实,哈哈…” 朱标一边慢慢悠悠的吃小笼包,一边和徐妙云调笑。 谁知徐妙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声说道。 “太子殿下不也是不老实?………” 朱标老脸一红,抽回了手,还隐晦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铛铛铛!!! 大街上一串锣响。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无数人眼巴巴的看着盐业衙门,几个小吏打开门,站在门前。 “大明盐业!售卖开始!” “每人限购十斤!十斤以一分五厘银子!” 两个小吏话音刚落,就听见轰的一声! 这人群比当初冲破黄河大堤的洪水还凶猛,嗖的一声冲了进来! 前面的挤,后面的更挤! 两个小吏一下子就被卷进了人群,锦衣卫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捞出来,两个小吏已经鼻青脸肿,一身脚印了…… 人群汹涌澎湃,拥挤到盐业衙门门口,面色涨红的大喊! “十斤!十斤!给我来十斤!!” 门口售卖的小吏也不慌不忙,拿出一个布包,上面写着小小的“盐”字。 “这一包是十斤一两,那一两是太子爷的赏赐!” 哗………… 人群更加汹涌…… 三个盐口袋,可以给自家小孩做一件衣服!只要让三个亲戚来就可以了!谁能错过这便宜? 朱标在已经来到了盐业衙门楼上,看着下面汹涌的人群,满脸堆笑。 “哈哈,这阵势!都赶上明星签名了………” 朱标看着下面忙的满头大汗的官员,又看了看,拿到盐满脸笑容的百姓,一股骄傲在心里油然而生! 我已经改变了这个大明,虽然很小,但是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大明会变成我心中的模样! “给我一千斤!!” “给我两千斤!!快点!爷还有事!” 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朱标故意量大加钱,就是对他们示弱,让他们感觉,自己的盐不多,会被他们买空! 还以为他们会观望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蹦出来了! “等着吧!!”朱标咬牙切齿,“看看是你的钱多,还是老子的盐多!!” 转头对毛骧吩咐道。 “天稍见黑,就关门,明天不开,贴出告示,就说准备库存,后天管够!!” “喏!” “呵呵…!”朱标冷笑,“在大明论炒作!老子是祖宗!!!” 第41章 盆满钵满 “哎呀………” “你看看………怎么不卖了?” “怎么回事啊,咱也不认识字啊………” “别胡嘞嘞了,听差爷怎么说!!” 一个书吏从侧门出来,站在了告示前。 “诸位乡亲父老!河南大水刚过,运盐的大车行动不便,耽误了时辰,明天照常售卖!管够!” 百姓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富裕点的就去找个客栈,手头不宽裕的,就干脆在盐业衙门旁边找个地方和衣而眠,反正就是一句话,绝对不能空手回去。 开封府太子别苑。 这个大宅子以前是田旺的,他下马之后,刘伯温虽然接手河南政务,但他大多数时间都跟着朱标在舞阳县,也用不到这宅子,这回朱标来了开封,自然就改成了临时的太子别苑。 “昨天收入银钱几何啊?” 朱标盘子里放着一块红彤彤的东坡肉,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道。 徐妙云一边帮朱标布菜,一边嗔怒的说道。 “臣女昨晚算账算到半夜,太子爷现在才想起来问……” “哈哈哈……”朱标开怀大笑,“想不到咱们的女诸生也有如此小女儿态?” 徐妙云面色红润,偷偷的白了朱标一眼道。 “昨天一天总共收入十八万两,小宗食盐占7万两,剩下都是大宗食盐。” “哦!……” 朱标继续对付碗里的东坡肉,面无表情。 “殿下可是不满意?” 徐妙云给朱标剥了一瓣大蒜,这位太子爷自己说的,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所以每次朱标吃肉,徐妙云都想着大蒜。 朱标接过来,一口咬掉一半,又扒拉一大口米饭,吃的他鼻尖见汗,许妙云也没着急,静静的伺候他吃完。 一碗米饭,一大块东坡肉下了肚,朱标吃的心满意足,接过徐妙云递过来的茶水,漱漱口吐到了旁边的铜盆里。 这才开口说道。 “太少了!才十八万两!比我预期的少了一半!” 徐妙云暗自结舌,要知道大明一年的税收去掉实物税之后,现银也就六七百万两,而这位太子爷,一天就十八万两,竟然不满足? 徐妙云自然不知道,而朱标却心里门儿清,这些文官士大夫,可说得上是家资殷实,虽然没有明末的时候肥,但是一两千万还是弄得出来的。 而且坑他们朱标也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因为他太清楚这群人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李自成进北京用夹棍,夹出了七千万两银子,还不是全部,可见以东林党为首的士大夫阶级,腐败堕落到什么程度! “传毛骧!” 因为朱标身边没有带太监的习惯,所以只能是徐妙云去传令了。 屋外的锦衣卫也是清清楚楚,这位姑奶奶,将来打底儿也得是个太子侧妃,客气的不得了…… 一盏茶的功夫毛骧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臣!毛骧,参见太子殿下!” “嗯。” “给他上茶!”朱标半躺着眼皮都不抬一下。 “是……” 丫鬟把茶碗递给毛骧,后者珍而重之的接过。 “谢太子殿下!” 朱标起身道。 “孤找你来,是问问你的看法!你感觉第一天的收获如何啊?” 毛骧暗道来了,太子爷忽然召见,果然是有大事! “回太子爷的话,臣以为,不应再示弱,过度的示弱只能换来相互试探,小打小闹,不符合太子爷本意,所以臣认为,一段时间内,货物当无比充足!” “嗯!”朱标满意点头,暗道,“这毛骧果然聪明,用着也顺手,如果忠心没问题,胡惟庸案之后,可以考虑留他一命……” “七天时间,应天,河南的盐业衙门,十二个时辰开放,不打烊!让这些商人随便买!孤在奏请父皇,在两湖,两广,陆续开设盐业衙门! 毛骧你派几个得力干将,去这几个地方先行准备,父皇的圣旨应该马上就到!” “喏!!” 毛骧倒吸一口冷气,他也没想到朱标玩这么大! 这四个地方的商人可都是富的流油,各种势力也都是盘根错节,如果在这四个地方开设盐业衙门,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但是当地的豪强一定不会坐视自己的财源被朝廷拿去!肯定会给盐业衙门很大的阻力。 比如,收买官员,朝廷一年往广东广西运送多少担的食盐,他们就用朝廷的价格购买多少,然后高价慢慢出手,顺便再给当地官员分上几成,这就皆大欢喜了。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朱标只能派锦衣卫去,在制度没有完善的时候,在绝对的金银面前,当下朱标也只能信任锦衣卫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朱标的请开两湖两广盐业衙门条陈,在奉天殿上重磅出击,忠臣纷纷担心朝廷的食盐储量,而胡惟庸等人,则是高喊英明! 老朱坐在宝座上面无表情,大手一挥!就同意了朱标的条陈。 应天疯狂了! 开封疯狂了! 紧接着,两湖两广也疯狂了,商人们疯狂囤积食盐,因为他们手里就握着盐引和产地,都认为朝廷的盐业衙门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就朝廷手里握着的那点产地?根本就不足以供应全国!只要咱们现在挺住,抽空了朝廷的库存!咱们就能有百年的富贵! 大元的时候,朝廷收税只告诉咱们收多少,交上去就没事,至于他们收多少,怎么收,一概不管! 大明怎么了,朝廷对咱们妥协的时候还少吗?他朱重八不过是个泥腿子,当时没得天下的时候,需要咱们的支援,得了天下以后,不照样得用盐引换钱? 没有咱们的支持,他大明朝廷就是个屁! 这句话,河南,两湖,两广的豪族们几乎挂在嘴边!盐业衙门就是在他们这个太岁的头上动土! 不敢造反,我还不敢掏钱吗? 你大明刀子硬? 那你看看,咱的银子亮不亮! 豪强商人们纷纷打开地窖,尘封的白银纷纷流入市场! “太子爷,各地的商人都在动,应天河南,两湖两广都已经开了锅,排队买盐的已经没有普通百姓了。 新开的十四个盐厂,也开始加班加点的炼制!卑职用的都是自家兄弟看守,干活的都是各地流民,不会出差错!” 毛骧满头大汗的汇报。乐文小说网 为啥满头大汗? 因为这数太吓人! 第二天,五十七万两 第三天,八十四万两 第四天,一百二十万两 第五天,两湖两广开放盐业衙门!四百万两! 第六天,三百二十万两 第七天,五百万两 第42章 登闻鼓响 “没有盐了!” “盐都被那些当官的的买走了!” 应天盐业衙门今天贴出告示,告知食盐售罄,百姓这么多天根本没有买到,只看到高门大户的仆人,几千斤上万斤的买! 百姓愤怒了! 排了七八天的长队,被大户人家的仆人往后赶了又赶,好不容易排到了他,前边的小伙计却要买一万斤,等着人家装车数钱,结果又来了一个,直接插队,又买两万斤,好不容易摸到了窗口下边,人家盐业衙门就直接贴出了告示,说食盐售罄,让他们明天再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也太欺负人了,百姓的怒火已经冲到了脑门,正要散去,一个走路都费劲的教书先生,在旁边说道。 “完了!以后咱们平头百姓可能就吃不起盐了!洪武皇爷在乎咱们这些乡野村夫,开了盐业衙门,让咱们能吃上平价白盐!”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老人说话还是很管用的,老人家一开口,半数的人都围了上来,再听闻老人家是应天的教书先生,就更加肃然起敬。 老人家咳嗽了两声,又继续说道。 “可是这群贵人,不让咱们安生啊,他们把皇爷给咱们准备的白盐买光!咱们这些百姓以后要吃盐,就只有去他们的铺子买了!到时候还不得要咱们一两银子一斤啊………” 老人家说完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起身准备离开,可能是因为太老了,一口袋十斤重的白盐掉在了地上,连忙小心翼翼的捡起来。 轻轻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还是皇爷对咱们好啊,这么便宜的盐,还送给咱们一块这么好的布……” 百姓们的眼睛湿润了,能来到这里排大队买盐的人,基本都是买过黑市的高价盐的,正是因为知道高价盐吃人不吐骨头,所以才来这里拼死拼活! “娘的!!” 一位缺了一条胳膊的老兵,一把摔了茶碗,大声说道。 “官老爷们不让咱们活了!没盐吃得死!买高价盐就得借钱庄的款子,还不上还是个死!小半年的收成只够吃两个月的盐!这日子不过也罢!” 老兵一把扯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老子从濠州城就跟着洪武皇爷南征北讨,不相信他会不给咱活路!众位乡邻们且放宽心!小老儿替你们试试这御制大诰好不好用!” 老兵说罢,对着自己的几个乡邻重重的磕了个头。 “小老儿如果回不来,家中小女就拜托几位了!” 几位乡邻已经失声痛哭,说不出话来。 “老朽和这位兄弟一起去!!” 已经要离去的老人家去而复返,站在人群里大声嘶吼。 “老朽不才!是洪武元年的秀才,这位兄弟为民请愿,如此壮举,怎能少了老夫!愿与兄弟同往!” “哈哈哈!”老兵笑中带泪,“想不到你这糟瘟的书生还有几分血性!” “哈哈哈!!”老先生也放声大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老丘八!!” “走!!” “走吧!” 两位老人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就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两位老丈慢行,我们也同去!!”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这人间最尊贵的地方缓缓前行! 这应天宫城的承天门外,有一面大鼓,叫登闻鼓!洪武元年被放置在这里,乃鸣冤之器! 十几年从无响动。 可今天却发出了震天的鼓声。 正在吃午饭的朱元璋,豁然从御座上立起身来! “这是咱的登闻鼓!是谁敲响咱的登闻鼓!!” 可怕的杀机在老朱的双眼中弥漫。 满仓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皇爷!两位鹤发老叟,带着数千乡民在承天门外敲响了登闻鼓!” “好!!有血性!” “通知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火速赶往奉天殿!开大明门!迎百姓进来! 给咱换礼服!今天咱这个皇帝老子一定为他们申冤做主!!” 从百姓开始闹的时候,各家的眼线,就跑回去报信了,别看他们平时飞扬跋扈,可是一旦冲了老朱的肺管子,无论是公是候也都通通腿软! 胡惟庸府上 “胡先生,你可得给我们个准话儿啊!” “是啊,陛下手里到底攥着多少食盐啊! “对!家里的现银已经快用光了!老子把当年的战利品都搬出来了!那可是传家的东西!” “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娘的说这些,我的亲军已经来报,百姓们去敲登闻鼓了!” “相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赵庸、郑遇春、朱亮祖等人,在胡惟庸的相府吵吵闹闹,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着急更是嘴里爹妈满天飞。 “都别吵了!”胡惟庸脸上的肉直抽抽。 “事到如今知道来找我了?第三天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让你们收手,你们说什么也不听!一个一个像烂赌鬼一样!生生砸进去上千万两!xièwèn 现在你们到我的府上又吵又闹,我有什么办法?在那两位的眼里,我也只是个臣子而已! 现在登闻鼓一响!你们一个一个不想对策,在我这里指天骂地有什么用!” 看到胡惟庸真生气了,这几个人还是畏惧三分的,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朱亮祖,也开口问道。 “现在事情已经办了,后悔也晚了!最难堪的后果也就是壮士断臂,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到那群奸商身上!损失点钱,日后自然有法子捞回来!” 旁边的人也深以为然。 胡惟庸看见这一幕,肠子都要悔青了,他聪明一世怎么会和这种人勾搭连环? “你们都是猪脑子吗?”胡惟庸砰的一声摔掉了茶碗。 “那群商人会任由咱们扣屎盆子?你们能保证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吗?毛骧那猴崽子十八般酷刑下去,能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瞒得住吗?” 众人沉默了,毛骧的本事他们是见识过的,前元的死士他都能撬开嘴巴,更别说是几个商人了…… “那怎么办。”朱亮祖眉头紧锁。 众人默然。 “怎么办?”胡惟庸惨笑,“咱现在就是给皇上写告老还乡的奏折,看看陛下能不能看在多年君臣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老爷!!”胡管家满头大汗的冲到门外,隔着门大声喊道。 “陛下口谕!让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统统在奉天殿集合!还开了大明门,把闹事的百姓迎进去了!” 胡惟庸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神色木然。 满嘴叨念着两个字。 “完了!!!” 第43章 山雨欲来 数千百姓跪地一片! 两个鹤发老叟,站在巍峨如山的承天门前,站在巨大的登闻鼓下,两个人三条手臂,奋力的挥舞着手臂粗细的鼓棒,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在巨大的登闻鼓上! 数百金甲卫士早已经闻讯赶来,在登闻鼓两旁列成长队,日光落在金盔之上耀耀生辉! 老兵聊发少年狂,大声喝道。 “娃娃们!看着爷爷今天的威风!鞑子铁骑爷爷不怕,一根长矛就敢跟他们干!今天爷爷也不怕!能敲响这战鼓!值了!!” “咚!咚!咚!!!” 战鼓巨大的声音让人热血沸腾! 一身大红袍的满仓,款款走出,沉声道。 “陛下有旨!宣尔等奉天殿见驾!” “呜………”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 大明门洞开!每一次都是朝廷一等一的大事! 当年洪武皇帝朱元璋登基的时候,走的就是大明门,马皇后的銮驾也走过大明门,太子正妃常氏,嫁入朱家的那一天,走的也是大明门! 而这一次大明门洞开,迎接的却是一群草民,衣衫褴褛战战兢兢,皇家的气势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一部分人心里已经后悔不已……… 其他人就在殿外,两位老者跟着满仓,往奉天殿走去。 宫廷长长的甬道,盔明甲亮的卫士,宏伟如山的宫殿,这群人哪里见过?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这就是等级,皇帝的东西,你看一眼都是罪过! “两位老丈。”满仓罕见的和颜悦色,“一会见了陛下,不可乱看,跪地行礼要整齐,不用害怕,陛下特意让杂家告诉二位老者,有什么冤情就慢慢道来,不用慌张。” 到底是文化人反应快,老先生搭话道。 “小老儿谢谢这位公公,我们是乡野粗民,不懂规矩,您多费心……” 满仓满意点头。 “不妨事,不妨事,两位老丈怎么称呼啊,” “老朽刘因,”老先生客气的回答。 “老子………老朽张尚恩,”老兵则有点别扭。 “哈哈,”满仓轻笑,“杂家满仓见过两位前辈。” 又正色说道,“一会陛下不让你们抬头,绝对不能抬头,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可千万不能忘了!” “记住了,记住了……” 俩老头点头如捣蒜…… 奉天殿 老朱身穿窄袖圆领常服,衣服上有四团圆型龙纹,分别是前身、后背、两肩,都是金线刺绣,金光闪闪,头戴乌纱折上巾,再加上他身材高大,面容俊伟,整个人犹如天神一般。 满朝文武也都是身穿仙鹤孔雀,麒麟虎豹的大官,两位老者也都是见过点世面的,但也就见过几个穿鹌鹑的,这大官可是见也没见过…… 草民刘因,张尚恩,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老朱声如洪钟,“两位老者有何冤屈啊?” “草民有冤屈,因为盐业衙门!” 轰……… 满朝大臣议论纷纷,消息不灵通,以为太子爷开办盐业衙门,哪里施政有瑕,引来了百姓叩阙,心中暗自盘算着为朱标开脱的办法。 而以胡惟庸为首的一派大臣,已经面如死灰。 “说下去!”朱元璋面无表情。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张因开口说道。 “陛下,民间无盐啊,从龙凤年间开始,食盐价格就与日俱增,吃不起盐,更是常有的事,老朽的村子,很多年轻人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半头白发了,就是因为没有盐,孩子婆娘浑身肿胀,遭罪呀………” “现在还是这样吗?” 朱元璋动容,“他说的这些事情,老朱可是太清楚了,毕竟是苦日子过来的,当初家里边只有一点点盐,朱元璋的父亲朱五四,自己舍不得吃,就闹了个全身肿胀的毛病……” “陛下,这事儿俺知道,俺和您说!”张尚恩一着急乡音都冒出来了。 “准!”老朱死死的盯着他俩。 “老秀才说的还是轻的!毕竟谁也不能挺着得病,还是要挤出点钱去买盐吃的。 但是盐市时常关门,没有关系,没有熟人,根本买不出来,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去黑市买! 但是黑市的盐太贵,最贵的时候七八分银子才能买上一斤盐,里边还得掺杂点沙子石块!我们买不起就只能去钱庄借款子,万一收成不好还不上钱,就要用土地去抵债,村子里好多人已经因为这个成了破落户了!” “这么严重?” 老朱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小小的食盐里面竟然藏着这么大的学问,竟然能逼的好好的农户卖身为奴! 老朱心情沉重,在他的天下竟然还发生着前元末年的事,当下问道。 “那两位老者这么多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刘因稍微思考了一下。 “回皇上的话,山里有一些草药,烧成灰之后和盐的味道差不多,虽然不好吃,但也能凑合………” “陛下,老秀才不说实话!” 张尚恩也算放飞自我了,扯着个大嗓门直接开始嚷嚷,“逼没办法了,都是吃脏盐!在家里茅厕边上铺几块青石板,过几天就会有盐霜,就是那玩意儿吃着有股骚味儿………” “大胆!!!”满仓重重的甩了一下拂尘,拼命的提醒这个愣老头。 “陛下面前,怎能说出如此污秽之语?” “一边去!”老朱挥手让满仓退下,阴沉着脸发问道。 “那和盐业衙门有何无关联呢?!朕可是记得,盐业衙门白盐一分二厘银子一斤,可不算贵!” “陛下爱民之心,古今罕见!” “草民二人,都买到了十斤装的盐袋子,便宜的没话说!分量也足没有夹带,盐袋子凑几个还能给小孙子做件衣服!” “可是,陛下拳拳爱民之心,却被那些恶人利用了!草民这等百姓根本就没有买到多少食盐!大笔的食盐都被那些贵人老爷买去了!盐业衙门没货关了门!他们就开始在黑市高价卖盐!草民的乡邻已经哭声震天啊!” 老秀才刘因一口气说完,就拉着张尚恩咣咣磕头。 “草民死不足惜呀!顶天是茅房旁边多铺几块石板!可是这些人蒙骗陛下啊!!” 刘因这个70多岁的老秀才,前元考了四十年没中,洪武元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但是也没有机会入朝为官了,毕竟岁数太大,而且仅仅是个秀才而已。xしewen 这回,他可是好好过上了一把君臣奏对的瘾头。 刘因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眼睛盯着奉天殿光滑的地面:“老头子这一生,进过皇宫大殿,和皇帝据理力争!死而无憾了!不枉自己寒窗苦读六十余载!” 而奉天殿上的君臣,可没人在意他。 一股死一般的沉默,弥漫整个奉天大殿。 第44章 胡惟庸案 老朱阴沉着脸,杀气四溢。 “二虎!” “臣在!” “现在就开始查!把盐业衙门的账本拿来,一笔一笔的查!”老朱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咱和诸位臣公就在这等着!查出来就在这宣读!有人证也直接带到这里!咱允许你便宜行事!” “臣,遵旨!” 二虎带着一队锦衣卫风似的冲了出去。 “满仓!”老朱勾勾手,示意满仓过来。 “奴婢在。”满仓躬身爬到老朱身边。 老朱喝了一口浓茶道,“外头的百姓和这两位老者,都带到偏殿去,弄点茶水点心,仔细问问,该记录的都记好,让他们回家吧!告诉他们,咱一定给他们做主!” 这回都安生了,文武百官都沉默不语,太子党的人老神在列,他们可都老老实实,盐业衙门是他们主子的新政,他们怎么可能暗中使坏?那不是等于拆自己的台吗? 而胡惟庸的党羽可就百爪挠心了,要是在家,他们有太多的方法去安排,去疏通关系,可是老朱技高一招,让他们在奉天殿候着,在这谁能使得上手段?只有坐以待毙……… 老朱高坐在宝座上,眯着眼睛打量下面的大臣,每个人的表情都看看真真的,看到胡惟庸面如死灰,不由心里暗爽。 “还是标儿聪明,咱本来打算给胡惟庸安排一个谋反的罪名,可是这理由确实有点牵强,嘿嘿,还得是咱儿子,这一手民怨沸腾真是一步到位,还捞了一千多万两白银!嘿!!真带劲………” 瞥了一眼在角落里奋笔疾书的史官,老朱面上隐晦的有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就隐藏起来…… “宋濂这老头,还真有点本事,教的好!标儿这手段,比咱强!嘿嘿……” 老朱现在爱屋及乌,看宋濂以及太子一系的官比较顺眼。 “给宋学士看坐!这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宋濂做梦也没想到,老朱竟然会对他如此客气,仔细一想便心中了然,自己这是借了太子爷的光啊! “老臣谢过陛下!” 宋濂给老朱行了个大礼,坐下了一半屁股,太子党的官员也都欢欣鼓舞。 老朱则和颜悦色的摆摆手。 “宋先生是文官榜样,不必多礼,哈哈……” 一盏茶的功夫。 老朱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 老朱喝茶批阅奏折……… 一个时辰。 老朱让人上来简单吃食,分给文武百官,自己也喝了一碗小米粥…… 看老朱和其他官员吃的香甜,胡惟庸食如嚼蜡…… 哗啦哗啦,甲叶子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起来! 二虎带着锦衣卫和宫廷侍卫,押送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来到了奉天殿。 看清楚这两个人,胡惟庸面如死灰,正是他的胡管家和春桃。 “启禀陛下,臣在胡相的管家手里找到了和应天,两湖两广,还有河南商人的往来账本!臣粗略统计总计七百万两白银!” 老朱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胡惟庸,“胡爱卿这是怎么回事?七百万两白银,你收了这么多钱?快赶上大明一年的赋税了!能花完吗?” 胡惟庸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平时口若悬河的利嘴,今天竟然语无伦次。 “陛下………陛下……!臣………” “算了算了,你不愿意说,就让二虎替你说吧!如果有冤枉你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咱!明白吗!”老朱说话和颜悦色,可是越这样,胡惟庸就越慌! “喏!”二虎答应一声,紧接着说道。 “这些钱都是胡相和商人们一起凑的,用于囤积食盐,账本上粗略统计,已经囤积了数十万石之巨!还有一些自发囤积的商人,则不在统计之列。” “好!好!好!”老朱怒极反笑,“胡爱卿真的是做的一手好买卖,比当年的沈万三还要精明啊!” 老朱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气势如虹! “囤积这么多食盐干嘛啊?黑市上高价卖?!还是要看着大明的百姓没盐吃啊!” 砰!!! 一个茶杯在奉天殿的金砖地面上四分五裂! 老朱怒发冲冠,大喝一声。 “咱真是白养了你!!” 胡惟庸已经筛糠了,他明白今天是凶多吉少了,铁证如山,任他巧舌如簧也翻不了案! 胡惟庸涕泗横流。 “陛下,臣知错了,臣请告老还乡,看在多年臣为大明殚精竭虑的份上,饶了臣一回………” 这话一说,宋濂都没脸听了,这都是什么昏招啊,告老还乡?拉倒吧,不祸灭九族就不错了,囤积居奇,扰乱盐价!上千百姓叩阙鸣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胡惟庸还想脱身?! 天真! 老朱都气乐了! “告老还乡!真有你的,七百万两的朝廷平价食盐,到了黑市就能翻两倍!得多少百姓去刮青石板!多少百姓卖身为奴!!” 砰!! 一个茶碗直接砸到了胡惟庸的脑门上。 老朱在宝座上张目欲裂。 “你是功臣,是为大明殚精竭虑,但不是你祸害百姓的理由!!咱没亏到过你!高官厚禄,哪个没给!你还要从百姓的嘴里挣钱!?” 老朱气的满脸通红! “大元才倒了几年?!你这么黑心,就不怕他们揭竿而起,杀了你们这些官老爷!就像当初咱们一样!!” 这句话是说到满朝文武的心坎上了。 作为开国团队,他们谁没有抢过前元的贵人?武将谁没睡过前元贵人家的妻女?武将勋贵家里一个一个富得流油,那些钱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地里长出来的? 老朱发完火,有点颤抖,满仓连忙上前搀扶。 “咱是真不愿意看到,大明就这么烂下去!胡惟庸!你这是陷咱于不义!!” 胡惟庸已经麻了,他明白自己彻底完了,瘫软在地,仿佛一滩烂泥,皇上对他大骂出口,而胡管家却连个绳子都没有绑! 这胡管家明显就是锦衣卫!自己还苦哈哈的信任他这么多年! “陛下注意龙体啊,哪朝哪代都有不肖臣子,陛下万万不可动气,有伤国本啊……” 宋濂神补刀,紧接着一群大臣跪地劝老朱不要生气… 老朱的心里已经爽爆了。 这么多年,他终于以压倒性的优势,把这群糟瘟的书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演戏演全套。 老朱艰难的挥手道。 “锦衣卫,联同三司刑部,审查此案!把他们囤积的食盐重新运回各地盐业衙门,让百姓先吃上盐!” 锦衣卫,联同三司刑部这就说明,老朱要光明正大的审理此案,并昭告天下! 胡惟庸可不想学秦桧,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成为千百年的反面人物!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蹭的一声原地蹦起!直奔金殿的柱子! 二虎手疾眼快,一脚把胡惟庸踢晕。 老朱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挥挥手。 “带下去吧!他的差事先由,徐达,李文忠,宋濂,刘伯温,汤和,一起兼着,什么事你们商量着来,告诉咱一个章程就行!” 徐达,刘伯温远在河南,在场的汤和三人跪地领命,隐晦的对视一眼,都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第45章 胡马南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该发落的,都已经发落了,今天的朝会估计也就结束了,老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后宫,和马皇后吹嘘一下自己的儿子,在顺便给自己的亲亲好儿子写一封信,好好夸夸他。 “报!!!” 一个浑身血污的军士,连滚带爬的扑倒在奉天殿外,老朱面色一凝。 “快把他搀进来!” 李文忠身高腿长,快走两步一把捞起军士,搁在了大殿中央。 “快说!!”老朱知道一定出大事了! “喏………”军士声音虚弱,勉强说道。 “瓦剌首领,乌格齐哈什哈,亲帅瓦剌骑兵二十万忽然进犯大同府!郭登大帅正据城而守,大同府无恙!但瓦剌骑兵袭扰大同后方!屠杀百姓!郭大帅请求陛下,派大军杀退瓦剌游骑!护大明百姓!!” 一封带着血的战报被送到了满仓的手里。 老朱三下两下的打开看完。 “那乌格齐绕过大同坚城,屠杀掠夺我大明子民,骑兵来去如飞,娘的!!” 老朱一把抄起自己宝座旁边的战刀,大喝一声! “给咱敲聚将鼓!所有武将五军都督府议事!” “陛下且慢!!” 宋濂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老朱也是一愣,但是看在亲儿子的份上,还是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 “太子殿下正在河南,如果山西战事糜烂,极有可能殃及,请陛下速速下旨召太子回京,以固国本!”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这河南和山西朝发夕至,自己这儿子虽然哪里都好,但就是不善武事,万一他脑袋一热,带着虎威虎贲两支大军开往山西,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一国太子战死沙场!这样的后果老朱想都不敢想。 “对对对!!宋先生老成谋国之言!” “满仓你去传咱旨意!命太子朱标火速回京!魏国公徐达统领本部人马,节制河南各卫兵马!随时准备干他娘的!!” “喏!!!” 老朱这边的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往河南。 而朱标那里已经准备大军开拔了。 “太子爷,您别去了,算咱求你了行吗?估计皇爷那里让您回京的圣旨已经发出来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毛骧和徐达已经劝了朱标一上午了。 自从知道瓦剌骑兵入侵大同以后,这太子爷就像吃了火药一样,披甲执刀就要带兵支援,徐达和毛骧就死命的拦着。 他们哪里敢让这位爷上战场,公事公办来说太子储君是不可以上战场的!私事方面来说,这可是他徐达的亲女婿! 看女儿的样子,估计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女儿岂不是得守活寡! “你们都不用劝了!”朱标身披金甲,手持战刀。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虎威虎贲的最高统帅是孤!你魏国公只是来辅佐孤的而已!出了事儿也怨不到你头上,你怕的是什么!小小瓦剌竟然敢捋大明的虎须!他娘的,活腻歪了!!” 徐达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自己还真就是来辅佐人家太子爷的,虎威虎贲是人家的皇帝爹,给人家撑腰的,……… 刘伯温也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也来不及通报,一个跟头就钻进朱标的房间。 “太子殿下三思啊!!…………” 朱标被吓了一大跳,才看清楚是刘伯温。 “刘先生,好俊的身手啊,估计去街头卖艺都能挣二两银子,哈哈哈………” 刘伯温脸色微红,朝朱标拱手行礼道。 “太子殿下莫要取笑老臣啊,老臣是听闻您要去大同?特地赶来死谏的!…………” 刘伯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标挥手打断。 “大敌当前死什么死?孤还得用你坐镇河南为大军保驾护航呐!” 刘伯温和徐达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生无可恋。 不说别的,要是这位爷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他刘伯温徐达的命保不住不说,二人九族的脑袋估计都得被盛怒的老朱拧下来当尿壶……… 二人无可奈何,劝也劝不听说也说不过,正在踌躇之际。 神机伯求见! 朱标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快让他进来!” 一步登天的老铁匠刘铁军,佝偻着老腰,一瘸一拐的进了太子别苑。 “神机伯不必多礼!快说说准备的怎么样?” “回太子爷的话,老臣日夜赶工,机关炮,已经整装调试好了七百二十余门,子炮三千多个,另外殿下吩咐的新式火炮,因为工艺简单,已经生产的一千多门,炮弹两万余!” “好!!”有了这些东西,够那群孙子喝一壶了! 朱标心中大定。 “康茂才!” “标下在!” “传孤的将令,大军开拔!去大同杀鞑子!” “喏!!标下领命!” 康茂才隐晦的看了徐达一眼,徐达也无可奈何,低头不语。 “不要这么担心嘛!” “孤是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这二十万贼军,基本都是骑兵,瓦剌人是不缺马匹的,可是咱们大明缺!如果和他们硬碰硬,损失惨重的一定是咱们!所以必须要出奇至胜!” “而且孤也不会亲冒箭矢,两位不用担心!” 徐达闷了半天也没有说话,眼看着事已成定局,只能行礼说道。 “太子殿下执意要出兵,臣也不拦着,但是臣必须同往!殿下的战术战法,也一定要和老臣商量……” 徐达也是没办法了,亲姑爷儿是劝不住了,那他这个做老丈人的,也就只能保驾护航了,他已经想好了,打赢了就为太子上表请功,打输了就自己上表请罪。 而且……… 徐达心中暗自咬牙:“就算是拼光了虎威,虎奔,两支精锐!也要把这位不听话的太子殿下,全须全尾的送回应天!” 朱标一把扶起了自己的老丈人。 “有徐叔叔为孤出谋划策,此战必胜!” 此时此刻的应天城 李文忠拿着墨迹未干的圣旨虎符,火急火燎的去了京军大营,这京营全部都是开国之兵,大明王朝的底蕴所在,老朱这次下血本拿出了十万,交给他李文忠,让他会和徐达,联手痛击瓦剌。 在出发之前,老朱还拉着他的手再三嘱咐。 “如果太子殿下不回来,或者不听话上了战场,一定要把他囫囵的送回来,哪怕丢了大同,甚至丢了整个山西!老朱都不会怪罪他!” 京营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 小半个时辰,十万大军就整装完备。 李文忠跃马扬鞭。 心里暗自疯狂祈祷! “小祖宗!!你可悠着点啊!!!” 第46章 同仇敌忾 一眨眼的功夫,朱标就带着徐达连同六万大军出征了,临行前还情真意切地对刘伯温说道。 “孤的后背就交给刘先生了!多造火器,多备军械!前线六万将士连同孤在内!就看刘先生的了……” 刘伯温还没有反应过来,朱标就已经走远了。 缓过神来以后,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储君出征,这是拿朝廷百年基业在赌!大明输不起,他刘伯温更输不起! “神机伯,现在这开封府可就剩下咱们二人了!” ”你我可是太子爷的后背!一定要同心协力打赢这场仗!” 刘伯温习惯性的先和同僚攀攀关系,方便以后的工作,可是这老铁匠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小人………不是………本伯爷………不是……哎呀!!刘大人啊,咱是个粗人,不懂弯弯绕,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让咱干啥咱就干啥!能帮上太子爷怎么着都行!!” 还是真应了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刘铁军一步登天,对朱标可谓是忠心耿耿,听说朱标要打仗,带着七千工匠日夜赶工,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刘伯温也正色起来,毕竟是军国大事! “那好!从今天开始石厂全面停工,所有人手全力赶制军备!违令者斩!神机伯全权负责军备制作,务必保证质量数量!” “好!老头子这就去!死也死在作坊里!” 刘铁军一句废话都没有,转头离去。 就剩刘伯温一个人了,他才缓缓的瘫坐在太师椅上,一口气喝了一盏茶,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 “太子爷!刘某的身家性命可就压在你身上了!不知您有何奇遇,逆天改命,卦不在五行!但是刘某,刘某愿意陪着您疯一把!!” 没有誓师大会,没有豪言壮语。 朱标带着两万铁骑,四万护兵,浩浩荡荡的出发,路途当中碰到了几股瓦剌骑兵,也被虎威军的三眼铳打成了筛子。 “殿下,咱们出开封三十多里了,前面是朱仙镇,当年岳大帅第四次北伐最好一战的地方! 朱仙镇的最中心就是一座很大的岳王庙,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过呢………” 徐妙云穿着亲兵的服饰,跟在朱标身边,徐达也臭着一张老脸,跟在后面龇牙咧嘴……… “哦,孤听宋师讲过,岳将军在这里击溃了数千金国骑兵,朱仙镇之战是第四次北伐的最后一战,此战之后,岳家军就可以包围开封了!” “是啊,徐妙云的小脸皱了皱。” “可惜岳大帅雄才大略,可还是受秦桧小人的陷害,十二道金牌功亏一篑,风波亭父子二人命丧黄泉…………” “哈哈哈!”朱标大笑,“咱们的女诸生也认为岳将军冤枉?” “千百年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徐妙云似乎很不满意朱标的态度,优秀的女人自然是骄傲的,朱标也没有过分打击她。 “殿下可是理亏了?” 徐妙云不顾老父亲在一旁狂使眼色,开始狂怼朱标。 朱标笑了笑,没看徐妙云,自顾自的说道。 “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所得到的结果就一定不一样,你们看在岳元帅的角度是什么呢?是臣子,是百姓?还是什么呢?” 这问题有点超纲了,徐达已经低头不说话了。 朱标笑笑继续说道: “而孤用赵官家的角度看了看,这岳将军确实该杀! 你们想想,好不容易熬走了两个长辈,继承大统,就冒出来一个楞头青,天天要收复中原,迎回二圣!都回来了,他往哪儿放? 给他钱给他武器装备,让他给国家练一支精兵,人家转头就叫个岳家军,当兵的只知道岳元帅不知道皇帝,谁知道他岳元帅是忠是奸呢? 再加上老赵家得国不正!陈桥兵变,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自然怕这种威望又高,无欲无求的统兵大将! 也有一部分朝廷昏庸,皇帝暗弱的原因,这些原因加在一起,他岳元帅不该死吗?” 徐妙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徐达神色凝重。 “你看看,你看看。说说历史,何必这么凝重呢?咱们就当是在激扬文字,何必想多呢?” 朱标是真没有别的意思,而徐达却说啥也不往这方面谈了,而且偷偷的把徐妙云叫到一边好顿教育。 对此朱标也很无奈,他只想和大家平等相处,却不想说句话,别人都能想多。 “报!!!” 一个传令兵声嘶力竭地扑倒在朱标马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殿下,您去看看吧!朱仙镇被鞑子屠了!两千兵丁和万余百姓,都死了………呜呜呜………” 传令兵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朱标坐在老朱的火龙驹上,四肢有点僵硬,脸色也不好看。 过了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说道。 “派出三倍的游骑!严防瓦剌骑兵偷袭!紧急情况以号炮为令!其他所有将士和孤徒步去看看朱仙镇的百姓!” 低矮的城墙之下。 那本应该在风中猎猎招展的‘明’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被随意的丢弃在血水之中。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臭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大火依然没有熄灭,弥漫的黑烟中,竟然掺杂了一丝烤肉的味道! 城门残破,一段钉满箭矢的攻城巨木,被随意的丢弃在一旁,门洞里更是尸积成山,地上的血水都汇聚成了涓涓小溪,朱标的龙纹马靴踩到地上,一阵滑腻。 一路上残垣断壁,家家冒着黑烟烈火,家家都有枉死英魂,战争就是这样,男人的头颅被挂在树上,女人的残衣被扔在地上!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儿,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把推开要搀扶他的徐达。 “去岳王庙!” 朱标的声音好像两片薄铁在摩擦,徐妙云担心的想上前安慰,被徐达用眼神制止。 岳王庙很快就到了,岳王的神像被砸个粉碎,神像前的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京观!! 朱标看到眼前的惨剧,几乎晕倒过去,但是他强自撑着,他不能倒下,他倒下了,这六万大军怎么办?他倒下了,这血海深仇何人去报? 将士们也陆陆续续的来到空地,一个个喘着粗气,通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弟兄们都看见了吗?” “鞑子!杀了咱们这么多人!” “怎么办啊?” 朱标好像在问自己!也好像在问全体将士! “杀!!!!” 将士们张目欲裂,杀气腾腾。 朱标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华丽的披风,一面明黄色一面大红色,毫不怜惜的铺在地上。 朱标用手蘸着京观汇聚的血泥,在自己的披风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随手操起一把长枪,把披风挑到半空! 大声喝道! “弟兄们!此战国恨家仇!如不能尽杀瓦剌!咱们都无颜面对家乡父老! 都看看啊,都看一看! 我们的身前屹立着大明百姓的冤魂! 我们脚下的大明土地正在燃烧! 我们心中的仇恨正在沸腾! 我们身后的大明!正在跟随咱们的马蹄!和咱们一起尽杀鞑虏! 山西是个好地方!大同城也是一个好地方!我朱标就和你们一起死在这里!!” 朱标奋力的摇动着“死”字旗!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 “杀虏啊!!!!” “杀虏啊!!!!!!!!” 第47章 坤帖木儿 一支军队,是一定要有信仰的,皇明的军队,为什么可以把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打的节节败退?因为这支军队,不是朱元璋的,不是大明朝的,而是代表着被蒙古铁骑蹂躏百年的汉人! 这支军队,是汉人的子弟兵,所以他们悍不畏死!因为他们一旦后退,他们的祖先会在地下哭泣!回到家乡会被乡邻唾骂! 这种军队,出征之后,只有两个结果,大获全胜,或者全军覆没! 整个朱仙镇,就剩下数百人,没有青壮,没有老人,都是半大孩子,被长辈藏在石缝地窖里,活了下来! 看着这些神情麻木仇恨的孩子,朱标没办法,只能把他们留在军中,山西不安全了,瓦剌骑兵四处流窜,不能让朱仙镇的种子再出意外! “把他们都编入辎重营吧!”康茂才领命而去 朱标拍拍一个最大孩童的脑袋,柔声问道。 “叫什么名字啊?” “石勇!”十五六岁的男孩一脸血污。 “好名字啊!”朱标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递给他。 “这些孩童你最大,你要管着他们!让他们听那位大叔的话,这个是孤给你的俸禄!听明白了吗?” “喏!”石勇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军礼。 朱标也挤出了一丝微笑,示意他跟着康茂才。 老丈人徐达看朱标没事了,凑合过来。 “殿下,不可意气用事啊!打仗死人很正常!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这是为将者大忌啊!……” 朱标淡淡的看了徐达一眼。 “徐叔叔,没有仇恨还打什么仗?我身为大明太子,如果不能为大明百姓报仇,我还不如回应天皇宫!天天莺歌燕舞,之乎者也,不快乐吗?” 朱标挥手打断了,要说什么的徐达,继续说道。 “皇家富有四海,但皇家也要为天下万民负责!这些百姓,用民脂民膏养活皇家,养活军队!他们枉死!我们就要为他们复仇!!” “堂堂皇明朱家不为百姓做主!还不如回凤阳老家种地!”朱标说到这里暴喝一声! “来呀!!” 汪兴祖铿锵而来,以手捶胸行了军礼。 “殿下吩咐!” “把孤的太子龙旗打出来!所有游骑加明黄龙旗!告诉瓦剌孤在这里,孤在这里准备和他们决一死战!” “殿下三思啊!” 徐达,毛骧,康茂才,汪兴祖,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 “如果瓦剌骑兵主力来攻,我们两万骑兵没有招架之力啊! 而且,朱仙镇无险可守,只能和瓦剌骑兵野战,咱们太吃亏了!” 朱标一脸坚定,拔出战刀插在了地上,大声说道。 “孤知道,但是孤别无选择,不然等朝廷的大军来了,山西都成了一片死地!孤也不能坐视不管!” 朱标语气放缓又说道。 “快请起,这是军中,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几位将军宽心,大同城的郭登和十万大军,是不会轻易放过瓦剌主力的,就算是知道孤来了,瓦剌顶天能派出来五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不然攻城人数太少,郭登那小子势必会出城袭扰,到时候瓦剌就头尾不能相顾了!乌格齐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而且孤猜测,少则五日,多则七日,朝廷大军必到!到时候会师朱仙镇,里应外合!就可以全歼瓦剌骑兵!” “朝廷哪里知道咱们在朱仙镇,殿下啊,三思啊!不能以身试险!大明可以死一百个徐达,不能死一个太子啊!您…………” 朱标笑着拍了拍徐达的手背。 “徐叔叔不用担心,朝廷一定知道我们在朱仙镇,锦衣卫的信鸽可从来没有断过!对吧!毛指挥使!” 毛骧脸色惨白,五体投地,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来,呐呐的想说什么,可是想来想去怎么说都没有理由,只能一个劲磕头…… 朱标则毫不在意的扶起毛骧。 “这是干什么,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传递个消息怎么了,父皇不也是关心孤,想知道孤在做些什么吗? 你现在就去给父皇传信,说孤决心拯救山西百姓,必奋勇当先,不堕父皇威名!!” 明黄色的太子龙旗迎风飘扬,十几里外都可以看见,朱标全军进入战备状态,掩埋受难百姓,修补城墙,有水泥的帮助,也不算太难。 山西境内坤帖木儿大营 这坤帖木儿是阿里不哥大汗的后裔! 也算一代枭雄,当年乌格齐和他暗自联盟,以额勒伯克汗不尊人伦,夺取儿媳鄂勒哲依图,并残杀长子哈尔古为借口,兴兵袭杀额勒伯克汗! 乌格齐立即拥立坤帖木儿为大汗,阿里不哥后裔再次夺取北元蒙古大汗之位,虽然实权大多数都在乌格齐的手里,但是他手中也是有五万铁骑的! 这次他和乌格齐一起兴兵攻打大同,就是趁着河南水灾,大明春耕的机会,好好的打一次草谷! 一是,想打大明一个措手不及! 二是,趁机在蒙古诸盟面前,展示一下他这个大汗的威名! 所以他留下乌格齐去啃大同城那块硬骨头,坤帖木儿自己则窜到山西境内,疯狂的烧杀抢掠! 这几天他过的很舒服,中原的美酒佳肴,雪白滑嫩的美人,让他流连忘返,中军大帐也是夜夜笙歌,美酒美食的气味飘出好远…… 马头琴悠扬的声音,和女子的惨叫格格不入,而坤帖木儿则听的有滋有味…… 鬼力赤喝了一口山西的汾酒,面色通红,摇摇晃晃的对坤帖木儿说道。 “大汗!今日孩儿们出去打野食,看到被咱们屠城的朱仙镇,又有人了!” “哦??” 坤帖木儿也好不到哪去,双目通红充血,狠狠的啃了一口羊腿。 “又有胡扎回去了?派孩儿们去杀了不就好了?!” (“胡扎”是元代蒙古人对汉人的蔑称,大意是仆人,和不守诚信的人,) “可不简单!” 鬼力赤挥手驱散了舞姬,神色凝重的说道。 “大汗!明军来了一万多铁骑!还有三万余的杂役!而且有大明的太子龙旗!” “什么?!这可是真的!!” 坤帖木儿一把抓住了鬼力赤,神色激动的问道。 “应该错不了!末将昨天今天派出了二十多次游骑!探马军司也证实了!” 鬼力赤眼神中杀机弥漫! “哈哈哈哈哈!!长生天保佑!阿里不哥先祖保佑!” 坤帖木儿一把抓起弯刀,对鬼力赤说道。 “那么,我的好安达,如果大明的太子死在山西,整个中部平原都将是我们的牧场!” “愿为大汗赴汤蹈火!!!” 第48章 朱标骂阵 三天时间,在混凝土的帮助下,朱仙镇城墙已经被修补好了。 城墙里外还造了好多高台,高台上安装了上千口大铁缸,除了朱标从舞阳县带来的兵,没人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啥的…… 这些兵都是河南灾民,都是受过朱标天大的恩惠,保住了全家没有饿死,对朱标死心塌地,怎么问都不说,问急了只说这些大铁缸是用来装金汁的……… 金汁就是大粪汤烧开了,这下谁也不愿意碰了。 朱标这几天也是忙的昏头涨脑,好不容易布置完了,想休息休息,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是大战前的血腥味!” 徐达打了一辈子仗,这是他的总结。 因为朱仙镇被屠城之后,方圆十几里都没有什么人烟了,可是今天竟然来了两波商队,几十个樵夫! 要是说这里没有瓦剌的探子,说死他,他都不信…… 徐达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在朱标的屁股后喋喋不休。 “殿下!老臣今日仔细的看了一下地形。” “这朱仙镇地处黄河平原,地势平坦,是黄河冲出来的平地,也是黄河泛滥的中心,总体地形由西北向东南倾斜的,现在正是雨季,如果咱们挖开黄河大坝,将可以冲散百万大军!而殿下身居高城,必可安然无恙!” 这战法太绝户了,属于伤人一千自损一万! 而且每一次华夏人把掘黄河当成战法的时候,都是到了华夏民族亡国灭种的关键时刻,被强敌逼迫的毫无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从炎黄二帝的时期开始,华夏人就深深的知道这条黄河的威力,而徐达今天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朱标献上了这条计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但是这种计策朱标是断然不能采纳的,刚想开口训斥,但是徐达憔悴的脸色和熬的通红的眼睛,让朱标不忍心开口。 亲手给徐达倒了一盏茶。 “徐叔叔的良苦用心,孤知道了!但是这种绝户计,孤是断然不能采纳的!” 徐达一口把茶水干了个底儿朝天,霍的一声站起身来。 “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全是老臣一人主张!” “你……” 朱标语塞了,他刚开始只把徐达当成自己的政治资本,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徐达为自己着想,竟然到了牺牲自己的地步。 如果这个罪名扣在了徐达身上,徐达必死无疑,哪怕老朱明知道徐达在帮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有办法,到时候如果徐达不死,就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而徐家也会大概率失去魏国公这个爵位,失去铁打的富贵! 朱标只能温言相劝。 “徐叔叔,你这又是何必呢?孤自有办法,定能给瓦剌骑兵迎头痛击!你要相信孤!” 可是徐达今天算是头铁到底了。 “殿下的依仗,可是那七百多门机关火炮?” 朱标没有说话, 徐达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殿下!纸上谈兵可不好!机关火炮确实是攻杀利器,但是不适合野战对付骑兵!瓦剌骑兵是马背上长大的,都是马术高手!机关火炮是实心弹,能打到几个?打不到的! 能克制骑兵的,只有更强的骑兵!我虎威,虎贲,确实是天下铁骑!但是也不能以一敌三! 殿下啊!收手吧!老臣的游骑已经看到了大股瓦剌骑兵!足足有数万之多啊! 老臣为殿下断后,您带着妙云快走!” 朱标听着感动,但是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从后世带来的知识。 正要说话,忽然! 朱仙镇外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举目望去,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铺天盖地人马! 青色的大纛在苍穹下迎风飘扬!那是瓦剌的王旗! 灰褐色的皮甲上还粘着没有凝固的血迹!散发着蛮荒的杀气!参差的铁枪弯刀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 瓦剌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 朱标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骑兵队伍,不由侧目,徐达看在眼里,不由更加失望…… “殿下,快走吧,老臣誓死不会让胡虏继续南下!” 徐达苍老的面容,半白的头发,在夕阳下格外坚定! “哈哈哈!!” 朱标忽然开怀大笑,“徐叔叔啊,徐叔叔,你可是认为孤,怕了这些鞑子!” “来呀!!” “传孤的将令!开门迎敌!徐叔叔同往!” “喏!!” 康茂才大声回应! “哎!!”苦劝无果的徐达只能长叹一声! 城门洞开朱标身穿金甲,走在大军的最前边,明黄色的太子龙旗迎风飘扬,和瓦剌青色的大纛遥遥相对! 虎威虎贲,两万铁骑,已经列队完毕,人人脸上毫无惧色! 他们是大明的开国之兵! 骏马弯刀他们见过,杀过! 比这个更多的鞑子,他们也见过,杀过! 瓦剌的骑兵在一处小山坡上停住。 大纛移动,十几个骑士跟着坤帖木儿,策马上前! “大明的太子殿下!可敢出来一叙啊?!都听说明皇朱元璋虎父犬子!继承人只知道读书画画!你们汉人徽钦二帝的书法画作,我这有不少!一会本大汗送你几箱!!” 坤帖木儿看了朱仙镇的防御,是完全看不懂的章法,他自认为是兵法大家,他看不懂,就一定是这里的明军不懂行。 只道是自己吃定了朱标,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朱标听了这话气的七窍生烟!这可是汉人永远的痛,后世听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都热血沸腾!何况是这个汉胡并存的时代? 当下拍马上前,徐达,康茂才,汪兴祖急忙跟上,太子龙旗招展,比大纛高一点……… 朱标安坐在火龙驹上,朗声开口。 “你就是那个勾结乌格齐以下犯上,兴兵袭杀额勒伯克汗!凶恶如毒蛇一般的坤帖木儿?” “听说你把你的母亲献给了乌格齐,求他拥立你为大汗?你父亲在天之灵知道吗?祭祀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啊??” “同为一国皇族,孤羞于和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同立于这青天之下!!” 朱标有点不讲武德了…… 这个事儿如果在成吉思汗时期,还真就根本不算事儿,人家看的都比较开,毕竟成吉思汗的大儿子术赤,都不知道是谁的儿子,但是中原一百年,说不汉化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时间地点,多少有点尴尬…… 他们的对话,就是坤帖木儿引经据典的嘲讽朱标。 而朱标上来直接就,我擦你娘………… 第49章 皇明永昌 有点尴尬……… 坤帖木儿感觉,身边的亲卫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异样的,老脸涨的通红,有一种吐血的冲动,不是说大明的太子斯斯文文,是个读书人吗? 怎么一开口就问候自家老娘……… 可是,吐血归吐血,输人不能输阵,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声喝道。 “本汗是黄金家族的天衍贵胄,不和你朱家的泥腿子作口舌之争………” 坤帖木儿还没有说完,朱标就打断了他。 “哈哈哈哈,你个卖母求荣之徒!还天衍贵胄!” “你也配!!!” 朱标一口大黏痰吐在了地上,紧接着说道。 “黄金家族天衍贵胄,是元惠宗,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那个被本太子的老丈人吓的弃城逃跑懦夫!你们都是个屁!都是我大明的手下败将!” 徐达在朱标身后,一听这话,腰杆子瞬间挺了起来,顺便朝着坤帖木儿拱拱手,笑呵呵的说。 “正是老夫,正是老夫,承让了…嘿嘿………用力过猛……哈哈哈哈………” 坤帖木儿听着上半句还挺得意,下半句差点没让他吐血,在加上徐达一脸贱样,气的他眼前发黑…… 不过作为蒙古人来说,不战而逃,确实是特别耻辱的事情…… 坤帖木儿脸色铁青。 “你………你………朱标……你像个女人,只会趁口舌之利吗?还有徐达,你掺合什么,我们同为皇家,你只是一个臣子!” 朱标接过话来,用马鞭子指着坤帖木儿道。 “那是孤的老丈人!搞不好他还睡过你们惠宗的皇后,算是你祖宗!!” 徐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殿下不要瞎说,老臣洁身自好,都是手下的儿郎干的好事儿………” “啊!!!” 坤帖木儿怒发冲冠,狠狠的把马鞭掷向朱标! 朱标这个正主倒是没啥反应。 可是徐达就防着他这手呢,刀出如虹,马鞭被一刀两断,侧着脑袋对朱标说道。 “殿下,这鞑子不会被你气哭了吧……” “战场上见吧!希望你的刀剑和你的舌头一样硬!” 坤帖木儿气哄哄的用刀鞘拍了拍马屁股,回到了自己的中军。 朱标也在将士们的簇拥下,回到了朱仙镇城下。 城下虎威虎贲两支军队,旌旗如山刀枪如林,人马俱甲!士兵们用仇恨的眼神望着瓦剌骑兵! 朱标随手用马鞭指的指,对面黑压压的瓦剌骑兵。 第50章 毫不留情 “皇明永昌!华夏永昌!” 将士们双目充血,青筋暴起!仇恨的眼光恶狠狠的盯着瓦剌骑兵! 朱标策马阵前,缓缓地抽出战刀,刃若游龙寒光闪闪,火龙驹喘着粗气,马蹄跃跃欲试。 忽然! 咚! 咚! 咚! 城头响起了鼓声,远远看去,巨大的战鼓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奋力的挥舞鼓棒,一下又一下的击打鼓面! 身影一把扯下头盔,三千青丝瀑布而下! 朱标勒马回头,喃喃自语。 “是妙云……” “殿下万胜!大明万胜!”微弱的声音传到朱标的耳边,传到将士们的耳边! 徐达在军阵中老泪纵横。 朱标深深的看了一眼城头上的身影,决然的拽了一把缰绳,火龙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弟兄们!杀虏啊!!” 号炮声一响,朱标一马当先,重骑兵紧跟其后。 两万重骑冲阵,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了几晃,马蹄的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 反应不及的瓦剌骑兵,和朱标的铁骑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战马的嘶鸣声,和骨骼的破碎声连在了一起。 喊杀声四起,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朱标身穿金甲,手持战刀,刀锋划过皮甲,好像切豆腐一样,破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披头散发的战士落马,被踩个稀烂。 徐达,康茂才,紧紧的护在朱标两侧,左突右杀。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刀剑交击,惨叫声四起!这个时候,落马就等于死!乐文小说网 满目血肉横飞!满目的刀枪相撞! 护军方阵暴雨般的箭矢飞掠着,一个个咬牙切齿,手上被弓弦勒破的伤口也毫不在意! 飞射的箭矢穿透战甲军衣,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士兵的头颅滚落在地,依然双目圆睁!不肯屈服! 不散的英魂似乎还在阴霾密布的空中嘶吼,一双双杀得血红的眼睛在狰狞的面孔上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天空硝烟弥漫,大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虎威虎贲,洞穿的瓦剌的骑兵阵型! 护军方阵登场! 一瞬间,整个旷野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好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箭矢暴雨般呼啸着从天而降, 瓦剌骑兵已经被分割包围!虎贲虎威肆意冲杀! 包围圈中心 毫不畏惧的护军士兵们满脸血污,眼神里透着决一死战的冲天豪气,手里不停地挥舞着带血的兵刃,瓦剌骑兵不断的被拉下马,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 一个护军倒下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朱标的战刀早已经卡在了敌人的脖子上,手里挥舞着不知道哪里抢来的长矛! 长矛在朱标的手里虎虎生风,不断刺穿敌人的身体,鲜血喷溅在金甲上,更显威风煞气! 大明的将士看到自家太子神勇,也是精神振奋,嚎叫着挥舞着带血的刀枪,屠杀瓦剌骑兵! 令人作呕血腥气弥漫整个战场! 朱标和众将策马来到一片空地之上,眼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万马丛中,每一具尸体都头破额裂,肢残体破,脑浆四溅! 随手扔掉已经弯曲残破的长矛! 朱标从怀里掏出望远镜来观察瓦剌大纛! 只见大纛前血水横流,滴滴血水渗入泥土之中,泛出一片黑红之色,不断的有明军策马杀来,又折戟于大纛之下! 空气中的血腥气更加浓烈了,竟然引得一群食肉的飞鸟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不能再这样了!”朱标面色凝重! 他知道虽然在火器的攻击下,瓦剌骑兵损失惨重,又被明军分割歼灭一部分,可是剩下的万余瓦剌铁骑,都是坤帖木儿的精锐,不是那么容易被吃掉的!硬碰硬只能两败俱伤! “殿下!!” 徐达一脸血水,策马而来! “殿下!老臣愿带着儿郎们,斩了瓦剌大纛!” 徐达须发皆红,整个人好像血海里捞出来的!身上也受了数创! 朱标知道他是在逞能,开国猛将,确实勇冠三军,但是终究老了,当下安慰道。 “徐叔叔稍安勿躁!孤自有办法!” 说着朱标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用力一拉,一股火焰直冲云霄,在天空中发出一声巨响! 旁边一座不起眼的土丘之上,忽然冒出了很多身穿破布的士兵,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像是刚从土里边爬出来。 紧接着,一杆一杆黝黑的大炮从地里被挖出来,士兵们快速的用沙包石块架设好了炮台! 轰!!! 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炮就响了!而且连绵不绝! “这是机关火炮!”徐达吃惊的看着土丘,“他们怎么从土里冒出来了?” 朱标老神观望,随口说道。 “要不然怎么会出其不意?只是辛苦那些弟兄了,在地窖里吃了一天沙子………” 徐达无语,这太子殿下打仗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这千军万马的,挖多深啊,没有踩塌?………” 朱标白了徐达一眼。 “有水泥啊………” 一百多门机关炮,狂轰滥炸,巴掌大的铅疙瘩打出一片血雾……… 坤帖木儿被一枚铅疙瘩直接命中面门,上半身被打成饺子馅,大纛也缓缓倒下…… 太子龙旗高高飘扬,大纛则倒在了血泥之中,比当初朱仙镇的明军大旗更褴褛…… “不需要俘虏,全部轰杀!”朱标面色冷硬的下令! 钢刀长矛火炮一起下手! 高傲的瓦剌骑兵,草原雄鹰,成了待宰的羔羊! 一连串的惨叫,一连串的求饶, 就好像靖康之耻的汉人! “为朱仙镇的百姓报仇!!”朱标高举战刀,狂喝出声! “杀!!!” 大明将士发出震天撼地的怒吼! 第51章 祭奠亡魂 一队丢盔卸甲的瓦剌士兵踉踉跄跄地逃跑,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 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生命的绝望之色,因为这次大明居然一反常态的赶尽杀绝! 他们想跑! 但是哪里跑得过气势如虹的明军? 他们狼狈至极,完全看不到当初越过长城时的志得意满!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皮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忽然后心一凉,一支利箭穿体而过! 他重重的扑倒在血水里,临死前隐约看到一个身穿金甲的将军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弓箭! “殿下竟然能开五石强弓?!”徐达惊叹道。 又冲朱标比划一下大拇指,接着说道。 “有上位当年风范!” “哈哈……” 朱标摆摆手,“徐叔叔快去包扎一下吧,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了。” 徐达连连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都是一点皮外伤,老臣想去看看那有水缸粗的大炮,殿下您看看………”乐文小说网 朱标何等聪明?当下听出徐达的言外之意,这是在牢骚自己没有告诉他作战计划,让他白白着急了这么多天。 “徐叔叔勿怪啊!” 朱标微微行了一礼,吓的徐达赶紧侧身躲过。 “毛骧当时查出徐叔叔身边方参将是瓦剌奸细!在暗中给坤帖木儿传递大军消息!” 朱标眼中寒光一闪,又很快收敛。 “孤也是为了麻痹敌军,才出此下策,毕竟在坤帖木儿的眼中,孤只是个深宫大院里出来的孩子,徐叔叔才是真正的沙场猛虎! 只有徐叔叔乱了方寸,坤帖木儿才能相信孤是个草包!放心的带着自己全部兵马前来攻打!” 徐达只感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大战之前自己堂堂魏国公身边竟然有奸细!还是可以参与大军决策的参将!按照大明军法,撸了他的爵位都是轻的! 徐达不顾满地血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臣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要不是殿下慧眼如炬,这六万大军就危险了!请殿下重重责罚!” 朱标一把扶起徐达,他怎么可能处罚自己的老丈人,再说,这几天一桩桩一件件,朱标都看在眼里,徐达是真心实意的要保全自己,甚至不惜性命!这样的老丈人哪里去找? “徐叔叔稍安勿躁!”朱标语重心长。 “这算什么,大将军运筹帷幄阵前厮杀!看不到小人的蝇营狗苟很正常!以后注意便是!” 朱标顿了顿,眯着眼睛道。 “那方参将已经战死沙场!这件事就算了吧!徐叔叔安心养伤,抽空替孤写一封战报,八百里加急送往应天。”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朱标几句话就把徐达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险些说出眼泪。 考虑的如此周全,徐达不感动是假的,作为朝堂上的老中立派,徐达这一刻,也牢牢地把太子党的烙印打在身上! “喏!!” 徐达郑重的行了君臣之礼。 朱标自然是眉开眼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谁会嫌弃自己手里的底牌多?而且还是徐达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将? 一把拉住徐达的手,和善的说道。 “徐叔叔和孤去包扎伤口!孤在战阵之中也受了点伤,正好一起!” “殿下受伤了?!严不严重,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徐妙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紧张的拉着朱标的手问道。 “咳咳……” 徐达有点尴尬,有点酸,毕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小棉袄,一朝就成了别人的了。 “爹也受伤了………” 虽然太子爷在,但是徐达还是提醒了一下自家小棉袄……… “那快去找医官啊……” 徐妙云头也不抬,继续围着朱标转圈。 徐达已经化身酸柠檬了,虽然出嫁从夫,但也不能这么快啊,还没成亲那,就忘了爹了? 徐达心道。 “哎………” “还没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白养了………”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万一女儿因为这个遭了太子爷厌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也只能默默的去找医官包扎…… 朱标伤的还真挺重,大腿后背让铁骨朵砸了好几个乌青的印子,肩胛骨部位还被开了一道血口子,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朱家子孙从小弓马娴熟,再加上荒野大师的加成,也没有保住朱标毫发不伤! 而且康茂才,汪兴祖,徐达这三个沙场宿将,加上东宫六率一直跟在朱标的身边,明刀暗箭不知道替他挡了多少! “他娘的!!轻点轻点………” 朱标毫无形象的趴在行军榻上,一个老军医战战兢兢的拿着弯针和桑皮线,不知道如何下手…… 朱标肩胛骨的血口子太深,需要缝合,而且这个时候的缝合技术还是比较不错的,但是朱标一看那牙签粗细的弯针就心头发麻。 老军医在军中十多年,不知道缝合了多少伤口,这要是大头兵,或者是个将军啥的,早都按住了几下完事! 但这可是太子,未来的皇帝,这要是弄疼了,整坏了,还不得人头落地啊?老军医可不敢拿命赌…… “我来吧!” 最后还是徐妙云站出来承担了一切,老军医也松了口气,这大营里的人,谁不知道魏国公的女儿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一家人动手,自己掺合啥? 当下交出工具,在一旁指导…… 朱标其实也挺有刚,硬挺着没吭声,虽然满头大汗,也总算是保住了太子威严。 还真别说,徐妙云的女红不错,伤口缝合的有模有样,针脚规整。 缝合完毕,上了白药,又给后背大腿擦了药酒,这铁骨朵打的,说实话,比刀伤重的多,刀伤就是一个皮外伤,不感染就没啥大事,铁骨朵可不一样,那是钝器,容易留下内伤。 要不是朱标的金甲防御力超好,这里下可就不是乌青那么简单了。 所以徐妙云也格外用心,用药酒揉搓了好久,化了淤血,大半个时辰总算是折腾完了,又伺候着重新穿上金甲。 朱标刚站起身来就豁然下令! “把所有瓦剌人的脑袋剁下来!祭奠朱仙镇的百姓,祭奠岳王庙!” 第52章 押解回京 “呜……………” 悠长的号角声一直传到天空之上! 残破的岳王庙前,一个比之前更大的京观屹立在此!浓重的血腥味直冲九霄! 朱标身穿金甲,面色凝重的站在高台上。 虎贲虎威两军,折损六千余人,护军更是折损一万有余! 朱标也第一次见识了战争的残酷,两万多条生命,就这么死了,还是在极度的火力优势之下,如果没有各种新式武器,凭两万骑兵,四万轻步兵和五万瓦剌骑兵死磕,大概率就是全军覆没! 自家兄弟不能白死,朱标下令制作京观祭奠亡魂! “弟兄们,兄弟们!” 朱标站在高台之上大声呼喊,身上的金甲还带着斑斑血迹,很多地方还带着累累战痕! “我们杀光了五万瓦剌骑兵!你们是我大明的威武之师!孤的骄傲!” “殿下威武!大明威武!!” 台下的将士们几乎人人挂彩,伤势严重的只能席地而坐,甚至躺在担架上,但是这一刻他们纷纷振臂狂呼,因为大战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人数上的劣势和兵种上的劣势,让他们看不见任何希望,但是他们的太子爷,带领他们硬生生地,全歼了这五万骑兵!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而且太子以储君之尊,身先士卒,身中数创,这样的太子爷值得他们尊重,也值得他们追随! 朱标抬手轻轻的往下压了压,台下立刻鸦雀无声。 “此次大捷,功在将士们舍身忘死!神机营的弟兄们火器犀利!所以这次瓦剌骑兵的战利品,孤一分不取!全部分给弟兄们!” 轰………… 将士们沸腾了,他们虽然效忠大明舍生忘死,但是还是喜欢实实在在的奖赏,朱标这一招可是正好打到了他们的痒处! 徐达在台上盯着朱标看,听到这话之后,也是面带微笑,呐呐道。 “咱们的太子爷,越来越像陛下了……” 刚刚起兵的时候,朱元璋也常常说这样的话,攻打硬骨头的时候,就会在阵前大喊! “这一次,只要攻下城池!所有东西,咱分文不取!只要不袭扰百姓,随弟兄们!!” 当时最高兴的,就是常遇春,曹振这些人,一个个嗷嗷叫的往前冲……… 徐达的思绪慢慢的回到当下,眼前朱标的背影,竟然慢慢的和朱元璋重合,越来越像,连举止神态都很像。 徐达看看朱标看看徐妙云,欣慰的笑了笑,眼睛里徒然闪过一丝野心! 徐达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常家兄弟,这哥俩自从来了以后,就不怎么出头,特别是自己在的时候,太子拼杀的时候,默默挡箭,也没有过分表现。 “哼哼!”徐达冷哼一声。 “女儿啊,你要是想争一争!爹帮你!” 徐达愣神的功夫,朱标那边也快结束了。 朱标面色微红,在台上振臂高呼。 “大战之后,兄弟们休养一天,轻伤的让军中大夫好好医治,重伤的抓紧运回河南,用最好的药,孤答应你们,不放弃一个弟兄!! 战死的弟兄,孤不能带着他们的躯体回去,只能就地火化,但是孤一定会把骨灰交给他们的家人手里,连同战利品和抚恤,谁敢克扣,孤灭他九族! 回到应天后,孤也会奏请父皇,立英烈碑,让弟兄们受朝廷香火!” 将士们已经哽咽了,他们不怕死,当兵多年,生死他们早已经看淡了,但是他们怕死的不明不白,死的没人在意,太子爷心里惦记着他们,他们怎么会不感动? 朱标这里欢欣鼓舞,可是应天皇宫却是火烧火燎…… “谁都别劝咱!咱要御驾亲征!咱儿子都要上去拼命了,咱不能在后面看着!!!” 老朱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毛骧的条陈一到,朱元璋原地爆炸,马皇后原地爆炸,整个应天皇宫如临大敌,所有宫人战战兢兢,特别是太子侧妃娘娘吕氏带着,雄煐,允炆两位小殿下到马皇后的坤宁宫哭诉之后,所有人更是如履薄冰……… 第二天大朝会,朱元璋看着平日儿子站的地方没人,心里更加难受,因此还迁怒了好几个大臣,因为奏章少写了一句万岁,被罚了俸禄…… 据说几个大臣是哭着回家的,明初的官穷,俸禄被罚,给大臣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这赈灾也好,乱民也罢,在朱元璋看来,都没什么危险,毕竟虎威虎贲是当世强军,别说乱民不成气候,就是成了气候!剿灭也是分分钟的小事…… 可是这回不行,那可是瓦剌骑兵,坤帖木儿虽然不怎么样,但也算一代枭雄,要命的是人家都是骑兵! 所以在第三天大朝会上朱元璋就提出要御驾亲征! 可是,堂堂大明,怎么可能让两代皇帝同时上战场?有个万一怎么办?天下大乱吗? 宋濂,方孝儒,苦苦劝说,老朱就是不听。 “你们要在劝咱,标儿哪里有个好歹!了就是你们贻误战机!” 朱元璋怒骂一声,压下了全体文武大臣,紧接着又问道。 “李文忠的大军到达何处了?”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电话,消息传递靠马,马哪里有那么快? “一群废物!!传令京营,神机营开拔!!” 朱元璋怒发冲冠,操起家伙就往外跑! 如此皇帝也算千古奇闻了,文武百官则是死命的拦着,没办法,不拦不行啊,两代皇帝上战场,这事不靠谱啊…… “报!!” 太子朱仙镇大捷,阵斩五万,敌裘坤帖木儿授首,瓦剌王旗大纛为证!! 太子朱仙镇大捷,阵斩五万,敌裘坤帖木儿授首,瓦剌王旗大纛为证!! 嘶………… 奉天殿传来一片吸冷气的声音,诸位文武都是身经百战,他们可明白五万铁骑的破坏力,真的要赶尽杀绝,还不得转战千里? 搞不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多少个城镇都得被杀成白地! 老朱可没有空多想,一把抢过军报,拆开蜡封,一遍又一遍的读,最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不愧是咱儿子,脑子好使!有魄力!哈哈哈………” 群臣虽然不信,但是老朱不闹了,终究是好事,当下山呼道。 “陛下教子有方!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哈哈哈……………”xしewen 老朱笑声渐渐收敛,面色阴沉,忽然爆喝道。 “八百里加急!拿着咱的金牌!催促李文忠大军,告诉他,见到太子,就地押解回应天!不听话就绑了!” 群臣大惑不解,只有朱元璋拿着战报的手有点颤抖,只见战报上面清楚的写道。 太子身先士卒,身中数创,后背三处,大腿七处,前胸一处……… 第53章 旨到即行 大军的行军速度,自然不能和八百里加急比,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中军步兵,骑兵两侧,辎重最后,前后左右都有游骑探马,保证大军行进中不会受到袭扰,而且不能赶路太快,避免战斗力流失,强行军几百里,立刻投入战斗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人民军队干得出来,这个时候还是不行的……… 李文忠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应天,这个时候才走了一小半的路程,朱元璋的圣旨就到了! 因为满仓已经去给朱标传旨去了,给李文忠传圣旨的干脆就是锦衣卫。 李文忠和众将跪下之后,锦衣卫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十万火急,文忠你速率大军前往朱仙镇,标儿已经和瓦剌的坤帖木儿交手了,虽然瓦剌骑兵全军覆没,但是标儿也必定是疲惫残兵,如果乌格齐回军攻打朱仙镇,后果不堪设想! 切记切记,见到标儿务必送回应天!必要时可以便宜行事! 钦此! 李文忠跪在地上冷汗欻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接过圣旨,李文忠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熟悉的字体,一看就是朱元璋的! 李文忠冷汗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完了完了,这小祖宗和瓦剌干起来了,虽然全歼了坤帖木儿,但是虎贲虎威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 “大同城被乌格齐十五万大军围困,危在旦夕,这小太子有大胜之威,在脑子一抽去大同!!” 李文忠自然知道朱标对朱元璋的重要性,这太子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发疯的老朱估计能把他们这些救援不力的人屠杀干净! “来呀!!”李文忠暴喝一声! “喏!!”一精壮亲兵单膝跪地! 李文忠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 “传令大军途中各州府县衙门!配合大军运送辎重!京营大军,分发七天干粮!火速行军!有消极懈怠者格杀勿论!” “喏!!” 亲兵下去传令了。 这回李文忠也算是拼了命了,因为这种加快行军的方式极其危险,如果赶到目的地的时候遇到敌人突然袭击,或者是在途中被敌人伏击,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但是为了火速驰援朱标,他也顾不上太多了! 十万大军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开始纵横驰奔,官道上土龙绵延数十里,异常壮观! 李文忠大军前方,满仓脸对脸的碰到了徐达送战报的传令兵,派个小太监上去攀谈一番,得到的消息把满仓的三魂七魄吓跑了一半儿! 也不休息了,也不吃饭了,一人双马在官道上飞奔起来,本来是八百里加急的圣旨,让满仓送出了一千六百里的气势来。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满仓换马不换人,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的,可是满仓的优势就是下边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以忍受在马背上长期的颠簸。 朱仙镇的城墙隐隐约约的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满仓长出了一口气,两天两夜的奔波,他双腿内侧已经血肉模糊…… 死命的抽了两下马屁股,战马长嘶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懂马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马再跑就废了,但是这个节骨眼,满仓哪里敢怠慢? 朱仙镇大营 经过一天的休整,虎威虎贲又焕发了生机,重伤的士兵被运往后方,轻伤也得到了医治,全军上下士气高昂,跃跃欲试。 中军大营 朱标,徐达,常家兄弟,康茂才,汪兴祖,这些核心人物都在,朱标站在硕大的地图前侃侃而谈。 “大同之围!咱们手里这些兵马,去了根本不会起作用,孤觉得应该轻骑一万,跨过长城,去草原上袭扰,让乌格齐后方不稳,如果可以一窝端了瓦剌的王庭…………嘿嘿……!”xièwèn 朱标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大同城下十五万瓦剌骑兵,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但是瓦剌二十万大军出动,后方空虚是必须的,如果可以有一支精兵把他们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还真有可能收获奇效! 常家兄弟一反常态的率先请战。 “殿下,我们兄弟二人,在大战中寸功未立,请求殿下把这个机会给我们!我们定把瓦剌的草原变成坟场!” 徐达老神坐在一边,缓缓开口道。 “两位将军勇气可嘉,但是草原地形复杂,方向难辨,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大将带领,这一万轻骑就算是交代了!” 徐达瞟了一眼常家兄弟,自顾自的说道。 “老臣虽然年老体弱,但曾三征草原!地形地貌一目了然,水源分布,瓦剌部落集中的地方!老臣都知晓!” 徐达身上还缠着纱布,但是依然中气十足,推金山倒玉柱的单膝跪地,大声说道。 “臣请战!八千精骑,能在草原深处来去自如,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朱标脑壳疼,这常家兄弟是自己的小舅子,对自己自然是忠心耿耿,而徐达则是自己的老丈人,两方都是外戚,关系自然不怎么样…… 这一整,朱标还真是有点头疼…… 想了半天,朱标开口了。 “孤打算,徐叔叔坐镇朱仙镇,等待朝廷援军,孤带着一万骑兵直扑草原!孤这几天闲来无事做个一个司南,没有问题的!” 常家兄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徐达也干脆的说道。 “殿下,草原不比朱仙镇,咱们客军作战,风险太大,太子殿下千金之子,不可冒险!我等武臣自然替殿下分忧!” 常家兄弟也接过话柄。 “殿下和魏国公坐镇朱仙镇就好,我们兄弟一定横扫漠北草原!殿下………” “别说了!”朱标摆摆手。 “孤心意已定,不要多言!” 众将无奈,太子爷哪里都好,就是太倔强,关键时刻,谁的都不听…… 忽然,一声尖利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 “圣旨到!!” “太子殿下,魏国公徐达,速速接旨!” 朱标心里吃了一惊,豁然站起身来…… 徐达和常氏兄弟也松了口气,他俩可以争功,但是他俩都希望朱标安然无恙,毕竟百年富贵,全在这位太子爷身上…… 匆匆出了中军大帐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监灰头土脸的站在外头,手里托着一封明黄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魏国公徐达总领虎贲虎威二军,节制河南各卫,会合曹国公李文忠,驰援大同! 太子朱标,旨到即行,速返回应天! 钦此! 第54章 朱标挨揍 巨大的马车里,太子朱标和刘伯温喝着小酒,吹着小牛,好不快活。 朱标自然不能抗旨,而且徐达一听说让朱标回去乐的差点蹦起来,亲自给他打包了行李,并送了一个巨大豪华的马车,顺变接手了朱标的新式装备。 气的朱标牙根痒痒,但是看到后面马车上的徐妙云,也就无可奈何了…… 这一路悠游自在,天天各种野味换这样的吃,再加上徐妙云的好手艺,朱标都感觉自己胖了好几斤…… 老太监满仓,和毛骧轮流给朱标赶车,一个个小心伺候。 别看这二位一个是应天内宫第一人,一个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但是说到根上,也只是皇帝的家奴罢了,而且这二人也得看着朱标。 朱元璋在奉天殿发火,说朱标不回来就绑回来,但是没有人敢不开眼真绑回来,虽然太子爷领旨的时候极其不情愿。 这一路上朱标虽然没有尝试逃跑,但是这二位还是小心翼翼,紧着怕出了差错,丢了吃饭的家伙…… 刘伯温这老小子也被老朱调回应天,正好和朱标一道。 这一路上一心领略玄学风采的朱标,可没少烦刘伯温。 可是刘伯温油盐不进就是不出手,只说自己算不出天衍贵胄的命格,朱标怎么可能信了这个老滑头,但是看到刘伯温坚定的眼神也就不再提及…… 这点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十多天,才到了应天城。 东宫六率的将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安全了,也不用天天担惊受怕了。 朱标在车上简单梳洗,就亲自赶着一个马车,往乾清宫去了……… 虽然父子爷们这么多年,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朱标当下跪地大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老朱一愣,这怎么和平时不一样啊? “(⊙o⊙)啥?你再说一遍爹听听?”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乐文小说网 朱标无奈只能又说一遍…… “嘿嘿……”老朱顶着一对三角眼,围着朱标转了几圈,问道。 “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嘿嘿,”朱标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朱元璋打开了皱皱巴巴的战报,“这一仗怎么打的?说说,别拿战报上的场面话糊弄你爹!” “嘿嘿,朱标挠了挠头,站起身来,自己找了把椅子……” “这次大胜,主要是靠儿子的几个新发明。” 朱标得意的喝了一口老朱的茶水,继续说道。 “第一,是拉发装置,就是一拽就着火,这个东西,如果有准备的对付敌人的密集阵型,有奇效!” 朱标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筒,把一端的绳子用力一拔,另一端就喷出火焰来,老的老朱啧啧称奇…… “这第二,就是两种新式火炮,洪武机关炮,射速快,射程远,就是这个最后一炮干掉了坤帖木儿,打断了瓦剌王旗大纛!” “还有一种叫洪武巨炮,这种炮特别便宜,但是生产速度快,而且威力很大,一炮下去十丈之内人畜无存!” 朱标顺手从怀里掏出两份图纸,递给老朱,被后者珍而重之的放在御案上,想了想不放心,又用玉玺压上才放心。 不怪朱元璋重视,他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两万骑兵四万护军能以摧枯拉朽的优势,全歼五万骑兵的,这三种新式武器极有可能改变大明的作战形式,由不得老朱不重视。 再三确认之后,朱元璋才开口说话 “河南的差事干的不错,灾民都在家里给咱爷俩立了长生牌位,盐业衙门也不错,一千多万两银子,进了国库!胡惟庸那斯也老实了。” 朱元璋顿了顿又开口道。 “你那个神机工业,咱派了工部的官吏去帮助管理,又给了一百万两,让他们好好做活,给朝廷提供更多的新式武器!” “皇爹英明啊!”朱标冲朱元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创新才是咱们大明发展的原动力,不创新就是要挨打,比如儿子这次,没有这么多新式武器,怎么可能打赢?” “嗯…”老朱深以为然的点头。又随口问道。 “徐家大丫头怎么样了,你母后过几天就叫她去坤宁宫说话,这孩子也不容易,你打仗的时候还给你击鼓,这事当年你娘就干过……” 朱元璋提起马皇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又再三确定道。 “标儿你的伤真没事了?可别骗你爹我啊?” 朱标神情狐疑,想了想才回答。 “确实没事了,肩膀的刀伤不深,再加上现在天气不热,几天就结痂了,铁骨朵的那几下,有铠甲挡着,没伤到骨头,淤血妙云也给我揉开了……” “哦…………”没事就好,朱元璋四处找东西,“标儿你没事就好啊,一会爹给你上好的补药,再让太医给你调理身子,不过………” “不过什么?”朱标正沉浸在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中。 “不过咱要先揍你一顿!”老朱忽然暴喝一声。 吓得朱标一个激灵。 老朱已经鞋底子舞的虎虎生风,冲朱标扑过来。 情急之下朱标一个懒驴打滚,躲过“致命一鞋……” “爹!你这是干啥,我打个胜仗!外头那一马车,四万多个瓦剌人的耳朵!您去看啊!!” 朱标一边躲闪一边解释。 “哼哼……”老朱动作灵敏,鞋底子挥舞的大开大合,打的朱标抱头鼠窜…… “你还有脸说!爹养你这么长!是让你上战场拼命的?!你要是有个闪失…………你就是不孝子!………” 老朱毕竟岁数大了,追打一会有点喘粗气。 朱标知道自己说不过,毕竟君臣大义,父子大义人家都占了。 当下也不解释,只是朝着门外鞋底子抹油…… 朱元璋穷追不舍,两只鞋也扔出去了,左右看看,正好看到一个手持金鞭的侍卫。 当下过去一伸手。 “把金鞭给咱!快点!” 侍卫:“…………” 回头看了看拿着金瓜的新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臣不能给您……” 说完抱着金鞭躲到墙角,清澈的大眼睛流下了一滴悔恨的泪水。 曾经一个美好的金瓜放在兵器架上,我没有拿,嫌弃它晦气,没想到金鞭还不如它,呜呜呜……… 第55章 大婚在即 一个侍卫因为左脚先迈入宫门被责打二十军棍,一时间宫中侍卫风声鹤唳,紧着怕惹怒朱元璋。 而朱标带回来的耳朵,被老朱下令穿成串,挂在了应天城墙上,来观看的百姓络绎不绝,一时间应天披红挂绿好像过年一样…… 大同城下打的热闹,但是在朱标新式武器的帮助下,守城太容易了,洪武巨炮城墙上一放,炸药包满天飞,城下的瓦剌人都不敢抬头,而且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猫腻…… 就是把炸药包里的铁矿渣,和石子用金汁泡一遍,洪武巨炮直接从火器变成了生化武器,城下的瓦剌士兵因为伤口感染病死无数,基本就是小伤口发烧生病,大伤口直接溃烂! 一场二十万大军的入侵,最后只回去七八万人,大同城下尸横遍野,瓦剌最少三年抬不起头来! 奉天殿 徐达李文忠正在做述职报告。 徐达率先发言。 “陛下,此战太子殿下居功甚伟,先是全歼坤帖木儿五万大军,又发明各种新式武器,大同城下之战洪武巨炮一锤定音,儿郎们都没有出城野战,就轻松杀伤敌军六万之巨!” 李文忠接过话柄。 “魏国公所言极是,臣的十万京营大军,只在第一天夜袭敌军的时候,阵斩一万余敌军,进的大同城之后,就都是用火器杀敌,所以太子殿下此战当算头功,陛下明察……” 两位实权国公,在朝堂上对当朝太子大加赞扬,朱元璋已经心中蹦蹦跳跳好一会,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 朱元璋就是这个样子,你夸他,他在心里记住你,说你天天不务正业拍马屁,不是一个好臣子,你夸皇子皇孙,他心里记住你是某皇子一派,有机会告诉朱标,对你小心…… 但是你要是夸朱标,他心里一百个开心! 老朱笑眯眯的看着两个老伙计,和善的说道。 “两位国公辛苦了,来呀!给两位看坐,为朝廷四处征战这么多年,身上都是陈年旧伤,让太医去看看,可以动用大内的药材!” “老臣谢陛下隆恩!!” 徐达和李文忠对视一眼,齐刷刷的谢恩。 徐达现在是妥妥的太子党,看着气氛合适决定再加一把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含热泪。 “陛下!老臣此战不敢居功,反而有罪!请陛下责罚啊………” 徐达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跪下之后更是疼的龇牙咧嘴。 老朱也大惑不解,不知道这老狐狸要玩什么花招,只能让他先说。 “魏国公何罪之有?说来咱听听!” “谢陛下……” 徐达抬头说道。 “老臣没有劝说住太子殿下,殿下竟然以身犯险,身先士卒,随斩杀瓦剌骑兵二十余记,但是太子殿下身受数创! 前胸三处,大腿七处,后背三处,老臣心疼啊…… 这都是老臣之罪啊………” 轰………… 满朝文武都炸了锅了,因为老朱拿到战报以后,并没有大肆宣扬太子受伤这件事情,因为老朱当时心里只有生气和心疼两种心思,这下徐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可是给老朱争了脸面!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纷纷竖大拇指,老朱坐在宝座上红光满面。 “标儿那孩子犯倔脾气!咱都劝不住,你怎么能劝得住?再说你也一直跟在他左右,为他挡刀挡箭,这怎么能算是有罪?快把魏国公扶起来!他身上有伤地上凉!” 角落里的刘伯温隐晦的翻了翻白眼儿,心中对徐达的舔太子行为看不起到顶点,他可是和朱标一起走了一路的,这一路上咱们的太子爷就干了两件事情! 和刘伯温同乘,折磨他,让他给算卦,不算就说话夹枪带棒子的,整的刘伯温一会一身冷汗。 要不就是和徐妙云同乘,车里嘻嘻哈哈,娇呼不断……… “整的像受了多重的伤一样……”刘伯温心中嗤之以鼻,“魏国公真是舔狗行径……哼哼……” 老朱正在兴头上,看到刘伯温沉默不语,随口就问了一句,“刘先生沉默不语,是有什么心事?” 刘伯温心中一惊,反应飞快,出列行礼道。 “老臣在想太子殿下的伤势,太子爷贵为储君,是黄明未来,如果不能好好医治,则有伤国本!” 顿了顿又说道。 “老臣在青田老家做过郎中,对岐黄之术略懂一二,下朝之后臣想求个恩典,去东宫看望太子殿下!已尽老臣绵薄之力!” 其实朱元璋心里一直感觉刘伯温看不起自己,所以开国大封功臣的时候,只给了刘伯温一个伯爵。 但是看到刘伯温如此服气自己的儿子,老朱心中已经笑开了花。 坐在宝座上嘴角已经咧到耳根子了…… “可以,咱准了,难得刘先生赤诚之心!” 刘伯温:“汪汪汪……” “臣附议!” 宋濂一系身上挂着东宫詹事府官职的,自然要出面。 “太子殿下作为一国储君,有伤有病,自然要太医院会诊,吾等臣子在一旁观看,” 宋濂作为朱标的老师,这个时候当然要跳出来,在他看来,太子的重要性甚至大于皇帝,毕竟,家庭也好,帝国也罢,没有未来,就没有希望! 一众人,哗啦啦的跪下复议。 阵容堪称豪华,太子太傅宋濂,华盖殿大学士刘三吾,左春坊大学士詹同,文华殿大学士张长年,东阁学士翰林侍讲方孝儒,等等一众文官, 朱元璋也喜笑颜开 “各位都是大明的栋梁,说的也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咱准了,你们去不光要看望太子!也要教育太子,以后不能如此鲁莽!能征善战的将军,咱有诸位臣公!还需要他去冲锋陷阵吗?” “臣等领旨!” 宋濂等人这几天早就想喷朱标了,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这回老朱下旨,他们自然要一喷到底…… “对了。”老朱一拍脑袋说道, “天德啊,这几天咱就让礼部去你府上下聘礼,你告诉你家大丫头一声哈。” “臣领旨谢恩!” 徐达激动万分,这朱标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谁不想和未来的皇帝陛下沾亲带故,那可是未来百年的富贵! 而景仁宫之中。 曼妙的女子就跪在朱标面前。 “奴婢贞贤拜见太子殿下~~” 第56章 特产棒子 这李贞贤是朝鲜王李芳远的庶出女儿,从小就在朝鲜王宫中,受尽白眼,等到长大了之后,因为出落的漂亮,又被选中秀女送往了大明。 临行的那天晚上,李芳远难得的和她吃了顿饭,当时年幼的李贞贤看着满桌子,从来没吃过的美味,馋的直流口水。 李芳远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贞贤,你是我最漂亮的女儿,为父把整个李家托付给你身上,神州中原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英雄,他竟然打败了金帐汗国!打败了成吉思汗的子孙!” 李芳远盛了一碗大酱汤,递给贞贤,慢慢的说道。 “到了明国的宫殿,你会吃上比汤饭,年糕汤更加美味的食物,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你的体内流淌着朝鲜王李芳远的血脉!” 从那晚以后李贞贤小小的心里,就有了责任二字,临行前,她看见了平时在宫中犹如下人的母亲,身穿贵妃的服饰,雍容华贵的站在伞盖之下! “贞贤!!我为你骄傲!记得在异国他乡爱你的家,护你的国!” 在贞贤的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如此大声的说过话,从那以后母亲的笑容就是她奋斗的理由! 一路平安的来到应天城,见识了大明的锦绣繁华,见识了应天皇宫的雄伟壮丽,可是她就没有见识过,父亲口中的那个伟大的男人! 一年一年的过去,红墙黄瓦在贞贤眼中都快凝固了。 豆蔻少女一直到了桃李之年,同行来的丫头都被赐给了大明的王爷,她一直等。 终于有一天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伟大男人,把她赐给了帝国的接班人! 太子殿下很和善,这让贞贤有点庆幸…… 可是那一次之后贞贤就永远没有再见过他,直到东宫批红画彩,贞贤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在一场战争中,砍掉了五万人的脑袋! 而且这五万人,是她父亲都不敢面对的瓦剌铁骑! 太子殿下回宫了。 贞贤作为贴身侍女,有幸去擦拭那件斑驳的铠甲。 上面刀砍锤砸的痕迹让她触目惊心! 同时崇拜强者的本能,也在她体内疯狂燃烧! 呼……呼………呼………… 朱标确实是有点累了,昨天晚上心血来潮改造火器,画图纸画到了后半夜,奉天殿的早朝自然也没有去参加。 迷迷糊糊睡到了中午,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脚下跪着一个修长的后背。 “奴婢贞贤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光着脚,随意的踏在了后背上,柔软的感觉让他心中一荡。xしewen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到午时了……” 晴儿在一边急忙拿来鞋袜,一边替朱标穿戴,一边温柔的回答道。 “孤的书房没人进去吧?” 朱标一只脚任由晴儿穿着鞋袜,一只脚在贞贤后背上轻轻揉弄。 “宝公公带着侍卫守了一夜,谁都不能靠近。” 晴儿一边回答,一边手握另一只龙纹长靴,想给朱标穿上。 朱标没有让晴儿得逞,换了个地方继续揉弄。 贞贤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这时,苟宝顶着一对黑眼圈,悄悄的在门外轻声说道,“殿下………” 如此美景,这死太监居然敢蹦出来扫兴?! “滚进来!!”朱标依然揉弄的入神。 “皇………” 朱标大怒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滚进来你就滚进来!” 朱标一脸淡然的抽出脚,示意晴儿给他穿鞋,同时示意贞贤起身…… 贞贤紧了紧领口,红着脸站到了一边……… 苟宝的声音顿了顿,破罐子破摔的开始报菜名。 “太子太傅宋濂,华盖殿大学士刘三吾,左春坊大学士詹同,文华殿大学士张长年,东阁学士翰林侍讲方孝儒,前来拜见殿下………” 朱标挥手让二人上前伺候更衣洗漱,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景仁宫大殿见他们!” “是……” 苟宝的声音远去。 朱标面无表情的洗漱更衣,他大概能猜出来这些老师来找他的目的,这一次朱仙镇之战,他虽然打的痛快,但他也承认确实是兵行险招,因为事先根本没有进行多兵种配合的演习,一旦哪一个环节出了漏洞,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事情。 而且自己提着刀子上战场的事儿,这些老学究们也一定知道了,这事在他们看来纯粹是不务正业,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太子,天天老老实实的待在景仁宫批奏章就是了。 “哼!!”朱标冷哼一声。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能不能喷过我这个键盘侠!” 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贞贤,朱标随口问道,“听说你是朝鲜王李芳远的女儿?” 贞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修长的后背看的朱标食指大动。 “奴婢不是什么朝鲜王的女儿,奴婢是您的奴仆,您的宠物………” “是就是,这有什么可害怕的?”朱标打断了贞贤的话,“有时间写信问候一下他!再过一个月就是番国朝贡的日子,正好可以尝尝你家乡的特产!” “谢殿下……” 贞贤自然是感恩戴德,可是她哪里知道,朱标惦记他,哪里是她家乡的特产,他们能产什么?产棒子吗? 朱标惦记的是,她家乡丰富的矿石资源,金矿银矿,铁矿遍地都是! 以朱标的强盗逻辑来说,他看上的就一定是他的! 朱标并没有着急着去见那些老臣,而是在自己的小书房打开了图纸。 朱标心里跟明镜似的,现在去了,这群老头一定会跟他知乎者也子曰子曰,而且名义上还都算他的师傅,也不好太过斥责。 还不如让他们在景仁宫大殿里晾一晾,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朱标冷笑一声,心里暗暗道。 “今天一定要熬成你们这群鹰!看看以后还敢不敢乱飞!” 随手拿起昨天晚上画的图纸。 图纸上画着一个粗糙的手榴弹,这个东西可是战争利器,拴个绳子在马背上直接扔出去,一炸一大片,另一张图纸上竟然画着燧发枪! 朱标已经写下了完整的枪骑兵概念,上马有马刀手榴弹,下马燧发枪排成方阵,一扫一大片,何必拿着刀子硬拼呢? 朱标脑海中闪过,他带着虎奔虎威,两只骑兵冲击敌军方阵的情景。 多少个鲜活的生命,在那一撞的瞬间骨断筋折! “看样子是时候把刘铁军那老头,弄到应天来了……” 第57章 怒怼学究 “太子驾到!!” 朱标在自己的书房里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见这些大学士。 还真别说,这些大学生的养气功夫都极好,在景仁宫大殿苦等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的神色,也难怪,在这个时代可以称之为君子的人,这些大学是肯定榜上有名。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按理来说,这些人都算得上是朱标的老师,他还真不好,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一礼。 朱标赶紧起身把为首的宋濂扶了起来,同时示意其他人免礼… 朱标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抿了一口芳香四溢的茶汤。 “贞贤给诸位大人上茶!看座!” “臣等听闻太子殿下身先士卒,身受重创,特来拜见。”宋濂先开口道,“不知殿下伤势如何?太医院可出了方子?可曾仔细检查?” 朱标闻言,心中一暖,“多谢宋师关心,孤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是一些皮外伤。” “殿下神勇,老臣自然知道,”宋濂凝重道,“可是战阵之上,人人皆下死手,哪会有什么轻微的皮外伤,太子殿下千金之子,身系大明江山社稷,万万不能讳疾忌医呀………” “宋师不必担心,”朱标拍了拍自己的筋骨说道。 “从山西战场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父皇母后那里皆送来名医良药,已经不妨事了。” 朱标君臣,一团和气。 正说着,边上忽然一声爆喝! 吓得宋濂激灵灵的一跳,朱标也多多少少有点战场后遗症,这一声大喝,吓得他差点抽了刀子。 只见翰林学士董伦,对贞贤怒目而视,“你这女子是何人?太子殿下为国而战,重伤未愈,而你却涂红抹脂,立于太子身侧!你寓意何为?” “太子殿下身系大明江山社稷!你这女子是不是要在节骨眼上,妖宠献媚,坏我储君身体元气!?” 这董仑一开口,其他大学生也对这些怒目而视! 说到根上,这规矩还是朱元璋定的,自从他建立大明之后,也经常研读史书,史书上的汉朝十常侍之乱,让老朱吸取了经验教训。 所以洪武一朝,宫中太监大多数都不认识字,偷听和偷偷议论都是要被杖毙的,太监如此宫女更是如此,更是有着上议政,下近十步格杀勿论的规矩。 方孝儒也接过话柄。 “太子殿下少年英雄,喜欢美人无可厚非,可是之人之发肤,受之父母,您重伤在身,就着急喜好美女,与理不合呀………” “二位学士说的对!”宋濂开口道,“太子殿下身系大明万里江山,亿兆黎民!怎么可以轻易以身赴险?违背圣意私上战场是一说,身受重伤,宠幸美色又是一说!” “请太子殿下万万不能亲近武将,当以仁孝治天下!隋炀帝就是亲近武臣,几场小胜之后便飞扬跋扈,征高丽,导致丧师辱国!” “殿下呀!!”宋濂作揖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我等臣子已经垂垂老矣,自然不敢忤逆太子殿下的刀锋!可是该说的臣一定会说,请太子殿下责罚!” 朱标在宝座上听了个一脸懵逼,不是说好都做相互的键盘侠吗?我啥时候要抄刀子了? 朱标眼睛往书案上一扫,原来刚才被董伦一嗓子吓到,下意识就去摸刀子…… “几位学生误会了,”朱标可不想让这些文人,天天对自己口诛笔伐,说自己年纪轻轻就有隋炀帝的姿态。 “孤刚下战场,这几日身边无利器,就感觉心里不踏实,所以书案上就放了这么一把,这东西对蛮夷贼子有用,诸位大学是心中坦坦荡荡,心系大明,何惧刀斧??” 朱标随手把宝刀放在了书架上,沉重的战刀和精致的书籍,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几位老师的意思孤明白!无非是劝诫孤以后少动刀兵!” “可是!” “几位大学士可曾看见过朱仙镇百姓的惨状!坤帖木儿把他们赶尽杀绝!数万人的城镇就剩了几百孩童!” “如此恶行,难道孤不该为他们报仇吗?难道孤的命是命!大明子民的命就是草芥吗!?” 一通话说的几位大学士,冷汗直冒。 宋濂出面解释道,“老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朝廷有无数统兵大将,为何要由储君亲自上阵拼杀?” “孤知道大学士们都是好心……” 朱标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也缓和了态度,亲手把宋濂按在了椅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当时的情景十万火急,如果孤打出太子龙旗!山西百姓必然生灵涂炭,父皇和孤受天下供养,如何能袖手旁观?!就算是时光倒流,在让孤选择一会,哪怕是战死,孤也义不容辞!!” “殿下高义,是臣等鼠目寸光了……” 其实读书人就这点好,你说不服人家,哪怕你把人家赶尽杀绝,尽灭十族,也休想让他们屈服,要是你能说服他们,那人家真的是有错就认挨打立正。 方孝儒也冒了出来,对朱标拱了拱手说道。 “如果臣遇到这种情况,臣虽无太子之勇武,但也要血溅五步和瓦剌畜生拼命!” “哈哈哈……”朱标笑着摆了摆手。“方学士能有如此气节,实在是大明之幸啊……” “其实孤的想法很简单。”朱标面露向往,“如果咱们大明的官员都做到这两句话,就天下太平了!” “臣愿闻其详……”宋濂捧哏 “一生食俸禄,但无愧民心!”朱标挥毫泼墨,用狼毫大笔洋洋洒洒的写出了这十个字。 指着墨迹斑斑的十个大字说道。 “无论帝王臣子,所食所用,都是天下民脂民膏!武将战死沙场是本分!文臣运筹帷幄也是本分!父皇肩扛天下事,依然是本分!” “臣等必恪守本分!!” 宋濂一行人战战兢兢的跪地称是,现在是什么时期? 自从太子殿下凯旋回朝之后,胡惟庸案就已经如火如荼了,每天都有无数的大小官员被抓。 毛骧那个酷吏回来以后,锦衣卫衙门更是日夜发出惨叫。 整个大明官场都在颤抖,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送他们这十个字,让他们恪守本分,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看着一脸沉思的诸位大臣,朱标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因为他这只蝴蝶的原因,胡惟庸案提前发生了一段时间,应该告老还乡的宋廉也在朝中没有动,这老头对自己不错,虽然有些时候耿直了一些,但也不能眼看着让他吃官司……… “这幅字就送给诸位了!宋师留下……” 朱标没有往下说,但是在场诸位何等聪明,这明显就是下面说的话,他们不方便听了,一时间纷纷告退。 景仁宫大殿,转眼间只剩下了宋濂和朱标两个人。 朱标也没有藏着掖着,因为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搞那些弯弯绕是没有用的。 “听说宋师家的长孙宋慎,从小聪明伶俐,连胡相国都夸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 “臣………!!”宋濂瞬间一身冷汗。 现在这个时候,满大街的锦衣卫都在抓胡逆! “臣这就回家详查!如果家中出了不孝子孙!臣就先清理门户,再向陛下太子殿下请罪!!” 老头哐哐的磕了几个响头,就转身跌跌撞撞的出了景仁宫。 今天的太阳大得惊人。 宋濂被阳光一照,忽然天旋地转。 没走出几步的众位学士,七手八脚的把宋濂抬到了马车上。 景仁宫的侍卫也纷纷上前帮忙,送走马车之后,众侍卫脸上,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58章 皇后下厨 “宋师出门就晕倒了??!” “回殿下的话,可能今天天气炎热,宋学士出门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太阳,就晕倒了,正好其他的学生们没有走远,就七手八脚给搬马车上去了,宋学士的官靴都丢了一只…………呵呵………” 苟宝跪在朱标面前,说的绘声绘色。 朱标面色阴沉,缓缓的从宝座上立起身来,随手拿起了自己的战刀。 苟宝在地上膝行几步,凑到了朱标跟前,一脸讨好的说道。 “您是没看见当时宋学士那副狼狈样子…………啊!!…” 朱标没有容他继续说下去,刀把子就已经劈头盖脸的抡了下去,苟宝哪里敢躲,只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住惨叫。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太子殿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标狠狠一脚踹到了苟宝的胸口,踹得他贴着景仁宫光滑的地面滑行出一丈多远!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你个狗东西,宋学士纵有千般狼狈,依然是孤的老师,依然是太子太傅,文官之首,这样的国家栋梁,是你一个阉人可以说三道四的吗?!” 朱标本来就有点气不顺,苟宝这家伙还忒没眼色,这个时候出来嚼舌头根子,不揍他揍谁? 朱标越说越生气,一刀把子就锤在了苟宝的后脑勺上,后者当下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标儿!怎么了这是?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啊?和咱说说。” 不用说,来者一定就是朱元璋,这皇宫大内当中,能不说官话,一口一个咱,也就只有他了。 只见朱元璋随意披着一件布衣,踏拉着一双旧布鞋,溜溜哒哒的进了景仁宫大殿。 “儿臣拜见父皇……” “得得得,”老朱一屁股坐在朱标的宝座上。 “跟你亲爹装什么蒜啊,真当自己是乖孩子了呀?那天跑的那么欢的是谁呀?” “嗷………” “砰………” 苟宝被朱标锤晕过去了,满仓上前用厚底官靴,狠狠的碾了一下他的小拇指。 苟宝疼醒,刚要惨叫,就被满仓一脚踢掉两颗牙,顿时就噎回去了…… “这狗东西怎么惹你生气了?”老朱用眼皮夹了一下苟宝,“处理了不就完了,何必生那么大气?气大伤身!” “来呀!” 朱元璋摆摆手,东宫的侍卫顿时上来一大片。 “爹……” 朱标连忙让侍卫们下去。 “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就是把墨迹弄到儿臣的手上了……” 苟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 朱元璋扫了朱标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心善,这下人可不能养成多嘴的毛病,这一次编排别人不给他来点厉害的!下次他就敢编排自家主子!” 朱标顿时面露尴尬,原来刚才老朱一直在门外呀,就好像撒谎的孩子,被自家长辈戳穿到了一样,有点支支吾吾。 “爹,你咋还听人家窗户根儿呢……您说这万一要听说点儿别的………” “嗨……!你个小兔崽子!”朱元璋随手拿起一块蜜饯扔向朱标。“还听到点别的?你小子干的怕人听的事,就不能背着点人啊!” 朱标随手接过蜜饯,扔到嘴里嚼了几口,含含糊糊的对朱元璋说道。 “爹那里做饭了吗?早晨起来没吃东西,这一上午下来确实有点饿了。” “做了做了,你娘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 朱元璋掰着手指头数到,“做了你上次爱吃的炒腊肉,又做了一个肘子,还有徐兴祖那斯做的西湖醋鱼……” “啥?标儿你早晨没吃东西?!” 朱元璋乐呵呵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和自家亲儿子发火,老朱三角眼一眯,冲着地上筛糠的苟宝说道。 “你这狗东西伺候主子都伺候到哪儿去了?!早晨的伙食都伺候没了!怎么着?你主子不吃省下来都给你吃吗?” 苟宝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知道砰砰磕头。 朱元璋看着厌烦。 “满仓!把这个不长眼的带回你这儿,好好调教一番,再给太子送回来!调教完了再出错,你就连坐!” “奴婢遵旨……” 满仓心道,“我招谁惹谁了,姓苟的杂家记住你了……” 第59章 榴弹火枪 还真别说,爹种的大蒜味道还真正……… 朱元璋,马皇后,朱标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吃饭。 朱标一口肘子一瓣蒜,吃得鼻尖冒汗,最后把肉汤浇在了米饭上,三下两下都吃进了肚子。 “多吃多吃,不够再让你娘去做。” 朱元璋捧着一碗热汤面,稀里糊涂的往肚子里面灌,不时还嚼上一瓣儿大蒜。 相对于爷俩的吃相,马皇后的吃相就好多了,斯斯文文的,吃着几道绿叶菜和一小碗米饭。 还不时的给爷俩夹菜。 “重八,你慢点吃,这汤面不像白米饭,太热吃到肚子里伤元气,一点都没有个当爹的样子………” 这皇宫大内好几百嫔妃,也就马皇后可以这么说,至于说其他的,说完之后下辈子小心点儿吧。 朱标专心对付红烧肘子之余,难得插话说道。 “娘你都多余说他,下回再做汤面的时候,直接在厨房放凉了再端上来,那不就得了……” “净扯几把淡……” 朱元璋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含含糊糊的反驳了一句。“这吃面就得热着吃,凉的有啥意思?一点儿都不筋道……” “好好好,没人管你……” 马皇后给老朱拿来了一个小酒壶,“今天高兴让你喝二两……” 随即转过头来对朱标说道。 “娘这边给你准备了点礼物,一会儿你带上去徐家看一眼,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天气都暖和了,该办的事儿也得办了。” 马皇后说的,当然就是朱标娶徐妙云的事儿。 自从朱标被老朱的金牌催回来以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是在安抚受伤士卒,就是在大办特办胡惟庸案,而朱标的婚事儿却被推迟了。 “行……”朱标拍拍肚子,“我一会儿和爹说点事儿就去……” “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非得这个节骨眼上说呀?” 朱元璋显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搭理朱标,在老人看来,儿女的婚事就是最大的事情…… 老朱撇撇嘴。 “有啥事儿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跟你爹还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又祸害身边的丫头了??” “咳咳……”朱标有点尴尬,“我这有几份新画出来的图纸,还有一本新兵种的训练手册………” 朱元璋豁然起身。 “真的?!快拿来咱看看!你小子又整出啥好东西了?!” 不怪朱元璋如此激动,从这一次瓦剌骑兵入侵的事情来看,朱标的新式武器,简直是居功甚伟。 第一次,全歼了五万铁骑, 第二次,李文忠,徐达用新式火炮,轻松的打开了十五万人的包围圈,轻轻松松的进了大同城。 第三次,又直接避免了和瓦剌骑兵野战,拒守在城中,就消耗掉了半数敌军。 这次如果他的宝贝儿子再弄出什么新式武器,老朱都有信心,自己在位期间就把大明周围的敌人清理干净,无仗可打,自然就不怕朱标穷兵黩武了。 而马皇后显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在她看来有那个空,还不如给自己的小孙子缝几件衣服。 “得,你们爷俩,又开始谈论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我个妇道人家就不参与了。” 朱标父子二人,腆着肚皮往乾清宫走。 风吹杨柳青绿,万树争先报春。 应天皇宫里的古树,都渐渐的发出了叶子,小嫩芽在风中微微摆动,嫩芽下满是被遮挡的树影婆娑。 父子二人走在林间小路上,微风一吹,吹去了满身的燥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逸和清爽。 宫人太监们都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打扰。 朱元璋伸了一个懒腰,语气轻松的说道。 “眼下大明,处处都在春耕,可不是一个打仗的时候,要不然大同城下那几万鞑子,咱也不能那么轻松的放他们走……” 朱标一愣,随即明白了,原来老朱是怕自己在这个春耕的时候大动刀兵,耽误了今年收成。 “爹,可不是只有打仗之前才能练兵的,这当兵的如果不天天练,就会像吃胖的猎狗,用他撵兔子的时候,他就跑不动了!” “而且这次朱仙镇之战,我感触很深啊………” 朱标的眼神有点深邃,似乎回想起了当日满地的残肢断足,和重炮之下四处飞舞的零部件。 “你个小兔崽子,你快拉倒吧!”朱元璋嗤之以鼻。 “就你刚打了一仗,你就说感触很深?那像你爹这样的打了一辈子仗,是不是要写一本朱子兵法啊?!” “打仗就是打仗,哪来那么多废话!咱当时和你徐叔叔,还有你那老泰山常遇春,打仗之前从来都不想什么感触,商量好对策,打起来的时候操刀子就上!砍就完了,哪来你那么多弯弯绕………” 朱标哭笑不得,自己打这一仗,在老朱的眼睛里确实不算什么,平陈友谅,破张士诚,攻破大都,哪一仗都是无比惨烈。 “爹我只是感觉死的兄弟太多了!如果咱们的火器再犀利一些!如果咱们的铠甲再坚固一些!我就能带他们回家了!”乐文小说网 忽然间起风了,微风吹落了树梢上的黄叶,新出的嫩芽也在微微抖动。 朱元璋的脸色闪过了一丝沧桑。 “你这刚哪儿到哪儿?十三年,爹一统中原!这七剑死了多少兄弟?又死了多少文臣武将?就连咱也在阎王老子的桌案上爬了几回!” 朱元璋挥手打断了正要说话的朱标。 “打仗不好玩儿,你也不需要建功立业,新式武器确实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人,如果是一群熊兵,你就是把阎王老子的生死簿给他!他也画不出那一笔!” “坤帖木儿,还被一炮轰死了呢………” 朱标知道自家老爹说的有道理,但是不知道为啥,就是想和老朱犟一句。 朱元璋冷哼一声。 “那是因为他太废物!咱不说别人,那一仗你如果碰到的是乌格齐,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如果在你开炮之前,他就亲自带头冲锋,直扑你的中军大营!和咱们的士兵搅在一起…………” “哈哈哈……还得是您儿子命好………” 朱标也坦然承认自己有侥幸的成分在里边。 见自家儿子承认老朱也不再说些什么。 父子二人继续欣赏美景。 “爹你看,有大鹅!” 朱标指着水面上两只“该呀”“该呀”的大鹅。 抓一只晚上咱们用点干菜给炖上,给娘补补身子。 朱元璋满脸黑线。 “你这孩子怎么刚吃完还想着吃?那可是天鹅能飞的…………” “那个谁,满仓!抓一只用点干菜炖上,炖时间长点儿,晚上给太子送过去………” 父子二人说着说着就来到了乾清宫御书房。 朱标摊开几张图纸。 燧发枪手榴弹,映入朱元璋的眼帘。 “爹,这种燧发枪,开枪的速度比咱们大明的火铳要快上数倍,而且用火石代替火绳,也不再受下雨的影响,把火药称好分量用纸包好,子弹的话采用这种尖头铅弹,打的又快又准!” “这种手榴弹,是专门给骑兵用的,一个铁疙瘩里塞满火药,用我朱仙镇之战用过的拉发装置,也不受天气的影响,骑兵对冲之前,先围着敌军的营地游弋几圈!扔上个几千上买个手榴弹!儿就不信,他们还能有什么斗志?!” 朱标喝了口茶水,顿了顿,又说道。 “有了这几样东西,咱大明的骑兵就不用傻乎乎的和他们对冲对砍了,上了马就扔手榴弹!下马就排成方阵,放上几枪!把他们打散打残之后,再上马拔刀,痛骂落水狗!” 朱标说到这里兴奋的攥紧了拳头………… “先别着急高兴,”朱元璋面色凝重,“这一杆火枪得多少银钱?一个这样的手榴弹又要多少银钱?” 这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朱元璋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可是朱标早有准备。 “爹,您在应天京郊给我划出一大片地来,我把神机工业搬到应天来,到后期只要技术成熟,一杆火枪估计也就二两白银,手榴弹会更便宜,得用铜钱算了!” “你小子早都预谋好了吧?” 朱元璋忽然变成三角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咱还奇怪呢!给了他们一百万两,刘铁军那老铁匠净是置办一些好拿走的东西,原来是憋着搬家呢?” “嘿嘿………”朱标理直气壮,“这种重要的东西不放在咱爷俩眼皮底下,您放心吗?” 一句话把老朱怼的没话了。 “行行行!搬家!你个兔崽子………” 朱元璋笑骂着,扔给朱标一个红色喜册。 “这是爹帮你张罗的东西,自己拿回去看看,缺什么少什么再和咱要!” “咱可和你说!” “徐家大丫头的名分…………” 第60章 皇明嫡长 “徐家大丫头的名分,你怎么想的?这可不是小事,关乎皇明正统!” 朱元璋的问题一发入魂,朱标这几天也在纠结这件事,自己和常氏的大儿子朱雄煐,在历史上是夭折的,而且死法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得了天花,有的说是被吕氏害死的,这个事情在朱标心里一直如梗在喉。 朱元璋看朱标沉默了许久,有些不高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 “你小子可不能偏心啊,吕氏得你欢心咱知道!徐家大丫头和你同生共死,为你擂鼓助威,咱也知道!可是雄煐毕竟是你的嫡长子!规矩到什么时候都是规矩!” 不得不说,嫡长子继承的说法,在老朱这里是根深蒂固,而且也是华夏各代帝王,总结出来的皇权交替最好方式! 因为在这个年月,让堂堂帝王之尊,拿一个独生子女光荣证是不可能的,先不用说皇帝本身愿不愿意,文武忠臣们就能排着队,到皇帝家门口上吊死谏……… 这儿子生多了难免有优秀的有不优秀的,如果放任他们争夺大位的话,皇朝的政治内耗和军事内耗是不可避免的! 还不如搞一个嫡长子继承制,让这个嫡长子从小接受储君教育,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身边的政治势力也会很多,名臣大将辅佐,总归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确实也没有几个皇帝像通古斯酋长那样,搞一个九子夺嫡,整得扑朔迷离的。 “呔!!” 小兔崽子,你爹问你话呢! 朱元璋横眉立目! 朱标叹了口气说道。 “儿子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你知道个屁!”朱元璋指了指朱标手里的喜册,“咱就是怕徐家大丫头受了委屈!所以这一次的用度,都是按照平常两倍来算的!” “徐家大丫头对你不薄,徐达也是咱多年的老兄弟,让她进咱们朱家门当个侧妃,确实有点儿委屈!但是这没办法!” 历史上就说朱元璋的小农思想很重,事实确实是这个样子的,要不然朱元璋也不能如此宠爱朱标。 “爹我知道!”朱标面露正色。 “雄煐是儿的嫡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皇明第三代皇帝非他莫属!但是他现在尚且年幼,身边没个人照顾终归不好,咱爷俩也不能天天照顾他………” 朱元璋面色一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依你的意思呢?” “儿子是想让妙云来照顾雄煐!” 朱标摩擦着手掌和老朱盘算道。 “爹曾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雄煐可保大明三代英主!这句话文武群臣肯定是记着。” “你爹我是说过这话!雄煐天资聪颖,学什么记什么,一点就通,从小心智异于常人,又正居嫡长之尊!这么说有何不可呀?” 朱元璋提起雄煐,自然是满脸喜爱。 “对啊……”朱标顺手给老朱倒了杯茶,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泽。乐文小说网 “爹喜欢雄煐,儿子也喜欢,雄煐的地位稳如泰山,他徐家可能压根就没想过要争夺大位!咱们把雄煐让妙云来抚养,还是个天大的恩典,从小养到大和亲娘也没什么区别………” 朱标说的满脸笑容,朱元璋却是面色凝重。 “你小子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久,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你那心头肉吕氏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朱标“………………” 朱标沉默了,要是说他看出来点什么,还真没有,毕竟从他来到大明,吕氏就一直捋顺条杨,乖巧的不行,但是历史记载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她也确实得到了胜利果实! 轰……… 朱元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手指微微颤抖,脸色胀红,眼神仿佛要择人而噬! “她怎么敢!!吕家怎么敢!好大的胆子!区区世家竟然敢坏我大明的体统!活腻了吗?!” “爹息怒……” 朱标也没有料到朱元璋会有这么大反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儿子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心里有所想而已,所以当时爹赐婚妙云的时候,儿也没有反对,其实就是想要一个平衡!” 朱元璋也渐渐消了火气,明白这个时候不是动手的时机,也没法动手,毕竟只是自己儿子的怀疑,如果因为单纯的怀疑,就废掉了一个为皇家生儿育女的太子侧妃,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老朱只能压着火气说道。 “标儿你做的很对,有机会我会找我那位老兄弟聊聊的,抚养皇明嫡脉,也不是小事情,还是要提前知会人家的!” “呼………” 朱元璋长出了一口气儿,彻底压制住了心中怒火。 “但是这件事情不可不防!从今天开始雄煐先送到你娘那儿去!你也多来过问过问,别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刀枪炮!” “对了…”朱元璋拍了拍脑袋说道。 “常家也要多多走动!常英子那丫头刚走,你这个做姐夫的就断了联系,让人家怎么看咱老朱家?” 朱标回想起常家兄弟,是两个身材高大,有点木讷的汉子,礼数永远周全,但是却多了点生分。 “您儿子是那样人吗?这次打仗的时候我还和他俩聊天来着…………” 朱标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朱元璋就满肚子的火气。 “老子看你就是那样的人!常森肋下中了两箭,是替你挡的!大军凯旋之后!老子只听着你说徐达如何如何!什么时候提过人家常家兄弟!!” “什么!?” 朱标一脸懵逼,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了,毕竟人家替自己挡了箭,自己还傻乎乎的不知道,确实是伤了人家心了。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 “现在知道你自己不是个玩意儿了吧?!” 朱标面色微红,吭吭哧哧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朱元璋也是越想越来气,伸手脱下了自己的破布鞋,这金鞭金瓜都用不得,咱用自己的鞋还不行吗? “爹!!” “呔!!!” “额………”父子二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爹,您这是发什么火啊? 儿子是想把雄煐接来,带着他一块儿去徐家,也好打个提前量,徐叔叔和妙云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应该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您老以后说的这件事情时候,也好开口……” “然后再带着雄煐去一趟常家,也别显着咱们厚此薄彼不是…………” 朱元璋默默的穿上了自己的破布鞋。 “这还差不多,想的还算周到,你娘给你准备的礼物也快送过来了,没啥事儿就去吧,你要在常家多待一会儿!!” 第61章 吴王殿下 太子殿下亲自来家里拜访,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魏国公府中门洞开,一家老小整整齐齐的跪在大门口迎接。 “老臣一家恭迎太子殿下。” 徐达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个多月的休养,也让他红光满面,说话的感觉中气十足。 朱标拉着朱雄煐的手,从马车上慢慢下来。 “徐叔叔何必多礼呢?”朱标微微责备的拉起徐达。“都是一家人,搞这些身份的礼节干什么?” 徐达一听这话更加高兴,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太子殿下在上,君臣之礼,不可废……” 徐达拜见完朱标之后,又转而对着朱雄煐下跪说道。“老臣徐达拜见皇长孙殿下……” 朱标眸光一闪暗道厉害。 “这魏国公现在办事儿,可谓是滴水不漏了……” 可别看朱雄煐年纪轻轻,可也确实对得起老朱那一句,三代英主,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双手扶起徐达说道。 “徐爷爷何必如此多礼?您是皇爷爷的结义兄弟,又是父亲未来的老泰山,该雄煐行礼才是……” “朱雄煐拜见徐爷爷!” 徐达起身刚刚站定,朱雄煐这一礼吓得他又重新跪在了地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朱标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暗道这小子有本事,但是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嘛,当下一把拽起徐达。 “小孩子不懂事儿,徐叔叔不要在意,父皇母后这边给您拿来了喜册和礼物………” 徐达刚起来,一听这话又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冲着皇宫方向拜谢道。 “老臣徐达多谢陛下,皇后隆恩!” 按正理儿来,说喜册应该是礼部的官员送来,同时会说定一些时间时辰,礼数的事情,可这一次竟然是朱标亲自送来,连皇后娘娘都送的礼物,这个时候如果不谢恩,以老朱家人的尿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后账。 一场见面徐达多多少少,有点灰头土脸的意思,朱标也不点破,以他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徐达和常家兄弟明争暗斗,和老朱建议妙云照顾雄煐,只是权衡利弊罢了!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徐妙云嫁进东宫,生不生孩子还不是朱标说了算! 徐家这里张灯结彩,宾主尽欢,全家老少好像过年一样高兴,而乾清宫里可就是火烧火燎了。 朱标是拍拍屁股走了,朱元璋却是坐立不安,而且这等事情也没有办法和别人说,只能摒退了左右,把马皇后请了过来。 夫妻二人一顿耳语之后。 “朱重八!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才和我说!万一雄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儿!” 马皇后手持鸡毛掸子,舞得虎虎生风,老朱也无力的坐在宝座上,愁的嘴歪眼斜一脸褶子。 “咱哪知道这事儿?你的宝贝儿子也是刚和咱说!还说把雄煐托付给徐家大丫头,要搞什么平衡,咱也感觉确实是个办法………” 马皇后听完这话更加怒愤。 “你们爷俩把朝堂那一套玩到自己家来了是吗!我可告诉你朱重八,这后宫上上下下,可是我说了算!别在那儿干那些二五眼的事儿!” 顺手把鸡毛掸子扔在地上,马皇后喘了口粗气,依旧气势汹汹地对老朱说道。 “我不管啊!你们爷俩怎么定是你们俩的事儿!但是从今天开始,雄煐必须由我来抚养,差层肚皮隔层山!你们男人不懂!” 朱元璋也没话说了,只能连连点头…… 这要是说洪武皇帝朱元璋雄才大略,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毕竟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江山! 可是他面对自家骨肉血脉的时候,出发点都不是一个皇帝,特别是面对朱标这一脉的时候,那可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夫妻二人的火气也慢慢的消了,马皇后给老朱倒了杯茶缓缓的说道。 “让徐家大丫头来照顾雄煐确实是个办法,但是现在不行,他年岁太小,容易被利用,在我这儿养着,你们爷俩就放一百个心,等孩子年岁大了,认徐家丫头做后母不就得了………”乐文小说网 “还是婆娘你想的周全……嘿嘿……” 放在马皇后那儿,老朱确实放一百个心。 “那咱再给坤宁宫多送点银子,再派几个老师,标儿现在用不着那么多老师了,正好调拨几个给雄煐……” “切!我还差你那三瓜两枣的!” 马皇后嗤之以鼻。 “皇后娘娘,太子侧妃吕氏,给您送吃食来了,您看……” 满仓阴柔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老两口听罢对视一眼,马皇后率先开口。 “让她进来吧。” 人家也没有什么错,老两口儿作为公公婆婆,肯定不能难为人家,不管怎么说,还给自家生儿育女了呢。 不一会。 吕氏一身朴素布衣,脸上也没有施任何妆容,捧着一个大食盒,小步进了乾清宫。 吕氏进了大殿,把食盒递给满仓,自己则跪地请安道。 “媳妇儿给父皇母后请安。” 老朱哼了一声没说话。 马皇后则轻声细语的回复道。 “起来吧,你也辛苦了,天天照看着两个孩子,还得想着我们两个的吃食,也算难为你了。” 吕氏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安。 “这都是媳妇儿应该做的,为皇家生儿育女,是媳妇的本分,不敢言辛苦……” 其实马皇后在今天之前,都是比较喜欢这个媳妇儿的,知书达理,人长得又美,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喜欢,也是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了,朱标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那整治她就差一个理由,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可千万别拿马皇后当白莲花,这皇宫大内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马皇后的脸色越来越慈祥。 “你看你都清减了,这样吧! 家里的事儿这么多,标儿还时常胡闹,我这个当母后的也不能不伸手帮忙,雄煐贪玩不好管教,母后替你带,你就好好照顾好允文和标儿就好了………” 吕氏的脸色有点难看,虽然马上就隐藏了起来,但是老朱是何许人也,瞬间的表情变化就被他看在眼里。 “婆娘!” 朱元璋忽然开口,“雄煐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雄煐洪武七年生人,已经快五岁了。” 在外人面前,马皇后还是很给老朱面子的。 “来呀!!”老朱淡淡的挥了挥手。 满仓急急忙忙的过来, “奴婢在……” “拟旨!” “太子嫡长子雄煐,天资聪颖,人品贵重,类其父,类其祖!” 顿了顿,朱元璋继续说道。 “封,朱雄煐为吴王!待其满十岁,在下发王印金册!” 钦此! 第62章 徐家夜宴 朱元璋圣旨一出,乾清宫大殿中,无论宫人侍卫,都倒吸一口冷气。 “吴”这个字可是大明建国之前的国号,朱元璋本人就曾经是吴国公。 朱雄煐继承了这个名号,又是太子嫡子,朱元璋的意思简直呼之欲出,就差挑明了说了,而且这皇城中的侍卫大多都是功勋子弟,消息传递极快! 相信不久的将来,皇明的朝堂上,就会出现继太子党之后,第二大政治势力吴王党。 这个时候最尴尬的就属吕氏了,站在那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最后把心一横,施施然的跪在地上。 “媳妇儿为,大明贺,为陛下贺,为吴王殿下贺!” 吕氏的话音刚落,宫人侍卫山呼海啸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臣等,大明贺,为陛下贺,为吴王殿下贺!” 门外的二虎狡猾的扫了一眼大殿,隐晦的做了个手势,山呼海啸的声音越传越远越传越大,最后犹如山崩地裂一般。 朱元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咱们的吴王殿下呢? 魏国公府中厅。 “雄煐你慢点吃!别噎着。” 朱标的神情略微带着那么一点点尴尬。 朱雄煐的良好表现,好像昙花一现一样,自从上了饭桌,就开始了风卷残云模式,一会儿一块肉,一会儿一块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太远的够不着,还央求朱标给他拿过来,朱标的带娃经验基本为零,也只好照办…… 徐达看傻了眼,朱标也有点愣神儿,按理来说东宫的伙食不差呀,怎么好像多少年没吃过肉一样。 而徐妙云则在旁边一脸慈母像,时不时拿着手绢给朱雄煐擦擦嘴角的油渍,搞得这小家伙干脆不找朱标了,想吃什么就直接和徐妙云说。 “煐儿平时在东宫吃的都是什么呀?” 徐妙云说着亲手拿了一个鹅大腿,还细心的去掉骨头,放肉在了朱雄煐的碗里。 朱雄煐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大嚼大啃,含含糊糊的说道。 “侧妃娘娘和弟弟,平时喜欢吃一些清粥小菜儿,煐儿自幼跟着母妃,有点吃不惯,也不是不好吃,就是感觉没味道………” 徐妙云也是从小没了母亲的人,听朱雄煐如此说话,顿时生了恻隐之心。 “妾身………臣女听说,常姐姐当初对煐儿的饮食,也是亲力亲为?” 朱标搜索了一下记忆。 “是啊!常妃做饭的口味,和今天吃到的差不多,哎……” 朱标长叹一声,也知道了事情始末。 徐达和常遇春的口味差不多,吃饭也都是军中的路数,大油大盐浓油赤酱的,两家的女儿做饭味道就基本差不多。 徐达正在那里,因为自家女儿,说了一句妾身闹心不已,但是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插嘴道。 “是啊,老臣的口味和故开平王的口味差不多………” 一时间酒桌上的气氛有点沉闷。 叫朱雄煐吃的差不多了,徐妙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姐姐屋里还有很多好吃的,煐儿要不要去尝一尝,还有很多小玩具呢……” 朱雄煐再聪明也终究是个五岁的孩子,当下欢呼雀跃的和徐妙云走了。 整个酒桌上就剩下朱标和徐达两人。 徐达起身给朱标倒了一盅酒,缓缓的说道。 “殿下,老臣有句逾越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标挥挥袖子,毫不在意的说道。 “徐叔叔,这是什么话?今天是家宴,不分君臣体统,有什么话畅所欲言。” 朱标虽然这么说,但是徐达当然不敢,一躬到底,带着几分哽咽的说道。 “老臣连年征战,妙云这孩子不到十岁就开始料理家务,这么多年如一日,没跟着老臣享到什么福。 有些时候性子执拗,恐有时惹怒了太子殿下,您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朱标也有些动容,此时的徐达完全没有战场上的叱咤风云,有的只是舔犊情深而已。 徐达的夫人谢氏死的早,这么多年也没有续弦,这偌大的魏国公府,出征的时候就全靠徐妙云一人支持,细细道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呀。 朱标拉起徐达,情真意切的说道。 “徐叔叔放心,妙云在孤这里,不会受半点委屈!有时间还会常魏国公府看看!” 徐达豁然抬头,带着几分惊喜的说道。 “太子殿下此话当真?” 朱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孤从不戏言!” 徐达老泪纵横,微微颤抖的就要行君臣大礼,但却被朱标一把按在了椅子上,所以只能一个劲儿的给朱标敬酒,表示感谢。 怪不得徐达如此激动,一入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宫大内,徐达身份特殊,出入外庭倒是没什么,但是后宫,或者太子内宫就万万不可能了。 一坛一坛的老酒被拍开泥封。 徐达已经微醺了,还是在一个劲儿的敬朱标,朱标只是浅尝一口,徐达就已经一杯见底儿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妙云一边指挥着仆人搀扶徐达,一边对朱标告罪道。 “太子殿下见笑了,父亲今天高兴,有些忘形,万望恕罪。” 朱标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在意? “这有什么?女儿要出嫁了,当父亲高兴天经地义,只是要照顾好魏国公,莫要酒后着凉!” “臣女代父亲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 朱标也有点儿脸色微红,牵着朱雄煐的小手,和徐妙云打了声招呼就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朱标使劲儿的揉了揉脸颊,眼神中的一丝醉意也很快消失不见。 “去常家!” “得令……” 李景隆甩了一下马鞭,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周围的明卫暗卫也开始跟着马车缓缓移动。 马车上年幼的朱雄煐和朱标相对而坐。 “父王喝醉了吗?” 瓷娃娃一样的小雄煐歪着脑袋问朱标。 “煐儿感觉呢?”朱标忽然来了一丝兴趣。 “没有……” “为什么?”朱标兴趣更浓。 “因为不能!” “那你感觉你徐爷爷喝醉了吗?”朱标又问道。 “没有……” “又为什么?”朱标饶有兴致。 “因为不敢!” “哈哈哈哈………”朱标开怀大笑,“你这个小滑头啊………” 第63章 血染皇明 一入宫城深似海,这句话诚不欺我,连朱雄煐这样五岁大的孩子,都在攻于心计……… 一个不能一个不敢说的滴水不漏。 最起码朱标五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一套花花肠子。 朴素而巨大的马车,在大街上吱呀吱呀的慢行,车边跟着一些穿深青布战袄的侍卫,一些个行人也很诡异的围绕在马车四周。 车上的朱标有点儿上酒劲儿了,随手揉了揉朱雄煐的脑袋。 “一会儿到了常家,煐儿该怎么做?” 朱雄煐瞪着大眼睛想了想,“反正不会吃那么多东西了,徐姨娘也没在,吃给谁看………” 朱标一愣,笑骂一句也就不再言语。 郑国公府 “茂大爷,煐哥儿受封吴王了!!” 老管家常勇,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往大厅里跑。 要说这位,是当初常遇春的亲军统领千户,为人稳重,作战勇猛,一双八斤铁锤使得出神入化,不知道砸破了多少鞑子的脑袋。 后来被鞑子的破甲重箭射到了腿筋,虽然没有落下什么大残疾,但是力量却大不如前,骑不稳战马,走路也得拄拐,所以才卸下军职。 来郑国公府做管家,这么多年一直稳扎稳打,可是今天却喊破了音儿。 一瘸一拐的跑进大厅,把一张小纸条塞给了茂大爷。 常茂正在指挥着两个弟弟和下人们准备酒席,一听这话也是欢喜的一蹦多高。 一把抢过纸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挥手让所有下人出去,三兄弟在大厅里高兴的又蹦又跳。 “煐哥儿受封了吴王!?” “太好了,太好了,这大事儿基本上定了……” 一旁肋下还缠着纱布的常森插嘴道。 “还是皇爷知道疼咱们常家,不像姐夫,天天脑子里都是徐家大丫头…………” “是啊,是啊,”一旁的常升也义愤填膺。 “你们两个都是猪脑子吗?!” 茂大爷勃然大怒,一脚把常升踢了个跟头,把常勇拿来的纸条甩给了两个弟弟。 “你们两个憨货看看!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类其父!类其祖!这说明什么?煐哥儿有今天,还得是靠太子殿下的宠爱!” 常升,常森,两个七尺高的汉子,被自家大哥训的一句话都不敢说,没办法,在这个年月,长兄如父,这是铁打的规矩,任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都得按着规矩来。 茂大爷余怒未消。 “你们两个憨货,真的是有出息了!竟然学会了背后说小话!?你们是娘们吗?一会儿太子殿下就来,你们有能耐当着他面说!大哥肯定不拦着!” 这个节骨眼上,敢上来劝架的也就只有老管家常勇了,眼看着茂大爷还要继续动手,当下挡在了两兄弟前面。 “茂大爷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啊!太子殿下带着煐哥儿,马上就到了!” 常茂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动手揍死这俩憨货的冲动,“勇叔您先去忙,开中门,张灯结彩,今天是咱们常家大喜的日子!万万不能让他们徐家比下去!” “喏!” 常勇行了个军礼,直接扔下拐棍儿。健步如飞的去安排了……… 其实说来也怪,这常勇的腿,在郑国公府一直是个谜,所谓是扔下拐棍健步如飞,拄上拐就瘸,而且瘸的很彻底。 大厅里就剩下常家三兄弟了。 茂大爷把两个弟弟,按坐在椅子上,语重心长的说道。xしewen “老二老三,现在可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徐叔叔虽然和咱爹是结义兄弟,但毕竟现在同为外戚,已经变了味道,而且这个时候咱们常家和徐叔叔相比,宫里宫外都差了点意思!万万不可硬碰硬啊!” “哥你也太小心了!?”常升不服气,“这一次朱仙镇大捷,打胜仗的可是我们哥俩的军队…………” “糊涂!” 茂大爷作势要打,常升吓得缩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你以为是你们俩的功劳吗?那是人家太子殿下的功劳!没有那些新式火器,想打赢坤帖木儿的五万铁骑,做梦吧你!” 扫了一眼常森肋下的纱布,茂大爷意味深长。 “老二老三,你们两个不感觉很奇怪吗?太子殿下娶新媳妇儿,去新老丈人家带着煐哥儿做什么?” “额………” 两兄弟无言以对。 “真是两个憨货!”茂大爷恨铁不成钢。“这徐家大妹子,以后就是煐哥儿在宫中的护身符!” 两兄弟就算再笨,现在也听明白了,细思极恐之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常升还是懂得人情世态的。 “大哥,那明天咱家是不是备一份厚礼,给徐叔叔送过去?” 茂大爷想了想,不屑的冷笑一声。 “那倒不用,他魏国公的大庙还轮不到咱们去拜!咱们拜的是徐家大妹子,明天打开爹的库房,挑点好东西,等太子大婚之后,一并送到东宫就是了……” “茂大爷看到太子爷的车架了!”常勇的声音传出了好远。 “好,全家中门跪迎!” 茂大爷紧了紧身上的蟒袍玉带,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和一众家人,巴巴的去迎接朱标。 朱标的马车也缓缓停到了常家门口。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郑国公府一家整整齐齐,山呼千岁。 朱标则抱着朱雄煐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三位妻弟何必如此客气?是不是姐夫总是不来,生分了呀?” 茂大爷起身答话。 “常家上下一百余口男女老幼,无一不盼望着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会生分?” 在茂大爷身后跪着的常升,常森两兄弟,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总感觉太子殿下这话里有话。 “来来来,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朱标一把扶起常茂,对其他人虚扶几下,“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今晚咱们一醉方休!” 今晚常家灯火通明,推杯换盏,直到深夜。 与此同时远在山东沿海。 一个个身材矮小的倭寇,趁着夜色悄悄的上了岸,身穿竹甲,手里提着比他们自身还高的长刀,喊着乌里哇拉的口号,冲着最近的村庄,奔袭而去。 深更半夜小小的渔村,本应该是安静宁和的,而今天,忽然起了冲天大火。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哀嚎,孩童的啼哭。 染红了这皇明大地! 第64章 三大巨患 常家三兄弟,但是朱标只有一个人,自然是喝不过的,朱雄煐又太小,不能喝酒,又在徐达家吃了个肚圆,于是小家伙就任性的不动筷子。 这一不动筷子,可把他三个舅舅着急坏了。 身边的菜品换了又换,换了七八遍,可是咱们的吾王殿下还是一筷子不动,在三位舅舅再三的问候下,勉强说要吃桑葚。 茂大爷为了自己的外甥也是拼了,当下让常家亲兵拿着郑国公府令牌,快马出城采新鲜的。 这黑灯瞎火的,亲兵再好的眼神,也看不着这乌黑的桑葚,哪一个饱满哪一个有虫子呀? 为了干好吴王殿下的差事,干脆拔刀砍回了一棵最高的桑葚树。 这回朱雄煐可乐了,带着几个丫鬟仆人,就在树下大吃大嚼,还顶着一张花猫一样的脸,给朱标这个当老子的送回了一大盆。 桑葚酸甜可口,美酒清冽醇香。 一番推杯换盏下来,朱标就脸色通红。 “森第,你在战阵上受了伤,还是给姐夫挡箭,怎么不知会一声啊,东宫里的名贵药材多的是,明天姐夫给你送点过来,好好医治,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朱标一口一个姐夫,常家三兄弟激动的面色通红,一个个血灌瞳仁。 常森更是激动! “太子殿下言重了,别说是两支弩箭,就是两块巨石!臣也一定会护太子殿下周全!!” 常茂更是端起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喷着酒气说道。 “太子殿下勿怪,咱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好听的,但是殿下只要有所表示,常家一定赴汤蹈火!” 其实常茂这话有些过了,这已经有一些效忠的意思了,如果是其他的皇上在位,免不得给朱标和常家,来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但朱标却是毫无顾忌! 直接也换了大碗。 “那咱俩就满饮此杯!”说完朱标也是一言而尽。 太子殿下如此给面子,整个酒桌的气氛更加热烈,桌上菜品基本上动了一筷子就换,奢靡之极。 最后还是朱标,实在看不下去了,吩咐不必再换了,常家这才罢了。 正值宾主尽欢,朱标忽然发出一声长叹,放下酒杯不再饮酒。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愁心的事情?”常茂把手里的酒坛子放在地上,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不用管孤,你们继续喝酒……” 朱标面露哀伤,双眼隐含泪花。 常家三兄弟一看这个情形,哪里还喝得下酒,把酒坛子一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常茂率先开口道。 “太子殿下是有何愁事,可以直接吩咐臣等!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三兄弟不会皱一下眉头!您不要闷闷不乐呀!……” 朱标赶紧扶起兄弟三人,声音略带哽咽的说道。 “哪有什么愁事,如今咱们大明威服四海,武备强胜,孤有何愁啊?………” 朱标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喝下来一大碗烈酒。 “只是看到你们,孤想念结发了,也不知她在天国,过得好不好………” 三兄弟一愣,随后眼圈儿通红,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与怀里的烈酒混在一起,平添了几分浑浊。 “殿下念着……家姐……家姐九泉有知……也会瞑目的………” 常茂的声音颤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七尺高的汉子,在那里抱头痛哭。 常升,常森也是大声嚎啕,泪如雨下。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 朱标拍了拍三兄弟的肩膀,大声安慰。 “咱们不说这些了,说点儿乐呵的,继续喝酒!” “听殿下的!”三兄弟异口同声。 大碗大碗的烈酒,被灌下了肚子,胡须上,衣服上,都是酒香,可是再多的烈酒也喝不没心事,再好的良药也治不好心伤啊。 其实朱标对常氏,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印象而已,就好像在看别人的记忆。 但是记忆中那个情真意切,温婉动人的女子,确实让朱标心动,也让朱标心疼! 尤其在生朱允熥的那个夜晚,那一声凄厉的“儿啊!”更是让朱标心痛如绞。 朱标今天确实有点喝大了,拍着常茂的肩膀说道。 “茂第可知道孤有三大忧愁?” 常茂徒然一惊,酒也醒了大半,隐晦地看了一眼常升,常森,见二人也是同样的表情,当下竖起耳朵… 只见朱标面色通红,但还是慢慢的说道。 “这第一个忧愁,就是北元余孽在漠北草原上虎视眈眈!他们可是做梦都想夺回中原大地呀!瓦剌!鞑靼!女真!这三条草原狼,一天不赶尽杀绝!孤都无法安眠!” 常茂暗道来了! 喝了这么半天酒,终于聊到了正题儿上! “这三件大事如果能帮助太子爷解决一个,常家怎么说也能博到个百年富贵!” “但是这件事情,有冯胜,傅友德等老将,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他们只能打一时之战役!不能行那灭族之战!最后还是要孤出手………” 朱标吹了口气,从盆子里拿出了一颗桑葚,顺手扔到了嘴里。 三兄弟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狂呼! “灭族之战!这太子爷平时文文静静,怎么忽然这么大的杀气?” “这第二大个忧愁!就是云南那边的土司作乱,那块蛮荒之地,自从父皇以彩云之南命名之后,就开始不断叛乱,那地方山高林密,瘴气横行,用兵难度很大呀……” 朱标又吃了一颗桑葚,“这件事情孤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常森顿时来了精神,“火攻啊,或者死人死马塞入水源,大军围困!把那些个蛮子都病死在树林里!” 朱标一愣,他隐隐约约的记得,老朱曾经和他说常遇春打仗就喜欢用这些有违天和的打法,死人死马用抛石机,漫天遍野的扔进城去,在断了四下水源,一个城池直接就被他打成了白地,灭绝生机! 朱标无奈地说道。 “森第可真不愧是,尽得我那老泰山的真传………” 三兄弟有点尴尬,他们自然知道自家老爹的做法,有伤天和,但是没办法,他们从小学的就是这个,以至于如何下毒,如何污染水源,甚至如何屠城都有一套详细的流程。 朱标也不理会尴尬的三兄弟,自顾自的说道。 “这第三个忧愁,可以说是孤的心腹巨患!那就是海上的倭寇,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万里海疆,抓不住他们的踪影,我大明沿海百姓,深受其苦啊……” 朱标说在这里长叹一声,指了指三兄弟说道。 “可惜咱们自家人都是陆地上的豪杰,去不了那万里海疆啊!如果能去,也好在那倭寇巢穴!尽展三位妻弟所长啊………” 常家三兄弟,面面相觑。 “心道这倭寇是不是捅了这位太子爷的苦胆了?竟然让他们三个尽展所长………”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三人当即双膝跪地,常茂带头郑重说道。 “太子殿下放心!从明天开始,我们三个吃住都在船上!常家亲兵也是如此!” “砰……砰……砰……” 常家大厅外,竟然放起了烟花,烟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犹如火树银花,让人沉迷其中。 万紫千红之下,大厅里撤下了酒宴,换上了清茶。 与此同时魏国公府。 徐达徐妙云父女二人,搬了个梯子站在墙头,看着常家的火树银花。 天上的万紫千红倒映在了徐妙云的眼睛里,好像更加美丽了。 “爹,他心里有我对吧………” 徐达沉默。 天上的烟花继续 把大地都照的五颜六色的………… 第65章 大婚伊始 “喝的挺好啊?” 朱元璋吸溜吸溜的喝着小米粥。 朱标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天了,但是大明的纯粮食酒,还是让朱标有点头疼。 “挺好,两家人都挺高兴的……”xièwèn 看到朱标的熊样,朱元璋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标儿你要是就这点酒量的话,下回有宴会,咱就干脆别端酒杯,或者和你那些个没成人的弟弟坐一桌也行……” 朱标苦笑。 “爹可不带这么埋汰人的,人家兄弟三人,我就自己一个,喝不过很正常,雄煐也小,不作数。” “哦,对了,”朱元璋放下筷子,“雄煐和允熥送到坤宁宫去了,你娘替你带着!徐家大丫头年岁太小,过几年的。” 朱标当然满意,亲娘帮忙带孩子,肯定会尽心尽力,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那就麻烦娘了,我一会儿过去看看,缺什么少什么的…………” 朱元璋挥手打断了朱标的话。 “这天下谁能缺你什么?还缺什么少什么,说那个话说的就笨的瓷实。” 这其实也不能怪朱标,毕竟他的思想还是趋近于现代人的,上辈子他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是身边的朋友让父母照顾孩子,都是要拿钱拿东西的,孩子花销那么大,总不能掏空二老的养老金吧。 朱元璋喝了一口小米粥,继续说道。 “礼部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就会去送礼单子,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你抓紧把事儿办了。” “咋这么着急………”朱标不解,“不是得让钦天监给定一个好日子吗?这么快就定完了吗?” 朱元璋吃完擦擦嘴,瞪了一眼朱标说道。 “你自己管过啥?还不是咱给你张罗,你在朱仙镇大战的时候,日子就定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还急什么?你这个太子一脉人丁不旺,自己心里没数?” “你看看你爹我………” 朱标知道,老朱又要自恋了,当下咳嗽两声,坏笑的说道。 “咳咳……儿子这是知道养生,不像爹………” 朱元璋老脸一红,恼羞成怒。 “嗨!!你这兔崽子,敢调侃你爹!打断你的腿!” 朱标起身就跑。 “爹,别追了,您门口的侍卫都不带兵器了,我去神机工业看看………” 朱标肯定是追不上了,老朱鹰隼一样的眼睛在大殿里看了一圈,最后锁定到门口的金甲侍卫身上。 “你当值怎么不带兵器?你就是这么保卫咱的安全的?你………” “皇爷……咱带了,带了金鞭……” 侍卫委委屈屈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根金鞭,今天是他伤好了第一天当值,就又遇见这档子事,他都快哭了…… 一想起这个侍卫朱元璋也是憋不住笑,背了两次黑锅,也是够倒霉的,看着孩子委屈的快哭了,老朱也有点不好意思,当下问道。 “你是谁家的子弟?” 侍卫整理了一下衣甲,哗啦一下跪在地上。 “咱……臣曹炳,是景川候的儿子。” “哦…” 朱元璋心中了然,“曹震的儿子啊,明天去太子的东宫六率当差吧!” “谢皇爷隆恩!!” 曹炳也是欢喜的不行,在宫里看大门,哪有去太子殿下的东宫六率好,万一哪天太子殿下打仗,混点战功,再混个太子近臣,那可就赚大发了…… 曹炳谢恩之后,就兴冲冲的去禁卫将军那里交腰牌,禁卫将军看到他拖着金鞭过来,当下调侃道。 “怎么?曹公子又要换兵器?这回可不行了,金鞭,金瓜都没了,不行就只能拿木棍了,哈哈哈……” 曹炳老脸一红,“谁要换兵器,咱得了皇爷恩典,要去东宫六率当差了……” “哎呀哎呀,那可是好地方……” “对啊,太子爷喜欢武人,自己也是能冲锋陷阵的狠人!” 众多禁卫议论纷纷,曹炳的腰杆子更硬了。 “哈哈,咱先去了,金鞭归咱了,没这玩意,哪有这好运气………”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陶凯也忙的天昏地暗。 这太子殿下大婚可不是他自己的事,那可是一个繁琐的礼仪,漫长的过程。 虽然朱标作为主角大多数没有参与,但这一点都不妨碍陶凯忙活。 这不,礼部尚书大人,就亲自来魏国公家里纳采礼,顺便宣旨。 魏国公披红挂彩,红绸飞舞,全家喜气洋洋,就等着皇家来了。 徐达也穿着红色红色丝绸长衫,头发胡须打理的精致整齐,整个人好像都年轻了好几岁。 徐允恭也高兴的不行,踮着脚来回张望。 “爹!车队来了!太子殿下的车队来了!” 哗……… 所有人翘首以望。 只见一辆一辆精致的马车,上面悬挂着丝绸做的大红花,随从骑士也都穿着红色的衣甲,整个队伍看起来喜庆极了。 离近了一看,好家伙,浩浩荡荡一百多辆马车,宫人太监无数,身穿金甲大红花的禁卫军,身穿飞鱼服却戴着红色帽子的锦衣卫,起码得有几千人,整个队伍气势非凡,仪仗滔天! 马车站定。 下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正是礼部尚书陶凯,老头今天也是神采奕奕,红色吉服耀耀生辉。 手捧圣旨,威严的走在最前面,步入徐家中堂。 “圣旨到!诸臣跪迎!” 陶凯的声音中气十足传出好远。 “哗啦………” 一阵甲叶子的摩擦声。 门外随行的将士们整齐划一的跪地听旨。 许达当下带着自己的儿女家人,在门口跪一下听旨,徐妙云就跪在父亲徐达的身后,脸色绯红,心里有点儿紧张。 陶凯面色威严,大步走到中堂正位。 “魏国公徐达大人何在?” “臣在!”徐达拱手说道。 “有旨意!”陶凯温和的笑了笑,“魏国公听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家人三呼万岁,在堂中跪倒。 陶凯的目光在徐家身上打量,目光在徐妙云的身上稍作停留,便谦卑的微低了一下头,然后清清嗓子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魏国公徐达之女妙云,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聪颖端庄,自幼便有诸生之美名,朕躬闻之甚悦!” “今太子标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妙云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 “特将妙云许配太子为太子侧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第66章 大明门外 (今天早上起来忽然发现读书的人多了很多,诸位喜欢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无以为报,只能用心写书,再次谢谢大家……) “臣,徐达叩谢陛下天恩!” “臣女,徐妙云,叩谢陛下天恩!” 宣读完圣旨,陶凯笑容可掬的扶起徐达。 “恭喜魏国公,贺喜魏国公啊……” 虽然自家的小白菜被朱拱了,还是第二口,但是徐达作为几十年的官场老油条,自然不会失态。 “都是陛下的隆恩,你我臣子做好本分就是了,今天府上略备薄酒,陶大人可一定要赏脸啊……” 徐达这是和他客气的,他陶凯有什么胆子拒绝当朝国公,而且现在还加上一层皇亲国戚,当下连连作揖。 “魏国公有请,不敢辞尔!” 徐达把陶凯迎进了大厅,又命令府中的亲兵,搬出了十几斗的铜钱,对来护送纳采礼的军士大喝道。 “诸位弟兄们,今天辛苦了,今天是小女大喜的日子,一会儿长街流水席,个个都有喜钱!” 顿时气氛热烈到了顶点,这所谓长街流水席,就是摆席面摆一条街,无论远近亲疏,甚至是陌生路人,说几句吉祥话,都可以讨杯喜酒喝,一时间魏国公府门口,人声鼎沸。 勋贵大臣们,也早早在一旁等候,皇差入座,他们也开始一一登门。 李文忠,冯胜,傅友德,蓝玉,耿炳文,等等……… 朱标的亲支近派,加上大明军方的主要人物,基本上悉数到场,连平时不参与的刘伯温,宋濂,方孝儒,都亲自拿了贺礼来讨杯喜酒喝。 一时间,徐达也忘记了心中种种不快,和几桌文臣用小酒盅寒暄了一番,就开始用大碗在武将堆里大杀四方。 整个魏国公府这一条街,都飘着酒菜的香味儿,寻常百姓,今天也能吃得上王侯家的喜宴了,吉祥话那是一句跟着一句,声音一波高过一波,但是大明百姓的吉祥话,一般情况下比较质朴。 大多数都是,早早生个大胖小子,两年生三个,人丁兴旺,这一类话,听的徐妙云在闺房之中羞红了脸。 咚咚咚…… “姐,我能进来吗?” 徐允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徐妙云听出是自家弟弟的声音,瞬间隐藏起脸颊上的红色,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允恭啊,进来吧!” “吱嘎………” 有点老旧的木门,发出低沉的声音。 徐允恭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 “姐,你不好意思出去吃东西,我给你拿上来,这是吴记的烤鸭,还有东城李家铺子的点心,都是刚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你快吃……” 到底儿还是亲弟弟,知道疼自家老姐,可是徐妙云现在可没有胃口吃东西,眸光扫过窗外的熙熙攘攘,最后定格到一个方向,便不再动了。 “姐,你快吃啊,傻愣愣的往那边看什么呢?” 徐允恭现在年龄还小,哪里知道这世间还有愁事?在他的世界里,能吃好喝好,顺带着不挨揍,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徐妙云白了自家弟弟一眼,伸出芊芊玉指,打开了油纸包,还冒着热气儿的点心映入眼帘。 雪白松软的点心上,沾着各色干果,徐妙云轻轻掐下一小块儿放进了嘴里,举动间竟然莫名的有几分威仪。 “你可知道这个方向是什么?”徐妙云伸手遥指窗外的一个方向。 徐允恭早已经在拿着一块点心,大嚼大啃了,听到姐姐问话,含含糊糊地回应道。 “弟弟也不总出门儿,万一出门惹祸了,爹还得打我,对应天城的地理还真不是很熟………” 徐妙云宠溺的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 “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在家不要惹爹生气了!你是男人,以后要顶门立户的!” “我知道了,姐!你别把我头发弄乱了,一会儿还得出去见人呢……” 徐允恭的眼圈有点微红,从小照顾自己的姐姐要出出嫁了,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只不过将门虎子,流血不流泪罢了。 狠狠的擦了擦眼睛,徐允恭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对了,姐!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方向是什么呢?” 徐妙云眼神迷离,带着几丝朝圣的语气说道。 “那个方向可是大明门啊!!” 这天家的礼节和民间就是不一样,民间送纳采礼的时候,新姑爷是一定要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边开路的,而天家则不用,而且这个时候还不能露面,主标明知自己不能来凑热闹,也就只有去神机工业那里看炼铁了。 正在擦炮膛的神机伯张铁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子爷今天会来这里,也没来得及和自家师爷那里学几句吉祥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老臣祝太子爷大婚吉祥………三年生两个娃儿,个个都带把………” 老头也许是感觉自己说的不错,还呲着大黄牙冲朱标笑了笑。 他身后的子侄也感觉老头说的不错,也纷纷跟着附和道。 “嗯嗯,对,都带把……” “对对,生一窝小子……嘎嘎壮实………” 朱标一脸黑线,哭笑不得…… 想发火吧,人家说的确实是好话,不发火吧,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想来想去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强忍想揍他的冲动,嗡声嗡气的说道。 “少说话,多打铁,对你们有好处!” 伸手指了指刘铁军的几个子侄。 “别在这围着,还没到正日子呢,没有喜钱给你们,给孤老老实实擦大炮去!” 一群糙汉,顿时做鸟兽散。 “太子爷,您快坐……” 刘铁军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扔在一旁的长条木凳,放在了朱标面前。 朱标也没嫌弃,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老刘啊,孤让你做的新式火枪,做的怎么样了啊?” 早在朱元璋刚下旨的时候,工部就开始着手修建,神机工业的住址了,老刘头一来就吃了个现成的,简单整理一下就开始火速投入生产研究了。 朱标的几样新式武器图纸自然也就送过来了。 一提到自己最擅长的做枪做炮,刘铁军的腰杆瞬间就挺直了。 “正好太子爷您大婚,老臣没有什么好送的,就送一把硬家伙给太子爷您!” 刘铁军说罢,就从一旁的柜子里,珍而重之的拿出一个木盒子,双手捧着递给了朱标。 朱标也来了兴致,伸手接了过来,慢慢的打开了盒子。 “哎呀!!!” 饶是眼界惊人的朱标,也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只见木盒当中静静的躺着,一把一尺余长的燧发火枪,枪身用乌木精雕而成,上面镶嵌着黄金打造的金龙,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枪管为纯钢打造,上面也阳刻着复杂的花纹,仔细一看,正是当初朱仙镇大战,朱标跃马扬鞭的情景。 最难得可贵的是,枪管的下方竟然有一把折叠三棱刺刀,刺刀折叠回去和枪管宛如一体,机簧处是一个漂亮的龙头,枪把下边有一个小孔,里面塞着一根枪通,稍微一旋转就可以拿出来,用于装填弹药。 整个火枪金光闪闪,宛如艺术品一般,朱标爱不释手,一边把玩,一边对刘铁军说道。 “老刘啊,老刘,满朝文武,这几日送贺礼的不少,但是孤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把火枪啊!” 刘铁军见朱标喜欢,也是红光满面,又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红布包裹。 “太子爷,这是臣的老伴儿,用牛皮缝制的,您看看顺眼不,” “不会是枪套吧?” “太子爷英明!”刘铁军恭恭敬敬的把包裹送到了朱标面前。 朱标拿出来看了看,暗道这老头好记性。 当初在河南做洪武巨炮的时候,朱标就顺口提了一嘴,说着火枪就得做小,用枪套挂在腰间,这老头就记住了,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来,当真是打到了朱标的痒处。xièwèn 朱标满意的翻看着枪套,上好的牛皮制成,上面有一排排的小口袋,里边已经塞满了小包的火药和铅弹。 “有心啦,老刘!” 朱标忍不住又夸了一句刘铁军,没等他说话,朱标又继续说道。 “你就算了,但是孤也不好让令夫人白忙活,回去孤在贺礼中挑出几件差不多的,你就代劳一下,转交给令夫人吧!” 刘铁军虽然朴实,但绝对不傻,他可是明白,太子爷家的东西放到他那里一天,都是折他的寿命,当下跪地磕头道。 “小老儿哪里敢要太子爷的东西?这一身泼天的富贵还不是太子爷赏的?您能看得上咱做的东西,咱就是死也瞑目了………” “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朱标挥手打断了老刘头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那行,赶明儿赏你两坛的御酒,你自己拿家里慢慢喝吧!” 刘铁军这下高兴了,习惯性龇起了大黄牙。 “那小老儿谢过太子爷的赏………” “你呀,你呀。”朱标笑骂着点了点刘铁军的胸脯。 “带孤看看你的成果!” “得令!!太子爷,您这边请。” 不得不说刘铁军这老家伙,跨上盒子炮,就有翻译官的潜质,好好的大明伯爵,硬是让他当出了狗腿子的味道。 这普通的燧发枪肯定没有朱标的精致,但是也好在精致耐用,机关炮和巨炮也生产出来一大堆,炮身上都住着大明洪武年制等字样,黑洞洞的透着股杀气。 砰!! “太子爷好枪法!”刘铁军真是舔的不遗余力。 “别跟孤扯淡!这些火枪你们都试过吗?” 朱标自然知道这些家伙,都是士兵在战场上保命的东西,万万马虎不得。 刘铁军也面色凝重。 “太子爷,您放心!每一把火枪,我们都打过十响以上!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且每个工匠都要把名字刻在火枪上,以后万一有了问题,就要他脑袋!” “这办法倒是不错呀?哪里学的?” 朱标里里的外外把刘铁军看了个通透,自然知道,就他那个狗脑子是想不出来这好办法的。 “嘿嘿……”刘铁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老臣当年参加修建过应天城墙,胡相爷就是在城砖上,刻了工匠的名字………” “恩??” 朱标其实很纳闷,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敢提胡惟庸,满大街的胡逆都死了好几千了,还有人敢说这话? 刘铁军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语无伦次的想解释,可就他那笨嘴拙舌的样子,说还不如不说呢。 当下只能跪下一个劲儿磕头。 朱标也没有在乎,胡惟庸本人都在天牢里查着日子等死,他还怕一个铁匠说一句吗? “起来吧,孤就说让你多打铁,少说话吧!” “老臣,谢太子爷不杀之恩………” 老张头战战兢兢的不敢爬起来。 朱标也没有理会他。 “太子起驾……” 苟宝尖细的声音,在这个充满男人味的地方响起,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过了好一会儿,张铁军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望着身边聚了一大堆的子侄,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几句话。 “去把家里的师爷喊来,再教不会咱!就断了他的粮食!” 第67章 十里红妆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今天就是朱标大婚的日子,迎娶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隆隆的马蹄声,朱标身穿大红礼服一马当前! 春天的朝阳暖暖的照射在他的身上,微风不燥,华丽的服饰反射着赤红色的光芒,在配上周围翻滚的红云,整个迎娶队伍好像笼罩在喜悦的海洋… 朱元璋的穿搭也罕见的也带了一抹红色,屹立在城墙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策马奔腾,马皇后也在身边,也是一身带着红色的打扮。 望着那个和自己极其相似的那个背影。 老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回忆,侧着头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 “妹子,你还记得咱咱娶你的时候吗?” 马皇后微微一笑,“怎么不记得?” “你当初可不是皇帝老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红绸子都没有几个,做不得衣服,还是我给你扎了一个大红花,挂在你的胸口……” “哈哈……” 朱元璋无声的笑笑,眼睛里有点湿润。 “咱当时记得,花云,邓愈,徐天德这些个老伙计,给咱张罗,凑喜宴,张罗瓜果,好像他娘的过年一样!” 两滴浑浊的老泪落到马皇后的手背上。 “当时,咱淮西的老兄弟们都在,那时刚打完恶仗,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但是他们还是都来了,给咱庆祝……” 马皇后也双眼通红,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个重伤的汉子,拖着带血的身子,龇牙咧嘴的对她作揖,叫她嫂子…… “咱对不起他们!”朱元璋长叹一声,“他们都没活过来!都走在前头了!” 马皇后握紧了朱元璋布满老茧的大手。 “那时候委屈你了,成亲之后咱就出去打仗,把你自己搁在壕州城……哎……让你自己带着标儿担惊受怕的!” “重八你这是说什么!”马皇后轻轻的锤了一下朱元璋,“今天是标儿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 “好好好………不说,不说!” 朱元璋收敛情绪,拍了拍马皇后的手背,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接着说道。 “妹子,你那好儿媳妇,最近挺好的啊?” “那可不是我的好儿媳妇!”马皇后赌气扭头,“雄英和我说,她天天吃清粥小菜,把咱大孙子都饿瘦了!” “我就不信,老常家的闺女能生出来瘦弱的孩子!” 马皇后义愤填膺……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皇家也不例外,老两口一提起这个事,也是满脸牙疼。 老朱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允炆到年岁了,就抓紧安排就藩吧,也算断了她的心思,后宫的事,妹子你也多管管………” 马皇后无声点头,身后的女官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 锦衣卫可不只有男的,后宫锦衣卫也不是进不去,被老两口同时惦记,吕氏想蹦跶一下,真的是太难了,等于是直接降维打击了…… 再说朱标。 路旁的百姓忽然多了起来。 “太子爷百年好合啊!” “太子爷人丁兴旺啊,给您道喜了!” 百姓们的祝福声震耳欲聋,路边跪满了人,百姓们都在用自己最质朴的语言,来祝福他们的太子殿下。 朱标也没有摆架子,坐在马背上频频向百姓们拱手谢礼,人群中的气氛更加热烈。 很多从河南赶来的百姓,更是叫哑了嗓子,在前边开路的宫人太监,也拿着竹筐,开始往人群当中泼洒喜钱。 气氛更是人声鼎沸到了极点,几个光屁股的娃娃甚至伸手去抢太监手里的竹筐,娃娃的家人刚要上前呵斥,就听到高头大马上的太子爷说道。 “今天是孤大喜的日子,不许打骂孩子!” 一听到这话娃娃们更加放肆,满大街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 远远在城头看着的朱元璋也是哈哈大笑,回头吩咐满仓道。 “今天应天城有老人孩子的人家,都送铜钱九个,喜饼三斤,咱今天也要与民同乐!” 与此同时龙江船厂 常家三兄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都拿着铺盖到船上吃住,碰到有风浪试验战船的时候,还必须和船工同去,虽然吐的昏天黑地,但也在咬牙坚持。 茂大爷对他的两个弟弟说道。 “今天是人家徐家的大喜日子!咱们不能跟着高兴乐呵,咱哥仨只能在这里苦练水战!有朝一日,战场上建立功勋,重振咱们常家的声威!” 在满城百姓震天的祝福声中,朱标缓缓的来到魏国公府。 徐达已经带着全部家人在门口跪迎了。 “老泰山,快快请起!”朱标亲自下马,扶起了徐达,二人一起进了徐家的内堂。 “请太子殿下入堂迎亲!” 淘凯这几天清瘦了很多,但是人也显得精神了很多,两个眼睛铮亮。 朱标一会手,身后太监就开始唱送迎亲礼, “皇明高照,百年好合,迎亲礼黄金五百斤~” “皇明高照,百年好合,迎亲礼白银万两~” “皇明高照,百年好合,迎亲礼战马百匹~” “皇明高照,百年好合,迎亲礼蜀锦一千匹~” ……………… 陆陆续续数百种礼品,直接惊掉了魏国公的下巴,本来以为已经送完聘礼了,这回也就是一些吉祥物间,意义大于实际作用,没想到老朱大手笔,黄金直接按斤算! 徐达看到皇家如此重视自己的女儿,也是热泪盈眶,手指微微颤抖。 一番仪式之后。 朱标直接把徐妙云扛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然后骑着高头大马,驮着徐妙云缓缓出发。 沿街不知道何时已经挂满了红色丝绸,红绸飘飘荡荡十里,马背上的朱标对徐妙云柔声说道。 “妙云可否喜欢,为夫给你准备的十里红妆?” 徐妙云头上蒙着薄纱的红盖头,用力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朱标仰天大笑,“爱妻喜欢就好!” 轻轻的磕了磕马肚子,火龙驹开始平稳加速。 一路风驰电掣,远远甩开了仪仗。 “殿下走的路好像不对呢……” 马背上的徐妙云感觉方向有点不太对劲,心中有点不敢相信,只能强自冷静,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朱标的脸上闪过一丝傲然,霸道的回应! “为夫带你去哪!你就去哪!” “恩……” 徐妙云的声音小不可闻。 火龙驹风驰电掣。 大明门下! 徐妙云满脸泪痕,死死的抓住朱标的手臂! 朱标轻声问道,“看为夫的!”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光闪闪的火枪,枪口冲天,枪声轰然作响! 吓的门口的兵丁一跳。 “开门!” 朱标手持金枪,威风凛凛的开口道。 小小的城门将军哪里敢违抗朱标的命令? 大明门洞开! 朱标带着徐妙云缓缓前行。 “委屈你了!今天只有为夫一人一骑,驮着你过这大明门!” 徐妙云早已哭的说不出话来,双肩微微抽动,死死地攥着朱标的手臂! “走,咱们回家!” 朱标挥动马鞭,在大明门策马狂奔! “好!回家!” 第68章 文官风骨 在神武门等待的官员,等了个寂寞。 只看到了太子爷大婚的仪仗,并没有看到朱标和侧妃徐氏,提前赶回来的礼部尚书陶凯,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他已经想象到了自己的结果。 礼部尚书陶凯,罔顾圣恩,未尽本分,以致太子大婚失仪!枉为人臣,枉为人子! 以致天地震怒,皇明蒙羞! 现着夷三族…………” 陶凯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不胡思乱想,紧接着声嘶力竭的喊道。 “你们还不快点去找!等着我去找啊?!” 陶凯说话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也难怪,老头一辈子做事儿没出过错,本来以为主持太子殿下的婚礼,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没想到却成了催命符! 陶凯原地转了好几圈儿,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才猛的一拍脑袋。 “我这真是关心遭乱啊!” 当下冲下高台,随手拽过来一个锦衣卫千户,也顾不上对天子亲军的敬畏了,劈头盖脸的便问道。 “太子殿下和侧妃娘娘去哪里了?!” 锦衣卫千户被这个忽然间,冒出来的老头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当朝礼部,尚书陶凯! “标下见过陶大人……” 锦衣卫千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淘凯粗暴的打断。 “你快拉倒吧,你他娘的假客气什么呀?能不能说正事儿?!” 这回轮到周围的,禁卫,锦衣卫懵逼了,这老头平时见到他们都得扭过头去,以示自己文官风骨,说句话也得,知乎者也,三句话有两句半听不懂的,这回说话怎么这么坦诚啊? “太子殿下应该往大明门的方向去了,我们本来是要跟着的,但是殿下不让,所以只能原路来这里了……” 锦衣卫千户也不敢耽搁,急忙竹筒倒豆子。 “啊!!!” 陶凯这时忽然惨叫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伸出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锦衣卫千户。 “你这个佞臣啊!!佞臣!!太子殿下年少无知,他要胡闹,你们这些人怎么不拦着?如今铸成大错!这可如何是好………呜呜呜………” 老头说罢老泪纵横,说实话他不怕死,活了这么多年,早活够了,但是他怕呀,怕成为后世礼部尚书的反面教材! 试想一下礼部尚书上任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要看他今天的糗事,好引以为戒,然后再背诵下来,诛他三族的圣旨,继续引以为戒,淘凯麻了,彻底麻了…… 锦衣卫千户蒋瓛也有点慌张。 “老大人,现在哭有什么用啊,标下感觉应该抓紧禀报皇上,这么大的事,你我臣下无论如何也是做不了主的!抓紧请皇上他老人家圣断啊!” 陶凯仿佛也找到了主心骨,忽然从地上一个骨碌爬起来,脸上闪过了一丝决然。 “这位千户大人说的对!如此时刻,当是老臣为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老臣这就去太和殿,痛斥太子殿下大婚失仪!” 蒋瓛刚才还有几分轻松的脸色,现在却变得凝固了,心中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刚要伸手阻拦,老头已经驾着马车飞奔而去了。 “哎呀哎呀,这可祸事了!” 蒋瓛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带上几个心腹,骑上快马就去追。 不得不说,文人狠起来还是特别狠的,陶凯六十多岁了,竟然亲自赶车,马鞭子抽的啪啪作响。 蒋瓛一时间竟然难以追上,眼瞅着马车就要靠近了宫门,几个锦衣卫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想到马车忽然间停了,老头从车上缓缓的走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品官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客气地对守宫门的禁卫说道。 “麻烦这位将军通报一声,就说老臣陶凯求见皇上……” 不得不说这礼部尚书,是真他娘的有礼貌,或者是说他没礼貌,也不敢硬闯皇宫大内,毕竟三族和九族还是有差别的。 蒋瓛在后边已经把马屁股抽肿了,眼看着这老头就要惹祸,当下舌绽春雷大喊一声。 “呔!!” 锦衣卫捉拿胡逆!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蒋瓛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可是特别知道这两个字的威力,他话音刚落,守宫门的禁卫就拔刀子了,周围的人也开始快速往这里聚集。 陶凯还在那里不明所以,抻着脖子四下张望。 “哪里有胡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趁着太子殿下大婚出来捣乱!老臣也可以帮忙!” 当下摩拳擦掌,准备上去出一把力,数十把利刃忽然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把淘凯压坐到了地上。 “你们………你们………” 蒋瓛飞身下马,一把护在了淘凯身前。 “诸位兄弟!这是锦衣卫要的人,行个方便!” 宫中禁卫一听,原来这老头是锦衣卫的钦犯,顿时收起了刀子,懂事儿的还帮蒋瓛把淘凯捆了个结实,还塞上了嘴……… 蒋瓛把陶铠塞进了马车里,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 “您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你要痛斥谁,怎么痛斥都和咱没关系!但是咱知道,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绝不能扫了皇爷的兴!对不住了陶大人!” 蒋瓛说罢就留下了几个亲信看管马车,自己则直奔太和殿而去。 其实说实话,朱元璋在太和殿设宴款待群臣,庆祝太子朱标大婚,是有一点逾越的,毕竟太和殿这种地方,只能是皇帝大婚,或者举办新帝的登基大典,才能用到的地方。 但这对于老朱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朱标以后得用,早用晚用都是用,再说了,亲儿子大婚,不也是全家人的大事吗? “启禀陛下!锦衣卫千户蒋瓛求见。” 满仓悄悄的溜到老朱身边儿,轻声说道。 “恩??” 朱元璋左思右想也没有想起来这个人,刚想说不见,满仓就凑到旁边,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陛下,奴婢听说他来之前,曾在宫门口嚷嚷着抓胡逆!” “啥!!” 朱元璋身上的煞气一闪即逝。 “让他进来!和咱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奴婢遵旨……” 满仓像个游魂似的,从屏风后面的侧门,拽进来一个身材不高的青年,正是蒋瓛! 第69章 护短皇帝 “陛下……” 蒋瓛跪在朱元璋旁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个遍,一点儿都没有隐瞒,也没有一点夸大其词,整个一第三人称旁白。 “放开他吧,陶凯那家伙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老朱挥手让蒋瓛下去。 想了想也是忍俊不禁,心中暗暗道。 “这他娘的是什么事啊!还有陶凯那个老匹夫,咱儿子不就是过了趟大明门吗?还要痛斥?真是不知好歹!” “太子殿下,侧妃娘娘到!” 满仓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 朱元璋和马皇后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齐齐露出笑容。 “好!” 朱元璋满脸笑容地挥了挥手,瞬间礼乐声起,整个大殿喜气洋洋。 朱标也走到了大殿中间。 “儿臣朱标携徐氏,叩见父皇母后!” 老两口看着身穿红色礼服的朱标,心里早已经欢喜的不行了,朱元璋当下开口道。 “标儿不必多礼,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以你为主!哈哈……” 旁边的马皇后,也是冲着朱标夫妇连连点头。 朱标自然而然的坐到朱元璋下手的桌案,而徐妙云则和吕氏坐在一起,毕竟二人同为太子侧妃,吕氏今天也穿着红色的礼服,脸上略施粉黛。 两位新人坐定之后,文武百官则像演练好的一样,瞬间起身,齐刷刷的在座位旁边跪下说道。 “臣等祝太子殿下,侧妃娘娘,百年好合,祝我皇明嫡脉人丁兴旺!” 平时这群大臣拍马屁,老朱都是皱着眉头听,而今天却是听的眉开眼笑。 朱标则举杯回礼道。 “孤,谢过各位臣公!” 接下来又是一通繁琐的礼仪,礼仪过后,众人也都是松了口气。 礼乐,歌舞,加上一盘盘的美食,被宫人们一一送上,整个太和殿一团和气,诸位大臣也开始纷纷上前敬酒。 冯胜,李文忠,刘伯温,宋濂,这些名臣大将都一一上来给朱标敬酒。 朱标也是来者不拒,全部一口见底儿。 气氛顿时更更加热烈。 景川侯曹震也跳了出来,只见曹大侯爷手里端着个装水果用的海碗,海碗里满是醇香的御酒。 “太子殿下,祝您和徐大帅的女儿,同心同德,夫唱…………夫唱……” 曹大侯爷抓耳挠腮,偷偷的看向旁边的汤和,可谁知道这老家伙竟扭过头去,不理他。 朱元璋在宝座上实在看不下去了,笑骂着说道。 “夫唱妇随,你这憨货!哈哈……” “哈哈哈,还是皇爷有水平……” 曹振被一大群人笑话,也有点不好意思,端起大海碗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 “太子爷咱干了,您随意,嘿嘿……” 这曹振到现在也是大字不识几个,所有的规矩礼仪还停留在军中,在他看来拿着大家伙一饮而尽就是最大的尊重。 文臣武将们,挨个上前敬酒,弄得朱元璋和朱标也是疲于应付,而坐在一起的吕氏和徐妙云开始说悄悄话了。 吕氏撇了一眼身边的徐妙云。 “以后你我共同侍候太子殿下,自然是一家人,姐姐痴长几岁,就托个大,敬妹妹一杯……” 徐妙云自然是听朱雄英,说过这位吕氏,心中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能失了礼节。 “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妹妹初进东宫,还不懂规矩,有些事儿还要您多多关照呢……”xièwèn “一家人一家人,何必那么客气。” 吕氏也满脸笑容。 “陛下!陛下呀!臣有罪呀!” 大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呼喊! 朱元璋的表情有些僵硬,挥手让满仓抓紧去处理,满仓也是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飞快的跑了出去,可是刚跑了几步,大殿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陛下,臣有罪呀!” 朱元璋脸色极度难看,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心中暗自后悔道。 “咱怎么能把它放开呢!应该他娘的先打入天牢,不对,应该杀了!” 此时此刻群臣已经没有了声音,徐达,李文忠,宋濂等一些臣子,也面色难看。 瞒肯定是瞒不住了,只能说破无毒了。 朱元璋无奈的冲满仓挥了挥手说道。 “把那老匹……淘爱卿带上来!” “奴婢遵旨。” 不长眼的老头被带上了太和殿,朱元璋脸色阴沉的问道。“陶爱卿何罪之有啊?太子的婚事你办的稳扎稳打,咱还要给你赏赐呢!” 如果现在陶凯没有那么太上头的话,这个就是他借坡下驴的最后机会,可是他现在已经完全上头了,毕竟是礼部尚书,在他看来“礼”这个字是大于天的。 陶凯正了正自己的官帽,说道。 “臣死罪………” “哦!那好吧,打入死牢!” 朱元璋挥手打断了陶凯,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就要把他拖出去。 “陛下,臣自知必死,但要容臣把话说完,太子殿下用火铳打开大明门,带着侧妃徐氏,违背大礼从大明门进入皇城………” 轰………… 文武百官都傻了眼,宋濂眼神复杂,徐达惊喜交加,惊的是朱标竟然如此大胆,喜的是自家女儿,在朱标心中竟然有这么重的位置,哪怕违背理智也要走上这一回大明门。 李文忠望天,刘伯温低头看着手指甲,好像那手指甲上有绝世的好文章一样。 最后还是徐达首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之上,声音颤抖的对朱元璋说道。 “陛下,老臣………” “徐天德你上一边去!这是咱儿子干下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朱元璋的脸色看不出来喜怒。 就这种事情,如果是其他的皇子干出来的话,不说废了王爵贬为庶人,也差不多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这事儿偏偏就是他亲儿子朱标干的,这可如何是好? 朱元璋慢慢的走下王座,好像一只发怒的老虎一样。 “你是说太子爷用火铳打开了大明门?” 淘凯脖子一梗,硬气的说道。 “对,微臣听守城禁军议论的!” “哦……” 朱元璋一甩袖子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上。 “那咱标儿英勇啊,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他这本事,你们说是不是?” “对,太子爷英勇……” “上位说得对,太子爷是霸王在世……” “去你娘的,明明是岳王爷在世………” 满朝文武轰然应和,连大多数的文官都跟着一起拍马屁。 淘凯还没有反应过来,朱元璋就伸手一指。 “拉下去!” 又对满朝文武说道。 “来,继续,接着奏乐,接着庆祝,哈哈………” 第70章 沿海军报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龙凤呈祥鸳鸯锦被上。 朱标晃了晃迷迷糊糊的脑袋,把身边儿一截藕臂放回了被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阳光照射在朱标的胸膛上,还留有一些激烈的痕迹。 一双芊芊玉手从后边搂住了朱标。 “殿下再歇息一会儿,昨晚通宵达旦,还是要注意身体的,毕竟饮酒伤身……” 感受到身后的许妙云,朱标嘿嘿坏笑一声。 “你确定不让为夫起来?” “啊???” 徐妙云瞪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不解。 朱标索性一个跟头躺在床上。 “好啊,那为夫今天就不起来了,父皇母后那里也不去拜见了,对外就说咱们的女诸生太缠人,把太子爷缠的起不了床了………” “哎呀!!” 徐妙云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也不顾自己的旖旎景色,火急火燎的推了推朱标。 “快起来呀,殿下!是妾身失礼了,礼部的官员曾经说过,今天是拜见父皇母后的日子!” 可是朱标已经躺下了,哪里那么容易起来?无论徐妙云怎么哀求,朱标就是不起来… 最后也是没办法了,徐妙云咬了他一口,朱标吃疼,这才答应起床。 “你急什么?”朱标面色慵懒,“这不是还没有梳洗吗?” 朱标随手从床上的暗格里抽出一把铁如意,轻轻地敲了敲墙壁上的黄铜兽首,墙壁的那边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晴儿和贞贤,带着一五名宫女,手里拿着铜盆,热水,茶叶,瓜瓤,青盐,毛巾等等洗漱用品。 在徐妙云目瞪口呆的神色中,贞贤匍匐在地上,朱标自然的从床上起来,把脚搭在了他的后背上,晴儿则跪在一旁,拿出崭新的靴袜,开始伺候。 和平常不同的是朱标今天格外老实,全程微眯双眼,任由她们伺候。 侍女们用细腻的瓜瓤蘸上青盐,清理朱标的牙齿,清理完毕之后,又用温茶漱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日常操作。 几个侍女又捧过来崭新的太子团龙服,金冠,玉带,为朱标一一穿戴整齐。 收拾妥帖之后,几个侍女又搬过来一面比较小的铜镜,朱标在前边端详了一眼自己的衣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帮侧妃娘娘洗漱!” 朱标站在镜子前头也没回的吩咐道。 晴儿和贞贤又急忙换了一套新的用具,准备伺候徐妙云,吓得床上的徐妙云连连拒绝。 “算了算了,不用麻烦你们了!一会儿还是我自己收拾吧……” 徐妙云虽然也称得上出身于高门大户,但毕竟是将门虎女,家里的规矩和军营基本差不多,侍女仆人们一般情况下,也就是干点粗活,哪见过这么伺候的。 可是她的拒绝却吓坏了,贞贤和晴儿一众侍女,虽然有点儿委屈,但也都纷纷跪地认错。 她们可都是听说了,昨天太子爷,跃马横铳,带着这位徐侧妃,不顾礼法!硬是从大明门进了皇城! 气的吕侧妃从昨天晚上回来就闹了病,可是太子殿下新婚燕尔,连理都没有理,只是下令把允熥殿下也送往坤宁宫。 这皇宫里的女人就没有不见人下菜碟儿的,吕氏得太子爷宠爱的时候,她就算是景仁宫半个主子,自然所有人巴结。 如今这位徐侧妃来了,别说人家是不是侧妃,将来能不能扶正,就凭这太子爷跃马带她走大明门这一件事,人家就高你吕氏一头! 有子嗣怎么了?这位徐侧妃这么年轻,又这么得宠,还不是早晚的事…… 晴儿和贞贤的头颅更低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徐妙云明显是不习惯被人伺候,整个人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你就安心让她们来伺候!其他的事不用管,过几次就习惯了。” 朱标伸手按住了徐妙云,沉声说道。 小半个时辰,晴儿和贞贤满头大汗,终于是把徐妙云伺候妥帖了。 小两口一起坐着马车去拜见朱元璋和马皇后。 坤宁宫 朱元璋和马皇后正在吃早饭,至于说正襟危坐,等着儿子和儿媳妇前来拜见这样的事情,断然不会发生在朱标的身上。 可是朱标得懂礼貌。 “儿臣携侧妃徐氏,给父皇母后请安……” “得得得,快过来吃饭吧!” 朱元璋眯着个三角眼儿,招呼朱标过来吃饭。 朱标则是有点心虚,讪笑的坐在了一边儿。 马皇后则热情的拉着徐妙云的手。 “老大媳妇,你也别看着,快过来吃早饭,娘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做了点,你有什么顺口的,记得和娘说……” “谢谢母后……”徐妙云顿了顿,“谢谢娘!” “唉,这就对了,自家人不必客气!” 马皇后拽着徐妙云来到了饭桌旁,朱雄英也识相的搬了一个凳子,尚在襁褓中的朱允熥,也不时发出几声呓语。 这回可算是一家人和和美美了,朱元璋花白的胡子更是笑得一翘一翘的,还不时跑到床边逗弄一下朱允熥。 可是因为孩子太小,没逗弄几下就哭了,害得老朱被马皇后狠狠的掐了一把。 朱元璋被掐的龇牙咧嘴,只好回来和朱标一起,老老实实的吃早饭。 “标儿,听说你有一把火铳,金光闪闪的特别好看,是不是哪里弄到稀罕物了?拿出来爹帮你看看……” 朱标可不信,这东西到了老朱的手里还能要回来。 “爹,哪里是什么稀罕物啊?就是刘铁军那老头给儿做的,我看着做的还挺好,就拿回去把玩了……” “没带在身上?” 朱元璋一脸的不相信。 “爹,您可别吓唬儿子呀,来坤宁宫儿子怎么能拿那种东西……” 朱标今天确实没带,倒不是怕老朱会多想,只是怕老朱拿了不给而已。 朱元璋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朱标的小心思。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娘学呢?男子汉大丈夫要胸怀宽广,一把火铳能怎么样?你命都是老子给的……” 朱元璋忽然间感到有点冷,只听见马皇后的声音在他身旁幽幽的响起。 “标儿啥是跟我学的?请陛下说清楚?” “咳咳………” “吃饭,标儿快吃饭,一会还要上朝……” 老朱不敢吱声了,随手拿起了一旁的小酒盅,自己倒了一点药酒,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徐妙云也憋不住笑,她忽然感觉有这样一个皇上和皇后做公公婆婆,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陛下!山东沿海八百里加急军报!” 满仓的声音在门外忽然响起。 咯嘣!! 朱元璋手中的酒盅,被他的巨力捏成了几瓣! 一把抓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朱标,“儿啊!有人找事!跟咱去五军都督府!” 第71章 太子造船 震耳欲聋的聚将鼓震天而起,五军都督府,中门洞开! 数不清的铁甲重卒,分列在道路两旁,他们眼神肃穆,目露杀气,手掌紧紧的握着刀把子,青筋暴起,仿佛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愤而拔刀,与敌人不死不休。 “万胜!” “万胜!” 在校场上操练的士兵,也远远的看见了天子仪仗,自发振臂高呼,目露狂热! 他们是谁? 他们是大明的开国之兵! 从江南一隅,直接横推整个中原的开国之兵! 没有什么敌人可以直接面对他们的冲锋! 士兵们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 正当此时。 一黑一红两匹高头大马,一前一后,风驰电掣,上面坐着两个身穿明黄服饰的人,正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和太子朱标,身后跟着李文忠,汤和,徐达,傅友德,等开国名将! 像常家兄弟,蓝玉这种新生代武将也只能跟在后边。 大将们披坚执锐,杀气腾腾,硕大的马蹄砸的地面隆隆作响。 五军都督府大厅。 朱元璋在主位上坐定,身后挂着大明的寰宇全图。 “标儿你别站着了!” 朱元璋顺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马扎子。 “谢父皇。”乐文小说网 朱标也没客气,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朱元璋对朱标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客气,紧接着瞬间变脸,整个脸色阴沉如铁,咬牙切齿的说道。 “山东沿海的军报诸位都看了?” 朱元璋站起身来,用刀鞘指了指山东半岛附近。 “当初皇明初立!咱就派使者去出访倭寇,让他们纳贡称臣!可是没想到他们非但不称臣!还杀了咱的使者!是当初刘先生劝咱,说倭寇四面环海,不适合攻打!” 朱元璋走到大厅中间,把战刀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可是这群小侏儒!对咱们沿海的骚扰却是愈演愈烈!山东短短六日,竟然有一府十一县被他们骚扰!更有十数个村庄被他们屠杀殆尽!”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座位上。 “诸位都是咱的好兄弟,也都是大明的常胜将军,都说说吧!” “他娘的!杀光这些小矮子!” 作为朱标的新老丈人,徐达自然是要先表态的,至于自己那个好女婿的态度,他不用想都知道,就那个好战的德行,搞不好都得自己上阵。 “我擦他娘的!上位咱请战!” 傅友德可是朝堂上的老中立派,在他看来自己的降将身份,只能用战功来弥补! “打到那群侏儒老巢去,大索七天不封刀!” 不用说,这是常茂… “去你娘的!!大索七十天!!老子这一次抢个痛快!” 在这个时候还敢说实话的,也就曹震了。 朱元璋坐在主位上默默不语,李文忠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 “陛下!依臣之见,在地方组织团练就可以平息此事,如果劳师远征恐怕得不偿失啊…” “曹国公此言差矣!”说话的是汤和 “如果在地方组织团练,而中央一点动作都没有的话,可能会使百姓寒心,最后还是人家自己保卫了家乡!和朝廷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 常茂身穿他父亲常遇春的铁甲,铿锵跪地说道。 “臣建议远渡重洋!直接对其犁庭扫穴!以彰陛下天下布武之雄心!以绝大明万世之患!” 不得不说常茂这一手玩儿的聪明,前几天喝酒的时候,朱标就和他说过这件事情,这几天他在龙江船厂的战舰上,吐的昏天黑地! 终于是熟悉了水性,这还没过多长时间,太子殿下三大忧愁,其中之一就来了,这简直是合该他常家建功立业! 而且他这一开口,太子殿下必定会支持,无形中他常家又和朱标走近了一步。 朱元璋豁然起身! “你可知道忽必烈三征倭寇!” “臣知道!”常茂跪在地上面色坦然。 “那为什么还要说远渡重洋这种事情!” 朱元璋审视的看着常茂。 常茂毫不畏惧,侃侃而谈。 “回陛下的话,臣自认不是忻都和范文虎,不会出现那样的错误!而且我大明现在四海升平,也无其他战事掣肘!集大明之水军定能一战胜之!” 其实茂大爷说的有一定道理。 当时忻都和范文虎的错误指挥,使大军遭受台风,确实占了一部分原因。 然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忽必烈在第三次征讨倭寇的时候,被他寄予厚望的九子脱欢在安南国陷入苦战!已经达到了血战数日未进一里,没下一城的地步! 这样的劳民伤财,却毫无进展,使朝廷内部的压力变得很大。 而这时候,蒙古军队又遭到了安南国游骑兵的骚扰,死伤严重,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安南国的气候和地形使蒙古人很不适应,就像他们不适应倭寇岛的炎热气候一样 而且蒙古人最怕的就是消耗战,在安南的痛苦让他们再也不想去征服倭寇这样的鸡肋之国了。 朱元璋默不作声,显然这些理由不足以说服他,这个时候朱标说话了。 “父皇!茂将军所说的远渡重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 “恩??” 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其实他也不是不想打,当时倭寇杀他使臣的时候,他就想打了,只是怕战事糜烂,拖垮皇明财政而已。 “儿臣有三万精兵就足够了!” 朱标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京军大营中挑选出三万南方水乡的士兵,最好是当年和父皇一起参加过鄱阳湖水战的。” “这些士兵家乡便是水乡,有的甚至还是在船上长大的,水性好的没话说!再加上山东本地的七万卫所兵,十万大军足以踏平倭寇!” 朱标看了一眼老朱继续说道。 “而且龙江船厂中战船不少,甚至当年缴获的混江龙还有数十条!这些战船老虽老了点儿,但还是结实耐用,虽然不能远海打仗,但是近海练兵总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战船在海上游弋倭寇自然不敢来…” 李文忠适时出来捧哏说道。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一边造船一边练兵,而朝廷真正调动的兵马也只有三万人而已,算不得什么负担,还能保卫沿海百姓,等到新战船下水,兵丁成熟的时候!就是一鼓作气之时!” “曹国公高屋建瓴。” 朱标对李文忠客气的拱了拱手,毕竟是自家亲戚。 李文忠则慌忙侧身躲过了朱标这一礼。 “还是太子殿下英明,老臣只是顺着您的话说而已…” 宝座上的朱元璋忽然开口说道。 “咱其实并不在乎,能不能远渡重洋犁庭扫穴!咱只想让沿海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皇帝开口,自然是鸦雀无声。 “常茂!” 朱元璋抽出了一枚令牌,淡淡的开口说道。 “臣在!” “咱命你会和漕运总兵官陈瑄,组织船队在沿海游戈!一边练兵,一边保境安民!碰到倭寇无需多问,斩首便是!” “喏!” 常茂手持金批令箭,面露兴奋。 看到自家妻弟已经顺利的拿到了差事,朱标急的像火上的猴子。 “父皇!儿臣请………” “啊……” 朱元璋忽然打断了朱彪的话。 “标儿奇思妙想,发明的火器也对咱大有用处,这次便领着龙江船厂的差事吧!” “父皇……!” 朱标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毕竟造船有啥意思? 朱元璋斜着眼睛扫了朱标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 “钦此!” 第72章 皇帝教子 龙辇上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朱元璋好笑的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儿子。 “怎么着,咱们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又手痒痒了?” “没有没有,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呗,去龙江船厂造船也挺好,儿子虽然没有爹身上的皇威龙气,但也好歹是当朝太子,造出来的船,怎么着都得给前方将士增加几分气运!” 朱标这就是在纯扯淡,如果皇威龙气真的管用的话,秦始皇的龙舟还不得纵横四海八荒啊。 朱元璋可是布衣皇帝,自然不信这些歪的邪的。 “兔崽子,不高兴咱就说不高兴的,甩那书篓子有啥用?” 朱标干脆承认。 “我只是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水战,就像爹当年在鄱阳湖大败陈友谅一样!再说了,咱们朱家男人的威风都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天天窝在宫里看奏折,能看出来个啥?” 朱标不是没帮朱元璋批改过奏折,那些奏折写的又臭又长,一点儿小事儿就得舞文弄墨半天,让他说大白话吧,他又说有失体统,让他继续这么写吧,爷儿俩看的实在是累…… “哈哈哈……” 朱元璋笑着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说道。 “标儿你说的对,在奏折上确实看不出来个啥,但是咱也不能不看,天下之大有亿兆黎民,不看奏折怎么行?” 朱元璋说着,从龙辇的一角抠抠嗖嗖的拿出一个布包裹,扔给了朱标。 “好了好了,如果真想打水战,就等着这次事儿过去,你带着战舰到沿海,挑几个软柿子捏一捏,过过瘾得了,你是当朝太子,还真能和那些小侏儒去拼命啊?就他们也配。” 朱标打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包裹,一股熟悉的香甜味儿直冲鼻子。xしewen “爹,这是………” 朱元璋摆了摆手,一脸期望的看着朱标。 “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酥糖,那天出宫咱看到了,可惜没来得及买,前几天打发二虎去买的,标儿你快尝尝,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儿了?” “爹………” 朱标红了眼睛。 “快尝尝,快尝尝。” 朱元璋自己也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还真别说,跟你小时候的是一个味儿,记得那个时候,咱打了败仗,你娘带着你跑,只要给你一块酥糖,你就不哭不闹,可省心哩!” “爹………” 朱标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滴落在手里黄澄澄的酥糖上。 “这娃子……哭什么……” 朱元璋用自己粗糙的大手,胡乱的给朱标擦了几下,手上的老茧刮的朱标龇牙咧嘴! 朱标的样子让朱元璋开怀大笑。 “哈哈!感觉到了吧!这手上的老茧就和你说的鄱阳湖水战有关系!” 朱元璋顿了顿,继续说道。 “当初咱的手上被火油粘了一点,烧烂了皮肉,后期就算是好了,这老茧却一层接着一层,怎么刮都刮不完!” 朱标沉默。 朱元璋把手掌展现在朱标的面前,语重心长的说。 “打仗从来不是一个好玩的东西,咱知道你聪明能干,有一股子冲劲!但是现在,不是咱们白手起家的那个时候,哪怕是咱这个皇帝御驾亲征!也不能让你这个太子有任何危险!你可明白了?” 朱标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点头。 “这就对了!”朱元璋老怀大慰。 “标儿你脑子活,比你爹强,能鼓捣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就说那巨炮吧,谁知道一口大铁缸,有那么大的威力?龙江船厂的差事好好办着,爹答应你,过些日子,沿海的事态稳定之后,让你去海上打秋风!” “谢谢爹!”朱标喜上眉梢,“这个时辰也该用膳了,咱爷俩今天也别麻烦娘了,儿子给爹做一道美食!” 朱元璋眉毛一挑。 “呦呵!标儿你还会这个,那爹可得尝尝,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吃过自家儿子给做的饭食呢!” 朱标摩拳擦掌。 “那咱爷俩现在就去?” “好!” 朱元璋直接用力的跺了一下脚。 “二虎,去东宫!” “遵旨!”二虎的声音从龙辇外传来。 景仁宫花园 “标儿啊,你啥时候学的这些土办法呀?这办法也就咱当年在皇觉寺用过……” 朱元璋满手黄泥,看着朱标往鸡膛子里塞佐料,三只肥鸡在朱标的手里上下飞舞,一看就是老手了。 “好了,” 朱标用树枝缝好了鸡身上的伤口,保证那些佐料不溢出来,用荷叶紧紧包裹肥鸡,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开口说道。 “咱记得第一吃这种东西的时候,还在皇觉寺云游,遇见了人家不要的瘦鸡,就用这种法子吃,那味道………” 朱标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嘲笑道。 “爹,这儿没别人,就咱爷俩,偷鸡就偷鸡,那个年月,谁家的鸡会不要?” “你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没规矩!敢这么说你爹!” 朱元璋一手黄泥甩了朱标一脸。 不得不说朱元璋的手艺不错,黄泥和得筋道有弹性,不仅包叫花鸡的效果很好,甩在朱标脸上,朱标一时半会儿也没弄下去……… 只好顶着个大花脸在那摆弄炭火。 “对了,标儿!” 朱元璋一边包叫花鸡一边说道。 “那把火铳你上回不是没带吗?这回方不方便拿出来给爹开开眼?” “炭好啦,炭好啦……爹你快把鸡放上面……” 朱标试图转移话题。 “不行!” 朱元璋干脆耍赖,“今天不拿给咱看看,这鸡就都别吃了!咱拿回去自己吃!” 朱标干脆一副您随意的样子。 朱元璋眼珠一转,大声喊道。 “老大家的!徐大丫头!” “儿媳拜见父皇。” 徐妙云早就知道,这爷俩在东宫的花园里烤东西吃,已经准备了小菜果酒在不远处等着伺候,听到朱元璋喊她,便立刻现身。 “去!把你们太子殿下的火铳给咱拿来!” 朱元璋一脸得意。 “儿媳遵旨…” 徐妙云一脸疑惑的去拿火铳,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爷俩吃饭怎么还吃出火器来了。 “爹,那铳管上刻着的是儿子,我都吩咐下去了,再给您做一只新的,上边就刻您的鄱阳湖之战……” 朱元璋又甩了朱标一脸黄泥。 “咱自己怎么打的仗,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刻在物件上天天看着,再说了,刻的不是你,咱还不要呢!” “快快快,把鸡烤上,一会儿咱爷俩一起吃鸡……” 这回朱元璋可是手脚麻利,把三只叫花鸡埋在了炭火里。 这花园离朱标的书房可有一段儿距离,徐妙云整整拿了小半个时辰,才用托盘小心翼翼的拿来自家太子爷的宝贝。 “快快快,洗手洗手!” 朱元璋在小太监拿来的铜盆里,把自己的大手搓了又搓。 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火铳。 “好东西呀!简直是奇思妙想,这火铳小雨的天气都不耽误它开火,好手艺啊,你看这龙,像他娘的活的一样………” 朱标眼看着自家老爹爱不释手,便急忙提醒道。 “爹你可是说过的啊,只是看看。” 朱元璋拿着火铳头也不抬。 “咳咳!咱可和你说清楚,可不是咱想要,只是这上面的龙纹颇有逾越!爹怕你犯错!” “摆驾回宫!” 朱元璋不等朱标反应,就单方面宣布宴会结束。 满仓等随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皇上起驾回宫!” “对了,把那三个泥疙瘩拿着!咱去坤宁宫给小孙子吃………” 朱元璋的声音从软轿上传来……… 第73章 龙江龙舟 龙江船厂。 工部尚书宋礼,跟在朱标的屁股后小心翼翼的介绍道。 “这厂里地形广阔,几艘海船正在建造中,船造成后,直接在长江下水。” 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太子爷的脸色,又继续说道。 “厂内分工明确,除船主体作坊外,附设细木、油漆、铁件、艌作、蓬作、索作、缆作等作坊,这些工匠都是闽、粤、江、浙等地征调来的老匠人,共有四百多户,在这里干活的大多数都是父子爷们儿,所以配合默契。” “再造的战船现在有几艘啊?”朱标东张西望 宋礼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除了陛下的龙舟,还有三艘正在建造…” “父皇还有龙舟?”朱标惊讶道。 这皇帝的龙舟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造成的,所耗的人力物力都是非常大的,更是集合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造船技术,以朱元璋的节俭,不大可能会造这种玩意儿。 宋礼点头称是,慢慢的说道。 “当时皇明未立,应天又四面临水,所以臣等力主制造龙舟,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天下初定,四海升平,就停止了制造…” “哦…” 朱标明白了,原来是自家老爹,之前用来跑路用的,后来把所有的对手都收拾掉了,这龙舟自然就没用了,再加上初期朝廷财政紧张,就没有再继续制造。 “麻烦宋大人带孤去看看这龙舟吧!毕竟是父皇之物,应该去看一看…” 朱标难得和宋礼客气一句。 “臣,领命!” 一行人坐着马车在龙江船厂内,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龙舟所在。 朱标从马车上下来,龙舟映入眼帘,巨大的龙舟摆放在木架上,四周用巨木支着,好像一座宫殿一般。 马车慢慢靠近。 朱标第一个反应就是巨大,船上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在那里静静不动,仿佛都有惊天气势,巨大的桅杆直刺云霄! 虽然船上并没有火炮武器,木料的颜色也略显斑驳,但是却自带一股狰狞的气势。 哪怕是受过后世巨舰大炮影响的朱标,也不由感叹一句。 “如此大船如果进了重洋大海!定能劈波斩浪,百战百胜啊!” “殿下谬赞了……” 这宋礼嘴上虽然在谦虚,但是脸上却透了一股傲然,也透露着一股无奈。 朱标看出端倪,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这大船可是宋大人的杰作?” 宋礼一愣,脸上重新挂了谦虚。 “是臣和这四百余户工匠一起制作出来的,臣自己可不敢居功。” “哎……” 朱标忽然长叹一声。 “可是这龙舟为什么不制造完整,堂堂圣天子之物,怎么能如此草草了事,当真是有辱我皇明威严!” 宋礼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的说道。 “臣死罪,可是户部已经有三年不拨款,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而且臣为了不怠慢龙舟,每年都向朝廷索要桐油,刷洗船体,此时的龙舟坚固更胜从前啊。” “那是孤错怪了宋大人啊……” 朱标一把扶起了宋礼,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桐油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往远了说,当年的藤甲兵,身上的藤甲,就是用这东西做出来的,涂抹之后反复暴晒,三年之后就坚固如铁,除非火攻,要不然真是无法力敌。 调动一下情绪,朱标开口说道。 “孤看这龙舟如此荒芜,心中悲痛啊,父皇心系万民,勤俭如农家翁,乃是万世楷模,但我这个做儿臣的,可不能看父皇受如此委屈!” 朱标仰天长叹,继续说道。 “孤决定!从孤的私库里拿出白银十万两,再让神机工业那边,拨款三十万两,重建龙舟,作为父皇万寿礼物!” 宋礼和诸位工部官员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这太子爷的意思太明显,就是要修好了龙舟出海打仗,可是他们还偏偏不能戳穿。 为什么? 因为这个年月“孝”字大于天!这天底下有谁敢阻止太子爷孝敬皇上?是他三族活腻了?还是他九族活腻了? 再说了,神机工业属于太子私产,私库更是人家太子爷的私房钱,人家自掏腰包孝敬自家老爹,他们这些外人跟着掺和个屁呀。 还是宋礼先反应过来了。 “太子殿下仁孝之心感天动地!臣等岂敢不庶竭驽钝,以尽绵薄之力?” 工部的官员也齐齐喊道。 “太子殿下仁孝……” “苟宝!” 朱标一边示意他们起身,一边对身边的苟宝说道。 “拿着孤的腰牌去神机工业,让刘铁军他们来龙江船厂见孤!” 趁着等刘铁军的这段时间,朱标也游览了整个龙舟,这龙舟现在虽然还没有下水,但是主体建筑已大部分完工,差的只是里边的设施罢了。 而且朱标细心的发现,甲板和船舱内都有安装过大炮的痕迹,经过一问才知道。 当时因为和北元的战争吃紧,朱元璋亲自下令,把龙舟上已经安装了一半的大炮,全部拆下来运往前线。 可是朱标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大炮,手里握着神机工业,就不怕没有枪炮用。 “这龙舟有多大?” 朱标游览了半天也没有看完,不禁心生好奇。 宋礼回答道。 “回殿下的话,此龙舟长三十丈,宽十二丈。” “嘶………” 朱标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娘的简直是缩小的宝船啊!他记得郑和宝船是四十四丈长,十八丈宽,这艘龙舟和它比也差不多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刘铁军带着他的子侄们,终于到了,朱标赶紧迎了出去,倒不是迎接他,而是实在着急这艘龙舟。 老家伙穿着粗布衣裳,一脸炭灰,一看就是在作坊上下来的。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刘铁军竟然看见太子爷亲自迎了出来,滚鞍下马,连滚带爬的跪地请安。xièwèn “别和孤玩那些虚的!” 朱标轻轻一脚把刘铁军踢了个跟头。 “孤让你来,是让你配合宋大人造船的!你只需要按照孤的想法,一一把火器安装上就好了!” 刘铁军和宋礼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臣等谨遵太子殿下教令!” “好!” 朱标重重的拍了拍二人肩膀。 “所有钱款材料会在明天午夜之前送齐,另外孤还会多送来五万两!就堆在这龙舟的甲板上!如果十日之内完工!这些钱就赏赐给你们,官差工匠人人有份!” 朱标扫了一眼龙舟,又继续说道。 “如果完不成,这五万两白银就是你等的抚恤!孤这十日就住在龙江船厂!” “臣等谨遵太子殿下教令!” 和上次答话的中气十足不同,这次的答话,人人都带点哭腔。 第74章 领旨谢恩 朱标还就真搬到了龙江船厂,和船工们同吃同住,五万两雪花银被摆在了甲板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士气和激励都达到了顶点。 可是朱标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好悬要了刘铁军的老命,那就是整个船身的防火问题。 也不能怪朱标,因为宋礼为了保养船体,在船上涂抹了大量的桐油,如果被猛火油之类的武器攻击的话,基本上就是凶多吉少,所以防火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 对于这件事情,宋礼表示自己是木匠,和防火八字儿不合,没办法帮忙,刘铁军差点耗光自己的胡子,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就是在打仗之前,在船体两侧挂上铁板,任你火油炮弹,全是挠痒痒,至于说灵巧性的问题,不存在的,如此巨舰,如此防御,就凭倭寇? 这朱标的第二个问题就是火炮威力不足,这海战的时候,如果没有一锤定音的猛火力,根本不足以结束战斗。 最后实在没办法,刘铁军也只有把洪武机关炮加粗加大,因为把子炮夹到了大腿粗细,又把铅疙瘩换成了开花弹,子炮也更加精致了,尽管依然有炸膛的风险,但在这个时代也算难得可贵了…… 而且为了避免巨舰被近身,刘铁军又连夜运来洪武巨炮,这东西在二百米以内就是神,如果有人看到大船笨重,想玩白刃战的话,嘿嘿……! 同时这船上又放了很多千奇百怪的武器…… 十天过去了,龙舟完工,朱标,刘铁军,宋礼,三人站在龙舟之下感叹的时候,刘铁军发出了灵魂疑问。 “太子爷,老臣看这船,怎么也不像个龙舟,要不您给他起个名儿吧……” 朱标沉默。 宋礼沉默。 片刻之后朱标说道。 “孤记得,之前和你说过,让你少说话,多打铁,你咋就不听呢?” “嘿嘿…老臣就是问问……” 刘铁军呲起了大黄牙。 之后刘铁军因为庆功宴上酒后失礼,被太子殿下痛斥,当场被没收了赏银, 并严令,三天之内必须作出给朱标的新火铳,否则就重打五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要是照实了的,石头人都能打成石灰,刘铁军吓得屁滚尿流,饭都顾不上吃了,直接快马加鞭回了神机工业。 这回这老刘头好像打开思路了,硬是给朱标造了一把,类似于洪武机关炮的短枪! 这把短枪在朱标的眼里,更像一把带着燧发装置的单发霰弹枪,比之前的可不是先进了一星半点儿, ………………… 龙舟已经完工了三四天了,朱元璋才有空来看一眼。 朱标则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讲解。 “爹您看,这龙舟高大如城,实力雄厚,十分便于冲犁海浪,不挂铁板的时候都能吃水两丈,如果挂了铁板,更是稳如泰山,倭寇的小船儿在它面前,简直就像小舢板一样!” “如果咱们乘风而下,就算不开炮,也能把他们碾成碎肉!就如同车碾螳螂一般!” 朱元璋不住点头。xしewen “爹,您再看,这机关炮放大了之后威力惊人,又换上了开花弹,一炮下去就能在船上打开一个,一丈方圆的大洞!就算是下边的小炮,也能给他们打的对穿,再加上猛火油八牛弩这些武器,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说到这里朱标颇为自得。 朱元璋忽然感觉到这些八牛弩有点熟悉。 “咱记着那些八牛弩,是当年攻城时搭云梯的,你咋给装到船上了?” “爹,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朱标敲了敲扔在一旁的弩箭,“这些弩箭都是用竹子做的,里边中空塞满了火药,重量也不沉,八牛弩完全可以射出,这一只弩箭射到船上,一炸就是一大片!” “嗨!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朱元璋左摸摸右看看,越看越喜欢。 “你说之前咱咋就没想到呢?” 朱元璋满脸笑容。 “还是标儿你聪明啊!” “爹,您当初可是答应我的,沿海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能出去透透风,您可不能不认账啊…” 朱标带着朱元璋参观这一路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标儿,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是应天太小装不下你了吗?非得要去沿海?” 朱元璋是真放心不下,在他看来朱标就等于大明,朱标要是有了什么闪失,那可是后果不堪设想的! “您放心吧,我就在沿海游弋一番,顺便以皇储的身份安抚一下沿海百姓。” 朱标面色沉重,紧接着说道。 “毕竟是咱们朝廷的疏忽,害得那么多百姓家破人亡的,如果只是派几艘海船在岸边游戈,也不足以安民心啊……” 朱标这一句话说到了老朱的心底,因为在他看来,倭寇只是三两侏儒,倭岛只是一片荒地,远远没有大明的百姓重要! 沿海的惨状,已经让他夜不能寐了,朱标既然有这份心思,朱元璋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儿子想从国库中调十万两银子,去安抚一下沿海的百姓,实在不行咱们大明就圈界禁海吧!” 朱标脸上带着一丝丧气的说道。 “恩?为啥?” 朱元璋自然知道圈界禁海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朱标会忽然说出这种话,这小子不一向说要重视海权吗? 朱标忽然指着铁甲舰慷慨激昂的说道。 “沿海的百姓被祸害成那样,咱们皇家的人都不敢去安抚安抚,这海权不要也罢,天天畏畏缩缩的做点儿生意,挣那几块散碎银两,丢的却是大明的体统!和脸面!” 朱标面色通红,用力跺了跺脚。 “爹,这就是儿子给沿海百姓的主心骨,只有这些玩意儿!这巨舰!这大炮,这勇士,才能给沿海百姓主心骨,儿子就是要带着它出去转一圈,让海外群夷看一看!不要惹大明,也不要惹大明的百姓!” 朱元璋攥紧了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这些他何尝不想!他做梦都想! “爹!” 朱标忽然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 “儿子感觉大明不在庙堂之上,大明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这其中就包括河南的灾民!就包括大同的将士!更包括沿海那些屈死的百姓!” “爹,您说说……” “如果全天下的百姓都认为自己是明人!那我大明是不是就千秋万代了!?” 轰……… 朱标的话在朱元璋的脑海中炸裂。 哪个皇帝不想千秋万代,哪个皇帝不想国运永存? “标儿你说的太好了!” 朱元璋面色通红,在甲板上转了几圈又说道。 “那咱就遂了你的愿!” “你替咱去沿海扬一下国威!安抚一下百姓!银子咱现在有的是,二十万两!三十万两,咱都舍得给!” “谢父皇!” 朱标拱手道谢,面色激动! “先别着急谢咱!” 朱元璋忽然冷静下来,面色凝重的说道。 “去是可以去,但是咱只许你近海杀敌!不许你远渡重洋!清楚了吗?” “儿臣领旨谢恩………” 第75章 路遇白莲? 朱标这次出应天,虽然没有上次带着名臣大将数万雄兵那般风光,但也是浩浩荡荡,天家气派。 五千东宫六率,全部是整个大明最英勇善战的士兵,而且朱标还下大本钱,给他们全部配发了燧发枪和刺刀,看到老朱都直眼馋,直说在儿子出京的这段时间,一定会帮他照顾好神机工业。 而且为了保证朱标的安全,老熟人毛骧,也带着五百锦衣卫随行,这些锦衣卫可不简单,各有所长不说,连装备都是出奇的好,长刀短匕不在话下,军中硬弩更是人手一把,这些玩意儿有些时候可比火枪好用。 这些人都是毛骧亲自挑选出来的,全部都是功臣烈士的子弟,对大明的忠诚,对朱家的忠诚,那是不用说,朱标一人身系皇明正统,谁敢大意? 好在朱标的巨舰足够大,这五百锦衣卫就通通上了船,搞得船上扫地的都得是锦衣卫总旗,随手一指就能指到一个锦衣卫百户。 朱标的舰队在长江上浩浩荡荡,巨大的龙舟旗舰在中央,身旁拱卫着十数艘楼船福船,身后还跟着十几艘大型的运兵船。 甲板上放着一把摇椅,朱标身穿短衫,拿着蒲扇坐在上面,悠哉悠哉,身旁的桌案上放着几样小食,散发着甜香味儿。 “太子殿下,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你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安排。” 晴儿站在朱标身边,柔声说道。 朱标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这船上不比宫里,让毛骧派两个会打鱼兵丁,捉几尾鱼来,今天咱们就尝尝这长江鱼。” “是……” 晴儿领命下去。 朱标躺在摇椅上叹了口气,心道。 “这沿海之行肯定比河南赈灾更加复杂,海盗,海商,士绅,倭寇,走私!这些事情肯定会一样一样的找上门来,而且这些人盘踞沿海多年,必定耳目众多,势力盘根错节,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所以朱标在路上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他怕去晚了,当地的兔子尾巴全部都藏了起来,所以他早已派出二百锦衣卫,快船提前过去打探消息。 贞贤站在一旁偷偷的打量朱标,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好像两把钢刀一样浓黑茂密的眉毛,比例匀称的身躯,哪怕慵懒的半躺在椅子上,也有一股凝而不散的威严。 “主子身上有一种威严,可怕的气质。”贞贤心里默默道,可是一想起朱标的坏,又让她忍不住羞红了小脸儿。 所以每一天偷偷的观察朱标,已经成了贞贤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几十里水路,以舰队的速度稍顷即到,船头上的兵丁已经远远看到了行宫码头,码头旁边还有几艘正在打渔的小船儿,看见如此舰队也都纷纷离去。 一阵铁锁的摩擦声,龙舟旗舰巨大的船锚落进水中,朱标抬头看了一眼朴素异常的行宫,心中对自己老爹暗暗佩服。 “来呀!” “臣在!” 毛骧神出鬼没的出现,身后跟着脸上依然有几分憔悴的苟宝,自从上次被满仓教训过之后,他就老实多了,天天只是用心伺候,从不多嘴多舌,也不枉朱标在老朱面前留他一命。 “让兵士们就地埋锅造饭,孤这里一切从简,也不用上岸叨扰父皇的行宫!” 朱标是有分寸的,父子爷们儿是家里关上门的事情,出门之后还是要按照礼法来的,小心无大错。 “喏!” 毛骧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佩服,轰然应喏。 巨大的舰队在行宫一侧停靠完毕,士兵们纷纷下河捕鱼,一个百户的鱼凑到一起,也是能熬出几大锅鲜美的鱼汤的,再加上军中配发的盐菜,也是可以改善伙食。 朱标在甲板上并没有动,长江上徐徐的微风,让他有点昏昏欲睡。 “殿下,”晴儿捧着一个大盘子缓步走来。 朱标睁开朦胧的眼睛示意她放下,定睛一看,是一条炖好了的大青鱼,青鱼做的比较朴素,是军中的做法,汤汁鲜红,让人一看就食欲大振,旁边放着一盆儿晶莹的米饭,散发着香气。 不用吩咐,贞贤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双银筷子,在饭菜里各夹了一点,品尝了一番,盏茶的功夫才对朱标说道。 “请殿下用膳…” 朱标这才从躺椅上起身,细嚼慢咽了起来。 砰!! 旗舰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殿下小心!” 贞贤下意识的想扑到朱标身上,想用身体为他遮挡危险。 可是朱标的反应更快,伸手一扶就让贞贤牢牢站定,淡定的吐掉一口鱼刺儿。 “慌什么?还有人敢袭击舰队不成?去问问怎么了? ” 刚刚出了应天不足百里,朱标可不信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袭击太子舰队。 贞贤领命而去,朱标则继续对付桌上的青鱼。 再说贞贤乘坐小船,来到了刚才枪响的地方,这时候的她可不是朱彪身边的那一副猫样。 远远的看到毛骧。带着一群锦衣卫围着一艘渔船,渔船上有一个老汉和一个小女孩儿。 太子身边的宫女亲自来询问,毛骧自然不敢怠慢。 “李姑娘,标下有理了。” 毛骧客客气气的施了一礼。 “毛大人您客气了,太子殿下让我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皇宫中呆了这么久,贞贤自然知道这家伙是皇帝身边的刽子手,一万胡逆,有八千都是通过这家伙死的,自然不敢托大。 “回李姑娘的话,不是什么大事儿,两个渔民不听阻拦,在这里不肯离去,一个兵丁冲天放枪吓唬了一下,兵丁已经被打了二十鞭子……” 毛骧这表情有点无奈,这老头看上去痴痴傻傻的,小女孩又不肯说话,饶是他有魔王手段,也不能对着这一老一小使用啊。 小女孩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一眼,一身宫装犹如画中人的贞贤,小嘴里喃喃的说道。 “姐姐你好漂亮啊,您是弥勒佛身边的神仙吗?” 此话一出。 毛骧汗毛暴起,所有锦衣卫也如临大敌,他们可知道这弥勒佛的含义,他们还是检校的时候,就和这群人打交道,当年的刘福通,彭和尚,这些大帅,也和这群人有密切的往来。 “白莲教!” 毛骧咬牙切齿的蹦出了几个字儿。 第76章 诡谲云涌 “毛大人不必动怒,此事当由殿下明鉴!” 贞贤不软不硬的来了一句,他可生怕这位阎王爷一刀把这两位交代了,坏了自家太子爷的大事儿。 贞贤的话也让毛骧如梦初醒,心中暗道。 “这位大姑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东宫在她之上的也就只有太子爷和徐侧妃,连吕氏都得让她三分!别看他锦衣卫指挥使风光无限,其实也就是皇帝的家奴,他这种人万万得罪不起的就是枕头风……” “那依李姑娘的意思?”毛骧问道 贞贤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二人,“把他们两个绑了,再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利器,我带他们去见太子殿下!” 贞贤灵巧的从船上跳了下来,横了正要给女孩搜身的锦衣卫一眼。 “这个我来搜查!” 锦衣卫询问的看了毛骧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罢了。 搜查完毕。 贞贤冲毛骧点点头。 “劳烦毛大人,先把他们两个人押到旗舰上去,殿下正在用膳,这个时候不好打扰……” “自然是都听李姑娘的?” 毛骧依然客客气气。 直到贞贤跳上小船儿回到了旗舰,毛骧才抬起头来。 “把他们两个押到旗舰上去!等候太子殿下传唤!”乐文小说网 “喏!” 朱标这边已经吃了个肚圆,才看到贞贤回来。 “怎么样?” “回太子爷的话,是一对儿渔民爷孙在江上打鱼,军士开枪吓唬他们,才弄出的响声,可是后来那小孩竟然说出了弥勒佛之类的话,毛大人怀疑他们是白莲教,所以请太子爷圣断……” 贞贤到是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朱标却陷入了沉思,当初他去河南赈灾的时候,就对当地的民变特别怀疑,因为太蹊跷,忽然间起事,他来之后又忽然间销声匿迹,以至于他暗中查访,竟然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把他们两个叫过来孤看看!”朱标沉声说道。 “是……” 贞贤回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锦衣卫,祖孙二人立刻被押了上来,毛骧也屁颠儿屁颠儿的手握利刃站在了朱标旁边儿。 这家伙也算个武林高手,当初去河南赈灾的时候,在徐达亲军的眼皮子底下,拿到了烧鹅,至今还是魏国公府一大悬案。 老头被扔在甲板上,已经哆哆嗦嗦地成了一团儿。 “你们是从哪里来呀?”朱标和颜悦色。“为什么会到应天附近?” “太子殿下问你话呢!速速回答!” 老头身后的锦衣卫抡起刀把子就要砸下去,被朱标抬手制止了。 “老人家!不为自己想,也为自己的小孙女儿想一想,现在孤让你死,弥勒佛也救不了你!” 朱标慢条斯理的说道。 老头还是一言不发,在夹板上颤抖个不停,还尿了裤子。 朱标逐渐失去耐性,不耐烦的冲毛骧挥了挥手。 毛骧顿时明白,上前就要拉走两人,小女孩默默抽泣,朱标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殿下…” 一旁的贞贤忽然开口,“不如让奴婢试试。” 贞贤指了指小女孩儿。 朱标沉思片刻。 “注意安全!” 贞贤如释重负,感激地对朱标施了一礼。 “谢殿下关心。” 朱标长出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对毛骧说道。 “通知舰队吃完饭之后速度启程,咱们全力赶路!” “喏!”毛骧行礼称喏 “等等!”朱标又叫住了毛骧。 “殿下有何吩咐?” “从现在开始,如果全力赶路的话,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入海?” 说实话,朱标有点等不及了,现在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不止牵连了海盗海商倭寇,白连教都掺和了进去,沿海的情况越是复杂,他暴力破局的可能性就越小,毕竟沿海是大明的地盘儿,投鼠忌器也是可能的。 “回殿下的话,” 毛骧略微思索了一下。 “咱们从应天走水路出来,一直是顺流,所以船速很快,如果满帆全力航行的话,明天傍晚之前就能到达上海县的出海口!” “哦…” 朱标重新躺下,淡淡的说道。 “从上海县出海之后,沿着江苏直接前往山东,说不定还能遇见三位常将军。” “是啊,三位常将军说不定已经在海上等着殿下您了……” 毛骧自然知道,常家三位将军和漕运总兵官陈瑄,正在山东沿海游戈,打击倭寇,太子殿下多半是要和这几位汇合的。 “办差去吧!” 挥手让毛骧下去,朱标有点儿心乱如麻,他以为来到海上仗着自己船坚炮利,一顿穷追猛打就算了,如果可以打到倭寇本土,他汇合常家兄弟和陈瑄,手里就握着十万精锐,也不见得会吃亏! 可是现在的局势竟然诡谲难明,前锋锦衣卫的消息也不时传来,信鸽飞来了一批又一批,说的都是当地商人勾结倭寇,烟花凌乱之地,常见商人和倭人勾搭连环! “看来还是得做个局!” 朱标豁然起身,吩咐一边的晴儿。 “拿文房四宝和信鸽来!” “是……” 晴儿现在没有贞贤受宠,办事儿规规矩矩,放下文房四宝之后就远远躲开。 朱标也乐得清静,提笔在纸条上写下。 “爹!见字如面,儿子安好,山东沿海一带形势诡异,海商倭寇勾结,垄断沿海商业,今天又在长江上遇见了一对爷孙,竟然口出白莲教的悖逆之语!儿子如梗在喉,特提醒爹,注意贼人,儿子想更改一下沿海税制,为大明再开一新财源,希望爹能同意,如果能敲山震虎,引出倭寇,则是再好不过!” 朱标吹干纸上墨迹,又誊抄了几份,用竹筒绑在了信鸽的腿上,放信鸽离去! 安排完这一切。 朱标重新躺在了椅子上,可能是因为忽然间上船身体不适应,这几天他十分懒惰。 随手从旁边的暗格里拿出刘铁军新做的短枪,端详了一阵,为了做出这个那老头也算是拼了命了。 摸着枪身上耀耀生辉的金色龙纹,朱标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商人误国,这四个字贯彻了整个大明朝,特别是后期的八大蝗商,更是祸国殃民。 “等着吧!既然你们作的紧,那就从你们开始!” 朱标手持火枪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 “殿下……” 贞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过来说话!” 朱标收起火枪随口说道。 贞贤噔噔噔的跑过来,像一个请功的小孩子一样。 “那小姑娘已经把什么事儿都说了!” “恩?都说了。快和孤说说!”朱标也没想到贞贤还有这能耐。 “那小女孩儿说,他父母都是刀枪不入,受弥勒佛保佑的人,倭寇上岸之前,就被老掌柜叫走了,说是深山修行避祸!” 贞贤顿了顿继续说道。 “夫妻俩临走之前只想带儿子,因为他们痴傻的老父舍不得孙女儿,就带着小女孩沿着长江往上走,阴差阳错竟然躲过了倭寇!他们沿江打鱼乞讨,就到了应天附近。” “真他娘的是个畜牲!” 朱标难得爆一句粗口。 “你去告诉毛骧,给这对祖孙在船上找个地方呆着,不许苛责!命令舰队全速前进,孤倒要看看,他们的刀枪不入是不是真的!” 深夜,舰队劈波斩浪。 船舱深处,老头睁开了清明的双眼,四处张望了一下,又倒头睡下。 第77章 牛刀小试 “殿下,舰队入海了……” 贞贤轻柔的声音在朱标身边响起,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庞大的舰队在入海口纵横驰奔。 “走!出去看看。” 巨舰上灯火通明,水手们各司其职,一个个锦衣卫的眼睛瞪得像个铃铛,在甲板上巡视。 朱标简单的披上一件大氅,阔步走出船舱外,和长江不同,大海的浪花更大,更加一望无际,海风吹在船梆上发出呜呜的声音。 朱标深吸了一口略带腥味的海风,浓烈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开来。 “也不知道三位常将军把仗打成什么样子了……” 大海波涛万顷,哪怕是朱标的龙舟旗舰,也有一点晃动,船头犁开海水的声音,哗啦哗啦不绝于耳。 此时此刻朱标忽然有点害怕,他倒不是怕着大海无涯,而是怕明天看到那些失去亲人的大明百姓,看到他们眼神当中,对朝廷的期盼和恐惧。 夜色已深,但是朱标却毫无睡意,站在龙舟旗舰的最高处,眺望着大海,默默出神。 自己又要打仗了,打的还是自己心中的世仇! 朱标不知道自己这次打完之后,后世还会不会出现那样的惨剧,但是这块心病在他心中一直是如梗在喉,已经到了寝食难安的程度,所以他才会在朱元璋面前大说特说,争取来了这次机会。 但是随着巨舰到了大海之后,他心里的这份不安,慢慢的淡了,一丝笑容又重新挂在了朱标的脸上。 朱标豁达一笑。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就好好的开始!” 朱标扫了一眼漆黑的海面。 “黄海啊!黄海!” 他仿佛听到后世的隆隆炮声,和那一声视死如归的撞沉吉野! 他仿佛听到了青岛十万冤魂的哀嚎! 他又仿佛听到了山东沿海,被倭寇屠杀殆尽的大明百姓,面对锋利长刀,且恨自己手无寸铁的怒吼。 朱标满脸厉色,喃喃道。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那我这个当太子的,如果不能为百姓做主,岂不是连红薯都没得卖?” “娘的……”朱标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现在还真没红薯可卖,看来这一次出海得留意一下了,万一找到了,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儿……” 朱标紧了紧身上大氅,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来的那一天,朱元璋递给自己的汤婆子。 “殿下!前方探路快船发现倭寇零星船队!” 毛骧忽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啥!!” 朱标神色一震,紧接着变红了眼睛。 “打灯号!所有战舰准备迎敌!” 旗舰围杆上,灯火闪烁,整个舰队有条不紊的排成了一字,然后除旗舰信号灯外,便熄灭所有灯火,默默无声的向前推进。 此时的朱标已经身穿皮甲,站在帅台上,眺望着海面,只见朦胧的月光下,有大概十几艘的倭船,正在往岸上运送货物。 没错,就是运送货物,沿海的商人和倭寇交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说家贼更比外鬼可恶。 就在朱标舰队乘风破浪的同时。 岸边的倭寇。 今天对于青山泉五郎来说是一个好日子,他用铜条在大明商人手中买到了上好的生丝茶叶香料,甚至弓箭,这些货物一旦拉回家族,他就是大功一件。 在来的路上又顺便掠夺了一个村庄,抓到了很多身材高大的女人,这些女人生下的孩子明显比他们要高大强壮,可是倭岛上的紧俏货色。 “刘桑!感谢您的慷慨!” 身高不到一米三的青山泉五郎微微鞠躬,操着一口生硬的大明话,感谢对面的一个商人。 刘宇正也是满脸微笑。 “青山君这次来大明可谓是满载而归,下一次的货物会提前准备好,回去告诉贵大名,我们刘家是有长久的合作诚意的!” “哟西!哟西!” 清山泉五郎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因为他的脸从出生的时候就像树皮一样,脸皮又黑又厚,所以做出表情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这是我们大名送给刘家主的礼物!希望他老人家可以笑纳!” 清山泉五郎说着,从背后的随从那里接过来一把连鞘长刀,恭敬的递给刘宇正。 长刀带有弧度,一看就是明显的倭刀,刘宇正拿到手里,噌的一声拔出半截儿,长刀寒光闪闪,刃口带着一丝血色。 “这可是我们大名最喜欢的三胴宝刀!”清山泉五郎带着几分骄傲的介绍道! “青山君这何为三胴宝刀啊?”刘宇正一边把玩,一边随口问道。 “刘桑!这三胴宝刀就是,可以从人的胸口一分为二的宝刀!” 清山泉五郎比划了一下,自己小小的胸口,还用力的拍了拍。 刘宇正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如果不是看在那一马车铜条的面子上,就这种小侏儒,来他刘家门口要顿饭,都得挨一顿胖揍。 可能是看出了刘宇正的轻蔑,清山泉五郎正色说道。 “可不是用我这种身材矮小的人试刀,而是用像刘桑这样身材高大的明人!” “你………” 刘宇正面色通红。 见刘宇正动了火气,清山泉五郎急忙岔开话题。 “刘桑不要生气,看看今天的星星多大,哈哈……” 刘宇正强自压下怒火,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也惊叹的说了一句。 “这星星确实很大,还一闪一闪的!” 朱标可不知道,有两个傻子把旗舰桅杆上的信号灯,看成了星星,手中令旗一挥。 旗舰主炮率先发出怒吼。 轰!!!!! 轰!!!!!! 主炮两声巨响,直接在倭船中央爆炸开来,数丈高的水柱,直接掀翻了数条船只,至于那个被打个正着的倒霉蛋,早就尸骨无存了。 “怎么回事儿?这里怎么会有大明的水师,他们不是在山东沿海吗?” 这两炮显然把青山泉五郎打蒙了,他哪里见过如此威力的火炮? “传令各舰!两轮自由开火!然后东宫六率全体出击!” “喏!!” 毛骧开始大声传令! 朱标的命令传到了旗舰信号灯,又通过信号灯传令到每艘舰船。 运兵船上顿时像炸了锅一样,无数将士跑到了后面的快船舢板上,开始奋力划船。 大炮也开始继续开火!炮弹铺天盖地,向青山泉五郎的脑袋砸去。 “我在哪?我是谁?我怎么在这?” 青山泉五郎已经懵了,身边的倭寇,陆续变成了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他引以为豪的货物也在炮火中化为了齑粉。 刘宇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连同刘家的车队随从。 清山泉五郎也想弃船逃往内陆,但是他刚抬头的瞬间,在月光的照耀下,浓雾中。一个巨大的战船已经显露阴影,阴影之下是无数小船,船上的兵士在奋力向他划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清山泉五郎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默默拔出自己的长刀。 大喝一声! “无论如何不能让武士的威严受损!” 矮小的身躯带着残余的几十个倭寇,向明军反冲锋而去,毅然决然,带着几分悲壮! 短兵相接! 五千东宫六率,死命的划船,好不容易登陆了,本以为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只看见几十个娃娃向自己扑来,手里还拿着比他们身高还高的长刀。 曹炳仗着身高腿长,冲在最前面! 恶狠狠的抡起金鞭,一下子磕飞了带头娃娃的长刀,顺手给他一个耳光子,打的他鼻口喷血,刚想再打几下,想了想,实在没好意思打,只能仰天怒吼! “操你娘的!倭寇在哪!?让自家娃娃出来算什么本事!!!” 第78章 太子盛怒 “我是青山大名派往明国的商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放我下来!我是武士!不可以如此侮辱!” 清山泉五郎的声音,好像正在拔毛送往烧烤架的野鸡,让人听了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曹炳一脸便秘的表情,手里提着青山泉五郎,看那姿势好像提着一只破布袋子一样。 “娘的!就是你这小矮子,害老子出丑,现在还像只野鸡一样乱叫!我让你叫!!” 只见曹炳这家伙,活动活动自己长满黑毛的大手,照着青山泉五郎的脸就是一下子! 啪!!! 身边和他一起押送的兵士都打了个冷颤, 清山泉五郎则彻底老实了,耷拉着脑袋连吐出七八颗大黄牙……… “殿下驾到!”毛骧的声音远远传来。 曹炳瞬间紧张起来,用力一捏,双手微微用力,就把清山泉五郎搁到了自己前面,瞪着一双凶光闪烁的眼睛说道! “咱跟你说,有贵人要来,不让你说话,万万不能发出声音,如果失了礼数!老子撕碎了你!稀碎稀碎那种!” 曹炳满是威胁的晃了晃自己的大巴掌…… “说话啊!你这野鸡怎么不说话了?!怎么着!爷打你一下,你还赌气啊!像个娘们似的!” “曹军门……”旁边的兵士忽然弱弱的开口说道,“您快撒手吧,他都翻白眼儿了……” “哦哦……” 曹炳顺手把青山泉五郎扔到了地上,想了想又感觉有点儿不放心,随手就卸了他两个膀子…… 身后的兵士也有样学样,顿时响起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还有一阵压抑的惨叫声…… 朱标这个时候也在毛骧的指引下,大步走来。 扫了一眼在地上直抽抽的青山泉五郎。 “这就是倭寇的首领?” “回殿下的话,”曹炳瓮声瓮气说道。 “标下当时冲在最前边,一眼就看到他是领头的,就擒来献给您,嘿嘿……” 朱标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青山泉五郎,这家伙只是象征性的哼唧了几声。 “这都快让你霍霍死了,下回打仗记得留几个舌头,整的现在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殿下……殿下,他能说话,刚才还和标下说的可利索了!” 曹炳急了,眼看着到手的功劳,怎么能让他飞了?随手捞起青山泉五郎一顿摇晃。 “曹军门稍安勿躁,待我审一审,他一定会说的!” 毛骧在一旁接过话柄,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曹炳手中的物件…… “何必那么麻烦!”朱标有点不耐烦。“把所有的倭寇都集中到孤这儿来!” “喏!!” 曹炳屁颠儿屁颠儿的指挥一群兵士,把被抓到的几十个倭寇都提了过来。 倭寇在朱标面前跪成一排。 不得不佩服人家倭寇的纪律性,就算被抓住了,就算跪下,都跪得那么直溜。 朱标信步走到第一个倭寇面前。 “会说大明话吗?” 倭寇眨么眨么眼睛,开始狼哭鬼嚎,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朱标也听得一头雾水,他能听懂的日语也就限于那几句话而已。 “弄死!” 朱标这句话可谓是毫无征兆。 但是曹炳的反应可一点儿都不慢,金鞭在他手中被抡出了一个虚影,奔着倭寇的脑袋就去了。 砰!!! 一声巨响之后,伴随着骨头破碎的声音,豆腐脑加辣椒油喷了一地,也喷了第二个倭寇一脸。 朱标面无表情。 “拖下去!” 上来两个兵士好像拖死狗一样,把倭寇拖走了,地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朱标又走到了第二个倭寇面前。 “你………” “哎,算了,太丑,不想问了,弄死吧!” 曹炳这回更干脆,金鞭往前一递,直接来个穿糖葫芦,甩了几下才甩掉的那种。 朱标又走到了第三个倭寇面前。 “砰!!!”小家伙直接倒飞出一米多远。 朱标手里的火枪冒着青烟。 “忽然想试试神机伯给孤做的火枪。” 朱标淡定的换了一颗子弹,把依然冰凉的火枪揣到了枪套里。 第四个就是青山泉五郎了,结果朱标还没有往他那里迈步子,这家伙就大声喊叫起来。 “我说!我说!我是青山大名的侄子,我叫青山泉五郎,来明国和刘宇正家做生意,因为山东的海域都被封锁了,没办法才来江苏沿海交易的!”xしewen “来我大明做生意?” 朱标斜着眼睛瞪了一眼青山泉五郎,刚要说什么,一个锦衣卫忽然跑到朱标的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这个锦衣卫说了什么,朱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青了起来。 “来我大明做生意?怎么还掠夺我大明的百姓?!” 朱标盛怒之下伸手就要掏火枪。 “别!别杀我!” 青山泉五郎背着两条胳膊,一边尿着裤子一边往后挪。 “是有几个是抢的,但是大多数都是老掌柜卖给我们的,一个女人五根银条,我可是付了钱的………” 清山泉五郎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拼命解释。 “老掌柜?” 朱标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毛骧。 “殿下,这老掌柜十有八九是白莲教的头头,臣当年在刘福通那里听说过,后期也抓到过类似的人!” 朱标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儿。 “人牙子!?对吗!?” 毛骧畏惧的看了一眼朱标,点了点头道。 “是的殿下…” 朱标几乎被气得眼前发黑,他怎么可能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杂碎?卖一点生丝茶叶,甚至刀枪剑戟,朱标都可以理解,毕竟商人逐利,弄死不就得了嘛? 但是这种,竟然把黑手伸向自家同胞的杂碎!朱标抓到一个就一定要千刀万剐,哪怕背负一个残暴的骂名,他也在所不惜。 “毛骧!” 朱标伸手从自己的皮甲里,拽出了一个带着“朱”字的龙纹玉佩! “臣在!”毛骧双膝跪地,一脸凝重。 “孤许你调动整个山东的巡检司!锦衣卫你就留下一百就行,但是一个月之内,白莲妖人必须全部落网!如果落下一个,就拿你的脑袋顶上去!” “臣,必不辱命!” 毛骧一脸煞气,眼珠子通红。 朱标厌恶的扫了一眼,跪成一排的倭寇,伸手叫来曹炳。 “给领头的倭寇一块石头!告诉他,孤只需要一个活的!” “臣明白……” 曹炳铃铛大小眼睛闪过了一丝血色。 因为雾气越来越大,朱标的舰队只能等明天天亮,再继续航行。 士兵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米饭的香味和肥鱼的鲜味弥漫了整个营地。 但是在营地的一角,曹炳正在盯着,已经筋疲力尽的清山泉五郎。 “这才砸了六个就累坏了?起来继续砸!不然老子把你吊起来滋滋放血!” 咚! 咚!! 咚!!! 砸木桩似的声音,在营地里传了半宿…… 第79章 欲开互市 山东莱州府。 晴空照海,波涛如峦! 朱标终于到了山东沿海,漕运总兵官陈瑄,和常家兄弟,在海上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楼船福船在海面上排成一列,船上旌旗招展。 常家兄弟站在船头冲朱标遥遥行礼。 朱标身穿团龙服饰,站在龙舟旗舰的最高处,也是微微点头,忽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他身旁。 小心翼翼的打开信鸽腿上的竹筒,拿出了一个小纸条,朱标赶紧打开,只见纸条上只写着寥寥几个字。 “可,信鸽多有遗失,慎用!” 朱标看罢哭笑不得,这自家老爷子真是逮个机会就想教育教育他 可是想到自己上次的长篇大论,朱标也是有点脸红,和明白人说话,不用说太透,这事他怎么就忘了? 岸边的锣鼓声已经震天而起! 所有舰船在海面上列成两排,朱标的旗舰从中间缓缓驶过,船上兵士皆三呼万胜。 龙舟旗舰缓缓在莱州府码头停靠,而常家兄弟和陈瑄已经乘坐小船早早的上岸等候了。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常家兄弟和陈瑄,带着莱州府的地方官,跪在地上三呼千岁。 “诸位臣公快快请起!”朱标伸手扶起陈瑄,同时示意三兄弟起身。 “谢殿下!”众人起身之后,常茂说话了。 “殿下,莱州府位于沿海,没有修建行宫,当地乡绅刘氏,怕殿下住不习惯,愿意孝敬出自家的一套别苑,您看……” 依常茂的聪明,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发表意见的,无论太子殿下住到哪里,他都会把自己的行辕搬到附近,以便保卫安全。 朱标眼珠一转。 “这乡绅刘氏倒是恭顺,他们在这莱州府以何为业呀?” 常茂被问的一愣,吱吱呜呜的说不出来。 “殿下恕罪,臣来莱州府半个月了,多半时间在海上游弋,不曾了解当地民情……” 常茂面红耳赤之际,用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一位年轻官员,官员当即越众而出。 “臣,莱州知府董俊,参见太子殿下!” “哦,原来是董知府。”朱标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臣知道莱州刘氏以何为业!”董俊朗声说道。 朱标则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莱州刘氏起源于前元末年,以海运生意起家,在陛下禁止民间出海之后,便改行做绸缎生意,如今已是莱州府最大的绸缎商,家主刘仓听闻太子殿下驾临莱州,唯恐怠慢君父,便捐出自家别苑,以示孝敬。” 董俊洋洋洒洒三言五语,就把刘家的底子掀了个底儿朝天。 朱标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难得他有孝心,那孤就却之不恭了,孤在莱州府,一切从简,万万不可惊扰百姓!” 朱标顿了顿,继续说道。 “海上漂泊数日,孤也乏了,都散了吧,明天再找你们说话!” “臣等告退!” 朱标的龙旗仪仗冲天而起,浩浩荡荡的往太子别苑的方向去了。 而苟宝则悄悄的塞给常茂一个纸条。 这刘家献出的太子别苑确实不错,虽然没有雕梁画栋,奢华之极。 但是也有一股小桥流水的闲情雅致,看得出来事先有准备,所有家具都是焕然一新,连墙壁都是重新粉刷的。 而且整个别院除了几个养马扫地的老仆,也是空无一人,想来他们也知道,就算留了朱标也不会用,还不如不留,捞个懂事儿。 中厅大堂之上,朱标在悠闲的喝茶水,贞贤在一边伺候,紫砂壶上挂着几滴小水珠,平添了几分闲情逸致,朱彪忽然道。 “蒋瓛!” 一道鬼魅一般的身影由远及近,明明穿着厚底军靴,可走路却没有丝毫动静,也就只有了蒋瓛了。 可朱标仿佛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定的说道。xしewen “带着你的兄弟们,把这间府邸里里外外查一遍,不可有半分纰漏,明白了吗?” “臣!领命!” 蒋瓛出去不到盏茶的功夫,一百锦衣卫就开始在府邸中,有条不紊的检查开来,细致的程度简直丧心病狂,一砖一瓦都要敲一敲,看看里面有没有空心,一桌一椅都要反复闻嗅,看看有没有异味儿。 “殿下,常将军求见……” 苟宝的声音在大厅外响起。 “让他进来吧!”朱标沉声说道。 不一会,常茂便阔步走来。 “臣,常茂………” 朱标挥手打断了他。 “好了好了,天天来这一套,你也不累的慌?这里又没有外人!” 又说道。 “贞贤,去拿一些茶点来!” “是……” 贞贤乖巧的回答道,还细心的关上了门。 “你可知道孤为何找你?”朱标神色紧绷。 饶是常茂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刻心里也有一些慌了,偷偷的看了一眼朱标,怯懦的开口说道。 “是臣今天唐突了,和殿下提及刘家这座宅子,臣………” “你还知道你唐突了?”朱标勃然变色,声色俱厉地看向常茂。 “臣有罪……”常茂吓的手足无措。 朱标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是孤的妻弟!你的一言一行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孤的意思!而你却如此不小心!如果是那董俊说,孤大可拒绝!可是你说,你让孤怎么好驳了你的面子!” “臣知错了……”常茂委屈的双眼通红。 “你没有知错!”朱标继续发火,“孤在来山东的路上,碰到了一会儿正在运送货物的倭寇,你可知道和他们交易的是谁?” “臣不知……”常茂疑惑不解。 朱标抿了一口热茶,缓缓的说道。 “和他们交易的叫刘宇正!” 嘶………! 常茂倒吸一口冷气,“殿下,可是那刘家通倭?” “你说呢?”朱标瞪着眼睛说的。 “不过你也不用自责,你初来乍到,被人利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你是武将,没有那些弯弯绕,孤不怪你!” “谢殿下……” 常茂感激涕零。 朱标摆摆手。 “谢什么!过几天孤要更改沿海税制,你还要多多出力!” “另外,父皇万寿将至,孤准备在沿海开一个互市,为父皇寻找一些新奇玩意儿……” 常茂面色沉重的走了,倒不是因为朱标和他发火,他只是不明白,平时英明睿智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突然走这一步昏招。 常茂走后,朱标沉思片刻,叫来了苟宝,主仆二人耳语一番之后。 苟宝来到了东厢房,偷偷的把一套宋制茶具,揣进了怀里。 第80章 三大家族 “家主,家主!” 一个青衣长随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刘家中厅。 “慌什么!有事儿慢慢说,和你说了多少回了,还是这般毛躁脾气!”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 “是…小的知道了,但是这回确实是个大事儿!” 青衣长随刘福急的搓手。 “出了什么事儿啊!” 刘家家主,刘仓从屏风后面慢慢显出身形来。 老家主没有想象中一方巨富的绫罗绸缎加身,富气十足,而是一身粗布衣裳,连头上的簪子都是用竹子做的,皮肤黝黑,佝偻着腰,好像一个田间老农一样。 “太子爷在莱州码头附近,开放了互市,允许万国商人,和大明商户在此地自由买卖,每日所得银两,朝廷抽三成!” 刘福气喘吁吁的向老家主汇报着此事。 “朝廷居然开放了互市?” 刘仓显然有点意外,作为元末明初的过来人,他可是知道新朝廷有多么讨厌商人,商人家里虽然有金山银山,但是却不许穿绫罗绸缎,不许佩戴金玉饰品,更不许使奴唤婢! 直到现在他家里的仆人都姓刘,对外就说是家里的亲戚,在家里白吃白喝过意不去,就自发的孝敬长辈。 “可还有什么限制?”刘仓沉声问道。 刘福挠挠头,继续说道。 “告示上说,不允许贩卖铜器铁器,书籍,如果是大宗买卖,朝廷则加税一成!” “四成税!”刘仓目瞪口呆。 “这大明的商税可是低的出奇,怎么忽然间来个太子爷就变得这么黑了?” 刘仓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xièwèn “这简直是要喝咱们的血!前元的税也没有这么高啊!明明打开了一座金山银山,而朝廷却要伸嘴吃掉一大半!这简直是要了咱的命啊……” 不得不说,人性的贪婪是无限的,大明的税收是去掉本钱的,三四成的利润不算高,而且这本就是他们偏得的,如果不开互市呢? 他们只能铤而走险,开了互市让他们堂堂正正,他们又嫌弃朝廷收税太多。 “家主,其实献上了一座宅子,也不是,一无所获。” 刘福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智慧。 “您记不记得,在那座宅子的厢房中,您放了很多珍贵的茶器,和文房四宝,当时您想到太子殿下,定是一个风雅之人,所以便放些雅物以示孝敬……” “是啊!怎么了?”刘仓脸上闪过一丝肉痛。 “可是这几日却忽然少了很多!” 刘福神情激动。“太子殿下来这几日,饮食用具上小心至极,只有他身边的两个侍女,才能参与,连用的水,都是锦衣卫从山上排来的泉水,不可能使用咱们宅子里的东西!” 刘仓豁然起身。 “你的意思是太子身边的人,有贼?” “何止是贼,还是个老贼呢……”刘福眉飞色舞。 “太子殿下身边的宝公公,那可是东宫主管太监,竟然爱贪小便宜!哈哈……” 刘仓缓缓的坐到椅子上… “你差事干的不错,自己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把今天说过的话烂到肚子里,如果走路出半句风声,本家主就派你出海!” 刘福急忙跪下。 “家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人从小就在刘府,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小人如何能………” “好了好了!”刘仓打断了他表忠心。 “知道你忠心,本家主也就是这么一说!兹事体大,不得不小心啊!” “家主,您放心!”刘福拍拍胸脯道。 “什么事儿到了小人这里!就是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啊!” “你小子!领赏去吧!”刘仓挥手打发了刘福 伴随着一声门响,刘仓笑容可掬的脸立刻变得阴沉,冲着屏风后沉声说道。 “这件事情两位家主怎么看!?” “老夫倒感觉是个好机会!” “老朽感觉也是!” …………… 几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两个鹤发老头从屏风后鱼贯而出。 “你们真感觉这是个好机会?”刘仓脸色闪过了一丝苦笑。 “咱们这几家如果做起买卖,就一定是太子爷口中的大宗买卖,到时候四成的赋税,可有咱们受的,而且海上风险极大,就算是有船队保驾护航,也未必万无一失!到最后这风险还得是咱们自己家担着!” “那你说怎么办?”钱家家主,钱众也面色肃然。 “朝廷收税,咱们这些做商人的怎么敢不给?再加上咱们在海上养的那些倭人流寇!哪个月不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不做海上的买卖,指着咱们陆地上的几家店铺,早晚坐吃山空!” “那又能怎么办?太子殿下的船队就停靠在码头,巨船长达百余丈!就咱们手底下那几条小舢板,还能对抗朝廷大军不成?” 孙家家主,孙敬祖也是痛心疾首,因为他养的倭寇最多,每个月就算在海上打秋风,也能挣个几千两银子! 如今朱标的大军一到,沿海倭寇全都吓尿了裤子,谁敢出来继续为他们出力呀! “咱们也未必非要硬碰硬!”刘仓捋捋自己的胡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如此绝境,前辈有什么好办法?”孙钱二人异口同声道。 刘仓也不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前几日小儿出去做一桩买卖,迎头撞上了太子的船队!太子殿下万炮齐发,青山大名家的那个便宜亲戚,当场就成了碎渣子!还是小儿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恩,我后来也听说了,贤侄这次买卖确实风险的紧!” 孙敬祖也心有余悸,如果那天刘宇正没有被朱标抓到的话,第二天他孙家就会出去做买卖,数千流匪倭寇,还不得被人家一锅端了? “哈哈……”刘仓笑笑说道。 “咱大明竟然有如此英明神武之储君,可真是咱们百姓之福啊!有此储君何愁大明不兴旺啊?” “老前辈,您这是打什么哑谜?咱们三家同气连枝,您还信不过我们二人吗?” 两位家主也不是蠢笨之辈,自然能听出刘仓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还不到火候!” 刘仓满脸笑容继续说道。 “这几天互市刚刚开放,你我作为本地商人,自然要支持朝廷政策,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出去点儿,让那互市热热闹闹的!” “前辈!您………” 两位家主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刘仓挥手打断。 “该告诉二位的时候,老夫定然不会吝啬,但是这个时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哪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道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位家主也没有什么兴致聊下去了,纷纷起身告辞。 待人走远之后。 刘仓忽然起身敲了敲身边的墙壁。 “好女儿,这次要你出马了,先通知一下宅子里的暗线,帮为父约见一下那位宝公公!” “是………” 声音清冷,但也犹如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墙壁后边闪过几次轻微的动静之后,就悄无声息了。 第81章 授人以柄? “都说了早晨不要扫院子,不要扫院子,你们是听不懂咱家的话吗?还是出了宫以后就皮痒痒了?” 苟宝压低了声音,在训斥几个正在打扫院子的小太监。 “主子爷习惯晚睡晚起,日夜操劳,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算不能替主子分忧,还打扰主子休息!成何体统!” 苟宝的声音小如蝇蚊,而面上的表情却是凶神恶煞。 两个小太监被吓得面色发白,连连告罪。 “滚下去!” 苟宝打发了两个不开眼的小太监,自己则偷偷来到东厢房,偷偷拿了一对元青花瓷茶盏,揣进了怀里。 又悄无声息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普通茶盏,这茶盏和元青花茶盏有八分相似,苟宝按照原先的位置仔细摆放好,松了口气,正要离开。 一个声音却猛然从他身后响起。 “宝公公倒是好兴致,这对元青花茶盏起码要值数百两银子,小老儿祝您发大财呢……” “谁!!” 苟宝的声音,瞬间变得有点尖利,又瞬间压下了嗓门儿。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头儿笑了笑说道。 “老朽只是往太子别苑送柴火而已,谁知就看见宝公公………” “别说了!算杂家倒霉!” 苟宝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儿金条,扔给老头。 “出去把你的狗嘴闭上!可别逼杂家对你不客气!” “老朽怎么敢要宝公公的赏?” 老头嘴上虽说,但还是把金条揣进了怀里,还用手拍了拍… “只是我家主人有意结交宝公公,明天一大早在鸿宾楼准备了一桌酒菜,请宝公公您务必赏光啊……” “你这老狗竟然敢威胁杂家!?” 苟宝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就这一点东西,就算闹到太子爷那儿,杂家顶天就是挨顿板子,想拿这个威胁,怕是打错算盘了吧!” “是是是,宝公公您贵为东宫主管太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老朽明白!” “可是……”老头这里故意拉了一个长调,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苟宝气急败坏的表情,才慢慢继续说道。 “可是太子爷英明神武,怎么会留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东宫主管呢?在东宫干了这么多年,得罪了不少人吧?没了这身红袍您可怎么活呀?” 苟宝忽然冷静了。 “行了,明早的宴会杂家会准时去的!” 苟宝也知道这位不是正主,和他说也没用,只能先答应下来。 心不在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匆匆忙忙的藏好两个茶盏,和茶盏放到一起的,还有十几个金饼子,苟宝拿出来一块儿,放在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门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传来。 “宝公公,太子殿下起床了,两位姑娘正在伺候,您看…………” 苟宝慌忙藏起东西,抬头四下张望一眼。 “知道了,杂家这就去!” 苟宝负责给朱标准备早膳,每一天他都绞尽脑汁的,换着样做新鲜吃食,就是怕自家主子吃腻了。 今天小厨房做的是,当地有名的小吃菜煎饼,再加上一碗水多米少的小米粥,还有几样酱菜。 苟宝亲自端着,屁颠儿屁颠儿的往朱标住处赶去。 “太子殿下早膳来了。” “有劳宝公公了,端进来吧……” 答话的是贞贤 苟宝端着吃食正要往里边走,蒋瓛风风火火的来了。 “殿下还没用早膳吗?” 蒋瓛看了一眼空中的艳阳高照。 还没等苟宝答话,屋里的朱标就听到了动静。 “是蒋瓛吗?进来吧!” “是,殿下!” 蒋瓛口中答应,却是亲手挑开门帘,让苟宝先进去。 一桌朴素的早膳,很快就摆好了,朱标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主位上,晴儿和贞贤站在身后伺候着。 “蒋瓛啊,一块坐下吃点儿吧?” 吓的蒋瓛一揖到底。 “臣何德何能与太子殿下同案而食?” “哈哈,你这个人就是外道,总是拿自己当外人,既然这样就随你吧!”朱标摇摇头,“晴儿给他看坐!” “谢殿下!” 蒋瓛在凳子上扎了一个标准的马步,小半个屁股搭了个边儿。 “说说吧!” 朱标夹起一块菜煎饼,扔到了嘴里,又唏哩呼噜的喝了一口小米粥。 “回太子爷的话。” 蒋瓛全程低着头,“这几天互市进展顺利,税收总数十一万两有余,康将军这几天也一直带着六率来回巡逻,并没有不老实的藩国人,只是………” 朱标夹酱菜的动作停住,不耐烦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的了?只是什么?抓紧说!” 蒋瓛赶紧说道。 “只是当地富商钱家,孙家,刘家,这几天往互市旁边的仓库里,运了上万斤的棉花生丝,还有成品绸缎和棉布数千匹,所有商品都在臣这里登记造册,并如数交了库兵银钱!” 这库兵银钱,就是所谓的仓库管理费,朱标当时为了方便大宗买卖顺利促成,在互市旁边开了二十几个大仓库,收取货物价值一百抽一的银钱,但是会保证货物的安全,如果货物有失也会照价赔偿。 “哦!好好看管便是!” 朱标眼皮都没抬,继续对付自己的小米粥。 蒋瓛踌躇了一下,继续说道。 “臣是怀疑他们有问题,如此大量的货物,就算是一百抽一,也是一大笔银子,那些商人平时像铁公鸡一样,这回怎么舍得放这么多的血出来?” 朱标放下筷子。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就算是商人,也是咱们大明的子民,这几家都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大族,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不可轻易怀疑!” “臣………” 蒋瓛还想说什么,却被朱标打断。 “如果真的感觉不对劲儿,就自行去好好看管!” 蒋瓛豁然抬头,正好看见朱标饶有深意的眼光。 “臣这就去,多派兵丁,多架水龙车防火防盗!” “办差去吧!” 蒋瓛来的匆匆忙忙,走的也火急火燎。 朱标示意自己不吃了,贞贤和晴儿连忙上前收拾,苟宝则在一旁小声说道。 “殿下,董大人早晨来问,说抚恤灾民的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问太子殿下,您有没有什么旨意。” 朱标喝了一口清茶,漱了漱口,慢条斯理的说道。 “急什么,你告诉董俊,孤肯定是要亲自看望那些百姓的!让他先做好抚恤,剩下的不用管!” “奴婢记下了……” 苟宝拿着朱标吐漱口水的铜盆,恭声说道。 第82章 多方动向 “宝公公,您尝尝这道油爆双脆!” 刘仓微笑着给苟宝夹了一筷子菜。 “这食材是新鲜猪肚和鸡胗,以油爆的方法制作,但是对于火候的要求极高,多一息,少一息都不行,出了锅就能吃这半盏茶的时辰,时辰一过这脆劲儿下去了,就入不得口喽………” “快快!” 刘仓指了指新上来的菜。 “这葱烧海参可是好东西!宝公公一定要尝尝,到莱州府没吃过这道菜,可算是白白走这一遭。” 可是苟宝始终一口不动,坐在那里阴沉着脸。 “杂家这么多年在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刘家主费尽心力布置了这个席面,有什么要紧的话就说吧,一会儿太子爷醒了,杂家还得回去伺候!” “哎……” 刘仓忽然长叹一声。 “宝公公对殿下的忠心,可昭日月啊!” “算你老小子有眼力!”苟宝眼神闪过一丝傲然。 “太子殿下刚会读书的时候,就是杂家在一旁伺候着!里里外外这么多年,杂家可是从来没出过错!” “可是自从那两位姑娘来了之后,您宝公公不就近不得身了吗?” 刘仓忽然玩味的一笑。 苟宝豁然起身,手指着刘仓,嘴角都直哆嗦。 “这种大内秘闻你怎么能知道!?” 苟宝真的害怕了,这种事情哪怕是在东宫,知道的人也不超过双手之数,而这个乡下土财主,在他眼里癞蛤蟆一样的东西,竟然知道这种辛秘! 刘仓急忙把苟宝按坐在椅子上。 “宝公公,您稍安勿躁,您稍安勿躁!老朽又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您为难,想帮您个忙而已!” “你帮杂家的忙?快算了吧,你连太子爷都敢监视!咱在你眼中算个屁呀?!” 苟宝起身就要走。 “如果这件事情,可以让宝公公您翻身!也可以成就太子殿下的不世武功!您可以考虑一下吗?” 刘仓在苟宝身后朗声说道! 苟宝站住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说!” “这就对了嘛!”xしewen 刘仓又起身把苟宝按坐在椅子上。 “老朽不是敌人,老朽只是想在太子爷那里卖个乖而已,用了一些小手段,宝公公千万不要见怪呀……” “别说那没用的!”苟宝面色难看,“杂家倒是无所谓,但你这个消息,如果真能成就殿下的不世武功,杂家给你立个长生牌位都行!” “哈哈哈……” 刘仓冲苟宝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您是全天底下难得的忠诚啊!” “老朽这边常年做一些海上生意,自知罪孽深重,只能出此下策,在太子殿下面前卖个乖,以保全家人性命啊! 太子殿下这次来,明面上不说,心里是一定会记恨我们这些商人的,老朽的小孙子,今年才三岁大,老朽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等到满门抄斩那一天在想法子吧?” 刘仓顿了顿又说道。 “犬子上个月出海,无意中打听到倭寇将于本月十八,进攻江苏沿海,以挫我大明天军声威!” “倭寇会来多少人马?” 苟宝意识到问题严重,当下问道。 “大概一千有余!”刘仓老神的说道 “一千余倭寇!” 苟宝狂喜,自家太子爷喜欢武事,他当然知道,而且一千余倭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朱标的舰队可以轻松消灭,这可是个天大的功劳啊。 但是苟宝也很快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殿下!?” “宝公公这话说的!”刘仓捶胸顿足。 “老朽再怎么不济也是堂堂大明子民!倭寇祸害我同胞兄弟!这还需要理由吗?” 见刘仓的样子,苟宝放下心来,缓缓的说道。 “杂家在太子殿下身边,怎么会知道如此消息?如果突然间说出,反而会弄巧成拙!” “这您就不用管了,几日之内,这条消息肯定会合理合情的到达您手中!到时候您帮衬几句就行了!” 刘仓吃了一口油爆双脆,噗的一口吐掉。 “这才过了半盏茶的时辰,还真就不能吃!” 苟宝失魂落魄的回了太子别苑,此时晴儿正好带着随从买菜回来,绿色长裙袅袅婷婷,好像风中漂浮的柳絮。 苟宝低下头,强装笑容开口说道。 “这点小事儿怎么还能劳烦晴儿姑娘,还是老奴来拿吧。” “多谢宝公公了,这点东西不算沉重,没什么的。” 晴儿和苟宝一边寒暄,一边往厨房走。 “今天早上晴儿姑娘给太子爷,准备什么好吃食啊?” 苟宝一边盯着做菜,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道。 “今日早膳是奶汤蒲菜加上一些小点心,现在的天气已经逐渐闷热,奴婢想着给太子爷准备点爽口的吃食……” 晴儿认真的盯着汤锅,头也不回的说道。 “晴儿姑娘真是有心了……”苟宝干笑道 炖汤炖了大概大半个时辰,这还是晴儿手脚麻利,准备材料,处理食材,再加上下锅,基本上一气呵成。 “太子殿下也快醒了,晴儿姑娘,您赶紧去伺候着吧,这里有老奴就行,您放心,肯定差不了火候…” 苟宝一边闻着汤锅里的香味儿,一边儿说道。 可是朱标今天却醒的格外早,穿着中衣,坐在卧房的窗前,擦拭着自己的火铳,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因为朱标睡觉有关门的习惯,而且不让别人上前打扰,也不需要其他人伺候,所以除了贞贤,就没人知道朱标起早了。 “殿下,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贞贤三千青丝披散在香肩上,柔声的说道。 “能有什么心事?只是夜里感觉孤的火铳脏了,想起来擦一擦而已!” 朱标端详着手里边,手工制作工艺巅峰水平的火铳,有点儿出神。 “殿下~~” 贞贤白生生的藕臂搂了过来。 “看见您不开心,奴的心里也难受,要不您惩罚奴婢吧………” 朱标也来了兴致!豁然起身,吓了贞贤一大跳。 “快给孤收拾收拾!今天咱们来个微服私访!去互市看看!孤倒要看看,一天收税就收了那么多银子,到底热闹到什么程度!” “是……” 贞贤面色通红的点头应是……… 第83章 神秘残图 互市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一位华服公子带着一个貌美的女眷,身边还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随从,身后还跟着几个高大的侍卫,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像个人熊! 偶尔露出的手臂上,长着触目惊心的黑毛,这侍卫正咧着大嘴东张西望,正是曹炳。 这一行人正是咱们的太子爷朱标。 “少爷,您看那还有草原上吃食!” 娇俏的侍女像个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 “贞贤要是喜欢就去买点尝尝,但是那东西没啥好吃的,孤………我之前吃过,没什么特别……” 朱标显然还没有怎么适应,只是笑着拍了拍贞贤的小脑袋。 小摊贩明显注意到了他们,操着一口生硬的大明话说道。 “这位尊贵的客人,您可以尝一尝,长生天保佑,您一定会喜欢这乳酪的……” 朱标也来了兴趣。 “这乳酪什么价钱?” 小摊贩精明的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个洪武通宝一片,一定会让这位美丽的姑娘笑的像花一样美丽……” 曹炳不乐意了,这明显在坑人! “我告诉你,别欺负我家主人不经常出来,就这种东西,应天才两个洪武通宝,你这鞑子是吃了黑炭了!黑心了!” “哦不不不,这位魁梧的勇士,您这话就不对了,这里都是这个价钱,不信您可以问吗……” 小摊贩极力解释。 朱标也笑呵呵的看着,自从做了太子之后,他就喜欢看这人间百态,可能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感觉什么好,就像没钱的时候要钱,有钱了就想要感情是一个道理。 “好了好了!” 眼看着曹炳的都要把人家拎起来了,朱标也急忙叫停。 “整十片!” 朱标揉揉肚子,他习惯吃早餐,现在还真是有点饿了。 “再去整几个白面饼,铁板煎肉,菜叶。” 朱标吩咐完之后,身边的苟宝就赶紧去准备,不一会东西就齐全了。 煎得金黄的羊肉,上面还撒着一些佐料,一巴掌厚的白面小饼,还有一些还带着水珠的菜叶,苟宝当着朱标的面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制小刀,一样割下来一点塞到嘴里。 朱标微微点头,找了一个茶汤铺子,坐了下来,用苟宝的小刀把面饼剖成两半,夹上羊肉,乳酪,菜叶,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你们也吃,这东西味道不错……” 贞贤率先做了一个,张开小嘴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脸蛋上都鼓了两个小包。 “公子研究的吃食确实美味。” 蒋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朱标附近,冲曹炳微微点头,恭敬的站在朱标身边。 “殿下,前面有两个倭人饮酒闹事!要不要臣……” 蒋瓛没往下说,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杀气! “呵呵!”朱标吃完之后一口早膳,“别啊!直接弄死多没意思,去看看热闹!” “殿下,不安全啊!您还是别去了!” 蒋瓛压着嗓子说道。 朱标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蒋瓛肩膀。 “这不是还有你蒋瓛吗?有你在孤能有什么危险,难得出来一回,看看热闹吗。” 不等蒋瓛回答,朱标就自己往前走了。 身后的蒋瓛和曹炳无奈的对视一眼,各自跟了上去。 人群越来越密集,前方也隐隐约约听到争吵的声音。 看热闹也是大明百姓的传统,一时间人群纷纷往前凑,朱标身边出现了各种衣服的人,干什么的都有,买糖葫芦的,买棉布的,普通行人,甚至乞丐,这些人丝毫不引人注意,却默默的隔离开人群。 “蒋瓛,你的人很精干吗啊!” 朱标自然感觉出来了身边的异样,微笑着对蒋瓛说道。 “都是一些江湖手段,上不得台面,公子见笑了…” 蒋瓛憨厚的脸上满是紧张。 还隔着挺远,就听到前面激烈的争吵声。 “你这倭寇!说不做你的买卖,就是不做你的买卖!你想吃饭,自到别处去!” 一个卖菜煎饼的汉子面红耳赤,略显憨厚的脸上满是愤怒! “八嘎呀路!!”倭人趾高气昂大骂出口 “我给你银子!为什么不卖给我!你这贱民难道看不起我堂堂武士吗!?” 倭人说罢,还骄傲的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武士刀。 “你个小矮子,你骂谁贱民!信不信老子揍你!”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何况这位血性汉子,当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倭人。 “八嘎!!” 倭人噌的一声拔出腰间武士刀,往后退了两步,遥指着大汉。 “你!” 第84章 吴江码头 “都说说吧,这张图是什么意思?” 朱标从怀里掏出图,对几人说道。 朱标,常家兄弟,陈瑄,在一起研究这张地图,地图画的歪歪扭扭,左上角写着十八日字样。 陈瑄仔细的看了一眼,慎重的说道。 “既然这张地图是从倭寇的怀里面搜出来的,就一定与倭寇下一步行动有关,如果咱们能在地图上找到相似的地方,就可以提前准备,把倭寇一网打尽!” 常茂是个急脾气,身为常家的嫡长子,本身的军事素养也是非常的高,当下不屑的说道。 “这还用你说?谁看不出来?最主要的是找到这是哪里的地图!然后提前派大军布置,把那些小矮子尽数屠杀!才能以解太子殿下心头之恨!” 陈瑄眼睛盯着朱标身边的大明寰宇全图,也不气恼,心平气和的说道。 “常将军不要着急,臣管漕运武事多年,对沿海的地形也颇有研究,蒋千户那里也在抓紧审问倭寇,相信一定会出结果的……” 朱标也在聚精会神的看,观察着草图,在寰宇全图上一寸一寸的比对,头也不回。 “你们几个不要再浪费时间,拿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如果还是让百姓们遭殃的话,咱们谁还有脸面?朝廷大军在此,却让小小的倭寇钻了空子,想想就丢脸!” 与此同时,蒋瓛处 昏暗的牢房传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刚才抓住的倭寇,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几名身材矮小的锦衣卫,正在他身上施展手段。 整个牢房都是皮焦肉烂的味道,身材矮小的锦衣卫面无表情,用冷水泼醒了倭寇,强行灌下了一碗参汤。 “这可是上好的高丽参!给你这种杂碎吃了真是浪费!” 如此环境,蒋瓛竟然能够淡定的喝茶吃点心,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吃法,竟然用白肉蘸茶水,而且吃的一脸享受。 “但是没办法呀!”蒋瓛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 “爷舍不得你死!这可是太子殿下给我的第一个差事!如果办不成!我会辜负太子爷的厚恩的!” 蒋瓛的脸上有一丝病态的潮红。 “我一个小小千户,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我!把这么重要的差事让我来办!而你却挡我的路!!” 蒋瓛轰隆一声!掀翻了眼前的桌子,直接拎起了,已经恢复几分精神的倭寇!带着几分疯狂的喊道! “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你说!你说呀!” 牢房中已经蜷缩到一角的青山泉五郎,听到蒋瓛的声音,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这时候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倭寇,忽然开口嘲讽道。 “你的这些小伎俩,是不可能让武士屈服的!死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哈哈哈!!什么都不会说?” 蒋瓛忽然哈哈大笑。 “我看不见得吧?这才哪到哪?好戏还在后头呢!” “剥皮,弹琵琶,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活埋,鸩毒,棍刑,剧割,断锥,灌铅,抽肠,鼠噬,梳洗!” 蒋瓛一口气说完,带着几分期待的说道。 “这些刑罚,老子在你身上一一试个遍!就不信你不开口!而且这老参汤能吊着你的命!十天八天你都死不了!” 被抓的倭寇还没有反应过来,墙角里的青山泉五郎却尿了裤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所有人的鼻孔。 蒋瓛通红的眼睛看向青山泉五郎。 “怎么!你也想试试!” 此话一出,清山泉五郎立即从墙角蹦了起来。 “大人!我可是什么都说了,真的什么都说了,您不用费劲,想知道什么您直接问啊?” 这青山泉五郎也是被吓破了胆子,第一天进来就被打了一天一夜,就问他说不说,打到天亮几个锦衣卫才发现自己没问,给小家伙委屈的都哭了。 “你们明国枉称天朝上国!竟然如此恶毒!” 被抓的倭寇剧烈挣扎,破口大骂! “你懂个屁!”蒋瓛随手扔下他,“就是因为我大明是天朝上国,所以才必须有雷霆手段!如若不然,你们这些贼人就会认为我大明好欺负!” “来呀!继续!先来个梳洗!就从脚趾头开始!” 几个锦衣卫早已经整理好了茶桌,蒋瓛又施施然的坐下。 几个锦衣卫,顿时拿着奇形怪状的刷子逼近倭寇。 “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不要过来!雅蠛蝶!!!” 但是他的喊叫,显然不耽误锦衣卫的手艺。 一盏茶的功夫,倭寇终于崩溃了,涕泗横流地大声喊道。 “我说!我说!这地图是吴江码头的,船越大名派我侦查记录吴江和互市的地形!” 蒋瓛豁然起身。 “吴江!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太子爷的眼皮底下攻击大明沿海!” 蒋瓛扭头吩咐道。 “找最好的郎中给他治伤,一定不能让他死了!” 一边吩咐一边脚下生风,往朱标的大厅跑去。 “殿下!被抓的倭寇已经招了!” 蒋瓛一改凶神恶煞的模样,恭敬的行礼说道。 朱标和几位将军正在看地图,闻言也是神情一震,急说道。 “快讲!” “倭寇招认,他是倭岛船越大名派来的线人!来侦察江苏吴江和互市的地形!” “吴江!” 朱标立刻在地图上找到了此地,拿着草图仔细比对,语气振奋的说道。 “对上了!对上了!” 几位将军也是群情激奋。 “殿下,末将请战!” 常茂第一个跳出来,他可不愿意把这头功让给其他人。 而朱标则冷静的多。 “这草图没有及时的送过去,倭寇肯定会生疑的!抓紧拷问出他们的联络方式,按照他们的手法,画一张互市的地图,直接给他送过去!” 蒋瓛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抱拳说道。 “臣直接把他们引往,互市旁边五十里处的废弃码头!说那是进攻的绝佳地段!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明白就好!办差去吧!” “喏!!” 蒋瓛兴冲冲的走了。 朱标终于稳下心神,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 “但是吴江的事情,也不可不防!孤准备派出舰队!在吴江海域以逸待劳!全歼倭寇!” 朱标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次出征,便由常茂领军吧!” 陈瑄小小的漕运总武官,自然不敢和常家兄弟争,自然站出来第一个表态。 “臣等谨遵太子殿下教令!” 朱标摆摆手。 “都去准备吧,常茂留下!” 带众人都离去了,朱标对常茂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次出征,你只能带你的本部兵马,但都要换上东宫六率的衣甲,一切都要悄无声息的进行,倭寇估计会在十八日进攻吴江码头!你要小心!” 朱标望着常茂和自家亡妻,极其相似的脸庞,叹了口气说道。 “一定要保密进行!万不得已的时候,宁错杀勿放过!孤的龙舟旗舰你带走,给你添三分声势!” 常茂激动的热泪盈眶,太子爷到底是没忘了常家,没忘了姐姐,姐夫到什么时候都是姐夫! “殿下您放心,咱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您就等着数倭头吧!” 与此同时,蒋瓛在倭寇招认的客栈中,搜到了几只信鸽,小心翼翼的按照倭寇的手法,在信鸽的腿上绑好地图,放飞了出去。 第85章 磨刀霍霍 十八日莱州府太子别苑 朱标正在惬意的喝着梅子酒,桌上摆着几样精致下酒菜,贞贤和晴儿自然在一旁伺候着。 这朱标喝酒和朱元璋不同,朱元璋喝酒大开大合,能用大碗绝不用酒盅,这个习惯还是后期在马皇后的温柔教育下,才改的。 而朱标喝酒绝大多数是喝个“雅”字,四色琉璃夜光杯,再加上颜色深红的梅子酒,再加上,在酒桌前翩翩起舞的贞贤,绝对是赏心悦目,风雅异常啊。 几杯美酒下肚,朱标的脸色闪过一丝红晕。 “晴儿!听说你的家乡就在这山东,要不然孤给你个恩典,让你衣锦还乡看一看如何?” 正在前方跳舞的贞贤,动作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舞姿更加轻柔。 晴儿急忙跪下说道。 “奴婢多谢太子爷的恩典,只是奴婢自幼便入宫,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家人是否在之前的地方居住了,贸然回去,只怕是徒增几把眼泪………” “那有什么?”朱标示意晴儿起身给自己倒酒。 “这世上就没有锦衣卫查不到的事儿!还怕找不到你的家!连孤都知道,你家里高堂尚在,还有一个幼妹!估计也快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吧!” “殿下……” 晴儿已经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贞贤也停止了舞蹈,轻手轻脚的给朱标满上了酒盅。 “自从你们二人入宫以后,得了孤的青眼,苟宝便近不得身了,不能时常在孤身边伺候了,这话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殿下……” 晴儿已经泪流满面,瘫软在地上痛哭不止。 朱标全当没看见,拿起酒盅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其实你也挺冤枉的,你跟着孤这么长时间,月例和赏赐自然是多,想趁着这个功夫,把积攒下来的体己钱送给家人,好让他们有个好生活,这也是无妨!” 朱标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愤怒。 “可是你那妹妹!竟然在刘仓的支持下,成了什么白莲圣女!你可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说到这里,朱标已然是声色俱厉! “可你却不思悔改,不思孤的恩惠!助纣为虐,为她传递消息!你说你这种不忠不孝之人,该当何罪呀?” “殿下……” 苟宝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进来吧!” 朱标脸上的怒色依然不减。 苟宝进来,在朱标的身前跪下,看都没有看晴儿一眼,脸上带着几分欣喜的说道。 “殿下!鱼儿上钩了,今晚便是收网之时!”乐文小说网 “恩!” 朱标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声,仿佛这一切都是应当应份的。 晴儿早已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忽然她挣扎的爬起身来,痛哭的说道。 “奴婢有罪,奴婢死有余辜,可是奴婢从来都没有想害过殿下啊!奴婢只是被妹妹央求的没办法,才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请殿下明察啊!” 朱标都被气乐了。 “无关紧要?孤的身边哪有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你只说了一句苟宝不受宠了!但是你可知道这一句话造成了什么后果?!”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朱标就算被气的剧烈喘息,也没有动手惩罚,贞贤则急忙轻抚他的后背。 “殿下不要动气,晴儿妹妹也只是无心之过,思念骨肉亲情乃是人之常情,您万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苟宝!你和她说!”朱标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奴婢遵命。”苟宝接过话柄,继续说道。 “从晴儿姑娘给家人写信,让他们到莱州府拿银子,老奴就知道了,姑娘您也不想想,您让小太监去捎信儿,老奴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起初殿下是没当回事儿的,还给老奴十几块金饼子,让老奴给您的家人送过去,这殿下对您,可真是天高地厚啊!” 苟宝回头冲朱标拱了拱手,继续说道。 “可是老奴到了您家的附近,就看到了一些可疑人的,老奴心中不安,便禀告了殿下,殿下派蒋瓛大人去查看,这一切可不就水落石出了?” “还是殿下仁慈啊!”苟宝摇摇头。 “让老奴也故意漏了个爱占小便宜的破绽,让刘家利用晴儿姑娘的消息,搭上了老奴这条线儿,就是为了让姑娘您,不那么为难!” 晴儿已经泣不成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殿下厚恩,奴婢来生再报!” 晴儿忽然暴起,奔着石柱直冲而去,眼看就要脑裂髓出,朱标也是豁然起身,大声喊道。 “快拦住她!!” 对于晴儿的过错,朱标想过打想过骂,却从来没有想过杀她,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而且如果晴儿铁了心想杀他,未必没有机会,毕竟天天在一起耳鬓厮磨! 苟宝一个狗刨就从地上爬起,速度飞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飞身就挡在了柱子前面。 贞贤也反应迅速,直接从侧面把晴儿扑倒。 朱标松了口气,厌弃的看了晴儿一眼。 “把它关到书房,贞贤你看着她,事情没有尘埃落地,不允许她出来!” “是……” 贞贤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满身灰尘,直接躬身应是,接着紧紧的扣着晴儿的手腕,带去了书房。 “苟宝!”朱标也没心情喝酒了。 “传常升,常森,陈瑄!” “是……” 苟宝喘着粗气回应道。 自从上次被打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如此扬眉吐气,被打几下算得了什么?他年少净身入宫,这这么多年下来可没少挨揍,再说了,堂堂太子爷的揍,还不是一般人想挨能挨得上呢!总比落到皇爷手里被剁碎了强吧……… 不一会儿,三位将军身着铠甲,到了太子别苑。 “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 几人郑重地行了军礼,朱标也是一脸凝重。 “都准备好了吧!?” 常升抱拳说道。 “殿下放心!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准备妥当!就等他们来自投罗网了!” “好!”朱标起身说道。 “就算是现在,一切事情也要做好万全保密!宣令之后,无论是卫所军官,还是东宫率官,都不得离开中军大帐!直到战事开始统率士卒!违令者斩!” 第86章 首次交锋 深夜 互市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商人们早已经回家数钱,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叫。 但是互市的大仓库,却是灯火通明,白天成交的大宗买卖,都是在晚上的时候前来提货,商家也会重新补充新的货物,放在仓库里,而且一些尾款现银也是在这里交接的。 如果单论现银来说,这里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山东,乃至于整个沿海现银最多的地方。 如此重要的地方,朝廷自然是派重兵看守,太子殿下更是对这个地方重视非常,甚至用自己的东宫卫队来保证此地安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便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些穿金甲的东宫六率! 沿海 “青山君!你确定那刘家主的消息准确吗?” 船越一郎这一路上,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了。 青山泉太郎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放心吧,不会出错的!你我都是家族的继承人,岂能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吴江的疑兵就吸引了明国太子的旗舰,还有他最精锐的三千卫队!” 青山泉太郎得意的摇了摇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沿海灯火,贪婪的说道。 “再加上明国太子自作聪明,想把咱们引到荒废的港口!所以他必定把主力精锐布置在那,五十里的距离,咱们如果动作快点儿,足以全身而退了!” 船越一郎的眼睛,也是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陆地。“如果这次真能成功,也不枉咱们一人派出一千精锐武士,去故作疑兵!” “是啊!”青山泉太郎长叹一口气。 “那一千武士对我青山泉家,可谓是忠心耿耿!他们必定会回归天照大神的怀抱!” 倭寇的船队越来越近,船上所有的倭寇都紧紧地盯着岸边,双眼绽放出野兽般的光芒。 船越一郎,把武士刀横在膝前。 “中华大地,自古便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而咱们却除了这武士刀便一无所有!小时候我是想不明白的,但是后来我发现,只要有了这把武士刀,我就什么都有!” 所以说,倭寇自古便是狼子野心,他们信奉强者至上的强盗逻辑,大唐传过去的十分礼法,他却学出了七分兽性,简直是不可理喻。 听到船越一郎的话,青山泉太郎也是激动万分,慢慢踱步起身,迎着海风,听着涛声,此情此景配合上他一米二的身材,特别相得益彰。 “那么今天你我联手,一起给那个好战的太子殿下,一个终身不忘的教训!” 倭寇的船队离岸边越来越近,岸上的兵士终于发现了他们。 “海警!!海警!!倭寇来了!快快备战!”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在岸边响起。 船上的青山泉太郎和船越一郎,相视一笑。 “今天你我二人,便带着这一万武士踏平互市!” 这时候岸边明军的炮火也陆续袭来,但是炮弹却稀稀拉拉,炮火中间的间隔也非常久。 青山泉太郎哈哈大笑。 “明国太子果然上了咱们的当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重兵把守!他们的主力都在五十里以外!” “唰”的一声拔出腰间武士刀。 “两家的武士们!今天就是咱们为主君分忧的时刻!所有船只满帆!冲到岸边!让明人尝尝咱们的武士刀!” 所有的倭寇都眼红了,在出征之前,他们可是打听了互市是一个什么地方,所有人的回答基本上都是金山银山之类! 想到回倭岛之后的奢靡生活,和所有艺妓朝拜英雄的目光,他们发出了鬼哭狼嚎一般的怒吼。 倭寇的船本来就快,和大明的大舰巨炮不一样,他们的海船坚固灵活,可以在岸边浅滩来去自如。 数盏茶的功夫,倭寇的大军就已经登陆互市港口! 青山泉太郎拿出一份刘仓给他画的地图,指了指说道。 “再往前冲杀一千大步,就是互市的仓库,到了之后不要恋战,直接按照刘家主给的信息,先搬空最贵重的东西!” “然后就尽情冲杀是吗!” 船越一郎现在自信心爆棚。 可谁知,青山泉太郎说道。 “冲杀个屁!搬空贵重的以后,自然是搬空不贵重的!” 倭寇这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偶尔有明军出手交战,也是且战且逃,直到他们一股脑冲到仓库门外。 仓库门外防御措施齐全,拒马壕沟,应有尽有,特别是壕沟,又深又宽,里面满是浑浊的泥水。 仓库中门打开,里边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堆积如山的货物,四周还有很多用来防火的大缸。 泼天财富就在眼前,倭寇纷纷嚎叫着冲锋。 突然。 仓库周围忽然冒出,很多身穿青黑色铁甲的壮汉!壮汉们二话不说推倒大缸,从旁边的货物里抽出了一个布包裹,塞了进去。 轰!!!!!轰!!!! 常升手持铁骨朵,在阵前喝骂道。 “就你们这些小矮子!还敢指染着泼天的财富!真是不知死活!今天让你们尝一尝太子爷的洪武巨炮!” 常升话音刚落,一声声沉闷的炮声,坐地响起,麻布做成的包裹,满天乱飞,落地以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石子矿渣,还有阵阵恶臭。 倭寇何时见过这种东西,顿时就被打懵了。 只有青山泉太郎还算冷静,只见他拔出武士刀大声喊道。 “武士们都不要慌!要记得你们武士的荣誉!明国大炮只能攻击一轮!只要咱们冲过去,他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了!” 倭寇听到这话也回过神儿来,这些人基本上都来大明的沿海抢劫过,不是没见过大炮,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而已,和往常一样,只要近了身,还是武士刀的天下。 “杀鸡给!!!!” 倭寇们四散横飞的残肢断足,和石子矿渣不断镶进肉里的疼痛,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他们手持长刀迈开小短腿,拼命的奔跑,终于他们冲到了离仓库大门,只有不到三十丈的地方! 青山泉太郎被镶了好几块石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而对面的常升却是不慌不忙。 “东宫六率,换神火铳,三段式射击!” 身穿青黑色铁甲的汉子们,正是朱标的东宫六率,在应天练了一个多月的三段式射击,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整齐有序的枪声响起,而且这枪声还连绵不绝,看到身边的武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船越一郎肠子都悔青了,撕心裂肺的大声喊道。 “放箭!放箭!快放箭!”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兵败如山倒,零星的弓箭也无法伤到明军,再说明军对于弓箭的恐惧程度本来就很低,因为所有的人都有铁甲,再加上人家毕竟是顶着北元骑射冲锋过的! 常升这边眼看着倭寇不行了! 当下一手操起一个长柄铁骨朵! “弟兄们抄家伙跟俺上啊!一个人头一两银子!冲啊!!!” 东宫六率纷纷放下了神火铳,拎起旁边的长枪铁斧,开始向倭寇冲杀而去! 顿时响起一片铁器入肉的声音,还有稀稀拉拉的惨叫声,因为大部分倭寇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大明的武器装备,大多数是用来对付北元的,特别是精锐部队,这个时候北元和大明的兵士,大多穿着铁甲,不用这些重型武器根本就破不了防! 可是这些武器对付倭寇,就他们那一身牛皮竹片子? 青山泉太郎和船越一郎,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被阴了,眼看自家武士不断的倒下。 “撤退!撤退!往咱们停船的地方跑!” 说罢就带头逃跑。 常升也不追赶,一个杀红眼的亲军跑过来问道。 “二爷!为什么不追了!?弟兄们还等着多弄几两银钱逛窑子呐!” 常升一脚把亲军踢了个跟头。 “混小子!啥实话都往外说!太子爷给咱的旨意就是守住仓库!别的你二爷我一概不管!” “再说了…” 常升喃喃的说道:“这仓库可比你家二爷的命都值钱!” 第87章 宁死不屈? 来的时候有多么威风煞气,跑的时候就有多么狼狈丢人! 其实也不是,倭寇的战斗力有多差,相反来说,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毕竟他们从小接受训练,这种训练可跟练兵不一样,大多数都是家传式的杀人训练! 但是他们碰到的是谁? 他们碰到的是东宫六率,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再加上神火铳,三段式射击这种优秀的战法,还有堪称没良心的洪武巨炮,不被打的落花流水才怪。 青山泉太郎和船越一郎,拎着他们视若生命的武士刀,没命的狂奔。 “武士们!只要咱们上了船!明人就拿咱们没办法!今日之辱!以后定当百倍千倍的讨还回来!!” 倭寇们也不回应,只是没命的跑!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听他扯淡,有那个时间多跑几步,兴许还能活命! 呼………呼……… “青山君!那刘仓果然在骗我们!仓库前面防守的,一定是明国太子的精锐!” 船越一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咬牙切齿。 “八嘎!!船越君!你太让我失望了!” 青山泉太郎一边跑,一边怒骂道。 “身为一个武士,竟然不敢直面失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不如去做一名秽多农夫!” 船越一郎被骂的一愣。 “青山君,你………” “不要再说了!船越君!”青山泉太郎也喘着粗气。 “现在咱们要做到的是保存体力!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的!如果这次有机会活下去,我会劝说主君去明国上贡!学习先进的火器!无论付出什么都可以!” 忽然山崩地裂一般的马蹄声,围绕在他们四周,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 “武士们!明国的骑兵来了!分散撤退!分散撤退!” 不得不说青山泉太郎很聪明,这个时候分散撤退是伤亡最小的方式,他们全是步兵,没有铁盾长矛,对抗骑兵完全是以卵击石。 就算他们有马,他们的马也比驴还矮,完全起不到冲锋的作用………… 常森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挥舞着四棱钢鞭。 “包围倭寇两翼!相距二十丈!把这群杂碎赶到一起!” 大明的骑兵纷纷从马鞍的兵器钩上,取下自己的长刀大斧,对着倭寇就是一顿招呼。 一通砍杀下来,所有倭寇被逼回了一起。 “兄弟们!飞雷准备!” 常森甩了甩四棱钢鞭上的鲜血! 所有的骑兵,几乎同时从马鞍子上,摘下来一个拴着草绳的飞雷。 常森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指着倭寇暴喝一声。 “投!!” 骑兵们听到号令,纷纷用牙齿拔掉飞雷上的一根拉环,又在空中摇晃几圈儿,奋力的将飞雷投向倭寇。 青山泉太郎还没有回过神儿来,一堆飞雷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xしewen 轰!!! 轰!!!! 火球四切,弹片横飞!这飞雷虽然没有洪武巨炮那么大的威力!但胜在方便和数量,一顿劈头盖脸,倭寇又扔下了数百具尸体。 满脸是血的青山泉太郎,无奈的举起自己的武士刀,对常森大声喊道。 “这位明国将军!如果我们投降,是否会受到礼遇呢?” “呸!” 常森暴怒! “你们竟然敢顽抗到底!”兄弟们继续投! 大明的骑兵可是毫无压力,这种飞雷他们多的是! 因为自从朱标发明了水泥之后,间接改造了炼钢高炉,大明的钢铁产量也翻了一番,但是新技术不成熟,往往就会有很多炼废的铁料,这些铁料也不是不能用,只是质地非常脆,不适合打造刀剑甲胄罢了,但是却特别适合这种飞雷………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 “这位明国将军!您是否理解错了?在下说的是如果我们投降,能否能得到礼遇?” 青山泉太郎这回的声音,不再是中气十足,反而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常森坐在战马上摇摇头,惋惜的说道。 “虽然你们是倭寇,但咱也确实佩服你们!这仗打到这种程度,你们居然还说宁死不降?” “哎……” 常森自己也从马鞍上,取下了一个飞雷。 “既然你这样!咱就成全了你们的忠义!” “弟兄们!继续投!” “好嘞三爷!” “三爷你看俺的!” 常森带出来的可不是东宫六率,而是一部分经过训练的卫所军,还有一小半儿的常家亲军,这种军队的纪律一般情况下不是太好,但打起仗来却是以一当十。 又是相当一顿铺天盖地,直到所有的飞雷都消耗殆尽。 常森一看也差不多了,竖起手中的四棱钢鞭! “兄弟们!为父老乡亲报仇就在眼前!想一想被残杀的家乡父老!想一想被糟蹋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跟老子冲!!!” 常森这一喊确实捅了马蜂窝,他带来的兵一大半都是本地的卫所军,和本地百姓同气连枝,再加上这么一激! “杀!!!” 骑兵们的喊杀声,已经带了几分疯狂!也不管什么战术战法了,一窝蜂的全部冲了上去。 “我们投降!别打了!雅蠛蝶!!” 没人听到船越一郎的声音,只有隆隆的马蹄声…… 与此同时刘仓家门口。 自从入夜之后,刘仓就一直在自家佛堂念诵经文,隐隐约约的听到剧烈的炮击声,和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他绰绰不安! 跪在泥菩萨前,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军官,出现在他的身后。 “刘家主!有一位贵人想见你,方不方便和我走一趟啊?” 说话的人面色和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刘仓颤颤巍巍的回过头。 “这位将军是何方神圣?又是哪位贵人屈尊要见老朽?” 蒋瓛笑着摆摆手说道。 “何方神圣不敢说,末将只是一区区锦衣卫千户罢了!” 蒋瓛顿了顿又说道。 “至于贵人是谁,刘家主不是天天在和贵人斗法吗?怎么事到临头还不认识了?” 刘仓一屁股瘫软在地上,侧耳听了听,毫无动静的门外,顿时泪流满面。 “你竟然把老朽的家人全部害了!你………” 蒋瓛则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末将进你刘家的门,只是杀了一条狗而已,你其他家人,都要听贵人的!末将可不敢擅自处置!” 刘仓忽然冷静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 “这里是八十万两白银!不求你放过老朽,只希望将军能把咱三岁的小孙子,带出去!托付给个好人家!您看怎么样?” “哈哈哈哈………” 蒋瓛忽然狂笑,温文尔雅的气质一扫而空,一把抢过银票。 “这些都是太子爷的!你!你家人的命!还有你视若生命的银子!” 第88章 贼酋逃脱 刘仓自然不敢反抗,出门的时候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刘福,和战战兢兢的家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蒋瓛和善的笑了笑。 “别看了刘家主,很快就会相见的!” 刘仓的家人松了一口气,刘仓本人则是浑身颤抖。 “将军!”刘仓的眼神有点哀求的意思。 蒋瓛却笑容不减,“刘家主,还是快跟我走吧!贵人在等着,也不一定是坏事对吧?” 马车在大路上疾驰,有点颠簸,刘仓的脸色惨白,如果平时家里的仆人如此驾车,定要一顿好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没办法了。 莱州太子别苑。 刘仓抬头看了看这宅子,还是当初他送给太子爷的,长叹一声,老迈的身躯有点佝偻。 “前辈您也来了?” 钱众,孙敬祖也到了门口,三个当地叱咤风云的商人,相视苦笑。 “太子殿下有请!” 苟宝穿着大红的太监袍服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身形高大的侍卫。 刘仓苦笑着摇摇头。 “宝公公别来无恙?” 苟宝也是呵呵一笑,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 “刘家主,好久不见,杂家有礼了!就不和您叙旧了,太子爷有请!” 三个老头跪在大厅里,不一会,一个身穿普通棉布衣服的年轻人慢慢踱步而出。 “孤听说,你们几位在海上的威望很大啊!” 朱标今天显然心情不错,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三个老头这才如梦初醒,这个身着朴素的青年竟然是一国储君?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算了!孤不受你们的礼!” 朱标摆了摆手说道。 “孤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如此算计?勾结白莲教收买威胁孤身边的侍女,威胁孤身边的太监,给倭寇通风报信!” “竟然还故布疑阵,让孤分兵两处!你们以为孤会相信,倭寇那么重要的消息,会自己送上门来吗?有那么巧?还是你们以为孤在海上打了个小胜仗,就会得意忘形啊?” “倭寇是属狼的,怎么可能会放着互市不打,去五十里以外的荒地?还像模像样的给孤画了个地图!真是可笑!” 刘仓的表情从害怕,到恐惧,到绝望,最后释然。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明了?为什么还要见老朽三人?您恐怕还是有地方不明白吧!” “哈哈!不是!” 朱标忍不住笑道。 “你是说你那乖养女的白莲教?和那两千教徒香军?” “殿下!你………” 刘仓脸色铁青! 这是两千香军是他最后的底牌!他想到了自己会失败!也准备了后路! 如果失败,太子别苑的兵力也不可能太多,毕竟三处战场,一个远在吴江,一个在互市仓库,一个是互市旁边五十里的荒废港口,朝廷大军不敢放弃任何一个,也不敢让当地的卫所军自己迎战,因为朝廷丢不起这个脸面!太子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那么三处战场也一定会让朝廷大军疲于奔命,太子殿下身边也就那几百锦衣卫,两千悍不畏死的香军猛攻!也必定会让朝廷大军乱了手脚,到时候说不定会转败为胜! 就算不胜他也可以趁乱逃跑! 但是如果刘仓的计划成功了,他就可以成功翻身,自己在互市仓库的货物被倭寇抢走,倭寇在事后必定是要给钱的,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到时候他在号召莱州府商人,不要朝廷的库兵银子,并拿出钱财帮助互市重建! 说不定太子殿下一高兴,还会赏自己一个官身,就像那个一步登天的老铁匠一样! 至于说活捉或者杀死朱标,刘仓是想都不敢想!毕竟打了小的,惹来老的,二十多岁年少得意的太子殿下,他还有点信心,但是以一己之力雄踞大明江山的洪武老皇爷,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刘仓也算条汉子! “殿下!老朽没什么可说的了!” “老朽认命了,纵横商场数十载,从前元到大明,无一失败,刘家也成了当地的巨富之家!” “但是今天败在太子殿下的手里!不冤!只求速死!” 太师椅上,朱标斜靠在软垫上,面色阴沉。 “速死?不惦记你那两千香军了?” “不惦记咯,不惦记咯,殿下既然知道,那就一定是有万全准备!老朽又何必纠缠呢?” 刘仓苦笑着摇摇头。 朱标不是一个大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刘仓无所谓的态度,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爽! 随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说道。 “孤对外族人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但是对大明百姓,可是出了奇的宽容!” “毛骧!” 朱标忽然叫这个许久不出现的人。 “臣在!” 毛骧从门外闪身进来,这么多天风餐露宿,他也清减了很多,黑了一些。 “孤给这三位准备的礼物做好了吗?”朱标随口问道。 “回殿下的话,做好了!”毛骧恭声道。 “抬上来!” 几个锦衣卫哼哧哼哧的抬上来一块石碑,朱标忽然有了兴致,起身说道。 “这个石碑,上面记录着你们三家多年以来,勾结倭寇,残害大明百姓的证据,还有你们囤积居奇!鱼肉乡里的证据,还有你们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清清楚楚!” 刘仓,钱众,孙敬祖这三个老头已经面无人色! 朱标则继续说道。 “孤会把这些事情公布于众!让百姓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如果三天不死,孤就赦免你们全家!” 三人已经瘫软在地上,这些事情被公布于众,可以有仇报仇,三天过后估计自己连渣渣都剩不下! 朱标的喝了一口茶水,吐了一口茶叶。 “毛骧,带他们出去!把他们都锁在石碑上!” 与此同时常森处。 骑兵冲锋铺天盖地,倭寇虽然拼死抵抗,也是无济于事! 只有青山泉太郎,和船越一郎在众多倭寇的掩护下,冲了出去!跑到了自己的船上,死命的往海上划! 常森跑到岸边,悠闲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美美的喝了一口,一点也没有放跑贼酋的压力。 常家亲军统领急的捶胸顿足。 “三爷!快找船啊!别让兔崽子跑了!” 第89章 英魂常在 “急什么?”常森老神说道。 “就是要让他们跑回去几个!这可是太子爷给咱的差事。” 常森用衣袖擦了擦四棱钢鞭上的血迹。 “弟兄们!回营!” 与此同时太子别苑 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谦卑的低着头站在朱标的堂下。 “罪民唐魁,携儿媳周氏,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朱标淡淡的说道。 “这次也算你们俩将功赎罪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原来这唐魁,之前便是山东沿海一带白莲教的教主,儿子唐毅也是白莲教的高层! 自从刘仓支持自己的养女,夺得白莲教圣女之位以后,唐家在白莲教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最后唐毅也失踪! 唐家隐藏在深山中的寺庙总坛,也是莫名其妙的被倭寇找上门来,一番厮杀之后,数百教众战死,只有唐魁带着儿媳逃了出来! 别看这周氏只有九岁,可小丫头却聪颖异常,因为家里闹灾荒,被唐魁用几个烧饼换来,打算养成了人就给自己儿子当媳妇儿。 唐魁低头想了想。 “罪民哪里敢要什么赏赐,这么多年罪民自知罪孽深重,承蒙太子殿下怜悯,答应帮罪民找到儿子,我们在应天皇庄做一个佃户,能够吃饱穿暖,传承香火就好………” 这唐魁不愧是做过白莲教主的人,十分聪明,他深深的明白,自己这种人,太子殿下是万万不能撒手的,还不如主动进皇庄接受监视,让这位狡诈似狐的太子爷放心。 朱标微微一笑,心里明白这唐魁的想法。 “唐教主去做一位农夫,实在是屈才了呀!之前你虽然罪孽深重,但如今,却幡然悔悟,也算是浪子回头!不如孤给你安排个锦衣卫的差事,专门负责白莲教事宜,不知唐教主感不感兴趣啊?” 唐魁心中一惊,他可是和锦衣卫打过交道的,特别是那位毛骧,简直就是一个大号的人精,就自己这点能耐,还不得让人家敲骨吸髓啊? 可是唐魁现在哪里有拒绝的本钱,他最大的底牌就是知道白莲教两千香军的匿身之处,已经被他换取了活命的机会。 “臣叩谢太子殿下!” 唐魁也是会顺杆爬,说实在的,去掉罪民的称呼,也让他心里一阵舒畅,毕竟能当官,谁愿意当贼呀。 “等你儿媳妇周氏成人之后,与你儿子唐毅成亲,你打算给你未来的孙子或者孙女起个什么名字?” 朱标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唐魁也是一愣,心中搞不清楚朱标要干什么,脑袋里飞快的转了几个弯儿。 “如果生的是孙子,臣打算起名叫唐赛,如果生的是孙女儿,臣打算起名叫唐赛儿………” 朱标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原来明初第一女匪首唐赛儿就是这么来的,看来还真得用心找一找那个唐毅,也算为朝廷消除了一桩隐患! 朱标已经暗下决心,等了唐赛儿一出生,一断奶就送往宫中当宫女儿,就不信这小丫头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个名字好!哈哈!” 朱标的脸上忽然挂了几分喜悦,看的唐魁莫名其妙。 天亮了。 橘红色的日光,照亮了天空的一大片云彩,冲淡了天空中的阴霾,也冲淡了大地上的血腥。 朱标挥手打发走了唐魁,让他去找毛骧,自己则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门外石碑处已经响起了百姓们冲天的喝骂声,和几家人的惨叫,一个小书吏还在拿着铜锣大声吆喝,宣讲着他们几家的累累罪行。 “殿下,两位常将军来复命了…” 苟宝小心翼翼的说道。 “让他们进来!”朱标精神一震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常森,常升二人衣甲上血迹斑斑,但是却步履稳健,一看就没有受什么伤。 朱标一把拉起二人。 “两位妻弟何必多礼?快和孤说说昨晚战果如何?”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带着几分欣喜说道。 “一万倭寇,只跑掉了数十人,其他的全部诛杀,没留活口!” “好!好啊!” 朱标兴奋的一拍大腿,在地上转了几圈大声说道。 “总算是可以给沿海百姓一个交代了!朝廷总算是保住了脸面!” “殿下,陈将军来报!” 门外又传开了苟宝的声音。 “快传!”朱标迫不及待。 相比于常家二兄弟,陈瑄则干净很多,只有脸上有一些硝烟的痕迹。 “末将陈瑄!参见太子殿下!” “好好!快起来,你那里战果如何啊?”朱标问道。 “末将幸不辱命,一千余倭寇杀死六百余人,其余尽数被俘!” “好!” “来人!”朱标忽然高声喝道。 “奴婢在!”苟宝拿着浮尘第一时间出现。 “传孤的教令!今日午时,孤在莱州府城外,祭奠因倭寇而枉死的大明百姓!所有军民百姓都可以前来观礼!” “是………” 苟宝领命而去。 这件事情,朱标自从来到山东以后就想做了,但是又总感觉时候不到,因为血债血偿,他可不认为站在高台之上,给百姓们讲讲大道理,再发点钱粮,就可以弥补他们的丧亲之痛! 他这个大明太子,也没有脸面见百姓,因为今天朱标能拿得出,四百多个倭寇的俘虏,和一万余个倭寇的头颅! “现在就差常茂那里没消息了!” 朱标随口喃喃的一句。 陈瑄接过话柄说道。 “茂将军此战必胜!来到山东之后,茂将军曾多次和末将研讨水战技法,茂将军不愧将门虎子,学习其水战技法快的出奇,还能举一反三,小小倭寇定然不是对手啊!” 也是,朱标也没有担心,毕竟自己可是给了龙舟旗舰的,如此大舰巨炮,还能对付不了倭寇那几个小舢板吗?直接撞过去都行! 朱标心情不错,挥手让贞贤端来吃食。 “三位将军都辛苦了!孤这里准备了点儿大饼咸肉,咱们一块儿用点,等祭奠完了枉死百姓,晚上再与几位将军痛饮庆功酒!” 几人厮杀了一夜,自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当下也不客气,拿起面饼卷了咸肉,就开始大快朵颐。 “殿下,莱州知府董俊求见。” 小太监在门口恭声说道。 “恩??” 朱标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 第90章 魂归来兮 上一次河南受了水灾,朱标来的第一天就开始安抚百姓,而这一次到山东沿海,这安抚百姓的差事,朱标却迟迟没有做,通过这一仗,总算是有点儿脸面,朱标也可以放心示威了。 “陈将军,孤听说倭寇信奉武士精神,大抵是宁死不降的,你是用什么方法活捉的倭寇啊?” 陈瑄能活捉倭寇,朱标就感觉这事有点儿不一般,虽然这次战争谈得上是摧枯拉朽,大明军队赢得毫无压力,但是倭寇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视的,特别是投降被拒绝了之后。 “殿下有所不知,”陈瑄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些倭寇当中只有十之二三是真倭,大多数都是我大明出逃的流民海盗,因为他们背弃祖宗,助纣为虐,所以末将依然称他们为倭寇!” 朱标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怒色。 “说白了就是汉奸!” 朱标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外族人固然可恨,但是自家的叛徒,家贼却更加可恶!这些倭寇在大明沿海犯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而这些叛徒竟然跟着祸害!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简易的高台被架了起来,熙熙攘攘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盯着高台之上那一抹明黄色。 朱标站在高台之上,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开口说道。 “孤想让你们看看,看看这大明朝的太子储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朱标一开口,台下百姓鸦雀无声,所有的百姓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都抬起头来!我大明百姓顶天立地,为何不敢抬头看孤?” 台下百姓陆续抬起头来,眼睛里逐渐含满了泪花,他们听说过这位太子殿下,都听说过在河南的时候,这位曾经亲自帮百姓建房子,还干得满身泥水。 “孤知道你们心中有仇!有怨!你们对倭寇有仇!对朝廷有怨!怨朝廷没有保护好你们,皇粮国税你们一颗也没有少交,但倭寇却依然能来到咱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 “殿下………” 台下的百姓被吓得纷纷跪倒在地,神情不安,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哪有人敢当着太子爷的面,说对朝廷有怨恨,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你们无需害怕!”台上的朱标中气十足。 “事情总放在心里憋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台下的“嗡嗡”声逐渐响起。 朱标向下压了压手,继续说道。 “所以孤一直没有脸面见你们!但是孤今天还是来了,为什么那?” 朱标顿了顿说道。 “昨天晚上的枪炮声响了一夜,相信大家也都听到了吧?昨晚一仗,一共歼灭倭寇一万余人,还活捉了四百多!” 朱标一挥手,常升,常森穿着血迹斑斑的铠甲,指挥着兵士,拉来了数十个大车,车上摆的都是倭头,有剃着小辫子的真倭,也有披头散发的假倭。 朱标指着这些头颅说道。 “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将士用命!才换来这么一个大胜仗,这些倭寇的头颅孤送给大家!大家拿回去祭奠枉死的亲人!” “莱州知府董俊,也会统计你们的损失情况,朝廷会照价赔偿,有亲人枉死的,孤做主免赋税一年,与民休息!”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热泪盈眶,沿海居民,哪个和倭寇没有血仇?基本家家都有!太子殿下赏给他们倭头,让他们已逝的亲人得到安息,这是多大的恩惠? “对了!”朱标忽然摆手说道。 “还有四百多个活的,一并砍了送给你们!” 话音刚落,曹炳扛着金鞭,腰悬利刃,带着一众兵士把倭寇们押了上来。 这些倭寇推推桑桑,大多数是假倭,甚至还有人大声喊冤叫屈。 “殿下!我也是大明子民啊!我们是被倭寇逼的!饶命啊………” 话音未落,一个黑壮的汉子忽然冲了上来,照着面门就是一拳,直接打落了好几颗牙齿。 “你以为俺会不认识你?去年来俺们村抢东西,就有你一个!你他娘的化成灰,老子都认识你!” 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几下打的那倭寇小舌头都吐出来了,汉子边打边哭,曹炳也不阻止,只是乐呵呵的看着。 百姓们一看军爷们的不管,直接更来劲了,几个胆大的直接上来找曹炳借刀子,曹炳当然不敢,直言借刀子不行,其他随意。 百姓们直接红了眼睛,直接扑上来又撕又咬,那股狠劲儿,饶是曹炳身经百战,也看着心寒。 结果还没等曹炳动手,倭寇就死了一半,最后还是朱标让百姓们冷静,百姓们才渐渐的平复下来。 这倭寇无论死没死的都得当头来上一刀,四百颗好大头颅滚落在地,百姓们纷纷叫好! 曹炳是唯一没有用刀的,直接用金鞭抽断了脖子,倭头在天上飞了一丈多高,才落地。 董俊也松了口气,太子殿下有这么大的动作,他这个地方父母官竟然全程没有参与,让他又惊又怕,大获全胜之后,他又第一时间赶去给太子爷道喜,太子爷也没有见他,只是说在和三位将军讨论军务。 好在是,这回太子爷给了他差事,虽说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儿,但是也好过晾着他…… 董俊悄悄的回过头说道。 “李同知,一会咱们回去好好整理一下档案,这可是太子爷给咱们的第一个差事,万万马虎不得!” “李同知?李致远!” “啊!?属下在……” 这平时素有莱州府第一干吏美称的李志远,今天竟然愣神儿了,董俊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一起共事四年,这种情况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李志远也有点脸红,有点儿怯懦的说道。 “请大人恕罪,属下是个文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倭头,心生恐惧………” 董俊一想也是,便没再计较。 正当这时台上的朱标一看事情差不多了,从苟宝手里接过一面经幡,用力摇晃了一下,大声喊道。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尔等仇恨!孤必雪之!尔等在天有灵!安息吧!” 百姓们哭声震天,这一日,莱州府的大街上满是纸钱,空气中也弥漫着香烛的味道。 很多新坟前,也都摆着倭头和祭品。 朱标忙活了一天,也是松了口气,庆功宴的事贞贤早已经准备妥当,也不用他操心。 喝了一盏茶,朱标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起身直奔书房而去。 第91章 天家有情 “殿下……” 晴儿扑倒在朱标的脚边,哭的梨花带雨。 而旁边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却淡定的行礼。 “民女苏清妙,参见太子殿下。” 这个就是所谓的白莲教圣女,也就是刘仓的养女,朱标看在晴儿的份上,没有把它锁在石碑上,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朱标面无表情,盯着二女说道。 “你们两个自己说说,孤该怎么处置你们?” 情儿失声痛哭,颤抖的玉手从怀里掏出白绫。 “晴儿自知罪孽深重,辜负殿下的信任,别无他求,只求速死。” 其实朱标对晴儿和贞贤,还真是没亏待过,自从得到宠幸之后,这东宫上上下下,谁不把她们两个当成半个主子?大小节气赏赐不断,月例银子都比之前高了很多。 而苏清妙却拦住了自家姐姐,转头对朱标说道。 “千错万错都是民女一个人的错,和姐姐无关,民女愿意终身侍奉殿下,以求弥补过错……” 苏清妙说罢还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俏脸。 “呵呵!”朱标都气笑了。 “你当孤是刘仓那个老匹夫吗?还终身侍奉?你也配!要不是看在你姐姐晴儿的面子上,孤早都把你锁在石碑上,任由百姓出气了!” “孤不想杀你!绝不是因为你那几分姿色!再说,你在孤的眼中也算不得美!” “这样吧!”朱标背过身去。 “你们二人就在应天的鸡鸣寺落发修行吧!孤给你们准备了庵堂!” 朱标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出门就看到了苟宝,这家伙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正在听窗户跟,看到朱标出来,顿时惶恐的跪倒在地,不知所措。 “殿下………奴婢是怕……” “算了!不用说了!”朱标摆摆手。 他自然知道苟宝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毕竟已经背叛过的人就不再可信了。 “你倒是忠心,那些金饼子就赏给你了!” “奴婢谢殿下的赏。” 苟宝喜笑颜开,弓着腰跟在朱标身后。 “对了,殿下,刚才茂将军回来了,好像受了点小伤,正在大厅候着,您看……” 常茂受伤了?朱标也有点意外。 “那还不赶紧去看看!” 朱标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刚到大厅就看到常茂脸色漆黑,左手还包着厚厚的纱布。 “妻弟你这是怎么了?区区一千余倭寇,还能伤到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参战,还是受了埋伏?” 听到朱标问话,常茂本来就漆黑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实情。 “炮战的时候,末将失手按在大炮上了,手掌上被烫掉一块皮肉,那个……那个不算伤,殿下不必担心。” “那也不行!”朱标忽然怒火冲天。 “小小倭寇!竟然敢伤孤的心腹爱将!简直是自寻死路!” “来呀!” “奴婢在!”苟宝从门后窜了出来。 “把孤的太子教令,明发沿海,以及倭寇!勒令他们五天之内交出伤了茂将军的凶手!还有这次攻击互市在逃的凶犯!否则!孤就带着大舰巨炮,去他们倭寇的沿海转上几圈!” “奴婢遵令!”苟宝前脚出去,常升,常森,陈瑄,三位将军也急急忙忙的赶来。 人还没到,常升的大嗓门就已经到了。 “大哥!听说你被倭寇剁了手,弟弟我这就帮你报仇啊!” 常茂本来就很憋屈,朱标没有把他放在互市仓库的主战场上,他就已经委屈的要哭了,好在打主攻的是自己的两个弟弟,虽然不是自己,但好歹也是常家人! 再看其他人都是毫发未伤,就杀的倭寇哭爹喊娘的,常茂自己却手欠摸大炮,他可是郑国公,打一千小矮子竟然受了伤,挂了彩? 他已经想到了舅舅蓝玉嫌弃的眼神儿,和那些老一辈公侯集体嘲讽…… 特别是景川侯曹震那个家伙,肯定是大嘴一撇。 “哎哟哟,这不是常大将军的嫡长子吗?怎么了?挂彩了?听说您是驾着太子爷的巨舰打蚊子去了?怎么?手让娘们儿咬了?哈哈哈………” 常茂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会儿先解决了家庭问题,马上出去胖揍那曹炳一顿。 常茂起身恭声说道。 “殿下,臣有点家事,想和升弟说几句,您看……” 朱标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当下也忍不住笑说道。 “没事儿,你先去谈,孤也没啥大事,一会儿就喝庆功酒了,别打脸………” “臣有分寸,殿下放心。” 常茂斜着眼睛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常升刚刚进门儿。 快一步上前搂住了常升的肩膀。 “一会儿再拜见殿下,当大哥的有点事儿和你说,你跟大哥来这边儿……” 常升则是嬉皮笑脸。 “听说大哥受伤了,是摸了大炮了是吗?那玩意儿能摸吗?哈哈哈……” 常茂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不由分说的把常升拽到了一边儿,小声说道。 “太子殿下估计要出海打倭寇,大哥和老三去就行了,一会儿晚上喝酒,你多喝点儿,摔一跤!你……你听懂了吗!?” 还没等常升反应,常茂就狠狠一脚踢在常升的屁股上,这劲儿用的实诚,一下就把他踢趴地下了。 “啊!!大哥!你怎么踢俺腚!” 可这个时候常茂早已经返回了大厅,过了好一会儿,常升才一瘸一拐的回来,眼睛红红的。 回到大厅之后,常升才发现众人已经面色肃穆,急忙对朱标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朱标开口说道。 “这一次孤打算,带两万大军,和半数舰队,去攻打倭寇沿海,这次咱们多带炮弹,让那些小矮子好好尝一下咱们大明火炮的威力,还有猛火油,火箭,倭寇的建筑多是竹木,而且海岛多风!一把大火就能把他们烧成白地!” “末将等,谨遵太子教令!” 朱标摆摆手继续说道。 “战报孤已经拟成了条陈,八百里加急送往应天!今晚庆功宴,所有兵士都可以领酒一斤肉两斤,让兄弟们吃好!” “谢殿下!!” 第92章 吞吞吐吐 “妹子!妹子!你快看看!” 朱元璋火急火燎的冲进坤宁宫。 “怎么了重八,看你这急冲冲的。” 马皇后正在给朱雄英做中衣,一针一线的,针脚密实。 朱雄英也在安安静静的读书,小模样看的朱元璋一阵欢喜。 “妹子,咱和你说,标儿打胜仗了,全歼了两千余真倭!八千余假倭!这可是我朝对倭寇第一次打胜仗啊!” 朱元璋攥着朱标的军报,眉飞色舞的对马皇后说道。 马皇后沉默的片刻说道。 “重八!真不是我说你,自家儿子上战场拼命,你还乐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我虽然久居深宫,但也听说过倭寇的凶残!” 马皇后拿着针尖儿,在自己的头上抹了抹,拿着中衣在朱雄英的身上比划了一阵儿,又继续说道。 “实在不行重八你就抓紧下一道圣旨,标儿在外边也差不多野够了!抓紧让他回来替你批奏折去!” 朱元璋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逗弄了一下朱允熥,见马皇后说完了才开口说道。 “哈哈,妹子,这回你可真说错了,咱标儿这回根本没有拿刀子拼命,上阵杀敌的都是常家的那帮子活土匪!” “恩?那你给我说说?” 马皇后来了兴趣,放下针线,认真倾听起来。xしewen “咱跟你说呀!” 朱元璋随手拿起了一块儿点心,扔进了嘴里。 “咱标儿这次做了个局,把倭寇,白莲教,还有沿海那几个奸商,全给耍咯………” “这白莲教和奸商,竟然敢收买标儿身边的侍女,还好咱标儿聪明,来了个将计就计,给他们传了一堆假消息………” “重八你说什么?”马皇后忽然严肃了起来。 “标儿哪个侍女被白莲教收买了?” “恩………就是那个晴儿,这事标儿自己都没说,还是毛骧的秘奏上说的……” 朱元璋扒拉着朱标的军报,慢悠悠的说道。 “那这事儿,我这个当娘的可就得管一管了!” 马皇后把针线收拾好,杀气腾腾的说道。 “无论怎么说,都算我半个儿媳妇,再说她天天和标儿腻在一起,万一哪天有了身孕,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哈哈,你那宝贝儿子比你狠!” 朱元璋拿起马皇后的茶盏,一口气儿干了个底儿朝天。 “秘奏上说啊,标儿打算在鸡鸣寺附近新建一个尼姑庵,让那两个丫头落发修行!” 马皇后还是一言不发,朱元璋看出了端倪。 “满仓!带皇长孙出去透透风。” “奴婢遵旨。” 满仓满脸堆笑,“皇长孙殿下,老奴陪您出去透透风,您看……” 朱雄英乖乖地放下了书本儿,冲老朱和马皇后施了一礼,就飞奔着出去玩儿了,吓得满仓跟到屁股后面一路小跑。 “小祖宗,小祖宗,您慢着点儿哦……” 望着朱雄英跑远了,老朱呲牙咧嘴的说道。 “妹子你说,就这事,能怎么办?标儿那里明摆着就是舍不得!还他娘的落发修行!扯淡!” 马皇后却无比淡定。 “我儿自是善良!可我这个当娘的眼睛里绝不能揉沙子!此风在后宫断不可长,如果这种大错也只是落发修行!那还有伦理纲常吗?” 朱元璋却是一反常态的稳妥。 “咱是觉得这件事儿,咱们做老人的别擅自主张,标儿大了,现在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性子又倔,万一因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朱元璋吧嗒吧嗒嘴,又吃了一块点心。 “咱倒是有个好办法,嘿嘿……” “你是郭惠妃上身了吗?说起话来怎么吞吞吐吐的!”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 “你可拉倒吧!”老朱满脸牙疼。 “郭惠妃啥时候吞吞吐吐了?那丫头肚子里都装不下二两粟子面………” “咳咳………”朱元璋忽然老脸一红。“说正事妹子,那事晚上的……” “那说正事儿吧!”马皇后面色严肃。 “咱是感觉呀,标儿既然舍不得那两个丫头,那就养一段时间,不就是盖一间院子给一些粮食吗?这段时间妹子你就操点心,在宫里给他物色两个懂事儿的丫头,标儿有了新的不就没事了?” 老朱胸有成竹。 马皇后也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给老朱添了一盏茶说道。 “我总感觉你这主意是个馊主意,但是又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先按你的法子试一试……” “你放心吧,妹子!肯定药到病除!” 朱元璋喝了一口热茶,被烫的呲牙咧嘴。 “自从咱送的那个贞贤去了东宫,晴儿那丫头基本上就不受宠了!再加上徐家大丫头进了东宫,就更没她什么事儿了……” 第93章 战神登场 大海上万里无云,几只悠闲地的海鸟在巨舰的桅杆上叽叽喳喳,炮手们正在擦拭炮膛,一个个流光铮亮的子炮,在木头箱子里排成排,散发着狰狞的气息。 甲板上。 “殿下?您这么干真的没问题吗?” 常茂听到朱标先斩后奏的行为,惊出了一身冷汗! 朱标正在烤海鱼,铜炉,炭火,肥美的海鱼滋滋冒油,亲手配置的酱料更是提鲜增香,美滋滋的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 “怕什么?反正已经出海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仗,回去再说其他的!” “常升,常森,你俩快来尝尝!”朱标吆喝了一声。 那日常茂让常升醉酒受伤,没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喝多,反而滴酒不沾,连在海岸线游弋的差事都让给了陈瑄,气的常茂牙根痒痒! 结果就是三兄弟一起上了朱标的贼船。 “殿下!” 毛骧从船舱里出来说道。 “本地的渔民向导,根据缴获的海图,已经找准了大致方向,一天以后大军会在倭寇的长崎县靠岸!” 朱标点点头。 “知道了!一定要确保方向,这大海无边无涯,孤可不想走丢了!” 其实这刘仓也是干了一件好事儿,那就是绘制了由大明到倭岛的海图,而且非常仔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刘仓可是把逃往倭岛当成自己最大的退路,如果连一张海图都没有,那才叫奇怪了,而且这海图是他们多年走私摸索出来的,实用性很高! 一张海图把沿路的明礁暗礁,甚至沿路各方海盗势力,都标注的清清楚楚,刘仓是没有机会用了,已经被锁在石碑上,被百姓霍霍死了,这海图就便宜了朱标。 朱标的烤海鱼香气儿更加扑鼻,被烤得金黄的鱼皮上,已经有了丝丝黑色。 “火候正好!” 朱标用银刀把烤鱼割了三大块,分别递给常氏兄弟,三人千恩万谢的接了人过来。 朱标一边吃鱼肉一边说道。 “你们三个感觉咱们这次仗有胜算吗?” 朱标面色如常,随口吐了几根鱼刺儿。 常茂却听出了朱标的话外之意,从怀里掏出了一壶烈酒,自己喝了一口才递给朱标。 “殿下!末将认为您的想法是对的,依仗大舰巨炮,在海岸线上破坏倭寇的港口就可以了,如果贸然登陆的话,一旦被倭寇大军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常升也在一旁插话道。 “大哥说的有理,咱们所有的重型火器都在船上,如果贸然登陆的话,也就只有神火铳能拿得出手了!不一定是倭寇大军的对手!” “二位将军,此言差矣!” 正在甲板上执勤的东宫六率中,忽然有一人大声说道。 常茂勃然大怒! “哪个兔崽子敢乱还嘴!?” “恩??李九江?” 常茂也只好压下怒火,毕竟李九江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李文忠的面子还要给的吗!毕竟是和常遇春同档次的人物。 朱标也来了兴致。 “李九江!你今天要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你这刚刚搏命换来的百户可就没了!” 在朱标的印象中,李景隆一直是个草包,毕竟五十万大军打不过五万,这种壮举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就算他是有意放水,朱标也是比较讨厌二五仔的,所以就把他扔到东宫六率里自生自灭,没有给他一点特殊照。 可是这李九江也挺争气,互市大战,斩获倭头七颗,再加上以前的功劳,硬是荣升百户,而且是那种相当有威望的百户! “谢殿下成全!”李景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先是对朱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又对常家三兄弟行了一礼,如果不是身穿甲胄,还以为是哪里来了个谦谦有礼的读书人呢。 朱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李九江你能不能不装蒜?你要再这么啰嗦下去,孤可不坐着的冷板凳陪你!” 说罢朱标还指了指屁股底下的马扎子。 “殿下且慢,小臣这里有一物,可以让这马扎子变得舒服很多。” 李景隆变戏法一样,从衣甲底下掏出了一张虎皮坐垫,献宝似的说道。 “这张虎皮,是当年家父在漠北和鞑子交战的时候,缴获的,听说是女真送给鞑子将军的礼物!殿下您试试,这建州的老虎和其他地方的老虎不一样,毛发更加细密,防潮防冷………” 李景隆还亲自把虎皮坐垫,放到了朱标的屁股底下,朱标感受了一下,确实舒服异常,不由的也放松了几分语气。 “说到根上,咱们也算沾亲带故的,李九江你也不必太过拘束,坐吧。” “谢殿下隆恩!” 李景隆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还扭头对常家三兄弟笑了笑。 常家三兄弟暗道厉害,三人对视一眼,常茂心里暗暗道。 “这李九江虽然打仗不行,小时候也总被他们仨欺负,但是人家却拍了一手好马屁,你看看!一个虎皮坐垫,再加上三言两语,人家就在太子爷身边坐下了!” 常茂眼神闪烁,又看了看自家两个正在傻笑的憨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候李景隆说话了。 “殿下!咱们有两万大军,船坚炮利,为什么却不能登陆呢?因为咱们在岸上没有信得过的人,没有一块落脚之地!咱们现在,其实和大明沿海的倭寇一样,都是属于客军作战!” 李景隆对常家兄弟拱了拱手又说道。 “两位常将军说的没错,如果贸然上岸的话,被倭寇大军合围,确实是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据小臣所知,倭寇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这个时候倭寇,像我大明洪武皇帝没有平八荒,扫六合之前的中原大地,各路豪杰占地为王,群雄并起的时候!” “小臣认为,如果这个时候殿下携大明天军,横空出世,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比上岸一顿乱杀,让他们同仇敌忾的好。” “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朱标轻笑道。 “方法倒是好方法,但是谈何容易啊?这倭寇可不比大明,他们的人有深深的奴性,不打怕了,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殿下此言简直贵如金玉!令九江醍醐灌顶!” 李景隆熟练的由坐改跪,毅然决然的说道。 “所以小臣以为,大明舰队在倭寇的海域出现的那一刻,一定要让他们惊惧万分!此等辣手之事,自然不能由殿下亲自出手!” 李景隆顿了顿,继续说道。 “小臣愿带五千精兵,在殿下雷霆之击以后,登陆长崎县,让这群小侏儒,人人过刀!家家过火!” 第94章 帝心难测 “李九江,我去你娘的!” 常茂豁然起身,指着李景隆的鼻子能开骂道。 “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还敢放这狠话!你特娘也不看看我们是谁?当我们哥仨是没上过战场的小秀才吗?就你那个怂样!五千儿郎交给你,你他娘还不得来个全军覆没啊!” 不得不说常茂这一段话含妈量极高,听得朱标眉毛都打结了。 眼看常茂脸红脖子粗的,马上就要动手了,朱标也轻咳了一声。 “咳咳!” 常茂这才反应过来,郑重的行了个军礼,对朱标说道。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着了这小子的道啊!要是说吟诗作对,去秦淮河上钻那些小娘们儿的裤裆,我们哥仨甘拜下风,但要是论上战场拼命,李九江他不行,他就是嘴上功夫!”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李景隆也算得上是将门虎子,根正苗红的大明勋贵二代! “常大哥!这话您可说的不对了!论单打独斗拼命,我李九江确实不如你们,但他娘的我也不是怂货,这军中百户可是靠咱自己用脑袋换来的!” 李景隆一边说,一边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百户衣甲。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朱标加重语气说道。 李景隆反应倒快,来了个滑步下跪。 “小臣有罪,请殿下不要处治三位常将军!所有过错小臣一力承担。” 常茂“…………” 常升“……………” 常森“俺日你先人………嗷………” 常森还没有说完,就被常茂一个闷拳打了回去。 朱标狠狠的瞪了常森一眼,转过头说道。 “孤倒是感觉李九江说的有些道理!咱们踏过万顷波涛,来到这倭岛,如果连岸都没上,那就太窝囊了,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朱标敢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理由,从他的历史知识上来看,这个时候的倭寇,能拿出两千军队的领主,就算得上是一方豪强了。 别看攻打互市仓库的时候,乌泱泱来了一万人,但也区区只有两千真倭而已。 “殿下!”常茂着急了。 “就算是要登陆,也是应该末将去,而且这一次是去震慑倭寇,末将最合适啊!在这方面末将也算是家学渊源!” 其实就算常茂不说,朱标也不可能让李景隆担任登陆主帅,毕竟李景龙在他心中,草包的帽子还是根深蒂固的,而且无论如何,也没有让三员大将在船上纳凉,却派一个百户担任主帅的道理。 “李九江你不必心急,这次出征肯定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但是这首次登陆,意义重大,必须打得漂亮!必须大获全胜!” “这样吧!”朱标沉思片刻说道。 “你就跟着茂将军,做个账下先锋吧!” “小臣谨遵太子教令!” 李景隆大大方方地道谢,脸上没有一点懊恼的表情,不由让朱标高看了他一眼。 作战命令很快被下达,所有将士都摩拳擦掌,因为这一次朱标带的两万大军,除了本身的五千东宫六率以外,其他都是常家兄弟在山东训练出来的本部兵马! 这些兵士,本就和倭寇有血海深仇,再加上出发之前,家中爹娘更是哭哭啼啼的诉说这么多年的遭遇,这些兵士现在就像火山口一样! 与此同时奉天殿! “都说说吧!现在如何是好啊?” 洪武皇帝朱元璋坐在宝座上,面色阴沉。 “怎么都不说话?咱问你们那!” 下方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谁敢说话呀?说太子爷说的对,为沿海百姓报了这么多年的世仇,这话肯定是对,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话难免挨一顿庭杖! 如果趁着这个时候说太子爷不对,先不说会不会遭到满朝文武的群起而攻之,这老皇爷心里肯定会记恨上,到时候太子殿下大军凯旋之日,估计就是弹劾之人三族狂欢之时。 宋濂低着头,犹如老僧入定,汤和,李文忠,则一个劲儿的看徐达。 为啥看徐达? 徐达现在可是一般风头无二,太子爷为了他家妙云,公然扣开大明门,这让徐达在一干武将当中,极其有面子,都这个时候了,不站出来说几句,也对不起太子爷的一往情深呢。 徐达想来想去,无奈的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呵呵!你这个做丈人的终于舍得说话了!” 朱元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 徐打野苦笑一声说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为民请愿,报沿海百姓世仇,属于为朝廷争光,并无过错,只是年轻气盛,没有准备妥当罢了,臣请陛下准许臣带兵出击!会和漕运总武官陈瑄,一举平定沿海倭寇!” 朱元璋沉默不语,沉吟了半晌才说道。 “倭寇之乱!只是疥癣之疾!让太子过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就罢了,看你这个魏国公出战着实有点大材小用!” 朱元璋慢慢从宝座上立起身来。 “这次咱就看看太子能打成什么样?” 朱元璋的身材本来就很高大魁梧,这一站起来,在后边龙椅的衬托下,更像天神下凡一般。 可是徐达却是一脑袋雾水,这皇爷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上次太子爷在朱仙镇和瓦剌决战,他可是急着要预驾亲征的,这次怎么还多了几分考校的意思!难道陛下真的被气坏了!要……… 徐达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用余光看了一眼宋濂,发现那宋濂同样目露担忧。 徐达也顾不上矜持了。 “陛下!臣愿立军令状,一定保证此战大获全胜!您………” “好啦!你的意思咱明白!” 朱元璋面色严肃。 “太子那里只是小打小闹,他也和咱说了,只是仗着船坚炮利,去倭寇沿海吓唬吓唬而已!随他去吧!” “退朝!” 满仓的声音适时响起。 满朝文武一个个心事重重,汤和,李文忠,宋濂,徐达等人,今天却出奇的一句话没说就各回各家。 深夜 几人在徐达府上密室里聚在了一起,儿臂粗细的牛油巨灯,也不能照亮他们阴沉的脸。 徐达阴沉着老脸开口说道。 “这里肯定没有其他人,那咱就说了!你们说今天上位………上位是什么意思?!” 第95章 一船当先 夜深了,长崎县一片安详,倭人们忙完了一天的活计,开始生火做饭了,整个小城弥漫着咸鱼和稻米的甜味。 “次郎,次郎!快回家吃饭了。” 一个女人踏着木屐,小步跑到一个男孩身边。 男孩正在用力的劈砍手中的木刀,头也不回的说道。 “母亲先回去吧,今天次郎一定要做到劈砍三千次!才能不辜负父亲大人对我的期望!” 女人叹了口气,心疼的看了一眼男孩手上的水泡。 “次郎!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要过度苛责自己了!” 可次郎虽小,但脾气倔强! “不!我一定要成为父亲那样伟大的武士!成为井上家的荣耀!” 女人欣慰一笑,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儿子习武。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 “快快长大吧次郎!”女人在一庞喃喃说道。 “好成为一名光荣的武士!” 这个时候的倭寇,如果家里有一名武士,绝对是光荣的事情,武士阶级脱离平民,俨然已经成为了相对的统治阶级,特别是现在大明禁海,武士更加显得难得可贵,厉害的武士也是各个大名家的座上宾! 井上次郎和她母亲花子回到了家。 家里的饭菜很简单,咸鱼海带汤和饭团,虽然简陋,可母子二人却吃的香甜。 “母亲!父亲大人什么时间回来?” 井上次郎嘴里塞着大半个饭团,说话显得含含糊糊的。 “不要着急次郎!你的父亲接受了青山泉大名的征召,去海对面的明国了!” 花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 “希望你的父亲大人这一次满载而归!” 花子并没有吃饭团,而是吃了一口白萝卜饭,里面只有零星几个米粒。 “母亲你为什么不吃饭团?” 井上次郎放下手中的食物。 花子微微一笑,慈祥的说。 “次郎多吃点,以后去明国,凭借本事拿到更多的好东西,才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明白吗!” 井上次郎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龙舟旗舰 朱标屹立在甲板上,面色凝重。 “茂弟!除了五千儿郎,孤再给你两千东宫六率!再加两千柄神火铳!此战务必让倭寇闻风丧胆!” 巨舰犁开海水,乘风破浪,趁着夜色直接摸到了长崎码头外! “殿下所有火炮准备妥当,只有洪武巨炮射程不够!” 常森这次留在船上,负责火炮。 朱标沉吟片刻,皱着眉头说道。 “这样吧!舰炮攻击之后,倭寇多多少少会组织一些抵抗,常森你把洪武巨炮抬到岸上去,用以打击倭寇先头兵士!然后你们直接冲杀,孤自然会派人接应!” “末将领命!”常茂满脸杀气。 舰队离岸边越来越近,船上的兵士已经看到了陆地,这时候几艘船帆上画着奇形怪状图案的船只,出现在不远处,慢慢的越来越近! “是明国的船!是明国的船!” 船上的倭寇用海螺吹出刺耳的音节! 旗舰上朱标眺望着不远处的倭船,冷声说道。 “所有火炮集中火力,争取一击得手!” 旗舰主炮手,把一枚大腿粗细的子炮塞进炮膛,调整了一下角度,脸上带着渗人的冷笑,随手就点燃了火绳。 轰!!! 轰!!!! 主炮的怒吼仿佛平地惊雷,一艘倭船只是被炮弹蹭了一下,就没了半边身子,碎木横飞! 紧接着除了洪武巨炮以外,各种火炮蜂拥登场,除了最大的倭船用大碗铜铳反击了一下,其他倭船根本没有还手机会! 炮声一响,脚下的巨舰也跟着晃了几晃,轰鸣声贴着甲板传来,海面上都掀起一阵波浪! 忽听喊杀声四起,整个大海充满了尖厉嚎叫的刺耳声响,震天的海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将士们脚下的大海,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乐文小说网 在朱标震惊的眼神中,倭寇并没有预想中的四散奔逃,而是划着自家的小船,拼命的往巨舰身边凑! “别看这倭寇身材矮小,但这种精神倒是可嘉!” 朱标说者无意,可常茂却听者有心,抱拳说道。 “殿下放心,这倭寇虽然有些兽性!但是在我大明精锐面前,狗屁不是!几下子就可以杀的落花流水!” 朱标听后微微笑道。 “茂将军不必如此!这次登陆咱们已经必胜,一定不能贪功冒进!” 朱标顿了顿继续说道。 “就是拿十万倭寇的头颅。换孤的茂将军!孤也不换!” 没等常茂回话,朱标就狠狠的挥动令旗! “倭寇进船二百步,巨炮开火!” 朱标的命令被层层传达,常茂站在身边狠狠的攥着拳头! 倭寇嚎叫着冲锋!不一会就冲到了二百步以内! 没用朱标再次下令,巨炮已经开始轰鸣,一个个布包裹横空飞出,落在了海面上,没几下就沉了下去。 倭寇见状哈哈大笑。 “明国的炮弹不好用了!武士们准备抓勾,冲上去!!”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水里传来,海面上横飞起数丈高的水柱! 旁边的倭寇直接七窍流血而死。 “哎!!”朱标狠狠的锤了一下栏杆。 这水中的巨炮不能喷射矿渣石子,威力大打折扣! 但是震天的爆炸,已经足够震死倭寇了! “殿下,末将去准备了!” 常茂早已经迫不及待! “去吧!”朱标头也没回。 常茂坐着快船,上了后面的运兵船,从亲军手里接过狼牙大棒,暴喝一声。 “儿郎们!受倭寇这么多年欺负!今天咱们终于来到了这里!这里就是倭寇的老巢!今天晚上大索!不封刀!所有获得!本将分文不取!都归弟兄们!” “你们看看!!”常茂指了指大明的方向! “死去的亲人在天上看着!家里的老母在盼着!莱州府的姑娘们!都在等着嫁英雄!!” “杀!!” “杀!!” 兵士们血灌瞳仁,奋力的呼喊!声音直贯云霄! “本将没有别的命令!只有两条!不能落单!不能手软!听懂了没有!!” “吼!!” “全体上快船!跟老子冲!!” 常茂一船当先!! 第96章 勿留寿幼 “哼!” 朱标的脸色迅速变得狰狞。 “大索一晚上?如果真的条件允许,孤真想大索四十天!” 朱标喃喃的说道。 旁边的常森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小步。 再说常茂这边。 这一次山东当地的卫所军,竟然冲到了东宫六率之前,一个个赤红着眼睛,好像择人而噬一般。 “儿郎们!快!冲进前边的小镇子,今天晚上没有军法,只有快活!” 常茂拿着狼牙大棒,举重若轻的挡下了几支箭簇。 东宫六率也是红了眼睛,让一群卫所军冲在了他们前面,他们可丢不起那个人! 东宫六率,那可是太子爷的卫队! 轰! 轰!! 这时岸边也响起了零星的炮声,常茂侧耳一听。 “儿子们不必担心!倭寇手里边有几门前元造的铜炮!冲过去撕碎了他们!” 不愧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嫡长子,对倭寇可能不是很了解,但是对前元,那可是手拿把掐 数百倭寇也慌慌张张的从村子里跑到了岸边,其中有半数是武士,他们身穿半新的皮甲,肩上扛着比他们自己还高的武士刀,还有一些是拿着农具的村民,他们虽然畏畏缩缩,但是依然目光坚定! 近了!近了! 大部分明军已经弃船徒步奔跑起来,岸上的倭寇已经看到了明军狰狞的脸庞,和通红的眼珠子! “草你娘的!”常茂从船上操起了一把神火铳! “儿郎们听我的号令!” “神火铳三连射!” “放!!” 砰砰砰…… 爆豆子一样的声音在海岸线上响起,兵士们把手中的神火铳放平射击!刹那间!数百倭寇直接被放倒一半!地上顿时多了一片死尸! 这时整整七千兵士,已经有一半在海岸线上列队完毕,因为船上空间有限,所以都没有带长兵器,只拿了自己最拿手的短兵器。 整整七千人,拿的大多数都是重型武器,铁骨朵,钢鞭,战斧,铜棍。 “今天就是咱们报仇血恨的日子!跟老子冲!” 常茂,常升奋勇当先! 顿时喊杀声震天动地。 “杀呀!!!!” 饱含仇恨的喊杀声中,卫所军首先和倭寇撞到了一起! “杀!!!” 海岸上全是铁器碰撞,骨骼碎裂的声音,身经百战的倭寇们还不知道,他们所面对的可是沿海百姓的子弟兵,这些兵不算是大明的精锐,但此时的悍勇,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匹敌的! 冲锋的队伍中,常家兄弟冲在最前面,他们和其他兵士一样,都身穿重甲,浑身上下都包裹在甲片中,只露出两个眼睛,狼牙大棒在手中,更是舞得虎虎生风!乐文小说网 “小侏儒!看家伙!” 常茂手持狼牙棒,抡圆了朝倭寇的头砸去! 血迹斑斑的狼牙棒带起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的落在了倭寇的牛皮头盔上。 啪的一声脆响,倭寇的头盔直接横飞出数丈,脑袋更是不知所踪,矮小的身子软软的跪坐在了地上。 常茂的狼牙棒余力未消,又顺势往前一送,就怼在了一个倭寇农民的胸口,这农民光着膀子,无衣无甲,胸口顿时响起了一连串骨裂的声音。 倭寇的武士刀砍在大明士卒的盔甲上,也只是留下一道白痕而已,而士卒手中的钝器,却能掀起阵阵血肉横飞! 倭寇们崩溃了!他们本就不是什么精锐武士,只是受长崎县供养的浪人而已,平时也只是出海打打秋风,哪里见过如此精锐? 一队丢盔卸甲的倭寇踉踉跄跄得逃跑,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对明军的恐惧! 还有一抹绝望之色。他们的头发散落,手中的武士刀也被钝器打的七零八落,有的更是四肢变形!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倭寇一瘸一拐的想要逃走。 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老子日你先人!!” 一位身高腿长的山东大汉,猛然扔出手中的斧头,重重的砸在倭寇的后背上,倭寇则一口天女散花,扑倒在地上,再无生息了。 一百多个倭寇一瞬间就全军覆没,满地都是扭曲变形的尸首残骸。 常茂蹦跳了两下。 抖落了身上的零部件,大声喝道。 “儿郎们!今夜无军法呀!再跟老子冲!” “杀!!!” 朱元璋说的没错,这些开国之兵,一旦杀红了眼,别说你是皇帝老子,就算你是玉皇大帝,也阻止不了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们一起杀! “板载!板载!” 一个小毛孩子忽然拿着木刀冲了出来,看到满地的残肢断臂,虽然吓得浑身颤抖,但也是毅然决然的冲了上来,正是井上次郎! 大明的虎贲不由的停下了脚步,说到根上,我大明也和倭寇不一样,倭寇带着七分兽性,而我大明则天生带着五分上国气度。 常茂一言不发,只是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盔甲上横流的血迹,腥臭异常。 残月阴利如剑,海风腥臭如血! 所有人都在看着常茂! 只见常茂慢慢地蹲下身子,望着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的小脸儿! “八嘎!!” 井上次郎的木刀狠狠地斩在常茂的头盔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说时迟那时快,常茂的狼牙棒带着破空声,狠狠的击打在井上次郎的腰间! 井上次郎的下身站在地上没动,上身却在半空中翻了四五个跟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沙滩上多出一摊新鲜的血迹,和一条微不足道的贱命。 常茂缓缓的站起身,沙哑着嗓子说出来一句话。 “儿郎们放手施为!勿留寿幼!” “杀!!!” 这一次的喊杀声,明显多出了几分野兽一样的气息! 兵士们一股脑的冲进了长崎县。 见人就杀!无论老弱病残,纷纷不能幸免! “雅美路!雅美路!!啊………” 一个大明兵士拎着滴血的锤子,扔下脑袋塌陷的倭寇男子,顺手把旁边的狼崽子扔到了井里。 转身朝屋里走去。 “雅蠛蝶!!雅蠛蝶~~” 第97章 大索一夜 长崎县火光冲天,哀嚎惨呼声声入耳,海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腥气,和丝丝缕缕的靡靡之音! “他娘的,这些小侏儒真是穷!” 这是所有大明军士的心声。 东宫六率本来就是各个军队里的强者,这种情况更是如鱼得水,他们三五成群,进退有序,下手毫不留情! 花子藏在地窖里,单薄的衣服不足以抵御地下的湿冷,她有些瑟瑟发抖,她的孩子也冲了出去,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她想活下去,这个时候,什么期望!什么忠贞!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花子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暗示自己。 “花子,你行的!不要说话,会过去的!” “轰!” 单薄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两个身穿铠甲的巨汉走了进来。 “大哥!这房子的门太矮了,进门不爽利!” 常升举着火把,没好气的说道。 常茂拎着狼牙棒,抖动一下上面的碎肉,没好气的说道。 “老二!人家就那么高,做太高的门有啥用!抓紧找找有没有活口,解决了好去下一家!” 花子在浅浅的地窖里屏住了呼吸,生怕声音太大,招惹了外头的两个鬼神! “咚!!” 地窖上面的木板,不堪重负的晃动了一几下! 地窖里的花子暗暗想道,“这得是多么雄壮的武士,才可以有如此身体?” 也难怪,花子家的地窖本来就是为了防备兵灾的,地窖的入口基本和旁边的榻榻米一个颜色,还用厚实的木板加固。 平时花子和井上次郎在上面玩耍,都不会抖动! 强烈的好奇心侵蚀着花子,他听丈夫和其他的武士说过,明国的男人各个都像横纲一样高大! 常茂和常升则四处翻找。 常升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花子的和服,嫌弃的扔到了地上,正好盖住了地窖的入口,无聊的说道。 “大哥,刚才那个狼崽子还真是有点勇气!” “哼哼!”常茂撇撇嘴。 “这个狼崽子再长个十年八年,都是倭寇中凶神恶煞的人物!早杀了,早利索!” 地上的和服忽然动了一下。 常茂的耳朵一动,冲常升撇撇嘴,常升心领神会。 常升从怀里摸出一把三棱破甲锥,蹭着地窖的门,恶狠狠的刺了过去! “噗嗤!”厚木板被捅了个对穿。 “雅蠛蝶!!”一声尖叫也响了起来! 常升手中利刃用力一扭,木板便四分五裂,随后铁掌一掏,就把花子从地窖中提了起来。 常茂被吓了一大跳。 “俺日你娘!这他姥姥的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常升手中提着一个大概一米的女子,这女子不仅身材矮小,而且脸色惨白,好像涂了一层石灰一样,双眼部位画的通红,最让二人啧啧称奇的是。 这个女子竟然有一口乌黑的牙齿,就好像吃了一些神奇的东西……… “我………臣服!臣服!” 美子磕磕绊绊的说出了一句大明话,乌黑的牙齿在火光下闪烁着奇怪的光泽,再加上那白如石灰的脸,常茂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愿意服侍………” 美子用力的扯了扯和服的领子,露出了自己的后脖颈,在他看来,这个地方是让全体武士都着迷的地方,她的丈夫在用她招待其他武士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夸赞她的雪白…… 眼前这两位勇士,虽然巨大无比,但也肯定经不住诱惑。 只不过是常茂差点没吐了!自己堂堂郑国公,故开平王常遇春的长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恶心? “给老子去死!” 常茂的狼牙棒带着一股腥风,直扑美子面门! “砰!!” 一堆细碎的黑色牙齿散落了一地,美子的身体也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呸!” 常升吐出了一口带血的黏痰,大声叫屈,“大哥,你能不能小心点儿,你是痛快了,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都崩到我嘴里去了!多恶心!” 常茂抖了抖狼牙棒上的碎肉。 “谁让你不戴头盔?这老虎吃猴子都得拼尽全力,更何况咱哥俩面对的还是倭寇?小心点儿好!” 常茂拿出头盔不由分说的给他扣上,还用力的拍了两下。 兄弟二人走出房门,门外也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景象。 “娘的!快点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 一位大明兵士,夹着一个倭寇男人的脑袋上,手持两斤铜锤,一下一下的凿! 凿了好几下,倭寇男人才从怀里掏出了两块银条,兵士满意的揣进怀里,回手就给他来了一下狠的! 直接在倭寇的脑袋上凿出了鹅蛋大小的坑,兵士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女倭寇,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邪念。 刚要扑上去,身后就响起了常茂的声音。 “哈哈!我说李犟驴!就这种货色你也能脱裤子,本将军都替你嫌脏,这种玩意儿你也能下得去口?” 李犟驴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茂将军,看您说的,这不想着给他们留点种子吗?也算我李犟驴干了点好事儿……” 本来是句玩笑话,谁知常茂听完之后却满脸严肃,狼牙棒带风,随手就把女倭寇的脑袋砸丢了。 “通知所有儿郎!所有倭寇必须处理!坚决不能给母的留了活口!到时候可别怨本将收了他的家伙!” 四周的兵士轰然称是。 常家兄弟继续往前走,入目之处,满地烈火浓烟,尸横遍野,角落处还有三三两两翻滚的肉虫子,还有一群人在旁边看着起哄。 不得不说倭寇实在是太矮小了,在身材高大的东宫六率面前,一个个就像小宠物一样温顺。 所以,每一个东宫六率的神火铳刺刀上,都穿着几个冰糖葫芦,倭寇在上面叫的凄凄惨惨。 常家亲军也没闲着,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比任何人的效率都高,因为他们是常家的亲军……… 山东卫所军这里就有点儿血腥了,基本上都是拿着铜锤从腿开始砸,一寸一寸的砸…… 大索已经接近尾声,一万有余的倭寇,全都被常茂扔在了水井里或者河流边,整个小镇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乐文小说网 常茂扛着狼牙棒说道。 “儿郎们,快点收拾今晚的收获,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活口!” 冲天的大火在长崎县疯狂燃烧! 朱标站在龙舟旗舰上,手拿望远镜,望着远处的火光,面无表情。 第98章 大风起兮 海瑟万里波涛,巨舰踏浪而来! 朱标穿着明黄色的太子龙袍,坐在龙舟旗舰的宝座之上,宝座前边的桌案上,放着各种珍馐海味。 朱标拿起金樽,对坐在下首的常家三兄弟说道。 “三位妻弟昨晚浴血奋战!为我大明争光,为我百姓复仇!实在是可喜可贺!回朝之后,孤当禀告父皇!为三位请功!” 朱标说罢,举起金樽,一饮而尽。 三位常将军连忙起身回敬,常茂硕大的酒杯一饮而尽! “殿下,末将昨晚没有约束好兵士,靠岸之后自当请罪,请太子殿下海涵,如今万顷波涛之上,请让末将为大明以尽绵薄之力……” 常茂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替朱标背锅,毕竟这种大索,在武人眼中实属正常,但在文人眼中可谓是罪大恶极,朱标作为圣名储君,不能留下这个污点。 常茂话音刚落,常升,常森也纷纷附和。 “末将上岸之后也是杀红了眼,做出许多有悖天和之事,望太子殿下恕罪呀……” “俺也一样,请太子殿下恕罪…” 三人的脸上一片真诚,朱标也知道这三人是真心实意的维护,毕竟这三个家伙上船之后,就打晕了随行史官,抢过史书撕了好几页。 贞贤默默的给朱标满上了酒。 “三位妻弟是否以为,孤会在乎那些虚名?” “是否以为孤会像那些酸文人一样,说什么大索有违天和?” “哈哈!!”朱标仰天大笑几声,忽然爆喝一句。 “笑话!” 无与伦比的气势从朱标身上升腾而起! “孤是在乎春秋之笔!孤怕史书上写,太子标架邻倭岛,彬彬有礼,显我天朝上国之气度!这一类混账话!”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孤身为大明储君,为大明沿海的百姓复仇,本就是天经地义,为什么要遮遮挡挡,为什么要自认为错?” 朱标气的面色通红,他不怕武人做大,最起码他现在手拿把掐,他也不怕文官专权,那些个酸书生,也就只能在他耳边逼逼赖赖,没有什么实际影响! 朱标怕的是什么? 怕的是天朝上国的名声,几个金发碧眼的蛮夷野人,来到大明,随便的恭维几句天朝上国,就可以获得大量的赏赐,吃最好的,喝最好的,最后只留下了一点破烂,作为藩邦特产,用以进贡,自己则拿走了真金白银的实惠,这种事情朱标想一想都心疼! 朱标平复了一下心态,缓缓收敛了身上的气势。 “三位妻弟!这一次你们殴打史官,孤不和你们计较,你们的心中所想,孤也十分感动!” 朱标顿了顿,大声说道。 “来人!传史官!” 一个头上还缠着药布的老头,探头探脑的进了船舱,怀里紧紧的抱着一本残书。 “修撰陈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标手持金樽,一饮而尽,慢条斯理的说道。 “昨天晚上的战事,修撰要如实记载!” “就说写,太子标令常氏三将,尽屠长崎县!以报大明沿海百姓多年之苦!长崎县血流成河,赤地千里!方圆百里无鸡鸣!望朱氏子孙谨记,犯我皇明者!当斩草除根!勿留寿幼!” “殿下………殿下……”陈道双手颤抖,不敢落笔。 朱标大怒! “你是史官,齐太史也是史官,你为什么不向先贤学习?反而这般。畏首畏尾!” 陈道精神一振,想起了“崔杼弑其君”这个典故,人家的历史都是用生命和鲜血在书写,而自己却这般胆小如鼠。 当下摊开书卷,运笔如飞,洋洋洒洒的写下了这段话。 朱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孤让你写这些,只是让大明的子子孙孙记得,天朝上国不是别人抬举出来的!而是靠着火枪大炮打出来的!自家关上门歌功颂德,鱼肉百姓拿出些金银财宝,去结各国欢心!完全是畜生行为!” 陈道和常氏兄弟热泪盈眶,常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末将愿为您手中之利刃!劈荆斩棘,开万世太平!” 常升,常森也纷纷附和。 “好了,好了!” 朱标摆摆手说道。 “出征的时候,孤让你们准备的火油准备的如何呀?”xしewen 一说这个常森来了精神。 “殿下放心!后边专门有一艘船,来存放您所说的黑色火油!” “那就好!” 朱标吃了一口鲜嫩的海鱼,这些海鱼全部无刺,都是贞贤处理过的,而且朱标做烧烤酱的本事,也被她学了个通透,搞得朱标现在的饮食,越来越有后世大排档的味道。 朱标感觉吃着亲切,便又吃了一口,才慢慢的说道。 “从刘仓的海图上看,长崎县旁边,有一座大型港口,叫佐世保!这座港口由岛津,大友,有马,这三家倭寇共同掌管!骚扰我大明沿海的倭寇,基本都是从这座港口出发的!” 常茂红了眼睛! 这是什么?这是军功啊!如果他常茂解决了大明沿海倭寇的源头,那可是万古不世之功! “不对不对!” 常茂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暗自说道。 “这是太子爷的万古不世之功!” 常茂迫不及待说道。 “殿下的意思?是用火油直接焚烧了这佐世堡?” “没那么简单!” 朱标沉吟片刻说道。 “这港口如此重要,那三家倭寇必定是重兵把守,首先得击溃他们的船队,咱们才能有机会焚烧!” “虽然事情有些困难,但是孤的想法是,倭寇如豺狼,如果咱们大明的天军,只是捡软柿子捏!则不能达到震慑之意!只有击溃强敌!砸碎倭寇心中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才可以让他们闻风丧胆!” “殿下说得对!俺爹也说过!” 常森嗡声嗡气的说道。 “俺爹说,和鞑子骑兵对冲的时候,一定要先冲杀精锐,才能让他们怕了,否则就算是杀多少乌合之众,也只是浪费儿郎们的气力!完全是没他娘的蛋用!最后还要拖着疲惫之身,和鞑子主力决战……” 不得不说家学渊源,常遇春算把前元摸透了,当时蒙古人打仗的时候,喜欢先用其他种族的军队,消耗敌人的体力,然后再进行决战,不得不说常遇春的方法,也算是一种捷径! 朱标哈哈大笑。 “哈哈哈,森弟说得对!” “但是!”朱标面色一正,“这一次咱们就不能在搞什么夜袭了,长崎县和佐世堡,相距甚近,如果孤料想不错,此时此刻的佐世堡已经开始整军备战了!” 常家兄弟面色一震,紧接着便战意奔腾。 “愿为殿下效死!!” 第99章 云飞万里 “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效死,都是一家人,何必生分?” 朱标又喝了一樽酒,继续说道。 “这些小侏儒如果不狠狠的杀,他们就会以为咱们大明软弱可欺!前元的时候,那忽必烈三次征讨倭寇,都被大风阻挡了去路!这些小侏儒就开始崇拜神风!认为他们得到了天地庇护!简直可笑!” 船舱里朱标的话还在继续。 “当初咱们皇明初立,父皇派使臣去倭岛,好心好意劝说他们臣服,还带去了赏赐,却被这群杂种无缘无故的砍了脑袋!简直是狼子野心!” “父皇仁慈,没有大军讨伐,可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十几年的海疆不宁!” “换来了沿海百姓生灵涂炭!” 朱标说在怒处,还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 “启禀殿下……” 门外的李景隆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好像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垂手站在门口,不敢抬头。 “讲!” 朱标其实也没有生气,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前方发现倭寇零星船只,看样子应该是渔船,所以小臣特来请示殿下……” 李景隆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火热,他多希望太子殿下能把这个机会给他,就算再小也是战功啊。 朱标一听是渔船,也没有放在心上。 “既不是什么大事儿,李九江你便自行打发了!” 李景隆心中狂喜,但还是恭声应是。 转过头来,李景隆便拎着长刀上了甲板! “弟兄们!把这几艘倭船给我干了!记住别用大炮,用弩箭!把这群小杂碎洞穿!” 几支粗大的弩箭乘着海风,狠狠的洞穿了倭船,还没等船上的倭寇回过神儿来,弩箭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石子矿渣,船上的倭寇一片血肉模糊,哀嚎的跳进海里,不一会儿就没了生息。 “好厉害的弩箭!” 李景隆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翻看起来。 旁边的兵士带着三分骄傲的说道。 “百户,这个是神机工业制造的火箭,点了火射出去,能他娘的死上一船人!” “好东西啊,好东西!”李景隆小心翼翼的放下火箭,调侃道, “这几天老子就看你对这个火箭特别宝贝,原来这玩意儿这么厉害?” 李景隆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肉干儿,递给了兵士。 “谢百户的赏……” 兵士接过肉干大嚼大啃。 忽然兵士含着半块肉干大声喊道。 “百户!百户!你快看!” 李景隆激灵灵一个冷颤,顺着兵士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些船帆上印着奇形怪状图案的帆船,在远处慢慢浮现! “呜!!!!” 凄厉的号角声,瞬间响遍整个龙舟旗舰。 常茂瞬间放下酒杯。 “殿下,兔崽子们来了,末将去会会他们!” 朱标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都去吧!” 常家三兄弟转身离去,朱标则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温酒,他心里深深的清楚,陆地战争和海上作战完全不同,这个时候他出去的话,完全就是添乱去了,还不如让这三大将放手施为! 上一次在河南的时候,朱标脑袋一热来了个带头冲锋,好悬就没把徐达吓死,这一次他不会冲动了。 甲板上,常家三兄弟已经站在了帅位上,常茂摇动令旗。 “左满舵!把所有战船横过来!炮口对准倭寇!舵手注意保持距离!!” 巨舰在海上徐徐的转了半个身子,船帮上的炮口已经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火炮。 倭寇的船虽小,但是数量众多,像蝗虫一样,海面都被染上了一层黑色。 五百丈!! 四百丈!!! 三百丈!!!! 两方舰队越来越近,大明的兵士,甚至已经听见了倭寇的哇哇怪叫! 一百丈! 常茂令旗一挥!大喝一声,“开炮!!” 轰!! 轰!!! 炮火耀眼,阻断了开炮明军的视线,巨大的子炮被退出炮膛,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换子炮!” 两个年轻的兵士,哼哼哧哧的抬来一根大腿粗细的子炮。 再看倭寇这边。 倭寇这边的战船,则全是铁片的乱哄哄尖啸的声音,伴随着明军这边停不住的巨大轰鸣声,许许多多巨大的炮弹崩裂开来,撕裂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战船! “八嘎!!快开炮还击!快开炮还击!!” 津岛平八郎愤怒的吼道! 沧海上,传来了倭寇绝望的呼声。 “津岛大名!我们的炮根本够不到明军啊………” “那就不要用火炮了!” 津岛平八郎完全没有被明军的火炮吓住,坚定的拔出自己的武士刀。 “武士们!升满帆直接冲过去,和他们的船队混在一起!” 不得不说,津岛平八郎的海战指挥经验丰富,这种方法无疑是他们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只要混在了一起,大明的火炮就没有用了,只能用白刃战来解决战斗!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冲锋的过程一定是痛苦的。 常茂一看倭寇这个架势,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令各船继续开炮!八牛弩准备!” 炮声继续。 不时有倭船被击中化为齑粉,津岛平八郎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龙舟旗舰。 “这艘巨船上挂着明国的龙旗,武士们!只要拿下这艘巨船!我们就胜利了!” 距离越来越近,倭寇的船队也越来越密集! "杀啊!!" 随着一阵阵的呐喊声。 大批的倭船疯狂的涌向了龙舟的方向。 "射!射!射!!!" 八牛弩一轮轮的火箭射出,密密麻麻的落入了倭寇的船中。 漫天的爆炸声! 倭寇的惨叫此起彼伏,不时有倭船被击沉,受伤的倭寇漂浮在海面上,被明军的士兵无情射杀,鲜血染红了海面! 死不瞑目的倭寇,瞪着被海水泡的发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龙舟旗舰。 常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 “儿郎们!继续射杀一个不留!” "八嘎!!" "杀光明狗!!" 倭船再一次疯狂的扑向龙舟旗舰,但是龙舟旗舰上的火箭大炮却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一波波的射击,将倭寇一个个击沉。 常茂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任何表情,只剩下残忍和疯狂! “儿郎们,咱们的舰队已经绕后包围了!马上就能把这些小侏儒全都浸死在海里!” "八嘎!八嘎!" 津岛平八郎看见自己的部下越来越少,他的嘴唇颤抖着,拼命的挥舞着武士刀! "八嘎!!八噶!!!快冲!和明军搅到一起!" 更近了! 倭寇们疯狂了! 他们疯狂的摇橹,试图和大明的船只贴近厮杀,但是明军战船上的兵士却是冷漠的看着他们! “神火铳准备!” "射击!!射击!" 常茂又一次下令! 砰!砰!砰! 龙舟旗舰上的兵士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一枚枚炙热的子弹飞向了倭寇,将他们的身体贯穿! 倭寇们的身体一阵抽搐,身上溅起了几朵血花!小小的身子就折到了大海里。 轰!! 轰!! 一枚枚炙热的炮弹忽然从倭寇侧后方飞来! 津岛平八郎的座船猛地一颤,海水从侧帮疯狂的灌入。 “完了!” 津岛平八郎瘫软在船上。 "雅美路!我不想死!快跑啊!!" 一个倭寇忽然丢掉了武器,慌张的逃窜! 但是已经晚了! 轰!轰!轰! 一枚枚炙热的炮弹,将倭寇的战船彻底的击毁,一颗颗的火球在海面上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将他们的尸体高高抛起,砸进了海里! 血红色的海浪,满眼碎木残骸! "难道神风不再保佑我们了吗?!" 津岛平八郎发疯般的跳起来,用双手紧紧抓住了甲板的栏杆,这才稳住身体。 他抬头,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龙舟旗舰。 他们的船队已经被彻底压制! “明军的火器实在太强悍了!强悍的让人绝望!” 津岛平八郎喃喃自语。 他的心在流血! 他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的船队被击败,害怕自己的武士被杀光! 他不能输,不能失败! 不过,这时候,一个武士慌慌张张的跑进了他的身边 "主君!不好了,船要沉了!” “什么?!” 津岛平八郎愤怒的拽起武士,脸上闪烁着绝望的狂怒! “呜呜呜………”武士已经失声痛哭。 津岛平八郎这才注意到,这名武士的左臂已经成了碎肉,正在流血! “投降吧!” 说完这句话,津岛平八郎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气,瘫软在摇摇欲坠的战舰上。 “大友家,有马家的废物!一群胆小鬼!我就算是降了明军!也不让你们两个得逞!” 津岛平八郎咬牙切齿。 第100章 培养良民 常茂的盔甲上满是灰尘。 “殿下!倭寇的船队已经全军覆没!贼酋已经投降,嚷嚷着要见您呢!” “竟然投降了?妻弟你竟然还抓了活口?” 朱标有点惊讶,在他心中这常家兄弟都是活阎王一般的存在,如此大战竟然还能留下活口? 常茂不好意思的说道。 “本来不想留的,是李九江拼命的劝说咱,说这个人对殿下您有大用,所以………” “对孤有用?”朱标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硝烟味,“那就押上来吧!” 两个高大的兵士,提溜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船舱外边缓步进来。 正是津岛平八郎,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被架在两个兵士中间,双脚已经离地了,短且内八的小腿儿,无力的垂在半空中。 朱标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放下他!” 朱标真是怕自己看长了,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津岛平八郎拜见殿下!” 一米一的身高,郑重的行了一个倭寇的鞠躬礼, 朱标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常茂在一旁大怒! “你这侏儒!面见殿下竟敢无礼!” 飞起一脚想踢津岛平八郎的腿,怎奈他的腿实在是太短了,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到了他的腰上,津岛平八郎受此重击,在光滑的船舱里滑行了一仗有余。 “好了好了!” 朱标感觉自己无比快乐,当下大度的摆了摆手。 “先让他把话说完,看看他对孤有什么用!” 津岛平八郎从地上慢慢爬起,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殿下,佐世堡海港的地形,我地十分清楚,我愿意给殿下的船队带路,横扫盘踞在那里的大友家,有马家!” “呵呵!”朱标冷笑,“你如此亲善大明,想得到什么啊?” 津岛平八郎又是一个标准的倭寇式鞠躬礼。 “我地,什么都不需要,只想成为殿下在九州的代言人!帮助殿下管理九州,搜罗九州的财富和姑娘,以供殿下享用!” 朱标呵呵一笑,心中暗道: “这群臭不要脸的,果然没有底线,就像后世的美爹一样,吃着倭寇的,住着倭寇的,睡着倭寇的,倭寇还是把人家当亲生父亲,还特意在国内搜罗女性,以供他们的美爹玩耍,真是毫无底线!” 朱标抬眼儿看了一下,恭恭敬敬的津岛平八郎,缓缓的喝了一口酒水,心里暗自思索。 “短时间内,如果想覆灭倭寇,会有相当的难度,还不如在倭寇内部扶持一个傀儡,让他们狗咬狗,到时候,再鼓动他们相互吞并打仗,修长城的需要人吧?在草原上修城墙也需要人吧?可以扔掉倭寇的民夫和俘虏啊?” 心中拿定主意,朱标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微笑。 “给他看坐!” 突如其来的礼遇,让津岛平八郎受宠若惊,又是一个用力的倭寇式鞠躬礼,但是这一次用力过猛,把头上的牛皮战盔都甩了出去…… “谢殿下!” 刚才常茂的那一脚不轻,津岛平八郎捂着老腰,慢慢的爬上了凳子,双脚立刻悬空…… 朱标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又喝了一口酒,强行压了压。 “李九江!” “小臣在!” 李景隆也是满面灰尘,只有双眼依然明亮。 朱标指了指津岛平八郎说道。 “你去和这个倭寇好好谈一谈,孤有点不胜酒力!” “是!” 李景隆的眼睛好像雪地里的狐狸,闪闪发光。 朱标这里打的热闹,应天皇宫也打的热闹。 朱元璋龙案上的书籍散落了一地,马皇后一脸气愤的盯着他。 “朱重八!你今天必须把话给咱说清楚!为啥不让徐达带兵去标儿那里!?” “哎呀!妹子,你管好大孙子就行了,咱还能害标儿是怎么?”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甩着两个袖子,无奈的说道。 事实上朱元璋确实是有自己的安排的,他想借此机会给朱标好好上一课,但是他实在是敌不过马皇后啊,他还没有发力,这后宫都已经吵翻了天…… 无奈之下,朱元璋只能实话实说。 “妹子啊,你先坐下,听咱慢慢和你说,这标儿一路走来,有点太过于顺风顺水了,朝中半数的文臣都和东宫有关系,为首的那几个还都是他的老师,所以标儿根本就不担心朝中文臣会弹劾他!”xしewen 朱元璋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封秘报。 “再加上淮西那帮子杀才!常家不用说,现在就在标儿身边卖命!再加上徐达这个新丈人!标儿可谓是稳稳当当,这段时间这小兔崽子,有点太过于相信臣子!咱怕他走歪了!” 马皇后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 “所以你朱重八就说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话!让满朝文武认为你们父子爷们之间有了间隙?好帮标儿考验一下群臣?” “是啊!”朱元璋一拍大腿,“咱怎么可能真生标儿的气?” “哼哼!” 马皇后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从一旁拿起茶壶,轻柔的给朱元璋沏了一杯香茶,慢声细语的说道。 “你这么做也不怕那些臣子当真了?这朝中对标儿死心塌地的可不在少数,万一真把你这个皇帝老子绑了,我看你如何收场……” “你是说标儿会造反?” 朱元璋忽然来了兴趣,兴奋的搓了搓自己,满是老茧的大手。 “那可太好了,标儿做皇帝,咱还能在后边教他,谁不听话了,咱还能帮帮他的忙,平时没事儿,咱就和妹子一起去种那块地,再照看照看雄英,允熥,这才叫人过的日子………” “嘿!!” 朱元璋兴奋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自己还模拟了一个抱孩子的动作。 “瞧把你美的!”马皇后把茶水递给老朱。“标儿那孩子多孝顺,还造你的反?” “就怕那些大臣们想多,造成朝局混乱!文忠的夫人,可都来坤宁宫探了我好几次口风了!重八你可注意着点儿……” “咱知道,咱都知道!”朱元璋欣慰的抿了一口茶水。 “那天晚上他们在密室里边说的,咱都知道!还有蓝小二,这几天也是上蹿下跳的!” “知道你还这么稳当?”马皇后一边收拾着桌案,一边问道。 “没事!他们那点心思都在咱这里装着呢!” 朱元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 “本来还以为他们都是刺儿,怕标儿将来接手的时候扎着,没想到这些家伙还真有点用,有事的时候还真豁得出去,看来最近得敲打敲打他们了!别让他们犯什么大错!” 马皇后把最后一本书放到了老朱的御案上。 “我是个婆娘,就不多掺和你前朝的事儿了,晚上我叫了郭慧妃包饺子,重八你记得来吃。” “忘了不。”老朱喜笑颜开。“记得给咱包点肉蛋儿饺子……” “你小姨子记着呢!” 第101章 景隆斗倭 海天一色,秋天的阳光照耀在火炮上,给四周平添了几分煞气。 几条肥美的海鱼被兵士们捕了上来,在大网当中疯狂挣扎,也是徒劳无功,被一条短短的木棒敲在了脑门上,肥鱼挣扎了几下就变成了嘴边肉。 巨舰甲板上的炭火冒着徐徐青烟,炙热的温度带着金黄色的油脂,平添了几分海味的咸鲜。 船舱里 李景隆捧着一碗白米饭,盯着炭火上的烤鱼,垂涎三尺,今天的烤鱼可不一般,太子爷心情好,赏给他一罐酱料,那味道,给山珍海味也不换的…… “我说八郎啊!” 李景隆忽然瞥了一眼身边的津岛平八郎。 “太子爷虽然把这件差事交给末将了,但你可不能含糊!佐世堡海港当中还有两家,一切都得等到灭掉这两家以后再说!” 李景隆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珍而重之的倒出一些红色酱料,慢慢的涂抹在烤鱼上,顿时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津岛平八郎的鼻子耸动了一下,强自转移了眼神。 “将军放心,我地已经把海图画出来了,咱们明军一到,一定可以势如破竹!” “他娘的!臭不要脸的玩意儿,还咱们明军,谁他娘和你是咱们!” 李景隆心中狂骂,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 轻轻的翻动了一下烤鱼,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截大葱。 “海图那种玩意儿,我大明早已知晓,现在是需要你把那两家的船队引出来,与我大明舰队交战!” 津岛平八郎愣住了,急切的说道。 “那怎么可能,咱们明军战力如此之强,火器如此之犀利,大友家,有马家怎么可能出战?” “这话本将就很不爱听了!” 李景隆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匕首,把烤熟的鱼肉切成几块,整齐的摆放在白米饭的上面,又切了一点葱花,一点一点的撒在鱼肉上。 “我明军兵威正盛!我天朝储君更是威服四夷!他们两个不出来,你怎么一头就扑了上来?你是得了脑疾吗?” 津岛平八郎语塞,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李景隆深深的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 “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而且现在臣服大明,是你们津岛家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如果我大明天军撤退,你立马就会被那两条恶狼吃干抹净,津岛将军不会不明白吧!” “到时候你的基业,你的儿女妻子,都会遭到什么对待,这一点你肯定比本将清楚!因为这种事情你肯定也干过无数遍,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换成了你的妻子儿女!” 津岛平八郎冷汗淋漓,他自然知道那些战败者的下场,妻女的下场不必多说,连好看俊俏的男孩都要被养成娈童,简直是惨不忍睹。 津岛平八郎深吸了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道。 “将军,起初的时候,我是建议三家一起进攻的,可是在商讨如何分配战利品的时候却起了分歧,那两家联合起来打压我,只答应给我三成………” 李景隆打断了他的话,但有几分嘲笑的说道。 “所以你就提前出手?在半路上与我大明舰队作战?” “是……” 津岛平八郎的表情讪讪的。 “亏你还是一家之主,如此自不量力,我大明舰队是你能对抗得了的?这回好了吧!”乐文小说网 李景隆美滋滋的扒了一口饭。 “这六十多艘船和这几千人,可是你的全部家底儿了吧?” “我还有数百武士!” 津岛平八郎忽然急躁了起来,他深深的明白,如果这个时候他不体现出绝对的价值,估计会被这个年轻的将军吊在桅杆上,直接做成风干咸鱼。 “数百武士?” 李景隆夹起了一块被酱汁染的通红的烤鱼,在津岛平八郎眼前晃了晃。 “和这烤鱼有什么区别?在我大明一旦作战,动则四五万多,则三四十万!你区区数百家奴?有什么用啊?都不够这旗舰一炮轰的!” 这李景隆受他父亲李文忠的影响,从小学习的都是大兵团作战,排兵布阵,粮草后勤补给,不能说是样样精通,但也绝对是样样都听说过,一旦大战开启,他可不相信,区区数百家奴能有什么出其奇之处! 津岛平八郎的额头上冷汗直冒,急道。 “我有一个女儿生的国色天香,可以送给殿下,以表示我的诚意………” 津岛平八郎还没有说完,李景隆就勃然大怒! “你当殿下身边是什么?就你家的女儿也配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不知所谓!” 李景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看来本将还是和殿下如实禀报的好!就说你家中只剩下几百家奴,毫无用处!趁早把你吊在桅杆上,滋滋放血!” 李景隆说罢起身就要走,津岛平八郎则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 “将军你容我说完,我有个计划,咱们大明的船队,可以借我一艘巨船,我带回去,就说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抢到了一艘巨船,船上财宝无数!那两家一定会心动的!只要他们出海迎战,咱们大明不就有办法了吗?” 津岛平八郎挂在李景隆的大腿上,思路清晰,侃侃而谈。 李景隆甩了两下大腿,把他甩下来,重新坐下,又开始专心对付烤鱼,也不看焦急的进岛平八郎。 “那本将为什么要帮你啊?” 李景隆忽然没头没尾的说出了这句话。 津岛平八郎恍然大悟,谄媚的说道。 “如果将军喜欢,我也可以把女儿………” “去你娘了个腿!” 李景隆一块鱼骨头正中他的脑门。 “你他娘的除了送女儿,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津岛平八郎咬咬牙,痛苦的说道。 “我的身上有三把宝刀,都是五胴宝刀,战败的时候被几个身穿金甲的勇士搜去了,也可以送……” “八郎啊!不是本将说你!你这人怎么想不明白呢?” 李景隆嘴歪眼斜。 “所有的战利品是谁的?那是我们太子爷的!如果本将想要,自然是作出功勋,我们太子爷从不吝惜赏赐!你拿着我们太子爷的东西送给本将?!” “你………” 津岛平八郎的脑门上浮现了几条青筋。 “好吧!我的领地中有一座铜矿!如果将军答应在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这座铜矿三个月的产量都会送予将军!” “哈哈哈!” 李景隆仰天大笑,“这才叫有诚意呀!” “八郎还没有吃饭吧!这个拿去吃!” 李景隆把最后一块烤鱼塞进了嘴里,把白米饭推向了津岛平八郎,脸大笑着出了船舱。 一出船舱,李景隆立马变了脸色,对门口的兵士小声吩咐道。 “一定要用心看管!这倭寇听得懂大明话!万万小心!” 吩咐完,便脚下抹油的朝朱标的船舱跑去,李景隆心道。 “铜矿?那也是我们太子爷的!” 第102章 真会办事 “李姑娘,小臣有礼了!” 李景隆来到朱标的船舱门口,正好遇见贞贤,当下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 吓得贞贤连忙躲过。 “李将军这是作甚,可是折煞了奴婢。” 贞贤在应天皇宫呆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李景隆的底细,这可是洪武老皇爷的亲戚,再加上这几次差事做的不错,太子爷对他也是青睐有加,而她现在没有名分,只是一个侍女罢了,在宫人太监面前抖抖威风,也就算了,这种勋贵之子,贞贤怎么敢得罪? “李姑娘不要客气,你以后叫我九江就行,有什么事儿您就吩咐……” 李景隆则是顺杆子爬,语气神态让人挑不出毛病。 “李将军客气了……” 贞贤施了一福,便赶紧离开,走远了之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暗道。 “西巴……这家伙是属猴子的吗?怎么顺杆爬呀?他和我这么客气,为什么呀?” 贞贤摇摇脑袋,不去想这些了,想什么都不如把太子爷伺候好。 李景隆则摇摇晃晃的往里边走。 “二位兄弟!烦劳您通禀一声……” 门口站岗的两个锦衣卫百户,则客气的回礼,其中一人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就出来告诉李景隆。 “殿下叫您进去了,您请……” “二位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同在太子爷帐下效力,自当亲如兄弟!” 李景隆的手隐晦地向前一递,抓了一下锦衣卫百户的衣袖,一颗金豆子,顺势就滚了进去。 锦衣卫百户的脸色瞬间有点儿异样,但马上便恢复正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景隆整理了一下衣甲,大步进了船舱。 “小臣李景隆,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别和孤整那些没用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标这几天休息不太好,毕竟从小也没上过船,猛然间在船上住了这么多天,也是感觉有点头晕眼花。 至于说和倭寇合作的事儿,朱标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因为他深深的知道,这倭寇除了赶尽杀绝以外,根本没有第二种办法,这个民族是一个矛盾的民族,自大唐几次战争教倭寇做人以后,倭寇就一直向盛唐学习。 就像是真龙旁边盘踞的一条毒蛇,真龙春秋鼎盛的时候,他就会无比谦卑,可一旦真龙垂垂老矣,他可就要反咬一口了。 所以这几天朱标一直在想,这仗究竟要怎么打!才能给倭寇一个三百年都忘不了的教训,甚至说怎么打!才能把这些个小侏儒赶尽杀绝。 李景隆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 “殿下,津岛已经答应合作了,他的方法是,我大明舰队借给他一艘巨船,他拿回倭岛炫耀,然后引两家倭寇出来与咱们大明舰队决战!” “这他娘的也是人能想出来的法子!” 朱标站起身来对着李景隆就是一顿呵斥! “咱们为什么要逼倭寇出来决战呢?是怕他们那几门稀稀拉拉的岸炮吗?还借他一艘巨船回去炫耀?怕是肉包子打狗了吧!” 李景隆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小臣当时也想了,他家里只剩下几百名兵士了,如果不和咱们大明合作,那两家迟早也会吃掉他,死逼无奈他也得臣服……” “他家里剩下几百兵士?”朱标皱眉。“你看到了吗?” “这……” 李景隆冷汗连连…… “没看见你就敢到孤这来禀告?”朱标皱眉。 “如果他家里还有一千兵士怎么办,如果他只是这三家的开路先锋怎么办?如果他拿了大明的巨舰,回过头来就打咱们怎么办?” 李景隆已经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解释道。 “小臣当时也在想,但如果在巨舰中安排伏兵……” “胡说八道!”朱标大怒,一个茶盏直接飞过来砸到了李景隆的头上。 “这哪里是你当时想的?就是你在孤这里编的!还安排伏兵?舰队只有两万兵士,这伏兵是安排多少好?五千?还是一万?” 朱标越说越气,直接飞起一脚,把李景隆踢翻在地。 “海战最忌分兵!因为这大海茫茫无涯!倭寇岸上的情况咱们也都不了解,如何分兵啊?是让弟兄们送死吗?” 李景隆吓得不轻,连忙磕头讨饶。 “小臣有罪!太子殿下万万不要动怒啊,您这几天本来就身子疲倦,如果因为小臣气坏了身子,小臣可是死罪啊……”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怒火,冷哼一声,回到了宝座上。 “孤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一见面就被那小矮子耍的团团转!你还在那儿沾沾自喜?真是丢你爹的脸……”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小臣这狗脑子……” 李景隆看朱标好像不是那么生气了,连忙开始请罪。 朱标打断了他说道。 “什么狗脑子人脑子的!能想清楚事就是好脑子!你以为孤给你那个倭寇是这么用的?” “殿下…” 船舱的侧门处毛骧的身影忽然出现。 “进来吧!没外人!” 朱标随口让他进来。 “是……” 毛骧恭声说道,随即在朱标耳旁说了一些什么… 李景隆则在地上沾沾自喜,心里暗暗道。 “殿下还是心疼咱的,没听到刚才说咱是自家人吗?等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个小侏儒!一定要把这次差事干得漂亮……” 而朱标这里则是面色阴沉,毛骧出去之后,朱标则慢慢的起身,走到了李景隆旁边。 “听说你曹国公府很有钱?赏人都用金豆子对吗?” 这一句话吓得李景隆五脏俱焚,平时口若悬河的嘴,今天居然语塞了。 “殿下……殿………” “你这几天帮孤干了好几个好差事!用不用孤也赏你一颗金豆子呀?” 朱标打怀里,摸出了一颗金豆子,正是刚才李景隆塞给门口的锦衣卫百户那颗。 “殿下恕罪啊!” 李景隆只是磕头,不敢多说。 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流下了殷红的鲜血。 朱标用脚尖儿点了点李景隆的大腿。 “贿赂天子亲军!你李九江好大的能耐呀!就凭这一条,如果不是看到你爹曹国公的面子上,足够把你大卸八块了,懂吗?” “算了!起来吧!” 朱标也知道他没有坏心思,敲打敲打也就算了,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真的把李景隆怎么样,毕竟现在李文忠也算得上是太子党。 “你附耳过来!”朱标摆摆手。 李景隆也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血迹,就屁颠儿屁颠儿的凑了过来。 “这几天你可以多带着那个倭寇在船上转一转!上次海战,火药用的已经差不多了,火器的损耗也很大!大军差不多要返航了!” 李景隆神色一震 “火药没用多少啊?火器能有什么损耗,神机工业的家伙靠谱……” “啪!”朱标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大脖溜子。 李景隆机灵灵的一个冷战,顿时想明白了,心中暗骂自己被吓糊涂了。 “殿下放心,这次肯定不会出错了。” 李景隆恶狠狠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心中已经把津岛平八郎恨的牙根痒痒了。 第103章 稀世珍宝 “将军你的额头没事吧?” 李景隆的额头青紫一片,心中也怒火冲天,强自压着火气说的。 “殿下已经同意了你的计策,你在船舱里好好呆着!不要出去乱转!否则会被当成奸细砍死的!” “谢谢将军,那您的额头……” 津岛平八郎耿直的问道。 “你他娘的就不能当看不见吗?!老子走路撞到围杆上不行吗?” 李景隆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别别别,将军别生气啊……” 津岛平八郎瞬间化作李景隆的大腿挂件。 “有话说,有屁放!别他娘抱老子大腿……” 李景隆低头看着津岛平八郎,脸上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将军,您好歹让我出去透透风,这船舱里呆了一天了……” 李景隆眼神一闪,“你还要出去透透风?这可不行!大战过后,我舰队正在整顿武备,你感觉你出去合适吗?” “整顿武备?” 津岛平八郎眼神一定,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李景隆的大腿,滑落在地上。 “警告你啊八郎,你这个样子身材,不要出去乱走,现在大战刚刚结束,兵士们的火气都很大,别把你剁了!” 李景隆反复嘱咐,直到津岛平八郎再三保证后,才放心的离去。 李景隆刚出门走了不远,毛骧像幽魂一样凑了过来。 “小公爷,殿下的差事都办完了?” “不敢当,不敢当。” 李景隆可不敢和这位活阎王摆谱,虽然这位极其低调,但是真动起刀子来,这位可是砍了五分之一的文武百官,把胡惟庸及其残余党羽一网打尽! “那小侏儒油滑似鬼!末将不敢说的太明白,只是说要整顿武备……” “还是小公爷您聪明绝顶。”毛骧客气的拱了拱手。 “对付这种人,就是不能说的太明白,太明白反而让他多疑!” “毛指挥使对付这种侏儒自然是手拿把掐,那没啥事,末将就……” 说实话,李景隆不想和毛骧在一起待的太久,总感觉有一股寒气,直冲骨髓…… “别着急走啊!”毛骧一把拉住李景隆 “今天晚上犒劳将士们,除了当值的,都赏酒肉,这事我觉得还得是小公爷来做,不知小公爷能不能赏脸?” “既然是毛指挥使托付,末将自然从命…” 李景隆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心里却已经破口大骂了! “曹你姥姥的毛骧,想让小爷给你出力,你就说,还整个委婉,看着就别扭!” “那就有劳小国公了!”毛骧也是客客气气。 龙舟旗舰的大厅中,朱标坐在宝座上,面无表情。 前边的精致餐具上放着几道简单的吃食,虽然现在朱标身处巨舰,但是生活一应所需,却是丝毫没有含糊,只是朱标自己不愿意铺张浪费而已。 朱标端坐,常家三兄弟坐在下首,常茂面无表情,常升和常森,则显得心不在焉。 “殿下!”常茂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舰队马上就要到佐世堡了!” 经过了几次海战的洗礼,常茂也算得上熟知海事了,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倭寇的船队能出来决战,对明军非常有利,因为在海港之内打仗,就是在人家的家门口,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孤知道!”朱标抬起头说道,“今天的计划如果成功,倭寇的舰队竟然老老实实的出来!” “可是,倭寇非人,想法岂能和咱们一样,万一咱们的计策他领会错了?岂不是反美不美……” 常茂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你们是害怕孤的想法不对?”朱标拉下脸 “臣等不敢……” 常家兄弟冷汗直冒… 朱标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你们的担心孤也想过,也制定了完全的计划,假如说引不出来的话,自然是依三位将军的想法!直接强攻!如果引出来了的话,我大明的兵士就可以少很多牺牲!就会有很多的女人不再失去丈夫!很多的孩子不再失去父亲!孤在这里代表朝廷,有义务替他们想一想!” 常家兄弟对视一眼,恭声称是。 太阳马上就要躲到海里,几缕橘黄色的光芒刺破海面,把无边大海照的金灿灿的。 巨舰在海上慢悠悠的航行,风帆也都收了起来,船上也弥漫着酒肉的香气。 “弟兄们!托太子爷的福,今天晚上咱大伙喝酒吃肉!” 李景隆抱着个酒坛子满脸通红,底下的兵士也是跟着纷纷起哄。 甲板上不能有太大的明火,所以大多数兵士手里的肉都是凉的,但这也丝毫不能减少他们的热情,一坛坛美酒被打开,酒香四溢。 津岛平八郎双手举过头顶,托着一大盘熟肉,跟在李景隆身边,满脸的屈辱。 他是想出来在巨舰上看一看,但是他没想以宠物的形式出现啊,这李将军喝醉了酒,在他脖子上套了一根绳子,四处炫耀,还让自己学猴子叫,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是这屈辱也不是没有意义的!” 津岛平八郎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心里暗暗说道。 “这些明军一看就是没有打过长期海战,入夜之后竟然有一半儿的士兵看不清东西!而且很多火器的位置都空了,位置上还有大片火药灼烧的痕迹,一看就是火炮炸膛所致!” 津岛平八郎没有轻举妄动,在李景隆的牵引下跌跌撞撞。 “弟兄们继续喝呀!喝完了这杯酒,明天咱们兄弟要奋勇杀敌!万万不能辜负太子爷的厚恩呢!” 李景隆大着舌头,满身的酒气。 一众兄弟也当真是很捧场,纷纷举起酒坛,来了个底儿朝天!一时间酒香四溢,馋的的津岛平八郎直咽口水。 “我说弟兄们,你们今天怎么这么能喝呀?平时喝得这么多,你们早都躺下了!今天怎么还有精神?” 李景隆双目赤红,用力的拽了一下津岛平八郎脖子上的绳索,从他高举的托盘中,拿起一块熟肉,小心翼翼的涂上了一点太子爷赏的酱汁儿,扔到了嘴里。 肥美的羊肉带着一指厚的清膘,鲜美异常,看的津岛平八郎狂咽口水。 “你可真没出息!就算你们国弱民少,你也算是一方诸侯,总不能连羊肉都吃不起吧?” 李景隆顺手塞给津岛平八郎一块儿。 津岛平八郎仔细的咀嚼,好像要品尝每一丝肉的味道一样。 “好鲜美的羊肉啊,在津岛家这么多年,也只有盂兰盆节才能分到一点!” “什么?”李景隆停住摇摇晃晃的身子,诧异的说道。 “一年只能吃一次羊肉?那你的倭民,天天还不得吃屎啊!” “哈哈哈!”津岛平八郎忽然仰天狂笑 把手伸到后腰,用力一拔,拔出了一只半尺长的铜棍。 “将军,您不是要宝贝吗?我这里有一件宝贝,堪称稀世珍宝,今天咱们大明船队举杯欢庆,就当个彩头!” “什么稀世珍宝啊?本将可提前说好!所有宝贝都是我们太子爷的……” 李景隆摇摇晃晃……… 第104章 墨色大洋 李景隆醉醺醺的凑了过去,凑到近处便闻到了一股摄人的恶臭! 李景隆差点吐出来… “你他娘的整的这是啥玩应!稀世珍宝哪有这么臭的!” 津岛平八郎眼神热切的抚摸了一下铜棍。 “这东西可是个宝贝,不可多得的宝贝,将军您请看!” 津岛平八郎熟练的把铜棍竖起来,用左手高高举起,从铜棍的下方拿下来一块厚厚的蜡封,顿时一股硝石的味道直冲鼻孔。 津岛平八郎又按动了几下小小的机关,硝烟味儿则更加浓重。 “将军请看!这便是稀世珍宝的作用!”乐文小说网 津岛平八郎手指用力一搓,一道耀眼的火花闪了一下,铜棍下方冒出徐徐青烟儿。 李景隆还没有反应过来! “砰!” 一道深紫色的光芒直冲云霄! “烟花?”李景隆眨巴眨巴眼睛。 “对,确实是烟花!” 津岛平八郎好像用完了全身力气,直接瘫软在地上。 “哈哈哈哈!!” “这是可以召唤一万武士的烟花!” “什么!”李景隆慌了,“一万倭寇!你什么意思!?” 李景龙趁着酒劲儿,一把将津岛平八郎提到了半空! “愚蠢的明国人!我怎么可能是津岛大名?!” 津岛平八郎病态的狂笑,“我只是主君的一个替身而已!带着三家的死士,来消耗你们明国船队的力量!” “呔!!你个恶贼!看爷们儿把你千刀万剐!” 李景隆眼泪都下来了,他已经不敢想自己的后果了,就算是有他父亲李文忠帮忙兜底儿,这一次他也难逃一死,怂恿殿下,贻误军机,最后导致大胜的局面变成大败,这一顶一顶的大帽子都要扣在他的头上! 李景隆抽出腰刀,便直奔津岛平五郎! “千刀万剐了你这个恶贼!本将当以死力战,以全名节!” “铮!!” 铁器相撞的声音,带着耀眼的火花,毛骧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李景隆的身边,抽刀挡下了他致命的一击。 “小公爷不要伤心,一切都在太子爷的预料之内!你喝醉了,回船舱好好休息吧,这里自有锦衣卫的兄弟接手!” “啪啪!” 毛骧拍了拍手,周围一众醉醺醺的兵士瞬间清醒,一个轱辘爬起来,不一会儿就列队完毕。 李景隆已经傻了…… 一门门油光锃亮的火炮,从隐蔽的舱门里被抬了出来,重新安装在炮位上,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这是………” 李景隆抹了一把眼泪,目瞪口呆的问道。 毛骧冲着朱标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 “太子殿下料敌于先,知道这倭寇身上藏有后手,一定会想办法通知岸上的倭寇的!所以让锦衣卫和东宫六率的兄弟,陪小公爷演了这出戏!让这小矮子叫来倭寇大军自投罗网!” “你骗人,你骗人!!” 李景隆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津岛平八郎却疯狂的怒吼。 “你们明人一定是感觉到大难临头!所以才在这里虚张声势!没有用的!三家的武士必定会踏平你们!你们等着………” 津岛平八郎的话还没等说完,李景隆上去就一个窝心腿,直接把他踢出了一丈多远,他还挣扎的想爬起来,结果口鼻就已经流出乌黑的血液。 不得不说津岛平八郎的生命力顽强,都被打到了这种程度,也在强忍着剧痛,冲毛骧嘶吼! “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身上藏有后手?你们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知道我为了这一刻,付出了什么吗?” 毛骧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你刚被抓的时候,就是我给你搜的身,人身上长了几块骨头几条肉,我比造你的老娘都清楚!你弯腰驼背,腿上无疾,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内八,难道不可笑吗?一看就是夹带的东西!” “没有戳破你,只是怕这种机关我们没有完全的把握破解而已,比如烟花的颜色或许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毛骧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那天小国公第一次和你说话的时候,在吃烤鱼是吧?就你那一副狗馋骨头的可怜模样!还敢说自己是大名!不知死活!”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但是又能怎样呢?你们输定了!” 津岛平八郎缓缓的闭上眼睛。 “你可不能死!”毛骧挥手,几个锦衣卫立刻跑了上来,简单的检查一下,便胡乱给他塞下一粒赤红色的丹药。 “指挥使,这倭寇只是气急攻心而已,卑职给他下了一剂狠药!七天之内死不了!” “足够了!等到打完这一仗,我再慢慢发落他!” 毛骧阴狠的眼睛,闪烁着淡红色的光芒,好像看到了好玩的玩具一样。 “弟兄们!这么多老酒都泼在地上了,心疼吗?” 常茂的大嗓门老远都能听见。 “心疼啊,心疼的咱都直哆嗦呀!” “嘴里喝着凉水往地上倒烈酒,心疼的咱都想趴地上舔了!哈哈哈……” 通过长崎之战,这些兵士都成了老兵油子,一个一个满身煞气,说话都变得随意了很多。 “今天晚上好好打一仗!太子爷答应咱了!今晚击溃倭寇船队!明天登陆大索三日不封刀!” 常茂振臂高呼! 在这个时候,刺激兵士国恨家仇是一方面,真金白银的赏赐也是一方面,这些兵士都有家人要养活,万里汪洋出来打仗,如果没有捞到点实惠,那还得了? 明军舰队的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倭船,这次才是三家倭寇的主力,有战船四百余艘!虽然没有大明舰队的船体巨大,但胜在数量众多! 战船上,岛津宏义,大友勇男,有马晴信,三个大名并排而立! “消息准确吗?”大友勇男沉声问道 “那是我岛津家最优秀的死士!为了迷惑明军他穿上了我的袍服,化名津岛平八郎!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人!” 岛津宏义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哀痛,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娈童,虽然岁数大了,但也算是轻车熟路,派他去送死也是实属无奈之举。 夜色倒映着海面一片漆黑,只不过是今天的海面有点过于漆黑了,都反光了。 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龙舟旗舰巨大的船影。 有马晴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炙热。 “如果我们三家平分了明国舰队!将成为龟山天皇麾下最强的家族!” 三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 第105章 黑油焚海 “武士们为了荣誉!为了家族和主君的荣耀!满帆冲锋!” 所有的倭船拉满了风帆,朝大明的舰队直冲而去。 朱标则屹立在龙舟旗舰的最高处,漠然的看着漆黑的海面。 “儿郎们,火箭准备!”常茂一声爆喝! 这回八牛弩被装填上普通弩箭,只是箭头上被缠满了浸油的麻布! 几个兵士拿着火把轻轻一点,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射!” 随着常茂一声令下,数十支弩箭化作了天上流星,冲着海面奔腾而去。 在距离倭寇十几丈的地方,便无力的落在海里。 “哈哈!这就是明军的火器?简直是不堪……” 大友勇男的话还没有说完,海面上猛的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烈火就铺满了整个海域,倭寇有近一半的战船都被笼罩在火海当中! “火油!是火油!明人居然在大海上铺满了火油!” 有马晴信失声尖叫道。 “鱼儿上钩了!” 常茂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毒火弹准备!” 这毒火弹其实就是红武巨炮的炸药包,因为在海上杀伤力有限,所以就用粘稠火油包裹,这样它便能在海上浮起来,做到最大的杀伤力。 “放!” 随着常茂的号令,临时拼凑起来的抛石机,开始发挥作用,毒火弹漫天飞舞,落到了燃烧的海域。 顿时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倭寇的战船直接被掀到半空中,折成两半之后又狠狠的落在海面上! 船上的倭寇基本上已经无人能活,落到海中的倭寇,身上也是沾满了火油,不一会儿便熊熊燃烧起来,一股皮焦肉烂的味道,飘满了整个海域! “怎么办!” 有马晴信还算冷静的问道。 “只有绕过火海!直接撤退,利用岸边的火炮进行防御,才有生还的希望!” 岛津宏义沉声说道。 “轰!!!” 岛津宏义话音刚落,一个毒火弹就落到距离他们战船的不远处,三人毕竟身经百战,此时更是一万武士的灵魂,自然不能惊慌失措。 可是毒火弹溅起来的火油,却把上边的船帆引燃了,熊熊大火瞬间烧毁了整张船帆,连同桅杆也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纳尼!” 岛津宏义急了!如果只是烧毁了半数的战船,那么这个损失他还可以接受,但如果所有船只都折在了这里,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惊恐的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如此,大半的战船,船帆都已经燃烧起来了! 天上的毒火弹还在连绵不绝,其中还夹杂着木桶,木桶被毒火弹一炸,又溢出了新的火油。 “狡猾的明人!就不能像一个武士一样堂堂正正的进行战斗吗!” 大友勇男漆黑的脸,因为愤怒而剧烈的扭曲着! “如此一来只能孤注一掷了!” 岛津宏义毅然决然的说道,“让武士们抓紧摇撸,接近明国战船,就算是燃烧!也要一起燃烧!” 大友勇男和有马晴信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便各自吩咐家将去传递命令。 “杀!!!” 惨烈的杀气在倭寇当中弥漫开来,他们都清楚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就被烈火烧成焦炭!要么就跳上明军的巨船,把那些阴险狡诈的明军剁成碎肉,然后驾着巨船,风风光光的回到家乡,成为英雄! 所有的倭船全部收起了风帆,燃烧的风帆也不再去管,所有的倭寇瞪着通红的眼睛,用出平生之力摇橹! 哪怕是船橹上也挂上了火油,也毫不在乎! “呵呵!还是老一套!” 常茂不屑的撇撇嘴。 “想和咱玩儿船只对撞?然后敢死之士跳船近战?就这老掉牙的战法,做你小侏儒的春秋大梦去吧!” “通知各舰,所有火器自由开火,呈一字形边打边退!” 大明战舰的舰炮开始怒吼,船舱里的力士,也开始拨动船橹,让巨舰整齐的后退! 因为大明舰炮的射程,有天生的优势,再加上所有倭船多已燃烧。 所以这倭寇就被常茂稀里糊涂的放了风筝。 大炮的轰鸣声不断,火油和毒火弹,也没有停止攻击,远远的望去,大明舰队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火海,火海中几艘小船正在苦苦挣扎。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要反击!” 有马晴信已经对打赢战争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是他仍然不希望自己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所以困兽之斗是他唯一的选择! “有马君是真正的武士!岛津佩服!那么就请您率先攻击!我们二人在后为您压阵!” 岛津宏义和大友勇男说话的时候一脸正气。 “八嘎!!你们二人胆小如鼠!背信弃义!出卖盟友!简直是个死啦死啦滴!” 有马晴信的眼睛被浓烟熏得通红,但也是睁到了最大,怒斥二人的无赖行为。 他还没有骂完,岛津宏义和大友勇男就已经下令撤退了。 说的好听点叫撤退,其实就叫溃退,让所有的船只分散逃命,这样兴许不至于全军覆没。 仅剩的数千武士,早已经没有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又看到自家主君已经下了撤退的命令,当即四散奔逃,架着战舰,划着舢板,有的甚至直接跳进海里,抓起一根烂木头,就开始拼命往没有火的地方跑。 毕竟是黑天,明军的大炮也不可能打得那么准,倭寇们一旦分散开来,一时间还真没了办法。 朱标站在龙舟旗舰的最高处,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神情激动地看着下方的一片火海,喃喃自语道。 “倭寇的主力终于让我消灭殆尽了!从今以后佐世堡这个海港就再也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我大明左世堡租界!” “毛骧!”朱标忽然一声暴喝。 “通知常茂将军!趁他病要他命!绕过火海,追击倭寇!顺着他们的路线,直接进攻佐世堡海港!” 毛骧躬身说道, “臣谨遵太子殿下教令!” 毛骧说罢。直接从身边的桅杆上拉出了一根绳子,双手握绳,身形几次闪烁便没了踪影。 朱标头都没回,张目眺望着远方,海面上大块的火焰在他的眼底燃烧,倭寇四散奔逃的声音,明军的喊杀声,大炮的轰鸣声,船只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海风的呜呜声! 声声入耳! “儿郎们!太子爷有令!跟着倭寇的屁股!直接抄家去!” 常茂兴奋的扔下腰刀,拿起了旁边巨大的狼牙棒。 “儿郎们!绕开火海!直扑内陆!大索三天不封刀啊!” 巨舰鼓起风帆,乘风破浪! 一艘还在冒着青烟的倭船,在前面疯狂逃窜,身后跟着几个庞然大物,不紧不慢。 船上的兵士一个个背着大包裹,手提铜锤铁斧,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戏谑和肃杀! 第106章 滩头血战 “砰!!” 巨舰一阵摇晃,但是倭寇的战船已经在巨舰下成了烂木头。 一个个身穿竹甲的倭寇,在海水中奋力逃跑,但船上的大明将士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火铳,甩雷,弓箭,所有的武器都招呼在倭寇的头上! “不要管那些落水狗!全速前进!攻上岸才是真格的!” 常茂已经开始上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条倭船。 船舱里摇橹的号子声惊天动地,所有的力士都憋足了一口气,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这些人都是在山东本地征调的农户,倭寇对沿海多年的抢劫,让他们恨之入骨!被追了这么多年,逃命的一直是他们,这回轮到倭寇逃命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玩命追? 只见大明的巨舰,虽然体型庞大,但是速度却飞快,眼看着就要追上倭寇的船只了。 “轰!” “轰!!” 倭寇的岸炮开火,但是他们的火炮口径太小,而且大多数装的都是实心弹,或者是对付兵士的铁砂,只能说是毫无威胁。 “茂将军,前边已经出现淤滩,巨舰必须原地停靠!” 一个传令兵,顶着一张被硝烟熏黑的大脸,焦急的说道。 常茂知道是时候了。 “通知各舰,所有火器齐射三轮,把倭寇岸边的火炮全部打掉!” “是!” 传令兵顺着绳子灵巧地爬上了桅杆。 桅杆上灯光闪烁,各舰纷纷停住脚步,经过简单的调试以后,各种炮弹开始铺天盖地的轰击沿岸。 朱标这时也全身披挂,手持战刀,来到了甲板上,在硝烟中眯着眼睛盯着前方的陆地! 心中感慨万千。 “近二百年来,第一个踏上倭寇土地的汉人,也就只有孤了!” 常茂看到朱标连忙过来,大声喊道。 “殿下!此地太过危险,您快回船舱里去吧!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四下看了看,他还是低估了战争的惨烈程度。 整个海面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灰白色的硝烟在天地之间,久久不能散去,其中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海面上甚至船帮上满是残肢断臂!巨木上,还在燃烧的战船上,甚至海面上,还有一吸生机的倭寇,都在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可是他们等来的也只是明军将士,无情的屠杀而已! 也有一些悍勇之辈,在明知是死的情况下,还在不断攀爬明军战舰的船帮! 东宫六率手持神火铳,远了直接射杀,近了刺刀招呼! 炮火还在继续,朱标淡淡的说道。 “一会儿茂将军尽情冲杀!孤亲自为你压阵!” 巨舰离岸边越来越近,马上就到了极限了,巨舰的船锚轰然落下,这一声响动好像比战鼓更加有用。 两万明军将士,纷纷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 “杀!!!” “报仇啊!!” “抢啊!!”曹炳振臂高呼! 朱标瞪了一眼曹炳,这家伙立马偃旗息鼓,低着头整理自己的双层重甲…… 曙光就在眼前。 “殿下!小臣请战!” 李景隆满脸悲愤,双眼通红。 “哟,我们的小公爷终于醒酒了?” 朱标难得的调侃,可是李景隆却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满船的将士,都喝的是水,就他一个人喝的是酒,而且还丑态百出! 可是他心里却不敢埋怨朱标,这位太子爷心思深沉,这几天他刚有点得意忘形,就出了这么大个笑话,原来人家根本没指望他执行什么计策,所有的计策跟他也没有关系,他李景隆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佐料! “原来自己并算不上是聪明人,原来自己的计策在那位的眼里都是小聪明!” 李景隆的脸色慢慢坚毅。 “既然不聪明,那就只有拼命了!” 急急忙忙回自己的船舱换上了重甲,便出来请战了。 “殿下,小臣自知有罪,但请殿下战后再处置小臣!臣想浴血拼杀,以尽大明武人本分!” 李景隆说的情真意切,朱标也微微的点了点头。 “去吧!” 看着李景隆大步离去,朱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小子算得上是他的亲支近派,只是爱耍小聪明,夸他几句他还会得意忘形,这回让他好好出个丑,他也就会明白了,响鼓不用重敲,如果从今以后他痛改前非,大明军方定有他一席之地! “儿郎们!跟老子冲啊!” 常茂势如猛虎,带领着将士们冲锋在前,打散了零星的抵抗以后。 “抢占滩头!架巨炮!” 海边的淤泥滩是开不得大炮的,所以常茂只能向上进攻,倭寇也意识到这一点。 千余残兵竟然在滩头拉开架势!抽出腰间的武士刀! “板载!!!!” 倭寇的神色都带有几分疯狂,他们深深的清楚明军火器的威力,这些水缸粗的大炮一旦架在滩头,佐世堡基本就可以宣布正式沦陷了! 大友勇男手持太刀,站在第一列,长刀遥指朱标的龙旗! “板载!!!” 常茂怒火中烧,如果这个倭寇拿刀指着他,他也没有什么火气,无非是用狼牙棒敲碎了他的脑袋,但是这个倭寇竟然敢拿刀指着殿下的龙旗! 主辱臣死! “儿郎们!跟老子剁了这帮侏儒!” 常茂身上的铁甲叶子铿锵作响,两兄弟紧随其后! “轰隆!!” 倭寇和明军刹那间撞在一起,血肉横飞,骨断筋折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滩头! 大明的军旗高高飘扬。 旗帜下东宫六率冲在最前面,手中拿着铜锤铁斧,每一下都能带起数片血花!所到之处倭寇大多都被踢翻撞倒,被踩死的,被钝器砸破脑袋的,数不胜数。 倭寇节节后退,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士刀,砍在东宫六率的身上,只有一条长长的白痕,而东宫六率手中的铜锤铁斧,只要吃上一下,那就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稳住!稳住!攻击明军下盘!” 大友勇男太刀洞穿了一名兵士的大腿,血液喷溅了他一脸! 明军兵士高大,而倭寇却普遍矮小,如果这些小侏儒,一门心思往大腿上招呼的话,还真的难以抵挡,一时间东宫六率也出现了伤亡。 常茂在一旁张目欲裂,这可是东宫六率,太子爷的亲军,如果在他手里有了大量的伤亡,他还不如撒泡尿沁死自己。 “上刺刀!” 常茂忽然大吼一声! 东宫六率的兵士们也如梦初醒,后退几步操起神火铳,从腰间拔出刺刀,安装在了枪口下! “他娘的!装枪子儿肯定是来不及了!让小矮子尝尝咱爷们的刺刀!” 常茂哈哈大笑,用力的抖了抖手中接近半丈长的神火铳。 东宫六率的兵士们站成一排,挺着刺刀就开始冲锋,大长胳膊加上半丈长的神火铳,再加上训练有素的队形,倭寇怎么可能近了身? 战场上响起一片利刃入肉的声音,大友勇男也被捅了一刀,这家伙也算一位沙场悍将,从口袋里掏出布条,胡乱的包扎几下,就要继续冲杀。 可是刚冲了几步,就发现这伤口不对劲。 “八嘎!明人在刀上涂了毒!这伤口竟然流血不止!” “胆小如鼠的明人!就不能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吗?你……” 大友勇男还没有说完,常茂一记刺刀就捅穿了他的胸口! 常茂看了一眼远处赶来的倭寇,高声喝道。 “不要恋战!东宫六率快速列队!三段射击准备!” 第107章 血战滩头(2) “射击!!” 随着常茂一声令下,神火铳开始倾泻火力,倭寇根本无法抵挡,他们手中的竹盾木盾只是个摆设而已! 倭寇开始成排倒下,子弹穿透了他们的身躯,但是并没有立刻要了他们的性命,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在沙滩上来回打滚,绊倒了身旁的倭寇。 “巨炮快点!开炮就打光所有炮子儿!” 常茂嗖的一声扔出了一把铁斧,正中大友勇男后心! “哈哈哈!老天有眼!” 常茂快跑几步,一把按住大友勇男,狞笑着从腰间拔出短刀,来回几下就割掉了他的脑袋,拎着脑袋中间的小辫子,系在了腰间。 这时候巨炮也准备好了! “轰!” “轰!!” 一声声沉闷的炮响,倭寇纷纷飞到半空中! 巨炮减轻了大明兵士的压力,常茂拍了拍腰间的脑袋,大声喝道。 “儿郎们感觉怎么样!?” “舒服着呢!”儿郎们大声的叫喊,其中一些杀的起兴的兵士,直接挥舞着满是血迹的兵器大声叫好! “巨炮打完了之后,就又该咱们杀敌了!把你们平时日娘们的劲儿都拿出来!这里的倭寇可比长崎多!钱随郎们抢!娘们儿也可劲儿的日!!” 常茂把火铳刺刀收了起来,随手抄起了狼牙棒。 “跟着老子冲过去,剁碎了他们!!” “杀!!” 又是震天的嘶吼,明军兵士又喊杀震天,咆哮着开始冲锋! 全力奔跑的大明儿郎们,像一个个屠夫一般,身上挂着血浆肉末,特别是山东本地的卫所兵,一个个血贯瞳仁,有万夫不当之勇! 高强度的战争中,越精致的武器就越不好用,越是粗犷豪放的武器,就越能经得住战争的考验。 明军兵士的铜锤钢鞭,抡圆了砸在倭寇的武士刀上,一声声金属的爆鸣声响,遍整个战场,刀锋被砸豁,刀柄被砸烂,连同骨断筋折的惨呼,成了战场的主旋律。 “杀呀!!” 曹炳手持金鞭,大喝之中,辗转腾挪,直接扑进倭寇稀疏的战阵中! 金鞭大开大合,带起片片血花! 倭寇匆忙组织的军阵中,就这样被我大明儿郎凿穿!巨大的缺口,让明军儿郎们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一般!蜂拥而至,直接冲向倭寇最薄弱的地方。 岛津宏义和有马晴信站在马车上,手持望远镜观察整个战场! 大友勇男自愿带着千余残兵,阻挡明军的脚步,就是让他们二人有时间,组织岸上的倭寇反击,他们二人本来以为只是打的惨烈,却没想到大友勇男男直接被割了脑袋! 岛津宏义抽出武士刀,对着前方哀鸿遍野的倭寇喊道。 “武士们!天照大神在看着我们!板载!!!” 倭寇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奋力向明军冲杀而去。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向来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倭寇的冲击,明军兵士则更加狠辣,战阵当中忽然腾空飞起一片甩雷!冒着青烟直接砸到了倭寇的脑袋上! 爆炸声隆隆作响,伴随着爆炸,铺天盖地的弹片。也镶嵌在倭寇的身体上,甚至有的直接击穿,打断的骨头从伤口处冒了出来,像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 倭寇刚刚凝聚起来的气势瞬间被打断,他们不是发狂的野猪,他们知道恐惧,他们知道疼痛,如果你没有他凶狠,那么倭寇一定战无不胜,但如果你比他还凶狠,倭寇就会屈服于你。 倭寇的战阵瞬间崩溃了,侥幸没有受伤的倭寇四散奔逃! 倭寇的军佐们,也只能盲目的大喊,让他们保持阵型,或者催促他们上前杀敌,以抵御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明军兵士。 前方的倭寇崩溃了,四散奔逃中,后面赶过来的倭寇也被冲散,甚至一些没有铠甲的浪人,还没有见到明军的面儿,就被自家武士活活踩死,更别说来凑热闹的倭寇农民了! 常茂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狼牙棒的铁手,也有丝丝颤抖,心里暗暗想到。 “太子殿下果然是对的!这个民族果然不可怀柔!只能以铁血手段征服,连老幼妇孺都有胆量,拿起农具对抗我朝廷天军!这么多年我大明沿海的劫掠,他们也定然是出人出船!果然大索之下无冤魂!” 常茂也并不是那种只知道猛打狠冲的武将,这个时候他只是命令兵士投掷甩雷,并没有命令冲锋!就是让倭寇有一个自相践踏的空间,只要有活着的希望,这些倭寇就会四散奔跑,相互推搡践踏,不一会儿就会军心大乱!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常茂高声喊道。 “东宫六率!神火铳!” 东宫六率训练有素,听到主将的声音,迅速排成三排长队,交替进攻,子弹铺天盖地。 本来就已经四散奔逃自相践踏的倭寇,更加乱套! 岛津宏义已经开始命令自家武士,斩杀逃兵,以稳固军阵,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大明的兵士在这里只认一个人,那就是常茂,茂将军让进就进,让退就退。 而岛津宏义不一样,他们手底下的倭寇,是由三家武士加上一些浪人,甚至一些流匪强盗,强行捏合而成,他这么一杀,更是炸了锅。 “跟着老子!冲过去!剁了车上那两个小矮子!” 常茂发现了站在马车上的二人,用衣袖胡乱抹了一下面甲上的血迹,对着二人大声吼骂。 “快点跟老子冲!老子要把那两个小矮子做成腊肉下酒!” “杀!!” 东宫六率和卫所军,纷纷不要命的冲向马车! “八嘎呀路!!!” 倭寇军中,岛津宏义无能狂怒,谁让他碰到的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谁让他碰到的是,大明当中和倭寇积怨最深的军队?而且面对根正苗红的常十万嫡子,他实在是打不过呀! “鬼武士给我上!” 岛津宏义骑上矮脚马,带着千余同样骑着矮脚马,头戴鬼面的武士,想力挽狂澜。 这矮脚马不愧是倭寇的本土战马,在稀泥淤血遍布的海滩上,也可以辗转腾挪快速冲锋。 常茂面色凝重,转头和自己的两个弟弟说道。 “你们二人速带两个千人队,从侧面迂回攻击!” 常升和常森也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迅速带着两个千人队各自离去! 常茂则站在原地,指挥常家亲军和山东卫所兵拿出随身弓箭。 “二百大步!” 常茂的手高高举起! “一百大步!” 常茂大喊一声。 “放!!” 常家亲军拉满硬弓,箭簇破空发出凄厉的声音,一个个倭寇应声而倒!四箭之后常家亲军收起弓箭,重新拿出铜锤铁斧准备应战。 而山东的卫所军,身体强壮的则射满了三箭,受伤流血的只射了两箭,就准备近身肉搏了。 第108章 轻车熟路 有马晴信急忙顺着贴身武士指的方向看。 “他们居然攻击了左右两翼?” 在有马晴信惊恐的眼神中,两支大概有千余人的大明兵士,出现在他们左右两翼微微高起的地方。 只是他们并没有着急冲锋,而是一群穿着飞鱼服的人,开始组装火炮。 “明国的火炮!”有马晴信差点哭出声来,双目通红,“快让武士们往后撤!” 但是现在后撤已经晚了! 岛津宏义率领的骑兵已经被完全击退,他本人也身受重伤,他麾下最精锐的鬼武士,已经开始带着他疯狂向后逃窜。 他这边,在家将军佐的努力下,刚刚开始稳定的军阵,怎么可能应付得了来自三方的打击? “哈哈哈!毛指挥使,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是太子爷让您来的吗?” 毛骧明亮的飞鱼服上也满是灰尘血迹,但他仍然在认真的组装火炮。 “这些小炮,是太子爷让咱从船帮上拆下来的!轻便好拿!专门来助三位常将军一臂之力!” 面对依然有些混乱的倭寇大军,这些明军炮手根本不用调整,直接把炮架狠狠的钉在地上,便开始熟练地从木箱中拿出一个个子炮! 整整十几门机关炮,被架在了倭寇两翼。 炮手装填完毕以后! 常升指着倭寇大声嘶吼道。 “给老子轰他娘的!!” 沙滩上炮声骤起,灰白色的硝烟带着一个个炙热的铅弹,在倭寇中掀起了阵阵血雨腥风。 这些炮弹,虽然不能爆炸,但是穿过倭寇的身体,也是带起了漫天碎肉,往往是砸碎了十数个倭寇以后,这些炮弹才偃旗息鼓,掉落在地上,只有炮弹上斑驳的血污和烟痕,才能看出他它有的煞气。 这些炮弹所过之处,形成一条条以血肉碎骨铺成的通道,一片片的残肢断足,被轰掉了手脚,在地上哀嚎翻滚的倭寇不计其数。 “杀了我!杀了我!” 一个被轰掉了下半身子的倭寇,在地上喃喃自语,但回应他的只是连绵不绝的炮击而已。 “这大炮真他娘的带劲!” 常森重重的拍了拍身边锦衣卫的肩膀,进一位华丽的飞鱼服上,被拍上一个硕大的血手印,就好像老熊抓树一般。 锦衣卫千户也毫不在意,对常森拱了拱手说道。 “太子爷让咱把这些火炮送过来,就是为了杀这些小侏儒的!还让咱把用过的巨炮运回去……” 因为红武巨炮实在是太大,水缸一样的体积,在没有马车的情况下,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只能扔在原地。 常森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笑道,“放心放心!一会儿抓几个倭寇俘虏,让他们帮你扛回去!运回船上直接杀掉!这多省事儿!” 常森满是血浆碎肉的脸上,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看的锦衣卫千户一阵反胃,忙从怀里掏出了一袋清水。 “将军您快漱漱口,倭寇的血多脏啊……” “反复轰击!打光所有子炮!” 常升兴高采烈的吼叫。 此时的战场之上,大部分倭寇已经被机关炮分割成数块,又被扑上来的大明兵士分割包围,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只能开始胡乱的逃命。 整个海滩之上,满是倭寇绝望的惨呼声! 面对杀红了眼的明军,他们再无抵抗之意,纷纷四散奔逃,可是明军怎么能如他们的愿,铜锤铁斧纷纷招呼在他们身上,惨叫之声直冲云霄。 “快跑!!快跑!!” 有马晴信屁滚尿流! 面对唯一的主将,竟然弃他们而去,倭寇更加崩溃了,开始丢盔卸甲的逃跑! 可怜他们天生腿短,没跑几步就被明军追上,熟练地剁下脑袋,系在腰间。 有的兵士干脆甩掉铁甲,端着刺刀就开始穿糖葫芦,这下倭寇更跑不掉了。 常升甩掉铁甲,打着赤膊,露出布满伤疤的上身! “儿郎们!跟老子冲啊!今天晚上烈酒随便喝!娘们儿随便日啊!!” 正在撒欢的时候,后脑勺却挨了一大巴掌,正要骂娘,回头一看,却是自家大哥常茂。 “老二你怎么能脱甲!你不怕得了卸甲风吗!快穿上!!” 老管家常勇也从侧后方窜了出来,手里举着常升甩掉的铁甲衣服,胡乱的往身上套。 “快撤!去平户城!!” 有马晴信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所以倭寇更是只恨自己没有三条腿,这样才能跑得更快一些。 万余倭寇被阵斩了一大半,只剩三千余向平户城狼狈逃窜。 这平户城,在刘仓的地图上只是略略带过一笔,身为攻城的祖宗,常遇春的儿子,常茂自然清楚,如果不了解城防情况贸然攻城的话,可能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而且这一次出征,可是太子爷领兵,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所以常茂抬手阻止了还有往前追的兄弟二人。 “天要亮了!谁知道他们的城外有没有什么陷阱!穷寇莫追!今天晚上让儿郎们在城外先乐呵乐呵!养精蓄锐!明天太子爷自有公断。” 一旁的毛骧暗自点点头,心道这茂将军知道深浅。 常茂站到高处,对兵士们振臂高呼道。 “儿郎们!出征的时候答应你们大索三天!本将绝不食言!今天晚上先来个开胃小菜!等攻下了平户城!三天大索才正式开始!” 满身血污的兵士们纷纷放声嚎叫,眼睛绿油油的,就像是丛林里的野狼一般,其中曹炳叫声最大! 这回轮到倭寇的村庄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兵士们嚼着他们的饭团,吃着他们的鱼干,日着他们的女人,还得顺手把狼崽子一把捏死。 平户城外哀鸿遍野! 几个上了年纪的浪人,手持武士刀,一瘸一拐的从茅草屋里出来。乐文小说网 “八嘎呀路!!你们地死啦死啦滴!!我们的儿孙会跨过大海!把你们明国沿海化作一片焦土!” “这几个老家伙竟然会说咱们大明话!” 曹炳手持微微变形的金鞭,感叹了一声!刚想动手。 身边几个山东的卫所军,早已按耐不住,直接冲了上去,几个老家伙瞬间被割了脑袋。 曹炳也没有阻止,他不缺这点军功,他的腰间已经挂了一圈脑袋了,分给兄弟们几个,他也不心疼。 几个山东卫所军,则懂事的从屋里拖出一个白花花的倭寇。 “曹军门,这是哥几个送给您的,要不您屋里去……” “哈哈哈!!好!懂事!” 曹炳一把撕下铁甲,露出全身护心毛,像提小鸡崽儿一样提到了屋里,不一会儿里边就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也难怪,曹炳这家伙继承了曹震的体型,人熊一般,那活估计也…… 常茂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平户城,常升和常森也一脸杀机! 常茂对一旁满脸血污,正拿着肉干大嚼大啃的常勇说道。 “勇叔,天亮之后就地取材,弄他个几十架抛石机!把今天晚上儿郎们打杀的倭寇,都给咱扔城里去!” 常勇一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怀念。 “放心吧少将军,这事儿咱轻车熟路!” 第109章 常氏土匪 红日当空,万丈豪光。 大军纵横,血流漂橹! 朱标的太子仪仗今天格外精神,明黄色的车驾缓缓的来到平户城外,象征着人间极致的明黄色绣龙长靴,缓缓地踏在满是血污的土地上。 土地满含着鲜血,踩起来滑腻腻的,溅起来的血花,落到朱标的靴子上,给上边张牙舞爪的金龙,平添了几分煞气。 “茂将军此战居功甚伟!” 朱标斜着眼睛,满意的看了看城下巨大的京观,笑呵呵的说道。 “此战全赖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大明有天神庇佑!末将之功,不值一提。” 常茂抖了抖沾满碎肉骨屑的铁甲,谦虚的说道。 朱标走到了京观之下,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但是他并没有躲开,而是仔细的看着这件杰作,上面老幼病残,男人女人,应有尽有,一张张痛苦的脸庞,千姿百态,好像在诉说着他们临死前的遭遇。 朱标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他不会以德报怨,他也不会行君子之事,作为大明的储君,作为一个中华儿女,都有义务,都有责任,来干这件事情,千古骂名也好,桀纣之君也罢,他不在乎! “殿下,还有数千女人,儿郎们都没舍得杀,您看……” 常茂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问道。 朱标心中顿时了然。 “儿郎们喜欢,就由着他们吧,又没有违背我大明军法,何苦搞得那么紧张呢?” 朱标现在可不会干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再说他自己也答应大索的,又没有糟蹋自家百姓。 “末将代儿郎们谢谢的殿下。” 常茂真怕这位太子殿下看不得这些,毕竟是老儒生们带出来的,昨天晚上一时高兴,答应了手下的千户们,虽然今天后悔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件事儿,没办法呀,作为统军大将,连这点信用都没有,谁敢跟着他拼命啊?乐文小说网 朱标则淡然的挥了挥手。 “这些事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打胜仗,只要没有违背我大明朝廷军法,孤自然不会责罚!” “跟着殿下打仗就是他娘的痛快!” 曹炳身穿重甲,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是在迈步的时候,大腿上露出了些许黑毛。 朱标的眼睛,那可是相当好使,当即说道。 “看来咱们的曹军们,昨天晚上可没少快活!还行吗?今天攻城可别做了软脚虾!” 曹炳一阵不好意思,长满络腮胡子的大圆脸,也罕见的有几分红晕,弱弱的说道。 “殿下,咱可没有,只是昨天晚上天气炎热,末将想凉快凉快,谁知道裤子丢了………” “哈哈哈哈………” 常茂见朱标并没有动怒,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老曹你可小心着点儿,你可是景川侯的嫡子,可别打了一场仗就进宫做了曹公公,就你这粗手大脚的,估计也就能做个打杂的!哈哈哈……” 曹炳面色血红,被挤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朱标看不过去,出来解围道。 “好了,好了,茂弟不要说了,你身形和他差不多,送他一条裤子,回应天的时候去景川侯家蹭酒喝!” 曹炳终于有了一条新裤子,他狠狠的扎了扎腰带珍而重之的拍了拍华丽的面料。 “多谢殿下,多谢茂将军……” 一番笑闹之后,朱标坐到了帅位上,面色也冷硬起来,诸将一看,也纷纷正襟危坐,一时中军大帐的气氛凝重了起来。 朱标扫了一眼地图,缓缓的说道。 “从地图上看,咱们没有多长时间,最近的倭寇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赶到这里!所以咱们只有一天时间!这一天时间,孤要攻下平户城!把这里夷为平地!然后再回到船上,在海面上游弋。” “殿下……” 常茂小心翼翼的说道,“为什么不攻下平户城,据城而守?咱们有这么多火器,来多少小侏儒都不怕…” 常茂多年受常遇春的耳濡目染,对攻城守城这种事情特别了解,在他看来,如果攻下的城池不守住,那就是白白浪费兵士们的性命。 朱标则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孤,也想据城而守,但是咱们孤悬海,有无援军尚且不知,如果放弃海上坚船炮利,岂不是舍强取弱?倭寇如果大军来犯,用人命耗干了咱们的火器,岂不是凶多吉少?” 常家兄弟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这位太子爷还是搞不清楚形势,如果他在这倭岛蹭破了一块油皮儿,洪武老皇爷搞不好都能倾全国之兵,直接把这小破岛子凿沉,他还在怀疑有没有援军,哼哼…… 也对! 那陈瑄估计已经率领另一半水军,就在赶来的路上了,再加上神机工业,源源不断运送过来的新式火器,这个时候他们三兄弟要是打不出个彩来,功劳他娘的就都是别人的了。 当下常茂一脸狰狞,抱拳恭声说道。 “殿下!一天之内,末将保证平户城变成一片白地!千里之内,人畜无存!” 常茂在心里恶狠狠的说道,“小侏儒们,我常家必须踩着你们的脑袋,得了这泼天的功劳!不为了别人,为了我姐姐,为了英哥儿,老子也要把你们赶尽杀绝!!” 朱标则大为高兴,走下台阶,拍了拍常茂的肩膀说道。 “听说茂弟尽得我那老泰山的真传!今天孤要见识见识,看看你有没有当年常十万的风采!” 常家三兄弟瞬间血贯瞳仁!太子爷这话可是把自己的老泰山都压上了,他们三兄弟如果打不明白,丢的可不是他们自己的脸,可是他们的爹开平王常遇春的脸! 三兄弟憋着一口气,施礼之后走出了中军大帐。 “勇叔!东西做好了没有?” 老管家一宿没睡,但是却精神抖擞,看着随军工匠,做了一宿的抛石机,已经完成了二十多架。 “回禀少将军!已经完成了二十多架,其他的正在赶制!” 常茂一拍大腿喝道。 “两不耽误!让他们继续做!咱这边开始攻城!” “是!” 常勇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浓郁的杀气。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全体将士集结待命。 常茂带着自家弟弟,和老管家常勇,大步走上土丘。 常茂扫视一眼下方的百战雄师,朗声说道。 “儿郎们!打倭寇打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座城了!这几天都没抢到什么好东西吧?是不是有些儿郎的包裹里全都是饭团鱼干儿啊?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 台下的兵士们,也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但是不要着急!攻下这座城!咱们就什么都有了!也抢几件倭寇的稀罕物!回去和自家婆娘炫耀一下!可被婆娘们一问,就说在倭岛上什么都没干,就特么日娘们儿了!!” 在常茂土匪式的鼓动下,士气直冲云霄,兵士们一个个眼睛通红,瞪着不远处的平户城! “咚咚咚咚!!” 这次的战鼓声更加激扬! 这是进攻的号角!! 第110章 战平户城 “攻!!!” 常茂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平湖城头! 一群满眼杀气的兵士,把昨天晚上快活过的残肢断臂,放在抛石机上! 用力拽动绳索,尸体源源不断地砸向城头! 平户城中的倭寇,望着铺天盖地飞过来的尸体,双眼通红,两股战战。 “小泽!!!我的小泽啊!!” 一个倭寇突然认出了一个无头的尸体,那件衣服正是他送给自己妻子的,衣服虽然已经被撕扯,所剩不多,但他也一眼认出,当即失声痛哭起来。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一个守城军佐,也认出了尸体,这尸体一看就是用重型钝器砸破了胸口,淡粉色的零件尽皆露出,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 越来越多的倭寇认出了自己的亲人朋友! 第一轮。 倭寇们心怀滔天恨意。 第二轮。 倭寇心中的恨意已经变成了恐惧。 第三轮。 倭寇们已经接近崩溃。 尸体连绵不断地砸向了城头,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停歇过,操作抛石机的兵士,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是倭寇的尸体却怎么用也用不完。 想要摧毁敌人的意志,就要让敌人心里产生恐惧,没有什么恐惧会比血淋淋的现实更加有用!在这场战争中,一开始就毫无准备的倭寇,毫无疑问的落入下风! 平户城的地理位置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城墙低矮,常家兄弟本来就没有放在眼里,再加上城池上哀鸿遍野,这更加坚定了常茂的信心! “如此巨大的港口,城墙却如此低矮,也不知道这些倭寇是怎么想的?” 朱标端坐中军,对身旁的常升说道。 朱标的视线中,这座颇有汉唐遗风的城池,完全是一面四处漏风的口袋,城墙上只设有箭楼,朵子低矮,完全不能防御火器,如果用重炮轰击,三轮齐射就可以轰塌城墙。 常升面色疑惑,迟疑的说道。 “殿下,按理来说不应该呀,这倭寇常年袭扰我大明沿海,大明的城池建筑,他们也算是了然于胸,怎么能把自家城池建成这番德行?” “可能是他们太相信大海天险了吧!” 朱标冷哼一声说道。 “传令给茂将军!全力攻城!” “咚咚咚!!”鼓声之中,旌旗挥动,鼓声之中,喊杀震天! 第111章 攻入城池 刹那间原本还算严实的倭寇阵型,瞬间崩溃,曹炳带领着明军兵士,猛虎一般杀入! 城墙的缺口太小,再加上烟尘很大,倭寇的武士刀根本施展不开,反而明军手中的铜锤铁斧更好使用,而且作为大明最精锐的兵士,配合自然娴熟,冲进去以后,一顿砍瓜切菜。 但是倭寇却越来越多,根本杀不干净! 常茂眼看先锋攻击受挫,焦急的一拍大腿。 “全军压上!能用火器,尽量用火器!” 训练有素的大明兵士,听到军令以后,并没有一窝蜂的冲上来,而是排成紧密的队形,在木盾的掩护下,快速向前推进! 如同一道人墙一般,直接推到了平户城下。 城墙的缺口处已经没有任何屏障,兵士们甚至已经看到了前军先锋浴血拼杀的身影! 常森手持三眼铳,大声喝道。 “曹炳!” 曹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到身后成排的巨盾,恍然大悟。 “弟兄们!森将军来了,把小侏儒们往巨盾那里引!” 曹炳且战且退,慢慢退到了巨盾之后,这些巨盾虽然制作粗糙,只是把粗大的原木剖开,做成了木板而已,但是这个时候,能用就是好的,身前挡着一掌厚的巨盾,前锋们终于松了口气。 倭寇也看见了盾墙,也纷纷开始射箭还击,可是弓箭哪里能射穿一掌厚的原木? 倭寇射出的箭雨,只是钉在巨盾上而已,一个明军兵士也没有伤到,反观明军这边儿,还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向前推进,巨盾依然密不透风。 有马晴信双眼通红! “八嘎呀路!快去捡地上的城砖!用城砖砸开明狗的盾阵!只要有一个缺口!就有希望!” 倭寇们通过这几天的拼杀,也知道明军鸡犬不留的打法,几个身材相对高大的武士,纷纷嚎叫着扔下武士刀,几人举起一块城砖就向前冲去。 “板载!!” 倭寇面色狰狞,小短腿跑得飞快,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撞毁了盾阵,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就明军的打法,盾阵一会儿就能推进到他姥姥家去。 “咚咚!!” 几块城砖重重的撞在盾墙上,几个倭寇也因为冲击力太大而扑倒在地上,但是盾阵依然没有停止向前推进,被撞的也只是歪斜了一下,也迅速调整过来。 反而是几个扑倒在地的倭寇,被盾阵缝隙中伸出来的钩枪拽了进去! 伴随着几声惨烈急促的吼叫声,有马晴信的脸色已经布满绝望。 “快去找长一点的木头!” 常森在盾墙后不屑的撇了撇嘴。 “咱们可是能用巨盾顶住鞑子铁骑的!就这群小侏儒,抱块石头还妄想破阵?就这力道!还他娘的不如秦淮河上的娘们儿!” 常森一边说,一边扶着巨盾向前缓缓推进,手臂上青筋暴起,可见用力之大,他就是这样,嘴上可以看不起任何敌人,但是打起仗来绝对是稳扎稳打,而且这个战法也是尽得开平王的真传! 当年开平王常遇春,可是用这种战法围杀过残元两万铁骑的! 盾墙继续向前缓缓移动,城墙上也有明军,源源不断地通过云梯爬进城内,城中的每一寸土地都在进行惨烈的厮杀。 有马晴信心里清楚,城墙上进来的只是少数,眼前的盾阵才是最棘手的存在!当下孤注一掷。 “武士们!为主君效忠的时候到了!冲上去!用长矛刺穿他们的盾牌!杀入他们的盾阵!谁能斩了明军的主将!赏银条五千!连同我最喜欢的优子!!” 有马晴信一激动,把自己最喜欢的小妾都赏出去了,再加上重金赏赐,所有的倭寇都红了眼睛! “为了主君!板载!” 所有倭寇纷纷捡起地上的长木,嚎叫着向前冲锋!也有倭寇从身边的尸体上,捡起长矛,就直奔盾墙而去! 盾墙外瞬间就铺满了倭寇,而且他们之中也不乏悍勇之辈,几个倭寇抬起长木,直接就把一个手持武士刀的倭寇抬进了盾墙里,虽然马上就没了生息,但是盾墙也出现了一丝丝凌乱! 有马晴信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手持武士刀大声吆喝。 “武士们!冲进去!明军就快不行了!他们的巨舰,他们的财宝都是咱们的!!” 倭寇更加卖力气,有的干脆就扑在盾墙上用力向后推。 常森这边也是压力倍增! “弟兄们加把劲儿啊!比力气!咱们还能输给这些小侏儒!!” 顿时一片号子声响起!所有明军兵士尽使出平生之力,用力向前推进,负责对付倭寇翻墙的兵士,也睁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上方,手中的钉头锤滴下了几滴粘稠的血液! 一旦有倭寇被抬进来,兜头便是一锤子!下手又狠又准! 盾阵依然在缓缓向前推进,倭寇已经被向前推行数丈远了。 “卫士也上前!不用顾及我!” 有马晴信对身边的贴身武士说道! “主君……” 贴身武士刚想说什么,就被有马晴信打断。 “如果这场战斗输了!你们也不能保证我的安全!还不如现在,趁着明军力竭之际!一鼓作气赢得战争!” 有马晴信的脸上闪过一丝刚毅,贴身武士小犬由五郎眼中闪过了一丝爱慕,鞠躬大声喝道。 “请主君保重!” 说罢便抽出武士刀,毅然决然的向盾阵冲去! 伴随着千余卫士加入战场!常森的压力更加巨大,这些盾牌毕竟不是钢铁制作的,再厚实的木头也怕刀砍斧剁,木头爆裂的声音传到了常森的耳边。 常森的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冷笑。 “弟兄们!让这些小侏儒尝尝咱们的枪子儿!” 巨盾忽然裂出一道小小的缝隙,一个长着三个管的火枪伸了出来。 常森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大喝一声。 “放!!” 砰砰砰!如炒豆子一样激烈,并且延绵不断的枪声骤然而起! 顿正前方的倭寇,顿时如同割麦子一般,成排成排倒下去! “继续冲,继续冲!趁着明狗装填火药!继续冲!” 有马晴信望着前方一排一排倒下的武士,心里在滴血,这可都是他拿着粮食喂出来的,就这样死了! 可是他想多了,这种三眼冲按理来说,比神火铳的装填还要方便,毕竟枪管不长,还能连发三枪,虽然它打不远,打的也不准,但是如此近的距离,成片的铁砂,足以填补一切缺点! 而且明军对于火器的应用已经是很熟练了,朱标的三段式射击,仿佛是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常茂的训练下,一应战法,全部应运而出。 前边的兵士只管射击,举盾的兵士只管举盾,后边装填火铳的兵士,则是连绵不绝! 冲天的硝烟中,全是收割生命的子弹!倭寇们惨叫着倒下!嚎叫着在地上翻滚哀嚎! 常森压力骤减!喘了一口粗气喊道。 “干活了,弟兄们!” 一众兵士轰然应是,巨盾稍微抬起,一众手拿钩枪的兵士,则从缝隙中捕捉逃跑的倭寇。 小犬由五郎一个不注意,就被钩枪钩住了肩胛骨,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就糊里糊涂的进了大明的军阵。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高如人熊一般的武将,正是曹炳! “奶奶滴!老子盯了你半天了!所有倭寇数你他娘的穿的最好!一定是个大功劳!” 曹炳从腰间拔出短刀,熟练地在小犬由五郎的脖子上一抹!一颗好大头颅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第112章 大战尾声 有马晴信看到自己的贴身武士,被割了脑袋,心痛欲裂,带着哭腔的嚎叫道。 “快撤!快撤!撤到城里和这些明狗继续厮杀!” 倭寇已经死伤过半,岛津家和大友家的武士转身就跑,有马家的武士还能坚持一下,但是他们的坚持,很快也在漫天的铁砂中溃退下来。 这些铁砂一打一大片,根本没有死角,倭寇又贴的太近,一时间死伤惨重!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转身就跑的倭寇,自以为跑远了就没事了,但是神火铳可不是打铁沙子的,一枚枚炙热的铅弹,直接贯穿了倭寇的后心! 常森一把丢下巨盾,对身边的亲军说道。 “给大哥发信号!倭寇已经溃退!” 三枚红色的烟花腾空而起,常茂松了口气,小跑到朱标的面前说道。 “殿下!城内倭寇已经溃退!” 朱标摸了摸手上深绿色的扳指,冷冷的说道。 “既然已经溃退!就快速解决残敌!孤也答应过儿郎们!许他们大索三天!别耽误了他们的好事儿!” 常茂兴奋的拱了拱手,还没等说话,一个探马游骑就飞速跑来。 中原的烈马踩在倭岛的土地上隆隆作响,这一次远征,只带了数十匹良马,因为再大的船舱也毕竟空间有限,大批量的马匹,也容易在漂洋过海中水土不服而死。 这些马匹,全部用于在战场四周游戈,探听军情,毕竟属于客军作战,不得不小心! 探马滚鞍落地,朗声说道。 “殿下!茂将军!陈瑄将军率领大军三万,距平户城已不足十几里!” “陈瑄?他怎么来了?” 朱标一脸疑惑。 常茂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洪武皇爷能把太子扔在这里不管?来了三万大军,估计是战舰有限,承载不下而已,如果陆地相连,别说三万,就算三十万也来了! “陈将军奉陛下旨意!来给殿下送兵将钱粮!” 探马一脸严肃的说道。 朱标就算是再笨,也想明白了,这分明就是自家老子,不放心他自己出来,派人来给撑场子来了! “再探!” 探马扬鞭而去,常茂带着三分喜悦对朱标说道。 “殿下,有了这三万生力军,咱们就可以牢牢占据平户城!如此良港,再加上大军保护!我朝廷天军就能源源不断的登上倭岛!沿海倭寇平矣!!” 朱标则没有说话,抬眼看了看硝烟四起的城墙。xièwèn “这些城墙如此低矮,不堪使用!告诉儿郎们,不要屠杀太过,还得留一些青壮,给咱们修建城墙!” 朱标说的很明白,修建城墙就是打算长期驻守的意思! 常茂也兴奋地拱了拱手说道。 “殿下!如此一来还要多多造船!巨舰在沿海游戈,也好给这里驻守的儿郎们壮声势!” “哈哈!” 朱标浅笑一声。 他都已经想好了,把这些倭寇废物利用,修完城墙之后,肯定要死上一半的,剩下的一半,留下一部分种植粮食,以供大军食用,剩下的一半就去开采铜矿银矿,源源不断的供给大明内陆。 而且最暴利的买卖远远不是抢劫,而是商品倾销,大明每一年上草原上打秋谷,拿回来的兽皮已经堆积如山,正好往这里卖,一两黄金一块皮子,多划算! 而且朱标作为荒野大师,珍妮机的制作工艺他还是知道的,打完仗之后,他随意点播一下,大明的织布效率就能翻上几翻! “可惜现在找不到福寿膏啊!否则用这个对付倭寇是最好不过!” 朱标叹了口气,盯着破碎的城池,心里已经想到了千里雄城,倭寇全境的财富源源不断的向这里聚集! “孤身边留上一千人就好!让儿郎们尽快结束城里的厮杀!” 朱标斜靠在宝座上,头顶上的黄罗伞盖迎风飞舞。 “是…” 常茂恭声称是。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古往今来的储君当中,有此赫赫武功的,唯殿下一人而已。” 贞贤的声音柔柔的,让人听起来舒服,但是朱标也没有什么反应,自从晴儿的事以后,朱标心中对女人就多了一层隔阂! 这些个婢子侍女,只是畏惧大明的皇太子而已,而不是真心的爱他,真心实意的眼神,他只在徐妙云身上看到过,至于吕氏,朱彪现在是提着八个心眼儿提防着! 淡淡的看了一眼贞贤,朱标说道。 “这倭岛旁边就是你的家乡朝鲜!要不孤给你几天时间,许你回乡醒亲如何?” 城内的喊杀声还在不绝于耳,铁器碰撞的声音,和倭寇的惨叫声,还有零星的枪声,再加上城下巨大的京观,让整个平户城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贞贤脸色发白,怯懦的说道。 “贤儿不想回朝鲜,殿下在哪我就在哪,如果殿下厌弃了我,我只好自行了断,绝不污了殿下的眼睛……” 作为一个后世人,穿越到大明还没有满一年,以正常的人性来说,听到这些话不可能不动容的,但是作为一国储君,可能真情实意对他来说比较奢望了吧。 朱标硬下心肠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贞贤退下,拿起望远镜开始默默关注城里的战斗。 与此同时。 “快逃!” 有马晴信带着仅剩的十几名武士,疯狂逃窜!仗着他在内城熟悉,还真甩掉了很多明军兵士。 “八嘎呀路!!岛津宏义这个懦夫!只知道龟缩在自家的屋堡里!如果平户城失守!他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有马晴信骂骂咧咧,一边任由贴身仆人帮他抠大腿上的铁砂子。 “主君!现在这平户城必定失守,您………啊!!!” 仆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小巷子里飞出来的一根金鞭抽爆了脑袋,只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惨叫声!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巷子里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伸出长满黑毛的大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水骨屑。 “你他娘的!老子把你好找啊!你这这么短的腿,怎么跑的这么快啊?要不你曹爷爷帮你剁下去吧!” “雅美路!” 有马晴信哪里见过这般人物,当即被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的往后退去。 可是这刺鼻的味道却熏的曹炳眉头一皱 “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却是个废物!你还敢跑!!” 曹炳往前快跑几步,对着有马晴信的后背就是一脚! “老子让你跑!老子让你跑!” 曹炳一脚接着一脚,直到四溅的鲜血,和噼里啪啦骨裂的声才让他停下。 抬头一看,曹炳心头一震,大声喊道。 “三将军!三将军!!” 快速的割下有马晴信的人头,放在背后的大包裹里,就屁颠儿屁颠儿的朝常森跑去。 常森抡起三眼铳,一下砸破了一个倭寇的脑袋,城内的抵抗已经了胜于无,一些炸刺儿的倭寇,也都纷纷身首异处。 扫了一眼身边的曹炳 “老曹!你他娘的背那些东西不累呀?” 只见曹炳背着一大包裹的人头,瞪着一双牛蛋大小的眼睛,四处搜寻,听到常森问话,大嘴一咧笑着回答道。 “三将军!这些人头可都是宝贝呀!其中一个一直站在阵前发号施令,被咱抓到一脚踩中了后心!一定是一份大功劳!” 常森看都没看,皱着眉头对曹炳说道。 “先别管什么功劳!先在城里过上一遍,把能干活的和女人都集中在一起!” “着什么急呀,这不还三天吗?” 曹炳不明所以。 “你懂个屁!陈将军带着三万大军来了,殿下马上就要干正事儿了!抓劳力修城墙是殿下的意思!” 常森这一番话说的模棱两可,甚至有点儿不明不白。 但是曹炳却听明白了,拱了拱手说道。 “三将军,那咱现在去约束兵士,别杀的太厉害,先捡值钱的拿,别他娘被姓陈的抢去………” 城里的喊杀声渐渐弱了,这回明军做的也没有太过酷烈,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城里能干活的就集中到了一起!至于太老太小的,呵呵……… 第113章 龙旗之下 “这城里粮食本来就不多,船上的粮食更不能乱动,只好委屈他们了!” 常森冷冷的一笑。 曹炳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心道果然如此,他爹曹震就和他说过,常家三兄弟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所谓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三头大虫,当真是择人而噬。 “老三!” 不远处传来常升的声音,常森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二哥,您不是在殿下身边吗?咋来城里了?” 常升上下仔细打量着自家三弟,发现没有受伤之后才长舒了口气。 “二哥进城来看看你,没受伤就好!” 常森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 “就这些小矮子也配让咱受伤?放心吧,二哥。嘿嘿……” 这常森虽然在外人面前凶神恶煞,但是在自家兄长面前,确实乖的很,也难怪,常遇春去的早,兄弟三人一个照顾一个,感情很深。 “大哥来了,咱哥俩快过去!” 常升拽着常森就走,留下曹炳一个人风中凌乱…… 这平户城只是一座小小的海滨城市,但是现在却被明军的铁血包围,到处都是铁器的碰撞,到处都是鲜血的横流,到处都是慌乱的惨叫。 还好这一次有朱标下的命令,明军做的还不算太为酷烈,否则按照长崎的做法,三天三夜下去,这里最少十年没有人声! 明军以最快的速度剿灭了顽抗的倭寇,如海啸一般强硬猛烈,但却在常茂的指挥下极其有章法,兵士们迅速把城市分割成几大块,把男女老幼赶到不同的区域,留下足够的人手,看管了起来。 然后迅速占领城中的制高点,然后兵士们组成一张大网,在城中快速搜索,每一间房子,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要被反复查看,哪怕一堆柴草,都要上去捅上三刀! 就这样城中顽抗的倭寇迅速被杀光,城中的兵营粮仓,也都尽数被占领! 常茂则迈着铿锵的步伐亲自巡视!他自然不可能让朱标在一座不安全的城池里停留,所以这件事儿他只能亲力亲为。 “倭寇的散兵可曾清理干净了?” 常茂看着硝烟四起的城池,眼神里闪过一丝得色,但是很快就收敛了。 常森浑身像血葫芦似的,粘稠的血液被海风一吹,变成一层一层的血痂,大声道,“大哥,老曹那斯斩杀了一名敌将!但是还没有找到被您砸断了腰那个……” “找找吧!如果能抓活的就留他口气儿!殿下那边还等着人问话呢!” 常茂瞟了一眼,看着破门而入抢劫揍人的明军,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常森说道。 “差事干的不错呀,儿郎们只是抢东西,并没有过度屠杀!这回也算是咱们大明天军仁慈了!” “另外!” 常茂一把拽过常升,常森,小声说道,“马上带着可靠的兵士,去控制府库!别让儿郎们干得太过分!” 常森不解,疑惑的问道。 “不是殿下亲口答应,大索来的东西,都归咱们自己吗?” “啪……” 常茂一个大脖溜子,拍到了常森身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小子怎么傻实在?殿下说让你都分了,你就都分了?你可记得当初在山东收拾的刘家,他家库里的铜条银条不计其数!这里会少?这么多东西落在儿郎们手中!不烫手吗?” 其实常茂太过于小心了,朱标现在手里握着盐业衙门,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再加上在沿海互市的税收,对于钱这种东西,朱标已经不是那么太需要了,如果白花花的银子能换来一名名铁血的兵士,朱标是一万个愿意的。 “那兄弟们的辛苦怎么办……” 常森弱弱的问道。 常茂骂道,“咱又没有让你把所有的府库都看管起来,捡重要的留住一小部分就行,其他的还是该怎么办怎么办,毕竟是殿下金口玉言……” “再说这钱大部分也不在府库里,都在有钱富户的家里!不是已经把人集中在东西南北角了!挑那些衣着华丽的!肥头大耳的!集中起来!让他们为我大明天军摊一笔军饷,如果谁不拿,就拽出来千刀万剐,两具白骨下去,这些富户家的窖银不就到手了?” 常森想了想,对自家大哥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厉害呀,大哥,这么阴损的办法你都能想得出来……真是……” “爹当年告诉咱的!”常茂面无表情。 常森愣了一下,急忙改口。 “这法子简直太好,又和善又有效……”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像太子爷说神机伯,多打铁少说话,对你有好处!” 踢了常森屁股一脚,常茂说道,“走!去这三家富户看看!” 常茂口中的富户,就是大友家,岛津家和有马家,别看这三个人在倭寇眼中是什么大名,什么主君,在他茂大爷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而已,当初和自家老爹打仗的时候,大军所过,地主家都能拿出大几百青壮!这手里只有几万农民,数千兵卒,就敢称是一方诸侯,真的是沐猴而冠!贻笑大方了。xしewen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兄弟三人停到了一座木质建筑前面。 与城中那些低矮的草房相比,这座房子可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但此时的院落,则满是惊叫和惨呼声,雪白的院墙上也喷满了血迹,院内还不时传来几声女人的尖叫声。 “这他娘就是那什么岛津家?” 常茂踢了一脚门口矮小的上马石,神情轻蔑。 “勇叔已经在城里转了好几圈了!连锦衣卫的兄弟都在帮忙寻找,可是那个被我砸断了腰的倭寇,就像是蛤蟆进了池塘一般!” 常茂目光闪烁地盯着宅子看了好一会。 “咱怀疑他就在这宅子当中!只不过是没找到而已!” 常升诧异道。 “怎么可能啊,大哥!这宅子不小,但是里面最少有咱们三四百人,这么多人找还能跑了他?” “这三四百人,都他娘盯着宅子里的娘们!谁找那个残废?!” 常森难得明白…… 常茂又仔细看了一眼上马石,用手指戳了戳石头旁边的松土,缓缓地说道, “这宅子里的兵士,都是咱常家的亲军对吧!” “对…” 兄弟二人连连点头,没办法,自家人总得给点优先照顾。 常茂又道。 “把人都叫出来!顺着这块上马石,往下挖!” 一群厮杀汉提着裤子跑了出来,一个个背着大包小裹,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听到命令以后,也毫不含糊,两斧头就砸倒了上马石,紧接着就抽出利刃开始挖土,土质松软之后,并干脆上手挖掘。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兵士们的欢呼声。 “抓到了!抓到了!哈哈!好多娘们!!” 常茂直接下令! “都不许动!往地窖里放烟,把所有人都押出来!老三在这看着!限你们这群杀才两盏茶的时辰!把这宅子整理干净,万万不能污了殿下的眼!” 说罢便急匆匆的拉着常升走了。 平户城中门大开,朱标的仪仗缓缓开进,被硝烟熏的多了几分煞气的大明龙旗,在倭寇的天空中,猎猎作响!! 第114章 勇士万岁 陈瑄带领着大军,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心头发紧,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了! 陈瑄自从接到陛下的圣旨以后,就星夜出征,他怕呀!他怕他慢一步,太子殿下在倭岛进攻受挫,那这个错,他可是担待不起的,但是从长崎登陆以后,才发现方圆百里已经成了鬼域一般,连个向导都没找到! 无奈之下,陈瑄只能顺着大军的痕迹走,好不容易追到了平户城,但是相隔十数里,就听到了震天动地的炮声,碰到了游骑一问,才知道这位太子爷已经开始攻城了。 陈瑄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直接带着一万精锐轻装前进! 平户城内 朱标的仪仗遮天蔽日,十六人抬的软轿稳稳当当,常家三兄弟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跟在撵轿旁边,兵士们的欢呼声撼天动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些兵士们眼神热烈的看着朱标,他们深深的清楚,是谁让他们报的仇,是谁让他们发的财,这一回攻打倭寇,不只是把多年的血仇一次性报了,还搜刮了很多金银细软,回乡之后,他们可以给婆娘买新衣服,可以让二老爹娘连吃上好几年的精米细面! “殿下,儿郎们都念您的好啊……” 常茂笑容满面,在他看来,在常家看来,没有事情可以比朱标在军中的威望高,更加让他高兴了,如果有的话,那就一定是英哥儿威望高。 常茂不由脑补出朱雄英手持长枪大剑,叫嚣着要上阵杀敌的场面,狠狠的摇了摇脑袋,心中暗暗道。 “打仗的事儿还是由舅舅们替你吧,还好这一次徐家没来呀………” 朱标也是满脸笑容,没有丝毫太子爷的架子,冲着兵士们频频摆手。 下边的兵士一看太子爷居然有回应,气氛当场爆炸,好好的千岁喊着喊着就变了味道,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胆大的率先喊了出来。 “太子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兵士们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大多数连一个字都不认识,而且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因为生他们的时候,正是前元末年,汉人取一个能听的名字是需要收税的! 身为大明的开国之兵,他们经历过前元的黑暗,在那个时候,谁家一年还不饿死几个人,就算是倭寇上岸烧杀抢掠,也都是抢掠村上的富户,对于他们,也就只有凌辱了! 承受了凌辱之后,前元朝廷要么就是不闻不问,要么就是借此机会平摊军饷,增加税收! 可如今!他们的太子爷居然带着他们远渡重洋,打到了倭寇的老家,而且这位,身上一点儿都没有读书人老爷的酸气!那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真他娘的痛快! “太子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标听到三呼万岁也是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示意撵轿停下,慢慢站起身来大声喊道。 “弟兄们!孤奉旨讨贼,如今有此大胜,全赖陛下天威!三军用命!这次孤回到应天,当奏明陛下!犒劳三军,受伤战死的弟兄,也会多有抚恤!” 朱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下边的兵士们,他们大多浑身浴血,很多兵士的铠甲上还挂着折断的箭簇,枪啄刀砍的痕迹不计其数!乐文小说网 忽然朱标振臂高呼。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大明勇士万岁!” 兵士们愣住了,他们打仗拼命这么多年,脑袋别在腰带上浴血拼杀,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可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们万岁,特别这个人还是皇明正统! 兵士们足足愣了一会儿,才爆发出撼天动地的吼声。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呐喊声经久不息,兵士们站在道路两旁,久久不愿意散去,眼睛盯着朱标渐渐远去的软轿,这些百战余生的厮杀汉子,眼眶却湿润了。 他们在高高在上的皇明储君那里,感觉到了尊重,感觉到了亲切,如果以后太子爷再征战,这些兵士一定会舍生忘死,冲到最前面! 陈瑄的大军也到了,他自然不敢让朱标或者是常家三兄弟出城迎接他,所以只能默默的开进城里,正好遇见道路两旁没有散去的兵士们! 浴血的大军有说有笑,还招呼着新来的同乡同伴,但是陈瑄带来的兵马却有些压抑,因为这些兵士身上的血腥味儿实在是太浓了!一个个好像血海里翻腾上来的一样! 如此军威!如此煞气!连身为老行伍的陈瑄也暗自吃了一惊。 “将军,刚上岸的时候那一摊的事儿,应该就是他们做下的!” 陈瑄身边的一个监军悄悄的说道。 陈瑄瞟了他一眼。 “有什么不妥吗?倭寇祸害沿海多年!报此大仇,自当可喜可贺!怎么能说是一摊子事儿?应该说是丰功伟绩才对!” “可是……将军……您当时不还说有伤天和吗……” 这监军只有二十几岁,因为打仗受伤失了命根子,所以只能当监军,实在是不怎么聪明,因为听到陈瑄登陆的时候一句喃喃之语,就记在了心中。 陈瑄大怒!声色俱厉的问道。 “刘监军是不是听错了?本将何时说过有伤天和?” 刘监军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陈瑄也不理他,狠狠的抽了马一鞭子,战马吃疼,向前狂奔而去。 一路上,随处可见明军兵士,牵着一串一串的倭寇,送往指定的区域,这些倭寇只要稍有反抗,兵士们就会上前一顿老拳,明军兵士本来就高大,再加上常年厮杀,下手自然没轻没重的,几拳下去,倭寇眼看就没有出气儿了。 陈瑄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隐藏住了,他不算一位沙场猛将,他更像是一名儒将,带兵打仗,自然是军纪严明! 大军自然有人带领归营,陈瑄。则马不停蹄地赶往朱标处。 这个时候,常家兄弟早已经把岛津家收拾了出来,毛骧更是提前来查看过,检查之细,让常茂等人都瞠目结舌! 现在应该叫倭岛太子别苑了。 “劳烦您通报一下,就说陈暄求见……” 他可是一点都不敢托大,客客气气的对门口的侍卫说道。 曹炳手握金鞭,像个门神一样,听到问话也是客气的回了一礼。 “是陈将军吧?太子爷和几位将军正在议事,已经吩咐了咱,您来了就马上请……” 曹炳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115章 粗中有细 忽然之间来了一场细雨。 细密的雨滴洒落在这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把如彼岸花盛开的血迹,狠狠的冲淡了几分。 因为朱标的到来。 大明军营风声鹤唳,所有兵士外出巡街,只要见到倭寇,没有在规定的地方接受看管,则就地斩首! 毛骧手持绣春刀,阴沉的面色,比初降秋雨的天空还要黑几分。 “太子别苑必须严加盘查!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寸土地,都要摸上一摸,都要砍上一刀!一旦出事!可别怪本指挥使没告诉你们!必定就是株连九族的大事!!听清楚了吗?!” “是!” 千余锦衣卫也都面色阴沉,一个个跑的飞快,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把整个府邸搜了个通透。 而大厅之上,却是一场宴会。 太子的宴会一定是堂而皇之的,就算身在异国他乡,排场也是少不了的,但此时此刻,却是格外安逸。 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架着火红的炭炉,一个纯银的汤锅架在上面,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桌子上也没有分什么君臣之别,全都笑呵呵的,常家三兄弟早已脱去了满是血腥味儿的衣甲,换上华丽的长服,朱标也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团领服饰,眯着眼睛盯着汤锅的气泡。 常茂撸起衣袖,手里拎着一只剥成白条的肥羊,手中匕首飞快转动,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就落了下来。 “茂弟。” 朱标忽然皱着眉头说道。 “你这把匕首没杀过人吧?” 常茂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匕首,嗡声嗡气的说道。“殿下,这把匕首俺爹送的,没杀过人吧……” “你快拉倒吧…” 朱标盯着羊肉满脸痛苦。 “开平王常遇春的刀,就没有不杀人的…” “算了,继续弄吧!就当咱们壮志饥餐俘虏肉了……” 一旁洗菜的常森,也过来插话。 “殿下,您这是什么吃法啊?好像和打边炉有点像……” 朱标用纯银的勺子搅了搅汤汁儿。 “这叫火锅,是孤琢磨出的一种吃法,现在材料不全,味道也是大打折扣,等回到宫里,孤再请你们吃一顿。” “那就谢殿下了。”常茂满脸笑容的接话道 “哈哈……” 朱标微笑着摆了摆手,起身搅动了一下汤锅,又说道。 “这倭寇的地盘四分五裂,比前元末年的时候还要乱上很多,这个时候如果咱们大明来插上一脚,起码能赚个盆满钵满,几位妻弟都有什么良策呀?” 常茂仔细的把肉片摆在银盘里,停下手中的匕首,缓缓的说道。 “这事儿如果让末将来说,那就一定是抢,留在这里几万兵士,慢慢的蚕食,抢得到的东西就直接运回朝廷,还能把这里当成一处绝佳的练兵之地,让新兵到这里见见血,打这些小矮子,总是比打残元的铁骑强……” 常茂说罢,没有看朱标的眼睛,再次低下头切削肉片。 朱标的眼神中则闪过了一丝失望,心道。 “这常茂虽然打仗是一把好手,练兵冲锋陷阵,样样精通,但是这守城治理,却十分一般,也好,他既然擅长练兵打仗,就让他做一个开疆拓土的大将军吧……” “殿下,陈将军到了,正在门外求见。” 贞贤软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进来吧!” 朱标坐回椅子上,淡淡的挥了挥手。 “臣,漕运总武官陈瑄,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陈瑄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不知为何,陈瑄忽然行了这么大的礼。 “陈将军快快请起!” 朱标抬手虚扶了一下,一旁的常茂极有眼力的把陈瑄拽了起来。 “不知陈将军,此次前来,是否带了父皇的旨意啊?” “回太子爷的话,陛下此次并无旨意,只是让末将火速驰援,没想到太子爷神勇,已经平定了倭岛……” 陈瑄还没有说完,朱标便挥手打断。 “奉承的话以后再说,孤想知道,这一次你来带了多少兵士武备!” 陈瑄拱了拱手说道。 “殿下,末将此次前来,共带兵士三万,海船一百余艘,大小火炮五百四十七门,神火铳五百,三眼铳六千。” “嗯!孤知道了,你带来的兵士刚刚漂洋过海,你安排一下,避免出现水土不服,让随军郎中,好好盯着点儿!万万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朱标没有收到自家老爹的旨意,显得有点兴致缺缺。 陈瑄自然听得出来就是太子爷下逐客令的,他自然没有奢望能在这里吃一顿饭,当下拱了拱手恭声说道。 “末将告退……” 正当这时,毛骧忽然在门外大声说道。 “殿下!” 朱标脸色一动,就知道出事儿了,用余光扫了常茂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常茂立刻朗声说道。 “太子殿下令,进来回话!” 毛骧风风火火的进来。 “殿下,陈将军的随军监军,被两个浪人在茅房里杀了!” “什么?!” 朱标大怒,这个地卫所军当中,都有这种监军的存在,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在这个地方毕竟代表着朝廷的脸面,被两个浪人杀了?! 朱标盛怒之下,直接下令。 “方圆一里,所有倭寇全部连坐!屠而焚之!” 随后转过头来问一下常茂。 “城中的倭寇不都是集中起来了吗?怎么还有落单的浪人?!” 常茂慌了,撂下东西就要出去亲自搜查,却被朱标挥手拦住。 “算了!区区几个倭寇,何必你亲自去呢?” “毛骧!” “臣在!” 朱标夹了一筷子肉片儿,放在了汤汁当中。 “把这差事办好!把那些小侏儒们都揪出来!再留两个活口,孤要问话!” 朱标话音刚落,常茂便恭声说道。 “殿下,末将在这座宅子的地窖里,抓住了一些倭寇,还是当初海战的时候,三个贼首之一,您看……” “那就不用留活口了!快过来吃!” 朱标挥手让毛骧下去,招呼常茂过来吃火锅。 银锅里的香味儿四散出去,勾的兄弟三人的肚子咕咕直叫,浓郁的汤汁,煮的肉本来就很香,再加上鲜红色的酱料,更是吃的他们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朱标也吃的鼻尖儿见汗。 “孤当初给贞贤一个方子,让她做烤鱼的调料,没想到她能举一反三,连火锅的调料都弄出来了!” “那是…”常森抹了抹嘴说道。 “当初在船上,殿下赏的烤鱼,咱可是把鱼刺都吃了!哈哈哈……” “哈哈。” 朱标也轻笑了两声,紧接着就说到。 “这倭寇就不能让他们消停,也不能让他们出现一个可以统一全岛的枭雄人物!如果这个人出现,我大明沿海将永无宁日,孤这里倒是有把他们斩尽杀绝的办法,但是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所以这座城就格外重要!” 常茂看了看朱标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些小矮子还敢攻咱们的城?只要殿下您一封书令,神机工业的人,就地取材就能烧制水泥,一座坚城还不是简单……” “重要的不是守城,就算是弄一座土墙,有我大明兵士英勇无畏,我也相信能守得住,何况咱们过些日子就会城高墙厚!” 朱标抿了一口酒,继续道,“孤是想先通过商人的手段,抽干倭寇最后一滴血!这软刀子杀人,远比硬刀子好用的很!” 常茂眼珠一转,一拍大腿。 “商人的手段?李九江那小子打仗拼杀不行,但是耍这些手段,他是一个顶俩……” 朱标也如梦初醒。 “对呀,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当即下令,“茂弟去把李九江喊过来!” 随后朱标又想起了,那个被杀的倒霉监军。 “你带上你家老二一起去,别落了单!” 常茂拱了拱手,带着常升出去了。 “大哥,刚才那话不像是你说的,平时您不也总说靠抢不行吗?” 常升大惑不解。 常茂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说道。 “这你都看不出来,殿下就是在找守这座城的主将,大哥如果在这儿,不说别的,英哥儿怎么办,咱这个当舅舅的还得帮衬他嘞……” “再说这事儿未必不是一件泼天大功,”常茂眼神深邃,“搞不好他曹国公,还得请咱喝酒!” 第116章 倩影宫墙 一寸相思一寸长, 万家灯火映孤墙。 情海种下相思树, 不负经年情丝长。 徐妙云身着红装,桌案上墨迹斑斑的宣纸,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一个圆脸的小丫头嘟着小嘴儿说道。 “小姐,您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你您都瘦了,可小心太子爷不喜欢您了……” 小丫头娇憨的神态也是逗得徐妙云微笑。 “莲儿,莫要胡闹,只是这几天有点儿气闷,不爱吃东西吧,切莫胡说。” 莲儿是徐妙云的陪嫁丫头,从小就伺候在身边,二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这莲儿也是在侯府练就了伶牙俐齿,在这景仁宫中,连吕侧妃身边的大丫头都吃过她的亏…… 只见这小丫头眼珠一转,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宣纸,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既然小姐心情不好,那我这个消息也不能跟您说,万一您心血来潮,可就是做奴婢的罪过了……” “你个死丫头,还学会卖关子,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徐妙云双手伸到了她的肋下,轻轻地搔痒了几下,小丫头就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手中的宣纸就落在了徐妙云的手里。 徐妙云打开宣纸,仔细的看着上面每一个字。 “本月,太子殿下猛攻倭寇,长崎,平户,屠敌数万!大胜!” 这字迹运笔如刀,一看就是老皇爷的笔迹,和之前家里收到的亲笔圣旨如出一辙。 徐妙云急忙起身,吩咐道。 “太好了!殿下大胜!快给我更衣,我要去拜见皇后娘娘。” “小姐,您昨天不是刚去?” 莲儿一边帮徐妙云整理衣服,一边疑惑的问道。 徐妙云轻点莲儿的额头。 “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进,这消息一定是父皇那里送来的吧。” “是啊,是陛下身边的满仓公公送来的,什么都没说,上的茶都没喝……” 莲儿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紫檀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件天蓝色华服。 徐妙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定是陛下的旨意,怕我担心,送来了殿下的消息,如此大胜,我这个做儿媳妇的,是一定要进宫贺喜,陛下在前朝,我出入不方便,所以就只能去母后那里了,再给英儿带点他喜欢吃的点心……” 徐妙云的脸上忽然有点阴沉,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捎信给父亲,让他听到太子大胜消息,抓紧在朝堂上祝贺!” 莲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徐妙云在宫中行走的排场也是不小,她的一应所需,也就比当年的太子正妃常氏差一点而已,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谨小慎微,朱标出征的这些日子,她时常去坤宁宫,看望马皇后和朱雄英,就连现在东宫最不受宠的吕氏,她都会以后来人的身份时常拜见。 精致的软轿在青石宫道上缓缓行走,莲儿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十数个宫人太监。 今天的皇宫显得喜气洋洋,可能是太子爷打胜仗的原因,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马皇后正在做女红,一顶小小的虎头帽子,在他的巧手之下惟妙惟肖。 “奶奶,这么小的帽子给谁戴呀,连允熥都带不进去。” 朱雄英手里胡乱的抓着蜜饯,小嘴鼓鼓的说道。 马皇后端详了一眼虎头帽子,面带慈祥的说。 “这是给你徐姨娘准备,你父亲就快回来了,这万一有了动静,事先也得有个准备……” 这时门外女官通禀道。 “启禀娘娘,太子侧妃徐氏求见。” 马皇后小心翼翼地放下虎头帽子,把绣花针拿下了丝线,小心翼翼的放在针线盒子里。 “都说了,徐家丫头以后来的时候,就让她直接进来,不用通禀!” “是……” 女官呐呐的回道。 “儿媳徐氏,拜见母后。” 徐妙云身着天蓝色的丝绸长裙,手里提着一盒点心,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哎哟,别把外边那一套带到坤宁宫,一家人!” 马皇后喜滋滋的从上到下打量着徐妙云,看着他越发丰韵的身材,满意的点了点头。 “早上你父皇派满仓把消息送过去了吧,标儿就要回来了,这回你可得管住他,千万不要让他再四处乱跑,这么多天了,娘就昨晚睡了一宿安稳觉……” 朱雄英也乖巧的行礼道。 “雄英见过徐姨娘……” 说罢便懂事地从徐妙云手中接过了点心盒子,从旁边的桌案上。拿了一个素色食盘,装了几块点心,恭敬的放在马皇后的面前,恭声说道。 “皇祖母请用,徐姨娘请用。” 徐妙云点头说道。 “英儿越来越懂事了,还是母后您教的好。” 马皇后则是满脸笑容,朱雄英乖巧懂事儿,聪颖好学,越来越像朱标小时候,这让她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朱允熥在摇篮里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徐妙云看,一边看还一边吃手手,口水流了一下巴。 “小乖孙,你怎么又吃手指?” 马皇后熟练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锦帕,用温水蘸湿了给朱允熥擦脸。 徐妙云连忙过来帮忙。 “母后,媳妇这几天想去一趟鸡鸣寺,听说太子爷在倭岛手段强硬,所以……” 马皇后面色一僵,随后马上恢复正常。 “不用,那些个肥头大耳的,能会什么?你父皇当年大军转战十数年,所杀之人数不胜数,现在不也好好的?这是朱家男人的宿命!” 马皇后叹了口气,把朱允熥重新放回摇篮里。 “还有件事儿,娘一直都没和你说,你还记不记得太子身边的晴儿?” 徐妙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作为东宫侧妃,她自然知道朱标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但是从一个妻子的角度上来看,一个美艳的侍女天天跟在自家丈夫身边,心中难免有些膈应。 “那丫头的姐姐是白莲教的圣女!” 马皇后一句话犹如惊雷。 徐妙云豁然起身,“可是伤到殿下了!?” “没有没有,标儿还不至于那么不聪明。” 马皇后拉着徐妙云的手重新坐下。 “只是为娘心中犯难,这女子被标儿建了个尼姑庵养了起来!你说这事,娘也不好说什么?你打小就聪明,有什么办法吗?” 徐妙云沉吟了片刻。 “殿下自然已有公论,那我这个媳妇儿自然听从,只是……只是别对殿下有碍,否则就是拼着殿下不高兴,也要绞了她!” 徐妙云将门虎女,舞刀弄枪的事儿从小就看,杀人放火的事儿也没少听说,再加上一入宫门深似海,平常看着皇爷打死几个太监宫人,心早已硬了下来。 马皇后满意的点了点。 “咱们做女人的,就得帮自家丈夫看着点,别让他吃了亏,特别是女人的亏,这女人平时看着娇娇柔柔的,可是一旦心狠起来,男人都要畏惧三分!万万不能让标儿被女色蒙了眼睛!” 徐妙云也笑着点头应是。 “殿下已初见峥嵘,岂是会被女色迷住眼睛的人?肯定是自有用处,拿着做药引子罢了…” “哼哼,你就会向着他说话。” 马皇后佯装不满。“回来看看标儿怎么做,有些事情他不管,我这个做娘的可要管了!” “妹子!妹子!” 未闻其声,便知其人,在这皇宫大内敢这么喊,也就只有朱元璋了。 第117章 绵羊票子 “呦,徐大丫头也在呀?” 朱元璋阴沉了多天的老脸,今天也终于放了晴。 “参见父皇…” 徐妙云施了一福。 “嗯!” 朱元璋点头。 “早晨送过去的消息都看到了?” “是,还没有恭喜陛下,沿海终于太平了呢…” 徐妙云恭声道。 “哈哈!”朱元璋笑笑道。 “今天许你出宫,回魏国公府看看,顺便把咱那位老兄弟邀到宫里来,好长时间没有喝酒了。” “是,那儿媳告退……” 徐妙云的脸上带了几分喜色,陛下找他父亲徐达喝酒,他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老朱轻手轻脚的走到摇篮旁边,伸出老虎爪子一般的大手,轻轻地逗弄着朱允熥。 朱允熥也张着没牙大嘴,咯咯的笑的不停。 “妹子,雄英的学业怎么样了?” 朱元璋一边逗弄着小孙子,一边问道。 马皇后则把点心放到了朱元璋身旁。 “徐家大丫头拿来的,你尝尝?雄英的学业自然是好,这几天大本堂的师傅们都在夸他呢…” 这几天因为朱标出海,朱元璋心烦意乱,天天无名火不断,整个朝堂都战战兢兢,连自家大孙子的学业,都托付给了马皇后。 “那咱考考大孙子!” 朱元璋叫来了在一旁看书的雄英。 “大孙子你可知道?你父亲在倭岛的所作所为?” “孙儿知道!”朱雄英口齿清晰,声音洪亮。 “今天听皇祖母说了一些。” “那大孙子感觉你父亲做的是对是错?” 朱元璋期待的看着雄英。 “孙儿感觉父亲此举,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朱雄英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朱元璋的眼睛瞬间放光,把朱雄英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那大孙子说说,为什么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啊?” 朱雄英挪动了几下身子,把自己在椅子上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才开口说道。 “孙儿以为,倭寇之患,一在于倭寇狼子野心,窥探我中华神州,二在于倭寇地小物寡,为了食能果腹,衣能御寒,就必须要外出掠夺!” 朱雄英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父亲却圈地开辟互市,一是能为我大明增加财源,让百姓不止种粮能吃饭,农闲的时候织布做工也能吃饭!还有就是可以瓦解倭寇的斗志,用钱就可以买到粮食,买到衣服,何必出海拼命呢?” “那就不怕倭寇直接冲到互市里去抢?” 朱元璋微笑的问道。 “孙儿感觉,应该不会,想必倭寇当中也有饱学之士,自然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而且今天抢了我大明的互市,明天来的就是父亲的铁血手段!孰轻孰重,他们应该掂量掂量!” 朱雄英胸有成竹的说道。 朱元璋则倒吸一口冷气,心道。 “这哪里是个五岁娃娃说出来的话,十七八岁的童生秀才,也不一定有如此见地,这上天果然赐我大明三代英主啊!!” 老朱浑身上下好像轻了十几斤一样,慈祥的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 “等你父亲大军凯旋,你和皇爷爷一起去城外迎接!也见识见识咱们大明的军威煞气!” 朱元璋搓了搓自己的大手,拿起一块点心塞给了朱雄英。 “今天皇爷爷再准你歇息一天,大孙子想去哪里玩儿啊?” “嗯………” 朱雄英歪着脑袋想了想。 “孙儿想去御花园。” “好!”朱元璋一口答应,转过头来对满仓说道。 “带上几个可靠的人,好好跟着吴王,有半点差错!哼哼!!” 满仓立马额头见汗。 “奴婢遵旨。” 不一会儿,朱雄英就带着一百余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的去了御花园。 朱元璋抿了一口点心,随意的说道。 “妹子,徐家大丫头怎么说?” 马皇后用带着三分满意的语气说道。 “和我是一个意思,都是看标儿那边有没有用,而且有刚有柔,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婆娘…” “嗯!” 朱元璋看起来心事重重,看向朱雄英的方向,沉闷的说道。 “再等等吧!看看她和咱大孙子,有没有那个缘分!” 马皇后微微一笑,也没有继续追问。 “标儿最近就要回来了,你这个当爹的,没准备什么赏赐啊?” “哼哼!”朱元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咱这个当老子的,倒是想现在把大位赏赐给他!看把他能的!” “硬是在倭寇的地盘砸了颗钉子,还要和人家做买卖,吸人家的血,不让吸就揍!这路数……咱都没想到。” 马皇后轻轻锤了老朱一下。 “有能耐还不是随你朱重八?” “再说了!也不能把标儿长年累月放在那种荒芜的地界儿啊!” 朱元璋则是满脸得意。 “那小子,打仗解恨的时候,他一定在,打完仗之后扯皮的事儿,他可早早就安排出去了!常家的老二,和李文忠家的那个李九江,被那小兔崽子安排在了倭岛。” “常升和李景隆?”马皇后皱了皱眉头。 “常升那孩子没话说,忠勇能干,但文忠家的那孩子……” “油滑的好像能攥出二两香油一样?” 朱元璋接过话柄,紧接着又说道。 “就算是个驴粪蛋子,也有他自己的用处,文忠家的孩子,虽然油滑了一点,但胜在脑袋灵通,能想明白事儿,用他来坑那些倭寇,再好不过,如果有用兵打仗的,常家老二就可以手拿把掐!绝不能丢了咱大明的脸面。” 朱元璋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 “咱也答应了,让吏部派遣一些干吏过去,一年时间,干好了就让他俩回来。” “行行行。”马皇后起身把针线盒放到了高处。 “你是皇帝老子,什么事儿都你说的算,那一会儿和你徐达兄弟吃饭,吃点什么呀?我去做!” “做什么!” 朱元璋想了想,继续说道。 “今天晚上的菜别见荤腥儿,全都做素的,让我这位老兄弟,少吃点大油大盐,多活几年!哈哈……” 与此同时平户城。 朱标看着瘫软在自己面前动弹不得的小侏儒,诧异的问道。 “你就是岛津宏义?” “小人就是,小人就是……” 岛津宏义早已被毛骧吓破了胆子,本来就被常茂砸折了腰,伤势还没好,就到锦衣卫的临时牢房转了一圈,当即屎尿齐流! 说句不好听的,毛骧都能把他捏出尿来,看到朱标能保持干净无异味儿,已经算岛津宏义拉的干净了。 朱标则面色淡然,因为这个人连被他瞧不起的资格都没有,能见他一面,已经算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孤,想让你当这平护城的维持会长!不知道津大名意下如何呀?”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岛津宏义站不起来,所以只能趴在地上用脑袋撞地。 “嗯!” 朱标摆摆手,两个锦衣卫迅速的把这家伙拖了出去。 “李九江!”朱标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李景隆则从屏风后边闪身而出。 “殿下有何吩咐?” 朱标从书籍中拿出了一叠纸钱,缓缓的说道。 “孤昨天和你说的,你一定要记住,以后想买我大明的货物,只能用真金白银兑换这种纸钱,不是这种纸钱概不交易,建立的钱庄,也只能存储这种纸钱才能给利息!明白吗?” “小臣明白!” 李景隆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这种纸钱,仔细的端详了一下。 青灰色的纸质,上面画着一群在草场上吃草的绵羊,惟妙惟肖,之前的左上角,还有一串数字。 “殿下,您放心,小臣昨晚想了一夜,想着为了防止那些小矮子伪造,市面上只要出现一张重号的纸钱,就诛灭三族!这样一来,这些倭寇一定不敢!” “那是你的事儿!” 朱标伸手把自己的那一叠纸钱,也扔给了李景隆。 “孤要的,就是整个倭岛,都用这种绵羊票子!所有的金银,也都换成这种绵羊票子,其他的你自行去办!” 朱标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 “但是有一点,这种绵羊票子不能乱印,更不能印太多,收上来多少金银,就印多少!太多就不灵了!” “小臣明白!” 李景隆信心满满的回应道。 第118章 五石秘药 海面风平浪静,巨舰踏浪而来! 朱标没有搞什么盛大的欢送仪式,而是留下了李景隆,常升,还有陈瑄的三万大军,便匆忙的直扑上海县。 久经战阵的大军,现在显得有些疲惫,但依然尽职尽责,朱标则在书房奋笔疾书。 他深深的清楚,如果要在倭寇的地界,进行长期的经济掠夺,则必须有一个支柱产品,大明现在完全属于手工业时代,生产效率不高,根本拿不出太多的货物进行海外通商,如果是强行拿出,则会影响自身的民生情况。 朱标的桌案上,放着两份计划,这两份计划是他这么多天呕心沥血所作,第一份计划上赫然写着飞梭手摇织布机,这种织布机制作工艺复杂,但是大明工匠的手艺来说,并不是不可能实现。 但是朱标却怎么想怎么感觉差点什么,长叹了一口气,心道。 “在倭寇的土地上,征用倭寇劳工,种植棉花,纺织布匹,一是供应大明本土,二是以廉价的价格卖给倭寇和其他商人,确实可以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却对倭寇基本无害。” “因为这倭寇现在根本没有所谓的商业体系,穿衣布匹,基本上都是依靠自给自足,或者是外出抢掠!而且现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后世资本主义萌芽时期,那种商品的丰富程度,只能兜售一些生活必需品,搞不好那些倭寇还得对他自己感恩戴德呢……” 一想起自己有可能会变成倭岛圣人,朱标心里就一阵膈应,所以就把这个计划,默默的归入了神机工业,想着回到应天的时候,把设计图纸扔给刘铁军那个老家伙,生产基地也放在大明,让百姓们在农闲的时候,有一项吃饭的营生,那也是很不错的。 朱标默默的走出船舱,已经有点凉意的海风吹在他的脸颊上。 贞贤悄悄的出现在他身后,拿着一件精致的黑色龙纹披风,披在了朱标的身上。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贞贤的声音软软的,还是像从前那样好听。 但朱标却有点儿不耐烦。 “孤这烦心事儿和你说,你能帮上什么忙吗?” 朱标这句话可谓很重,而且幸亏是在船上,旁边除了锦衣卫,就是巡逻的兵士,如果是在宫里,第二天,所有的宫人太监,就都会变了态度。 贞贤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睛里直转圈,站在后面手足无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朱标看到他的样子,也有点儿心软,毕竟他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自己迁怒于她,多少有点不应该,当下温言说道。 “去准备饭菜吧,孤有点饿了,记得吩咐厨房,受伤的兵士们,饭食按照百户的标准!” “是,殿下……” 贞贤立马收起眼泪,软软的应是,她十分看得清自己的位置,自己这个番邦庶女在大明皇宫根本不算什么,连她童年中高高在上的父亲李成桂,在这位天朝储君的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怯懦的看了一眼朱标,确定他没有生气以后,贞贤踌躇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昨日奴婢听往伤兵船送饭的小太监说,军中出现了一位神医,疼的死去活来的兵士,经过他的一番医治,都活了下来,而且都顺利的取出了体内箭簇……” “嗯?”朱标忽然来了兴趣,“去传个话,让那位神医来见孤!孤要当面感谢他。” “是……那殿下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准备……” 贞贤小心翼翼的说道。 “船上不比宫里,有口吃的就行,孤没那么讲究。” 朱标摆了摆手,随意说道。 贞贤急忙施礼退下,这几天太子殿下喜怒无常,一场大战下去,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越来越少,有的只是愈发浓重的霸气,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再说,她可不想在这里惹太子爷的厌弃…… 朱标屹立在巨舰之上,心中感慨万千,来到大明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从刚开始天天在宫里和几位老学究嘴炮,到去河南赈灾,楞头青一样抄刀子上战场,到这一次拗不过自己,坚持出海攻打倭寇,他心中现代人的思维已经越来越淡了! 他心中已经慢慢的接受了这一方世界,他不再是荒野大师,他也不再是现代网红,他就是大明的储君,大明未来的皇帝,一个带领大明,带领中华民族,走上世界之巅的人! 海风吹在朱标的披风上,披风猎猎作响,他忽然想起了,老朱送给他那一件裘皮大氅,脸上不禁挂上了一丝微笑,心中暗道。 “也不知道这次回到应天,我那老爹还会不会抢曹炳的金鞭打我……哈哈……” 朱标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一旁尽职守护的曹炳。 曹炳则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瞪着牛蛋一样的眼睛,四处小心翼翼的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情况以后,才放下心来,伸手拍了拍腰间鼓胀胀的钱袋子。 这时毛骧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缓缓的走了过来,和曹炳示意了一下之后,恭声说道。 “殿下,随军医官吕复奉命前来。” “吕复?” 朱标的脑海中好像有这么一号人物,正要说话,这老头儿已经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医官吕复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吕医官不必多礼。” 朱标亲自把老头扶了起来,随口问道。 “听说吕医官这几天治疗了很多伤兵,如此精湛的医术师从何人啊?” 吕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才慢慢说道。 “臣幼年家贫,虽从师学习《周易》等,后因母病而改习医,拜名医郑礼之为师,尽得其传,秘方、色脉、药论,尽皆传授,每日且记以病案,总算不辜负师傅的墩墩教导,粗通医术。” 朱标因为学过药理,对杏林高手也有浅显的了解,当下说道。 “那吕先生也算名师之徒,怎么会来这军中任着小小医官?” 吕复正色说道。 “臣云游至山东,观倭寇兽行,心中义愤填膺,今有我圣明储君跨海征讨倭寇,臣老矣!不能浴血拼杀,报此血仇,但尚有医术在身,以尽绵薄之力!” 朱标也微微动容,他去过伤兵船,惨状难以描述,如果这些惨状发生在倭寇身上,他是一万个愿意!但是生在自家兵士身上,他却心疼不已。 “吕先生这样的能人志士,心怀我大明百姓,真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啊!” 朱标顿了顿,又说道。 “听闻吕先生用了一味奇药,治愈了很多受伤兵士,孤心中好奇,不知可不可以解惑啊?” 吕复面色复杂,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斟酌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 “是一种药草的汁液,有点像……有点像………” “有点像什么?” 朱标盯着吕复。 “有点像五石散。” 吕复说完这话,便深深叩头,不敢抬起来。 “大胆!”毛骧慌了,“如此邪门之物,你竟敢带到储君架前!” 第119章 常茂挨揍 所谓五石散,顾名思义,其中含有五种药物,东晋葛洪所述为“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也”,隋代名医巢元方则认为是“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尽管“五石”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药性皆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果! 这种药物吃完之后让人飘飘欲仙,但是长时间服用,无疑是自取灭亡,有人说,东汉末年大谋士郭嘉,就是沉迷于五石散,最后英年早逝,也有人说汉末张角,就是改动了五石散的秘方,制作出吃了让人不惧生死,无畏疼痛的神药,才有了让汉军头疼不已的黄巾力士。 但无论是哪种传说,都带着几分祸国殃民的恐怖色彩,所以毛骧才如临大敌。 但对于这种东西,朱标倒是淡定的多,甚至还带有几分兴奋的开口道。 “快把这东西拿来孤看看!” 毛骧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这种邪物可万万不能沾染,五石散的恶名,微臣有所耳闻,吃过的人疯疯癫癫,有的开口狂笑,有的放声大哭,简直是祸国殃民之物!” 用满含杀气的眼神儿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吕复,咬牙切齿的说道。 “依微臣之见,如此妖人就该千刀万剐,竟然用这种邪物祸害我大明兵士,实在是藐视朝廷!藐视殿下!” 毛骧一开口就是老锦衣卫了,各种罪名朗朗上口,地上跪着的吕复,已经瑟瑟发抖,在军中待了这么长时间,谁不知道这毛指挥使是一位披着人皮的活阎王? 更何况这吕复在军中也算名医,经常受邀请去锦衣卫临时牢房,给受刑过重的犯人吊着性命,那种惨状,十八层地狱的小鬼都得称之为前辈。 吕复冷汗直冒,强打精神辩解道。 “殿下,臣实在是怕那些兵士熬不住,才用的一点点,就是为了能缓解疼痛,取出箭簇而已,不然那些兵士受创过深,拔箭簇的时候会活活疼死的。” 朱标摆摆手说道。 “孤知道你是好心,不会怪罪你的,毛指挥使也是关心则乱,你也不必挂怀。” 朱标看了一眼毛骧,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儿,吩咐道。 “毛指挥使陪他去取药!” 朱标金口一开,毛骧也只能应是,拽起双腿发软的吕复,告退一声便去了。 朱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冲着门口喊了声。 “茶!” 听到声音贞贤当即提着茶壶,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再说毛骧二人。 出了船舱,毛骧立刻叫来一名锦衣卫。 “快去告诉茂将军,有人要给殿下进献五石散!” 小锦衣卫听到了这话,脚下一滑差点儿跪下,急忙连滚带爬地去了常茂的船舱。 毛骧深吸了一口海风,拍了拍胸口贴身藏着的秘旨,才安下心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说道。 “你这妖人!如果你敢怂恿殿下去吃那五石散,老子就算拼着掉脑袋!也要让你全家老小尝遍我锦衣卫一百单八道酷刑!听明白了吗!?” 吕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哭天抹泪的说道。 “小人不敢啊,真的不敢啊!呜呜呜……小人就想着救两个咱大明的兵士,谁知道能惹出这摊子事儿?” “你竟敢对殿下不满!?” 毛骧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吕复听完这话当即背了气,毛骧手忙脚乱的又掐仁中,又抚胸口,才把这老头弄醒,强忍着心头不安,挤出几分和颜悦色的说道。 “妖……吕医官不必害怕,一会儿你面见殿下的时候,说清楚这邪物的危害就好,万万不能巧言粉饰!回去的时候,本指挥使会奏明陛下,保举你入太医院为官!” 吕复当即来了精神,眼睛锃亮。 “那太医院的医书是否浩如烟海一般?” 毛骧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愈发的和颜悦色。 “本指挥使常在宫中行走,太医院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前元的医书,民间的医书,甚至赵宋,李唐的医书,太医院都有收藏,实在是医者圣地啊……” 吕复好像一瞬间来了精神,瞬间挺直腰杆,一本正色的说道。 “那小人一定竭尽全力!把这邪物的危害给殿下说清道明!”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毛骧笑都带着三分邪气。 再说常茂正在船舱里喝着小酒,吃着烤鱼。 “老三,你快尝尝这烤鱼,上面的佐料是大哥在李九江那儿抢来的,味道十分鲜美,那小子抠门的死不撒手,让我一顿大脚板,哈哈哈……” 常森拿起烤鱼直接咬下一半,鱼刺都不吐直接囫囵吞下去,含含糊糊的说道。 “这味道绝了,有点花椒味儿,还有点甜味儿,还他娘有点酸,李九江这小子有点歪门邪道……嘿嘿……” 忽然一个小锦衣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常茂勃然大怒。 “你他娘的!你们毛指挥使进老子的船舱,都要客客气气的先叫门!你特娘成了精了!” 常茂一边骂,一边伸手就摸自己的狼牙棒。 这小锦衣卫不过是个殿前亲军,哪里敢惹这位郑国公?急忙大声叫屈。 “茂将军,标下有要事通禀!还请您附耳过来……” 常茂气乐了。 “哟呵!老子看看你有什么要事!滚过来!” 而此时此刻。 吕复已经拎着自己的药匣,进了朱标的船舱,毛骧则跟了进去,还不时的往门口东张西望。 朱标喝着热茶,看着眼前用油纸包着的犹如淤泥一般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神药?” 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东西简直是治疗倭寇的不二良药,而且不仅可以治疗倭寇,以后有机会了,还可以治疗治疗那种一辈子都不洗澡的贵族,肯定药到病除!财源滚滚! 心中已有定数的朱标,心情大好,看着下边五体投地的吕复,存心吓唬他,用手轻轻的捏起一点。 “这东西吃了会怎么样啊?是否真如古籍上记载的五石散一般?那样飘飘欲仙?” 说罢还放在鼻下闻了闻。 吕复被吓得连连摆手说道。 “殿下!这………”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一声暴喝。 “呔!你这妖人!竟敢怂恿我大明储君服毒!” 常茂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一般,紧接着就是狼牙棒带起的阵阵恶风,直奔吕复天灵盖! “快拦住他!”朱标迅速开口道。 但是平时动若脱兔的毛骧,这次却好像愣住了一样,快若闪电的绣春刀,如今磨磨蹭蹭的只拔出了一半。 “茂弟且慢动手!”朱标睁大眼睛,急切的喊道。 吕复则用尽平生力气,一个懒驴打滚,强自滚到了一边。 “砰!!”一声巨响,船舱的地板被砸出了一个人头大的窟窿。 朱标松了口气,厉声喝道。 “你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快快放下凶器!” 常茂一击不成,也知道再无机会,十分光棍的扔下狼牙棒,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 朱标指着常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毛骧也跪地急道,“殿下,茂将军也是护主心切,有何过错,臣愿一力承担。” “哎……” 朱标虽然心中愤怒,但也知道这二人是忠心耿耿,只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 “把吕先生送回船舱,好生照顾,如果缺了根汗毛,就拿你二人试问!” 一众锦衣卫,七手八脚的把吕复抬出船舱,顺便还擦了擦地板上的异物,原来这老头已经吓尿了。 朱标余怒未消,站起身来狠狠的踢了常茂一脚,而常茂却犹如铜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你们真以为孤会荒唐到吃那种东西?简直是胡扯!孤是想把这种东西,卖去倭寇的地界,让他们不攻自破!这种邪物一经泛滥,倭岛便犹如鬼域!我大明天军,便纵横无物!一劳永逸的解决沿海问题!” 常茂豁然抬头,“殿下不是好奇那东西……” “放屁!”朱标直接气的爆了粗口。 “孤岂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 “而且这种东西,亦是一把双刃剑,须回到应天之后,和陛下商定再议!” “殿下英明神武……” 常茂和毛骧异口同声。 “神武个屁!打你个办事冲动!” 朱标抬起一脚直接把常茂踢成滚地葫芦。 “殿下,臣知道错了………” 第1章 太子回京 今天的应天皇宫好像格外喜庆,秋天的阳光洒在红墙黄瓦之上,显得耀耀生辉,让人不禁感叹人间极致的富贵安详。 枝头上的几片树叶,已经迫不及待的化身微黄,在空中翩翩起舞,落到一个年轻宫女的发梢之上。 宫女正端着一盏浓茶,步履匆匆,哪有兴致理会这片微黄的落叶?微微晃动步摇,叶便落在地上。 奉天殿中,朱元璋高座龙椅之上,一边轻抿着浓茶,一边看着朱标的奏折。 时而欣喜,时而皱眉,一会儿拿着毛笔在上面涂涂改改,一会儿指着文字笑骂出口。 “这小兔崽子的阴招是从哪儿学的?” 朱元璋忽然满脸笑容地自言自语道,他手中的奏折,正是说到朱标,要在倭寇的地界推广一种叫福寿膏的玩意儿,而且详细介绍了这种东西的用处,饶是老朱身经百战,也冒了一把冷汗。 朱元璋放下奏折,在奉天大殿慢慢的踱步起来,掏出自己随身的小本本记录道。 “标儿所推荐之物,实在是至阴至邪,此物一旦泛滥,国将不国,民不聊生,但对付倭寇却是相得益彰,但须知此物为双刃宝剑,可伤敌亦可伤己,需严格封锁,不许我皇明土地见此物!” 朱元璋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这种东西一旦大量种植,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说不定就会有人铤而走险,把这个东西私自夹带到大明,如果农户兵丁,全都吃这种玩意儿,大明朝可就要亡了。 随手在桌案上拿起了一块儿点心,塞进嘴里继续写道。 “锦衣卫训狗的方式可以一用,跨入过倭岛中人,一旦身上有此物的味道,就地斩首,绝不姑息!” 朱元璋又使劲儿的嚼了两口。 “所犯者九族,尽皆打入贱籍,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回到宝座之上,朱元璋拿起奏章,继续往下看。 “倭寇之民,狼子野心,愚昧顽强,不堪教化,而且在倭岛征战的时候,攻打一地,所有老人孩子哪怕手持木棍,也要上前拼命,实在是让人看着心寒,虽然在我大明兵锋面前不值一提,但如此精神,实在不能为我天朝之民!” “儿臣斗胆,请父皇早下决心,推广福寿膏,瓦解他们的兽性,让他们只知道飘飘欲仙,纸醉金迷,五年之后,甚至都不用五年,倭寇将不值一提,我大明军士将犹入无人之境,将其亡国灭种,一劳永逸!” “嘶……”朱元璋看到此处倒吸一口冷,呐呐的说道, “亡国灭种?这小兔崽子好狠的心!比你爹强!嘿嘿……” 说着忽然又笑出了声,“看来咱又对那些老兄弟好点了,该敲打要敲打!该仁义还是要仁义啊!毕竟这些人标儿还都有用!” 想起自己的老兄弟徐达,看着满桌绿菜叶的表情,朱元璋就暗爽不已。 朱元璋在奉天殿中眉开眼笑,门口站着的满仓,也狠狠的松了口气,这段日子他们可不好过,从太子殿下出征那一天开始算,皇爷这脸色就没有一天放晴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搞得前朝都大臣战战兢兢,更别提他们这群后宫奴婢了。 “来呀!” 朱元璋平静的声音传来,丝毫听不出他的喜怒。 满仓赶紧进去。 “陛下有何吩咐?” “太子的船队到哪儿了?” 朱元璋呸呸吐了两口茶叶沫,看着满藏眼皮儿直跳。 “殿下已至镇江。”满仓恭声道。 朱元璋挥挥袖子,满仓当即退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叫过来一个小太监。 “去问问光禄寺那些黑心的!陛下喝的茶怎么能有茶叶梗子?他们是不想活了吗?也就是今天陛下心情好!殿下要回来了,不然他们都得人头落地!” 看着小太监远去,满仓又狠狠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满脸庆幸,心中暗道。乐文小说网 “好在是今天殿下要回来了,要不然皇爷来一句,你们这群奴婢是感觉咱不配喝好茶叶吗?还是感觉咱出身低喝不出来好坏呀?还不得吓死一群人!” 满仓仰面看天,嘴里念念有词。 一旁的宫女太监,看到他如此,都窃窃私语道。 “大主管这是又在盼殿下回来吧?”负责茶水的丫头瞪着杏眼,一脸认同。 “哎哟,小姑奶奶,瞧您这话说的,谁不盼殿下回来呀……” 一个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打了好几个嘴巴的小太监,心有余悸的嘟囔道。 但此时大殿中的朱元璋,却兴奋的走来走去。 “已经到了镇江了,这么近的地方,咱起码一天都能到,何况那兔崽子还坐着巨船,搞不好今天日落的时候就能到了。” 狠狠的搓了搓自己满是老茧的大手,忽然大声道,“满仓!” 满仓着急忙慌地跑进大殿,还没来得及开口,朱元璋便说道。 “让御膳房准备酒宴,再派快船去接应太子,另着秦王樉,晋王棡,燕王棣,还有魏国公,郑国公,一起赴宴!” “奴婢遵旨!” 满仓马不停蹄地往出跑,这种好差事他可不会让给别人,今天晚上的宴会,来的人要么就是亲王之尊,要么也是陛下和太子爷的亲支近派,就算巴结不上,混个脸熟也是可以的。 又重新回到宝座之上,随便的拿起几本密奏,翻看了起来。 “本月二十,太子侧妃吕氏,足不出户,与景仁宫偏殿缝制女红,为吴王殿下缝制秋衣,光禄寺进奉蜀锦六匹,金线银线各两斤,绣花针一十三根,另太子侧妃徐氏,本月拜会吕氏三次,送桂花糕三斤,茶具两套,一为金制,一为青花!吕氏回礼古籍三册!均为宋版《庄子》。” 朱元璋随手把密奏扔到一边,本来喜气洋洋的脸色,露出一丝阴沉。 “庄公梦蝶!我这儿媳妇倒是好说辞!” 与此同时长江水面。 朱标身穿太子团龙服饰,立于巨舰船头,长江上的风浪远远没有海上凶猛,但依然呜呜作响。 常茂,常森两兄弟,身穿重甲,像门神一样站在朱标身后,毛骧手握绣春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给父皇准备的礼物可曾妥帖?” 海风把声音传到了常茂的耳朵里。 常茂恭声说道。 “回殿下,倭刀九十九把,倭甲九十九具,铜条一千二百斤,银条八百斤,金条四百斤,唐版书籍六百余册,另有倭头四万余!” “好!” 如此礼物朱标不能说满意,只能说是还行,如果这次的仗还能打的长一点,他巴不得把倭寇的天皇抓来给自家老爹抬轿子。 须臾之间,一艘快船逆流而上,打着宫中的旗帜。 “看来父皇派人来催孤了,命令舰队,满帆全速!” “末将遵命!” 巨大的船只,灌满了风帆,乘风破浪!直奔应天而去。 第2章 声势震天 龙舟旗舰靠岸,百姓欢呼雀跃,在这个皇明初立十几个年头里,朝廷大军战则必胜,给经过九十年黑暗的黎民百姓,增添了许多光彩,再也没有“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有的只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胜! “大明万胜!” “太子殿下万胜!” 呼喊声铺天盖地,百姓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兵士们的衣甲虽然斑驳,但却腰杆挺直,特别是山东的卫所军,一个个面色通红,自从倭寇骚扰沿海,他们一直在疲于奔命,这次终于扬眉吐气! 朱标的软轿出现,直接把气氛拉到顶点,老父亲朱元璋怕自己的儿子没有像样的仪仗,直接把自己的仪仗随意减了几样,连同龙撵一起送了过来。 朱标端坐在龙撵中,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立于两侧,旌旗遮天蔽日! 仪仗中,前面有天王旗两面,十二星辰旗十二面,天下太平旗一面,四方龙旗四面,金鸾金凤旗各一面,狮子旗两面,威风凛凛,这种仪仗也就比朱元璋的少一种五方龙旗而已! 后面的金吾细杖旗队中,有青龙白虎旗各一面,五岳神旗,五方神旗,五方龙旗各五面,旗帜大都是镶牙边的三角旗。颜色有红、黄、兰、白、青、黑。旗上分别绣着不同图饰。 它们分别由许多金甲将士簇拥,迎风招展,蔚为壮观! 仪仗中还有白鹭车、鸾旗车、崇德车、虎皮轩车,各有驾士一十八名,还有进贤车、明远车、黄钺车、豹尾车,也有用三头牛驾导的次属车辆,真是目不暇给。 最堂皇的是金、象牙、革、木四辂,以及四辆副辂,这些都是圆穹顶、四壁相遮的皇家专用豪华车辆,每辆由两匹马踏路,四马驾车,各辂配置驾士一百五十人,副辂一百人。 这种阵势,朱标都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太子的仪仗,这就是稍微删减一点点的天子仪仗! 常茂则策马跟在一旁,充当护卫,堂堂郑国公做护卫,放眼大明,也就只有朱元璋和朱标了… 朱标挑起撵帘,看到一旁的常茂。 “茂弟。” 常茂听到朱标叫他,急忙凑了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 “这仪仗父皇也不常用吧?这次是怎么了?” 说实话朱标现在也一头雾水,自家老爹平时多简朴的人啊,今天怎么帮自己摆这么大的谱? 常茂又往近了凑凑,小声说道。 “殿下,这个仪仗末将听家父说过,是开国的时候吕昶按照李唐,大隋的礼节做出来的,只有开国那天才用过。” 常茂吞了一下口水,接着说道。 “末将看来,这只是随便减了一些,可算是有好多逾越之处啊………” 话音未落,一阵慷慨激昂的乐曲传到常茂和朱标的耳朵里,二人对视一眼,仔细倾听。 “玉垒瞰江城,风云绕帝营。驾楼船龙虎纵横,飞炮发机驱六甲,降虏将,胜胡兵。谈笑掣长鲸,三军勇气增。一戎衣,宇宙清宁。从此华夷归一统,开帝业,庆升平!” “皇明开国礼乐,风云会!”常茂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仪仗中还配备了一支庞大的乐队! 它分为前后两部。前部共有节鼓、大鼓、小鼓、羽葆鼓、铙鼓二百一十九面,金钲二十四,长鸣、中鸣、横吹、拱宸管共六百件,箫、笳等乐器共八百九十件,歌咏队四十八人。后部有鼓吹歌唱总共四百三十八人。这前后两支乐队吹打起来,把整个应天都惊动了。 朱标坐在龙撵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如此庞大的仪仗,如果是其他的皇帝,他这个太子都得跟在后面骑马回去,没办法,逾越的地方太多了。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带领着文武百官,在城外迎接,看到朱标的仪仗远远出现,也都是一愣。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仪仗太过于庞大! 文武百官远远的就听到了宏大的歌声。 “风调雨顺遍乾坤,齐庆承平时节。玉烛调和甘露降,远近桑麻相接。偃武修文,报功崇德,率土皆臣妾。山河盘固,万方黎庶欢悦。长想创业艰难,君臣曾共扫四方豪杰。露宿宵征鞍马上,历尽风霜冰雪。朝野如今清宁无事,任用须贤哲。躬勤节俭,万年同守王业……” 宋濂眼神一闪,喃喃的说道。 “这是礼乐《万年春》!” “看来咱们的陛下,这次也不准备处罚太子爷了…” “臣弟,臣等,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位亲王为首,文武百官跪在之后。 朱标连忙上前扶起自己的三个弟弟。 “一家人,何必多礼?” “诸位也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一众文武也纷纷起身。 朱标打量了一下朱樉和朱棡,亲密的拍了拍他俩的肩膀说道。 “你俩可要勤奋练武,这些日子没见,都发福了,哈哈哈……” 又摇晃了两下朱棣。 “还是老四精瘦强壮!一看就是勇武之士!” “大哥,您啥时候给咱讲讲打倭寇啊?” 朱棣两眼放光,朱樉和朱棡也在一旁符合道。 “听说大哥在倭道杀的人头滚滚,真是大快人心,可得教教弟弟们啊。” “哈哈哈,” 朱标看着三个充满求知欲的脸庞,开怀大笑。 “好!但是讲多没意思,下次出征直接带着你们!你我兄弟并肩厮杀!” 朱元璋带着朱雄英站在应天城楼上,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兄友弟恭,脸上有憋不住的笑意。 “兔崽子,也不说快点进城,看看你老子!欠揍!不打飞几副鞋底,真是他娘的不出气………” 大手揉了揉朱雄英的小脑袋。 “英儿,去找你爹,让他快进城。” 这边朱标和大臣们正要寒暄几句,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快步跑过来。 “父王!” “父王!!” (太子按理来说也是王爵,叫父王对哈,我查资料了…!) 朱标一眼认出是雄英,往前迎了几步,一把将他扛在肩头,笑呵呵的说道。 “来!咱们同乘!” 而三位亲王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大哥,您和雄英坐撵吧,我们兄弟三人,骑马给大哥护驾!” “你们……” 朱标还想劝劝,三个弟弟却笑着把他抬了进去,只好作罢。 此情此景,城头上的朱元璋暗自点点头。 “有规矩!明天给你们三个休浴一天……” 第3章 真喝多了? “儿臣参见父皇!” 朱标恭恭敬敬的行着大礼。 朱元璋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把将朱标拽了起来,千言万语,只说出了几个字。 “回来就好,黑了,瘦了,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 老朱明显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明明想的不行,天天担心的暴跳如雷,如今见着了,还要强自撑着严父的架子。 桌子是一张大圆桌,并没有搞朝廷宴会时,那种皇帝高高在上的分餐制,只是朱元璋的椅子比旁人的大上不少,右边一个略微小上一丝的椅子,自然是朱标的,左边一个更小一些的椅子,上边放满了软垫,自然是朱雄英的。 朱元璋牵着朱雄英的手,朱标跟在身后,三人落座以后,三位亲王,和两位国公,才施礼后坐下。 常茂盯着坐在朱元璋旁边的雄英,眼睛里的欣喜毫无掩饰,这老皇爷的意思简直呼之欲出,摸了摸身上几处隐隐作痛的地方,心中暗道。 “看来多拼拼命果然是没错的,一会儿回去就给二弟写封信,在倭寇那里好好的干,绝不能给英哥儿丢脸………” 但是高兴归高兴,该有的礼节可是一点都不敢含糊,这一张圆桌上,只有两个外人,论资历,论辈分,他常茂都不如徐达,所以他只敢半坐着椅子,还微微弓着身。 “常家老大!你不用拘束,今天没外人!” 朱元璋和气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姐夫,你外甥,你徐叔叔,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你怕个什么?” “末将谢过陛下,”常茂连忙起身说道。 朱元璋也挥挥手示意他快坐下,而他坐下以后,也只是往后挪了一寸的地方而已,还是没有坐下整张椅子。 菜品很快就上来了,一只烤的焦香流油的羊羔,被放在了桌子中间,紧接着就是大鱼大肉,按理来说皇家,就算是家宴,也得按照国宴的规矩来办,每个人的菜品,都是有定量的。 可是他朱家的宴席,偏偏就不这样,硕大的盘子里放着大鱼大肉,整个桌子上都不见着一盘绿叶菜。 “咱今天也都别弄那么多花花事儿,都是自家人,直接干了!” 朱元璋今天心情不错,在主位上拿起酒盅,冲着徐达比划了一下,直接一饮而尽。 徐达也没客气,坐在椅子上微微躬身,也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这两位辈分最老的,都开怀畅饮,一众小辈自然不拘束了,刚开始还是客客气气的相互敬酒,到后来便直接放飞自我。 朱棣喝的面色通红,举着酒盅敬朱标。 “大哥,下次打仗一定要带上弟弟呀!弟弟不求别的,做您帐下一亲兵总行吧,冲锋陷阵,征战沙场,那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您是不知道,自从您走了之后,大本堂的那几个先生,嘿……” 朱标这边还没有答话,老朱那却不乐意了。xしewen “怎么?那几个老儒生说过你大哥的小话?” 朱元璋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常茂嘴里含着半块猪头肉,徐达抹了抹嘴角上的油,朱樉朱棡也面露思索之色。 “没有,没有,他们哪敢呢……” 朱棣吓得连连摆手,“只是自从大哥走了以后,惩罚我们的时候就没有大哥求情了……” “哼……” 朱元璋的脸色这才好看不少,“怎么就惩罚你,还是你这小兔崽子自己不争气,你大哥当初怎么没受过处罚呀?多学着点……” 三兄弟点头如小鸡啄米。 只有朱樉不开眼,仗着酒劲儿凑到朱彪身边,小声说道,“大哥,那几个老头就是欺负我们,自从上次您把他气哭了以后,整不了您,他就拿我们兄弟几个出气,又没了您这个主心骨,惨哪……” 朱标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成了坏学生的头,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在大本堂兢兢业业,一直是个三好学生来着,当下侧过头,盯着朱樉圆圆的胖脸。 “老二你好像很闲啊,明天去东宫,大哥陪你练练武艺,大哥这些日子观摩兵士厮杀,学来了很多好招式,一一跟你练练哈!” 朱樉憨厚的笑了笑,“大哥您要是想揍我,直说嘛,何必说这么多弯弯绕,小时候您又没少揍我。” “额……” 朱标想了想,小时候他们兄弟三人不听话,自己确实没少揍他们,而且每一次基本上都是,自己揍完了老娘揍,老娘揍完了,老爹打仗回来继续揍…… 拍了拍朱樉的胖脸。 “大哥怎么舍得揍你们?这次打倭寇缴获来的东西,除了送给父皇的,还剩下一点,到到时候你们三个分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图个新鲜。” 朱樉还没有说话,朱棣却蹦了起来。 “谢谢大哥,早就听说倭寇的刀好了,这回终于能看到真的了!” “老子英雄儿好汉!” 徐达端起酒盅,对朱元璋说道,“我大明,有如此储君,有如此贤王,定能千秋万代!” “上位,咱敬你!” “哎呀呀,天德你看你,这么客气干嘛,咱不是说好了今天是家宴。” 朱元璋嘴上虽说,但还是笑容可掬的端起了酒盅,和徐达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太子是我儿子,不也是你的好女婿?咱老哥俩都有福气,哈哈哈……” 一句话,把徐达说的红光满面,他徐达这辈子就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朱元璋,一个就是开平王常遇春,老周能拿他当自家人,徐达还是很开心的。 而且朱标现在已经初见峥嵘,估计这小子到了壮年的时候,又是一个杀伐果决的马上天子。 徐达又举起酒盅,对朱标说道。 “老臣敬太子殿下,这次倭国大战,老臣虽然无缘参与,但是太子殿下战法之精明,也是老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上位后继有人啊!” 徐达一仰脖,一盅酒直接下了肚。 朱标可不敢托大,毕竟这可是自己老丈人,也起身回礼,举起酒一饮而尽。 “我哪里会打仗啊,都是从小在父皇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当初在河南的时候,魏国公在耳边墩墩教导,我才有了这几分火候,实在是稚嫩的很啊…” 徐达面色微红。 “上位,您听听,太子殿下可真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啊!” “老臣是个武人,不会说别的,只能说是五体投地!” 徐达又和朱元璋连干了几盅。 看到两位长辈,基本已经喝到量,常茂,朱樉,朱棡,朱棣,都识相的起身告辞,酒桌上只留下了朱标,朱元璋,徐达三人。 晚辈们都走了,所有的宫人太监又都被赶了出去,朱标只能拿起酒坛子给二位倒酒。 又是两壶热酒下了肚。 朱元璋哪怕海量也有点微醺了。 “天德呀,这养儿子可真是操心,就说太子吧,让他去河南赈灾,一眼照顾不到,就和瓦剌打了一仗,剁了人家那么多脑袋,这回更是,让他驾着船队,到岸边游弋,又出海把倭寇好顿杀,那个什么,那个什么长崎呀,硬是被这小子杀成了白地啊!” 朱元璋夹了一口鹿肉,送到嘴里,酒气冲天的说道,“纯纯的就是老常家,那三个活土匪,把太子带坏了,以前多仁厚个孩子,现在变得天天喊打喊杀的,随随便便就大索屠杀!” 徐达一下就醒酒了!! 第4章 老朱试探 徐达的脑袋在飞速的运转。 “上位这是啥意思,是厌弃了常家?不能啊,这一次打倭寇,常家三兄弟出人出力,更是拼杀在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嘶………” 徐达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的余光看到了,一直坐在朱元璋身边,没有说话的朱雄英,小家伙拿着一块儿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竟然用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看着徐达。 徐达恍然大悟,原来上位在试探我,试探我对常家,或者干脆说是对吴王殿下,有没有心存歹念,搞不好上次自己纠集几个人,在自家密室里聊的事情,上位已经一清二楚了! 电光火石之间,徐达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心中暗道,“好在自己上回找人商议的事情,是帮太子爷出头,好在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好在自己的女儿现在还没有怀孕!!” “上位,老臣可要说句公道话了,太子殿下何错之有?倭寇骚扰我沿海多年,不用雷霆手段,根本不足以降服!” 徐达面色通红,满眼酒意,却又端起来一盅酒,一饮而尽,才继续说道。 “如果是老臣去打这一仗,估计和常家那兄弟三个差不多!那群小侏儒,一看就让人来气!就想剁几刀!” 徐达这番话可谓是巧妙非常,既没有明面上替常家三兄弟说情,也没有对他们落井下石,一方面狠狠讨好了朱标一下,另一方面表示自己打这一仗也会这么干,人精估计就长他这样。 “到底是丈人,他亲老子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个丈人就不爱听了?!哈哈哈……” 朱元璋一边说话,一边嘎嘣一声咬断了一根鸡骨,这声音清脆非常,听的徐达一哆嗦。 “哈哈,父皇,儿臣敬您一杯。” 朱标早就看出了这两位在相互试探,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好在徐达囫囵身儿的通过,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这个时候,他自然要出来打圆场。 老朱也看向朱标,看着这一张和自己年轻时极其相似的脸,他心中在笑,可脸上依然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板着老脸,竭力的在自己的“老朋友”面前,维护自己严父的形象。 手上已经拿起酒杯,跃跃欲试,嘴上还在说教。 “你还年轻!不能喝太多的酒!以后不要毛毛躁躁,冲锋打仗的活不是你该干的,我大明勇士千千万,但是太子却只有一个,明白吗?” 朱元璋说罢,一盅干了。 “父皇放心,儿臣记住了。” 朱标说完,也一饮而尽。 朱元璋笑着微微点点头,又对徐达说道。 “天德啊,雄英这孩子天生好动,在坤宁宫里总是四处的乱跑,可是这宫里再大,也总有玩腻的时候,这几天咱想着,让太子带着雄英去你那儿玩玩,你们几个打打猎,跑跑马,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我的天哪……这是要来两个活祖宗吗?” 徐达心中暗暗叫苦,但是脸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敢露出来,一脸惊喜的大声说道。 “殿下和吴王要来老臣的家,这种大事儿可是要上家里的族谱的,真是蓬荜生辉呀!” “老臣在这里谢过陛下。” 徐达摇摇晃晃地起身行礼,那样子好像下一步就要扑倒在地上了一样,“吓得”朱标连连搀扶。 “你看你,总是这么客气,”朱元璋一脸埋怨,“标儿啊,你丈人喝多了,你吩咐下去,用咱的龙撵把魏国公送回府去!” “是,父皇。”朱标恭声应是。 徐达好像真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但是却丝毫不歪,一直走着直线,朱标也没有戳破他,吩咐几个太监扶着他,小心翼翼的搀进了龙撵, 看着渐渐远去的龙撵,朱标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不得不说,在朱元璋的面前,他还是太嫩了,人心的险恶,杀伐的果决,朱标都不是对手,别看他在倭寇那里,天天喊打喊杀,要么就屠杀成白地,但是面对自家老爹这种心狠手辣的祖宗,还是太嫩了。xièwèn 朱标捋了捋自己的胸口,转身回宫。 一进宫门,朱标就看到自家老爹精神抖擞,桌上的酒菜也没有撤,人家正拿着一张大饼,卷了桌上的猪头肉,还有一头皮儿都没有怎么扒干净的大蒜…… “来来来,是不是光喝酒了?这喝完酒之后一定要吃点东西,不然肚子不舒服。” 朱元璋三口两口,吃完了自己手里边的饼,又亲自动手给朱标卷了一张。 朱标双手接过卷饼,狠狠的咬了一口,看得朱元璋一阵心疼。 “这回知道打仗的苦了吧?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应天呆着吧,你爹也老了,有什么事儿你得帮衬着点,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家伙累死吧?” 这话说的朱标差点没噎着,朱雄英连忙把自己的酸梅汤送过来。 “父王,您就别喝酒了,喝这个,是皇祖母做的,可甜了呢…” 朱标伸手接了过来,狠狠的灌了一口,神情愉悦地松了口气。 “爹,您现在可是春秋鼎盛,怎么能说老呢?” “你个小兔崽子,可别怪你爹我没告诉你!” 朱元璋一脸无奈的说道。“你现在还是太嫩,很多事情你都想不明白,就算想明白了,手段也不够!这几年趁着你爹我没老糊涂,多学学,这份家业你要撑起来!” 朱标又喝了一口酸梅汤。 “学,肯定学呀,爹教给我的都是好东西,但是这不得一边学一边用吗?在您身边学半年,出去打仗用半年,那多好。” “哼哼!小兔崽子,别以为你老子没办法!” 朱元璋一脸坏笑。 “再有几天就是奉天殿大朝,咱就让你奉命监国,这大明朝廷,大大小小的事,事无巨细,都先从你那儿过一遍,然后再到咱这儿来,咱看你还有没有空出去打仗了?” 朱标“……………” 朱元璋难得看到自家宝贝儿子吃瘪,当下兴高采烈,又亲手给朱标卷了一张饼。 “多吃,多吃!这猪头肉可是好东西,都是吃粮食长大的,你在海上飘了这么长时间,多补补!” 与此同时,龙撵之上的徐达。 这老家伙哪有一分醉态,在灯火通明的撵车里,两个眼睛亮的吓人。 “看来得多让女儿去坤宁宫看看吴王殿下了,最好能接到身边抚养!” 徐达长叹了一口气。 “哎……这孩子真是太聪明了!” 一想起朱雄英的玩味的眼神儿,徐达就感觉一身冷汗,这哪里像个四五岁的孩童!这常英子也不知道生的一个怎样的肚子,竟然能怀出这等妖孽。 徐达今天真是怕了,如果说错一句,他倒不一定会怎么样,顶天是以后慢慢没有实权,做一个闲散国公罢了,但是他女儿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已经身处后宫的大染缸当中,一旦受了厌弃,那可就是生不如死! 想起前些天,自家女儿捎信回来,要了一金一瓷两套茶器,说是给吕氏,让她悄悄变卖,有点体几钱,很难想象一个生出皇孙的太子侧妃,在宫里竟然生活如此艰难。 徐达又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温茶抿了一口,心中暗道。 “还是不能想其他的,抱住殿下和吴王,能保我徐家,世代富贵!” 第5章 红烛燃尽 夜深了,初秋的凉风十分清爽,几只寒蝉在发出嘶哑的叫声,好像在惋惜树上的枯叶,也好像在不舍。 朱标坐在无顶软轿上,手托额头,满脸疲劳。 今天老朱确实给他上了一课,以徐达之聪明在自家老爹面前,连两个回合都挺不过去! 已经入了景仁宫的地界,苟宝开口道。 “殿下,今晚去哪里休息?” 苟宝自从挨揍之后,一直特别小心。 朱标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如诉如怨。 “如此夜深,是谁在弹琴?” 朱标摆手示意众人停下。 “回殿下的话,是吕侧妃在弹琴。” 苟宝恭声应道。 “呵呵,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闲情雅致?” 朱标侧着耳朵听了几句说道。 与此同时,徐妙云处。 小丫头莲儿急冲冲的跑进房间。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丫头可能是跑的急了,面色红晕。 徐妙云身穿常服,仪态万千,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呵斥道。 “都说了,不让你冒冒失失,什么不好了?你可知道这宫中什么事才能算得上不好了?!明天一天不许吃饭!不让你长记性,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妙云也是为了莲儿好,好在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要是有别人在,传出去这小丫头十个脑袋都不够丢的! 小丫头一看自己闯祸了,连忙撒娇。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奴婢刚才在在远处看着殿下……” “什么?!” 徐妙云慌了,伸手把莲儿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多大胆子?敢偷偷的跟着殿下,要是让宝公公看到,就算看到本宫的面上,也得抽你三十皮鞭!” “小姐~这不是着急吗?今天殿下第一天回来,如果没在您这歇息,明天这闲言碎语还不得满天飞?” 莲儿偷瞄了一眼徐妙云的脸色,继续说道。 “刚才,吕侧妃在院子里弹琴,殿下听到了,就让软轿停下来了,不会是去吕侧妃那歇息了吧?” 徐妙云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这景仁宫都是殿下的,他想去哪就去哪,咱们哪有能力阻拦?” 虽然不说,但是语气中的酸味已经泛滥了,莲儿哪里听不出来,“小姐,那咱们也抓紧弄出点动静来啊,把殿下吸引过来,不能让那贱……那吕侧妃得逞!” “胡说!” “如此一来东宫就是个笑话!”徐妙云面色严肃,“太子征战归来,东宫妃子不思抚慰,反而敲敲打打的争宠!简直是贻笑大方!” “小姐~” 莲儿瘪着小嘴,一脸不高兴。 “好啦,好啦。”徐妙云捏了捏她的脸蛋,“继续准备着,醒酒汤,米粥,小菜,点心,热茶,还有香汤沐浴。” “小姐……殿下会来吗?就准备这么多?” 小丫头泫然欲泣。 “休要多言!快去准备!”徐妙云也是心乱如麻。 “娘娘!娘娘!奴婢给您道喜啊……” 苟宝的声音远远传来。 徐妙云精神一振,但马上恢复雍容。 “莲儿,给宝公公抓一把金瓜子,看这跑的。” 莲儿也蹦蹦跳跳的去桌案上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苟宝的手里。 “以后在殿下身边,多提提我们家娘娘。” 苟宝本来想接过来,一听这话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好姑娘,您别吓唬杂家,这个不能要,您……” 徐妙云接过话柄。 “宝公公别听她胡说,这是多谢你来报信的,要不本宫还没时间准备呢!” “那就谢谢娘娘了,”苟宝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殿下马上就要到了,奴婢是提前过来通报的……” “嗯,那有劳宝公公了…” 徐妙云微笑着微微点头,苟宝躬身退去。 “准备迎接殿下!”徐妙云起身说道。 随着徐妙云一声令下,整个毓琳殿都动了起来,小厨房,汤屋,所有宫女太监,全都开始忙碌起来,没有一个人偷懒,也不需要看着。 因为自从他们进了这毓琳殿,他们的荣辱生死就已经和徐妙云连在了一起,自家娘娘得宠,他们就可以鸡犬升天,一旦出了差错!主子受处罚不说,一个宫的宫人太监全部诛连的又不是没有! “太子殿下驾到!” 苟宝唱歌一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徐妙云在门口盈盈下拜。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朱标强有力的手臂一下提起徐妙云,柔软的肌肤让他心中一荡。 “殿下,香汤沐浴已经准备好了,您快过去吧,听闻您从船上下来就去了父皇那里,快去洗洗风尘。” 徐妙云柔声细语道。 朱标一想确实是,船上兵士众多,淡水珍贵,他也不能天天洗澡,这么一说确实感觉浑身不舒服。 “好吧,那就听爱妃的!” 汤屋早已热气腾腾,巨大的木桶里面早已蓄满了热水,水中四散着香气,一看就是各种珍贵香料和草药调制出来的。 朱标微举双臂,徐妙云和莲儿则上前更衣。 “殿下清减了,也黑了……” 徐妙云轻轻抚摸朱标的后背,摸到肩胛骨上的巨大伤疤,玉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朱标也想起了那个在城头擂鼓的身影,带着几分怀念的说道。 “这还是在河南受的伤,当时孤不知轻重,胡乱冲了上去,差点没把魏国公吓背了气……” “殿下,外边冷,快些入浴吧。” 徐妙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身穿薄纱,隐隐约约,煞是好看。 “嗯,好。” 朱标显然抵抗力强了很多,语气颇为淡定,信步踏上台阶走进木桶。 说是木桶,其实已经是一个浴池了,方圆两丈,水中有软木打造的椅子,可以坐下来舒适的享受沐浴,旁边的火烛也都扣了琉璃的罩子,灯光在琉璃的映射下,五彩斑斓。 朱标坐在椅子上,略带浑浊的浴汤直接浸泡到胸口,在微热的水温刺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冷气,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汤屋的水汽太大,徐妙云浑身纤毫毕见,轻轻的揉捏着朱标的肩膀。 “殿下,这浴汤里有三十一味草药,六种香料,这方子是太医院送来的,最能拔出体内湿气,您刚在倭岛回来,那地方是蛮荒之地,湿气太重,您可要多泡一会。” “嗯……” 朱标眼睛微闭。 朱标淡定的态度让徐妙云颇为幽怨,那轻盈的身影顿了顿,咬了咬嘴唇,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他眼前,伸手拔下来脑后的玉钗,一头青丝顿时倾泻了下来,使他的秀颜徒然间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琉璃罩中的红烛将已燃尽,烛花噼啪,忽明忽暗,静谧的夜色中,不知何时忽然传来了一段如泣似诉的声音。 第6章 亦愁白发 不知何时,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雨,秋雨连绵,让本来就已经清冷的景仁宫,更有了几分萧瑟,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红墙黄瓦之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琴声。 吕氏本来还羞答答的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弹琴赏月,可是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太子爷好像并没有过来的意思,她的心里可慌了开来,她不敢信,在雄英受封吴王的时候,她只是表现的有点不自然,朱标就真能厌弃她。 几滴清泪落在了琴弦之上,被锋利的琴弦割成两半,原来悦耳的琴鸣,也多出了几分凌乱,慢慢的又多出了几分凌厉! 雨夜鸣琴,伴随着毓琳殿的迎风侍月,也不知道是哪位新人笑,也不知道是哪位旧人哭。 第二天清晨,朱标早早的就去了自家老爹的奉天殿,因为倭岛那边有太多的事需要商量解决,而平时早睡早起的太子侧妃徐妙云,却睡到日照三竿,还不小心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 “爹,咱爷俩吃饭,你怎么就准备了这么点东西?” 朱标喝了一口小米粥,又挖了一块直流油的双黄鸭蛋。 “老子知道你来咱这吃吗?再说了,那徐家大丫头没给你准备饭食?” 老朱抿了抿嘴,吃了一口朱标剩下的鸭蛋青。 “你个小兔崽子,吃鸭蛋哪有你那么吃的?这东西得黄和青一起吃,才有味道,哪有像你光吃黄的?” 满仓这时候带着一众宫人太监,端着一大盆米粥,切好的鸭蛋,还有各色小菜主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这回吃吧!老子这个当爹的,还能让自己儿子饿着?扯淡……” 朱元璋心满意足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朱标,不由胃口大开,一口酱菜,一口粥,就这么吃了一大海碗。 “嗝………” 朱标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带出了一股鸭蛋黄味儿。 “嘿!你小子。”朱元璋咬着半个芝麻烧饼说道。 “现在吃饭才算有股军营的意思,不像以前一样磨磨唧唧的。” 朱标嘿嘿一乐。 “爹说笑了,我这几天军营呆的算什么?还不如爹您之前一个月。” “来吧!跟你老子说说,这一次远跨重洋打倭寇,都得到了什么好玩意儿啊?” 朱元璋端着饭碗,接着烧饼上落下来的芝麻,慢慢的开口问道。 朱标其实早有准备,他之所以在倭寇的地盘上钉了一颗钉子,就是为了瓦解倭寇,毕竟吃饱的狗,远远没有饿狼有威慑力,更何况这只狗是吃毒药吃饱的,那就更不算什么了。 “爹,儿子是这么想的,咱大明现在有一些产量过多的东西,拿去卖给倭寇,换他们的金银珠宝,铁矿银山,这样一是能解决沿海倭寇之患,二是能为我大明开一条财源……” 朱标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元璋便挥舞着竹筷打断道,“你说说咱大明现在什么东西是多余的?咱告诉你,没有一件儿东西是多余的,每一年实物税收上来的东西,咱朝廷自己都不够用,哪有卖给倭寇的道理?” “也就你说的那个福寿膏还不错,但是那东西绝不能在我大明的土地上种植,只能在他倭寇的岛子上种,然后再卖给他们倭寇!” 朱标哭笑不得,有些时候自家老爹还真是可爱,那一副捂着钱袋子的表情,简直是要多抠门有多抠门。 “怎么能没有多出来的东西?只是没有全力生产罢了,像咱大明的瓷器,陶器,金银首饰,玉器,布匹,不都是可以往外卖的吗?而且儿子不只是想把这些东西卖往倭岛,而是想卖到天下各处,换取他们的特产,金银!”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 “这海禁不是已经让你开了吗?你在沿海做的那个互市,税收之巨大,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么好的钱袋子,咱自然是不能扔!” “但是!” 老朱把最后一口烧饼扔进嘴里,又把碗里的芝麻蘸在手指上,一股脑的吃了下去,才继续说道。 “这咱大明的东西,可别让那些奸商都卖出去,到时候咱大明的百姓反而吃不像吃穿不像穿……” 其实朱元璋的想法很朴素,他重农轻商,制定户籍政策,就是比较天真的认为,只要人们各司其职,世代从事世代该干的事情,这天下就不会大乱,这明星也不会不安定,而且制定户籍制度的时候,也多多少少有点儿无奈的意思。 如果不制定军户的话,还真是有好多人怕当兵,古来征战几人回,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而且制定了户籍制度以后,朝廷养兵,就没有在农民身上征收过大量的军粮,而且每一户的兵士,都是从小受家里人的潜移默化,勇武方面自然远超他人。 朱标摇了摇头说道。 “爹,这事儿不能那么想啊,东西商人是卖不完的,因为只要有人高价收购,就有人大批制作,最后得利的还是老百姓,农闲的时候,织几匹布,就能过个肥年,这事儿何乐而不为呀?” “哼哼,你小子就是把那些商人想的太好!当初盐业衙门那个损招可是你想出来的,现在你咋还成了大圣人了?” 老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 “万一那些奸商,压榨农户怎么办?就拿着一匹布来说吧,老百姓们可不知道其他的地方卖多少钱,他们只能听家门口这几个商人的,这几个商人想坑他们简直太简单了,如果他们私自压价,百姓们也是有苦难言!” “就算咱往死了收税,但是咱越收税,这些奸商就越压价,最后倒霉的还是他娘的老百姓!再加上这些商人要在本地做买卖,给当地的地方官一点孝敬,那是再正常不过,这钱从谁身上出啊?不还得从那些老实巴交的农人身上出!” 朱元璋叹了口气。 “咱当时听说张士诚的地盘很富,就派人打听,听说他们那里的锦缎非常值钱,结果打听完之后,可是让咱大开眼界呀!” “锦缎商人把织锦所用的蚕丝,卖给当地的百姓,再租给他们织布机,锦缎纺织完以后,再由这些商人回收,结果那些百姓,除了买蚕丝的钱,再加上织布机的租子,得到的钱只够买上二三斤黑面!那时候咱就知道,这一仗咱一定能胜!” 朱标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听着自家老爹的峥嵘岁月,今天老爷的心情显然不错,一直说个没完,从打张士诚,到北伐元大都,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朝局变化,都一股脑的说给他听。 朱标也在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猛然间发现。老爷子的白头发又多了不少,虽然依旧精神,但是也不免看出几分老态,此时的洪武皇帝朱元璋,不再是挥斥方遒的人间帝王,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父亲,在和自己的儿子传授人生经验而已。 朱元璋已经渐渐入神,满眼回忆。 “爹当时还没有称王称霸,只是郭大帅手下的一名部将!有了点实力,那郭大帅才把你和你娘送到咱这儿来,你娘当时背着你,像个逃荒的一样,你也是黑瘦黑瘦的!” “叫咱的一声爹,咱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啊!咱当时就感觉亏欠你们娘俩,哎……” 朱标看着心里难受。 “爹,都过去了,咱家的好日子,这不才刚开始吗?” 朱元璋这才如梦初醒,有几分慌乱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发现已有几分湿润了,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他娘的,老喽,不中用了,哈哈哈……” 千古帝王当中,愿意当着太子储君的面,承认自己老的皇帝,也就只有朱元璋这头一份儿了,朱标的心好像让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爹……” “得得得……”朱元璋局促的摆了摆手,“今天高兴,不说那些没用的,你抓紧说怎么应对商人降低物价,鱼肉百姓!” 朱标眼睛通红的笑了笑,随意的说道。 “在各个县城,各个州府,设立一个供销社不就得了?” 第7章 供销海外 “这个供销社是个什么东西?还是像你当初盐业衙门那样的损招?” 此时大殿之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朱元璋扒拉着仅剩的一个芝麻烧饼,笑道,“标儿你先别着说,咱先记着点儿。” 说罢就从袖子里掏出了巴掌大小的本子,朱标哭笑不得说道。 “其实是供销社,就是一个控制物价最好的方式,比方这全天下的物件总共有一千种,咱们就把每一件东西的价格都制定好,老百姓有了多余的东西,可以卖到供销社,朝廷用公道的价格收上来东西以后,就可以远洋出海,把这些东西卖到天下各处!” 朱元璋运笔如飞,在小本子上记了一行又一行,记完之后,才有点牙疼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咱大明朝廷和那些商人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干那种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的勾当……” “哎呀,爹,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咱们明明是开辟财源,给咱们大明百姓增加一份收入,假如说百姓的餐桌上可以每天多摆上两个白面膜,咱们父子二人这么做就值得!” 朱标随手拿过,朱元璋面前的芝麻烧饼,狠狠的咬了一口。 “别看这烧饼事小,可是这一般的人家,还真舍不得吃个够,过年过节的时候能买上几个,给家中的老人孩子打打牙祭,就算不错了!”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本子,轻轻拍拍桌子上的餐具,眯着眼睛,“你个小兔崽子,还和你爹我说这些,你爹我过的那些苦日子,你见都没见过,在前元的时候,两个白面馍馍,都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了!” 说着,目光落在了朱标手中的芝麻烧饼上,又道,“咱当初清清楚楚的记着,刘财主家好几个丫鬟都是这么换来的,那些小丫头可怜,吃不饱穿不暖,还总是被打骂!” 朱标把咬去一半的芝麻烧饼放在了盘子里,搓了搓手,说道。 “哎,自古民生皆苦,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是靠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丰年的时候难免不遭受盘剥,只能闹个温饱,灾年的时候就更别提,不举家逃荒已经算是治家有方!” 朱元璋嗤之以鼻。 “什么他娘的治家有方?一个小小的农户,在大灾之年不逃荒能活下去,要么就是种庙田,要么就是吃大肉,要么就是吃草皮!和治家有方有什么关系?” 朱标这回真的是不明白,瞪着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这让老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看把你小兔崽子能的,一整就来你老子这里摔书篓子!实话告诉你吧,你不知道的事儿还有很多。” 朱元璋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茶碗,朱标连忙屁颠儿屁颠儿的给自家老爹满上。 老朱直接举起茶碗一饮而尽,才面色复杂的说道。 “这种庙田,就是大荒年间去庙里借粮食活命,但是这粮食可不是白借的,荒年一过,就要给庙里种地,田租比地主人家都要高上好几分!” “这也没什么过分的,毕竟救了全家老小的命…” 朱标喃喃自语道。 “要不说你什么都不懂呢,享福都享出罪过来了。” 朱元璋撇了朱标一眼,“这庙田可不是随便种的,得自家的婆娘好看,让和尚来家里“种田”才能得了这个活命的机会!” 朱标也面色沉重,无论在何时何地,这种事情都是奇耻大辱,可以想象当时那些农民有多么的绝望。乐文小说网 朱元璋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还有就是吃大肉!这种事情标儿你常看书,应该知道,就是那史书上淡淡的三个字,人相食!” “人相食!”朱标也感觉有些沉痛。 朱元璋自己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吃草皮就很好说了,野草,树皮,树根,观音土,这些东西通通被饥民塞到肚子里!最后蹭的腹大如鼓!活活的胀死!” “所以这百姓民生,没有一件事情是小事儿!在你你我父子二人这里,一点点的疏忽,就能让下边饿殍遍地!” 朱元璋饶有深意地看了朱标一眼,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龙袍,“这身衣服,迟早你得穿在身上,到时候你吹出的一口气儿,在民间都是风雨连天!” 朱标看着自家老爹饶有深意的眼神,忽然感觉到无比的沉重,斟酌了再三才开口说道。 “这供销社,儿子是这样想,他是给各地物价的一个最低保障,比如说布匹,一两银子一匹,那么咱们就以此为定价,百姓们织出布来,最少可以得到一两银子!” 朱元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雀跃,但很快开口问道。 “那如果当地商人出的价钱,比供销社的高怎么办?供销社收不到东西,没法做买卖,靠经商的衙门没了利润,那还能存在多久?” “这个问题儿子早已想过。”朱标胸有成竹,“各地州府县,都有供销社的存在,所有的物价都是相同的,可别忘了,这供销社可不只能收东西,还能卖东西,既然能卖东西,那么各地的物价基本都差不多了,商人如果要谋求暴利,只能是把这些东西远销海外,朝廷不还是按理收税,咱们连折腾都不用折腾了,税收直接入了自家口袋,岂不美哉?” “你小子想的倒是美!万一这所有的东西都被商人收上去了,你的供销社卖什么?” 朱元璋斜着眼睛,他就是看不惯朱标那一副得意的嘴脸。 “爹,当时胡逆好像也感觉能买完咱的食盐,哈哈。”朱标抚掌大笑。 “百姓感觉有利可图,那么他们就会夜以继日的织布纺纱,每一天织出来的布都是海量的!凭那几个商人能吃得光?不可能的,而且就凭他们那几艘烂船,怎么可能远渡重洋,到最后还得寻求咱们朝廷的舰队保护,这不又能赚上一笔?” “你小子说的还真有点道理!”朱元璋拿着小本奋笔疾书,墨汁蘸了一遍又一遍。 “而且无论金银还是铜钱,只有流通起来它才叫钱,放在库房里放着,完全就是一堆摆设!” 朱标指了指大殿里镶着金玉的雕梁画栋。 “朝廷鼓励商人出海,鼓励百姓生产,把生产出来的东西卖给供销社,卖给商人,商人和朝廷在用这些东西谋取利润,朝廷把这些钱用在修长城,建城池,修河堤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商人拿着这些钱,总不能都埋在土里吧?他也要在民间花出去!他要进货,他要吃穿,他要请人做工,最后这些钱不还是流回了百姓的口袋里?” “这就是肥猪肉人人摸,人人一手油!”朱元璋一拍大腿,兴奋的说道。 “还是爹英明。”朱标笑的有些奸诈。 “而且海外蛮夷,都是一群茹毛饮血之辈,这东西卖多少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就比方这一件棉布里衣吧,”朱标伸手指的指,自己团龙服饰里边的棉布里衣。 “这件衣服做工精细,但是材料却不贵,只是平常的棉花,做出成衣只需要一两银子而已,但是如此精致的衣服,到了海外,怎么着也得二两黄金啊!” “你小子,心都黑了,哈哈哈……” 朱元璋开怀大笑,半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上边还挂着几粒芝麻…… 第8章 经济特区 “好,这个供销社是个好点子!” 朱元璋在小本本上珍而重之的勾了一笔,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不怕朱标有想法,他怕的是朱标没想法,在老朱看来,没有万年的天子,却可能有万年的家族兴旺,如此天赐麒麟儿,他可真是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 “但是咱还有一点不明白,”朱元璋盯着自己的本子,凝重的说道。 “虽然咱已经把所有的物价都锁定了,而且咱这边会派锦衣卫,每年到各个地方巡查物价,需要修改的地方必会修改,但是管这个供销社的官,实权可是太大了……” 朱元璋越说,面色越凝重。 “每一年收上来的实物那么多,难免会有一些破损,路上运送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一些损耗,如果是清官还好,如果碰上了脏官,那你这个供销社可就成了肥差了……” “这………” 朱标也一时语塞,他是有超前于这个时代百倍的见识和经验,但是对于这些事情,他还是没有自家老爹厉害。 “哼哼……不知道了吧?就说你还有很多事儿要和你爹我学,别天天想着出去打仗,咱大明不缺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向开平王的那个妻弟,蓝玉,就很能打,不比常家兄弟差,有啥烂仗就让他去……” 朱元璋开始撇着大嘴说教。 朱标一听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支支吾吾半天,转移话题道。 “运输的问题儿子倒是想过,咱们大明朝太大,不可能一瞬间就铺满全部州县府衙的供销社,所以儿子感觉,应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比如长江沿岸,用水路运输,代替缓慢的陆路运输,等到买卖做起来了,朝廷有钱了,可以用水泥修建驰道,这些驰道四通八达,马车就算是在上面日行千里,也不为过呀……” “嘿!爹有些时候,真想掰开你的小脑袋瓜子看看,这到底是怎么长的,真他娘的聪明!” 朱元璋为成功转移话题,拿着小本儿开始奋笔疾书。 “但是这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不是显得咱们大明朝廷一碗水端不平啊?” 朱标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和朱元璋倒了一碗热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明的地盘太大,如果短时间内全部照顾到,前期投入的银钱太多,一定会拖垮朝廷财政的,只有拿出得天独厚的地方,先试一试,成功之后,再带动其他地方,而且这要想富先修路,不修好驰道,乡间的好东西都运不出来,咱们用什么做买卖呀?” 朱元璋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事儿咱看行!明天可以让文忠,天德,鼎臣,还有你的老师宋濂,一起来商量商量。” “还有,刚才咱问你的,你还没说呢!” 老朱调笑地看了一眼朱标。 朱标有点为难,他能想到的无非也就是高薪养廉之类,但是他又深深的清楚,欲壑难平,如果贸然开了这个口子,还不知道是好事坏事,虽然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官员的俸禄一定要提升,但是最起码,朱元璋在位期间,他是不想动的,因为有些时候,老皇帝刻薄寡恩,对于新皇帝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儿。 “爹,儿子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要不您提点提点……” 朱标服软,可谓是毫无压力,反正是自家老爹,承认自己不行还能怎样? “哼哼!爹先和你说说那些脏官会怎么做!” 朱元璋的脸色突然间带了几分杀意。 “胆子小的脏官,会每年多报一些损失,假如说长江沿岸,下雨受潮!甚至干脆说船翻了!或者给咱爷俩演场大戏!” “胆子大的,那可就骇人听闻了!他们会强迫百姓低价出售,把这笔糊涂账全部算在百姓的头上!”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茶碗,右手在腰间慢慢的摸索着,那架势好像在摸刀一样,半眯着眼睛。 “这才开国几年?咱杀了多少不长眼的?怎么就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非得拿着脖子往咱的刀把子上撞!” 朱标默然,皇明初立十几年,自家老爹已经杀了数万的官,以至于现在还有零星的胡惟庸同党落案,但是这回倒好,也不杀头,直接扔到京郊盐场干到死。 “标儿你不知道不要紧,但是你爹我知道!” 朱元璋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顿的说道。 “对武将诱之以利,对文官挟之以名!这可是你爹我,做了这十几年皇帝,才琢磨出这么点道道来。” 朱标也陷入了沉思,老朱这一句话说的简单,但是要真的做到圆满,里边的说道就海了去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家儿子的眼光,愈发的慈祥,年少聪颖,做事情也有理有据,张弛有度,最重要的是不骄不躁,能听进去劝,这样的人不是一代明君是什么? 当下缓缓开口道。 “你的那个供销社确实是一个肥差,所以不能让官吏长期把持,所以咱想重开科举,新科的进士举人,可以到你的供销社进行历练,历练期间,会有锦衣卫跟随,而且货物的损耗,当地百姓的风评,直接影响他的官路,等到下一次科举,就会有新的进士举人接替,他们则根据表现,调往朝廷其他地方为官!” 朱标心中恍然大悟,这姜还是老的辣,十年寒窗苦读,刚刚金榜题名,极少会有人因为几两银子,而断了自己的官路,而且自家老爹那一句锦衣卫跟随,可不是说说而已,搞不好可是要就地正法的!乐文小说网 “皇爹高明啊!”朱标由衷的拍了一句马屁。 老朱则十分受用,站起身来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其实你的这个点子,还有一个其他的用处,那就是可以让当地的官员和商人不是那么和气!省得他们一个拿钱一个有印!官商相护,净做那些个腌簪事儿!” “这件事儿子还真没想。”朱标皱着脸说道。 “确实是,当这金银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商人的追求就一定是权利,哪怕是用手中的金银来换,他们也会在所不辞的,因为有了权力以后,他们可以赚到更多的金银!到时候他们手里有权有钱,他们就不可能再做顺民了!” “就是这么个理儿,无论啥事儿到你这都能说的文绉绉的,比咱强……” 朱标一点就通,可是乐坏了老朱。 “所以咱就想明白了,标儿你的这个供销社要大做特做,用来压制全大明的商人,先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上绳子,用得着的时候就直接吊起来!” 朱标听着好笑,自家老爹对于那种不种地的人,本身就带着深深的偏见,所以皇明立国以来,优待了士人,优待了百姓,却唯独对商人限制颇多。 “那爹您看看?我的那个绵羊票子,和福寿膏,用不用在朝会上提一提?” 第9章 福寿延年 “标儿你这两个办法倒是一招绝户计!” 朱元璋扫了朱标一眼。 “那绵羊票子,那不就是要把倭寇的血抽干吗?几年下去,倭寇把所有的金银都换成了那种废纸,到时候你小子来个翻脸不认账,那废纸一厘银子都不值!” 朱标笑笑说道。 “爹,看您说的,我是感觉这倭寇,还是斩尽杀绝的好,这倭岛,还是成为我大明的一个行省要好一些!” “有道理!”朱元璋想起那个被倭寇杀死的使臣,也是一肚子的邪气,“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朱标沉吟片刻。 “儿子想弄一个民间组织,来负责这两个事情,理由有二,第一是我大明朝廷堂堂正正,做这些事情毕竟不是很光彩,弄几个局外人来负责这件事情,到后期翻脸的时候也好脱身,第二就是这种组织,明面上的负责人一定要是倭寇,这样他们才能无条件的信任!” “就说那福寿膏吧,刚开始的时候一定是在倭寇的上层人中流通,最后才能蔓延到平民百姓,平民百姓能有几个钱?” “真正有钱的不还是那些达官贵人?就算是一两福寿一两金,人家也未必抽不起。” “你小子,一肚子心眼。”朱元璋指着朱标笑道。 “你就是把先期卖给平民百姓,让这个东西不值钱了,但是卖给贵人的话,可不能沿街吆喝,这东西,得从吃喝嫖赌上入手。” 朱标一愣,心中直呼内行。 “爹说的有道理!这东西确实要在吃喝嫖赌上入手!” 说罢朱标掰着手指头数道。 “饭前饭后可以来一口,增加食欲,喝醉之后可以来一口,飘飘欲仙醒酒快,嫖不动了可以来一口,保证做回真男人,赌不赢了可以来一口,立马翻本赢回来……” “哈哈哈……”朱元璋开怀大笑。 “你小子还一套一套的,但是这件事情咱得说好,这东西不允许在咱们大明的地界见了一分一毫,如果有谁敢把这东西倒腾给咱的百姓,无论是谁,一定严惩不贷!” “爹,这事儿你放心,儿子知道轻重!” 朱标神情凝重,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记得他之前看过一本书,名字叫做《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简直就是血泪史! 朱标就是要拨乱反正,用坚船利炮,用火药烟土,去打开世界的大门! 缓和了一下精神,朱标重新说道。 “这种东西,儿子打算只在倭寇的土地上种植,占领一地之后,则圈出一片肥沃的土地,用来种植福寿膏,种植福寿膏的农户,我大明天军不得掠夺,视之为大明子民……” 朱元璋倒吸了一口冷气,用看开平王常遇春的眼神儿,看了一眼朱标。 “慢慢的整个倭岛,为了能避兵灾,为了能过一会儿安生日子,就全会种植你那种福寿膏,土地就不会再生产粮食,粮食只能依靠你那个绵羊票子,来我大明的码头上买?” “咳咳,”朱标强行解释道。 “倭寇地小物寡,也没有那么多的田地种植粮食,我大明乃天朝上国,卖给他们粮食也是理所当然,爹可万万不要吝啬呀……” “别和你爹玩那个弯弯绕,你爹不爱玩那个。” 朱元璋起身在大殿中央慢慢踱步。 “那你的意思就是,一旦咱们大明不卖给倭寇粮食,这倭寇就只能在家里啃绵羊票子了?那得饿死多少人呢?”乐文小说网 老朱吧嗒吧嗒嘴。 “标儿你现在,和你的老泰山越来越像了,办什么事情怎么不留余地?” “爹,和别人自然是要留有余地的,但是和倭寇不同,他们只是崇拜强者,如果你足够强,怎么祸害他,他都会视你如生父,如果你不够强,就算是宽宏大量,就算是舍己为人,那群小侏儒也会恩将仇报!” 朱标用意难平的语气说道。 “就像当初咱们皇明初立,爹好心好意的派出使者,劝他们臣服,这对他们是多大的恩典?每一年上贡拿来那点东西,我大明还得数倍,以至于数十倍的回礼!可他们却打杀我天朝使者!还口出狂言,儿子实在是心有愤怒!” “好了,别说了!就按标儿你说的办!” 朱元璋脸色铁青,“你跟咱说的那个暗地里的组织,人手直接从锦衣卫里调,一会儿咱给你写个手谕!这事儿就不用和朝廷那些大臣说了,他们也听不懂个啥,就直接算咱们朱家的私产!” 其实朱元璋的担心并不无道理,从华夏朝廷的角度上来看,自然是不允许自家皇上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事,而且只要有朝臣参与,就要写进了丹青史书,让后世之君看到,也不是太好! 但朱标对于这件事却毫无压力,因为他深深的知道,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带有血腥和龌龊味儿的,只要有了钱,只要有了枪炮,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资本确实带着血,但是不发展资本是不行的! 而且需要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大明朝这么大,就算只修主干道,也不知需要多少水泥,再加上军队有换装,神机工业那只吞金巨兽,再加上远洋舰队,一艘宝船又不知要多少银钱…… “哎,咱家还是太穷啊……” 朱标想了半天,不由发出的一声感叹。 “你小子还来咱这儿哭上穷了?那互市的税收,咱说他是日进斗金,都是对他的不尊重,你还哭穷?” 朱元璋撸了撸自己的胡子,从上面摘下来几粒芝麻,看了一眼,扔进了嘴里。 朱标一听这话满脸黑线。 “爹,你可不能这么说,是有点钱,但是用钱的地方也多呀,大炮一响,打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再加上军舰的修补,兵士的抚恤,哪样不需要钱?” “少和你爹放那些没味儿的癞蛤蟆屁!” 朱元璋一副我看穿了你的表情。 “你那点花花肠子咱还不知道,咱先把话给你放在这儿,盐业衙门,你坑来的那一千多万两,咱可是不能给你随便糟蹋,国库里没银钱,咱这个当皇帝的心里都不踏实………” 朱标欲哭无泪,他本来是想动用那一千多万两,先搞出几个远洋船队的,做大买卖没有运输,那不是瞎闹吗? “爹,事儿可不能像您这么办啊,那些银钱,可是我辛辛苦苦坑……赚来的……您怎么能………” “呔!!小兔崽子,啥是你的?不都是朱家的?一点儿小钱,你看你扣扣索索那样,不像个男人!” 朱元璋面色真诚,继续说道,“爹也是为你好,怕你拿着这些钱学坏,养成了挥霍成性的毛病,放在爹这儿,爹再帮你张罗几房好媳妇儿……” 朱标赌气的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想什么呢?快去坤宁宫看看你娘,等爹批完了这点儿奏折,就去和你们一块儿用中午饭。” “爹,儿子其实有个问题……” 朱标忽然变成了乖宝宝。 “你问!跟自己爹怕什么?有什么就问,爹一定告诉你。” 朱元璋大袖子一挥,显得十分大气。 朱标点点头说道。 “儿子是想问,如果娘知道了,您黑我的钱……” 朱标话音未落,噌的一声跑出了奉天殿,朱元璋见势,在他身后追了几步,就笑呵呵地停了下来。 “这小兔崽子……” 第10章 为母则刚 “娘,我回来了,我来看您了。” 朱标一进坤宁宫的宫门,就大喊了一声。 吓的门口扫地的宫人一哆嗦,急忙跪在一边儿。 “标儿来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毛毛躁躁,还不如你儿子雄英!” 马皇后的声音伴着几分急促的步伐,由远而近。 马皇后今天素面朝天,穿着朴素的宫装,完全没有一国皇后的雍容华贵,有的只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平凡踏实。 马皇后走到近处,用略显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朱标的脸,“我儿黑了,也瘦了,看来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哪里吃了什么苦?”朱标乐呵呵的,“只是在船上颠簸数日,吃不下去东西而已,而且海上的太阳太大,好多兵士都被晒脱了皮,儿子这还算好的。” “儿臣参见父王。” 朱雄英也跑了出来,乖巧的对朱标行礼,朱标也拍拍他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了两块饴糖,塞给了他。 朱雄英如获至宝,捧在手里咯咯的笑个不停。 “孩子太小,饴糖要少吃。”马皇后伸手拿过来一块儿,揣进了袖子里,吓得朱雄英急忙把另一块儿塞到了嘴里。 “娘,这些日子雄英和允熥还乖巧吧?” 朱标明显注意到,马皇后的脸上多了一丝疲惫,带着三分不好意思的说道。 马皇后则轻松的笑了笑,脸上的几条皱纹都那么的自然,捏了捏朱雄英的脸蛋儿说道。 “你这两个孩子,可比你小时候懂事儿多了,特别是雄英,每天的课业都能准时通背,所有的师傅们都夸他呢,吃饭也不用我操心,你小的时候,吃饭还得用我喂,少喂一勺你都哭……” 朱标也摸着鼻子笑了笑。 “哈哈哈,也不能总让雄英看书学习,淘小子,出好汉,天天看书都看傻了!” 朱标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次打倭寇,找到了一把精钢做的唐刀,一会儿子差人拿来,送给雄英,让这小子身上也有几分英武气!” “呦……”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女音,马皇后精神一振,向门外瞧去,只见一个风韵犹存的宫装妇人,抱着一只胖乎乎的金丝虎,身后跟着几个贴身侍女,走的飞快。 “是妹妹来了。” 马皇后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这个宫装妇人就是郭惠妃,他也是郭大帅的亲生女儿,和马皇后情同姐妹,在这偌大的后宫中,除了马皇后,地位最高的就属他郭慧妃了。 而且这郭慧妃和朱元璋的渊源极大,当初郭大帅死后,朱元璋为了全盘接手他的遗留势力,主动娶了无依无靠的郭慧妃,抱得美人归的同时,还争取了一大群军中宿将的支持,可谓名利双收。 “参见惠妃娘娘。”朱标微微躬身道。 郭慧妃连忙侧过身,不敢受朱标这一礼,带着几分恭敬的说道,“听说太子殿下打了个大胜仗?真是有皇爷当年的风范呢。” “哪里哪里,”朱标谦虚道,“都是将士们用命,孤也只是坐镇中军给他们擂鼓助威罢了。” 郭慧妃微微点头,安抚了一下怀里的金丝虎,转过头来对马皇后说道,“姐姐,您和太子殿下先聊,妹妹也没什么事情,改日再来叨扰姐姐……” 马皇后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 “这叫什么事儿?既然来了,就一块儿用过饭再走,正午的时候重八也来,妹妹你现在正好帮我哄哄允熥。” 郭慧妃露出了几分微笑,施了一礼回答道,“那就听姐姐的。” 然后便手脚麻利的去了朱允熥的摇床,小心的抱起他,换了一个尿片,又拿了一片温热的毛巾,仔细的给小不点儿擦拭身上,那熟练程度,一看就是天天来帮忙。 马皇后则把朱雄英打发到了一边儿,拉着朱标的手坐在了院里的亭子中。 “标儿,鸡鸣寺那两个尼姑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处罚了?娘可不答应!” 朱标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说道。 “娘,其实儿子本来,是想用她们引出白莲教的余党!只是当时以大军为重,没有空理她们而已,等这几天闲下来,儿就吩咐毛骧详查此事。” 马皇后的脸色稍缓,但也十分严厉的说道。 “娘不会耽误你的大事儿,但是这两个丫头,最后一定不能活,前些日子我和你爹也商量过了!” 马皇后的双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你用完了之后,夷三族!” 朱标听到这话,诧异的看了自家老娘一眼,但是却发现马皇后的双眼中,尽是坚定! 马皇后不是一个残暴的人,甚至通过她的劝说,不少大臣都保住了性命,但是人人皆有逆鳞,马皇后的逆鳞就是自家的丈夫和儿子,如果谁妄想伸手,马皇后一定会让他痛苦终生,就像这个毫不犹豫的诛灭三族一样! 朱标脸上忽然露出了几分轻松的微笑,有什么事情是比有这样一个老娘更加有安全感的?当下说道。 “儿子当时也是气愤的紧,那丫头自从伺候了儿,什么时候亏待过她?她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后来想了想,直接扔海里又太便宜她了,用她做饵,钓出几个白莲教的逆党,再一起收拾!” “那就好!”马皇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起来,“标儿既然有用,为娘也不差那几天!这几天娘在催催你爹,让他出手帮你办这件事情,省得你分心……” 这事有人帮忙,朱标自然乐不得的。 “好,那有劳娘了。 见朱标没有反对,马皇后这才露出微笑,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宫中的女人,在你身边伺候的尽心尽力,都是心有所图,标儿一定不能被她们迷了眼睛!娘虽然没有看过很多书,但是却知道这枕头风才是天下第一邪风!她会迷了帝王的心智!这种事情,万万不能心慈手软!” 马皇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饴糖,递给朱标,又继续缓缓的说道。 “女人的好坏,主要就在一个忠字,对自家男人忠诚,这女人就算不聪明,就算长得不美,也一定是个好女人!” “万万不可她们哭两声鼻子,标儿你就心慈手软,背叛这个东西,只有零回和无数回!” 朱标郑重的点了点头,随手把饴糖扔进嘴里。 “娘,儿子知道,等到白莲教的大案一了结,儿会亲自下令。” 朱标本来也没想过心慈手软,把她们两个放到鸡鸣寺,也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而已,何必因为这件事情惹自家老娘生气? 朱允熥嘹亮的哭声在坤宁宫内响起,马皇后则缓缓起身。 “走吧,娘也就这点正事儿和你说,快去看看你小儿子吧,你这个当爹的可都没抱过他几次!” 朱标讪讪的跟着马皇后,正要往宫里走,老朱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谁他娘的又把咱小孙子整哭了?!老子弄死你!” 大殿内郭慧妃也被朱允熥哭的手忙脚乱,听到老朱的声音,好像一下有了主心骨,也不顾自己现在身处坤宁宫了。 当下娇呼一声。 “姐夫还不快来帮忙?打打杀杀的,再吓到孩子……” 第11章 织造革命 朱元璋多多少少有一些尴尬,瞟了马皇后一眼,见马皇后毫无反应,又瞟了朱标一眼,朱标也手足无措,只能亲自抱起了朱允熥。 “哦……哦……哦……小乖孙不哭了啊……” 很难想象朱元璋,大明的开国皇帝,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在地上一圈一圈的转,嘴里还哼唱着凤阳的童谣。 朱允熥可是丝毫都没给面子,四肢虽然短小,但是非常有力,攥着小拳头使劲的哭喊。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哄不好了?还愣着干什么,快他娘的传御医!” 朱元璋对站在门口的满仓喝道。 满仓则不顾形象的,把拂尘别在了后腰,撒腿就跑。 “重八,你看看熥儿是不是尿了?” 马皇后也有点紧张,自家小孙子,便急忙过来查看,可老朱却是个急性,三下两下就脱了朱允熥的开裆裤,看到一片干爽,正在纳闷之际。 朱允熥的小雀雀,忽然喷涌出一股清流,给朱元璋胸口的团龙来了一次酣畅淋漓。 一旁手足无措的郭慧妃,顿时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来到老朱身边,“皇爷,臣妾带您去更衣吧……” 朱元璋则好笑的盯着,正在吃手手的朱允熥, “这小兔崽子,竟敢尿你爷爷一身?” 花白的胡子往上翘了翘,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 “一会儿爷爷把你的小雀割了下酒……” “哼哼……对!”朱标也在一旁应和道,“让你小子去给满仓当徒弟!做个没雀雀的太监……” “你咋那么狠的心?!”老朱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嘴歪眼斜的盯着朱标,“这孩子命苦,摊上你这么个爹,从出生到现在你也没见过几面,今天还要把人家孩子扇了,当太监去。” “爹,我这不是开玩笑吗?”朱标一脸苦笑的说道。 “咱哪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朱坑起自家儿子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坤宁宫自然有老朱的衣服,在郭惠妃的伺候下,也很快换了一件丝绸长衫。 “陛下,太医来了……” 朱元璋刚刚换完衣服,满仓就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还带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太医。 “咱小孙子没事了,你再去一趟景仁宫,叫太子侧妃徐氏来,咱今天还真有点想吃她做的烧鹅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又把满头大汗的满仓打发出去,回过头来对朱标说道。 “这几天你得好好想想了,你和咱说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吞金巨兽,咱手里短时间,虽然不缺钱,但是这钱却不扛花,还是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奉天殿大朝的时候,就把那些事情你呈奏折,咱给你权利,你放心去做便是了……” “钱那!”朱标也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是缺钱呢!” 可别看盐业衙门挣了一千多万两,而他们父子二人却还是为钱发愁,听起来感觉挺好笑的,但是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如今的大明财政,稍微大手大脚一点,就是要出窟窿的。 父子二人相视苦笑。 回想起当年开平王常遇春和徐达,攻陷元大都的时候,打开大都府库,说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人家前元的皇帝,那才叫坐拥天下,每日山珍海味,月月选秀,充实后宫,哪像他朱家一样,当了皇帝也是天天苦哈哈的。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这几天儿子画出了一个新式织布机的图样,一会儿送到神机工业那儿去,这种织布机,速度飞快,而且织出来的布也轻便结实……” 朱标从衣袖里摸出来一张图纸,递给了老朱。 朱元璋飞快的接了过来,拿到手里横看竖看就是看不懂,也是难为他了,要是让他看军中火器弓箭,那他可是行家里手,但要是让他看着织布机,他可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又不好意思在自家婆娘儿子面前出丑,所以只能装模作样的拿着图纸认认真真的看。 “重八,这图画你好像拿倒了……” 马皇后听到织布机就凑了过来,扫了一眼朱元璋手里的图纸,立马看出了门道,并且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朱元璋的装模作样。 “你个婆娘,你懂个什么?”朱元璋面色通红,唰的一声收起了图纸。 “咱在和标儿谈军国大事,你不能听……” “你看你那个样子,重八!” 马皇后一把抢过图纸,仔仔细细的上下端详一番,才开口说道。 “真不是我说你,自从做了皇帝,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不懂就是不懂,不会咱就是不会,这里也没外人,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马皇后说着指了指角落里,一台破旧的织布机。 “前些年你打仗的时候,身上的哪件衣服不是我一根丝一根丝织出来的,治国平天下咱不懂,但要是说起这织布,你还真不如我这个婆娘……” 朱标在一旁急忙打圆场道。 “咳咳,娘,儿子做的这个叫多轴纺纱机,老式的纺纱机一次只能放一根纱,但是这个一次却能纺八根,而且布面还宽。” 马皇后听得津津有味,“重八,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按照这图画上的来做,以前支出一匹布的时间,现在就能支出八匹布,以后咱大明的子民,可就不愁没衣服穿了!” 朱元璋撇着大嘴,嘿嘿笑道。 “那是,也不看是谁儿子?咱朱重八的种,能差了?” 马皇后则沉吟了片刻。 “这东西现在在皇宫里,暂时不能传出去,得咱们把它打熬的成熟了,使用的方法摸透了,才能交给外边的百姓,不然好东西他们不会用,反而会耽误了活计…” “这样吧!”马皇后把图纸揣进了袖子里。 “织布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婆娘的事,这几日标儿去神机工业,把这织布机做出来,然后我就开始带着后宫女眷,纺纱织布,摸索这织布机的使用方法!” “娘,您别累着了!”朱标赶紧劝说道,“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这些事儿交给别人干就行了,这宫中女眷这么多,会织布的肯定也不在少数,您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说什么胡话!”马皇后罕见的神情严肃,“这一次,为娘要把全应天的公爵夫人们,侯爵夫人们,一起叫进宫中,一起来织布做活!省得她们一天不是胭脂就是水粉,争奇斗艳,不干正事儿!” “你娘说的对!再把那几个儿媳妇儿也都带上!” 老朱在一旁点点头表示同意。 “让他们看看,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都要织布做衣,她们多个屁?” “咳咳,但是婆娘……” 朱元璋大义凛然的脸,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还是少干,别累着……” 朱标在一旁看着羡慕,这到底是少年夫妻老来的伴,一起经过风雨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就像自家老爹老娘,连旁边的郭惠妃都一脸羡慕。 马皇后则皱了皱眉,“这还用你说,我又不是十岁八岁的孩子,知道深浅,你们爷仨先坐着喝茶,我和妹妹去小厨房看看。” 说罢拉着郭慧妃,就直奔小厨房。 “姐姐,您的耳朵怎么那么红啊?” 郭慧妃不解的问道。 马皇后白了她一眼。 “哪来那么多问题?还不快去给你姐夫准备饭食……” 这回轮到郭慧妃耳朵通红了……… 第12章 春花秋月 一家人其乐融融,老朱高坐主位,身边放着一个烫酒的瓷盆,朱标坐在自家老子的左手边,马皇后坐在右手边。 朱雄英则坐在马皇后的身旁,眼前的小盘子里堆满了他喜欢的肉菜。xièwèn “皇祖母,英儿要吃那个……”朱雄英大眼睛好像会说话,看一下餐桌中间的西湖醋鱼。 马皇后则满脸笑容。 “好,皇祖母给你夹……” 筷子一翻,整条鱼上最鲜美的腮下肉,和鱼眼睛,就落到了朱雄英的小盘子里,不仅如此,马皇后还细心的把刺都挑出去了。 等小家伙三口两口吃完鱼肉,马皇后又从侍女手里接过了一条手帕,宠溺的说道。 “你看看你,吃了一嘴油……” 朱标实在是看不下去,沉下脸呵斥道。 “雄英!自己好好吃东西,你皇祖母还没有吃!净伺候你了!” 眼看朱标动了火气,老朱在一旁急忙打圆场说道。 “标儿,别理他俩,咱爷俩喝点,今天这酒可是好东西,里面泡了好多药草,太医们说能强身健体,你刚在倭寇那里大动干戈,多多少少补一点……” 说完朱元璋竟然亲自动手,给朱标倒了一盅。 朱标客客气气的双手接过。 “爹,雄英不能这么惯,他就算是再聪明,也是个孩子,如果过分溺爱,养成性格乖张的毛病,以后可如何是好?我小的时候,爹也是该打则打,该骂则骂,怎么到了雄英这便如此溺爱?” “咋的?!反了你个兔崽子!” 朱元璋笑骂道。 “老子带自己孙子,想怎么带就怎么带,你少在你爹这儿摔书篓子,你爹看过的书可不比你少!” “这和看书有啥关系?”朱标眯着眼睛看向马皇后那边。 “雄英还这么小,不能惯,再说了,您看娘这么半天一口饭都没吃呢!” 马皇后愣了一下,端起饭碗扒拉了一口,然后继续给朱雄英夹菜,看着朱标一脸无奈。 好在朱雄英倒算是懂事儿,急忙开口说道。 “父王放心,英儿以后一定自己好好吃饭,不再麻烦黄祖母了。” 朱标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示意他继续吃饭,郭慧妃终于是敢说话。 “太子殿下放心,我们英哥儿乖巧着那,上次我来还给我剥水果吃呢……” 说实话,这顿饭郭慧妃吃的是如坐针毡,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就自己一个外人,在这里进退两难,说话吧,感觉自己应该疏不间亲,不说话吧,又怕皇爷感觉自己沉闷,不合群…… 用膳期间,马皇后挥手叫来两个,老朱和郭慧妃都没见过的侍女,两个小丫头面容俏丽,体态丰韵,说话的声音更是吴侬软语,当真是一颦一蹙可倾城,一嗔一笑亦销魂。 两个小丫头笑靥如花,只是站在马皇后的身旁。 “春花,秋月,以后你们就跟在太子殿下身边,要好好伺候主子,听明白了没有?” “是……” 两个小丫头软软的答应一声,羞涩的看了朱标一眼…… “娘?” 朱标有点搞不清。 “那个晴儿不是被你灭了三族吗?”马皇后瞟了朱标一眼继续说道,“你身边就剩下一个贴身丫头了,一国太子实在是不像话,这春花和秋月,是为娘从小收养的孤儿,一直养在我身边,肯定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朱元璋在一旁则来了精神,“灭三族了吗?要按咱来说,就得灭九族,竟敢伙同邪教,陷害一国储君,真是死有余辜!” 朱元璋顿了顿,又说道。 “白莲教的事,咱已经让毛骧去查了,标儿你放心!” “那行,” 朱标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狠狠的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塞进嘴里,脸上露出了几丝享受。 看到朱标有这个反应,朱元璋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一顿饭吃得顺风顺水,爷仨吃饱了喝着茶水。 “爹,那我去神机工业一趟,把娘要的织布机赶制出来,再看看火器都做成了什么样子。” 朱标腆着肚子说道。 马皇后听到这话,把朱允熥交给了郭慧妃。 “标儿,一定要告诉工匠,快一点,这可是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朱标心中撼动。 “放心吧,娘。” 巨大的马车,从坤宁宫缓缓出发,来的时候马车上只有朱标一个,回去的时候却多了两个俏丽的婢女,两个小丫头一个沏茶,一个焚香,一手活计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宫中老人。 徐徐的幽香在马车当中弥漫,淡淡的青烟飘散在半空中,给马车中徒增了几分安逸。 而朱标却面色淡然,心中暗暗道。 “刘铁军这老家伙,这段时间不知道干的怎么样,有没有做出点新东西来!” 自从朱标在河南和瓦剌交手,再加上在海上和倭寇打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海战,他对火器的重视更胜从前,这一次沿海互市的税收,有四成都砸到了神机工业上,原本大几千人的工匠,直接发展到现在的数万人,这数万人一天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做不出点成绩,可就别怪朱标发火了! 马车在缓缓的行驶,皇宫到神机工业的路,早已经铺上了水泥,路面平整,隔三差五还能看到兵士巡逻。 苟宝穿着大红色的袍服,坐在前边赶车,所有的兵士都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马车,全都肃立行礼,现在朱标在他们心中,就是文武双全的存在,毕竟那几位老国公,都对这位爷佩服有加。 东宫六率也列成两排,把马车保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神机工业。 刘铁军的专属小作坊,也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除了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火炉之外,其他的装饰,也算得上美观整洁,特别是火炉旁边还温着一壶热酒,老头不时喝上两口,小日子快活似神仙,旁边还有专门吃饭沐浴的屋子,难得的是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上面写写画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也就老头自己才能看得懂。 忽然,大儿子刘继业风风火火,跑到了他爹的小作坊里,对正在卖力打铁的老爹小声说道。 “爹,太子爷来了,和皇宫相连的驰道,已经水泄不通了!” “(⊙o⊙)啥?” 刘铁军停下活计,在裤子上擦了擦满手的炭黑,紧张的说道。 “太子爷快到了,快!沐浴更衣!穿蟒袍!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毕竟是大明伯爷,旁边的家奴一拥而上,就要给刘铁军沐浴更衣。 刘继业猛的伸手拦住,带着三分急切的说道。 “爹,您和我到这边来!” 并不由分说的把刘铁军拽到了一边。 刘铁军刚要开骂,就听刘继业说道。 “爹,您当时和儿子说过,咱们刘家不能忘了本,就算是伯爷,也不能丢了手艺,现在太子爷来了,您就应该这么去见,而且咱们也没提前接到旨意,也不算失礼,如果您莽袍玉带,让太子爷怎么看?就算没厌弃!也会在心里嘀咕您忘本的!” 刘铁军恍然大悟,用满是炭黑的大手拍了拍刘继业的脸,“到底是喝过墨水的,有心眼!今天你就跟在爹身边,给太子爷好好说说咱新造的大炮,他老人家一定喜欢。” 刘铁军一边说,一边骄傲的看了一眼旁边用红布遮挡起来的东西。 “哎哟,我的爹呀!”刘继业急得直甩手。 “那大炮都是您造,儿子哪里说的明白,跟在旁边伺候伺候就算了,您身边也需要个跑腿的人。” “你这小子……” 刘铁军回去继续打铁,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小作坊里的仆人,也尽数被赶了出去。 只是这回在他旁边多了个抡大锤的,正他的儿子刘继业。 第13章 君心难测 “刘铁军呢?” 望着神机工业高大的牌楼,朱标随口问道。 “回主子,已经有兵士去通知神机伯了,应该马上就到…”苟宝说道,“听说刘伯爷这些日子吃住都在小作坊里。” “走,去看看!”朱标说道。 自从水泥问世之后,刘铁军这老小子在盖房子的时候,就彻底放飞了自我,竟然搞出了一个四层小楼,虽然做工还略显粗糙,但也已经像模像样了。 院里满是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无数的白蜡在这里变成模具,滚烫的铁水已经倒入,热气腾腾的泡管便脱模而出,就这种烧钱的办法,如果不是朱标又有了新的财源,还真是供不起。 看到朱标进来,工匠们当下跪倒一片。 “小人等参见太子殿下……” 喊的虽然不齐,但是好在声音洪亮,一看就是能吃饱饭的主,而且朱标仔细观察了一下,每个工匠身上的衣服,都是新料子,虽然满头灰土,但是却掩盖不住面色红润,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到近前,用脚踢了踢,还在冒热气儿的铁管,对旁边的工匠说道,“这铸造的铁管,十根有几根能用啊?” 工匠是个老工匠,头发已经花白,但却依然底气十足,声音洪亮。 “回太子爷的话,俺这个铁管管,十根能有六根能用!” “十成六?确实厉害!” 朱标对这个数字非常满意,因为这个时候,高楼炼钢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炼出来的钢铁时好时坏,如果铸造的铁管有沙眼的话,到了战场上,非常有可能炮毁人亡,还没有打到敌人,兵士却被自家的火炮崩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般的工匠,十根能成三根到四根,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老头竟然能有这么高的成功率,显然是有窍门在里边的。 朱标刚要说话,就听见刘铁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太子爷,老臣接驾来迟,请您恕罪啊!” 老头子一个滑步跪在了朱标脚下,身后一个年轻人也拘束的跪在地上。 朱标上下打量了一番刘铁军,见他身穿粗布衣服,满手满脸的炭灰,伏在地上的双手粗糙不堪,还裂着小口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也不嫌弃他,伸手把他扶起来。 “神机伯何罪之有?是孤突然造访你的神机工业,耽误了你的活计啊……” 刘铁军刚要起身回话,一听到朱标这么说,又连忙跪在地上。 “太子爷言重了,这神机工业,一草一木都是太子爷您的,老臣只是帮您看家护院而已,这里的一门炮一斤铁,它都姓朱啊……” 朱标的脸色带着三分满意,但还是严肃的说道。 “胡说八道,这神机工业,一门炮一斤铁,都是朝廷的,以后不可信口开河!” 又扫了刘铁军一眼说道,“起来吧!” “老臣不会说话,太子爷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刘铁军乐呵呵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缩着脖子站到了朱标身后。 “这个是?”朱标指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问道。 “这是俺家那个不争气的狗儿子,”刘铁军笑的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块儿,“还不快给太子爷磕头!” 年轻人也不含糊,直接砰砰几下来了个响的。 朱标急忙示意苟宝把人扶起来,略带责备的说道。 “什么狗儿子?哪有这么说自家骨肉的!怎么说你也是我大明伯爵,要多读书!” 刘铁军挠了挠没剩几根头发的额头,“家里的先生说,称呼自家儿子要叫……狗……嗯……狗……” 苟宝在一旁神情有点不自然,小声提醒。 “神机伯,是犬子,和苟没关系………” 刘铁军这才恍然大悟。 “哦哦!对,犬子!” 朱标也忍俊不禁,带着几分笑容的说道。 “这孩子是个实诚人,比你个老滑头强多了,好好学手艺,争取给孤做个新式火枪出来!” 几句话说的刘继业热血沸腾,朱标则转过头来,对那个铸炮管的老头说道。 “现在铸造一根,孤就在这看着!如果成功率真有那么高,孤自有赏赐!” 一句话,让所有的工匠都红了眼睛,谁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出手大方,他们的刘伯爷,就是因为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才有机会改造火炮,直接一步登天。 当下有几个年长的工匠站不住了,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谁不想拼一拼? 只见有两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殿下,我们也可以做到炮管十成六,而且还能做到比他的炮管轻两斤!”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工匠顿时眼冒热切,朱标沉吟了片刻,大方的说道。 “那好!今天咱们就比比手艺,就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按照这个尺寸,铸造炮管,铸完之后,由神机伯统一验看!” 朱标的眼神环顾一周,又继续说道。 第14章 骑兵克星 神机工业校场 近百个手持巨盾的兵士,紧张的看着太子爷,身经百战的他们,如今却手掌冒汗,没别的,一会儿要试验火器,他们要保证太子爷的安全,这种差事谁能不紧张? 他们伤了倒是没什么,在神机工业混,谁还没被火药烧伤过,谁身上还没镶过几粒铁砂? 但是这回不一样,那可是太子爷呀!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他们命金贵…… 随着兵士们的目光,看到了一门奇形怪状的火炮。 小腿粗细的炮管,直冲天空,简单的铁架支撑着,铁架的双脚都埋到了土里,炮屁股则坐在一块大石板上,显得四平八稳。 而他们的太子爷正拿着木质的炮弹,陷入了沉思,苟宝在一边弯着腰伺候。 其实这等刀兵之物,作为朱标来说,不是不能拿,而是必须他自己拿,不能从别人的手里接过来,万一你做了什么手脚呢?这就是规矩,就像皇帝手里可以拿剑,但是你不能拿着剑直接递给皇帝,如果是你直接递过去的,你就有刺王杀驾的嫌疑!就算要递过去,最少也得高举头顶啊…… 有些时候有的规矩确实木讷,但是它好用啊。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标心里暗暗的说道。 一个木质的炮弹,成一个椭圆形,两头细中间粗,下边还用木头简单的雕刻了四个尾翼,倒是简简单单,有那个炮弹的样子,炮弹的头上,还订了很多铁钉,密密麻麻的,炮弹的下方有一根火绳,离着老远就能闻到硝石的味道。 刘铁军站在远处,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朱标瞟了他一眼,笑骂道,“过段时间给你找个师爷,好好教教你规矩,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孤既往不咎!” 刘铁军这才敢上前解释。 “殿下,这个炮弹其实就是个木壳子,这木壳子还是用老榆木做的,特别结实,里边用树胶粘了一层铁砂,然后就全是火药,在炮弹头上打钉子,是怕它太轻,打到天上去不往地下落,飞得太远,毕竟下边的火捻子,点着之后,只有二十息的时间。” 朱标也摆弄着手里边的炮弹,开口说道。 “那这个东西可别在炮膛里就炸了,炸坏了炮管不说,还会炸伤咱们自家兵士,可就得不偿失了!” 刘铁军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炮弹只有上半截有火药,下半截只有实心的木头,无论如何是炸不了。” 老头四下看看,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小油纸包,“殿下,这个火药,是做烟花时用的顺药,这东西说白了不炸,只是有一个往前冲的劲儿,这个药量,正好能把炮弹冲出去,顺便点燃下边的火绳。” 朱标也来了几分兴趣,因为这个原理,除了没有撞针引信之外,和真正的迫击炮基本一般无二。 朱标直起身子,兴致勃勃的伸手一指。 “放一炮!让孤看看!” “得令!” 刘铁军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便屁颠屁颠的冲了过去,把油纸包塞进了炮口,还用一根木棒轻轻的往里推了推,把炮弹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又用火钳在旁边的火盆里,夹出了一根烧得通红的铁丝。 “太子爷,准备好了!” 伴随着朱标一挥手,刘铁军把烧红的铁丝,猛的插进炮筒屁股后边的小孔! 因为这发射药是用油纸包着的,这种方法确实是最有效的了。 “砰………” 一声闷响,炮弹带着青烟直冲云霄,又飞快的扑向地面。 兵士们飞快地拖着巨盾,在朱标身前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就是铁钉铁砂撕裂空气的尖哮声,虽然爆炸的地方离朱标还有好远,但是兵士们也是满头冷汗。 “好!” 朱标兴奋的一声暴喝,“从今以后,北元鞑子,在我大明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 盾阵缓缓散去,刘铁军已经兴高采烈的飞奔过来。 “殿下,迫击炮正常放炮,炮膛中只有极少的火药渣子,能做到连续放炮!” “接着放!” 朱标大手一挥,校场上又响起了一连串儿的爆炸声! “这个真是个好东西!”朱标由衷的夸奖刘铁军。 “有了这个炮以后,北元的骑兵冲锋,简直就是纸人草马一般,我大明则会因为这种火炮,威服四海!” 迫击炮这种战争神器,朱标不会不知道,这种东西在如今的大明,简直是堪称战场碎肉机一般的存在,只要炮弹足够,任你万千铁骑冲锋,也休想碰到大明兵士的一根寒毛! 而且这个东西相对于老式火炮来说,还非常的短小精悍,一个强壮的兵士就能扛走,适合远距离行军,而且战场架设极快,就算铁架子丢了,夹在两块石头中间,也能正常放炮! “这回又算你大功一件!” 朱标笑呵呵的对刘铁军说道,“回去孤会奏请父皇,给你加官进爵,你看怎么样?” 刘铁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老臣哪有什么功劳,这主意可是太子爷您出的,老臣只是听令行事而已,哪敢奢求什么功劳啊?” “那不行,孤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不然何以服众啊?”朱标摆摆手,一脸坚决。 “嘿嘿……” 刘铁军张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大嘴笑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恩准给老臣的师爷……” “那是之前就答应你的,不算这次的赏赐!” 朱标侧过脑袋和身旁的苟宝说道,“挑一个宫中懂礼数的小太监,教神机伯一个月!” “是……” 苟宝恭声应是。 “殿下,老臣实在想不出来想求什么赏赐,要不您赏给老臣两坛子好酒吧,老臣这辈子,别的不好,就是好喝一口,这一天不喝呀,就浑身不舒服……” 刘铁军的老脸上好像闪过了一丝智慧。 “哈哈哈,”朱标大笑,“好!孤赏你一车好酒,明天就给你送来。” 君臣一团和谐,往神机工业的中厅大殿走去。 “老刘啊,孤这一次来,可是带着母后的差事来的!” 刘铁军正在为今天的聪明暗自高兴的时候,朱标忽然冒出这么句话,当下神情一紧,躬着身子问道, “殿下,皇后娘娘给了您什么差事,是和老臣有关吗?您放心,老臣一定变着法的给您卖命!” “什么死不死,”朱标笑骂道,“母后给的差事,是做一台织布机。” 朱标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张图纸,递给了刘铁军。 刘铁军接过来仔细瞧瞧,说道。 “这大部分都是木匠活,用得着铁的地方很少,这段时间,因为要做那木头炮弹,招收了很多木匠,做皇后娘娘要的织布机,应该不在话下,老臣这就去办。” “嗯!”朱标淡淡的点了点头,又说道。 “别看这个织布机事儿小,可却关系着我皇明民生,不可大意,万万不能出现什么纰漏,一定要精工细作!” 朱标顿了顿,又说道。 “母后着急,先做出一个来,直接送往坤宁宫!” “是,老臣这就去!”刘铁军拱了拱手,就要去忙活。 而朱标却叫住了他。 “对了,你这有没有首饰匠人?” 刘铁军歪着脑袋想了片刻。 “有,上次给您和陛下作火枪,老臣招了一个会做首饰的,那小子手艺最精致了。” “嗯!” 朱标想起那把被自家老爹黑走的火枪,不禁心里好笑,说道。 “把他叫过来!给孤做一块牌子!” “是………” 第15章 集思广益 所有的工匠们跃跃欲试,他们的身前也都摆放着自己铸造好的炮管。 朱标对身旁的刘铁军说道。 “这种短小的炮管就是给迫击炮用的?” 刘铁军急忙说道。 “回殿下的话,确实是,但老臣却不想把那炮管住的如此轻薄。” 老头隐晦的指了指台下其中几人的作品。 “这种薄壁炮管,发射炮弹自然是没问题,但是如果炮弹用尽,那就是一堆废铜烂铁,还不如把炮壁做的厚一些,如果没炮弹了,随便塞进去点火药铁砂,也比一点用都没有要强。” 刘铁军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特别是在守城的时候,炮弹用尽,只要有火药,哪怕塞进去点儿城砖渣滓,也能让攻城的贼军喝一壶!” 朱标想了想,发现刘铁军说的确实有道理,在这个时代,大军出征,粮草供应都会时常出问题,更别说是军械武备了,而且炮弹这个东西还相对精致,熟练的工匠一天也只能做出十几个,好钢用在刀刃上,打红了眼的时候,这个东西能当个小土炮来用,也是无可厚非。 “这个炮弹就不能不用木头做?”朱标用手比划了一下炮弹的形状,“用铁做怎么样,薄皮儿大馅儿,爆炸以后铁片横飞,威力也会更强啊。” 刘铁军苦笑一声,“老臣不是没试过,铸造的话根本制造不出来那么薄的铁片,只能用锤子一点一点的砸,那就太费力气了,而且薄厚不均,炸开只有两半,要是运气差都没有崩到人,就只能听个响,还不如多放点铁砂铁钉来的实在……” “孤知道了…” 这回朱标也没有办法了,他能记住一个燧发枪的原理,已经是了不起,迫击炮的原理他也是半蒙半猜,只是给了刘铁军一个理论图纸而已,要是具体谈到武器的制作工艺,他还是个门外汉。 朱标默默的抿了一口茶水,心中叫苦不已。 “人家穿越好歹都带个系统,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会的这点东西也基本上用光了,看来只有开发一下古人的智慧了…” “开始吧!今天所有工匠都可以畅所欲言,反对新式火炮有提升的点子,孤定会不吝赏赐!” 随着朱标一声令下,台下的工匠们鸦雀无声。 刘铁军也神气十足的站到了高台之上,大声喊道。 “所有匠人把自己的炮管抬上了,由本伯一一验看,评定优劣!” 第一个上来的,就是夸下海口说自己铸造炮管十根能成六根的老头,老人家确实老当益壮,也没用别人帮忙抬,一个旱地拔葱,把炮管扛到了肩膀上。 炮管轰然落地,老人家脸不红气不喘,恭敬行礼说道。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神机伯,这是小老儿铸造的新式炮管,请您验看。” 刘铁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铜锤,对着炮管轻轻的敲了一下。 “叮……” 声音清脆悦耳,又把手伸进炮膛之内,仔细的摸索一番,这才开口说道。 “铁声醇厚没有杂音,铁质较纯,炮膛光滑如镜,是一根好炮,但是!” 刘铁军顿了顿,有点愤怒的说道。 “竟敢私改图纸,炮腹比炮口整整宽出一寸!回炉重做!” 老人家前半句还听得兴高采烈,后半句直接暴跳如雷! “刘老蔫!我草嫩娘!火炮的炮腹做宽一点,火炮打得远,咱们都知道,这也算毛病?当初你改了太子爷的图纸,一步登天,今天老子也稍微改动了一点,怎么着就得回炉啊!?” “你你你……尚守田!你竟然敢当着殿下的面污言秽语,你你你,你是死罪呀你!” 刘铁军被气的嘴歪眼斜,指着尚守田,手指头都直哆嗦。 尚守田今年五十出头,是和刘铁军一样资历的老工匠,都是前元军械局出身,刚会走路就开始看着自家大人摆弄火药火炮,自己长大了也干这个,这一干就是大半辈子,自然是,谁都不服! “你个老犊子……老匹夫懂个屁!”刘铁军伸手狠狠的拍了拍尚守田铸造的炮管。 “这大炮是打炮弹的,就是那个用木头做的,炮膛和炮口不在一条线上,你这不就等着把炮弹憋在炮膛里,炸死咱自家的兄弟吗?!” 刘铁军气轰轰的说完,也没有理尚守田,直接转过头来对朱标说道。 “太子殿下恕罪,这老匹夫做大炮做糊涂了,您千万别生气……” 朱标正在兴致勃勃的看着,当下挥挥手大方的说。 “孤已经让他们畅所欲言了,说对了当然有赏,说错了也万万不会惩罚!没有错哪来的对呀?” “小老儿多谢太子爷宽宏大量!” 尚守田倒也光棍,直接跪在地上给朱标磕了两个响的。 “无需多礼!” 朱标站起身来,对台下的诸位工匠说道,“今天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我神级工业最优秀的匠人师傅,因为孤给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内可以做好一根炮管的,在整个大明,都是凤毛麟角!” 朱标环顾一周,朗声说道。 “今天孤说话算话,你们畅所欲言,今天孤可是带着一个官身来的!” “只可惜你们都是铁匠,不然孤这里还真有一份考题,可以让你们一决高下!” 旁边垂头丧气的尚守田,忽然眼睛放光,在刘铁军杀人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子爷………” 朱标一愣,心中暗道,这老头好大的胆子,自己说话他都敢打断,今天他又说不出个道理来,就把他的腿打断…… 朱标虽然心中这么想,嘴上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不能破坏自己礼贤下士的形象。 “老人家无需多礼,想说什么就说!” 尚守田又磕了两个头,才开口说道。 “铁匠木匠不分家呀,我们这些老东西当初都是做军械局出身,那攻城的冲车,抛石机,对楼,我们都会做,那种玩意儿,都是半铁半木的,还得用上很多轴承滚珠一类的东西,就算是做一把最简单的刀子,木柄刀鞘也得我们自己做呀。” “嗯?” 朱标扫向一边的刘铁军,刘铁军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点头应是,“殿下,确实是这个样子的,但是攻城器械粗大笨重,主要是在一个结实耐用,给贵人用的东西,怎么着也得精致美观一些……” “殿下,刘老蔫胡说!”尚守田气得脸色通红,“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谁骗谁呀,在军械局的时候,讨好上官,色目人监工,雕花家具都能做出来,谁敢说那玩意儿不精致?” “好了!”朱标冷哼一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来做这个织布机!三天之后,孤再来看!” “神机伯!” “老臣在。” 朱标回到自己的宝座上,慢条斯理的说道。 “把织布机的图纸,放大画在神机工业的墙上,所有人都可以做,咱们以手艺分胜负!” 朱标又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块儿巴掌大的金牌,上边四个大字光彩夺目。 “这块金牌上,铸着大明工匠这四个字,连同官身,一起赏赐给手艺最好的那个!” 朱标直接起身摆驾回宫,而众位工匠却是直接热血沸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古往今来都是至理名言,而且这个重赏,直接能改变子孙后代的命运,他们怎么可能不拼命? 朱标回到了马车里,春花秋月懂事儿的洗好了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灰尘。 一盏清茶下肚,朱标对正在赶车的苟宝说道, “传令给东宫六率,神机工业这三天许进不许出,所需材料,拿着孤的牌子,直接去户部索要!” “是……” 苟宝恭声应是。 第16章 宫闱惊变 巨大的马车上,朱标闭目养神,一旁的春花秋月,也是默默无声,马车继续在驰道上行走,虽然平整,但也难免会有一丝颠簸,朱标的身形也出现了一丝晃动。 但是二女,却跪坐在马车的地板上,纹丝不动。 朱标的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瞟了二女一眼,心中暗暗道,“看来自家老娘,这次是送了两个高手,这木轮马车的颠簸可是实打实的,她俩竟然能纹丝不动,有些功夫!” 朱标干脆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 “看来这两个,特别适合当秘书兼保镖啊,自家老娘收养的孤儿,忠诚肯定没得说,再加上这疑似高手的功夫,很多事都是方便许多……” 折腾了一天,夜已经深了,朱标在马车上没过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二女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膝行到了马车门口,用身子挡住了门缝里吹进来的微弱凉风。 与此同时坤宁宫。 太监提着明亮的宫灯,在宫中甬道上,小心翼翼地巡夜,昏黄的灯光,映照在红墙黄瓦之上,显得妖异的美。 许久没有消息的太子侧妃吕氏,今天忽然之间冒了头,带着两套茶器,来看望马皇后,马皇后也不好拒绝,毕竟是为朱家生了皇孙的,虽然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也罪不至死,只是勉励了几句,让她好好过日子,便打发了。 深夜,朱元璋批改完了一天的奏章,也来到了坤宁宫。 “嗯嗯……还是妹子你做的东西顺口。” 朱元璋左手拿着一个大饼,右手端着一碗咸菜豆腐汤,吃得鼻尖冒汗。 见老朱吃的乐呵,马皇后也食欲大开,从盘子里拿起一角饼,掰碎了,泡进汤碗里,细嚼慢咽起来。 “重八,这大饼你一吃就是这么多年,你吃不腻呀?” 夫妻二人的皇宫大殿,并没有灯火通明,只是点了几盏略带昏黄的宫灯,灯光下马皇后的脸上浮现了几根细密的皱纹,朱元璋花白的胡子,因为吃的太急也淋上了几滴汤汁,显得晶莹剔透。 “怎么可能吃腻?”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了几丝回忆,“当年咱犯了错,妹子你把这大饼揣进怀里,偷偷跑到牢里给咱送来,要是没有那张大饼,咱说不定就饿死了。” “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说那些干嘛?”马皇后的脸上也写满追思,但是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吃不下了,重八你吃吧。” 马皇后把吃剩下一半儿的汤饼推给朱元璋,老朱也毫不嫌弃,接过来三口两口就吃光了。 “对了,还忘了和你说了,今天老大家的送来了两套茶具,看着挺金贵的,又不好意思不收,毕竟是她一番心意。” 马皇后说着,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两套精美的茶具,一套为黄金制作,一套是极为名贵的元青花。 朱元璋看到这两件东西,面色一凝。 “老大家的哪个送来的?徐家大丫头吗?还是吕氏?”xしewen “徐家大丫头才不会送这种东西!” 马皇后撇撇嘴,拍了拍名贵的元青花,就好像这价值连城的茶具,只是路边的土块一样。 “徐家大丫头前些日子来了,送的是她自己做的咸肉,还有一些咸菜,今天这咸菜豆腐汤,用的就是她做的咸菜,还不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强?” “嗯,”朱元璋吧嗒吧嗒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徐家大丫头这炒咸菜的功夫,也就仅次于妹子你…” “说正事儿,”马皇后轻轻锤了朱元璋一下,“这段时间咱们也算是太冷落她了,要不重八你想想,给她父亲吕本一个好差事吧……” 朱元璋一脸严肃。 “朝廷官职,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任命的,没有那个能耐,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破格提升官职!” “那你说能怎么办?”马皇后拿出一个制作精美的茶壶,“这金壶做的倒是精美,可惜咱用不惯这个东西,拿着不舒坦,倒是雄英喜欢这金光闪闪的东西,明天让他拿去玩儿吧…” 马皇后顿了顿,把金壶重新放回盒子里,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这吕本四品小官儿,竟然能拿出这两件价值连城的礼物来,金壶也就罢了,这青花明显就是元庭宫中的玩意儿,哪儿弄来的?” “哼!”朱元璋把最后一口大饼塞进嘴,“那吕本也配有这两件东西?这俩东西,都是当年徐天德在元大都抢的!本来想给徐家大丫头做压箱子底儿的体己,没想到这徐家大丫头看吕氏可怜,别送给她了,她倒是好算计,这一手借花献佛,玩儿的可是炉火纯青!” 马皇后摇摇头,开始收拾桌案上的碗筷。 “哎,这丫头就是太心善了,要是她第一胎生个女儿,这事情反而好办了很多……” “有什么可不好办?”朱元璋不屑地说道。 “咱干脆就把雄英带到身边,直接封了皇太孙,一切不就都顺理成章了?” “是是是,我们重八厉害,我们重八琢磨事情那叫一个通透。”马皇后笑呵呵的夸奖朱元璋。 朱元璋则在一旁撇儿大嘴,那叫一个趾高气昂,拿起那雕工精美的金壶,胡乱摆弄起来。 “这吕氏啊,也就有这点小聪明,拿着人家的东西送给咱,就好像咱缺这点东西一样,咱可是皇帝,富有四海,什么没有?” 说着朱元璋掂量掂量手中的金壶,“还真别说,还挺有分量,就这玩意儿,在咱刚起兵的时候,早就砸扁了当钱花了!” 老朱话音未落,也许是手中金壶太有分量了,竟然滑落在地上,金光闪闪的茶壶,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朱元璋本来也没当回事儿,但是一听这声音,却面色一变,“这声听着不像是金器的声音!里边好像掺了其他的东西!” 这洪武皇帝朱元璋,也是戎马一生,别的武将干过的事情,他都干的登峰造极,抢过的金银财宝,更是无数,所以这黄金好不好,他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重八,你可别瞎说!” 马皇后弯腰捡起金壶,“怎么说也是咱老朱家的儿媳妇,你这么猜忌她,让标儿听到不好……” “屁话!” 朱元璋从马皇后手里接过金壶,放到灯下仔细的看,一边看一边说道,“咱这个当老子的,就是怕他不好,才要什么都说,什么都猜忌!要不然还要咱这个当爹的有什么用?” 朱元璋在灯下反复的看,越看越感觉不对劲儿,干脆把马皇后拽到了一边,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操起了战刀。 单手握刀耍了一个漂亮的刀花。 “重八,这大半夜的,你是喝多了吗?舞刀弄枪的做什么?” 马皇后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疑虑,但还是出言劝阻道。 “如果有事儿的话,明天早晨再说?” “妹子,你往后点,咱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不对劲儿,就一定要查个明白!” 朱元璋手中刀锋逆转,犹如一道银光,直劈金壶。 “铮………” 朱元璋刀法高超,一刀就将金壶劈成两半,断开的切面,露出了黑色的东西。 马皇后上前仔细看看,疑惑的问道。 “这是元廷的工匠偷工减料了?” “这可不是!如果偷工减料的话,顶天是往里掺银子,而不会掺这种东西!” 朱元璋用手摸了一把切口处的黑色,看着被染黑的手指说道,“看来咱的皇宫闹鬼了!看来咱太久没有杀人了,他们都已经忘了,咱的刀可锋利着呢!” 马皇后也面露杀机,豁然起身问道。 “这难道是毒药!” 朱元璋握着刀把子的手,已经青筋暴起,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是铅!这个东西藏在茶壶的内壁里,在内壁上稍微留下几个缝隙,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朱元璋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恨恨的说道。 “最恶毒的是,这东西见效奇慢,就算是天天用这个茶壶喝茶,也要三五年以上,才能要人命!到时候老天爷都查不出来!!” “妹子你先睡吧,咱出去办点事!” 朱元璋手握战刀,风风火火的就要走。 马皇后则死死的拉住他,“重八你可想清楚,这恶毒的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第17章 宫闱阴冷 “咱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朱元璋面色铁青,“咱直接下旨,调京军大营入宫!咱就不信了,什么阴谋诡计能有咱的刀子硬!” 朱元璋现在明显上头了,也难怪,他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三个人,就是朱标,朱雄英和马皇后,这个茶壶成功针对了这三个人,朱元璋怎么可能不发飙? 瞪着通红的眼睛,心有余悸的对马皇后说道。 “还有你刚才说雄英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要把那恶毒的东西,给咱大孙子!那贼人明显就是摸了你的脉,也摸了雄英的脉!娘的!” “婆娘你有点啥好东西,都想着给标儿,给大孙子,这回他娘的好!差点没让人家钻了空子!” “重八,你先别说那些,先把刀放下!” 马皇后劈手从朱元璋手里夺来战刀,重新插回刀鞘,放回了木架子上。 朱元璋也气轰轰的坐回了椅子。 还真别小看马皇后这个动作,整个大明朝,能在老朱手里抢下来刀的,也就那么两个人,一个是亲儿子朱标,另外一个就是马皇后了,朱雄英以后也可能,但是毕竟现在太小,抢不过老朱。 “你瞧你,多大的人了,遇到事儿还这么冲动!” 马皇后的双手剧烈的颤抖,但还是强自劝阻老朱,因为她深深的明白,如果她这个时候不劝,整个皇宫的奴婢,只要可能和这件事情有一点儿关系的,都会被斩尽杀绝! 朱元璋剧烈的喘息,双眼中的杀气越来越重,整个人像一个洪荒猛兽一样。 “重八你可要想清楚!”马皇后轻抚朱元璋的胸脯,“这件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这东西到底是谁家的?” 马皇后的脸勉强挤出了几丝微笑。 “是徐家大丫头的,还是那吕氏的?有没有可能是元廷用来害人的东西,被那徐天德稀里糊涂的拿了回去……” “婆娘你就不用逗咱乐了!咱还没老糊涂呢……” 盛怒之下,朱元璋反而平静了下来,甚至看不出来生气的痕迹,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冷笑。 “徐天德那家伙,粘上毛比猴还精,有问题的东西,他能往自家里拿?而且当时他攻破大都的时候,身边也有咱的人,他上交了多少,拿回家几何,手下兄弟分了多少,一桩桩一件件,咱这里都有账!” 马皇后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看来重八你也清醒了,那就商量商量这件事情怎么办吧。” 马皇后满脸肃杀,这个茶壶触动了朱元璋的底线,但又何尝不是她的底线? “咱一直都很清醒,”朱元璋面无表情,忽然他神情一震,压低嗓门对马皇后说道,“婆娘,你说徐家有没有夺嫡的意思?” 马皇后的眼睛徒然睁大,“这徐家大丫头才嫁进宫里几天?就生了这种心思?”说罢又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就算是徐家大丫头生了什么心思,也不能借吕氏的手啊,吕氏也是个聪明主,怎么可能听她个小丫头随意摆弄?” “说的也是!”朱元璋沉吟道。 “那是不是徐家大丫头,想暗害吕氏和允炆,送的这个恶毒的玩意儿,吕氏不知情,又送给了咱?” “这根本就不可能!”马皇后摆摆手说道,“这吕氏都已经快大半年没有见到标儿的面了,要不然徐家大丫头也不能可怜她送这两套茶具!” “这徐家大丫头刚嫁过来就受标儿的宠,东宫的府库钥匙,也是在她手里,凭什么暗害吕氏?图什么呀?就算吕氏现在有允炆,徐家大丫头也没有眼气的道理,她还那么年轻,又不是生不了,何必看别人的。” “重八,这事情好好查查,一定会水落石出,”马皇后叹了口气又说道。 “到时候该杀的就杀,该剐的就剐!咱绝不拦着!” “嘿!婆娘你还真别说,这事儿还真就说不明白!” 朱元璋一拍大腿,带着几分恼怒的说道。乐文小说网 “这东西确确实实是徐达府上的,也是徐家大丫头亲手送给她的,就这一条,无论有什么祸事,她们二人也得五五分账,断没有只怪罪一人的道理!” “而且毕竟是咱儿媳妇儿,也不能不顾皇家脸面,让锦衣卫直接上大刑吧!那她就一口咬定,这东西是徐妙云的,咱也是没办法!” “呵呵……”马皇后冷笑一声,“这吕氏打的都是好算盘……” “可不是,今天咱要是不把这个茶壶扔到地上,咱也发现不了这里边有蹊跷!” 朱元璋说着一脸后怕,“如果咱没有发现,到时候你和雄英,可能已经……到那个时候,锦衣卫轻轻松松就能查出来这个茶壶是哪儿来的,现在咱不怀疑徐家大丫头,但是如果三五年以后,徐家大丫头也生出了小皇孙,那可就不好说了!” 朱元璋也没有说的太白,马皇后也听得懂,如果两三年以后马皇后或者朱雄英,莫名其妙的毙命了,老朱自己是极有可能杀红眼的,如果到时候某个宫人太监,“无意间”发现了这茶壶的秘密,那这宠妃夺嫡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到时候吕氏也只是被欺骗蒙蔽而已,就算寻死觅活,老朱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朱雄英已经出了意外,徐妙云又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也就只剩下吕氏和朱允炆了,朱元璋就算再狠,也不能把自家的嫡脉斩尽杀绝吧? 昏黄的灯光下,老两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庆幸。 朱元璋伸手扒拉一下,被劈成两半的茶壶。 “可是那姓吕的还是低估了咱,咱杀人,可不需要罪名,有些时候一个怀疑就足够了,何必那么麻烦?而且也不一定非得动刀子!” 马皇后眉头紧皱,强忍着愤怒说道。 “这事儿确实得重办!但却不要家丑外扬,要不然让文武臣公们怎么看咱皇家?” 马皇后起身给朱元璋倒了一盏茶,继续说道。 “重八,我感觉现在你还不要发作,等明天一早,我把徐家大丫头叫来坤宁宫,好好聊一聊,真正确定她没有其他的心思,再按照你说的办!” “行,这事儿听你的!”朱元璋一口答应,“这事儿本来就是后宫的事儿,可都是你这个皇后娘娘要伸手管的。” 朱元璋随手把金壶又放回了盒子,对门外暴喝一声,“来人!” “陛下。” 满仓的声音中正平和,没有一点异样。 “都听到了?”朱元璋面无表情。 “听到了。”满仓大大方方的承认。 “也是,你就在门口伺候,怎么可能听不见?” 朱元璋摇摇头,一脸苦笑。 满仓则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等待圣旨。 过了许久,朱元璋忽然开口说道。 “还有别人听到吗?” “有,但全都打发去了小厨房,奴婢让他们在那候着……” 满仓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谦卑。 “去吧!不要跑了风声!” 夜更深了,连一丝一毫的月光都看不见了,宫人们提着灯笼,像一只只细小的萤火虫,坤宁宫运菜的小侧门儿,今天却扔出好几多臭肉,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扛了大半宿,身上的衣服都浸满了血水。 满仓站到一旁,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些麻袋,语气阴柔的说道。 “都懂规矩是吧,一会儿每人拿三十两银子,万万不可打开麻包!否则小命不保!” 奇怪的是,这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谁也没有回他这个大总管的话,只能在他们喘着粗气的口中,隐隐约约的看到,只剩下半条的舌头! 第18章 一反常态 灯火通明的景仁宫。 朱标坐在榻上。 “殿下,妾身总感觉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徐妙云仰起脑袋,带着三分疑惑的说道。 朱标的双脚浸在热水里,舒服的直吸冷气。 “能有什么事儿?这皇宫大内的……” “殿下说的有理,”徐妙云眨巴眨巴大眼睛,用小手轻搓着朱标的脚背,“今天殿下可是去神机工业了?可有什么新鲜东西?” “嗯…” 朱标哼了一声,这才想起马皇后今天说的,当下强打起精神,对徐妙云说道,“过去时日,母后要为天下女子表率,带领宫中妇人,织布做衣,到时候你一定要去,明白吗?” 徐妙云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感激,以她的聪明,这种事情一定会办得很圆满,但是朱标和她主动说了,就是心里有她。 “殿下放心,妾身一定兢兢业业……”徐妙云柔柔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朱标侧躺在床榻上,声音含含糊糊。 “那妾身伺候殿下休息……” 徐妙云试探的说道。 “嗯……” “咳咳……” 这时,莲儿在窗外忽然轻声咳嗽,徐妙云一愣,但还是若无其事的为朱标擦干水渍,又唤来门外的侍女,把木桶抬了出去。 徐妙云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看到在窗外,脸色难看的莲儿,不禁开口小声问道,“怎么了?” 徐妙云也知道,有些时候自家丫鬟确实不懂事儿,但是也万万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瞎胡闹。 “小姐,刚才吕侧妃来了,说要给殿下请安,我又拦不回去……” 小丫头满脸的不愿意。 “哦,吕姐姐来了,我去见她!” 徐妙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披了一件简单的衣服,就往中厅走。 离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徐妙云冷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这么晚了,姐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妙云热情的拉住吕氏的手。 吕氏也是恬静的笑了一声,“殿下回来这么多天,也一直没有去姐姐那儿,姐姐可是思念得紧,正好听说今天殿下忙碌了一天,便做了点儿点心,送到妹妹这来尝尝鲜,没打扰到妹妹吧?” “姐姐客气了,这么精致的东西,妹妹哪里敢要?” 徐妙云扫了一眼那精致的点心。 “姐姐也是有心了,这点心还冒着热气儿呢,但是殿下现在已经睡了,要不姐姐明天再来?” 吕氏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那是自然,怎么敢打扰殿下休息,这些时日,殿下南征北战,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姐姐说的是……”徐妙云微笑说道,“自从殿下前往河南赈灾,就一直勤于武事,甚是劳累那。” 吕氏忽然面色幽怨。 “真是羡慕妹妹能时时陪在殿下身边,当初妹妹尚未出阁,便为殿下擂鼓助威,这事在宫外都传开了,还说妹妹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顿了顿又说道。 “有机会让允炆也和妹妹学一学,那孩子天天就知道死读书,我这个为娘的也说不听的他……” 徐妙云的脸色有点难看,这个时候的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大防还是很重的,像这种没有成婚,便跟在未来夫婿的身边,确实少见,只是没人敢乱嚼舌头罢了。 毕竟太子爷也对得起人家,单枪匹马带着徐妙云走了大明门,吕氏可都是气病了的。 徐妙云不动声色。 “哎呀,请姐姐恕罪,这几天恐怕不行了,皇后娘娘懿旨,让妾身多去坤宁宫陪陪英儿,您看……” 本来以为吕氏会脸色大变,可是徐妙云却想错了。 吕氏面色平静站起身说道,“那便辛苦妹妹了,这些点心,姐姐也不好拿回去,妹妹被留着赏人用吧。” 徐妙云刚想答话,却没想到吕氏抢先一步说道。 “殿下怕冷,妹妹这里如果没有厚被子,可以打发人到姐姐那里去取,这便不打扰妹妹了……” 吕氏说完转头就走,留下脸色铁青的徐妙云,这女人都是小心眼儿,哪怕她们二人同为太子侧妃,要是说心里能一点疙瘩都没有,那是不太可能,再加上吕氏临走前还卖了个乖,哪怕徐妙云有再好的养气功夫,也是险些失态…… “小姐,太欺负人了!” 莲儿在一旁一直都没敢说话,看到吕氏走了,才敢出声,倒不是怕了,两位主子说话,她一个做奴婢的,怎么敢插嘴? 徐妙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淡的说道。 “可能是看殿下好些日子没去她那儿,着急了吧,实在不行明天劝劝殿下,让殿下去一趟,也省得咱们落个恃宠而骄的坏名声!” “小姐~~” 莲儿瘪着小嘴儿,一脸不开心。 “好啦,”徐妙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今天殿下睡得早,估计也不用你伺候了,你也早些休息,省得明天没精神。” “是……”莲儿恭声应是。 徐妙云则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心中暗暗道。 “这吕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天怎么忽然间针锋相对,还是大晚上主动送上门来。” 徐妙云回过头,瞟了一眼放在大厅桌子上,无人问津的点心。 “这点心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里面有毒?” “哎……”徐妙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都气糊涂了,整个东宫的奴婢都看到她端着东西过来,如果有毒,那还得了?” 与此同时。 吕氏也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只打着一盏宫灯,冷冷清清的往回走,身边的丫鬟抬了好几次头,吕氏看到微微一笑。 “想问什么就问,何必吞吞吐吐的?” 小丫鬟鼓足了勇气,弱弱的开口问道。 “娘娘,这么晚了何必怄气,那徐侧妃仗着刚进宫,便如此猖狂,一定是长不了的,如果因为这事儿,她在殿下身边吹枕头风……” “好了……” 吕氏摆摆手,打断了小丫鬟的话。 “哪里是什么怄气,只是允炆太想父亲罢了,我这个为娘的,只好厚着脸皮去求见殿下,虽然被羞辱了一番,但是为了自己的骨肉,也没什么。” 吕氏长叹一口气。 “如果我那好妹妹要吹枕头风,那便随她吧,本宫不信,殿下会如此绝情……” 小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自家主子现在都不受宠,她们在东宫自然矮人三分。 夜更深了,宫灯也都渐渐的熄灭了,莲儿兜了几块点心,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凉亭,这里早早的便有一个身影在那里等候。 走到近处一看,正是吕氏的贴身丫鬟。 莲儿趾高气扬的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开口便数落道,“你那主子今天是怎么想的?大晚上还来气我家小姐,真是太可恶了!” 小丫鬟也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莲儿随手扔给她一块点心,“你倒是说话呀?要是不说,明天就去你的房里扔掉你的铺盖!” “我说……”小丫鬟老大不乐意的开口说道。 “我家娘娘,怕徐侧妃在殿下身边吹枕头风,让殿下更厌弃她……” “哼!原来她还有个怕的!” 莲儿干脆把没吃完的点心也塞到了她的怀里,又在她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残渣。 “回去好好伺候你们主子,本姑娘保证不会把你和小太监对食的事儿说出去的,哈哈哈……” 小丫鬟脸色铁青,低着头也不说话,待莲儿走远之后,才慢慢抬起头,随手扔掉了那两块点心,只是这眼神中却带了一丝轻蔑。 忽然起了风,几滴秋雨落在了这皇宫之间,带起一股浓烈的雨腥味儿,几只在树梢上打盹儿的老鸦,也瞬间惊醒,扑腾着翅膀去找避雨的地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年却格外的寒冷,徐妙云也拿出了一床厚实的被子,悄悄的压在了朱标的身上,想起吕氏的话,心中忽然有点膈应,把厚被子扔到了一边,自己凑了过去。 第19章 孤家寡人 清晨,御书房。 朱元璋四平八稳的坐在宝座上翻阅奏章,但显然他现在心情不好,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满仓。 “让你去办的差事,有没有办妥当?” 满仓虽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但还是神采奕奕的说道,“回陛下的话,昨晚酸掉的饭菜都已经处理掉了,应天上下,所有会金银器首饰的工匠,也都连夜集中在了银作局。” “嗯……” 朱元璋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满意,紧接着又问道,“用的是什么由头?” 满仓缩了缩头,“奴婢和他们说,太子殿下得胜还朝,陛下龙颜大悦,准备制作一批金银器皿,赏赐给殿下……” “呵呵,”老朱轻笑一声,“你个没卵子的倒挺聪明!还知道拿太子当由头。” 满仓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发现朱元璋并没有动怒,这才说道,“太子殿下得胜还朝,整个应天都像过年一样喜庆,被叫来的工匠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要给殿下一展手艺那。” “哈哈哈……”朱元璋开怀大笑,“你说的对,标儿宫中确实朴素了一些,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多少是一些给他,以免堕了皇家威严。” 满仓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谄媚的说道。 “陛下英明啊,太子爷知道这事儿,一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的……” “放肆!” 说的好好的,朱元璋却突然翻脸,吓得满仓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 “堂堂皇明储君,怎么会因为区区几件身外之物,就得意忘形,你个狗东西!你是在讽刺太子吗?!” 满仓被吓得语无伦次。 “陛下,奴婢……奴婢……不敢啊,我皇明父慈子孝,所以殿下才会高兴啊……奴婢万万不敢有那大逆不道的心思啊……” “好了好了!”朱元璋摆了摆手,“今天先饶你一条狗命!下次说话再不中听,咱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去处理剩菜去!” 满仓吓得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朱元璋也不理他,只是眼巴眼望的看着宫门。 “太子还没有到?” “奴婢出去看一看?”满仓抬起脑袋,弱弱的说道。 “还不快去!” 朱元璋根本没有看他,还是一个劲儿的望向宫门。 “遵旨!” 满仓一个轱辘爬起来,顺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就奔门外跑去。 再说朱标。 今天没有骑马坐轿,一众仪仗跟在身后,他自己则背着手走在最前面。 远远的就看到了,连滚带爬的满仓,忍俊不禁,待满仓走到跟前,开口问道。 “朴公公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着急呀?” 满仓喘着粗气站定,“回太子爷的话,陛下那边等着呢,让奴婢出来看看……” “哦,孤知道了。” 朱标也不废话,快步走向御书房。 满仓则紧紧的跟在朱标的身侧,朱标微微侧过头,带着三分迟疑的说道,“今天怎么看你有点儿不对劲儿?” “额……” 满仓纹丝不露,“今天早晨奴婢说错话了,害得陛下一早晨就动了气。”xしewen 朱标收回目光,不再言语,但心中却有点不安,从昨天晚上开始,徐妙云便开始心神不宁,自己半夜的时候,竟然还被冻醒了,明明厚被子就在一旁,这事儿蹊跷,他睡觉可是从来不蹬被子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标今天罕见的没有直接坐下,而是一板一眼的行了礼。 老朱也大为不解,急忙起身扶起自家亲儿子。 “这不年不节的,行这么重的礼干嘛?” 朱标则一本正经。 “儿臣出征倭寇一月有余,许久未见父皇,心中自然想念。” “标儿你是不是癔症了?”朱元璋伸出大手摸了摸朱标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你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才想起说这话?没话说了是吧?” “没话说了,爹有几句话想问你,”朱元璋挥了挥手,把宫人太监全部打发出去。 朱标敏锐的发现,这些宫人太监,全部都是生面孔,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识,当下预感到可能要发生大事儿。 “这几日,家中还舒心吗?” 朱元璋盯着自家儿子的表情,带着三分小心的问道。 这一句话却把朱标问了个一脸懵,前思后想之下,自己总共就两个老婆,能有什么事儿?自家老爹好几百个老婆,有的连自己都叫不出名字,这句话应该我问他才对…… “挺好的呀,爹。” 虽然有点懵,但朱标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妙云颇有贤德,儿子把东宫府库的钥匙交给她保管了,每日账目儿子也会过问,都不差分毫。” “这事你确实要过问一下,你那府库可不是一般的大,神机工业的账目也挂在你的东宫里,那可是动辄数十乃至上百万两的银子!那可马虎不得!” 朱元璋穷日子过惯了,对于钱来说,自然是恨不得一个洪武通宝掰成两个花。 朱标则安慰道。 “爹,您放心,她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有了金山银山又能怎么样,她总不能搬回魏国公府吧?哈哈……” 朱元璋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说的倒也是,女人家出嫁从夫,徐家大丫头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你把那么多钱交给她管,也是对他的一种信任,咱相信她分得出轻重!” “对了…” 朱元璋顿了顿,继续说道。 “听说徐家大丫头和那吕氏,好的像亲姐妹似的,你小子有点能耐,看来爹可以考虑多给你娶几个……” 朱标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当下说道。 “自从上次那个事,儿子便一直没去过吕氏那里,妙云今早倒是和我说过,说什么要雨露均沾,不想传出恃宠而骄的坏名声。” 朱元璋的眼神略带深意,对朱标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缓缓的说道,“你小子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儿,这后宫的女人,在最受宠的时候能把你往外推,就凭这一点便极其难得呀,而且还从来没在你那儿吹过枕头风,对吕氏也没有落井下石。” 朱元璋的脸色徒然阴沉了下来,拍了两下手掌。 “那今天咱这个当爹的给你看件东西!” 满仓小步走了过来,把一个木盒子恭敬地放在了父子二人中间,便悄然退下。 朱元璋伸手轻轻一勾,便打开了盒盖。 “看看吧!这是吕氏送给你娘的东西!” 朱标脑袋往前一探,刚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脑袋便嗡的一声,站起身来,愤怒地指着盒子。 “爹!这恶毒的东西是哪儿来的?金中藏铅!这可是剧毒无解!” “哼哼!”朱元璋冷哼一声。 “这东西本是徐家大丫头送给吕氏的,后来又被吕氏送给了你娘,昨天晚上咱一时无趣,就拿在手里把玩,感觉到这分量不对,就干脆用刀劈开看看,没想到,这一刀下去,劈出了一个后宫的鬼!一只要谋害你娘,谋害我朱家嫡亲血脉的鬼!” “岂有此理!” 朱标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盯着盒子里的茶壶。 “我这就去把她们两个都揪过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晚了!这事儿不用你问!对付婆娘,还得是你娘出手的好!” 朱元璋老神的倒了两盏茶,分了一盏给朱标。 “放心的喝吧。咱这茶壶茶盏,肯定没有镶了铅! 第20章 面如土色 朱元璋老神的看着朱标坐立不安的样子,开口说道。 “沉住气!如果这点小事儿便让你心神不宁,以后遇到倾国之战,你待如何?” 朱标的脸色有点难看。 “爹!这不一样,面对贼人大不了一刀抡过去,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让儿子不伤心气愤?” “这有什么可伤心?这有什么可气愤?”朱元璋起身重重的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同样是贼人,为什么她们就抡不得刀子?如果没有这种狠心,如何能当得了这大明朝的家?” 朱元璋在御书房内慢慢踱步说道。 “这份家业来之不易,你可得守住了他,但是想守住这家业,必须要心狠手辣!妇人之仁是万万要不得的,别看你在战场上杀了几个人,在倭寇的地界,屠了两次城!” 朱元璋猛地回过头,平静的说道。 “但标儿你可知道,你的狠,都是匹夫之狠,连枭雄之狠都算不上,更别说帝王心思!” 朱元璋摇摇头,继续说道。 “做统军大将,你勉强可以,做一方诸侯,你差点意思,做那人间极致,你还是太嫩了!” “来来来!!!” 朱元璋忽然快走几步,直接拽起朱标,走到了自己宝座的跟前。 一把将朱标按在了皇帝宝座上! “儿啊,你来坐坐,你来看看!这皇帝的位置!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朱标身体一僵,屁股生疼,盯着自家老爹严肃的脸,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椅子坐的不舒服,太硬,四下无依无靠的,后背也靠不得,雕龙画凤虽然好看,但是这一靠,是真疼啊……” 朱标说罢,还拧了拧身子,让后背离那椅子背远一点。 “哈哈哈……你小子!说话就是不痛快!” 朱元璋开怀大笑,用大手压制住想起身的朱标,继续说道,“这皇位,就是无依无靠,左右皆是悬崖峭壁,后面便是刀枪剑戟,冰刀雪剑!坐到这里你只能往前看,万万不可左右迟疑,更不能心生退意!你可明白?” 朱元璋不用朱标回答,只是平静的盯着朱标的眼睛,半晌才欣慰的说道,“你小子有种,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面对咱的眼神毫不退缩!” 朱元璋放开朱标,朱标也急忙起身,可谁知,朱元璋却爆喝一声,“坐着!谁让你起来了?这位置早早晚晚是你的,你个小兔崽子拿什么架子!?” 朱元璋走下台阶,面露慈祥的看着身处金龙宝座上的朱标,点了点头微笑道。 “我儿气宇轩昂,比咱这个当爹的更有帝王之气,如果再穿上五爪金龙冕服,那还不得昂昂如天神一般?哈哈哈……” “爹……” 朱标如坐针毡。 “标儿你看到了吗?” 老朱来到玉阶之下,抬头看着朱标,大声问道。 “这宝座之上,金龙之中!就能让你分得清这人心善恶吗?不能!这些东西反而会迷了你的眼,迷了你的心!帝王,哪怕身处草庐之中,也依然是帝王,帝王无情,帝王心向天下苍生,而不是儿女私情,这回你明白了吗?” 朱标急忙走下宝座,躬身行礼道,“儿臣明白!” 心中暗暗道,“这自家老爹说的通透,他身为皇帝,我身为太子,身边的人真心实意的本就没有多少,再加上地位太高,身边的人大多曲意逢迎,这更会迷人的眼睛,皇帝办事是不能讲感情的,如果讲了感情,那就看谁都像忠臣,除了跋扈将军和董卓之流,那可就没有大奸大恶之臣了!” 响鼓不用重敲,朱元璋见朱标已经领悟,便叫来满仓吩咐道,“炒一盘小河虾,再把太子侧妃徐氏送来的咸菜拿来一碟儿,咱要喝早酒!” 朱元璋又瞥了朱标一眼,继续说道,“给太子做一盆儿疙瘩汤,多加香油,多放鸡蛋!” 与此同时坤宁宫。 吕氏和徐妙云,一大早都接到了马皇后的懿旨,二人打扮妥帖,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xしewen 吕氏显得心事重重。 而徐妙云却一脸微笑,心中暗道,“应该就是殿下昨晚说的那件事,母后要为天下女子表率,织布做衣,我这个做媳妇的,尽心尽力就是……” “参见娘娘……” “参见徐侧妃娘娘……” 几个宫女太监,远远的看到二人的仪仗走来,连忙停下脚步,在墙角规整的站好,轻声说道。 徐妙云也没有端架子,而是和善的点头回应,一众宫人则愈发的谦卑。 第21章 春桃春逃 马皇后伸出手来,轻轻的往下一压。 “徐丫头你先坐下,母后让人和你们两个说!” “冯丑!把人带上来!” 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被带了上来,正是采买太监小春子。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徐妙云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吕氏则是身形微微一颤,因为这位冯公公,可是坤宁宫的大主管,这些年因为身子骨不好,已经在半荣养,但是今天又出来了,可谓是意义非凡。 因为这位冯公公,可是当年办了血雨腥风的“庄妃案”而且吕氏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说过,并不知道里边的细节,因为知道这件事情的宫人太监大概有五千人,全部都被这位冯公公“送金还乡”只不过是走之前要留下皮囊罢了…… 冯公公跪在地上。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于今日凌晨,奉懿旨搜查宫内,在宫内采买太监的屋子里,搜到了这个被砸扁的金壶,又送至银作局,修复呈上……” 马皇后笑笑说道。 “你们看这事儿多蹊跷,就这么一把茶壶,两个太子侧妃,再加上一个小太监,都和这个东西有关系,弄得我都糊涂了!” “母后,”吕氏起身行礼道。 这件宝物确实是徐家妹妹送给我的,但是媳妇儿看上边的花样纹路,精美异常,便生了把这宝物送给母后的心思,儿媳不孝,送给母后的孝心都要借别人之物,请母后责罚!” 吕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只是请母后千万不要难为徐家妹妹,这错主要在我,是我贪慕虚荣……” “贪慕虚荣?”马皇后冷笑一声,对吕氏说道。 “偷拿金壶的那个小太监,叫小春子,听说他和你宫中的贴身丫鬟,做了对食?” “母后……” 吕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媳妇儿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丑事,媳妇儿管教不严,请母后治罪……” “这说的是什么话?”马皇后微微笑道,“母后也只是问问,你们自己宫里的事情,自然自己做主,但是这件事儿却得说道清楚,这宫中杂役太监五千有余,你宫中的小丫鬟怎么就看上了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那小春子的屋里!” “母后……” 吕氏呐呐的说不出话了。 “怎么不说了?”马皇后依然满脸笑容。 “你不说了,本宫替你说!” “是不是你指使自己的贴身丫鬟,勾引买太监,利用他出宫的便利,去宫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呀?” “母后,媳妇儿冤枉啊……” 吕氏涕泗横流,哭哭啼啼的说道,“他们的丑事儿媳妇儿怎么可能知道,媳妇儿只是贪慕虚荣,想为母后尽一点孝心罢了!” “皇后娘娘……” 一旁瑟瑟发抖的小春子忽然开口说道。 “奴婢罪该万死,贪图宝物,做了那偷梁换柱之事,奴婢自知死罪,只求皇后娘娘息怒……” “哟呵!你这个狗东西还挺忠心呢!” 朱元璋的声音远远传来。 跪在地上的小春子,立刻剧烈的颤抖,嘴唇都被吓得变成了青紫色。 马皇后定睛一看,原来是朱元璋带着朱标远远走来,“这小兔崽子非要来看看,多好的一碗疙瘩汤,都没吃完!” 朱元璋带着自家儿子,乐呵呵的坐到了主位上,朱标也十分有眼色的,站到了一旁,面带笑容的看着这一幕幕。 朱元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对着小春子平静的说道。 “咱再给你这狗东西一次机会,说实话,你能痛痛快快的死,否则这死你都得死上一年!” 小春子虽然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但还是咬了咬牙,义无反顾的说道。 “陛……陛下……奴婢不敢说谎,确实是奴婢贪图宝物……” “呵呵……”朱元璋阴冷的眼神看向吕氏,“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冯丑!” “奴婢在。” 老朱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春子说道。 “带下去!连同那个叫春桃的小丫鬟!一个时辰问不出来,你就和他们同罪!” “奴婢遵旨!”冯丑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提着小春子,健步如飞的去了宫中几个僻静的房子。 这几个僻静的房间,是专门用来处置犯了宫规的宫人太监的。 推开漆面斑驳的木门,房间里站着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一个个面色阴冷,也不说话,正是那群被割了舌头,专干脏活的太监。 随手拿起了一把黑红黑红的小剃刀。 冯丑冷哼一声,“就算是嘴再硬的犟种,到了这儿都得乖乖招供,咱家劝你,有什么事儿抓紧,说实话,然后痛痛快快的上路,省的活受罪!” 这时候小春子也豁了出去,瞪着眼睛说道。 “冯公公,你也别费力气,您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还是那几句话!咱不怕这些东西,你也不用拿着那小刀片子吓唬咱,咱都是割了卵子的人,那都没疼死,还在乎你这点儿玩意儿?” “呵呵,”冯丑也没动怒,“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过一会儿你那小姘头也要来了,咱家的要看看你还是不是现在这么嘴硬!” 不一会儿春桃就被几个太监押了过来,二人见面,小春子顿时泪流满面。 “春桃!春桃啊,哥一会儿就要死了,没了你哥也活不了!” 而春桃却是面露不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你小子倒是个多情种!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没有割干净!”冯丑面色阴沉的扫了他们一眼。 同为太监,他最看不起这样的人,既然是做了奴婢,既然是去了烦恼根,那又何必自讨苦吃,就这丫头,岂会心甘情愿的喜欢一个小太监? 冯丑瞄了一眼春桃的巨大,咬牙切齿的说道。 “主子只给了咱一个时辰,是自己痛痛快快的说,还是逼咱费些手脚!” “那里边镶了铅的茶壶,到底是不是吕侧妃的意思!” 春桃咬了咬牙,一言不发。 冯丑一拍桌子,“草!非逼着咱家动粗!” 与此同时,坤宁宫大殿 “其实咱心里跟明镜似的!” 朱元璋摇摇头,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则面色平静,慢慢的走到了吕氏身边。 “那个镶了铅的茶壶,是你让小春子出去做的,而且还没有来得及杀人灭口,是吧!” “殿下,妾身没有……”吕氏还想强自辩解。 “不要再自取其辱了,好吗?”朱标语重心长的说道,“昨天晚上的时候,父皇就已经下令,把全应天城会做金银器的匠人都集中起来,那个匠人早已经招供了!” 朱标的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杀气。 “如果再给你十天八天,还真可能让你做的天衣无缝,毕竟在宫外死一个工匠。在宫内死一个小太监,都是微不足道的事,而且那恶毒之物,三五年都不能见效!” “到时候所有的人,只要一查就能查得出来,这东西原来是魏国公府的!这一手借刀杀人,玩的真利索!” “砰……” 半片茶壶被朱标扔在地上,里边的黑色尤为刺眼。 吕氏被吓得连连后退,又往前爬了几步,紧紧的抱住朱标的大腿。 “殿下!妾身没有!这金壶,就是徐妙云送给我的……” “那这个又是什么?” 朱标用手指了指那个被砸扁的金壶。 “骗人你都骗不好!真是废物!” 朱标甩开了吕氏。 吕氏则痛哭流涕,大声喊道,“徐侧妃自从入宫以来,一直在殿下身边说妾身的不好,妾身从来没有反驳的时候,只是因为殿下喜欢她,可是这一次她做的真的太过分!” 擦了两把眼泪,继续说道。 “他竟然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威胁春桃,让春桃趁机偷梁换柱,妾身也是刚刚想明白呀!” 正当这时,冯丑回来了,直接跪在地上说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春桃招供,是徐侧妃身边的侍女莲儿授意做的这件事情!昨天晚上他们还见过面!” “嗯??” 第22章 终落帷幕 “徐丫头,以后自家的东西不要随便往出送,容易被有心的人利用!” 朱元璋的声音中正平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媳妇……媳妇儿……” 饶是徐妙云再聪明,此时也有点吓得说不出话来,在茶壶里镀上了有毒的铅,还送给了皇后娘娘,而且太子的两个嫡子,都抚养在坤宁宫,这是要把皇明嫡脉一网打尽的意思! “徐丫头你莫害怕!咱还是分得清是非曲直的,”朱元璋甩甩袖子,一边的满仓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被咬过一口的点心,正是当天晚上,莲儿塞给春桃的。 徐妙云不知怎的,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点心她认识,正是昨天晚上,吕氏送给她的,这件事情莲儿早晨在伺候她洗漱的时候说过,说的时候那个得意的小模样,徐妙云还历历在目。 没想到,她当时说的每一个字儿,都被人家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面若死灰的吕氏,徐妙云的心中也难免泛起了一丝惆怅,心中暗暗道,“这皇宫大内,哪一堵墙是不透风的?哪一个人是可以信的?又有哪一个人是可以依靠的?朱家太可怕了,一个狡诈如狐,凶猛如虎的老皇帝,再加上一个头角峥嵘的太子爷……” “媳妇儿谢过父皇,父皇慧眼如炬。” 徐妙云呐呐的行礼道。 马皇后看出来徐妙云心神不宁,亲自起身扶起她,拍了拍她的手,慈眉善目的说道。 “这事处理到现在,也就算是真相大白了,丫头你不必害怕。” 不知怎的,平时慈眉善目的马皇后,这时在徐妙云的眼睛里也多出了七分威严! “谢母后……” “好了好了,看把这孩子吓的。”马皇后捏了捏徐妙云的脸,“走,跟母后去看看英儿,不管他们爷俩这摊子烂事儿!” 马皇后带着徐妙云走了,临走之前还狠狠的瞪了吕氏一眼。 朱标也回到了椅子上,先是给老朱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爹,被冯丑带去那两个人怎么办?” “嗯?”朱元璋抬头看了朱标一眼,“一直拷问!冯丑这方面是把好手,这么多年没动弹,让他活动活动!” “儿子明白……” 朱元璋站起身,看看左右,周围的人都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最后,朱元璋把目光放到了吕氏的身上,缓缓的开口问道。 “这么多年,我朱家好像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何要如此狠毒?竟然想出这等绝户计?” 还没有等到吕氏回答,朱元璋又开口说道。 “呵呵,咱也是气疯了,怎么能和你这种没了心肝的说话!” “去吴王那儿!”朱元璋背着手,摇摇晃晃的迈步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对朱标说,“给她个体面!毕竟给咱们朱家生儿育女!” 一众新来的宫人站在原地,双腿颤抖的厉害,但还是要恭送老朱离去。 朱标面色复杂,慢慢的走到吕氏身旁,就这么看着她。 吕氏满脸泪水,强自用衣袖擦了擦,把带着几分凌乱的头发,夹到了耳朵后面,露出了一丝微笑。 “殿下,此生无缘了,下辈子您继续做龙子龙孙,妾身就做窗外那棵大树,日夜陪伴在您的身边。” 朱标笑笑,“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你以为你帮允炆争来的就一定是好的?那个位置根本就不适合他!就算是给了他,他也做不长远!还不如让他做一个闲散藩王,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吕氏灰色的眼睛突然又迸发出几分生机,拉着朱标的衣角,满是希望的问道,“殿下此话当真,允炆真的能做一个闲散亲王吗?” 朱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的拽回自己的衣角,平静的说道。 “不能在这里,回去好好梳妆打扮一下吧,允炆一会儿来坤宁宫用膳,还是不要相见的为好!” 吕氏瘫软在地上,绝望的说道,“殿下,真的不能让我再见允炆一面了吗?” 朱标最后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不能!” 说完,微微后退,转身。 在朱标转身的那一刻,满仓带着数个健壮的太监,从后堂鱼贯而出,一晚上不见,满仓的两鬓都已经斑白,平时稳健的步伐也有点发颤。 “侧妃娘娘,跟奴婢走吧,奴婢送您最后一程!” 满仓没有幸灾乐祸,甚至种种礼仪,都和从前一样。 吕氏从地上艰难地撑起了身子,痴痴的望着朱标的背影,一瞬间之前种种,在心中映过。 她看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是前元降臣,在朝堂中备受排挤,那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也看过自己的父亲吕本,在得知她可以入东宫以后,那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直言吕氏家族,还能兴旺一百年。 就这么望着想着…… 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连头都没有回,真是个狠心的人呢……” 一旁的满仓谦卑的低着头,温言催促道。 “侧妃娘娘,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小殿下就要来了……” “好,这便跟你们走!” 吕氏缓缓的起身,满仓挥手示意两个太监上前搀扶。 “谁用你们扶!”吕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太监。“本宫自己能走!何时让人搀扶过?” 也可以说这个时候的吕氏,才是最真实的,没有那刻意装出来的温婉动人,也没有曲意逢迎之下的温柔体贴,倒是有几分泼辣。 吕氏脚下生风,刚走了几步,就遇见了手端吃食的宫女太监,还远远的看到了自己儿子朱允炆的软轿。 当即走得更快。 “侧妃娘娘,这两样您中意哪个?” 满仓深深的低着头,手捧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段白绫和一杯鸩酒。 “还是这个吧!” 吕氏拿起酒杯,手却不听使唤的有点儿颤抖。 满仓看在眼里,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然让奴婢们伺候着?” “不劳烦满仓公公了!” 吕氏双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此时此刻,正在坤宁宫用膳的朱允炆,却一失手把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坐到他上首的朱雄英,则一本正经的帮他捡了起来,“弟弟不必紧张,都是自家人,放开了吃喝!你吃的越多,长辈们才越高兴哩……” 朱允炆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多谢大哥提醒,”紧接着又挠了挠头,“母妃平时也这么说我……” 而满仓这里,望着一个时辰才渐渐停止挣扎的吕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知怎的,此时的满仓更显老态。 “留两个在这儿守着,伺候好遗容,夜半再以急病报丧!” “是………” 满仓跌跌撞撞,拎着一坛酒,几斤驴肉,来到了冯丑这里。 一进门,就看到老伙计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一对儿小鸳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眼看着就没气儿了,旁边记时间的沙漏,也早已流尽。 看到满仓提着酒肉,冯丑苦笑一声,“老哥哥自去忙你的,我带着兄弟们吃喝!” 满仓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作揖。 满仓站在门口,望着秋风下四散的黄叶,听着身后房间苦苦挣扎的声音,两行清泪顺着腮。滴落在宫城的甬道上。 夜半。 东宫传出消息,太子侧妃吕氏,急病医治无果,薨。 留宿坤宁宫的小殿下朱允炆,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佛晓。 景仁宫,太监宫女数十人,因伺候不利,杖毙。 初阳。 总管太监满仓,因劳累过度,喘鸣急犯,死,帝念其多年伺候,荫其侄为锦衣百户。 第23章 彻底失望 吕氏的出殡极其简单,简单到令人发指,没有陪葬,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一个生铁做的棺材,上边刷着精致的木纹,据说是陛下赐的。乐文小说网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用生铁做棺材,礼部的官员这些日子都成了哑巴,上朝的时候,全部都一言不发,除了东宫以前吕氏居住的小院子,和朱允炆的素色长袍,整个皇宫之中,感觉不到丝毫悲伤的气氛。 深夜。 深宫的甬道很长,朱允炆一个人提着昏黄的宫灯,默默的抽泣,站在朱标书房的不远处,四处张望却不敢进去。 秋风吹落树上的黄叶,在宫灯的倒映下,树枝的影子印在深红色的宫墙上,张牙舞爪,如同妖魔一般。 朱允炆缩了缩脖子,强自鼓起的勇气,在慢慢的流失。 “可能这个时候,大哥正在皇祖母那里,缠着她老人家讲故事吧……” 朱允炆小小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嫉妒的东西,他不明白自己的母妃为什么会突然暴毙,平时消息灵通的宫女太监们,这一次也集体变成了哑巴,就算是他天天支楞着耳朵听,也听不出分毫有用的东西。 但是同样没了娘,为什么大哥就能受百般宠爱?他自己却要如此凄苦? 但是朱允炆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略带佝偻的身影,正在默默的看着他。 不是别人,正是朱元璋。 只是他现在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孩子真是完蛋,想问便进去问,你那狠心的爹,如果不告诉你,我这个当爷爷的会跟你说,但是你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真他娘……他奶奶不像个有把的!” “和咱大孙子真的是比不了!” 朱元璋想起朱雄英,满眼嘉许,他是一个刀头舔血死人堆里打滚的真汉子,他深深的知道,一个男人有没有种!关键的时候能不能靠得住,根本就不是平时表现出来的东西,平时喊打喊杀,上了战场,一见血就尿裤子,平时默不作声的蔫汉子,上了战场,一见血就眼睛通红! 自己这个小孙子,虽然平时表现的颇有贤能,但是今天晚上这一幕,可算是让他失望透顶! 老朱不怕朱允炆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是这孩子,跑到奉天殿上去质问他,他也不会生气,但他生气的是,到现在,自己这个小孙子依旧表现得慌里慌张,犹犹豫豫! 朱元璋冷哼一声。 “满仓!去告诉太子一声,他儿子正在门口,让他快点派人去伺候………” “哎……” 话说到一半,朱元璋才发觉,原来那个自己身边的老仆,已经不在了。 身边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安慰。 “娘的!”朱元璋笑骂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老喽……” 随后面色一变,指着身后一个中年太监说道。 “你过来!” 朱元璋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旁边的石墩子上。 中年太监慌忙跪在地上,往前膝行两步。 “陛下……” “你他娘个狗太监!” 朱元璋忽然飞起一脚,直中他的面门,中年太监被踹了个跟头,鼻口出血,但他也马上爬了回来,重新跪在朱元璋跟前。 “去告诉太子!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 朱元璋甩下一句硬邦邦的话,直接一甩袖子,“摆驾回宫!” 树枝一阵晃动,好像谁都没来过一样,还在犹豫的朱允炆,疑惑的看了一眼身后,还是默默的退去了。 与此同时坤宁宫。 马皇后正在给朱雄英讲睡前故事,虽然讲来讲去还是那么几个,都是当年朱元璋打仗的事情。 但是朱雄英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花云将军死的真壮烈,真是我大明的肱骨之臣!” “是啊!”马皇后慈祥的一笑,“这大明江山来的不容易,多少个好汉子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这万里江山,咱们朱家虽然做了皇帝,但是不能忘本!对待大臣要宽容,对待兄弟要实诚,英儿可记住了?” 朱雄英躺在大床上,身上穿着马皇后亲自缝制的中衣,一脸郑重的说道,“皇祖母放心,英儿一定谨遵教诲。” “还是英儿乖…”马皇后疼爱的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 朱标正在书房里和吕复研究福寿膏,这东西从生料熬成熟料,急需控制火候,火候多一分则药性不足,火候少一分也亦是如此。 二人的口鼻都裹着厚厚的棉布,棉布上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 “殿下,这东西太危险了,要不今天算了,老臣明日自当尽心研究……” 可能是口鼻挡的太厚,吕复的声音也有点瓮声瓮气的。 这时春花的声音忽然从外边响起,“殿下,梅公公求见。” “嗯?”朱标诧异的抬起头,“正厅看茶!” “是……” 春花秋月走路是从来听不到声音,两个丫头虽然都穿着牛皮底的宫靴,但是走路依然和游魂似的。 朱标整理了一下衣装,示意了一下吕复,便径直出门。 朱标刚进大厅,便看到了一个中年太监,这位也不含糊,直接跪地磕头。 “奴婢,梅友雕,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人朱标看着面生,身上也没有以前满仓经常挂的荷包玉佩,一看就是一个普通太监,但是这么晚,自家老爹能派他来,自然有他的深意。 朱标和气地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殿下……” “这么晚了,父皇让你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朱标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只觉有一股异香,想起自己刚才干的事儿,顿时不敢再闻。 梅友雕礼数周全,又深深的作揖。 “回太子爷的话,皇爷让奴婢告诉您,多多在意允炆殿下……” 朱标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劳烦公公,回禀父皇,就说儿臣知道了。” “奴婢告退……” 梅友雕本来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因为“差事办的出色”才有幸在老朱身边伺候,作为宫中的老人,心里都清楚,眼前的这位,就是大明朝的二皇帝,而且是,说到皇爷的面儿,皇爷都不会气恼的那种,自然是极尽谦卑。 又是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慢慢膝行后退两步,才敢离去。 朱标慢慢的站起身来,眼神中闪过无穷的杀意。 “春花秋月!” “奴婢在。” 二女从门外闪身进门。 朱标阴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好好的查一查,这几天可有哪些奴婢,怠慢了允炆,全部处理了!” 其实朱标和朱元璋是同一种人,自家晚辈,自己打得骂得,但是绝不容别人作贱!皇家的事儿,哪里容得着他们,见风使舵! 第24章 初见峥嵘 宫城还是那座宫城。 只是走着走着,路上多了三三两两的白色纸钱。 这几日朱标心情不太好,身边只有苟宝一个,其他人只能远远的跟着。 苟宝低着头。 “主子……小殿下在守灵……” “别说话!”朱标忽然压低声音合适了一句。 自己往前凑了几步,侧耳听道。 苟宝见自家主子停下,下意识的就要招呼后面跟着的人。 却见朱标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又往前凑了几步,站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只见灵堂外边,远远的站着一些宫女太监,一个个面色慵懒,不屑的看向灵堂。 “你听说了吗?吕侧妃可是薨得蹊跷!” “可别胡说,明明就是患急病薨的……” “什么胡说!那被褥上全是黑血,什么病能那个架势?烧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也是可怜的小殿下,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虽然是龙子龙孙,但是以后这东宫啊,还得是人家徐侧妃说了算……” “可别乱说!昨天已经有好多姐妹被迁怒……” “这要说可怜,还是允熥小殿下,毕竟人家刚一出生………” 朱标气的眼前发黑。 快步走上前去,苟宝则一路小跑。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棺材,虽然上面画着精美的木纹,但有些地方依然透着金属的光泽。 还有棺材前面,身穿素袍的身影,小小的身影双肩微微抽动,一看就是在哭泣,但是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所有的奴婢都远远的躲在外边,不敢进去。 “允炆!”朱标站在门口沉声说道。 小小的身影动作一僵,畏惧的回过头来,看到朱标,顿时泪流满面,刚想起身扑到自家父亲的怀里,可是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跪下。 “儿臣朱允炆,拜见父王!” 不知道为什么,朱标的心里猛然一痛,又回头看了一眼现在才敢靠近的奴婢们,心中无名火骤然而起。 “春花秋月,这是办的什么差事!能不能办!能不能活!一群他妈吃白饭的!” 一旁的苟宝眼珠一转,他可是知道这二位姑奶奶的底细,就算是今天拼着挨揍,也要帮衬上一句。 “殿下,二位姑娘刚才已经把东宫的掌事嬷嬷太监,全都叫了过去,应该还没有排查到这里……”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阴冷的看着这群奴婢,“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 话音刚落,殿外扑通跪倒一片。 几个上了年纪的宫女太监为首的一众宫人,如筛糠一般。 朱标瞄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道,“不尽心尽力伺候的奴婢,留来何用?拉出去!杖毙!” 他的话音刚落,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已经从阴影中窜出,死死的拧着他们的手臂。 那些宫女太监们丝毫不敢挣扎,只能默默流泪,身子却像一个死人,僵硬的任人摆布。 春花秋月也从后面急匆匆的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知道自己误了差事,脸色惨白的跪到地上。 朱标看都没看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以后办差长点脑子,这次看到母后的面子上,孤不计较!” 春花秋月齐齐磕头道谢,“奴婢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朱标依然没有理她们,转身进了灵堂,拉着朱允炆的小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叹了口气说道,“允炆以后就跟着你徐姨娘吧,你徐姨娘心细善良,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朱允炆微微的抽泣了一下,“儿臣听从父王安排,就是……” 朱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强自挤出几分慈祥,“我儿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说来,父王一定满足你!” 灯火在灵堂上跳跃,门外则传来不似人声的惨叫,这声音如魔音入耳,让朱允炆仅存的勇气,瞬间崩塌,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朱标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不想说?那也没事儿,以后我儿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和你徐姨娘说!” 太子下令杖毙数十个宫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徐妙云,急忙披上大氅,匆匆赶来,在灵堂门口踌躇了片刻,还是毅然踏了进去。 刚好听到朱标说的话。 徐妙云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复杂,望着瘦小的朱允炆,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暗道。 “父亲啊,女儿能隐隐约约的猜到你的想法,但是你千万不要去做,朱家的父子爷们,都不是好惹的,一旦功败垂成,我的儿子岂不是也要落到今天的惨相?而且太子殿下雄才大略,岂能容得下那夺嫡之事?” 一个愣神儿的功夫,徐妙云想明白了很多,轻轻的走到朱标身旁,伸手摸了摸朱允炆的脑袋。 朱标抬头看到是她,也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以后允炆就托付给你了,多费心。” 徐妙云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是默默的点头。 外边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已经愈发的凄厉,听得朱标一阵烦躁,又对徐妙云说道。 “孤还有事,今天就睡在书房里,你带着允炆好好休息!” “吱嘎………” 朱标推开大门,屋外那些拿着大棒折磨人的太监,马上无声跪下。 一个个长条凳子,一个个光着身子的宫人太监,被反绑在长条凳子上,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完好的皮肉,勉强抬起的脑袋,已经七窍流血,滴滴嗒嗒的汇聚在地上,把地上的青砖染成了一片黑红之色。 除此之外,已经有大部分咽了气,被随意的扔在一旁。 朱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可随后就让他深深的隐藏起来,他不得不这么做,此时的朱允炆毕竟是个几岁的孩子,今天晚上如果不帮他立这个威,以后他在这东宫当中,不说是很难生存,也是可以达到举步维艰的程度,堂堂储君子嗣,如果真的达到了那种地步,那才是朱家的悲哀。 至于说他以后犯不犯错,是不是跟他娘一样恶毒,那就要看以后了! 苟宝看到朱标出来,一个滑步跪倒在他的脚下,满脸冷汗的说道,“奴婢已经用粗布堵了他们的嘴,可是他们还是叫出了声,扰了殿下的清静,奴婢有罪……” 朱标淡淡的扫了一眼,看到整个东宫的宫女太监,都集中在了这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春花秋月和贞贤,则站到一旁,低着头。 “今天晚上本来就不清静!”朱标的脸色看不出喜怒,“让他们听听也好,让他们看看也可以,省得以后不长眼!” 朱标转身就走,没有过多停留。 苟宝这才敢抬起头来,艰难的爬起来,小步走到春花秋月的身边,“两位姑娘,正好所有的奴婢都在,干脆让他们相互指认,有问题的通通处置了,省得惹太子爷心烦!” 这就是太监,主人可以打他,也可以骂他,他都会笑脸相迎,也会做到无怨无悔,可是一旦离了主人的眼睛,他们立马就会呲牙咧嘴,露出比寻常畜生都要锋利几分的獠牙! 春花秋月愣了愣,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摞了好几层的尸首,艰难的点了点头。 深宫多年,他们姐妹二人自然知道,明天早上天不亮,就会有新的宫女太监补充来,侥幸剩下的老人,也会守口如瓶,变得比从前更加老实。 灵堂内,徐妙云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伸手把朱允炆抱了起来,“允炆,饿吗?姨娘带你去吃点心?” 朱允炆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的说道, “允炆不饿,允炆只求姨娘和父王说说,能不能把母妃的棺椁换成木头的,哪怕是贱木也行……呜呜呜……” 徐妙云心中咯噔一下,抬眼看了看吕氏的棺材,身上无缘故的莫名发冷,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只是哄道,“允炆乖,你看这上边有木纹,就是木头的,只是上面的油漆太厚,看起来像其他的而已,快跟姨娘走,吃了东西,你母妃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朱允炆到底是小,或者是想不明白,或者是想明白了也没什么用,只能哭哭啼啼的和徐妙云去了寝宫。 夜更深了,几只寒鸦在树梢鸣叫了几声,显得更加萧索,书房里虽然灯火通明,但灯下的黑暗依然是那么刺眼。 朱标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翻阅今天送来的密报,其中一份锦衣卫的密报,被摆在最上面,信手翻开一看,上面凛然写道。 “白莲圣女苏清妙,求见殿下,说万般大事,只能亲口和殿下说!” “呵呵……” 朱标冷笑一声,对旁边的小门喊道,“吕太医!给孤拿一副厚实点的口罩,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东西弄出来!” 第25章 终成福寿 一壶烈酒,上边插着一个棉芯,一点苍白的火光,一杆毛竹做的烟枪,这个东西基本上可以贯穿华夏百年的屈辱史,可是现在,却提前出现在这皇宫大内之中。 两个用白布缠头,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人,死死地盯着铜锅之中,黝黑的物体。 咕嘟……… 随着温度的不断上升,黝黑的物体上面冒出了一个气泡。 咕嘟…… 咕嘟…… 三个气泡,并排出现在铜锅之上。 “快拿开!” 朱标手疾眼快,用几层湿布包裹着手掌,把铜锅端到了一边,让它自然冷却。 “殿下,这福寿膏的火候,应该就是熬制出三个气泡,这个时候药性正强!” 吕复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因为他的口罩实在是太厚了。 朱标也好不到哪去,他现在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更别提说话了,干脆摆了摆手,示意他有什么事出去说。 君臣二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书房外厅,朱标一把扯下脑袋上的棉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发木的脸说道,“好在是顺利,器具和药膏都已经研制出来了。” 吕复也慢慢拿下口罩,和朱标的头套不同,他的口罩就相对简单了,因为在熬制药膏的时候,必须要记录不同火候的味道,这种可能有毒的东西自然不能让太子爷去闻,吕复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殿下,老臣家里的福寿膏,基本上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一口袋种子,还得抓紧种植才是,不知殿下……” 朱标面色一僵,上下打量了一眼吕复,心中暗暗想道,“这老头还真是一副菩萨心肠,总是感觉这个东西用于,治疗受伤的兵士,才是最正当的用途。” “但是这是万万不能的,可别感觉这时候的人笨,聪明起来比一般的现代人都聪明,止疼止疼,到最后一定会把路走歪,而且在军中使用这种东西,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增强战斗力方面,比如小日子的行军丸,小胡子的神药,或者军阀的双枪军,但是综合起来看,哪一个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吕先生不必着急,倭岛气候温暖,适合这种东西生长,”朱标和颜悦色,“吕先生种植过这种东西,熟知它们的生长习性,不如去那倭岛!” 朱标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倭寇的地界儿,大部分都是蛮荒之地,虽然没有我中原物华天宝,但是却有着不少我中原都没有的珍稀草药,如果有一个人敢为天下先,把那里的草药整理成书,为我华夏千古医学,再树立一座丰碑,这可是千秋万载之功!” 吕复本来就是被毛骧用太医院的医书忽悠来的,一听朱标说这话,当即面露憧憬。 朱标慢慢起身踱步,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了一本《大医精诚》,放在吕复身前。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活七十古来稀,就算是药王孙思邈,也不能逃脱生死轮回,但是他老人家的声名,却被万千医者百姓称颂!” 一番话说的吕复热血沸腾,霍然起身,躬身一礼说道,“殿下之语,令老朽振聋发聩,老朽今年已六十有余,就算是今日寿终,也算天道定数,何不在此风烛残年之时,做一个让后世医者无穷受益之事?” 朱标呵呵一笑,吕复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很多事情二人心照不宣。 一夜的折腾,这个时候东方已经升起了鱼肚白,朱标打发苟宝把吕复,送到了毛骧为他准备的客栈,客栈富丽堂皇,常年没有几个人住,但却打扫的干干净净,旁边不远处就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衙门,特别安全。 已经是凌晨,朱标也没有再折腾,躺在书房里和衣而眠,书房的桌案上,放着一块黑色的东西,黑黝黝的,比那灯下的黑影还要漆黑。 朱标虽然已经睡下,但是东宫却愈发的热闹,一排又一排年轻貌美的侍女,一排又一排的小太监,还有二十几个从各宫抽调来稳重的奴婢,悄无声息地进了东宫。 一个个黑色的大包裹,好像废木柴一样被摞在马车上,地上的血迹也被轻柔的泼上水,用棉布擦拭干净,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贞贤默默的看着,心里却毛骨悚然,入宫这么长时间,她第一次知道宫是什么,第一次知道为什么这里是人间极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心目当中,朱标的形象却是越来越深刻,就好像刻在上边一样。 太阳越升越大,东宫的小厨房已经开始冒出炊烟,徐妙云这一晚上也担惊受怕,天刚亮就爬起身来,对旁边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莲儿说道,“殿下昨天一晚上都在书房吗?”xしewen 莲儿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恭敬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不知……” 徐妙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感觉自己这个从小陪伴在身边的丫鬟,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此时屋里只有他主仆二人,徐妙云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刨根问底的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别吞吞吐吐,殿下也没在这,你怕的是什么?” 一句话说的莲儿眼圈发红,小嘴儿扁了扁。 “小姐,听说昨晚死了好多人,我好怕……” 一句话还没说完,莲儿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徐妙云心中莫名的一痛,坐起身来,轻轻的抚着小丫头颤抖的后背,“以后不要那么胡闹,这里不比公府,以后不该说的,不该做的都不要去碰,免得惹祸上身!” 莲儿一边哭一边重重的点了点头,也许这个时候这个小丫头才真正的成长了,而不是那个抓着金瓜子,颐指气使的侧妃贴身近婢。 “奴婢伺候娘娘洗漱。” 莲儿抹了抹眼泪,刚要去拿洗漱用具,就被徐妙云拦下了,“以后这些活计,就让其他的侍女做吧,你怎么着也是个贴身大丫头,再干这些粗活,也说不过去。” “我不,我要伺候小姐一辈子……”莲儿破涕为笑,露出几分娇憨。 莲儿刚刚出去不一会,就一头折返了回来。 “娘娘,允炆殿下来请安了……” 徐妙云一愣,这才想起朱允炆,昨天晚上把他带回来以后,说了几句话,看着他吃了几块点心,便让莲儿伺候着休息去了,可谁知这小家伙一大早便登了门? 徐妙云没由头的有点紧张,带着几分慌乱的披上衣服,整理好了头发,来到正厅强自坐下。 朱允炆小小的身影,早已在门口等候, “儿子给姨娘请安……” 徐妙云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去,只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免得失态。 朱允炆则微微抬起头,“姨娘可是身体不舒服?用不用儿子去找太医?” 看着乖巧懂事的朱允炆,徐妙云莫名其妙的心酸,这宫里的孩子有些时候还不如民间的富户,只是有百般难处也不能挂在嘴边上罢了。 徐妙云露出了几分温柔的微笑。 “允炆,等你父王来,咱们一起用早膳,今天姨娘教你读书认字!” 第26章 沿江码头 太阳依旧升起,金黄色的光照在红墙黄瓦之上,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朱元璋在奉天殿的宝座上,捧着一碗小米粥,喝的香甜,桌案上胡乱摆放着奏章,其中一个,就是昨天晚上东宫发生的所有事情,这倒不是常态,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太敏感了,老皇帝生怕自己的亲儿子有什么意外。 “好!杀的好!这群狗东西!竟敢编排皇家!” 朱元璋咬牙切齿,但还是把粥碗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边,拿起朱笔,在旁边批复道,“东宫一应奴婢,务必挑选老实本分的,谄媚惑主之流,趋炎附势之辈,务必杀尽!” 老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自家儿孙,无论多么的不争气,那也是自家儿孙,万万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又继续往下看,“好小子,那个缺德带冒烟儿的东西,终于是让你鼓捣出来。” 朱元璋手中的密奏,凛然写着朱标和吕复,在书房里熬制福寿膏的字样。 老朱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了翻,指着说道。 “看来标儿也快折腾这件事儿了……” 朱元璋的小本子上,凛然写着沿长江水路开放通商,小心翼翼的揣回怀里,心里暗道。 “船队有了,过几天织布机出来,再加上这段时间积攒的东西,货物也有了,这回标儿的那个福寿膏也出来了……” “银子啊………嘿嘿……” 朱元璋严肃的脸,忽然露出了几分笑容。 但又很快消失不见,又从桌案上拿起另一份密奏,上面写着吕本一家,自从吕氏薨了以后所有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上面件件都有。 “真是给咱出难题……”朱元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张纸,在上边写道, “吕氏一族,绞!勿留祸根!” 朱元璋心里清楚,那个金茶壶,可不是一个小太监能说做就做得出来的,如果没有吕家的帮助,说死他,他都不信,而且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也不用费心费力的去查,直接斩草除根就算了,何必麻烦? 吹干墨迹,放在信封里,仔细的用火漆封口。 “来人!” 宽阔的大殿里响起了朱元璋的声音,在门口等着的梅友雕,快步走了进来,“皇爷?” “把这个给毛骧送过去!”朱元璋把手中的信封扔过去,说道。 梅友雕躬身接过,“奴婢遵旨!”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这个人之前在暗处用了好多年,如今满仓病逝,身边也不能没有老人,所以只能让他走到明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经过吕氏这一次,宫中又多了许多新人,也得有一个厉害的人管一管,只是…… “哎……”朱元璋叹了口气,“这家伙有点呆,天天愣头愣脑,虽然小事儿时有疏忽,大事儿从不疏忽,但那也挡不住老朱烦他………” 朱元璋抬头望了望天,嘴里嘟囔道,“这小兔崽子真他娘的懒,这都快午时了……” 日照三竿时辰,朱标才迷迷糊糊的起来,早已在门外等候的春花秋月,立马奉上洗漱用具。 用茶叶漱漱口,朱标才渐渐清醒,这春花秋月伺候人的方式,和贞贤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妖媚气,倒是多了几分自然。 春花用手指蘸了点青盐,就要为朱标清理牙齿,朱标皱了皱眉,“瓜瓤呢?” 春花连忙解释道,“殿下,入秋了,所有瓜瓤如败絮,实在不好入口……” 朱标也拍了拍脑袋,来了这么长时间,净想着搞一些大事儿,连身边日常使用的东西都没有做出来,“今天去银作局传个话,让他们用棕毛做一个小刷子。” 朱标用手比划了一下牙刷的尺寸,一旁的秋月已经唰的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三下两下就画出了一个草图,恭恭敬敬的呈给朱标看。 朱标诧异的看了一眼,“你这会的挺多?!” 春花秋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道,“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和锦衣卫的毛大人学的……” “哦……” 朱标顿时心中了然,之前他就听老两口提过,这后宫锦衣卫也不是进不去,锦衣卫也不止有男的,原来就是她们这样的,还真别说,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就是不知道功夫怎么样…… 贞贤忽然从侧门进来,低着头,也不敢看春花和秋月,只是小声说道。 “殿下……侧妃娘娘和允炆殿下,已经准备好午膳等您了,您看……” “算了!让她们先吃吧!”朱标摇摇头,"我现在不饿,你先退下吧!" "是!" 贞贤应了一声,慢慢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春花和秋月站在原地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咬咬嘴唇,快速出了朱标寝宫。 “给孤备马!” 朱标骑上火龙驹,摸了摸他宽大的马耳朵,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这家伙就像通人性一样,缓缓迈步。 奉天殿内,朱元璋坐在龙椅上,一个面生的官员好像正在汇报着什么。 老朱看来心情不错,面带笑容,连连点头。 朱标拱拱手。 “父皇……”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朱标过来身边坐,那臣子也赶紧行礼道,“臣嘉兴知府薛祥,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朱标温和的说道。 朱元璋则在一旁搭话道。 “标儿正好你来了,咱想让这薛祥为工部尚书,负责长江沿岸货物码头的营造建设。” 朱元璋顿了顿又说道,“薛祥也跟了咱很多年了,当初跟着咱,攻克了应天,安庆,江西,而且鄱阳湖上那场大战,薛祥也侍御黄船,与议军政!” 朱标不禁肃然起敬,客气的说道,“原来是开国重臣,失敬。” 薛祥连道不敢。 其实老朱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这个薛祥之前就是工部尚书,只是被胡惟庸诬告,才被贬成了知府,后来,朱标做局,诛杀了胡惟庸以及一干党羽,他才得以沉冤昭雪,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这家伙也算是太子党…… “标儿你瞧瞧,”朱元璋从御案上拿起了一张图纸,递给朱标。 图纸上画着一个详细的水路码头,以及周边的货仓,规划精致,而且各种武备防御齐全,一看就是行家里手,而且上面详细的写着,各种施工的注意事项,以及新式水泥的应用。 朱元璋也在旁边看着图纸,一边看一边说道。 “咱的宫殿都是他给建的,这点活交给他,标儿你就放心吧。” 朱标客客气气的把图纸还给了老朱,转过头说道,“水路码头的图纸,以及建造方法,孤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这水陆码头建在长江沿岸的什么地方,却是重中之重!” 朱标顿了顿,伸手指着朱元璋身后的大明寰宇全图,“这长江水道沿岸的码头,一旦有战事,从哪里几个点,可以迅速控制长江水道?火炮可以打多远,能否封锁江面,如果有不法船只,从哪个地方可以进行最佳拦截?” “而且,有多少码头可以用老旧的改造,有多少必须得营建新的?毕竟这银子有限,花一分就少一分,能省则省!” 朱元璋的面色也凝重下来,他自然明白朱标的意思,望着地图也陷入了沉思。 第27章 好好合作 朱标指了指墙上的大明寰宇全图,慢慢的说道。 “天宝年间,华亭县东北部的青龙集镇,海舶云集,烟火万家,时人比之杭州。随后,由于河道变迁和海岸线向外延伸,距海日远,青龙镇逐渐变为内港,其地位遂为北宋熙宁年间兴起的上海所取代。南宋咸淳三年,设上海镇治,属华亭县管辖。当时上海作为新的贸易港口,已是风樯浪舶,商贾糜集之地”乐文小说网 “而且这次远征倭寇,而且也是从上海县出海,虽没有过多停留,可是此地海港优越,水道通畅,乃是不可多得的水道要冲。” “你小子看来是早有准备!”朱元璋笑笑,“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地图上的上海县。” “这是个好地方,两宋的时候就多有建设,前元也没有太荒废,是一块好地方。” 朱元璋的手指从上海县出发,沿着长江水道,一点一点的滑向应天,“而且此地水路开阔,也是一个通商的好地方,再加上内陆也有数条大江大河,这水路运输可是比陆路运输要快。” 自从朱标的沿海互市开放以后,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直抵中枢,朱元璋心中那点儿小坚持,早都已经消失不见。 当初朱元璋禁海的原因,就是怕百姓们不正道务农,而是天天想着行商一夜暴富,到最后卖来卖去卖空了自家东西,什么都买不到一堆金银又有什么用? 可是经过朱标这么一折腾,首先上升的就是沿海人口,以前生个女娃娃,丰年还好,如果稍微有点天灾人祸,就会扔掉女婴,而现在女娃娃也是好劳力,种不了地,可以在家织布啊,也能换上一笔好银钱,而且也可以到绸缎商的作坊里做工,只要拿上官府的户籍证明,一个月就可以赚上好几分银子。 于是从互市开放以后,当地官府有据可查的女娃娃,就多了好多,这些娃娃当然不是新生儿,而是之前,被隐藏起来,当地官府也是既往不咎,所以沿海人口在数月之内,就增长了一成,可见之前隐藏人口之巨。 粮食没有减产,多出了好些人,又平白得了好多银钱,虽然在互市打了一仗,但也是无伤大雅,这样的好事儿,朱元璋没有理由不做的。 “标儿,那过些日子就让薛祥动身吧!” 朱元璋回到宝座上,翻开户部给自己的密折,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子,咬咬牙,“咱下旨,户部拨银五百万两!建设上海县码头!” 薛祥作为建设宫殿的行家里手,也盯着自己手中的图纸直愣神,当初他负责监造华盖殿,谨身殿,那户部拨款也是一省再省,一减再减,如果不是他据理力争,哪有现在三大殿的壮丽辉煌,可没想到这次,皇爷居然如此大方…… 朱标却皱着眉头,“父皇,这么点钱怎么能够?” 薛祥差点一个跟头扎在地上,心中暗暗道,“这位爷要建什么东西?五百万银两,用纯银都能盖一个小房子了,还不够,你是不知道你老子当年有多抠门,这回是你开口,他才能出点血………” “不够?!” 朱元璋也懵了,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竟然不能兴建一座码头,可笑! “你个兔……太子你可要仔细算算,这么多银子,都足够咱再北伐一次了,而且咱每次北伐都没赔钱……” 朱元璋捋着胡子慢慢的说道,旁边的薛祥则深深的低着头,心中暗道,“咱这是不是听到什么秘密了,以前皇爷不是总说北伐劳民伤财吗……不好不好,怎么听到这些了?” “父皇您想,”朱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现在沿海互市,每月交易的布匹,基本是在三万至五万匹,其他便是一些生丝棉花,香料,陶器,瓷器,铁器,这些东西!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沿海,各省产能等极限!” “能不能说点儿咱能听懂的!” 朱元璋筋鼻子瞪眼的说道,“咱可和你说,如果你今天说不明白,咱可不给你拿银子!” 薛祥冷汗直冒,眼看着这二位爷越聊越开心,他在旁边就如坐针毡一般,趁着这个空,急忙插了一句,“陛下,虽然太子殿下已经把主码头的地点定了,但是沿江码头的地点还没有确定下来,臣想趁着这个功夫,去翻阅一下古籍,看看哪里能作为沿江码头,方便货物中转……” “去吧!” 朱元璋随意的挥了挥袖子。 薛祥如蒙大赦,对朱元璋和朱标分别行了一礼之后,便快步离去。 朱标则没有受任何影响,拿着小本子继续说道,“爹!儿子的意思,就是沿海诸多省份,已经拿不出再多的货物进行对外贸易了,一个互市已经把百姓手里多余的货物全都收了上去!” “哎,”朱元璋长叹一口气,“那能怎么办,咱们老朱家在蒙古人的手里接手一个大烂摊子,这么多年,你爹我可是一分错钱都没有花过,更别说是其他帝王那种娇奢淫逸了!” 朱元璋摸了摸自己的龙袍,用牙齿咬掉了袖口的线头,继续说道。 “咱唯一干过的错事儿也就是建了一个中都凤阳,修的那么好,确实没有什么大用,但是一旦打仗,那可就是个战略要地,十万兵马就可以据坚城而守!” 朱标也看着好笑,自己这个老爹,打仗识人都是千万里挑一,要不然也不能开局一个碗,并能打下这硕大的帝国,但是此时此刻的朱元璋,确实是有一点憨憨的意思。 “爹,所以这回咱们得改变一下路数,不能只从百姓手里收购了,而是集中生产,这样才能保证货物的质量和数量。” “你小子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朱元璋撇撇嘴,“集中生产,谁跟你干?抽丝织布那活儿,也不是爷们能干,谁家的婆娘能心甘情愿的送到你那儿?除非你小子动粗!” “哼哼……但是你个小兔崽子要敢动了这样的心思,老子就打折你的腿!” 朱标老脸一红。 “爹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能做那种杀鸡取卵的事儿!” “儿子是这样想的,兴建码头耗费巨大,再加上集中生产的场所,原料的运送,都是一笔巨大的成本,但是如果不干,这心里确实不甘心呢……” “咱跟你说,此事咱就此打住!”朱元璋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又要出去抢?你能不能别干那些丢咱们皇家脸面的事儿,你看你这次征倭寇给咱带回来的东西!好多金条上还带着血呢!别以为咱不知道那些东西都哪儿来的!” “嘿嘿,”朱标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爹这回儿子可没打算动刀子,而是打算和全国的商人好好合作………” 朱元璋头都没抬,低着头收拾自己的御案。 “嗯,咱不信,也就当初胡惟庸信你了,结果让咱扒了衣服喂了蚊子………” 第28章 招商引资 奉天殿中,只有朱家父子二人,而且这大明朝的大政方针,也就只有这两位能做得了主。 “爹,您还真别说,这次儿子真打算和他们好好合作。” 朱标义正言辞的说道,“就算是商人,如果没有触犯大明律的话,也是我大明子民,他们有银钱了,才能雇佣百姓做工,他们雇佣百姓做工,百姓才能有钱赚,让百姓除了种地以外,还能有其他的进项,不至于一到农闲的时候,就在家里吃存粮。” “你这心倒是好的,”朱元璋拍拍身边的凳子,让朱标坐下,接着笑道,“那就不怕商人做大?一旦这种方式兴起之后,就一定会有百姓,不再耕种,甚至少量耕种,把主要的进项都放在作坊的收入上,如果到那个时候,商人一闹,我的大明百姓岂不是要饿嫖遍野?” 到底还是老朱,对于武将勋贵,对于滚滚诸公,他是只看利益的,但是对于安心种地的平民百姓,他是打心眼儿里爱护。 朱标听完这话,笑道。 “这宝剑都是两头锋利,商人如果闹的话,没人给他做工,那他的银子又从哪儿来?这种依赖是相互的,商人们依赖百姓做工,就要善待百姓。” “而且您之前说过,真正能治理天下的东西,还是刀把子!”朱标说道,“如果真的出现商人盘剥百姓的情况,那么朝廷势必插手,立马就能取消了,他在码头经商的资格,日进斗金的活,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哈哈,真不知道你这乱七八糟的招数是从哪里学来的,宋濂也不会这些呀?” 朱元璋满意的笑了笑说道。 他这个人,万事都讲究个平衡,除了皇家可以一家独大以外,其他的都得有个相互制衡在里,要不然老朱晚上是睡不着觉的。 “看您说的爹,”朱标起身给老朱倒了杯茶水。 “黑猫白猫,能抓着耗子就是好猫,无论是圣人之学,还是铁血之道,能让大明朝欣欣向荣,那就是好招数……” “具体你想怎么做?”朱元璋欣慰的看着自家长子。 “儿子这有奏章,爹,要不您……” 朱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奏章。 “别扯那没用的蛋!”朱元璋瞥了朱标一眼。 “你就在咱的眼前,啥事儿不能说?非得写个条陈,知乎者也一顿摔书篓子,你老子要是看不懂,还得查查古籍?” “就他娘的烦那些酸书生,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非得引经据典和你说上大半个奏章,到后来这意思还得靠咱猜,娘的……” “是啊爹,儿子也烦………” 朱标本想顺着自家老爹的话说上几句,可没想到朱元璋却反过头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他,“咱是开国皇帝,出身草莽,不愿意玩那些弯弯绕很正常,但是咱们朱家,不能辈辈都是咱这个德行,读书人会的咱家人要会,那群厮杀汉会的,咱家人也要会!” 朱标连连点头,心里却暗暗苦笑,“你不玩弯弯绕?全大明的弯弯绕加到一起都没有您老人家多………” “其实儿子这次想办的事情,是这样的……” 朱标正襟危坐,郑重的说道,“和商人合作,以朝廷政策的形式,给商人方便,让商人拿出自家的钱财,在上海县投资,建作坊,招收工人,咱们朝廷这方面,则相对来说少征收一些赋税,让这些商人多赚点银钱……” “这法子不妥!”朱元璋想都没想,直接否认。 “那些奸商,一旦手里的银钱多了,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囤积居奇,鱼肉百姓,这些事情都是轻的,像当年沈万三那个奸商,竟然想给咱的兵士发军饷,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到头来朱标还是低估了朱元璋,对商人的不放心,在他看来,官就应该两袖清风,而商人吗,虽然有钱,但是却没他说话的份儿,一旦官和商人凑合到了一块,或者是商人有了说话的权利,那就是大祸临头。 “爹你别急,听我说,”朱标急忙停下了朱元璋的联想,慢慢的说道,“朝廷下令,给商人方便,确实是能让商人短时间以内积攒大量的银钱,但是这可是有前提条件的……” 朱标阴险的一笑,继续说道,“比如朝廷以极低的价格,租赁给商人一块土地,让他们在这块土地上盖作坊,那就要说清楚,也要写明白,土地的租期是几年,到期之后,可就不是那个价了!” “而且,如果他选择不继续租赁土地,那么商人在上面的作坊,器械,都不能带走,必须留在原地,朝廷自然会派人接手!” 朱元璋的眼睛越来越亮,朱标则继续说道。 “就算是商人们选择继续租赁土地,那么好第一年作坊的规模有多大,第二年就要增加多少,比方说织布吧,第一年有三百台器械,第二年最少就要有六百台,如果做不到,那么就要被收重税!” “这个法子好!”朱元璋兴奋的一拍大腿,“器械多了,雇佣的百姓自然要多,这钱袋子,转来转去还是回到了百姓的口袋里!” 朱元璋又道。 “可是如此苛刻的条件,那些商人如何能接受呢?” “当然是惑以重利!”朱标胸有成竹,“只要是懂点行的商人,都清楚海运买卖的利润,现在我大明沿海,有舰队来回游弋,就算他们不合作,他们的几艘烂船,能出得去海?就算是他们跟在舰队后面,保金也是要付的,不然遇见海盗……” “其实这种事情堵不如疏,一味的圈界禁海,反而会让那些商人铤而走险,您看看,自从沿海互市开放以后,哪里还有倭寇之乱?” “对,倭寇都让你杀干净了,哪里来的动乱?” 朱元璋撇了撇嘴道。 “但是只要有一个正当路子,就很少有人会拿起刀来打打杀杀,这个事儿爹您应该最知道……” 朱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标儿你说的对,你做的也对,爹不如你呀……” 朱元璋满脸欣慰,摸了摸自己半白的胡子,“当初你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如果咱家有一顿饱饭,咱是断然不会造反的!” “对了!” 朱元璋拍了拍自己的脑,从御案上拿起了一张纸,递过来,“标儿,瞧瞧……” “蜀锦一百匹,玉器一百斤,镶金犀角杯十,珍珠以及各色宝石两箱,牙筷五十副,造办瓷器五十套,金银铜器共一百件,太监五十,婢女五十。” 朱标看完之后,疑惑的瞅了朱元璋,“爹,您这是干啥?我又不缺这点东西……” “啪……” 朱元璋轻轻拍了朱标脖子一下,“知道你小子不缺钱,咱大明那几只生金蛋的鸡都在你手里,虽然给咱一些,你手里得留下不少……” “咱这东西是赏给徐家大丫头的,以后要是有什么缺的少的,都按照当年常英子的旧制补足!” “爹……”朱标还想说什么,却被老朱挥手打断。 “这也是你娘的意思,你什么都不要管,听爹娘的话!” “这上海县的差事,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朱元璋说罢,便瞪着眼睛盯着朱标。 “这次上海县的动作,是咱们大明开天辟地头一回,儿子感觉,应该我亲自!” 朱标说完这话,连忙按住要脱鞋的朱元璋,“这方法是儿子想出来的,就算是交给其他人,他也不一定能学会,就算是学会了,用的时候也未必灵活,爹您说说………” 见朱元璋的表情微微松动,朱标趁热打铁,“这次去了,儿子只是在上海县游山玩水,推出一个木偶,在前边陪那些商人扯扯皮,就当是让儿子休息休息了,而且朝廷有了银子,供销社的事也可以提到日程上来………” “你少给你老子灌迷魂汤!你个兔崽子,什么德行,你爹我还不清楚?!” 朱元璋到底是把鞋脱下来,攥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 “你监国的旨意咱都写好了,就是被你的好婆娘耽误了!” 朱标吓得围着柱子指着转圈,用以躲避老朱的鞋底儿,一边躲避,一边说道。 “爹,此事关乎大明千秋万代,万万不可假他人之手,毁了这利在千秋的上海码头。” “不许跑!”朱元璋攥着鞋底儿说道。 “老子看你就是手痒痒!又要带着常家那三个土匪,出去烧杀抢掠!” “看家伙!” 朝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打碎了奉天殿名贵的琉璃窗子。 第29章 大明海事 秋高气爽,青天归雁两行。 御花园之中,一个小炭火炉子正冒着徐徐青烟,羊肉切成小块,用竹签一穿,撒上各种香料,在炭火上滋滋冒油,滴露的油脂落在炭火之上,混合上洒落的各种香料,汇合成一种异香,闻了让人直吞口水。 御花园中并没有什么名贵花草,只是一些普通花朵而已,而且秋季已到,显得有点破败,而且还有一片地被开垦了出来,种上了秋白菜,白菜长势很好,菜叶上还挂着水滴。 朱元璋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看着忙前忙后的朱标,“咱可跟你说,这事儿不算这么完了,娘的,老子打你,你还敢跑……” 朱元璋嘴上虽然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不住的。 朱元璋一边说,一边把手中带血的刀随手扔在一边。 今天老朱也算是放飞自我,在奉天殿追了朱标好几圈儿,硬生生的没追到,朱标围着柱子闪转腾挪,一时间朱元璋还真拿他没办法,再加上他扔出去一只鞋,走路也不是很方便,只能是算了。 最后爷俩都饿了,合计合计,就在御花园里宰了头羊,小羊羔不大,被老朱一把攥住四蹄儿,朝着脖子就是一刀,那手法熟练的吓人。 “好好的羊肉,可别让你弄糟蹋了,放点清水一煮多好,还能用点儿热汤泡大饼吃……” 老朱嘟嘟囔囔,表达着对朱标的不满。 朱标则熟练地翻了一下烤串,用菜叶抹上去一些油,“爹,您不能墨守成规,新鲜的事物您要尝试着接受,不能总是感觉,太子在皇宫里呆着就是王道……” “你个兔崽子,少和你爹在这儿扯机巴蛋!老子告诉你,咱大明上上下下这么多能臣干将,还真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能干得了你那个差事的!” 朱元璋瞪着眼睛瞅了瞅,“你手里那几串儿都烤熟了,抓紧拿过来,你爹我还得下酒呢……” “你们爷俩过得倒是精致,这肉味儿刚进御花园就闻到了。” 马皇后的声音由远及近,身后带着小大人一般的朱雄英,端庄秀丽的徐妙云,还有畏畏缩缩的朱允炆,最后还跟着低着脑袋的春花秋月。xしewen “孙儿参见皇祖父,儿子参见父王。”朱雄英一边说,一边歪着脑袋看着老朱手里的肉串儿。 “儿媳参见父皇!参见殿下。”徐妙云则大大方方,让人挑不出毛病。 “孙臣参见皇祖父,儿臣参见父王。”朱允炆这一声孙臣,却让朱元璋眉头一皱,但也没说什么。 “来得好来得好,今天老大烤肉,咱们都有口福!” 朱元璋花白的胡子翘了翘,把手中的肉串一股脑的塞给朱雄英。 朱雄英则乖巧的双手递给马皇后。 眼瞅着自家大孙子孝顺,马皇后乐得见牙不见眼,伸手接过一串儿,“奶奶吃一串儿就行,英儿你吃…” “谢谢奶奶,”朱雄英甜甜的答应一声,又来到了忙碌的朱标身旁,把肉串递到朱标嘴边,“父王,您吃,英儿给您拿着。” 这懂事儿的孩子都喜欢,朱标也乐呵呵的咬了一口,还真别说,这吃草长大的羊,肉就是好吃,香味纯正,也没有那么大的膻味儿,比后世的科技与狠活强多了……… “英儿你自去吃吧,”朱标把手里烤好的肉串,放到了一旁的缠枝青花瓷里,“还剩下这几个,烤完了,父王再吃。” 朱雄英又屁颠儿屁颠儿的给徐妙云几串,徐妙云也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满脸的慈爱。 老朱在一旁不由感叹道,“咱大孙子就是懂事儿,一点儿都不护食,长大了也是个仁义孩子。” 最后,朱雄英来到朱允炆身边,伸出小手,攥着两个肉串,“吃吧,大哥给你的,不必害怕!” 徐妙云看在眼里,也把自己手中的给了朱允炆。 朱元璋和马皇后对视的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春花秋月在皇宫大内呆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能看出眉眼高低,悄无声息的凑到朱标跟前,接过了他手中的活计。 看到二女烤的有模有样的,朱标也乐见其成,从小墩子上站直的腰,“怎么没见允熥?” 马皇后白了他一眼,“有娘呢,还有你操心这个?熥儿刚吃了奶,正睡着呢,郭慧妃正在照顾……” “这段时间她帮你照顾允熥,也是辛苦她了。” 一旁的朱元璋叭哒叭哒嘴,对正在考试的春花秋月说道,“把这只羊都烤了,如果不够,再让御膳房送来的,给蜀王椿、代王桂、谷王橞,都送去点!” 马皇后微微笑道,“这个时辰,大本堂也正是用膳的时间,实在不行就换个大炉子来,别耽误了孩子们吃个新鲜。” 梅友雕已经在旁边像泥菩萨似的站了很久,人家父子二人在这里其乐融融,他也不敢往前凑,过了一会儿,好家伙,整个皇宫大内最尊贵的几个人都来,他更是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听到一个他能干的活计,便急急忙忙的去安排。 不一会儿,一个青铜做的大炭炉子,就被几个小太监抬了过来,上面还铸造着各种兽纹祥云,精美异常。 朱标扫了一眼,“这么多青铜,再添个几百斤,都能做一杆铜炮了,这海上铁炮用不长远,养护不好就会生锈,还是这铜炮好……” “你小子天天想的都是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朱元璋吃了一口肉串,擦了擦嘴角上的油。 “你得记住,你爹我让你接触兵事,是让你有统兵作战之能,保境安民之策,而不是让你去做那些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买卖!” 这个时候,因为换上了大碳炉,烤串的速度变快了很多,女人和孩子一桌,老朱和朱标一桌。 朱标看了看自家老爹,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儿子可不愿意做那玩命的买卖,河南那是意外,这次去上海县,主要是想坐实了大明海事的基础,为我千万代,大明后世之君,做下一个样子,可不是做那些打打杀杀的活计,上回争讨倭寇,儿子也在船上,没露面……” “大明海事!”朱元璋细细的咀嚼这四个字。 朱标则继续说道,“陆地有边,大海无涯,这天下列国这么多,如果没有一支强横的海军,再大的疆域,也会成了那漏气的皮球,看着虽然大,但是里边却没有什么东西!” 朱元璋脖子一扬,一杯酒就下了肚,“上次征讨倭寇,你没有弄险,还算知道轻重!” 朱元璋的脸色闪过了一丝红晕,“那这次上海县的事,你是非去不可了?” 其实朱元璋心里清楚,朱标所说的路数,连同他在内,整个大明的文武重臣,都没有听说过,更别提去做了,在奉天殿的那一幕,也只是一个老父亲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而已。 朱标一看此事有门,趁热打铁的说道,“爹,你放心,这一次又不是打仗,只是捋顺海事而已。” “也对,” 朱元璋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家儿子抢回来的战利品。 “你那个互市,再加上这一次长江沿岸的沿江码头,再加上这次的上海县码头,再加上倭寇的佐世堡码头,还有你那个福寿膏,确实是应该找一个专人来管一管了!” 朱标一看,万事俱备,当下笑呵呵的说道。 “既然要统一管理,那么还请爹赐名,也好有个名头。” 朱元璋沉吟片刻,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烈酒,在桌案上,写下几个大字。 朱标看了也会心一笑,只见桌子上几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大明海事! 第30章 十万火急 酒足饭饱,朱标自然是回了自己的东宫,老朱和马皇后则带着朱雄英在御花园中散步。 夫妻二人并排而行,像极了劳累一天,在田埂上散步的老两口。 马皇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标儿又要跑差事?” 朱元璋沉默无语的点了点头。 马皇后面色一紧,接着说道,“这差事非标儿不可吗?” 朱元璋苦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那些招式是从哪里学来的,乍一听荒唐无比,但细想却越想越精妙,除了标儿,谁也拿捏不了那个分寸。” “那重八你也不能任由他胡闹,堂堂一国储君,总是往外跑个什么劲?” 马皇后气愤的扭过头,“他后院儿的事儿才稳当,这就等不及了?要往出跑了?” 朱元璋长叹一声,“婆娘,有些时候标儿说的对,这海事衙门,确实是大明的重中之重,这不只是为他,更不是为咱,而是为了咱大明千秋万代的基业!” “哎……” 马皇后的心情明显不好,但是朱元璋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了,“你们朝堂上的事儿我不懂,但是我只知道,标儿这一脉人丁不旺!这也是大明朝的重中之重,也是千秋万代的基业。” “那婆娘你说咋整?”朱元璋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徐家大丫头也一直没个动静,老大家也就她这一个,你说怎么办?这后宫的事可是你说了算,这可是咱们当时说好……” 马皇后白了朱元璋一眼,心平气和的说道,“不行选秀吧,等那吕氏丧期一过,就开始安排,我和徐家大丫头一块儿,挑选出一些身世清白,懂理持家的好女子,充实东宫。” 朱元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马皇后,“选秀?咱当时要选你都………哎呀……” 马皇后隐晦的拧了朱元璋一把,“你还选秀,就是没让你选,后宫的美人也没见缺过,标儿是老实孩子,不像你,看谁好就往自己后宫里划啦!” 朱元璋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腰间软肉,气呼呼的说道,“那这事儿也不妥,毕竟东宫正位没定,咱们就着急着选秀,别人能不能误会咱不说,徐天德那斯肯定误会……” 马皇后的眼神里涌现了几丝回忆,缓缓的说道,“能掌印持家的女人,怎么可以受不得委屈?当初我还没有生标儿的时候,重八你也不是四处找女人?我那个时候可说过委屈?” 朱元璋面色微红,沉默不语。 马皇后继续说道,“而且这个事情很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徐家大丫头一旦有孕,雄英怎么办?只能说是等雄英大了,在朝中有了一定本钱,那时候谁是东宫正妃,都无所谓……” “嘿!”朱元璋一拍大腿 “不行咱就退位,让标儿做皇帝,咱做太上皇,在后面帮他的忙,雄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立为太子了,徐家大丫头扶不扶正,也就无关紧要了。” “说点那有用的!”马皇后锤了一下朱元璋,“你这法子,还不如立雄英为皇太孙来的实际……” “哈哈哈……”御花园中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与此同时,朱标的马车上。 朱标今天也喝了几杯酒,状态微醺,四平八稳的坐在马车上,旁边的徐妙云正在给朱标泡茶,朱允炆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坐着,眼睛往下看,好像小木偶一样。 朱允炆狠狠的抠了抠自己的手指甲,悄悄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朱标,却发现朱标正在眯着眼睛看向他,当即吓得一缩脖子,心中暗道,“父王好像变了,之前看我和母妃都会笑,现在父王身上,好像是有一股冷冰冰的气息,怪怕人的……” “允炆,这几天有没有用心做功课呀?” 说实话,朱标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问一问小孩子的通用问题。 谁知朱允炆却一本正经的回答起来,“这几天先生放假,儿臣却不敢怠慢,每日通背孔圣论语大字五十。” “嗯?” 朱标半眯着眼,“我儿竟然会背论语了?背两句给父王听听!” 朱允炆好像一下子寻回了自信,冲着朱标拱了拱手,朗声开口道,“以不教民战。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朱允炆一开口,朱标瞬间就有精神了,这段论语他学过,大概意思是,“那种不行善人之道,用残杀企图使民众战栗、恐惧而治理国家的,就是遗弃、背叛民众,而最终页将被民众所遗弃!” “哈哈,我儿勤奋,给父王解释一下,这句论语的意思,” 朱标坐直身子,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但是朱允文稚嫩的声音却让他一愣,只见他开口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君王不行王道,用杀戮威胁臣民,就是在遗弃背叛臣民,而最终被百姓推翻,就如国人暴动一样……” “嘶……” 朱标倒吸一口冷气,可别看就多了这么几个字儿,意思可是大相径庭。 “这群老儒生,居然如此教育朱家子弟?” 朱标心头火起,当初朱元璋不光让人教导他一些高大上的治国之术,也千方百计地找机会,向他传授一些比较接地气的知识。为的是让他知道“鞍马之勤劳”、“衣食之艰难”、“知风俗之美恶”,以及朱元璋“创业之不易,再看看现在的先生教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简直他娘的一窍不通!” 虽然朱标心中已经杀机凛然,但是毕竟不能吓唬孩子,还是强自挤出几分笑容,捏了捏朱允炆的脸蛋,夸奖道,“我儿有状元之才!当勤勉之!” 一旁的徐妙云早已听得满身冷汗,见朱标没有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马车稳健地走到东宫,门口的曹炳手持金鞭,郑重的行了个礼。 让徐妙云带着朱允炆去寝宫,朱标自己则来到了正殿。 朱标刚刚坐定,苟宝就急匆匆的叩见,“启禀殿下,毛大人求见,风风火火的就来了,您看……” 朱标知道,毛骧是一个极知轻重的人,他能在这儿等着,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当下急道。 “毛骧来了,快宣!” 不一会,就有一名身材中等,身穿刺绣飞鱼服,头戴幞头的汉子,快步奔来。 “臣,毛骧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 “谢殿下!” 毛骧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君臣奏对的礼节了,急道。 “据臣的暗线秘报,白莲逆徒,正在谋划刺杀殿下!” “什么!刺杀孤?” 朱标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臣,万死不敢说谎,内线确实是如此奏报,请殿下急召东宫六率,以确保万无一失!” 毛骧急得说话都带了水音。 “慌什么!”朱标呵斥道。 “就算是白莲逆徒就在这大殿之内,孤又何惧!?” 顿了顿,又说道,“此事陛下可知?” 毛骧磕头道,“臣未见陛下。” 朱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速去告知陛下!另外!万不可打草惊蛇!” 第31章 任意审问 夜深了,今晚的风很凉,应天也很静,完全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和朱标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不同,老朱这一次表现的很淡定,听了毛骧的汇报之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此事由锦衣卫全权督办,万不可让贼人钻了空子!” 这一句话虽轻,可是却把担子,完完全全押到了锦衣卫的身上。 这秋风虽寒,可是却挡不住毛骧额头上的冷汗,这种大事儿,他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这白莲教暗杀皇明储君,虽然只是得到了一个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就足以让锦衣卫上上下下风声鹤唳! “要不再递一个条子,见一见殿下?” 蒋瓛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回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现在能有这个殊荣,给锦衣卫指挥使赶马车,还得是靠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太子和徐侧妃成婚的时候,他是不大不小,干了件好事儿,再加上争讨倭寇的路途中,办事得力,也是在朱标面前露了个脸,毛骧自然对他青眼有加,虽然还是一个千户,但是现在锦衣卫上上下下,都不敢拿这位当普通千户看待…… 毛骧正在马车里,愁得直叹气,听到蒋瓛这般说,也强打精神问道,“这个时辰去见殿下恐怕于礼不合,而且贼人正在暗处,咱们也只好辛苦辛苦,把兄弟们撒出去,碰碰运气了……” 毛骧早年的时候,是和刘福通彭和尚,那些白莲教老人打过交道的,而且白莲教的信徒他也见识过,一个个死硬死硬的,现在更是大海捞针,难以对付。 蒋瓛吞了一下口水,眯着眼睛说道,“大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个时候咱们是不是和殿下说一声,鸡鸣寺那两位是不是该来点狠的………” “嘶…………” 毛骧倒吸一口冷气,但是又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是有道理,鸡鸣寺那姐妹二人,其中一个虽然以前受过殿下的宠幸,但是这些日子奉旨彻查白莲教,陛下和太子爷那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而且宫中传来消息,此间事了,祸灭九族! “大人不必忧心,”蒋瓛咬咬牙说道,“要不然卑职来个先斩后奏,如果殿下震怒,卑职一力承担。” 毛骧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色,心中暗道,“这小子确实聪明,也豁得出去,天生就是干锦衣卫的料子,可是这皇宫大内,可不是靠豁得出去,才能玩得转的!这小子是在赌,赌老子的人品,赌殿下的知人善任!” 马车本就狭小,蒋瓛和毛骧也只有一帘之隔,毛骧隔着帘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宫里传来的消息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虽然看起来理所当然,但确实也有三分风险,你还年轻,这事儿还是我去吧!” 毛骧这话说的很明白,你蒋瓛无论怎么聪明,怎么能干,在老子面前你还是个后辈,要赌也轮不着你来赌,要升官发财,你也得往后边排! 小马车吱吱呀呀的调转了方向,直奔东宫而去,门口的曹炳看着这位活阎王去而复返,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阎大人……不不……毛大人……您这是……” 毛骧的脸上,青紫之色一闪而过,但想到这家伙是太子近臣,还是景川侯曹震的嫡长子,也只有咽了这口气,客气的拱拱手说道,“劳烦曹军们给咱通禀一声,就说毛骧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这么晚了,有啥要紧的事……” 曹炳嘟嘟囔囔,不情愿的往里走,虽然步伐不慢,但是毛骧看着生气!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满朝文武,滚滚诸公,哪一个不视自己为洪水猛兽?这憨货却不慌不忙的。 当即有心吓他,在曹炳身后说道,“要不然曹军门替咱传一个口信儿吧,这要事………” 毛骧话音未落,曹炳早已迈开大长腿,撒丫子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听不见,听不见,毛大人切勿吓俺,俺这就去通报……” “呸……奶奶的………”毛骧恨恨地啐了一口,“看着长得像个黑熊似的,却有他娘个猴屁股!” 蒋瓛在一旁垂手而立,也是忍俊不禁,小声说道,“这曹军门不简单,上一次征讨倭寇的时候,这家伙阵斩了倭寇将军,却不要赏赐,就想在东宫看大门,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主……” 毛骧自然知道这事儿,长出了一口气儿,“这是哪儿啊?这可是东宫,笨人能来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比外边有灵气儿,一会儿我进去,你就在这儿看着马车,碰到人进人出,一定要礼数周全!” 蒋瓛郑重说道,“标下谢大人提点!” 毛骧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你我都是天子亲军,陛下家奴,不必客气,办好了差事才是真的……” 不一会儿。 曹炳就带着苟宝出来了,“毛大人,殿下宣您进去。” 苟宝的眼睛往后一扫,就看到了马车边上的蒋瓛,顿时感觉到此人不简单,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苟宝的眼睛可谓毒辣,这锦衣卫的人,看着杀气腾腾,眼睛通红的,顶天也就是个百户好手,但是要看起来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那办起事儿来,才叫一个毛骨悚然!乐文小说网 “这位小将军倒是一表人才!杂家有礼了。” 苟宝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蒋瓛则连忙侧过身,大礼还之,“见过宝公公。” 苟宝点了点头,便带着毛骧进去。 毛骧这一路上,看到东宫里大多都是新面孔,胆子越来越小,又耸动了几下鼻子,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臭味儿,虽然处理的极好,但是却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 心中暗自叫苦,刚才来的时候太着急,都没有在意到这些变化,看着旁边老神的苟宝。 “宝公公,殿下今天心情可好?” 苟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聪明人什么时候也犯了浑了?这话是能问的吗,你问了杂家敢说吗?” 苟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就是不说话。 终于是来到了书房,心里发颤的毛骧躬身说道,“臣,毛骧,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正在书房里合计着上海码头的事儿,根本没有把刺杀的事情放在心上,简直荒唐,整个皇宫的宫女儿太监,宫中的档案上,都恨不得记载祖宗八代,是不可能混进贼人的,如果堂堂大明太子,被几个白莲教的贼人吓的惴惴不安,那才是闹了笑话。 看到毛骧来了,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毛指挥使不必担心,这皇宫大内之中,还会有贼人吗?” 毛骧思前想后,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白莲贼人穷凶极恶,竟然敢密谋刺杀!请殿下准许微臣,对鸡鸣寺那两位,用一些酷烈手段……” 朱标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被自己的手下误会了,误会他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毛指挥使这说的是什么话!孤不是已经准许你们,任意审问吗?” 第32章 我说我说 朱标非常气愤,脸色铁青,毛骧也站在那里冷汗直流,作为一个穿越者来说,他可以允许自己不懂历史,因为并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是历史系高材生,而且谁知道蝴蝶效应会发生什么? 他也可以允许,自己有些手段并不符合古代民情,毕竟穿越之前谁也不是政治家,来了之后就得心应手? 但是朱标本人绝不允许的是,有人怀疑他心慈手软,毕竟两世为人,带着一颗菩萨心肠来到这个世道,来干什么?来当圣母吗?这圣母可帮不了大明! 朱标勃然大怒! “毛指挥使!原来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把那两个当菩萨供着!” 毛骧心中叫苦不已,他哪里知道太子爷的心思?就算是灭九族,那也是当头一刀的事,但是锦衣卫的酷烈手段,用到之前太子爷的宠婢身上,他还是心里发抖啊。 但是这个时候,就算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只能乖乖认罪,“是臣曲解殿下的意思,臣有罪!” “哼!” 朱标冷哼一声,用如意敲了敲书案旁边的兽头,门外便响起清脆的铜铃声。 片刻之间。 春花秋月便端着茶水和点心,推门而入。 毛骧看到这二位,眼神一缩,心中暗自惊讶,“这两位姑奶奶怎么来了这儿?这不是………” 还没有容他想完,朱标便说道,“你们二人随我出宫,去一趟锦衣卫衙门!” 二女齐刷刷的行礼应是,之后便用隐晦的目光盯着毛骧。 毛骧打了个寒颤,心中暗自叫苦。 这回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让蒋瓛给他赶车,因为太子爷把赶车的殊荣赐给了他俩,身后的黑夜里,不停的闪烁着人影,毛骧用手捂住了额头,长叹了一声。 他心知肚明,那是太子殿下的暗卫。 夜已经深了,朱标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禁宫,也没有人敢掀开马车的布帘儿,看看里面坐的究竟是谁,只知道是东宫的贵人。 今天没有月亮,阴沉沉的天。风冷冷地刮着!吹下了众多黄叶,踩上去发出哔哔波波的响声。 阴利秋风死死的刻着人脸,似乎想要把人的皮给割下来!毛骧抬头一望,望着满天黑云,饶是他这个活阎王,也不由怀念起阳光普照的日子。 但是阳光早已把世界抛给地狱,只剩下满地的阴寒,平日里花团锦簇的树木,也耷拉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得意的向人展示,被秋风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红墙之上,瓦片脆响! 吓的毛骧攥着缰绳的手臂,瞬间青筋暴起,仔细一看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谁家的金丝虎,瞪着绿油油的眼睛,蹲在红墙之上,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春花秋月也微微掀起了车帘,向外头看去,瞬间便放下,转过头来对朱标说道,“是慧妃娘娘宫里的大胖猫,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朱标一愣,随即想了起来,“吩咐个人,把那大胖橘抓了,明天给慧妃娘娘送回去。” 毛骧看了一眼身边的蒋瓛,后者默默点头,下了马车,三下两下爬上了宫墙,夜空中响起了猫儿急促的惊叫……… 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 晴儿和苏清妙,正坐在椅子上念念有词,两个倾城美女,如今已经身披海青,(尼姑穿的衣服叫海青,它的款式:腰宽袖阔,圆领方襟,比较其他衣裳肥大很多。)坐在椅子上念念有词。 两个锦衣卫百户,站在一旁无可奈何,自家指挥使,风风火火的下令,把这两位姑奶奶接到衙门看护起来,并急急忙忙的进了宫。 这两位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之前的晴儿姑娘还好些,算是彬彬有礼,但是另一个,可就太可恶了,一张嘴就是“阿弥陀佛,贫尼已是方外之人,”搞的这些锦衣卫心中火起。 “不好好当差!干什么呢?” 毛骧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吓得两个百户一身白毛汗。 “大人……太……太………” 锦衣卫百户回头看见毛骧,刚想行礼,就看见一旁的朱标,顿时吓的语无伦次。 “滚一边去!” 毛骧怒喝一声,侧着身子为朱标让出道路。 此时的朱标一身黑衣,身后跟着春花秋月,好像一个翩翩玉公子。 “前头带路!把她们两个直接带往刑房!” 朱标冷哼一声,直接说道。 毛骧大声应是,说实话,这些日子他也是被那个苏清妙气坏了,虽然明知道她必死无疑,但还是气的够呛! 问点什么就说是方外之人,平时大鱼大肉也没见她少吃一口!一要动刑,就大喊太子爷留着她们的命肯定有用,磕着碰着,不是他们这些人担待得起的! 可是这回她们的好日子好像到头了,几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卫,不由分说的就把她们二人架到了刑房。 刑房中一盆炭火烧得通红,红蓝相间的火焰,舔食着上面的烙铁,黑红黑红的木架子,不知送走了多少凶神恶煞,晴儿已经双腿打颤,苏清妙却十分淡然。 “你们不用吓唬你姑奶奶!你姑奶奶可不是吓大的,太子殿下喜欢我,蹭破了我一块油皮,可不是你们能担待的起的!” 苏清妙站在刑房中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孤什么时候喜欢的你?!孤自己怎么不知道!” 朱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外,平时活阎王一样的毛骧,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旁,手里还提着一把凳子。 苏清妙脸色煞白,晴儿则是豁然起身,紧紧的盯着门外那个身影,泪流满面。 刑房的门被打开,朱标大步踏入,毛骧屁颠儿屁颠儿的把凳子放到位置上,还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 “不知廉耻的东西!” 朱标恨恨的说道,“就你这副恶心的模样,还配让孤喜欢?!真是不知所谓!” 朱标嫌弃的看了苏清妙一眼,便扭过头去。 “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直接和孤说吗?这回孤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咯咯………”苏清妙惨笑两声,“那奴家说了,可以活命吗?” “不能!今天晚上你们两个都得死!区别就是死的痛不痛快!” 朱标面色平静,但是眼睛里却孕育着可怕的杀机,没办法,他恨背叛,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而且这段时间,毛骧追查白莲教,一直没有结果,已经让他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苏清妙面色迷离。 “那奴家为什么要说?能让你这个堂堂的太子殿下,心里一直挂念着,奴家就是到了十八层地狱,也得念着您的好……” “呵呵……” 朱标懒得和她废话,直接示意毛骧动刑。 和愚蠢的人辩论,是更愚蠢的行为!还不如直接动刀子! 苏清妙被剥了海青,绑在黑红的木架子上,炙热的钢针,直接穿透了她的十指。 “啊………” 刑房里传来了不似人声的惨叫,还有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通红的烙铁,加上阵阵皮焦肉烂的气味儿,雪白的皮肤上,一块块漆黑的烫痕,触目惊心,十支芊芊玉指,也没有了当初的模样,褐红色的血滴,滴落在刑房滑腻腻的土地上。 晴儿在一旁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 “殿下,求求你,别折磨清妙,让奴婢劝劝她,她定会弃暗投明的……” “你给孤闭嘴!” 朱标勃然大怒!“你有没有点脑子?你现在本应该在东宫给孤端茶送水!被她害成这番模样,你还不自知!” “殿下………” 晴儿还想说什么。 朱标挥手直接打断,面色阴沉的说道,“你也不用害怕,你的九族亲人,很快就会去陪你!” “殿下!!”晴儿声嘶力竭。 “绞了!”朱标大声喝道。 一根漆黑的铁链,直接套在她柔美的玉颈上,两只芊足,在半空中死命挣扎。 苏清妙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双眼翻白,一口气儿没上来就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可没有惜香怜玉一说,秋季的第一桶凉水如约而至。 “哗啦……” 苏清妙打了个寒颤,幽幽醒来,可是却精神恍惚。 毛骧又拿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刑具,惨叫声不断,可是这一次,却不是那么顺利,稍微一用刑,苏清妙就晕厥,饶是活阎王毛骧也束手无策。 朱标皱了皱眉, “去搬一口大缸,抓一些老鼠,把她塞进去!” 朱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在大缸的外边,架上炭火!” 毛骧恍然大悟,无比佩服的说道,“太子殿下圣明,炭火酷热无比,老鼠遇热打洞!简直是神来之笔!” “少废话!快去准备!” 朱标抿了一口茶水,踢了毛骧一脚。 大缸,炭火,吱吱的叫声。 深夜的刑房传来凄厉的惨叫,惨叫声,渐渐的变成两个字。 “我说!!!” 第33章 将计就计? 且说苏清妙在锦衣卫大牢,终于吐露了实情,可惜恶人自有天收,最终她还是落了一个百鼠入腹的下场,也算是对得起她这么多年蒙骗的平民百姓! 对得起这么多年,为了供奉弥勒佛,卖儿卖女的贫苦农户,为了求子,被他们的香主坏了清白的良家妇女,对得起被他们蒙骗加入香军,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的汉子。 听说之前有很多村庄,洞房花烛之时,都要请白莲教的香主洞房传道,结果那香主东窗事发,被朝廷当着百姓的面大卸八块,可妖人虽已诛杀,但全村一大半的妻子母亲都悬梁自尽。 当时之惨状,户户戴孝,家家皆有儿啼! 就连在义塔之中,婴儿的哭声也是震天动地!可谓人世间一大惨状! 御书房中,朱元璋坐在宝座上面无表情,静静的听朱标说完之后,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浓郁的杀机。 “照这么说,咱给将士们立的祠堂,让这群妖人钻了空子?!” 朱标沉吟片刻,“也不算钻了空子,因为当时儿子在河南的时候,曾答应过将士们,立一祠堂,供奉为国有功者,此事后来由工部监造。” 朱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是自从祠堂动土,便从河南山东一带,来了一些游方僧人,逗留此地,说是为大明将士祈福!” 朱元璋冷哼一声,“咱大明将士的福气,是咱赐的!和他们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关系?!真是他娘的不知死活!” 朱元璋因为早年经历,对僧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说句不好听,只有干过这行,才知道这一行的黑暗,这回这帮家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朱标的头上,他岂能不翻脸动怒? “爹,那这件事情您打算怎么办?”朱标看向朱元璋,平静的问道。 “咱哪有什么好办法?把那些个欺世盗名的贼人,全都送到锦衣卫,严刑拷问,这回咱让他连和尚带庙都跑不了!” 话音未落,朱元璋便从御案上抽出了一张空白圣旨,大笔一挥,就要落字。 朱标急忙上前拦住。 “爹,如果这么做的话,弊大于利啊!今日父皇,圣旨明发天下,他们确实反抗不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但是后世之人会怎么看爹?” “他们会说您残暴成性,在民间编排出各种小故事,来抹黑您,这就是这群妖人的厉害之处!” 朱元璋也长叹了一口气,“咱不在乎!咱就是怕有一些见识不够的百姓,听了他们的鬼话,到时候咱还不得不杀,心疼啊!” 他确实明白这一点,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在民间说话的份量,经他们一煽动,百姓从者如云! 洪武大帝不怕身后恶名,他也知道那些个糟瘟的书生,不会好好写他,但是他不在乎,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就如他所颁发的御制大诰,让全天下的士绅贪官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但是百姓却欢呼雀跃! 他相信只要自己这个皇帝老子,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说理的地方,那么百姓就会安居乐业,当官的也不敢太过放肆!华夏千古帝王,爱民如此,也就仅此一例了。 朱标也颇为动容,郑重起身,拱手说道,“父皇爱民如子,是我大明幸事!” “但是这件事儿子以为,应该放长线钓大鱼,他们不是要刺杀儿子吗?那咱们就将计就计,祠堂建好之后,儿子是肯定要去,为它题名写匾,路上应该就是他们最好的动手机会!” 朱元璋豁然起身,诧异的问道,“你个小兔崽子,你不会又要玩儿河南以身作饵那一套吧!?咱可告诉你!就是拼着后世骂名不断,你爹我直接给他们来一个斩尽杀绝!也不能让你去冒那个险!” 朱标心中一暖,无奈的说道,“这点轻重儿子还是有的,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到时候,在车轿之中放一包沙土就好。” “哦………”朱元璋长出了一口气,“这法子咱倒是可以考虑!实在不行咱把龙撵借给你,不怕那些贼人不上当……” “龙撵贵重,万一打坏了……”朱标皱眉道。 “不妨事儿,不妨事儿,” 朱元璋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那玩意又不是金子做的,很多地方咱都是用了铜,结实着嘞……” “那便多谢爹了,”朱标乐呵呵的起身,“儿子下午还要去神机工业一趟,看看那群憨货,织布机做的如何了?” “标儿你还是别出去了,让他们抬着物件儿进宫就好……” 朱元璋急忙摆摆手,继续说道。 “等着你小子的引蛇出洞成功了以后,你再出去吧……” 与此同时神机工业。 刘铁军坐在主位上垂头丧气,下首坐着尚守田,还有他的儿子刘继业。 刘铁军拿着自己的黑陶大碗,胡乱的倒了一碗茶水,一饮而尽,用粗布袖子抹了抹嘴说道,“这织布机已经做出有些时日了,太子殿下也不来,咱也交不了差事,这心里,像他娘耗子抓一样,难受啊……” 自从朱标上次走之后,留下了一枚大明工匠的金牌,可是让整个神机工业的人望眼欲穿,所有的人都清楚,这一次的赏赐,肯定不会有刘伯爷那样重,但是也绝对轻不了,而且这穿衣吃饭的事,也是大功德一件。 所有人兢兢业业,加班加点的干,终于是做出了十几台样机,又经过层层选拔改进,到底是尚守田的织布机,脱颖而出,所以这些时日,这老家伙急的像上了树的猴子,天天站在神机工业的大门口望。 最后还是刘铁军实在看不下去,硬是把老伙计拽到了自己的小作坊,说是要喝茶叙旧,其实就是不想让他在外边丢人了而已。 尚守田和他本来就是老相识,再加上刘铁军得势之后并没忘本,所以二人说话比较随意。 “我说刘老蔫,你也别在那儿装什么斯文人,茶叶是什么味儿的,就你那臭嘴喝得出来吗?” 尚守田顿了顿,又说道,“还不如找个由头出去,到皇宫拜见一下太子爷,让他老人家抓紧来,看看老汉的手艺……” “咯吱……” 正在喝茶的刘铁军,被他吓得一口咬在了黑陶大碗上,“你个老犊子,想害死你老子?!那皇宫哪是咱说进就能进的!三日之内咱做了出来,之后太子爷虽然没来,但咱们却一直在改进甄选,也不算误了差事!” “我说刘伯爷,您可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尚守田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我家那一大家子,可都是匠户,马上就要服苦役了,这………” 这时刘铁军的仆人急急忙忙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伯爷,圣旨来了!” 第34章 心地善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申时,拿上太子让你们做的东西,来奉天殿,咱当面考校!” 钦此!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铁军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从梅友雕手里接过圣旨。 梅友雕自然知道这老头,是太子爷的红人,当下不敢怠慢,亲手把刘铁军扶了起来。 刘铁军呲着缺俩门牙的大嘴。 “这位公公面生,这点小玩意儿,您拿去喝茶……” 刘铁军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金疙瘩,隐晦地塞到梅友雕手里,后者则心领神会的收了起来。 这就是潜规则,平时皇帝身边的太监,对这种事情避之不及,紧着怕拿到了不该拿的,最后连累自己的脑袋,可是在传圣旨的时候,接旨的人给点儿而已银钱,则可以拿的心安理得…… 刘继业爬起身来,也满脸笑容的招呼道,“各位公公一路劳顿,咱这里是粗鄙之地,没有什么好招待,只能略备薄茶点心,聊表心意……” 自家儿子这一番话,说的刘铁军眉开眼笑,连连附和。 梅友雕可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当即拱拱手说道,“刘伯爷不用管杂家,陛下那边可耽搁不得!” 刘铁军则连连点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当即急匆匆的准备去。 神机工业门口,浩浩荡荡的队伍整装待发,刘铁军也翻出了许久不穿的蟒袍玉带,威风凛凛的站在最前边,身后数十辆马车,拉着所有的样机,押车的兵士都小心翼翼。 到底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刘铁军以前还是个工匠的时候,哪里有这种派头,可是这蟒袍玉带一穿,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些日子神机工业和宫中的驰道越修越多,渐渐的,有一些百姓也仗着胆子,走到这灰石道上,百姓们可不懂什么叫水泥,他们只知道这玩意儿是灰色的,还和石头一样硬,那索性就叫灰石道吧。 可是这些日子,驰道上的百姓却格外多,一个个低着脑袋,也不说话,步履匆匆,却不知去哪。 巡逻的兵士,哪怕扣住盘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听之任之。 一路上刘铁军骑着高头大马,过足了贵人的瘾头子,可是还没走出三五里路,就看到了一个女子拉着板车,在驰道中间哭哭啼啼。 刘铁军挥手停下队伍,对旁边的师爷弩弩嘴,视野顿时心领神会,一拍骡子,就走上前去。 “那丫头!往边上挪挪,别挡了路!” 第35章 飞梭终成 奉天大殿依然金碧辉煌! 则是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人间之圣境,普天龙气之汇集。 “臣,刘铁军,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参见皇后娘娘。” “臣,参见太子殿下。”乐文小说网 “臣,参见吴王殿下。” 刘铁军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整个大明最尊贵的几个人,都凑到了一起,就是为了看这个织布机…… 尚守田则跪在他的屁股后面,老脸涨得通红,身体微微有点颤抖,只能隐晦的咬了自己嘴唇一口,这才强自冷静下来。 朱元璋威严的坐在宝座之上,淡淡的挥挥手,“平身吧!不用那么客套!” “谢陛下……” 刘铁军又磕了个头,才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来,腿虽然还有点软,但还是没有表现失态。 朱元璋眼睛盯着刘铁军身后,组装好的织布机,朗声说道。 “太子交给你们的差事,已经过了这么多时日,咱看你们也做出来,仔细说说!” 刘铁军眼睛咕噜噜一转,隐晦的扫了一眼身后的尚守田,“启禀陛下,这多轴织布机,是工匠尚守田所做,他做的织布机,稳定耐用,织出的布料平整光滑,在神机工业的海选中,拔得了头筹。” “哦?” 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他这一次心中本来是想着,如果这刘铁军再立奇功,该如何赏赐?上一次千金买马骨,一下子封赏了个伯爵,这一次总不能再继续封为侯爵了吧,那可是正三品! 好在这老家伙懂事儿,知道把功劳往外推一推…… “那就由你来说说吧!” 朱元璋带着朱标走下御阶,看着眼前这个比平常织布机,不知大了多少的东西。 父子二人身上穿着颜色差不多的团龙服饰,在阳光下耀耀生辉,再加上二人相似的脸庞,好像是一个老时代和一个新生时代,一起站到了这里。 尚守田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直接就呆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真是父子天神一般………” 刘铁军心中大急,眼看着自家老友,直愣愣的盯着陛下和太子的脸看,也顾不得,心中害怕,直言道,“放肆!!陛下有旨,让你说说自己的手艺,怎能如此无礼!” “哈哈哈……” 朱元璋却毫不在意,甩了甩袖子说道,“他草民一个,第一次来这奉天大殿,看着有些傻了也实属正常,万不可难为他!” “臣遵旨……” 不知不觉的,刘铁军的额头上又流满了冷汗,从怀里掏出那个手帕,轻轻的擦了下额头,又看到上面的黑红之色,顿时心中一阵恶心。 但如此重地,刘铁军也不敢声张,只能用默默揣到怀里。 尚守田也反应过来,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两个头,“草民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嗯,”朱元璋和颜悦色,“给咱好好说,说好了咱一定有赏!” 倒不是说朱元璋忽然间平易近人了,只是这尚守田实在是一副憨厚的老农像,在他心中就特别讨喜,洪武皇帝心中,防备着勋臣大将,提防着衮衮诸公,也只有对这老实憨厚,靠自己力气吃饭的人,才多了那么三五分善念。 尚守田深吸了一口气,袍子里的大手,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心里默念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十八辈祖宗,这才开口说道。 “”陛下,这个锭子,就是筒型的套子间隙装在锭杆上,锭杆就是这个。” 尚守田拿起了一根细杆上端带个钩子,“把锭杆装配在小转轮上,手摇大转轮通过绳套带动小转轮。” “纺时手拈一小段棉纱钩住锭杆上的钩子,然后扯一段棉条与棉纱接住,捻在手中,这样这段绵条就被锭杆钩与手固定了,两端握着,手摇大转轮带动小转轮上的锭杆转动,草民的结发管这个叫加捻。” “那你家结发一定是个织布的行家里手。” 马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织布机跟前,朱雄英也小大人一样四下打量。 伸手拦住了,要跪拜的尚守田,马皇后乐呵呵的打量着织布机,“这可是个好东西,以前只能纺一根纱,现在都能纺这么多根了。” 尚守田往后缩了缩,“太子殿下是天上星宿下凡,这种精妙的东西,草民就是想破脑,也想不出来。” 朱标也乐呵呵的摇了摇头,“这东西哪有那么难?就是把一个锭子变成了八个锭子,你这是又做了改进,都有十个了,而且这图纸终究还是图纸,能真正做出实物来,才是利国利民之举。” 马皇后没有理会朱标的寒暄,自顾自的打量着织布机,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这手摇的大转轮通过绳套,连带有小转轮的轴,轴上装有几个用绳套连接锭杆上的小轮,锭杆上装有锭子,粗纱穿过小走车的压板,钩住锭杆,这布就算是出了一小半了……” “这小车子是做什么的?” 马皇后皱着眉头问道。 尚守田急忙回答。 “这小走车是一个能在滑道上前后移动的车子,上面装有上下二块压块,拉起后能通过粗纱,放下后能压住棉纱,拉起走车上的压板使,就能让粗纱进一小段料,在拉一下就能将粗纱纺成细纱了。” “哦……明白了……” 马皇后恍然大悟,之后便啧啧称奇的看着织布机,“这东西可行,今天晚上,本宫就纺织一下试一试,如果没什么弊病,就可以大批的做。” 尚守田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虽然老,但是却一点儿也不糊涂,自己在讲这个东西的时候,太子爷明显懒得听,陛下则是听不懂,当时他心里还怕自己的好手艺明珠暗投,没想到来了个懂行的皇后娘娘,这可是让他感激涕零啊…… 朱元璋虽然不懂,但是却不妨碍他和朱雄英一样好奇,祖孙二人围着织布机四下打量,摸摸这儿,碰碰那。 刘铁军和尚守田对视一眼,齐齐后退,他们实在是怕呀,这几位贵人正好有兴致,他们要是在那里傻愣愣的站着不动,一会儿再拌着人家,他们就是万死难赎其罪…… “还真别说,这玩意儿做的倒是精妙。” 朱元璋从一个轴承上,拿下了一个油壶,“连着油壶都做得这么精妙,轻轻一捏,就能出油……” 也许是这个油壶太小了,朱元璋没有拿住,大手一滑,正好扔在了朱雄英的靴子上。 刺绣精致的小靴子,顿时乌黑一片,“快给吴王擦擦……” 宫女太监正在跑来,刘铁军缓过神来一看,正是好机会,三步并作两步,一个滑步直接跪在朱雄英脚下,从怀里掏出手帕,就是一顿猛擦。 “吴王殿下,老臣给您擦靴子……” 刘铁军一丝不苟,连上边细小的油点都擦了个干净。 朱元璋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满意,“刘爱卿,这回织布机的差事办的不错,就让他在神机工业做个管事吧,至于官阶吗………” 朱元璋回头看了一眼尚守田,“就正九品吧!” “臣等,谢主隆恩!” 尚守田跪在地上咣咣磕头,早已泪流满面,从前元开始,他们一家就是匠奴,大明又是匠户,这回虽然干的还是同一个活计,但起码咱是官啊! 至于说欲壑难平,那倒没有,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第二个,肯定是没有第一个赏赐重,大不了以后再做点新鲜玩意儿,肯定能把这刘老蔫儿比下去…… 马皇后看到这一幕,也隐晦的白了朱元璋一眼,对旁边躬身的梅友雕说道,“给他拿一个新手帕,把这一条也浆洗干净!” “谢皇后娘娘……” 刘铁军那大嘴,已经快咧到耳朵根子上去。 梅友雕则接过手帕,匆匆的交给了一个宫女。 小宫女在偏殿浆洗干净之后,又仔细的撒上香料,放在了托盘里……… 第36章 乌鸟入宅 天色渐暗,坤宁宫中却灯火通明。牛角灯闪烁着淡黄色的火光,照在织布机上。 马皇后则坐在灯下,一丝一缕认认真真,五六个宫女则在一旁辅助,马皇后平时极少惩罚宫人,所以这些人的脸上,都挂着极其真诚的笑容。 而且还极其罕见的有说有笑,其中一个小宫女,把棉线绕了个弯儿,柔柔的开口说道,“娘娘,要不要奴婢拨一拨灯火,天越来越暗了,您别累着眼睛……” 马皇后抬起头,灯光照样在她的脸上,虽然有几条不明显的皱纹,但还是不耽误她的慈祥。 “嗯,老喽,不中用了,年轻的时候一晚上就能织出来好长一块布,现在换了趁手的利器,反而织不出多少了……” 一个鹅蛋脸的小宫女,连忙说道,“皇后娘娘才不老呢,明明是这织布机太大,太笨重,浪费了娘娘的好手艺。” “小丫头,嘴真甜。” 马皇后慢慢起身,手握空拳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腰,“也织了这么长时间了,有点饿了……” 正在拨灯火的小宫女,回过头来,“那奴婢去传膳?” 马皇后则摆了摆手,“这么晚了,传膳太铺张了,你去小厨房看看,让他们把中午的饭菜热一热,凑合吃点就行……” “娘娘~” 小宫女跺跺脚表示不依,样子娇憨可爱。 看的马皇后呵呵一笑,“你们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虽然在这宫里不缺吃穿,但也要勤俭节约,这皇宫受天下的供奉,咱们这里铺张一点,下边的百姓就要少吃一顿饭,明白了吗?” 小丫头也十分懂事儿,郑重的行了个礼,“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这才对嘛……” 马皇后伸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这苹果一看就有些时日了,果皮都有点微微发皱了,马皇后却丝毫没有嫌弃。 “娘娘可是要吃苹果?奴婢给您削皮。” 小丫头极有眼色的从马皇后手里接过了苹果,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了一把不满寸长的银质小刀,小心翼翼地削起了皮。 见她正在伺候主子,旁边的宫女也连忙去小厨房了。 “小米,你进宫多少年了?” 马皇后在躺椅上,微眯着双眼。 小米正在削苹果的手,微微一顿,便说道,“奴婢洪武三年入宫,如今已快十个年头了……” “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大姑娘喽……” 小米正在聚精会神的等着主子说话,可谁知却等来了轻微的鼾声。 小米停下了手,轻轻的把苹果放回了盘子里,看了一眼马皇后,便轻手轻脚地把周围的牛角灯,挪到了远些的地方。 看着睡态平和的马皇后,小米不禁陷入了回忆,在送她进宫之时,家里已然是穷的揭不开锅,母女三人只有一件衣服,谁出门谁穿,父亲也早已死在了乱兵之中,就在她们最绝望的时候。 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公,来到了村口,而且这位公公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满仓。 他把村中的大人都集中到了一起,兴高采烈的说道。 “谁家有女儿,可以送到皇宫里做宫女,只要入选,家里就可以得一石小米!” 粮食,那可是粮食啊!这儿的百姓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吃过粮食了,他们吃过树皮,吃过野菜,吃过观音土,甚至吃过大肉,但就是好久没有吃过粮食。 小米那天只记得,自己的娘亲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从破旧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块破布,勉强帮她围了身子,一路上她没听到自己的母亲说任何的事情,只听到她反复的喃喃。 小米……小米…… 所以她便有了这个名字,女孩子家家没有名字,她也没挑,也可以说是没得选。 忽然她听到门外有人窃窃私语,顿时面色一凝,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你们听说了吗?奉天殿那儿的丫头,邦神机伯洗手帕,洗出的水那叫个臭,黑红黑红的……” “这事我听说了!之前那就是个老铁匠,得了太子爷的青眼,一步登天,虽然挂着个伯爷的名号,可是那做派,还不如咱宫中的太监……” 小米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这宫中的女人,哪怕是因为嘴碎被罚了一批又一批,还是挡不住他们的口舌,一点点的事情,马上就能传开。 “你们又在议论什么?”小米压低声音说道。 “米姐姐………” 几个宫女瑟缩着脑袋,不敢看她。 这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她们的品级和小米一样,但是小米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整个坤宁宫,也没有几个人敢惹,特别是从春花秋月去了东宫以后。 “娘娘在休息,再敢乱说就等着受罚吧!” 说罢也不理会她们,直接站在门口,几个宫女顿时如物鸟兽散。 月朗星稀,坤宁宫树影婆娑,虽无风,但也有几分清冷,几只乌鸦落在了树梢上,瞪着圆滚滚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与此同时神机工业。 刘铁军正在大摆宴席,这一次不仅交了差事,还让神机工业多出了一个九品管事,当然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事情。 尚守田也红光满面,坐在刘铁军的下首,推杯换盏。 “俺能得到官身,还得是靠老蔫……老伯爷栽培,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老人家一仰脖子,一大碗黄酒咕咚咕咚的下了肚。 刘铁军也非常高兴,他高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老皇爷今天那一句爱卿,但是这种事情肯定要放在心里乐呵的,明面上还得是为自己的老伙计庆祝。 当下举起酒碗, “这是盛世!哪朝哪代的工匠,也没有像咱们这样红火!咱们这是赶上了!都他娘的偷着乐去吧!” 第37章 红色烟花 东宫。 贞贤伏在地上,朱标的双脚搭在她的后背上,还冒着热气儿,旁边的木桶里,也散发着一股中药味儿。 徐妙云正拿着毛巾帮朱标擦拭,“殿下,太医院送来的方子,说是驱寒暖身的,您感觉怎么样?” 徐妙云一边说,一边在朱标的脚上轻轻揉捏。 朱标舒服的吐了一口冷气,“这方子什么样,那是一次两次能感觉得出来的,但是孤却知道,妙云你的手法越来越棒了……” 徐妙云一听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殿下舒服就好,何必取笑妾身?” “哈哈哈………” 朱标靠在软椅上,抿了一口茶说道,“这天气渐寒,也不知道父皇母后那里有没有这方子,明天妙云你照着抓一些药,送过去……” 徐妙云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喜笑颜开道,“太医院送药的时候,妾身就问了,这方子父皇和母后宫里都没置办,说是太铺张了。” 徐妙云换了一只脚继续道,“妾身就用咱们东宫的体几钱买了一些,早就送过去了,估计这个时候,父皇和母后都用上了呢……” 朱标的神色中闪过了一丝满意,“还是妙云你想的周全,为夫今天晚上当好好奖赏你……” “殿下~” 徐妙云大羞,“就算是民间女子,孝敬公婆也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是咱们皇家,殿下要赏赐妾身,妾身自是谢恩……可是不能因为这件事赏……” “嗯……” 朱标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是不应该因为这件事儿赏赐,那以后用这方子的时候,妙云你和孤一起,这方子养人,总是有些好处的……” “谢殿下…” 这个赏赐徐妙云可谓是非常满意,在这皇宫大内,什么事儿都有规矩,能被太子爷允许,天天一起足浴,那也是受宠爱的表现,而且这个样子,更像是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少了几分条条框框下的制约。 朱标今天确实是累了,躺在床上便有了三分睡意,徐妙云则吩咐贞贤,把木桶端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徐妙云跟上来轻声说道。 “贞贤,这木桶里的药材名贵,回去你用铜锅再煮沸,自己回屋子里泡泡脚吧,殿下征讨倭寇,你一直在身边伺候,海上湿气大,也要好好保养……” 徐妙云盯着贞贤的眼睛,慢慢悠悠的说道,“也不知道你嫌不嫌弃……” 贞贤惊惧交加,急忙放下木桶,跪在地上说道,“奴婢下贱之人,怎么敢有如此不知好歹的想法,娘娘心疼奴婢,奴婢就是化作您门口的上马石,也难以报答您的恩情……” 徐妙云则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也算本宫误会你了,这样吧……” 徐妙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一盒香料,里边还掺了一点龙涎香,你拿去屋里燃了,能掩盖药味儿。” 贞贤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 贞贤一出门,几个东宫的太监宫女,就连忙上前接过了木桶,一个伶俐的小宫女谄媚的说道,“您自回去休息,这些活让小的们去干……” 贞贤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伸手拿回了木桶,“这是娘娘赏给我的,宫中来的方子,让我足浴的!” “呦……小的不懂事儿……” 小宫女轻轻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那小的去帮您准备铜盆炭炉,伺候着您……” 伸手不打笑脸人,贞贤也只好点点头,小宫女则好像得了圣旨一样,趾高气扬地端着木桶,跟在贞贤身后。 这就是宫,这就是宫里边的人,其实宫是一个很矛盾的东西,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集中在这里,天底下最丑恶的东西也集中在这里,所谓是参天大树之下必生蚍蜉,艳阳高照之下树影依然墨色。 贞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自己旁边空空如也的床铺,脸上闪过了几丝沮丧,这些宫女太监的嘴脸,她不是没见过,只是上一次是对晴儿而已,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换成春花秋月,又会不会换做其他新人? 小宫女依然在殷勤的伺候,炭火炙烤之下,就算用过一次的药汤,也散发着浓郁的味道,这味道让人闻着心旷神怡,可见用药之珍贵。 贞贤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深深的闻了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扑面而来。 贞贤脸上闪过了一丝陶醉,小宫女则更加不堪,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与此同时神机工业。 两个郎中颤颤巍巍的望闻问切,刘铁军身穿莽袍玉带,站在旁边脸色阴沉。 “快说,这到底是什么病?!” 两个郎中满脸冷汗,仔细的摸着病人的脉搏,最后竟然吓到浑身瘫软,奋力撕开了病人的衣领,露出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水痘。 “伯爷,这是痘疮啊!” 两个郎中说完这句话,已经面如死灰。 刘铁军往后退了好几大步,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但还是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 “痘疮?!你他娘的可看准了!整个神级工业两万余人!你可看准了!!” 刘铁军狰狞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可是得到的答案却无比绝望。 两个郎中已经泪流满面,因为他们清楚,他们和得了痘疮的人,近距离接触这么久,大有可能被传上,如果这个时候回家,一家老小都有可能被灭门。 刘铁军像个疯狗一样在地上转了几圈,忽然咬着牙说道,“封闭神机工业所有出入口!放红色的烟花七响!” 一旁的师爷已经吓破了胆,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的喊道,“伯爷,这红色烟花可放不得,这可是有大军围困才能放的,您三思啊!!” “三思个狗臭屁!!” 刘铁军一巴掌把师爷打到了一边,“你可知道这病有多猛烈?前元的时候,只要有村子出现这种病,直接全部活埋!如果这种病在应天城传了开!咱们就他娘的是千古罪人!” “伯爷,此方法不妥!” 一个工匠管事忽然开口说道,“如果此时放出红色烟花,京军大营必将合围而来,那才是祸事!” 这个汉子平时极少言语,蔫人一个,但是今天却思路清晰,双眼烁烁放光。 刘铁军一愣,脱口而出道,“那你他娘的说怎么办?” 那汉子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挣扎,但很快就变成了坚定,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我有紧急禀报的令牌!可以面见太子殿下!” 刘铁军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喃喃的说道,“那怎么行,咱们这些人,这些人………” 那汉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只远远的传话!绝不会离近了,有万千事宜,也得等太子殿下圣断!” 那人说完也不理会刘铁军,直接转头离去,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马蹄清脆的声音。 刘铁军浑身好像被抽空了气力一样,瘫坐在地板上,过了大半晌,才无力的挥了挥手,“紧闭四门,所有人不进不出,不见圣旨教令,绝不开门!” 第38章 天大误会 “莲儿姑娘……” “我的好姑娘哟,您快吱个声………” 苟宝的声音有些发颤,在门外像游魂一样叫唤,正在熟睡中的莲儿,一个轱辘爬起来,侧着耳朵听听,确定那声音是宝公公的,便急急忙忙的披衣起床。 严格意义上来说,莲儿就是徐妙云的通房丫头,只不过是朱标最近兴致不高而已,所以莲儿晚上就在寝宫的外堂歇息,第一也是方便伺候,第二嘛………还是方便伺候! “宝公公,都这个时辰,能有什么事儿?” 莲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把门嵌开了一条缝。 苟宝在外面一副火上房的样子,急的原地转圈,“哎哟,我的好姑娘,今天这事儿不应该跟你说,但是没办法了,算老苟我坑了你!” 苟宝一咬牙一瞪眼,“神机工业发现了几个病人,得了痘疮!那边的暗线已经来禀报了!隔着墙喊了几句话,就骑快马走了!” “这可是大事儿!快点儿禀报殿下!” 莲儿强忍着心中恐惧,跌跌撞撞的走到寝宫内室门口,轻轻的咳嗽一声,这是她和自家小姐的约定。 徐妙云本来就没有睡踏实,一听到这声音,更是豁然睁开眼睛,轻手轻脚的下床,把寝宫的门掀开了一条缝,溜了出去。 “怎么了?莲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徐妙云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轻轻地抻了一下腰肢,曲线唯美温润,可是莲儿却没有这个时间欣赏,急急忙忙的说道,“小姐,宝公公刚才来了,说神机工业的内线来报,他们那里有人得了痘疮!” “什么!!” 徐妙云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两度,又骤然压了下去,“这可不是小事儿!我进去禀告殿下!” 可是就在这时,寝宫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朱标穿着中衣,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口,“不用禀告了!孤都听见了!” 徐妙云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衣着单薄,风风火火的给朱标更衣。 “殿下!如此恶疾,如果在神机工业蔓延开来,那可是通天的祸事!” 徐妙云到现在,手里还掌握着神机工业的账本,对于那个地方的重要性,她可是了如指掌,不夸张的说,整个大明军队,有近两成的火器出自于那里,而且还是最精良的那一波,而且这个数据还在慢慢增长。 “通天的祸事?”朱标面色阴沉,“今天下午,神机伯刘铁军,带着神机工业近百号人,去了奉天殿,这他妈才是祸事!” 也许是事情太急了,连平时温文尔雅的朱标,都爆了粗口。 徐妙云也惊出一身冷汗,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父皇,母后,吴王,这可怎么办?!” “慌什么?”朱标作为后世的口罩一族,自然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现在最紧要的是,全城戒严!不许百姓们出出入入!才能把患病的可能降到最低!” “全城戒严?那可是需要圣旨的……” 徐妙云真是有点儿怕,他怕自己这个太子夫君,一急之下,干出什么冲动事来,惹了皇爷厌弃。 “事急从权!孤管不了这么多了!” 朱标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起了自己的手铳,挂在了玉带之上,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徐妙云瘫坐在床榻之上,听到朱标在外边的怒喝声。 “擂鼓!令东宫六率,控制京城九门!宵禁!” 朱标足足戴了三四年的口罩,对于这种事情,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个时候如果控制不好,再加上现在的医疗条件,一个处置不当,就可能尸横遍野,在他眼中,每一个大明百姓都是可爱的,每一个大明百姓都是他的宝贝,他自然不能坐看祸事临头! 与此同时,郑国公府。 常勇重重地敲着房门,一双眼睛放着异样的光芒,此时他健步如飞,那一只榆木老拐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少将军!太子爷封锁了京城九门!” 房门呼啦一声被推开,常茂赤裸着强壮上身,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常勇,“勇叔!可曾接到宫里的信?” 常勇摇摇头,“没有!” 常茂没有说话,面色凝重的思索片刻,对常勇说道,“让咱家的儿郎都起来,是时候动弹动弹了!” 常勇的眼神更亮,满是老茧的大手,缓缓的搓动了几下,“那我让儿郎们都穿甲?” 常茂点点头,“去叫老三起来,和我一起出去!” 常勇眨眨眼,“这个是这个要紧的时候,少将军您这是………” 常茂嘿嘿一笑,“咱家这点人够干什么的?咱要去京军大营控制军队!” “可是现在京城九门封闭,谁也出不去!” 常勇急的直跳脚。 常茂仰天大笑,“东宫六率是太子爷的兵,咱也是太子爷的兵,他们不会拦着的!” 郑国公府中门大开,一队铁骑奔涌而出,为首的正是常家二兄弟! 第39章 围城围城 朱标马不停蹄的进宫,马鞭子噼里啪啦的抽在马屁股上,可是正好遇见要出城的常茂。 好家伙,二百亲军人马俱甲,气势汹汹。 “殿下!您这是哪里去?” 常茂双眼通红,握着马鞭子的手青筋暴起。 朱标也急的热锅蚂蚁,“你都知道了!?” 见常茂点头,朱标这才说道。 “孤要进宫,不然一会就大发了!这种事情万万不能蔓延,否则祸事无穷!” 常茂好像一瞬间确定了什么,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坚定,扫了一眼朱标身后的数十人马。 “殿下,您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宫中兵士众多,只殿前亲军就有足足一万人!” 朱标一愣,心想这厮杀汉还有这种细腻心思,怕人太多相互传染,放下欣慰的点点头,“放心吧,这个时辰,父皇一定在奉天殿,孤直接去就好……” 常茂一愣,神情却更加着急,“那应天兵马司……” 这个时候朱标身后的曹炳忽然开口说道,“放心吧茂将军,这事出的紧急,殿下也是事急从权,家父就是应天兵马司指挥使,想来不会难为。” 常茂神情一松,冲曹炳拱拱手。 “好!够意思,咱常茂认你这个兄弟!” “京军大营有咱姓常的约束,殿下放心!” 说罢常茂翻身下马,一个头磕在地上,“殿下珍重!”乐文小说网 朱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飞身跨马,奔腾而去。 朱标无语的回过头,对曹炳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常茂有点奇怪……” 曹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不确定道,“可能也是担心痘疮蔓延吧……” 宫中门庭大开。 朱标带着数十人风风火火的进宫,路途中的太监宫人全部慌忙跪地,所有御林军也郑重行礼,礼数倒是周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朱标比较纳闷,哪怕自己是太子,就这么在宫中策马狂奔,就算不敢阻拦,也不应该这么无视吧…… 奉天殿。 灯火通明,朱元璋正坐在宝座上,手持朱笔涂涂改改,身旁已经堆积了一摞厚厚的奏章,听到门外的动静,顿时抬起头来,喜笑颜开。 “标儿,你可算是来了,东西咱都给你准备好了。” 朱元璋把朱标拽到跟前,“这个是你平时用的各种玺印,这个是你调兵的金批令箭,还有这些……” 老朱拍了拍一摞破旧的本子,“这些是咱这么多年,记下的所有文武群臣的优劣之事,将来你用得着……” 朱标一脸懵逼,“爹,您这是什么意思?别闹了,儿子的事十万火急!” 朱元璋顿了顿,拍了拍脑门,“禅位诏书那玩意儿不着急,到时候咱当着文武群臣的面亲自说多好,显得咱老朱家一团和气………” 朱标这回总算是明白过味儿来了,不禁哭笑不得,“爹,您当儿子进宫来干什么来了?来玄武门之变吗?您对儿子天高地厚,我怎么能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叫大逆不道之事?”朱元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这是咱老朱家自己的事儿,而且这大明江山早晚是你的,这个时候交给你,咱还能在背后帮衬,到时候谁跳出来不听话,哼哼……” “哎呀……标儿你莫怕,爹怎么可能怪你?” 朱元璋伸出大手,一把将朱标按在了宝座上,“你小子聪明伶俐,有想法,现在咱大明朝廷用的火器,花的银子,都是你弄来的,你比你爹强,这才是咱这辈子最大的功绩!” 朱标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常茂今天的行为奇奇怪怪,原来这他娘的都误会了。 “爹您想歪了!”朱标紧紧的拉住朱元璋的手,“神机工业出了痘疮,如今已经发病,这个东西如果不仅要隔离处理,肯定会出大事!” “痘疮!”朱元璋满脸的笑容顿时凝固,“这种恶疾怎么会出现在应天?” 朱标急的满脸通红。 “爹,现在不是想这个事情的时候,现在要紧的事,抓紧控制,所有人不得出门,所有人不得密切接触聚集!” 朱标顿了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把今天接触过神机工业匠人的宫人太监,全都控制起来,所有和她们接触过的也都控制起来!” 朱元璋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标儿你这么说,那就是你娘,英儿,还有咱们爷俩都不安全了?!” 朱标摆摆手,“没那么严重,咱家身体强壮,可以娘和英儿,必须现在就传太医,时时刻刻的看着,万万不能出事!” “哎呦我擦!!”朱元璋狠狠地一拍大腿,“这他娘的怎么都冲着咱们妻儿小辈!这次的事一定不简单,如果被咱查出来,一定把他们全部刀刀斩尽,一个不留!!” 朱元璋何等聪明,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如果应天的地界,有这种恶疾的话,朝廷早就知道了,因为正常百姓生病了,第一反应就是求医,只要去郎中那里,郎中看出来是这种病,第一反应就会去告官,就算是穷人得了,没有钱医治死了,接触过他的人,也能染上,应天的衙门也不是吃素的,这种情况他们怎能坐视不理? 而且神机工业相对封闭,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就冒出这种恶疾? 朱标心里感觉不对劲儿,但是现在实在不是说这件事儿的时候,“爹,儿子问您一个事,您可千万不要生气……” 朱元璋正在捶胸顿足,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巴掌呼过去,“这就咱们两个,你他娘的跟谁客气啊?!有啥事儿快说!” “爹,您小时候放牛的时候,有没有见过牛身上起水痘……” 朱标问完便认真的盯着朱元璋。 朱元璋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刘财主家的牛,确实得过痘病,当时咱身上还起了几个,但是不多,怎么了?” 朱标听完这话长舒了一口气,“爹,这痘疮就算再厉害,也伤不得您分毫啊!” “嗯??” 朱元璋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满是期望的看着朱标。 忽然。 门外忽然传来梅友雕的声音,“皇爷,魏国公徐达,郑国公常茂,求见……” “哈哈哈……”朱元璋爽朗的笑了一声,拍了拍朱标的肩膀,“你看看,你两房媳妇儿,家里的长辈都来给你撑腰了。” 朱标老脸一红,回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容易让人误会,只能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爹,儿子也是事急从权,没办法呀,你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劲儿,让百姓在大街上走一盏茶的时间,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染上了这恶疾………” “嗯,标儿做的对!”朱元璋一屁股坐在御阶上,朱标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老朱喝道。 “传他们两个进来!” 常茂和徐达一个穿着朝服,一个穿着的重甲,二人一进奉天大殿,就看见朱元璋和朱标并排坐在御阶上。 犀照之下,父子二人的影子合二为一,在看朱标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老皇帝的风范。 朱元璋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们俩来的正好,拿了金批令箭,把应天城围起来,一只鸟也不能放出去!” 第40章 坚壁清野 应天城动了! 京军大营动了! 应天兵马司动了! 大街小巷当中,成排的兵士严阵以待,这个时候,应天的百姓也出奇的配合,毕竟庶民不与王师争道,这深更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整个应天城就像被时间停止了一样。 朱标骑了火龙驹,马不停蹄的赶往神机工业,还没有走到近前,就看到一些扶老携幼的工匠,聚集在工业外门口。 这神机工业分内外两道大门,内门就是正常的城门,里面都是一些重要的作坊,炼钢冶铁,造枪造炮,都在里面。 外墙则有六道大铁门,铁门内外可望,当时在做铁门的时候,还是朱标出的主意,说不要做实心的,就做成铁栏杆样式,如有万一,枪炮可以往外打。 “快放老子出去,老子没有的天花!” “对!太子爷大恩,干活打仗,我们都能豁出一条命去,但是绝不能在这里不明不白的病死!” “军爷,我不出去可以,让我们家婆娘带着孩子出去吧!我求求您了!” 而神机工业的青壮和护军则在苦苦阻拦。 此时此刻朱标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也没有那么好的嗓子,可以喊出来让他们都听得到的声音。 当即掏出腰间的火铳,冲着天就是一响! “砰!!” 一声枪响,朱标身后的东宫六率,纷纷弩上弦刀出鞘,神火铳更是紧紧的握在手里,他们可不管你神机工业与否,他们的眼中只有朱明皇室,只有太子朱标,只要他们有一点感觉到威胁,就会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 所有声音为之一静,工匠们见到朱标的团龙服饰,纷纷跪地。 也有一小部分没有跪下,梗着脖子看向朱标。 百姓们可不懂什么是痘疮,他们只记住了这种病的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天花,生了天花的人,十个死八个,剩下的两个也会面丑如鬼,所以听到了神机工业闹天花,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外出逃疫病。 毕竟无论是前元,还是现在的大明,得了天花,就等于和死亡画了等号。 所以就算是摄于皇太子的威压,也有不少胆小的百姓,小声哭泣起来。 朱标运足声音,大声喝道。 “诸位,莫要惊慌!孤在来之前,问了宫中太医,这病有的治!也可以预防!” 其实朱标这就是在安抚人心,他哪里知道如何治愈太花?他只是想现在把这些人安抚住,让他们不要乱跑,一旦这些人扩散开来,那可真就是灭顶之灾了。 “别听他的!!他可是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在乎咱们这群人的死活?他只是想把咱们困到这里,杀人灭口罢了!” “对!前元的时候,只要一个人得了天花,整个村镇的人都要被坑杀灭口,大元大明都是一个意思!他们这些穿龙袍的!就没把咱当人过!” “他们有火枪,咱们也有!拿起来跟他们干!!” 朱标听完这话面色一凝,右手缓缓抬起,“孤怀疑,神机工业中,有居心叵测之辈!把他们几个扔出来,孤一定说到做到!” 不得不说,朱标在神机工业的匠人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他话音未落,几个青壮就悍然动手,直接打晕扔了出来,锦衣卫则快速上前,掏出怀里的牛筋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严刑拷问!看看是哪个鬼在后面指使!” 朱标气的脸色铁青,这神机工业当中,火器无数,火药虽然不多,只能供日常测试,但也绝对不少,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虽然不至于酿成什么大祸患,但也绝对可以让现在的他焦头烂额! 正在朱标担心之时,突然! “轰隆!!!” 神机工业的校场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滚滚浓烟,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白色的烟气,更是弥漫了整个神机工业。 朱标面色狂变,正要派人打开工业城大门,进去一探究竟,刘铁军却骑着一匹快马,直奔大门,隔着大门五体投地道。 “殿下!老臣已经带着可靠兄弟,烧毁了全部火药!您放心吧!神机工业是太子爷一手捧起来的,绝不能给您丢脸!” 刘铁军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老臣求殿下,快回宫去吧,派大军合围这里!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朱标动容,飞身下马,从容的走到铁栏杆边上,吓得刘铁军连连后退,哭诉道。 “老臣有罪,在去坤宁宫送织布机的路上,有贼人假扮良民,老臣动了恻隐之心,上前安抚,现在仔细一想,那贼人便患了天花!老臣万死之罪啊!” 朱标心里咯噔一下,他猛然间想起了野史中的一种传说,那就是马皇后,朱雄英,都是得天花去世的,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滴落下来。 但是无论朱标心中多么惊慌,他也不能表现出来,神机工业泱泱两万人,这些人是帝国工业的希望,马皇后朱雄英是自己的血肉至亲,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事! “开门!” 朱标忽然沉声说道。乐文小说网 刘铁军在门内砰砰磕头,“这可使不得呀!殿下您一人身系大明千秋万代,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老臣不怕死,大明缺了老臣还是大明,但是唯独不能缺了殿下!” “孤让你开门!” 朱标勃然大怒,“越到这个时候,孤越不能退缩!父皇面对前元铁骑,刀枪加身都没有退缩半步!孤如何能放弃你们,做那胆小如鼠之辈!?” “毛骧!!” 朱标一声怒吼,“神机工业周边十里,坚壁清野!所有的人都要查!一旦发现天花病患,全部集中在神机工业校场!孤只给你两个时辰!听明白了吗?!” “对了!”朱标顿了顿说道,“让所有锦衣卫,用烈酒浸湿棉布,掩住口鼻,手臂!不遵令者,斩立决!” “遵命!” 毛骧也知道现在不是磨叽的时候,一拱手,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朱标点点头,对身后的东宫六率说道。 “尔等驻扎工业城外,不可放走一人!” “殿下!!殿下!!” 远处忽然传来急切的呼声,朱标没有理会,只是继续下令,让刘铁军打开铁门。 声嘶力竭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刘铁军!你要是敢开门!我徐达与你势不两立!” “俺常茂必杀你全家!!!啊!!!姐夫!!!” 刘铁军跪在地上根本就没动,这会吓的更是四肢发软,他虽然是个伯爵,但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就是一个工匠头,在朝中没有任何实权! 就连工业城的财政,都是抓到太子侧妃徐妙云的手里,喊话的这两位,可是不折不扣的皇亲国戚,当朝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就算给他刘铁军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和这两位对着干。 常茂,徐达,带着京营大军到了,尘土遮天蔽日,连天上的月亮,都被挡住三分,他们二人带着自家亲军,一马当先。 他们二人飞一身下马,也顾不得尊卑礼节了,一把抱住朱标,拖拖拽拽的往后拉,徐达抱着朱标的双腿。 “殿下,此地凶险,万不可以身犯险,如果需要安抚里边的民心,臣愿以身代之!” 朱标坚定的看着二人,“相信孤,没事的!” 他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是他的忠臣,今天晚上他们俩的所作所为,已经把他们九族的脑袋,都压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他也明白,这个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出手,别人是玩不转的。 二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无论他们如何劝阻,太子爷的心思也不会变。 “那我们二人和殿下同去!” 朱标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稍安勿躁,又转过头来对里边的刘铁军说道,“马上吩咐所有人回家,紧闭房门不得外出!你亲自带人,用生石灰,房前屋后的洒,谁家上面有脚印!即刻九族打入奴籍!永世不得翻身!” 朱标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铁军,“最后洒你们自己的家!事了之后,孤再进城!” 清冷的月光,照在神机工业的大地上,家家户户房前屋后一片雪白,微风一吹,连同着空气都有几分窒息的感觉。 毛骧则带着全体锦衣卫,还有部分衙役,撬开了方圆十里,所有的酒家…… 紧接着,就是所有的民宅,火把之下,活蹦乱跳的没有痘印的,相安无事! 第41章 有伤天和 毛骧运气不错,因为神机工业附近酒馆很多,所以不仅是收集烈酒方便,打听消息也是速度飞快。 胖乎乎的酒馆老板,看着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吞了吞口水,“差爷,您想知道什么,您就问,咱这酒馆,是这一带客人最多的,一天听到的新鲜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毛骧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店家,这些日子,有没有外地人来过,或者一些面生的人?” 酒馆老板歪着胖乎乎的脑袋,想了想,“这位差爷,您要是说外地客人,那是一个都没有,来咱们这喝酒的,都是工业城的匠人……” 毛骧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三棱破甲锥,“砰”的一声,扎在了桌子上,薄薄的柳木桌子,怎么可能挡住这种利器? 顿时被捅个透明窟窿,毛骧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仿佛桌子上触目惊心的三角口子,不是他捅的。 “不要耍花样,把能说的都说了,这银子是个好东西,但是要有命花!” 酒馆老板胖乎乎的大脸,已经变成铁青色,还微微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这位凶神恶煞,但是看着他凶狠的眼神,只能拼命的想。 “这个,这个,这前几天,灰石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像是游方僧人,有的则像乞丐,虽然都有路引文书,但是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天天没事就在灰石路上转……” “这他妈有什么可奇怪的?僧人那么多,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毛骧手里拿着银锭,上下抛飞,酒馆老板的眼睛,也随着银锭,一上一下。 “有了,有了,他们在求布施的时候,多数会求那些神机工业出来的匠人,” 酒馆老板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谄媚的说道,“当时咱们也没当回事儿,只感觉是这些僧人势利眼,只挑那些有闲钱的匠人求布施……不知道这算不算差爷您说的有用………” 毛骧的表情丝毫未变,还是阴沉着老脸,盯着酒馆老板没有说话。 酒馆老板慌了,“差爷,咱说的可是句句属实,神机工业那些匠人,天天有吃有喝,还有赏钱,而且他们中间有很多是光棍儿,有钱也没地儿花,只能来咱这儿喝喝酒,喝多了,喝美了,碰到个求布施的和尚,也出手阔绰………” “哼!”毛骧冷哼一声,“那他们平时都是怎么布施的?” 酒馆老板刚要迟疑。 毛骧就从桌子里拔出了三棱破甲锥,铁器和木头的摩擦声,格外刺耳。 “别别别,我想起来了,那些和尚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别的和尚谢布施的时候,要不就是诵唱经文,要不就是给些小法器,这些和尚,非得弄个什么佛手抚顶……” “佛手抚顶?”毛骧来了精神。 “嘿嘿……就是用手在人家脸上胡喽了一圈……” 酒馆老板讪笑的解释道。 毛骧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几个锦衣卫千户,往后退了几步,便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神机工业校场。 刘铁军在这里引燃了,神机工业所有的火药,地上全是焦糊的味道,被炸出来的大坑,虽然已经被填平,但是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儿,还是久久不能散去。 朱标已经把自己的车架,移到了工业城的校场,常茂则带着兵士,在校场上深挖壕沟,壕沟里蓄满石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往壕沟里泼了些冷水,然后这些生石灰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冒泡……乐文小说网 “这就算是来了群狼,大虫,也能被这些生石灰,烧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常茂抹了一把自己雪白的脸,用干布轻轻的擦了擦。 朱标则站在壕沟的后面,面色凝重,“茂弟,你现在就去,去把军中所有出过痘的人,都给孤集中起来!一定要快!然后在营地当中,给他们画一片单独的地界,万万不能掺和!” 常茂恭声应是。 风风火火大半个时辰,常茂带着十几个东宫六率的兵士,急匆匆的赶来。 “殿下,这些兵士,都是出过痘的,” 朱标看着眼前这可怜的十几个人,也是愁眉不展,东宫六率堂堂数千人,结果出过痘的也就这十几个,而且这十几个人究竟有没有抗体?他也不敢说。 这个时候,所有的工匠都在自家的房屋里,房前屋后洒满了石灰,包括那几个得了天花的,所以这个时候,是最好办事的时候。 朱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孤需要你们去干一件事儿!” 十几个兵士,都是东宫六率的老人,对朱标的忠诚度没得说,当下全部跪倒在地。 “愿为殿下效死!” 朱标挥了挥袖子,“别总是死不死的,你们的命也是受之父母,万万不可轻言生死!” 十几个兵士感激涕零,纷纷抬着脑袋,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朱标。 朱标的面色有点挣扎,但是他思前想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天花啊,这可是天花! 从古至今,任何的战争,哪怕是人屠白起,也没有天花杀的人多,天花一起,那可真是过村屠村,过城屠城! 而且就朱标的记忆中,能够遏制天花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人痘,一个就是牛痘,人痘赵宋的时候便有,但是这种方法,死亡率很高,十之二三,甚至十之三四,都是要一命呜呼的! 而牛痘却比较温和,基本不会有什么死亡率。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去哪里找患了牛痘的耕牛?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这边天花泛滥,那边就有耕牛得了牛痘? 常茂也看出了朱标的为难,小声说道,“殿下如果为难,常家亲军可以代劳………殿下……” 常茂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凶狠,这个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还十分会脑补,朱标也是头疼。 朱标终于下定决心,沉声说道,“你们几个,去把整个神机工业的耕牛,全部都集中到这里来,一定要凑够十头,如果实在不够,就出去找魏国公,他有办法!” 常茂和十几名兵士松了口气,心道,“还以为这太子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原来就是收集耕牛,这个时候要耕牛有什么用………” 可是朱标接下来的话,却让活阎王一般的常茂都毛骨悚然! 朱标看了他们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然后把那些患了天花的工匠,集中在牛棚里!每天放毒血一碗,掺在耕牛的草料里,直到牛身上也长痘!” 这方法确实有伤天和,但是朱标没得选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花的厉害,就是因为他知道厉害,就是因为他要对全应天,以及全大明的百姓负责,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果这个时候,全城大肆搜刮长痘的耕牛,能不能找到不说,就算能找到,是不是朱标所要的东西?毕竟这牛身上长痘,也分很多种…… 所以他只有就地取材! 常茂深深的低着头,这是他第一次在太子爷身上,感受到发冷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只有在自家亲爹常遇春的身上才感受过。 “去吧!” 主标面色冷硬,接着说道。 “同时派出兵士,用烈酒掩住口鼻,沿神机工业所有大小路巡逻!发现有人走动!就地正法!” “是!!” 第42章 弥勒降世 朱标的心中挣扎,但是东宫六率的兵士可不会挣扎,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勋臣子弟,从小就和刀枪剑戟过日子,而且东宫六率经过了一系列的战争,对朱标的忠诚,胜似对大明的忠诚,要不然朱标下令封锁应天九门的时候,他们也做不到,令行禁止。 “哞!!” 神机工业中仅有的六头耕牛,被东宫六率的兵士不由分说地拉来了,这工业城之中,马倒是不少,可是这牛还真没有几头,毕竟也不需要耕种,要那玩意儿干嘛? 这几头还是刘铁军和几个工头的癖好,喜欢在家里种几亩地,要不连这几头都没有。 “你们这是作甚?!” 毛骧回来了,可是东宫六率的兵士一个个神火铳平举,就是不放行,壕沟里是咕嘟咕嘟冒泡的生石灰,毛骧脸色难看。 “麻烦诸位通禀一声,就说毛骧求见!” 常茂站在壕沟后朗声说道,“毛指挥使!常茂有礼了,有什么需要禀报,我老常代为转达,不是信不过你,是信不过这疫病!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毛骧叹了口气,郑国公这个口气,可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他还能说什么? “郑国公高义,末将怎能不知轻重,只是末将带着儿郎们查出来重要的线索!” 毛骧顿了顿,继续说道,“末将在神机工业附近抓住了很多游方僧人和乞丐!他们都有染有天花!而且在她们身上,找出了弥勒佛玉佩!” 常茂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他万万没有想到,区区白莲教,在他眼中蝼蚁般的东西,居然能搞出如此大的祸事。 毛骧见常茂迟迟没有回应,在壕沟外面急得直跳脚,“郑国公快去禀告殿下,这些贼秃,全都被末将缠了石灰布,扔到了后山,可挺不了多长时间啊……” 常茂这才缓过神儿来,也没说话,急匆匆的往里跑去。 朱标正在军帐里,眉头紧锁,说实话,神机工业里所有的工匠都劳苦功高,他不想这么做,他可以对倭寇狠,他可以对背叛自己的人狠,但是对于这些踏踏实实,给他朱标,给大明,造枪造炮的工匠,他实在是下不了那个狠心。 正在朱标踌躇之际,常茂黑着一张脸,在门外喊道,“启禀殿下!” 朱标不耐烦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火烧眉毛的日子,还搞那些虚礼做什么!?有什么事抓紧说!” 常茂也不磨叽,拱了拱手说道,“毛骧在神机工业周边,抓到了一些身染天花的白莲教妖人,这疫病,大可能就是从这群妖人身上传出去的!” 朱标听完这话一拍大腿,大喝一声,“这可真他娘的太好了!” 常茂一愣抬,起头疑惑的瞪着眼睛,看向朱标。 朱标没有理会他惊讶的表情,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马上发信号,把那十几个兵士叫回来,不用再难为咱们自家人了,把所有的白莲教妖人,就地放血,用他们的血来喂牛!” 常茂也听明白了,脸上露出了几丝微笑,大声说道,“殿下放心,臣一定把那几个兄弟追回来!” 常茂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朱标眉头紧锁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但很快就阴沉下来,杀机凛然。 他的宽容,他的心软,只对自己忠心的臣子,对自己忠贞的女人,对疼爱自己的父母高堂,但是对于这些白莲教的妖人,朱标可是恨的牙根儿直痒! 朱标心中暗自发狠,“弥勒佛是吧?白莲教是吧?等老子缓过来劲儿,就把你们这帮妖人连根拔起!除了他娘的苦行僧,一个不留!” 再说咱们的茂大将军,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壕沟边,扯着破锣嗓子吼道,“毛指挥使,教令!” 毛骧一听这话,连忙躬身倾听。 “把那几个妖人就地放血,然后用皮囊装了,送到牛棚!” 说罢也不理会,一头雾水的毛骧,扭头便去吩咐人,追那十几名兵士。 毛骧转过头来,对身后的千户吩咐道,“让弟兄们都小心点,殿下吩咐的事万万不能忘了,用烈酒浸泡棉布,掩住口鼻,包住手臂,再把那几个妖人吊起来,滋滋放血,把血都送牛棚去……” “是!!啊………?” 几个千户大眼儿瞪小眼儿,毛骧笑骂一声,“太子爷的心思,岂是咱们这些人可以猜测的?只要跟着他老人家,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与此同时,锦衣卫刑房。 蒋瓛把几个意图煽动叛乱的工匠,横放在炭火之上,炭火烧的通红,几个工匠的皮肤被烤得焦黄,整个房间,都有一股奇异的肉香。 蒋瓛正在优雅的修自己的手指甲,带着几分惬意的说道,“这火能驱百毒,咱也是为了你们好,怕你们身上带了疫病,先把你们用火烤上一烤!” “啊!!!!我们只是一时气不过!说了几句而已!你这个酷吏!啊!!!!” 几个人感觉自己已经熟了,但还是拼命的挣扎,嘴里大骂不停。 蒋瓛借他们的炭火,给自己煮了一壶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酷吏?你这是在夸奖咱吗?和前辈们比,我还差得远啊……” 蒋瓛忽然从一边,拿起了一壶凉水,慢慢的浇在他们的身上,看火的炙热,冷水的冰凉,再加上犯人的惨叫,让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莫名其妙的闪过了几丝舒爽。 但是却徒然变得狰狞,“你说你是随便说说?鼓动工匠,拿起火器反抗朝廷,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说?” 一把小刀,轻轻的划过被烤的酥脆的油皮,蒋瓛的语气忽然间缓和了下来了,“你们可知道,大明不能没有太子殿下,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也不能没有他老人家!他能让所有的人,吃饱穿暖!” “可是!可是你们!居然要谋害殿下!” 蒋瓛手中的小刀,忽然深深的刺入工匠的大腿,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炭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几个工匠已经疼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只是嘴里喃喃道,“弥勒降世,我等皆生天国………” 第43章 妖人祸国 从发现疫病以来,抓到的白莲教,除了鼓动工匠对抗朝廷的那几个,其他的都是身患天花的人,只能是抓到一个杀一个,放了血之后,直接就地焚烧,所以这两个人,蒋瓛怎么可能让他们轻轻松松的死。 “死?” 蒋瓛瞪着一双桃花眼,诧异的说道。 “咱可舍不得你们死!你们可是宝贝!有大用的!” 蒋瓛美滋滋的抿了一口茶,“还真别说,吕太医熬制出一味好药,这个东西用完之后,飘飘欲仙呢,而且,就算是你受这么重的伤,用完之后也不疼了,你看咱对你们多好?” 蒋瓛看着虽然像是在笑,可是眼睛里却寒光闪闪,用手中的小刀轻轻在酥皮上划了划,“娘的,这味道闻着太香,老子都饿了,把他们这几个废物拿下来,换一头羊羔烤上……” 几个白莲教的妖人,起码已经两成熟了,被扔在地上都有一股肉香味。 几个锦衣卫百户,小心翼翼的端来了一个托盘,“千户大人,福寿膏已经来了,小的伺候他们?” “嗯……” 蒋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接着就面露好奇的盯着他们。 锦衣卫先是用棉布掩住口鼻,又用布条,把妖人的嘴死死缠住,用一根银签,挑出了一点黑色的福寿膏,同时捏住白莲教妖人的鼻子,不让他们呼吸,又把福寿膏放在油灯上烤。 不一会儿,徐徐的青烟,就缓缓的流出,这个时候白莲教的妖人已经要憋死了,锦衣卫猛的松开他们的鼻子,这呼吸喘气本是人之天性,更何况要憋死的人? 吸………… 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青烟,被白莲教的妖人一吸而入,丝毫没留,锦衣卫又开始反复炮制。 一旁的蒋瓛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也别给他们吃太多,这东西一吃太多容易弄死!” 这说来也怪,本来疼的死去活来的白莲就妖人,吸了这东西以后,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不说是精神振奋,但也起码有了几丝精神。 但是锦衣卫的百户,却避之如蛇蝎一般,甚至都生出了几分畏惧,倒不是他怂,因为这种方法他用过,也是一个嘴非常硬的胡逆,可是这东西连用了几天之后,一旦停下,那家伙连自己小妾,穿什么颜色的肚兜都供了出来。 可是拿毛指挥使的话来说,这东西太贵了,总共就从贵人那里要来一小包,怎么可能给他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最后那个家伙的惨状,当时在场的锦衣卫,都多多少少有点心理阴影…… 第44章 双痘临门 深秋的阳光,不像夏季那般猛烈,少了几分毒辣,多了几分清冷。 中午,又起了微风,漫漫黄叶在微风中起伏摇摆,好像风中败絮,让人心中不免起了一丝悲凉。 朱元璋犹如一个寻常老农一般,双手插在袖子里,腰身也微微佝偻,笑看着在奔跑嬉戏的朱雄英。 “大孙子慢点儿,这秋天的风太凉,别玩的太久……” 这里是御花园,在应天皇城的最里边。 此时此刻的朱元璋,完全没有开国帝王的雄姿英发,只是一个心疼自家儿孙的长辈吧,这几天朱雄英所有的衣服,所有的用具,连同身边的人,都被朱元璋换了个遍。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坤宁宫伺候着,连京中勋贵的儿子生病,都没有派出去一个,这些日子,宫中的医书古籍都被太医们翻烂了,好在是找出了几个靠谱的方子。 “皇爷爷,皇爷爷,您看这荷花池里有青蛙……” 朱雄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指着破败的荷花池,喜笑颜开地说道。 朱元璋一听也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走到了跟前,“青蛙,那可是好东西,咱小的时候,你太爷爷就总往回捉,这东西用猪油炸了,再撒上点盐,那味道,简直是一绝……” 这老朱即便是当了皇帝,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农民身份,在皇宫中还开了几亩地,并对种地乐此不疲,而且近些年,老爷子可能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总是想起儿时的吃食…… 朱雄英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皇爷爷,青蛙也能吃吗?” 朱元璋一拍大腿,“英儿,你别也不信,爷爷现在就去给你抓,咱可告诉你,这些青蛙啊剥了皮放在油里炸,那简直是人间一大美味……” 荷花池里尽是淤泥,青蛙也正是找地方过冬的时候,所以非常的多,朱元璋甩掉靴子,卷起裤腿,把苦苦哀求他,不让他去的梅友雕踢到了一边。 还真别说,朱元璋在淤泥里行走的功夫了得,走得稳稳当当,而且眼疾手快,蹦得再高的青蛙,在他面前也无法逃脱。 朱雄英在岸边拍手叫好,忍不住也甩掉了鞋袜,抬脚就要往里迈。 梅友雕长跪在地,伸手就要阻拦,却被朱雄英一巴掌掀了回去,颇有威严的说道。 “跪在这里不许动!如果敢违背王命,就把你们的屁股打开花!” 这朱雄英说的可是王命,就算吴王殿下再小,那也是吴王,妥妥的一等亲王,而梅友雕只是个奴婢,当即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朱元璋早就注意着,见此情景,不禁开怀大笑,“哈哈哈,我大孙子已经颇具威严了!是咱老朱家的种!” 朱雄英赤着脚踩在泥水,深一脚浅一脚,还要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朱元璋的心里已经后悔,自家大孙子细皮嫩肉的,万一被淤泥里的石头扎了脚……… “大孙子别往里边走,就在外边的浅滩玩玩得了!” 说实话朱元璋不是那种溺爱孩子的人,就算是朱标,小的时候也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更别说朱标其他的几个兄弟,其他的皇子,更是连被打骂的机会都没有,但是老朱对朱雄英,绝对可以称得上溺爱。 朱元璋快走几步,来到了朱雄英跟前,眯着眼睛看着正在忙活的大孙子,“咦,大孙子你平时聪明伶俐,怎么到这儿就笨的实诚?” 朱元璋望着朱雄英小小的身影,朗声大笑,欢喜的笑容,让他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显得更加慈祥。 “不能用手去攥,得去抓它的腿,这玩意儿身上油滑,是拿不住的……” 朱元璋也蹲在了地上,指着一个青蛙给朱雄英讲解道。 朱雄英则一脸不服气,瘪着小嘴儿,对着一只青蛙,狠狠地一攥。 “哎呀,”朱元璋一把抢过青蛙,扔在一边。 “大孙子快去一边洗洗手,你都把那青蛙攥出尿来了………” 爷孙二人忙忙活活,终于抓了一盆子青蛙,爷俩坐在椅子上,任由宫人给收拾身上沾的淤泥。 “把这些青蛙,送到徐兴祖那儿去!告诉他,这点玩意儿,可是咱亲手抓上来的,让他好好做!” 梅友雕小心翼翼的接过盆子,举过头顶。 “奴婢遵旨……” 这几天朱元璋很少处理朝政,天天在坤宁宫陪着马皇后和朱雄英。 刚开始马皇后还怕自己染了疫病,不允许朱元璋进门,最后还是老朱搬出朱标,说自家亲儿子已经说了,放过牛的,出过痘的,就不怕这疫病了,这才进得去坤宁宫的大门。 菊花金黄芳草萋,韶光秋色醉远山。 落日金色的余晖,在红墙黄瓦之间洒落,别尽了秋叶的树枝,被微风晃动了一整天,终于消停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透过光溜溜的枝干,落在朱家三口吃饭的桌案上。 简简单单的木桌,上面还铺着一块马皇后亲手织的布,上面放着简单的饭菜。 一只只青蛙,被裹了面粉,炸得金黄酥脆,上面又撒了各种香料,那味道让朱元璋欲罢不能。 “咔哧……咔哧………” 朱元璋拿着一只金黄酥脆的青蛙,一口咬了一半,眯着眼睛嚼了几分,又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英儿,你尝尝,这可是你抓上来的青蛙,可香哩!” 第45章 再无阿弥 往日平静的神机工业,今天却有了点人气,吴大麻子提着坛子,一旁的兵士,手捧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烈酒,和一堆银针。 叉着腰,撇着大嘴站在那里吼道。 “你们都听好了!在家里呆着别动弹,太子殿下翻阅古籍,得到了防御疫病的良方!我们哥几个挨个上门,都不许乱!”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姓们根本没想到这个天花还能防御,而且这几天,家里的存粮也要吃光,正在忧心忡忡之际,忽然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当下把耳朵贴在了窗户上,仔细听。 只听吴大麻子继续吼道。 “你们也都知道,这疫病,只要得了一次,这辈子都不怕,等会儿咱给你们用过药之后,都会出现疫病轻症的样子!都他娘的别慌,也别害怕!就当是个头疼脑热,三五天就好了,如果谁忍不了!可以不用药!正好还他娘的不够呢!!” 银针被反复灼烧,半热的时候,蘸上坛子里的药水,刺破了人们的皮肤。 第一批百姓接种牛痘以后,都出现了轻微的反应,所以接种的人骤然减少,可是两三天以后,接种过的人全部都活蹦乱跳,只是有几个倒霉的,落下几颗麻子而已。 应天城的百姓疯狂了,几颗麻子算什么?什么都不算,这个时候,就算是像吴大麻子那样的汉子,满脸的麻子丑不可看,也会被人们当成宝,因为他们不怕天花! 而且经过接种牛痘的人,手臂上都会出现一个圆形伤疤。远远的看去,像盛开的花朵一般,一时间,整个应天以手臂生花为美,更有一些文人墨客,写出了, “臂生桃花以无忧, 大疫风中任我行, 皇明本是千万代, 恶鬼瘟神绕路行。 这类脍炙人口的诗句,文人的嘴,就等于天下人的嘴,正当天下的文人墨客,都在为朱标歌功颂德的时候。 半月之后,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 朱元璋却发出了一道令天下震惊的圣旨。 大明门外,梅友雕挺胸叠肚,中气十足的大声吼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南朝之后,佛教浸兴,因缘染日,蔓衍滋多,以至于蠹耗国风,诱惑人意,坏法害人,使人不尊天道,不奉阴阳,不赡高堂,实为人伦尽丧。 蒙元坏我中华纲常,封以僧官,此制之下,僧不为僧,佛不清静,丰年鱼肉乡里,灾年大发难财,此为歪风之始,后有白莲妖人,曲意焚经,以弥勒之名,抛大疫于应天,生灵涂炭,置大明泱泱黔首于险地,实为罪大恶极! 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弊之可革,断在不疑,惩千古之蠢源,成百王之典法! 第46章 见招拆招 蒋瓛出了牢房大门,又挂上了招牌的笑容,对身后的百户说道,“带上几个可靠的兄弟,和我去那山里搜一搜,万万小心,不要让贼人捉了空子!” 望着离去的百户,蒋瓛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沉,这件事情蹊跷,这白莲教,抓之不尽,除之不完,完全就没有章法可言,河南的时候有白人教的影子,征讨倭寇的时候,也有白莲教的影子,这回应天城中闹疫病,还有白莲教的影子。 这回陛下明发圣旨,整个大明都动起来了,按理来说总该有些线索了吧,总该有人露出马脚了吧,可是恰恰相反。 这么多天,他们锦衣卫处置的,也一直是一些肥头大耳的和尚,这些和尚被收缴了庙产,让他们靠化缘为生,一个一个比死了爹娘还要伤心。 蒋瓛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爱表现,所以这次他决定,独自会会这白莲教。 而此时此刻,朱元璋和朱标正在应天城里闲逛。 这朱元璋虽然得了朱标的密奏,让他放下心来,可是哪有父母不心疼儿子,一看这疫病消散,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但此时此刻的神机工业,虽然已经平了疫病,但还是看着凌乱,就说那满地的石灰吧,也得休整一段时。 于是这父子二人,便想着在应天城里转一转,一是体恤一下民情,二是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这疫病消散,终于让这座皇城松了口气,甚至有百姓都放起了爆竹。 应天城花团锦簇,好像过年一样欢乐,满街都是琳琅满目的货物,街上行人如织,肩膀挨肩膀,满眼都是欢声笑语。 街上的商贩们也喜笑颜开,这一个月他们可很难过,朝廷不仅宵禁,连白天都禁止出门,他们可谓是只出不进,在家里就是啃存粮,这下好不容易能开门做买卖了,一个个都拿出全身解数,尽力吆喝。 街道两旁,小贩林立,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俨然就是一个露天大集,百姓携家带口穿梭其中,或挑选心仪的商品,或吃着路边的小摊,热闹非凡。 百姓们也都拿出自己节衣缩食的钱,买一些喜庆的东西,给馋嘴的娃娃,买上一块石糖,看着娃娃们裂开了嘴,父母们也纷纷笑出了声。 人间烟火,人生百态,尽在于此。 父子二人立在道路之上,看着欢乐似海的场景,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朱元璋轻轻的拍了拍朱标的肩膀,欣慰的说道。 “这次事儿全靠你,如果没有你那个邪门的法子,这应天城的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如此热闹的大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看到了……” 朱标正踮着脚往前看,听到这话也回过神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爹,就是个牛痘罢了,也是偶尔从古籍上看见的……” 第47章 倭岛现状 佐世堡。 自从太子爷把吕太医送过来,李景隆可谓是天天过得很充实,因为那福寿膏的成熟期,大概是在两个月,所以二人就开始风风火火的选地,育苗,种植,如今已经成了一片片彩色的花海,漫步其中,他好像闻到了银子的味道…… 那吕太医说,还有三两日,这福寿膏就会成熟,也就不用伺候的那么勤了,到时候找一些倭寇女人,在花中间的骨朵儿上,一圈一圈的切割,流出来的汁液,凝固之后,就是那价比黄金的福寿膏。 终于是喘了口气,李大将军活动活动,浑身酸痛的骨头,“今天吃点儿新鲜的!听说倭寇的鱼脍味道不错!” 这李景隆在这里的饮食,可谓是极其小心,身边十数个婢女为他试毒,连做饭的厨子,还有府中伺候的人,也都是他老爹李文忠派来的。 不一会儿,几个婢女便呈上来一个大托盘,里面放着切割精致的橙红色鱼肉,李景隆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几个婢女便心知肚明。 当下从盘子中不同的位置夹起鱼肉,吞入腹中。 沙漏里的沙子,发出细微的声音,足足过了盏茶的功夫,李景隆才睁开眼睛。 “这几天常将军都没来吗?” 身边婢女一听,连忙回话,“回将军的话,常将军已经有些时日没来,听说这些日子一直吃住在军营,说是要整顿军备……” 李景隆翻了翻白眼,“就那群小侏儒,还敢造反是怎么的?老常就是太死心眼儿……”xしewen “算了,不说他了,吃饭吧…” 鱼脍晶莹剔透,配上深褐色的酱汁,鲜美无比。 李景隆倒是说不上多爱吃,只是吃个新鲜而已,一边吃一边还说道,“这橘黄色的鱼肉倒是好东西,鲜嫩无比,入口即化,等回大明的时候,用冰镇上几条,回去孝敬皇爷和太子爷……” 正吃的鲜美。 李景隆的亲兵,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面带喜悦的说道。 “将军!将军!!” “应天传来消息,太子爷不日就会出发,前往上海县。” 李景隆的筷子落在地上,“太子爷来了?!” 亲兵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兴高采烈的说道,“是应天家里那边传来的消息,估计这会儿太子爷都走了一半儿了……” 李景隆豁然起身,咬牙切齿的说道,“吩咐家里人,都放下手里的事儿,跟咱一起去福寿田!” 这家伙一边儿说一边往出走,心里已经破口大骂,“好你个常老二,得到消息也不说一声,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天天泡在兵营里,原来是太子爷要到了……” 李景隆风风火火的往外走,迎面儿就撞到了吕复,“李将军,您这是去哪儿啊?福寿田不用去了,都已经成熟了,这几天就能收割,老夫拜托你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哎呀呀,吕太医呀!” 李景隆一把拽住吕复的手,“咱这不缺人,实在不行,咱就厚着脸皮去找常将军,让他出去抓就就是了,但是您老人家给咱个准话,这福寿膏,今天能不能割!” 吕复不露痕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皱了皱眉说道,“我自己在家中的时候,这种程度早都可以收割了,但是这么大的量,早收割一天,这福寿草的汁液可能没有养成,产量方面吗……” “减产的很多吗?” 李景隆急吼吼的说道。 吕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这按理来说,应该也差不多了,昨天我也去了田里,拔了一棵福寿草看看,里边的种子已经长成了,这产量没有多大影响,而且咱们种的晚,没有赶上春耕的好时候,产量受损理所当然的……” “那就是没影响!咱们今天就可以开镰!” 李景隆大力的拍了一下吕复的肩膀,“咱这就去找常将军,他在军营里藏了数千倭寇娘们儿,咱可以借出来用用!” 吕复大吃一惊,“都听说常二将军治军甚严,怎么军营当中还能有女眷?” 李景隆斜着眼睛看了老头一眼,“哦,常将军在军营里养了数千畜生,咱去借出来用用……” 吕复:“…………………” 李景隆也不理他,急匆匆的出门上马,就直奔军营而去。 此时的佐世堡,已经完全没有了大战过后的酷烈,大街上熙熙攘攘,各色商品让人目不暇接。 大多数都是互市的商人,这些商人听说朝廷军队,在倭寇的岛屿上占了地盘,刚开始还不敢来,可是看见了朱标的龙舟旗舰以后,一个个顿时信心满满,带上家里的货物,来这里做买卖,这群小侏儒可没有明人聪明,买东西不会讲价,甚至有很多人都想以物换物…… 这些商人是谁?可是大明的沿海商人,一个个精明的像猴一样。 刚开始还出现了几例,私收金银的事件,可是被常升吊在树枝上以后,商人们都纷纷老实了,只敢收绵羊票子,然后再拿着票子,去衙门折算金银,当然了,他们拿到手里,都是扣过税和火耗的银锭。 李景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大街的最中间走,这里的新规矩,就是大陆的中央只能明人走,倭人只能走道路两边。 所以也没有太多顾虑,李大将军直接在道路上策马狂奔,直接来到了兵营。 因为他和常升挂的都是军职,所以也并没有遇见阻拦,直接来到了中军大帐。 “常将军,九江来看你了。” 李景隆一进门,就无比亲热的说道。 常升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开口说道,“我说李九江,你不在府里好好享受,来兵营这苦地方做甚?” 常升此时像老了好几岁,脸被晒得黑红,满是风霜,平时干干净净的样子荡然无存,络腮胡子一根根好像钢针一样。 李景隆也没那么多规矩,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这才小声说道。 “应天家里传来消息,太子爷要来上海县,那个地方离咱们这儿,坐上巨舰,也就两天的路程……” 常升听到消息,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太子爷到上海县,又不来咱们这儿,再说了,就算是来了,咱们办好差事,好好迎接便是。” 李景隆急的一拍大腿,“办好差事,常将军啊,您的差事可好办,天天带着儿郎们出去打打秋谷,没事儿就出去拓地数十里,可咱没有你那个好差事,咱可是要给太子爷挣来白花花的银子………” “得得得!” 常升一听这家伙不说正经的,急忙挥手打断,“就算这差事不同,那也是太子爷安排的,咱身为武将,能给太子爷攻城拓地,是咱的本分,至于你吗……” 常升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些耍手段的事,咱老常可不明白,还得是你,李大将军。” 李景隆一看卖苦不成,干脆直截了当,“常将军,咱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情要你帮忙………” 第48章 倭岛现状(2) “啥?你要找咱借那些倭寇娘们儿?” 常升上下打量李景隆的小身板,“你要是喜欢,咱们可以送你十个八个的,但是你这一开口就全要,可不是咱小气,咱怕你………” 李景隆急吼吼的说道,“想到哪里去了,咱这边的差事不是种福寿草吗?如今已经快要成熟了,需要人干活,男人粗手大脚的,再弄坏了咱的宝贝!” “哦~~” 常升满脸坏笑的答应一声,又马上一本正经,“这福寿草是太子爷的重中之重,用倭寇没问题吧?你说的也对,摆弄那个东西确实得女人,不行的话……” 常升说着面露杀机,用手指狠狠的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李景隆一看常升这副凶样,汗毛都立了起来,连连摆手道,“这活计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年年都要种,年年都要收,十几年下去,还不把这小岛子上的女人杀光了?” 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干脆,就把你兵营当中的倭寇娘们儿借给咱用用,干活的时候就干活,没活的时候,再让儿郎们快活,那不是挺好?” 常升一想也是,开口说道,“你这办法也行,这些个倭寇女人,在兵营里,除了慰安兵士以外,也就能帮着做做饭,洗洗衣服。” “你还敢让他们做饭?就不怕给儿郎们下毒?” 李景隆多惜命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儿。 常升讪笑道,“这些人,在进兵营的时候,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儿郎们搜了个遍,特别是那两个能藏东西的地方,儿郎们更是重点搜查,怎么可能带进来毒物……” 身为男人,李景隆自然知道是怎么个搜查,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强自说道。 “哦………儿郎们辛苦了哈……” “哈哈哈。” 常升朗声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还可以,咱带你去看看,正好前些日子出去解决闹事的倭寇,又抓回来数十多个新货,可以送给你几个……” “嘿嘿嘿……走!” 李景隆也笑得嘴歪眼斜。 二人在兵营里踱步,看到将士们盔明甲亮,精神饱满,操练声撼天动地,刀枪的利芒直插云霄。 “可真有你的,这些儿郎刚来的时候可没有如此精锐!” 李景隆羡慕的说道。 “哪里哪里,咱也没有特殊操练过他们,只是时常带他们出去见见血,就当兵的不见血,就算是往死里练,也成不了精锐!” 常升随手从兵器架子上,操起了一根长矛,用手指刮了刮锋芒,“平时在校场上嗷嗷叫的兵,不一定真能打仗,能杀人的兵也不会嗷嗷叫,省点力气,多抡几刀子,活下来的可能更大…” 常升练兵的方法,和开平王常遇春一个路数,平时操练,虽然认真,但是远远达不到苛刻,但是上了战场,如果谁胆敢后退一步,那就直接军法从事,但是如果兵士们拼命,夺来的财富,常家也不会克扣,也不是说常家人都大公无私,要不然也攒不下银子,只是他手里的亲兵,比所有的兵士都会抢,而且还没人敢跟他们争,抢来的东西,一半儿都要归常府所有。 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一片单独的营地,还没有走近,便听到里面“鸟语花香……” 李景隆有点尴尬,回头看了一眼常升,可这家伙却不以为意,“儿郎们太多,所以分成五个营,平时两个营操练,两个营外出游弋,一个营休息,如此反复,儿郎们也不至于太累……” “常将军说的有理哈……” 李景隆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直往上面飘。 常升抬头一看,笑着解释道,“这名字是太子爷起的,咱感觉太贴切了,咱们太子爷大才,能文能武啊……” 李景隆喃喃的说道,“慰安所?” “嗯,确实很贴切,总感觉这个名儿,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解恨……” 二人走了进去,这里其实比其他的兵营都要干净许多,很多衣着简单的倭寇女人,在给兵士们浆洗衣服,一个一个洗的还挺来劲儿。 洗完之后,纷纷端着木盆,交给一旁监工的兵士,兵士翻看几下衣服,确定洗干净,就会递给他们一张纸条,纸条上面盖着一个大印。 “那是什么?” 李景隆茫然的问道。 常升一脸骄傲的说道,“这个是咱想的主意,刚开始的时候,咱是准时准点儿给他们饭吃,可是这些个倭女,吃饱了就不愿意干活,连伺候儿郎的时候,都躺在那儿像个死人!” 常升抬手阻止了要行礼的兵士,从他手里抽出了一张纸条,递给李景隆,“到后来咱也学聪明了,真心伺候咱儿郎的,或者帮着洗衣做饭,都会给这种条子,她们的饭食,盐菜,都要用这个东西换,否则就饿着,饿死了都没人管!” 李景隆瞪着眼睛,盯了常升好一会,才缓缓地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是真黑,前元的土财主对佃户,都不如你黑……” “哈哈哈……”常升干笑两声,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让慰安所里的儿郎们抓紧出去,本将要带她们出去干点活!” 亲兵是不会问为什么的,只是默默的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常升和李景隆则找了个地方闲聊。 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也许是命令传到了,慰安所中“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的声音徒然间大了很多。 不一会儿,就有兵士陆续出来,在门口整齐的列好方阵,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亲军便跑了回来,低声说道,“将军,所有人都出来了!”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常升也不能在这里和他们交流心得体会,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兵士们便整齐的列队而出。 李景隆顿时又是一阵吹捧,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说道。 “常将军的治兵之法,真是出神入化,在这种地方都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常升没有说话,而是冲着一个衣着相对完整的倭寇女人吼道,“优子!滚过来!” 优子听到声音以后,身形一震,急忙匍匐在地上,滚了过来,“主人有何吩咐?优子为您效劳。” 常升面无表情,沉声说道,“这位是李将军,与咱平起平坐,他最近有一些农活,需要女人去干,你负责带着这些玩意儿,约束好她们!如有消极怠工者!直接绑在海边风干!” 也不知道这常升以前是否真的风干过,但是这话一说,优子顿时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说道。 “将军请放心,优子一定约束好她们。” “去吧!” 优子如蒙大赦,匍匐在地上往后跪爬了两步,才敢弯着腰站起身来。 别看她在常升面前乖巧的像小绵羊一样,这一进了慰安所里边,这简直就是个母夜叉。 刚进房门,就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根油亮的棒子,对身边数十个身强力壮的妇人说道, “有贵人要用咱们干农活,让姐妹们抓紧准备好,没有衣服的就两个人凑合穿一件!万万不能误了贵人的大事!” “嗨!” “嗨!” 悍妇们喝骂着冲进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把里面的女人拖了出来,稍微有慢一点,便是劈头盖脸的耳光,再慢一点,那就是扯着她们身上的零件使劲捏,那凶悍的程度,比明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得不说,明军的酷烈手段只是一时,但这些明军的顺民,可是天天都有修罗夜叉一般的手段! 看到倭女们在慢慢列队,常升沉声说道,“九江,等夜深了再出去,这些人让外面的倭寇看见不好!而且这些人,打得骂得杀得,就是不能放出去!咱这边也会派两千兵士,帮你看着。”乐文小说网 李景隆现在心里都是福寿膏,自然满口答应。 夜深,宵禁。 所有的倭女们,都被蒙上了眼睛,有条不紊的走向农场,长长的绳子一个连着一个,最前头的明军牵着绳,带她们走。 第49章 福寿康泰 “把小刀用硬纸缠上!只露出一个刀尖儿!这东西可是宝贝,万万不能割太深,当然也不能割得太浅,要刚好划破表皮,让里面的汁液流出来!各位小娘子可听清了……” 吕复站在地头,老脸通红,望着地里白哗哗的一片,捂着眼睛说道。 优子则站在一旁翻译,但是听她的语气,可能说的没有吕老头温柔,而且手中的棒子,挥舞的都出了破空声,应该也是正在威胁。 李景隆倒是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挥挥手。 优子则立刻殷勤的端茶倒水,微笑着说道,“奴婢也是怕他们私藏兵刃,毕竟挨个搜身,也是费时费力,别看她们现在乖,到了深夜关上门,也时常殴斗,没有铁器还好,一旦有了铁器,见了血,就不好了……” 她倒是穿的整齐,只是她给李景隆出的第一个主意,就是拿走了这群倭女的衣服,理由就是上边所述。 当时李景隆还有所不忍,可是听了她的解释,也就随她去了。 她说在倭国,女子这个样子很正常,而且还是一种提升毅力的办法,比如在大名府上,训练兵女的时候,就会要求她们,夏天的时候干脆身无寸缕,冬天的时候也只是身穿非常单薄的衣服,据说这样可以锻炼女子们的羞耻心,只有放弃羞耻心,和同情心,才能在战场上和男人一样英勇杀敌! 李景隆听罢,很干脆的放下了心中,对她们唯一那么一丝丝怜悯,心中暗道,“这个民族虽然卑鄙无耻,有人的三分模样,却带着七分兽性,但是如此毫无底线的方法,还真能让他们成为一个难缠的对手,好在太子爷英明神武,做出了福寿膏这么个好东西……” 其实说实话,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不怕暂时的落后,只怕民智未开,毫无斗志,如果一个国家麻木不仁,就算是有了坚船利炮,那也是苟延残喘,冢中枯骨罢了。 眼见田地的另一边,一群倭女搬来了很多瓷盘,或凹凸有致,或瘦骨嶙峋的身体,在阳光下闪耀着白光,连带着瓷器,轻微的碰撞声,让李景隆眯起了眼睛。 李景隆叹了口气,便把眼睛撇向一边,而身旁的优子却以为他生气了,当下快步走过去,抓住拿盘子最少的倭女,狠狠的就是一巴掌。 “八嘎呀路!” 重重的一个耳光,打的女人不断往后退,但是她还是紧紧的抱住怀里的盘子,因为她知道,今天这些盘子如果碎了,那么一会儿碎的就是她的脑袋! 见优子打完了,女人则努力的挺直身体,微微鞠躬,大声喊道。 “斯密妈塞!!” 优子隐晦的回头看了看李景隆,见他根本没有看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让女人离去,又回到身边用心伺候。 不一会儿,一个个大盘子里,就装满了骨朵,上面被割满了细密均匀的裂口,吕复低着头仔细的看了看,微微的点了点头。 “好手艺,如果每一个都割得这么细,这产量未必有影响!” 这一句话就让李景隆挺直了身子,兴高采烈的问道,“吕太医,这东西割的口子细腻,真能提高产量?” 吕复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白胡子,肯定的说道,“那是当然,这个东西和人身上割口子是一个道理,伤口越细密,越多,出的血就越多,相反,如果就那么几道口,出血当然就少……” 李景隆大喜过望,直接对优子说道,“吩咐你的人,好好看着,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比她们的命贵,干好的活,本将不会少你们的吃喝,如果干不好!哼哼!” “嗨!!” 还真别说,优子以前是有马家的侍妾,这办事效率杠杠的,不一会儿就抓到了一个偷懒的倭女,不用李景隆开口,直接就被优子穿到了旗杆上。 这酷烈的手段,连旁边监工的兵士,都打了个寒颤。 可能是倭寇的土地好,长出来的福寿草肥嫩厚重,流出来的汁液,也是乳白醇厚,十只骨朵放在一个大盘子,不一会儿流出来的汁液,就浸满了盘子点。 “这个时候要放在阴凉的地方,让它们流尽汁液!”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吕复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以至于说话都带着三分怒气。 李景隆也看出来老头不舒服,急忙出面打圆场道,“吕太医这是何故啊?可是本将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吕复叹了口气,“李将军,咱们种的福寿草,可以说是有伤天和,这个时候还难为这些女子,用如此酷烈的手段逼迫她们,我这心里………” 李景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劝说道,“吕太医,你久居中原,不知道这倭寇在我大明沿海做下了何等恶事,自我大明圈禁海以后,这倭寇便时常上岸,烧杀抢掠,我大明女子落到他们手里,得到的下场,比他们要惨烈的多!” 李景隆瞥了一眼在田中干活的倭女们,继续说道,“她们也不是无辜的!他们在家怂恿父兄,丈夫,儿子,来我大明沿海掠抢,她们则在家里,磨刀做弓!” 吕复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却又立刻被打断。 “那些长刀弓箭,都砍在了我大明百姓的身上,都射进了我大明兵士的心窝里!吕太医现在还感觉她们无辜吗?!” 李景隆又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我大明真龙坐堂,储君又英明神武!正是我大明威震海外,使四夷臣服的时机,这个时候身居要职,却又妇人之仁………” 吕复豁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李景隆,李景隆则毫无畏惧,从容对视,二人僵持了半晌,终于,吕复颓然低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朽明白了,多谢李将军提醒……” 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吕复明显精神振奋,和李景隆在盘子上面反复观察,皱着眉头说道。“李将军,这骨朵上的汁液已经凝住了,需要再割一遍,才能保证产量!” 李景隆自然满口答应。 第二次。 第三次。 通过三次的切割,吕复和李景隆终于总结出来门道,那就是第一次切割的时候,不要切的太密,要留出第二次和第三次切割刀口的位置,以保证汁液流尽。 这万事儿都怕琢磨,一旦下了苦心思去琢磨一件事儿,那么你就离成功不远了! 终于! 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李景隆吩咐人在上边铺上了石板,一个个大盘子被摆到了上面,在阳光的炙烤下,盘子里的汁液迅速变黑,成了胶状。 吕复瞪着通红的眼睛,用手小心翼翼的捏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李将军,这可是上等的好东西,放在手里捏揉一下,凝而不散,如油脂一般!” 李景隆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是好东西就行,这往下怎么办?” 吕复也跟着坐到地上,“直接用小刀把福寿膏刮下来,塞到模子里就行了,至于说熟料,那就是福寿会馆的事了!” 他所说的熟料,就是把福寿膏放在小锅里,加热到冒泡,等锅里的东西冒到第三个泡的时候,才算是药性最佳,可是这里并不适合做,因为量太大,火候难以把控,再加上难免有损耗,所以这一步也只能留给用它的人了。 “好!” 李景隆叫来已经筋疲力尽的优子,“去库房,把模子取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他们二人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但是为了看到最终的福寿膏,也只能强行忍着。 不一会儿,模子便取来了,优子亲自用小刀,小心翼翼的刮了十数个盘子,才把它塞满,又从井里挑来一桶凉水,放在旁边。 小半个时辰,一块黑黝黝的一两方砖,出现在吕复和李景隆的眼前,二人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轻声的读着上面的字。 “福寿康泰!” 第50章 一帆风顺 碧海登云直上,波涛万里如虎! 应天京郊码头,朱元璋和朱标并肩而立,老皇帝今天格外精神,眉眼之中都带着笑意。 “标儿,常家老二前些日子给咱上奏章,和咱说,得知应天闹了疫病,心痛万分,又正值倭寇寻衅,那小子干脆带兵拓地六十里,斩获无数,过几天就会运抵国库,再加上你在倭寇那里的税收,足足有五十万两!” 不得不说,常升比李景隆聪明,也更会办事儿,李大将军不可能不知道应天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却毫无准备,哪怕是奏章写的再声情并茂,老朱不会当回事儿,但是常升这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在朱元璋看来,税收谁在那儿都能收上来,毕竟有大军震慑,但是这攻城掠地,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朱标微微一笑,小声说道,“爹,这些银子运回国库也没什么用,咱大明总共就有那么多东西,如果银子忽然之间多出了许多,还是要抓紧谋划上海县码头,这些银子流动起来,才是钱。” “知道,知道,咱这不是放你出去了吗…” 朱元璋笑着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 这龙舟旗舰虽然在大海之上护航游弋多时,但是此时却刷尽风霜,因为这艘巨舰真正的主人,太子殿下朱标,又要乘坐它了。 别人看着龙舟旗舰高大威武,可朱元璋却有点看不过去,盯着船帮上的丝丝斑驳说道,“咱已经和工部说了,此时国库充盈,这大海之上,处处是金山银山,没有靠得住的战船是不行的!” 又心疼的塞给朱标一张圣旨。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这一张圣旨,可以调动沿海六省所有卫所,这次就先这样,等到你下次走水路的时候,估计就有新船了,一定要比这个大!” “对!” 朱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还不能只造一艘,随着商路拓宽,需要战船的地方太多,用的时候再造肯定是不行的,这一次上海县码头如果营造成功,银子还是小意思。” 朱元璋欣慰的点了点头,“我儿有能耐!比你爹强!” 朱元璋又挥了挥手,“老二,老三,老四!” “你们大哥又要出远门了,还不上前送送?” 朱樉,朱棡,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行礼道,“祝太子殿下一帆风顺!” 朱标连忙上前阻拦,“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多礼,大哥这次出远门,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你们二人在家要好好孝敬父皇和母后,按时拜见,嘘寒问暖,是咱们身为人子的本分!” 兄弟二人,急忙点头称是。 朱樉眼珠转了转,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憨笑,低声说道,“大哥,弟弟送您个礼物,过几天我和老三也要就藩了,嘿嘿……”xièwèn 第51章 四王爷现 “杂家可跟你们说!船舱里的棉花种子,一定要保持干燥,那可都是宝贝!” 苟宝手拿拂尘,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一群小太监哪里敢疏忽,纷纷走进船舱,摸索着麻袋。 忽然一个小太监惊叫一声,“啊!!燕,燕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苟宝听到这话吓了一哆嗦,他可是知道的,在送行的时候,陛下身边的梅公公,找他就已经找翻了天,可是现在突然间出现在船舱里,搞不好就是天大的事儿! 当下一路小跑,跑进了船舱,定睛一看,燕王殿下正穿着一套东宫六率的袍服,躺在装棉花种子的麻袋上,昏昏欲睡。 苟宝顿时一蹦多高,“燕王殿下啊!您怎么在这儿啊?快快跟奴婢去见太子爷……” 朱棣大次次的起身,用力的拍了拍苟宝的肩膀,“老苟,这路程都快走了一半了,你们才发现本王,好在本王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这要是个刺客,偷偷潜伏进船,后果可不堪设想,一会儿见到大哥,本王一定和大哥好好说说……!” 苟宝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趴到地上,“燕王殿下恕罪………” 不得不说朱棣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实在厉害,这下子苟宝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默默的在前面引路,带他去朱标的船舱。 与此同时朱标处。 蓝玉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一点都没有他今后嚣张跋扈的样子,乖巧的像是一个小秀才。 朱标正在写写画画,抬头看了他一眼。 “找地方坐,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这一次朱标本来也想带着常家兄弟,可是自家老爹非要说他们匪气太重,只知道烧杀抢掠,要给自己派来一个稳当人,朱标也只好作罢。 还以为朱元璋能派来什么好人,一看竟然是蓝玉,这家伙别的不说,烧杀抢掠方面和开平王常遇春一脉相承,当初在淮西做那没本儿的买卖,就有他一个。 朱标也隐隐的猜到了原因,自从吕氏病逝以后,徐妙云在东宫的呼声越来越高,东宫和皇宫,太子妃和皇后,政治意义其实是一样的,如今只剩下徐妙云一个,身后又有徐家和大部分淮西勋贵的支持,朱雄英背后的力量难免捉襟见肘,毕竟死的不如活的。 常家的功劳已经很大了,而且在佐世堡的常升,隔三差五就送回来一封战报,不是拓地数十里,就是斩首几何,也是时候让蓝家出出头了…… 蓝玉狭长的眼睛闪过了一丝精光,拱手说道。 “谢殿下!” 朱标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一次上海县码头的差事,你怎么看?” 蓝玉沉吟片刻,“殿下此番建立上海县码头,意在为大明开财源,当恩威并施,让那群商人看到朝廷的雷霆手段,但是也要让他们看到朝廷的天恩浩大!”乐文小说网 蓝玉这一番话滴水不漏,说了等于没说,谁都知道这一次去上海县码头,主要是开商路,自然不能像对待倭寇那样,动不动就屠成白地。 可是蓝玉顿了顿,继续说道,“末将看来,殿下是想把倭寇的佐世堡码头,我大名的上海县码头,再加上沿江码头,连成一线,成为一条流淌着黄金的航道,集万国之财富,供养我天朝大明!” “所以………” 蓝玉说到这里,偷偷的抬眼看向朱标。 朱标皱了皱眉,“这船舱里只有你和孤,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直言!” 蓝玉又拱了拱手,“殿下所定商路,亘古未见,功成之后,定会万古流芳,但是家有黄金,难免贼惦记,这沿线武备………” 朱标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按辈分来说,你是雄英的舅姥爷,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和孤藏着掖着了。” 蓝玉狭长的眼睛冒出几丝杀气,沉声说道,“末将以为,这条商路乃重中之重,所以沿线武备,一定要强横至极,这样才能震慑宵小之徒!” “嗯!” 朱标哼了一声,“这一次去上海县码头,你就跟在孤身边,多听多看!” 蓝玉顿时倍受振奋,深深的作了一揖,“末将一定多听多看,不辜负太子殿下的希望!” 和明白人就不需要多说,对此朱标也很满意,“你近前来,和孤一起看看这张地图!” 蓝玉小心翼翼的进前,死死的盯着地图,朱标直接拔出陨铁匕首,指着地图说道,“这是姑从黄册里找到的,上海县的地形,你今天就在这儿好好看看,哪里适合驻军,哪里适合打仗,如果新建码头,遇到贼人偷袭,可以最快的奔赴支援!” 蓝玉此时虽然还不是永昌侯,也不是后期大名鼎鼎的凉国公,但依然是一顶一的老行伍,当下说的头头是道。 正当君臣二人聚精会神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苟宝的声音,“殿下,燕王求见……” 坐标诧异的抬起头,看了蓝玉一眼,蓝玉立马上前打开了舱门,露出门外的二人。 “弟弟参见太子殿下……” 朱棣顿时来了一个大礼,伏在地上,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 朱标先挥手让苟宝退下,又起身扶起朱棣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父皇在码头上都没有找到你,你竟然偷偷的摸上船,你可知道,皇子无诏,不可随意出京!” 朱棣偷偷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朱标,见自家大哥并没有特别动怒的意思,这才放心的说道。 “弟弟也想为大哥分忧,这么远的路程,您身边没有一个自家人,总归是使着不顺手吗……” “哼!” 朱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儿,面色铁青的说道,“那你大可以和父皇说,和孤说也行,可你竟然敢私自跑出来?!就不怕回去父皇打断你的腿!” 可是朱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眼圈通红,“大哥,你是不知道,二哥,三哥都已经到了就藩的年岁,过些日子就要走了,弟弟实在是有点伤离别。” 朱棣顿了顿又说道。 “而且再过两年,弟弟也要就藩,天天在大本堂,和那些个老夫子学知乎者也,可是无论是倭寇还是鞑子,靠这些圣贤之书,可都说不走!” 第52章 抵达之时 朱标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阴沉着脸,默默不语。 蓝玉看在眼里,顿时明白,连忙出面打圆场,“太子爷,燕王殿下所说有理啊……” 朱棣一看有人帮他说话,顿时喜出望外,“就是的,大哥文韬武略,弟弟跟在您身边学学总是没错的,到时候就藩以后,打的外敌哭爹喊娘,嘿嘿……” 朱标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的舰队已经快到上海县了,顺流直下,再加上龙舟旗舰巨大的风帆,想不快都难,而且这个时候,就算把自己这个四弟送回去,估计真有可能被老朱打断腿,还是和自己一起回去吧,总算能避避风头。 “好吧,你就在这龙舟旗舰上,好好呆着,万万不可乱跑,就做孤的侍卫吧!” 这条龙舟旗舰,上面要不就是东宫六率,要不就是锦衣卫,倒是不用在意安全的问题,而且这个时候,朱棣还是小屁孩一个,也做不到什么大事儿。 可是朱棣倒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在旁边呆了一会儿,就开口说道,“大哥,我看船舱里有很多棉花种子,您带这个做什么呀?还不如多带点刀枪……” 朱标微微一笑,“这棉花种子,可比刀枪管用的多!” 一旁的蓝玉也竖起耳朵,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棉花种子作用如何。 朱标抿了一口茶,慢慢的说到,“倭寇之所以猖獗,就是因为他们缺乏土地,除了外出抢劫,就没有什么活路,我大明如果给他们这个活路呢?” “上海县码头,主要的作用就是贩卖布匹,但是这布匹从哪里来,总得有棉花吧,总得有人养蚕缫丝吧,让那些无可事事的倭寇,来种棉花,来养蚕,大明可以平价收购,用以磨灭他们的斗志!毕竟好好种地就可以活命,他们何必天天舞刀弄枪?” “至于那些顽固不化的……” 朱标说到这里,并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蓝玉则一拍大腿,兴奋的说道,“殿下英明,拉拢一批,打压一批,让那些倭寇不至于狗急跳墙。” 坐标淡淡的挥了挥手,“知道就行,这万事儿不能只靠动刀动枪,该动脑子的时候还是要动脑子的,这倭寇,毕竟和我大明隔海相望,自然不能搞得太过酷烈,但是他们如果敢反抗!我大明武将也不是吃素的!” “殿下如此天恩,那些小矮子,如果不知好歹,墨酱就能剥了他们的皮!” 蓝玉握紧海碗大的拳头,恨恨的说道。 “哈哈哈……” 朱标爽朗的笑道,“陪孤出去走走,这船舱里实在是闷气。” “是…” 二人恭声应是。 朱标站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长江,心中感慨万千,随口说道,“上海这个入海口,至关重要,如果有一支贼兵,攻破上海县码头,便直接可以逆流而上,威胁应天皇城,窥探整个中原!所以这里的江防海防是重中之重!” 朱棣却不以为然,“咱大明现在坐拥如此巨船,还怕谁能逆江而上?怕是还没出发,就落到海里喂了王八……” 朱标摇了摇头,“这大海上可不止有倭寇,还有很多国家,咱们大明造船,他们也在造,咱们大明知道通商可以有金山银山,他们也未必不知,而且商路一开,这天下万国,都会知道我大明之富庶,铤而走险之人未必没有!四弟你要记着,大海之患,不亚于残元!” 朱棣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朱标看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在他现在能想得起来的历史中,就记得曾经有这么一幕,数百个倭寇,就是逆流而上,差点威胁到应天,这对于大明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丑事儿就是这位燕王殿下的后代,干出来的! 嘉靖朝就被倭寇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仅仅历时两个月,就从浙江到南京,把明朝东部沿海的防御给全面凿穿,他们千里奔袭,杀得千百明军“片甲不留”仅是史料有载的明军伤亡,就高达五千人! 当时朱标还感觉纳闷,但是今天一听朱棣的言论,他明白了,原来从祖宗那儿就不重视,只知道打残元,以至于后来养寇为患! 这时毛骧通禀道,“殿下,船队还有一个时辰抵达上海县,已经看到逆流而上前来迎接的当地官员船只。” 朱标皱皱了皱眉,“守土之官,怎么可以擅离职守?孤不是已经说过,让他们在岸边相迎便可!” 毛骧呐呐的说道,“回太子爷的话,令已传到,可能是当地官员为显孝敬,才乘船相迎吧……” 朱标面色阴沉,“派快船,把他们拦回去!” “是………” 眼看朱标动怒,毛骧哪里敢多说什么? 当下带着几个锦衣卫,划了快船去阻拦。 朱标的脸色很难看,对身旁的蓝玉说道,“这上海县的官儿,真是聪明,也真是孝敬!” 蓝玉则微微一笑,“殿下放心,有毛指挥使在,这些官就算是再聪明,也不打紧的……” 朱标现在实在是怕,因为他深深的知道,上海县码头一旦功成,此地就会一夜之间成为大明最富裕的地方,如果此地再出了几个贪官,那这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的数字,可就得往上翻几番了! 上海县。 自从各州府县,放出消息,说太子爷下令开放长江沿岸以及沿海商路,商人们都死命的往上海县赶。 以至于通往上海县的各条官路,马车都络绎不绝,浙江山西沿海各省的商人纷至沓来。 一时间上海县的外地商人满地都是,还都是各地的巨富,挥金如土,当地的客栈酒馆,确实挣了一笔大钱,连跑堂的店小二,这几日拿到的赏钱,都比平常一年还多。 终于伴随着几个孩童的欢呼声,上海县码头立刻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快看快看,好高的船帆,好大的船哟!” “这船帆上的画金光闪闪,晃眼睛啊……” 百姓们欢天喜地,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码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刚刚逆流而上的本地官员,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一个一个下船之后,纷纷钻进轿子,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官袍。 第53章 倭人寻衅 “哝可跟你们说!这几个位置,可是最靠前的位置,可以看到太子爷的天颜,十两银子一个,都是哝的子侄们在站着,外地人是挤不过去的!” 眼看着朱标的舰队越来越近,住在港口旁边的人们,纷纷叫卖自己一大早晨就来占的位置,因为码头附近的地方,都被官差们画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一个格子不大不小只能站一个人,违背的就要被赶出去。 那些外地的商人怎么可能时刻看着? 但是为了在朱标面前博一个好印象,哪怕只是看见了一眼,有那么一分眼熟的感觉,这十两银子花的也值得! 而且他们可是商人,士农工商,他们是最后一个等级,就算是买卖做不成。这辈子可以见到大明太子一眼,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于是商人们纷纷慷慨解囊,甚至自己往上加价,最后一个位子生生卖出了数十两白银。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但是偏偏有人不长眼,一个身材矮小的倭人,跳着脚大声喊,“我是后龟山天皇的使者!在此面见明国太子!怎么可能花钱买位置!这简直是在侮辱我们后龟山天皇!!” 上海知县顾樊正在心惊肉跳,自己今天早上一个小聪明,想着在太子爷面前表现表现,谁知道却拍到了马蹄子上,被太子爷派船驱逐,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这个倭寇去还来闹事儿! 当即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上,也不管自己的威仪了,站在高台之上,大声喝骂道,“你个小矬子,太子爷龙舟旗舰将至,你却口出不逊,简直岂有此理!” 可东乡正太却毫无顾忌,大声喊道,“我是后龟山天皇的使者,你们不请我到高台之上,却让我在下边与这些贱民同立,简直就是有失大明天朝上国之称!如此无礼!还配成礼仪之邦!” 此话一出,全场骤然安静,所有百姓兵士皆怒目相视。 而顾樊则气得眼前发黑,但是他好歹是读书人出身,没有说一些含妈量很高的话,只是伸出手指,指着东乡正太说道。 “就尔等蛮夷之使,怎么配与我等朝廷命官同台而立?简直是不知所谓!你身为一国之使,在此等地方大喊大叫,还说我大明无礼?本官看你才不知道礼为何物!” 顾樊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而且你也不要口口声声后龟山天皇,洪武皇帝圣旨!你倭人只能称王,你现在当称后龟山倭王!” “八嘎呀路!!” 东乡正太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们明国皇帝是窃土之贼!你们会被天照大神惩罚的!” 这家伙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出之后,除了那几个买位置的商人没有动以外,其他的百姓兵士,都隐隐有暴动的趋势! 顾樊目露杀机,但还是强忍着怒气说道。 “按我大明律,喝骂家亲需杖一百!但是你口无遮拦,竟敢辱骂君父,本官做主,杖二百!!” “好!!” 此时此刻不管是商人,还是百姓,全都拍手叫好。 只有东乡正太破口大骂,“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副使,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知县可以随意责罚的!我们正使阿野实又大人,可是皇亲,你担待得起吗?” 这东乡正太说的没错,后龟山天皇叫熙成,父亲是后村上天皇,母亲是阿野实为的女儿,阿野实又就是阿野实为的弟弟只是同父不同母罢了……乐文小说网 “你你你!!!” 顾樊气的手指颤抖,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斯文,大声喝骂道,“哝日你血娘!哝不管你是谁的亲戚,本官今天这二百大棒,一定打到你的身上!” “来人!!” “拖下去给本官打!!” 一旁的兵士早已经按耐不住,一个虎扑,在半空中就给东乡正太来了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动听,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牛筋绳,三下两下捆了个结实。 当着百姓的面,就要剥他的衣服。 顾樊毕竟是读书人,岂能让如此有辱斯文之事发生,“哝在干什么?!打就打,脱他衣服干甚?!” 大头兵委委屈屈的挠了挠头,“大人,这小矮子身上的衣服太厚,特别是屁股,标下怕打不疼他……” 顾樊眼看着朱标的船越来越近,他已经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战舰巨大的虚影了,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急吼吼地喊了一声。 “屁股的衣服厚,不会翻过来打吗!” 大头兵恍然大悟,直接拖着东乡正太往人少的地方走。 第54章 洪门初现 “呼…………” 雾气蒙蒙的汤屋,朱标长舒了一口气,这船上的淡水毕竟有限,他为了做全军表率,也不能天天沐浴,所以这两天,身上的气味儿比较好闻。 春花秋月身穿薄纱,在身后伺候着,感受着二女轻柔的手法,朱标慵懒的说道,“一会告诉蓝玉,让他和那个知县谈谈,谈出个结果来,明天告诉孤!” 其实本来朱标想沐浴之后,就和顾樊聊一聊,但是转念一想,不如用这件事儿试一试蓝玉的能力,看看他能把这上海县码头的武备,安排成个什么样子? 反正最终决定的还是自己,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吧,而且在朱标这个后世人的眼中,蓝玉虽然有能力,但是那一股嚣张跋扈的劲儿,确实应该改一改,属于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自己看他一眼,他就知道和顾樊说准备黄册地图,如果这事事都能让他猜中了心思,那还了得?! “是……” 春花柔柔的答应了一声。 朱标则躺在木桶里,闭目沉思,前几天李景隆上了条陈,说的福寿膏已经万事俱备了,但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是不打算让官面出头办这个事的,那么成立一个民间组织,谁能担此大任? 谁可以绝对信任,可以把福寿膏这一只生钱的三足金蟾,管理妥当? “呼………” 温热的流水,泼洒在他的后背上,让朱标舒服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情,朱标继续享受着,而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 “蒋瓛!” 一个名字忽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忠心耿耿,而且自从入了朱标的眼,他每一天的所作所为,都会在第二天准时放在朱标的桌案上,包括他如何用刑,如何审问白莲教妖人,都有详细的描述,虽然有些时候沾了点病态,但是却不难看出这个人的忠心,而且论能力,他也算得上是能文能武。 “也许可以试一试!” 朱标微眯着双眼,口中喃喃的说道。 你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在帮朱标擦背的春花秋月,小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手法也乱了几分。 朱标莫名的回过头,看了一眼二女。 春花秋月一咬牙,薄纱滑落。 “你们………” “殿下………” 一个时辰以后,朱标神清气爽的从汤屋里走出,挥手叫来不远处的苟宝,吩咐道, “找几个可靠的婢女,春花秋月她们两个今天有点不舒服,要好生伺候!” 苟宝心知肚明,佝偻着腰,恭声称是。 朱标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西斜的太阳,叹了口气,吩咐道,“把蒋瓛叫来!” 上海县的太子别苑,并没有金碧辉煌,而是透着一股别样的雅致,小桥流水,奇花异石,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滴答滴答的流水声,乍一听感觉杂乱无章,但是细一听,却感觉有一股莫名的韵味。 朱标忽然来了兴致,想要自己散步一番,可是初来乍到,怎么可能放任他这个太子殿下,在陌生的地方散步呢? “春花秋月,你们两个还是多多歇息吧,孤自己走走就好……” 朱标无奈地看着身后的二女,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这两个丫头却格外坚决,“殿下,我们姐妹二人从小习武,没事的,此地初来乍到,奴婢们不敢离您半步………” “哈哈,随你们吧!” 朱标也没说什么,毕竟奴婢忠诚护主,也不是什么错事。 朱标在青石甬道上慢慢踱步,欣赏这难得的景色,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凉亭,朱标也走的有些累了,当下说道,“前面的亭子歇息一会儿,喝一盏热茶……” “是………” 春花挥手从身后的小太监那里,接过了一张软垫,细心的放放下,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朱标则毫不在意,大马金刀的坐下。 秋月则手脚麻利的开始煮茶,不一会儿,小凉亭里就传出来阵阵茶香。 苟宝则从一旁凑了过来,隐晦的看了一眼春花秋月,才小声说道,“殿下,蒋千户求见……” “嗯!” 朱标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示意让他过来,苟宝弓着身子退后两步,才转头去叫他。 “臣,蒋瓛参见殿下。” “坐吧!” 朱标依然在看景色,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蒋瓛四下一看,这凉亭只有一张石桌,四把石凳,石桌上摆着茶具,太子爷的美婢正在煮茶,四张石凳倒是空着,但是这可坐不得,这一坐下,就变成和太子爷平起平坐了,这可是大不敬! 如果不坐下,那就更不用说了,不遵太子教令,这罪名可同样比天都大。 蒋瓛额头冒汗,四下观望,可是朱标却毫无反应,好像忘了他这个人一样。 这种气氛顿时让他冷汗横流,心中迅速的回想一番自己近一年的所作所为,心中喃喃道。 “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啊?是太子爷没注意到只有四张石凳?” 这个想法刚一出,蒋瓛心中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太子爷是什么人,心细如发,犹如猛虎细嗅蔷薇,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一定是在考校我……” 一切犹如电光火石一般。 蒋瓛咬了咬牙,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襟危坐,犹如老道辟谷…… 茶残 朱标将茶盏递给秋月,又从春花手捧的盘子里,拿出了一块小茶点,轻轻的掰下一块,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一下,慢悠悠的说道。 “这茶点的味道不错,给将千户拿两块!” “是……” 春花柔柔的答应了一声,手捧盘子,向蒋瓛走来。 蒋瓛的双腿平地发力,直挺挺的站起身来,先是冲朱标深深的施了一礼。 “臣,谢太子殿下赏赐。” 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盘子的边缘拿起了最小的一块,双手捧着,又是一礼,这才塞进嘴里。 春花端着盘子慢慢退回,朱标扫了一眼盘子里的茶点,发现只少了一块,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们都下去吧!孤和将千户谈几句!” “是……” 所有的奴婢,包括春花秋月,都慢慢的退去。 朱标站起身来,笑着问道,“蒋千户为什么坐在地上啊?” 蒋瓛恭声说道,“殿下面前,哪里有臣坐的地方,能有一尺黄土委身,已是殿下天大的恩赐。” “不要如此看低了自己嘛!” 朱标慢慢踱步道,“怎么说也是堂堂锦衣卫千户,朝廷大臣。” 蒋瓛的腰更低了,“臣只是殿下身边忠犬,万万不敢妄称朝廷大臣……” 朱标闻言笑了笑说又道,“孤赏给你两块茶点,你怎么就拿了一块?” 蒋瓛眼神平静,缓缓的说道,“殿下赏赐,自是天恩浩荡,可是做臣子的理应恪尽职守,为殿下分忧,更何况,这一块儿茶点,便已经让臣诚惶诚恐。” “哈哈哈哈………” 朱标忽然朗声大笑,“蒋千户啊,蒋千户,你倒是会说话………” 蒋瓛依然面色平静,“臣受太子殿下厚恩,无以为报,片刻不能心安,只想着为殿下赴汤蹈火,以报殿下再造!” 朱标审视着蒋瓛,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明天你乘快船,去一趟佐世堡,把这封密信交给李景隆,去帮孤做一点私事儿!” 蒋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郑重的说道,“殿下放心!头在密信在!” 朱标摆了摆手,“不用如此紧张,只是一点私事罢了,你顺便再带一些信得过的人,明白了吗?” “臣明白………” 蒋瓛退下了,可朱标却依然在欣赏风景,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朱标用手指蘸着残茶,在石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洪门!” 第55章 财可通神 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雄鸡报晓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上海县,各家各户的炊烟都袅袅升起,寂静的街道渐渐有了人声,商贩们也支起了摊子,努力的叫卖自己的吃食,当真人间万种风情,在此皆能遇见。 可是太子别苑附近,所有打鸣的雄鸡都被太监捏了脖子,没办法,他们的太子殿下还在歇息。 楠木大床上,朱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昏昏沉沉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什么时辰了?” 一旁的春花秋月已经端来了洗漱用品,把朱标扶了起来,柔柔的说道,“已经快午时了,殿下……” “哎……”朱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 “快点帮孤更衣,一会儿还有正事!” 昨天晚上朱标还是不放心,于是又半夜起身,写了一本厚厚的运营模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后世的一些娱乐方法,对于这些朱标自然是轻车熟路,于是写着写着别忘了时间,写完的时候已经是破晓时分。 “是……” 春花用一支蘸着药粉的小刷子,帮朱标清理牙齿,而秋月则蹲在地上,手脚麻利的帮朱标穿靴子。 “噗……” 坐标吐出口中药粉,漱了漱口,顿时感觉精神百倍。 “那些商人都在做什么?” 朱标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 “从昨晚入夜,那些商人就在别苑门口排队,说是要拜见太子殿下,还都拿了拜贴,宝公公不好怠慢,但也不敢收,只能是给他们上茶,让他们好生等着……” 春花小心翼翼的看了朱标一眼,细声细语的说道。 这华夏千古以来,还从来没有商人给储君地拜帖的道理,但是这回商人们实在是等不及,眼看着金山银山,却不能动手,实在是不像他们的性格,只能是战战兢兢的铤而走险。 朱标呵呵一笑,“那群商人就硬生生的等了一晚上?” 秋月接过话柄,“可不是呢,那些商人还算懂规矩,不敢在门口堵着,只在不远处来回望,看着倒是怪可怜的……” “可怜?” 朱标摇了摇头,“他们等着一晚上,可能等于一千两黄金,也可能等于他们子孙几代的富贵,你还感觉他们可怜?” 秋月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们的富贵,还不是太子爷一句话的事儿,挖空了心思,办不好差事也没用……” “哈哈……” 朱标笑了笑没回答,“把苟宝叫来,孤有话问他!” “是……” 秋月出房门叫了一声苟宝,他便屁颠屁颠的来了。 “奴婢参见殿下……” 这一晚上不见,苟宝的腰好像更弯了,像一只立着的大虾米,脸色也不是很好,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 “殿下,那些商人在门口不远处等着,说是要送拜帖,奴婢也不好动粗,只能由着他们……” 苟宝抖了抖手里的布袋子,发出了几声金玉相交的声音,“殿下,奴婢看他们饥渴,便给小太监送了几壶茶,可他们却塞给奴婢们很多东西,奴婢们都是没根的人,怎么能撕扯过他们,所以……” 朱标立起身来,用脚轻轻的踢了踢布袋,几块圆滚滚的羊脂白玉从布袋里露了出来。 “呵呵,这些个铜臭倒舍得下本钱,孤身边的奴婢都送这么好的东西!” 苟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殿下容禀,当时那些商人离兵士们画出来的界线还远,又拿着礼物撕扯小太监,奴婢们实在是………” “你身边的小太监收了商人的礼物,你看见了又送不回去,所以只能拿到孤这儿来了!对吧?” 苟宝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叩头。 “哼!” 朱标冷哼一声,“你这狗东西就是不知轻重,这东西是随意能拿的吗?你可知道再过几天,上海县码头能值多少钱?说是金山银山都不为过!哪个人哪句话说出了偏差,都容易酿成大错!” “你们当这是什么,勋贵上朝的时候给你们的茶水钱?还是传圣旨的时候,人家给你的喜钱?!” “一群没眼力的东西!” 朱标沉声说道。 “把那几个收礼的太监赶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把这些破烂儿都扔出去!” 苟宝双腿打颤的走了,这太监非驴非马,只要出了宫,那下场当真是无比凄惨,还不如给他们一刀痛快,就算是被赶出的太监有幸能回家,他们的家人也不会接纳,到时候人言可畏悠悠众口,当真是生不如死。 这世间万物,都有缺点,也都有优点,商人虽然低贱,但是他们手中的银子却可通神,特别是在不好动刀子的时候。 朱标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脑壳,“让那些商人自己推选出三个首领,来花厅喝茶!” 春花恭声应是。 与此同时太子别苑门外。 商人们此时都有一些狼狈,一晚上的风霜,让他们的脸色都不是怎么好看。 山西商人范成,手里提着一个醋葫芦,微微的抿了一口陈醋,脸上露出了一丝惬意。 “这一次的买卖可不同往日,咱们可是和太子爷合作,所以这股虔诚的劲儿,是一定要有的……” 王辉,王宇两兄弟,跟在范成的后面,一个劲儿的附和,“商之大者,为国为民,范前辈当时出钱出粮,要不然这山西的鞑子,可不能打的那么轻松……” 他们的人聚在一起,都操着山西口音,这些人崛起于皇明洪武初年,北方边境地带依然有战事爆发。因此朝廷需要军粮,朱元璋下令以茶、盐等商品换取商人手中的粮食、马匹等物资。当时山西北部战事紧急,需要大批粮草,朝廷鼓励商人运粮到山西,由此带动了山西商业的发展,渐渐的,这些商人也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人们称之为晋商。xièwèn 只是后期这些商人越来越做大,已经有了尾大不掉之势! 还有一部分和他们不同,都是沿海互市开放以后,才发家的商人,这些人的行为举止,明显就比晋商差了一个档次。 与此同时,在人群的不起眼处,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正在来回张望。 第56章 晋商浙商 “啪………” “咚………” “呜呜呜………” 玉器碎裂的声音,和小太监的哭嚎声,传入商人们的耳朵里。 正在美滋滋抿着陈醋的范成,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转过头来问道,“怎么这一大清早,就听到了玉碎的声音?” 王辉也在扯着脖子观望,看到那几个被赶出来的小太监,顿时脸色惨白,支支吾吾的说道,“昨天太监们出来送茶水,我就随意塞了几块美玉给他们,想着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太子爷身边的奴婢,多打点总是没错的,可是没想到……” 范成的脸色顿时难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糊涂啊你!你当这是谁?那可是太子爷!你当是那些只会抄刀子砍人的军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范成这么一骂,王辉和王宇两兄弟的脸色顿时挂不住了,但是他们王家的生意,大多数都是依附于范家,所以也不好翻脸,只能强忍着没有发作道,“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是为了买卖?再说了,哪有不喜欢黄金美玉的奴婢?哪有不喜欢田产美人的官儿?” 范成长舒了一口气,“你们还太年轻,你们没有见识过那位的恐怖!咱们这些商人,就是钱袋子,如今太子爷开恩,赏给咱们一条财路,如果不小心谨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哪位啊?还恐怖…” 王辉喃喃道。 范成四处瞧瞧,隐晦的指了指天空,王辉面色大变,“前辈,您说的是洪……” 范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知道就行,知道就行,万万不可说出来!” 正当这时,苟宝穿着大红色袍服,面色阴沉的走到他们身前,清了清嗓子说道。 “传太子爷的话!” 一众商人纷纷跪地。 苟宝这才开口,“汝等自行推选头人,花厅一叙!” 一时激起千层浪,山西商人这边还好,毕竟是从始至终都有钱,家中也都请有先生,不说是学通古今,也算是能舞文弄墨,可是沿海商人那边,可就没有那么好了,乱哄哄的,像一堆苍蝇一样。 苟宝的脸色难看,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等候。 山西商人这边没说,推选出的头人自然是范成,就凭他子承父业,把家业发扬光大,当初山西商人和朝廷合作,其中也有他的影子,算是到现在硕果仅存的元老人物,没有人跟他争,也没有人敢和他争。 可是浙江商人那边就是乱哄哄的一团了,其实在皇明初期,浙江商人的地位比现在高上很多,因为当初有一个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供养朱元璋数十万大军,这个人就是沈万三,富可敌国这个词语,就是用来形容他,可是后期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丢了性命。 自从他死之后,浙江商人,群龙无首,渐渐的便没有往日风光了。 “万掌柜,这个头人还是你来当吧!” “对,万掌柜做头人,我刘某心服!” 出乎意料的,大半的浙江商人都在推选那位衣着朴素的女子。 那女子脸带面纱,看不出美丑,可是声音却异常柔和,“诸位都是前辈,小女子初来乍到,在众位的提携下才有了几分买卖,简直是不值一提,怎么有脸面来做众位的头人?” 听到这话,叶明捋着白胡子说道,“老朽今年已经古稀之年了,经商一辈子,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当年的沈万三沈掌柜,一个就是万掌柜您了,您虽是女儿身,但是却巾帼不让须眉,短短的三五年,你的绸缎便畅销整个大明沿海!和您相比,老朽这一辈子,也不算什么了……” 女子连忙深深的行了一礼,“叶掌柜言重了,当初小女子初来乍到,还是叶掌柜低价卖给我三卷棉布,以解小女子冻饿之苦,这个头人礼应叶掌柜来做……” 所有的浙江商人都在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这个时候的商人没有一个傻的,实力不足就不要开口,这一堆人当中,这二人最有实力,那这头人自然就由这二人中间出一个。 叶明笑着摇了摇头,“老朽后继无人,儿孙守成已经是难为了,更何况这等差事?万掌柜就不要推脱了,可别让贵人等急了!” 那女子终于不再推脱,深深的施了一福,“承蒙各位看重,小女子斗胆了,以后大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和气生财。” 这万掌柜倒是一个聪明人,深深的知道自己没有范成那样压倒性的实力,所以也只能把大家捆绑在一起,毕竟他们来之前都是做了功课的,上海县码头是一个天大的买卖,不是一家一户可以吃得下的,就那点银子,扔到码头上,都起不来一个浪花! 范成和万掌柜,和自己这边的商人简单交代了几句,就默默的来到苟宝身边。 苟宝看都没有看他们,只是不耐烦的盯着沿海商人的那一片,这事到临头,沿海商人也没有吵出个所以然,真是让人腻歪。 范成默默的低头不语,在他心中,沿海商人那块儿吵得越厉害,对他越有好处,毕竟少一个竞争对手,那而且据他分析,贵人不见得会用他们这些反复无常的土财主…… 苟宝越来越急,这边的万掌柜却开口说话,“这位公公,不如让小女子去劝说,总比让他们这么一直吵要强。” 苟宝哪里管谁去劝,只要老老实实的有三个头人去见太子爷,他就算皆大欢喜,当下开口道,“那杂家就劳烦这位姑娘了。” 万掌柜微微颔首,迈开莲步,往沿海商人的地界儿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跟在她身后过来,那样子明显是以她为主。 范成顿时脸色难看。 万掌柜却微微一笑,“这位必是范成前辈吧,小女子有礼了!” 范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经商多年,他早已经把那些虚无缥缈的面子扔到了一边,而且只要进了太子爷的花厅,他和这万掌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那又何必客套呢? “吱呀………” 太子别苑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一排排金甲卫士映入眼帘。 范成吞了吞口水,跟在苟宝的身后,不敢抬头。 万掌柜也没好到哪儿去,也是面色凝重。 这时苟宝突然停下脚步,缓缓的说道,“还要得罪二位,面见殿下之前,要索身!” 第57章 夜闯行宫 “草民参见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 朱标坐在屏风之后,高高在上,香炉里燃起了名贵的香料,让整个花厅心旷神怡。 三人却只能在屏风之外,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明黄色的影子。 而且三人只隐晦的看了一眼,便深深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这就是等级,这就是人间极致和凡人的区别,你多看一眼,就是大不敬,哪怕是赏赐给你的东西,你回家也要供上! 朱标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开口道,“如今朝廷广开财路,你们也都知道,这上海县码头是重中之重,但是财无商不活,所以孤打算问问你们的想法。”xしewen “启禀殿下…” 范成首先开口道,“草民以为,海商无非有两样,一是瓷器,二是布匹成衣,有这两样,就算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上海县是天然良港,如果加以利用,必成为大明财源之一。” 朱标点了点头,“说下去!” 范成底气更足,拱了拱手继续说道,“我大明瓷器精美绝伦,那些番邦异国,都对此趋之若鹜,但怎奈何,产量太小,不成规模,所以只需开通海域,让百姓们自由买卖,定能重现赵宋商业之繁华……” 这一番话说的可是不怎么聪明,不仅朱标皱了皱眉头,连旁边的万掌柜都听不下去,实在是怕他说丢了脑袋,只好开口打断道。 “范掌柜此言差矣,我泱泱大明岂能和赵宋相提并论?赵宋虽然商业发展较快,但是却忘了天下根本依然是农人,男耕女织依然是天道纲常,如此鼓励经商,让他们自由买卖,很快便会受制于天灾人祸,一旦天道无常,风雨不顺,或者是遭遇战乱,农人便收不到粮食,饥荒便会到来,到时候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会被饿死!” 范成的老脸青一会儿,紫一会儿,非常难看。 而朱标却来了兴趣,这女子说的话不像是一个商人说出来,倒像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义士,当下开口问道,“那你感觉应该怎么做呢?” 谁知万掌柜却不慌不忙地说道,“草民等皆是殿下子民,自然要听令行事,殿下不远千里来到上海县,自然是胸有成竹,草民等只需要听从调遣,自是无忧……” 朱标心中暗道,聪明人,这个女子是个聪明人啊,那个老头还真以为在问他的意见?真的是可笑! 当下开口说道,“孤这次来,是打算和全大明的商人合作,长江沿岸的商路,以及上海县码头的得天独厚,再加上那万里无涯的大海!” 此话一说,屏风外的三人呼吸明显急促了很多。 朱标笑笑继续说道,“顺承天意,我皇明从前元的手里夺回汉家天下,自然要行仁政,所以这一次,朝廷有足够的诚意!” “刚才你也说了,海运买卖,无非就是瓷器布匹,可是这大明有多少匹布,又有多少瓷器,天下万国,又有多少人能买到我大明的东西?所以孤想着,还是要在上海县这个地方兴建作坊,成批量的招收工人,织布做衣,烧制瓷器,对于这方面,朝廷也会全力支持的!” 朱标说到一半,就发现万掌柜面露难色,也大方的开口说道,“万掌柜你是有什么难处吗?不妨说来听听!” 忽然被点名的万掌柜有点惊恐,但还是开口说道,“兴建作坊,的确是百姓之福,瓷器手艺可以父子相传,愈发精致,可是这织布……” “但说无妨,孤赦你无罪!” 朱标挥了挥手,随意的说道。 万掌柜这才继续说道,“如果是名贵的蜀锦,新建作坊还有些意义,但是海运买卖,不可能只卖名贵的蜀锦,粗布衣裳,正常的棉布,才是数量最庞大的,就现在织布的速度,实在太慢,新建作坊,得不偿失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 朱标心中暗道,这个万掌柜说的很隐晦,但是朱标也听得懂,主要就是棉布太过便宜,雇工开作坊得不偿失,而且这个东西只要是个农妇就会,毕竟男耕女织,会织布,一点都不稀奇,如果一个富人农耕之后,回家织布,两个月可以织一匹布,卖几钱银子,而且不耽误她家里的农活。 反之如果雇工织布的话,就意味着这个农妇已经脱离了生产,不再产出粮食。那么这个钱应该怎么算?给多少是好?就算是给高工钱,就以现在的织布速度,又能比在家织布快出几何? 不得不说古代商人的聪明才智,这账都算到骨子里了,亏本的事情是一点都不干。 主标抿了一口茶,淡淡的开口说道,“现在的织布机,确实速度很慢,一次只能一个锭子,但是孤前些日子,有幸得到了一位能工巧匠,他做出了一个新的织布机,一次可以十个锭子,这回你们明白了吧?” “只不过是这种织布机,高大笨重,不适合在百姓的家里织布,只能是在固定的地方,而且需要三四个人同时操作。” 朱标说罢,便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 范成迫不及待地说道。 “殿下高义,如有此物,三年之内,上海县码头定然是一番繁华场景。” 朱标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兹事体大,你们也不能贸然而定,回去和同乡们商量商量,三天后,再做决断吧!” 说罢也不等他们三人反应,直接吩咐道,“苟宝,带他们三个看看织布机!” 苟宝唰的一声闪出身来,恭声应是。 回过头来看一下三人,“三位,请吧!” 三人无奈,只好拜别朱标。 范成急得像热锅的蚂蚁,腆着脸来到苟宝身边,“这位公公,那织布机长得什么样?那么厉害?” 苟宝扫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反正不长杂家这样,一会儿就看到了,你急的是什么?” 范成自讨没趣,尴尬的跟在后面不说话。 不一会儿,苟宝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库房,一台比平常织布机大上很多的家伙,映入眼帘,几个女工正在操作,行云流水一般,只见那布匹简直一寸一寸的往上涨。 “这简直是鬼斧神工!” 范成迈步就要往前走,却被苟宝一把拦住,指着仓库门口的那条白线说道,“不能越过白线,让你们看一眼,已经是天恩浩荡,你还想摸摸?” 范成讪笑,无比尴尬的退了回来。 倒是万掌柜淡定的多,但是精光直冒的眼睛,也显示着她内心并不平静。 “走吧!三天之后再来吧!” 苟宝一甩拂尘,面无表情的说道。 深夜。 朱标已经准备歇息了,却忽然听到外面有一片嘈杂之声,便叫来苟宝一问究竟。 苟宝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启禀殿下,上午的那个万掌柜,寓意夜闯行宫,已经被东宫六率拿下。” “嗯?” 说实话,朱标对这个万掌柜有着不错的印象,谁知道她却能干出如此愚蠢之事。 “她来做什么?” 苟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吵着见殿下……” “呵呵……” 朱标冷笑,但又升起了几分好奇,“把她带到书房,孤一会见她!” 第58章 自作聪明? “民女参见殿下!” 朱标高坐主位,眼神淡漠的看向万掌柜,春花秋月分别站在两侧,微微低着头,身体紧绷。 “你可知道这夜闯行宫是什么罪?” 朱标有点好笑的看着这位万掌柜,缓缓的开口问道。 此时的万掌柜,已经没有了白天时候的整洁,身上素色的衣服也尽是灰尘,但是出乎意料的,就算在这个时候,她也依然淡定。 “民女自然知道,这千古大罪无非一死,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呵呵……” 朱标的眼神愈发玩味,开口问道,“这千古大罪无非一死,倒是真的,但是总得有些意义,你深夜闯孤行宫,所为何事啊?” 朱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抬起头来吧,生死都不惧怕的人,有资格在孤面前抬头!” “谢殿下!” 万掌柜慢慢的抬起头,和白天的时候不同,此时她没有带面纱,一张俏脸儿略施粉黛,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朱标却毫不为所动,面色依然平静。 万掌柜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失望,但还是强自开口道,“民女此番前来,是为上海县码头的繁荣稳定……” 朱标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厌烦,开口打断道,“上海县码头的繁荣稳定?那是孤的事儿,是朝廷的事!和你这个小小商人又有什么关系?简直是不知所谓!” 眼看朱标动怒,可万掌柜却丝毫不惧,从容说道,“殿下您雄才大略,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怎么可能天天屈尊研讨商事?民女不才,愿意为殿下分忧。” “为孤分忧?你凭什么?”朱标不屑一顾的说道。 “就凭你夜闯行宫的鲁莽行为?就凭你草草拉拢的那几个互市商人?” 面对朱标的咄咄逼问,万掌柜却丝毫不慌,从容的说道,“殿下之计,在于借鸡生蛋,商人们砸下身家性命,在上海县码头置办作坊,购买新式织布机,招募工人,所纺织出来的布匹,自然畅销海外,到时候朝廷与商人均分得利,自然是皆大欢喜!” “民女在商人之中,也算有些威望,可以为殿下说服他们,听从朝廷安排,必要的时候,也会联合一部分商人,对不服从的商人进行打压,让他们乖乖听命……” 朱标哈哈大笑,轻松的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均分得利?你在想什么?大部分的利益都要归朝廷所有,而且商人所付出的,也不只是置办作坊,购买新式织布机,他们还需要买地,有了地才能置办作坊,而且朝廷的织布机,只租不卖,后期配件的银子,再加上修理的银子,都是个无底洞!” 万掌柜惊愕的抬起头,“殿下………” “这还没完!” 朱标也是存心逗弄她,“布匹出海,但是这大海之上波涛万顷,小船是行不通,只能把货物放在我朝廷的巨舰上,这当然也需要银子,就算是布匹卖完之后,拿回金银,自然也要交于朝廷熔炼,去掉火耗和税收之后才是商人的。” 万掌柜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滴冷汗,定定的看着朱标,无言以对,半晌才说道,“那这海运买卖如此利薄,怎么会让商人们趋之若鹜?” “哎……” 朱标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慢慢的踱步道。 “格局小了,就算是这样,商人们所拿到的银钱,也会比之前多很多,称之为金山银山都不过分,朝廷此举,意在藏富于民,而不是让民间出现富可敌国,这一点他们都清楚,如果孤真的把所有获利都给了他们,他们才睡不着觉,他们才会怕这钱有命赚没命花!” “你想想那些商人会怎么选?” 万掌柜苦笑一声,“没想到一人之下的太子爷,还是个手段酷烈的人呢……” “这也叫手段剧烈?这只是你太蠢!” 朱标回到了宝座上,继续居高临下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领会了孤的计策,孤就会对你有所顾忌,或者是起了什么惜才之心?” 万掌柜面如死灰,没有说话。 朱标则继续说道,“还是你感觉孤懒得管这些烂事儿,会让你替孤去管?” “你以为你比那些商人都聪明吗?不是的,你比他们都傻,他们看出来了,却没有说出来,一直在装傻充愣,想的就是朝廷吃剩下之后,只要给他们留下一点残羹冷炙,他们就能比以前吃的更饱,可是你却不同,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竟然以为你和孤可以合作?!” “殿下,民女只是来投效的,您……” 万掌柜满头大汗,急急忙忙的说道。 朱标听完这话,十分失望的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就算不聪明,也起码有着三分胆识,但是没想到你却如此毫无城府,你刚才是要投效的态度?” “殿下大才,是几千年不出的人物,民女五体投地,只求速死!” 万掌柜突然想开了,脸上惊恐的表情也重新归为平和,一脸淡定的开口说道。 “是民女自作聪明,做出如此唐突之事,自知必死,如果殿下不杀,民女又知道的太多,到时候陷入两难的,可就是您了……” 说实话,朱标此时愣了一下,这个女人痛哭流涕,她想到过,这个女人疯狂求饶,他也想到,乃至于死皮赖脸的投效,他也想到了,如此深经半夜,朱标见她的原因,就是要搞清楚,这究竟是商人们下的哪一步棋? 可到现在来看,棋局依然是一片混沌。 既然这样,还不如……… 朱标随手从怀里掏出了陨铁匕首,放在手里把玩道,“孤不会杀你,更不会囚禁,因为毫无意义,和你说的那些,别人也都想得明白,杀了你,脏了孤的手!” 万掌柜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愕然,这和他听闻的完全不同,传闻中太子朱标残忍好杀,在开放互市的时候,把当地几大家族的男女老少,都生生的锁死在石碑上,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正在她怀疑之际,只听朱标缓缓开口说道。 “孤会放了你,然后写一张告示,把你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详细的描绘清楚!” “殿下…!…!” 第59章 改革艰难 打发了这位万掌柜,朱标也是有点哭笑不得,想自己堂堂大明太子,自己的皇帝老爹,把自己监国的圣旨都已经写好,可是自己偏偏来和这些商人勾心斗角,想来真是可笑。 但是朱标也没有办法,谁让他穷啊,这个时候就算是他监国理政,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因为这个时候的大明财政可以说是极其脆弱,根本就经不起改革的动荡。 当初皇明初立朱元璋为了争取民心,宣布了轻徭薄赋的国策,当时规定民田每亩只征数升数合,但这一财政政策,显然与当时开疆拓土、不断发动战争的财政需要不相符合,那么,朱元璋在轻徭薄赋国策下如何解决财政问题呢? 那么就出现了军屯与开中制,虽然这些政策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并非当时解决财政问题的核心措施,所以无奈朱元璋解决财政问题的核心措施是不断增加官田的数目。 为此他用严刑苛法不断打击富户与官僚,且屡兴大狱,出现著名的明初四大案,此四案杀功臣及官民近十万,牵连的富室大户无数,仅现在发生过郭恒案,诛杀粮长就达一百一十六人,故抄没田地不计其数,是官田数目激增的时期。 其实说白了就是养肥了再杀,朱标手里有具体的数字,仅郭恒案,自家老爹就在全国追赃两千多万石粮,数百万钱! 这些钱粮最后去哪儿?还不是做成了铠甲军备,用来北征残元,清理河道了。 朱标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但是这么做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种方法,也只适合洪武皇帝朱元璋,他的后世之君们,可就做不到他这么杀伐果决了……” 律法制度不健全,靠暴力来维系,这种方法很难长远,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先开财源,让朝廷的财政不再捉襟见肘,这样才能说服朱元璋,进行改革,否则朝廷都吃不上饭,还改革?那就是欠揍! 所以朱标才没有接监国的差事,因为就算他现在成为监国太子,也只是在原来的制度上循规蹈矩而已,趁着现在朱元璋还年轻,趁着大明现在还有改变的余地,不如折腾折腾! 朱标痛苦的揉了揉脑袋,口中喃喃的说道,“想改变,真的是太难了!” 而他两侧的春花秋月,确实一脸疑惑,踌躇了许久,春花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殿下,那女子如此让你忧愁吗?要不然奴婢去和她聊聊?” 秋月也满脸天真的附和,“我也去,我也去,那女子那么能说,我怕姐姐说不过她。” “胡闹!” 朱标紧皱着眉头,挥动手掌。 “啪~~” 春花羞怯的捂着腰身,满脸通红的娇呼一声。 “殿下~” 朱标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二女立刻上前按按摩,柔柔的问道,“殿下,夜都深了,奴婢看你也喝了许多茶水,要不然奴婢给您准备长夜之饮?” “嗯,可以。” 朱标揉了揉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小厨房里的厨子都是从宫里带来的,绝对信得过,但是春花和秋月,还是不放心,直说要去看看,朱标也没拦着,虽然他也感觉没什么事,但是时常保持警惕,绝对是没有错的。 盏茶的功夫,春花便捧着一个大碗回来了,身后的小太监还提着一铜壶。 朱标正在闭目养神,看到她回来了,诧异的问道,“这么快?” 春花微微一笑,“殿下,众吃食一会儿就到,奴婢怕您饿了,就给您拿来了一碗茶汤,您尝尝?” 这茶汤是光禄寺制作的一种小吃,因其制作工艺简单,所以各宫的小厨房也都会,虽然名为“茶汤”,但茶汤的原料却与茶叶没有丝毫关系。 其主料是秫米面,糜子面,调料则有红糖、白糖、青丝、红丝、芝麻、核桃仁、什锦果脯、葡萄干、京糕条、松子仁等等。制作茶汤时,奴婢需要把作料在碗中调配好,一手执碗,一手从大铜壶中倒出沸水,并随时调整碗的高度,以求将碗中所有食料冲熟。 虽然是宫中的吃食,但是还真别说,朱标没吃过,皱着眉头,看了看五颜六色的大碗,勉为其难的说道,那孤就尝一尝。 春花恭声应是,取出了一只瓷碗,和一只银碗,各自盛一些,自己先端着瓷碗吃了一口,又过了一会儿,才把银碗恭恭敬敬的递给朱标。 朱标接过来尝了一下,这味道果然不怎么样,倒不是说不好吃,只是他不喜欢吃甜的,而且这少吃甜的,也是有益于身体健康。 “这东西便赏给你们两个吧!” “谢殿下。”春花怯懦的施了一福。 与此同时汪洋之上。 蒋瓛站在船头,望着渐渐靠近的陆地,心中感慨万千,他不傻,相反而言,他还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朱标能派他来做所谓的私事,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差事。 而且现在的佐世堡,已经凛然成为了,整个倭岛最为繁华的地方。 不要说什么明军在这里搞大索,倭寇就不敢来了?其实恰恰相反,此时倭寇内部的混战,有些时候比明军所为更加酷烈,而且明军令行禁止,说大索三天,就绝对不多一个时辰,说秋毫不犯,那便绝不会扰民。 渐渐的,倭寇的商人也喜欢聚集于此,虽然需要交相对较高的赋税,但是好在于稳定,没有一些浪人武士随意索要,对于久经战乱的倭寇,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海港岸边,李景隆早已在此等候,瞪着眼睛看向海面。 其实以李景隆的身份,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罢了,但是游弋回来的兵士,却反复提到了“私事”二字。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也算半个太子亲军,怎么可能有私事儿? 就算是私事儿,那是谁的私事? 如此一想,李景隆火急火燎的穿上了朝服,就要去迎接,但是转念一想,又急匆匆的脱掉了朝服,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裳,带着百十个随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第60章 不得入内 “蒋兄!” 李景隆一把抓住蒋瓛的手臂,面色真挚的说道,“自从上次一别,你我经日未见,十分想念啊!” 蒋瓛则汗毛倒立,他是什么身份,他还是知道,当下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锦衣卫千户蒋瓛,见过小公爷。” “真是见外,你我皆为明臣,自然亲如兄弟!” 李景隆直接把蒋瓛拽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兄弟见笑,再是听闻游弋的兵士回来说,你来这里有私事,所以便没有大操大办,只带着府上的人,给兄弟接风洗尘!” 蒋瓛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这个时候已经额头见汗了,让他审十个白莲教,也比面对李景隆强,只能强自说道,“也不是什么私事,只是当时要过水师的封锁线,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拿出腰牌,说是有点私事,好在弟兄们给面子,放我过去了……” 李景隆呵呵一笑,“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蒋兄在水师里又威名远扬,儿郎们怎么可能不放你过去?” 李景隆目光闪烁,压低了声音又问道,“可是有什么绝密的差事?” 蒋瓛四下看了看,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郑重其事地交给李景隆,“这是太子爷的密信,如今交给小公爷,也算末将完了差事,天亮便会离开……” “走什么呀,无论如何也要让兄弟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景隆嘴上虽然说,但是手头却一点儿也不慢,三下两下拆开密信,只见信上写道。 “福寿膏的买卖,你不要太过掺和,让蒋瓛试一试,前期的时候你要帮衬,提供方便!后面的小册子,是孤的一些想法,你们要因地制宜,切不可照搬照抄!孤等着你李九江建功立业的好消息!” 李景隆放下密信,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蒋瓛,开口说道,“蒋兄明天可能回不去………太子爷给了你差事,让你负责一个东西!” 蒋瓛长出了一口气,暗道这家伙说话大喘气,开口问道,“太子爷给了末将什么差事?这一次足足带来了四百弟兄………” 其实他完全心知肚明,朱标不是一个胡闹的人,让他带着自己身边可靠的人来倭寇的地盘,一定是有大事要交给他办,但是这个时候又不能挑明,毕竟这位小公爷看上去不聪明的样子,万一哪一句说错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李景隆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兹事体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到府上,咱再和你细细的说!” 蒋瓛的面色也凝重起来,手背的青筋渐渐鼓起,那个手势,像是在握刀一样。 李景隆看在眼里,平和的一笑,“蒋兄不必紧张,这里就是咱们大明的地界,有一些小侏儒在这里生活,只是皇恩浩荡而已,要不然,就凭着常二将军的雷霆手段,这里早就成了白地了!” 蒋瓛一愣,心道这个家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锦衣卫千户,不至于像个农夫一样,到了个陌生地方就瑟瑟发抖吧,明明只是对这件绝密的差事,比较好奇罢了…… 疑惑之间,又抬头扫了一眼李景隆,发现对方正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蒋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家伙想多了,怕我又带着什么不让他知道的差事,这才特意提了一句常二将军,告诉我,这里不止有他,还有太子爷的亲支近派! 蒋瓛微微一笑,“末将愚钝,来的时候太子爷只给了我这封密信,让末将来到这里直接找小公爷您,咱也不敢耽搁,直接取了快船,就奔着您来了,小公爷勿怪啊……”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太子爷让我来的时候,没有给我什么其他的差事,只有这一件差事,还得是由你转达给我,不要乱想,更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李景隆一听这话顿时笑容满面,顺手把密信揣到了怀里,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可怪罪的,你我皆是臣子,为太子爷办事儿天经地义,就算是再匆忙,也在情理之中!” 又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蒋瓛,笑呵呵的又道,“差事不着急,可以慢慢的说,这个东西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明白的,而且你我兄弟二人同心戮力,也不算难,现在主要是为你接风洗尘,已尽地主之宜啊……” 李景隆这话说的巧妙,既捧了蒋瓛,又极其婉转的说明了现在的情况,那就是这差事非常复杂,不是三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需要慢慢的磨合,慢慢的聊,这差事之前是我做的,比你了解的多!还有就是这功劳非常的大,不是你一个人能吃得下的,带上我点,我全力配合你就是,还有最后一句话,接风洗尘事件,表明自己在这里的势力树大根深,才是真的! 蒋瓛自然听得出来,也只是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道,“那以后还得多多叨扰小公爷,末将这里先谢过了……” 李景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里的维持会长岛津弘义开了一家汤屋,正好接风洗尘,怎么样?” 蒋瓛自然不能拒绝,只是洗个澡而已,只是疑惑的开口问道,“那家伙不是被茂将军砸折了腰吗?还活着呢?” 李景隆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那些小侏儒,还挺能活,吃了茂将军一记狼牙棒,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虽然不能走了,但却活了下来……” “厉害!” 蒋瓛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这都能活着,茂将军那力道,不说是开山裂石吧,也差不多了,当时咱还以为他只能活几个月呢……” 马车缓缓的行进,车上的二人越聊越开心,到后期凛然已称兄道弟,而且在车上,蒋瓛就脱了刺眼的飞鱼服,换上了同样的黑布衣服。 这汤屋倒是有些讲究,看门脸极其朴素,可是走到门里边,则金碧辉煌,奢华异常,门口还立着一个大牌子,但是上面的字,蒋瓛也不认识。 门口,二人趁着夜色,勾肩搭背的往里边走,两个长相甜美的倭女,则恭恭敬敬的行礼。 “欢迎光临明岛汤屋,尊贵的明人阁下,小仓法子竭诚为您服务!” “哼!” 李景隆一看就是行家里手,直接坐在椅子上,任由倭女给他脱靴子。 蒋瓛也只好入乡随俗,还好奇的问道,“李哥,门口那个大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呀?” 李景隆睁开眼睛想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他们的那些烂字儿,我这段时间也是刚学,好在和咱们的差不多,也不算难记,那牌子上写的应该是………” 李景隆顿了顿,继续说道。 “倭人与狗不得入内!” 第61章 斗志渐丧 华灯初上,水气朦胧,明岛汤屋内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人穿着粗布,有人穿着绫罗,有人干脆身穿铠甲,熙熙攘攘皆是明人。 《倭人与狗不得入内!》 一个硕大的牌子,形成了两个世界,外边的人行色匆匆,里边的人纸醉金迷。 经过的倭寇男人,深深的看一眼门口的倭女,有可能是他当初的求之不得,也有可能是他当年的高不可及,但是现在,他们也只能听着一声声的柔音细语。 看着一个个身材高大的明人,随手把一根银条塞进她们的衣服…… “八嘎呀路!” “看什么那?!这里也是你能看的!” 这种地方自然怕有人闹事,所以也象征性的派来了几个明军兵士,但是这些兵士,也只是在屋子里吃吃喝喝,真正看门的,却是一群倭寇。 这些看门的倭寇,都是维持会长岛津弘义的属下,也都是大战之后,仅存的浪人武士,这时候他们已经一改常态,站在门口,对每一个明人鞠躬欢迎,对每一个倭寇严声呵斥,稍有停留便会大大出手。 “都已经让你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看门的倭寇已经不耐烦了,用刀鞘重重的砸在男人的头上! 顿时头破血流,门口的倭女也注意过来,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跪在地上对看门的倭寇说道,“武士大人,请给他一个机会,她是我的邻居,拜托了~” 看门的倭寇重重的吞了一下口水,不耐烦的说道,“你应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而不是在这里替这个布拉库人农夫求情!” “拜托您了!” 倭女从怀里掏出了温热的银条,递给看门的倭寇,看门的倭寇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放缓了语气,“你的时间有限,不要误了贵人心情!” “嗨!” 倭女把男人带到了僻静处,带着几分无奈的说道,“大郎!你这又是何苦,每一次都不听话,非要来看我,每一次都会给我惹麻烦,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就算你被打死,我也不会管了!” 大郎则泪流满面,“吉泽,和我回家吧,不要再做这个了,那些可恶的明人根本就没有把你当人看!” “八嘎呀路!”吉泽忽然怒了,大吼一声说道。 “大郎你怎么能这么任性?!贵人们很好的!他们有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从来不会任意打骂我们!” “他们虽然高大威武,个个都是强横的武士,比横纲还要强壮!但是也没有像你当初一样,把你那可怜的暴力倾注于我的身上!” “吉泽!你变了!” 大郎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的吉泽脸色冷漠的可怕,淡淡的说道,“为什么要反抗,我们又凭什么反抗?我们只要乖乖臣服,他们就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你说的对,他们有些时候会打骂于我,但是被老虎咬,和被你这只狗一样的东西咬,是不一样的!” 吉泽说罢,转身就走,木屐踩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大郎的心上。 “你个贱人!我要掐死你!” 大郎忽然暴起,从后面一把搂住吉泽,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 “啊!!救命!!” 吉泽只发出了短暂的呼喊声,便没了声响,渐渐的双眼泛白。 正在这时,一把武士刀带着白色的匹练,一刀斩下了大郎的头颅,头颅落在地上发出了咚咚的响声,鲜血犹如喷泉一样,有几滴正好落在了吉泽的脸上。 正是看门的倭寇!xしewen “吉泽小姐!你也不希望这尸体被别人看到吧?” 吉泽淡定的抹去脸上鲜血,从大郎的怀里摸了摸,可是只摸出了两块带血的干粮,喃喃的骂了一句。 “明天我休沐,上门感谢………” 没有人会注意死了一只蚂蚁,汤屋的门口依然秩序凛然。 只是门口的倭女,今天的妆容格外艳红。 与此同时汤屋雅间。 这么多年了,蒋瓛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但是这一次,他终于承认了自己孤陋寡闻。 两个人并排坐在巨大的木桶里,简直不要太舒服,又是焚香,又是按摩,居然还可以共浴…… 最终蒋瓛满脸通红,叫停了好心的倭女。 “小公爷,这倭寇的地界儿就是好,这简直比大同婆姨还有劲……” 李景隆倒是惬意,脸上捂了一条热毛巾,说话都含含糊糊的,“这里是太子爷的战利品,包括这里的每一个倭人,每一寸土地,咱们明人在这里就是高人一等,她们伺候咱,也算她们的福气!” 李景隆这话说的很隐晦,首先表达的就是这里是太子爷的地盘,你是不是天子亲军,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我和常二将军都是太子爷的亲支近派,所以你是不是呢,他认为他作为朱标的心腹狗腿子,这句话是一定要问的,还不能明着问,只能这么说了。 蒋瓛也明白,这个问题如果说不明白,估计这位小国公的条陈,明天就能送往上海县,以他的性格,不编出个十条八条的理由,说自己不适合这个差事,都算他善良。 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文治武功,乃万古罕见,末将受太子爷知遇之人,正愁无法报答,正好有了这么个差事,不说别的,能替太子爷看好家就行了……” “哈哈哈……” “蒋兄过谦了……” 李景隆挥了挥手,一旁的倭女踩着小碎步,端来了一盘点心,这点心一看就是刚烤出来的,香气扑鼻,精致异常。 可他却看都没看,随手一巴掌打翻在地,呵斥道,“把它们吃了!” 这汤屋里边,水气很大,地上也非常湿,精致的点心落在地上,早已经沾满了污水,再加上李景隆用力极大,许多点心都破碎了,里面的馅料都洒落了一地。 可是倭女却没有丝毫犹豫,恭恭敬敬的双腿跪地,捡起点心,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满脸幸福,眼神水光粼粼,那表情好像在吃龙肝凤髓一般。 蒋瓛目瞪口呆,这么多年混迹于锦衣卫大牢,什么折磨人的方法没见过,没用过?但是眼前的这种情况,他还是真真的第一次见。 “这又不是要饿死了,何至于如此?” 李景隆呵呵一笑,“蒋兄,你久居天朝,不懂他们的奴性,这些小侏儒,畏威而不畏德,想在这里建功立业,那些个仁义道德,就一定要抛在脑后,否则会反受其害的……” 第62章 密室惊魂? 蒋瓛歪着脑袋想了想,心道这个小公爷,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的,自己是谁?是锦衣卫,锦衣卫什么都有,最不缺的就是对皇家的忠诚,可是这最缺的就是仁义道德…… “小公爷放心,末将记住了!” 蒋瓛虽然坐在浴桶里,但还是一脸严肃。 李景隆摆了摆手,“都说了,你我兄弟相称,不要如此客气……” “啪啪啪!” 李景隆忽然拍了拍手掌,两个端着鞋袜衣服的倭女,应声而入,先是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又殷勤的帮助二人,擦干身体,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衣服是蜀锦的料子,柔滑异常,李景隆轻轻的抚摸一下衣服,“这种衣服在大明,也就要二十几两银子,但是在这里,就需要七十两纯银!” 蒋瓛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 李景隆听罢哈哈大笑,“这算什么,以后这金山银山,还不是在蒋兄手里攥着?” 深夜的街道上,巨大的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四周跟着百余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仆人,周围的倭人纷纷回避,不敢直视。 李景隆的府邸,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异常简朴。 李景隆跳下马车,对身边的仆人说道,“书房三百步内,不允许有一个喘气儿的!马上去办!” “是!” 那仆人也不废话,直接转身离去。 蒋瓛盯着看了好一会,开口说道,“倒是一把好手!” 李景隆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都是家父的亲兵,听说我在这倭岛当差,跟着商船过来的,身边有几个自家人,也放心啊……” 蒋瓛也表示理解,开国公侯就没有几个不养亲兵的,而且都是一些遗孤子嗣,忠诚性没话说,其实亲兵还好,说到底也是兵,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可是有些公侯,则养假子数百,那才是让他们这些锦衣卫头疼的存在。 当下笑了笑说道。 “这些人学的多数是军中路子,大开大合,上阵杀敌还好,可是这看家护院,就差了几分,我带来的那些弟兄,刚好有深谙此道的,让他们聊聊,多好……” 李景隆一愣,心中暗道这家伙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这锦衣卫在这看家护院方面,可是行家里手,就算是学会了一点,这些亲军也会受用无穷,倒是和锦衣卫往来,又不能不小心,只能欲言又止的说道,“这不太好,锦衣卫的功夫……” 蒋瓛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当下无所谓的说道,“都是一些江湖把事,不顶什么正用,小公爷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让儿郎们多在一起喝酒吃肉!哈哈……” 李景隆哈哈大笑,用力的拍了拍蒋瓛的肩膀。 这李景隆简直粘上毛就是猴,他说到底也没有敢领蒋瓛这个人情,说到底也没有敢让自家亲兵学锦衣卫的功夫,说到底也只是敢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喝酒吃肉,你的人嘴不严说出来了,自然不是我家亲兵的错,就算是退一万步,那也是亲兵的个人所为,和他李家无关…… 书房里的茶水早已煮好,书房周围三百步,除了李景隆和蒋瓛二人,已经没有喘气儿的了。 二人面色凝重,分坐在椅子上。 李景隆开口说道,“蒋兄,不知道你接没接触过福寿膏?” 蒋瓛一愣,心中暗道,这玩意儿可是我锦衣卫大牢用刑的东西,这家伙怎么知道?但是人家既然开口问,他也不能怠慢,更不能一副全知全能的模样,只能谦虚的开口道,“福寿膏?锦衣卫里略有耳闻……” 李景隆又道,“可曾知道那东西的作用?” 蒋瓛拱了拱手,“末将也是一知半解,只当做是一种刑罚利器,还请小公爷解惑。” 李景隆站起身来,轻轻的挪动两人中间的茶桌,掀开地毯,露出了褐紫色的地板。 “蒋兄,这福寿膏是一种药材,我用一些倭人试过,刚开始飘飘欲仙,到后期如果不吃,就会痛不欲生,这个过程,只需要短短的七天而已!” “七天?” 蒋瓛心中暗自比对了一下,自己用刑的时候,和这个时间也差不多,当下说道,“那就是说,咱们这个东西无论卖的多贵,只要过了七天,他们都会买,对吧?” 第63章 专治腰疼 “蒋兄你莫要惊慌,莫要失措………” 李景隆把蒋瓛拽回身旁,弩了弩嘴说道,“里边是咱的药引子,正替咱们试药呢…” 蒋瓛默默把三棱破甲锥揣回了怀里,表情有点儿尴尬,他也是关心则乱,倒是没有太在乎李景隆的安危,只是这一地窖的福寿膏,简直就是价值万万金,如果这里不安全了,甚至说被毁了,他可不知道如何跟朱标交差。 李景隆则欢天喜地的往里边走,“蒋兄,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就是当初你审问的那个清山泉五郎!” “清山泉五郎?” 蒋瓛终于是想起来了,这家伙就是当初,被抓进锦衣卫大牢,连续拷打了一个昼夜,才发现没有问的那个倒霉蛋。 “末将还以为那个倒霉蛋儿被一刀杀了……” 蒋瓛探着头往里边儿看了一眼,说道。 “可不是,本来是想杀了的……” 李景隆做出了一副无奈状,“可是这家伙,像一只肥猪一样嗷嗷乱叫,叫的人心烦意乱,再加上他说自己有用,所以便没杀他……” “那真是巧哈……” 蒋瓛心中已经对李景隆的虚伪,又有了新的了解,这家伙的嘴里简直没有一句实话,锦衣卫的犯人,怎么可能丢?怎么可能轮得着他来杀? 当时锦衣卫接到教令,说把所有的倭寇俘虏,转交给当地驻军,用以修城墙,和挖掘护城河。 只是这小公爷,在隐瞒他从修城墙的苦工里私自拉人试药罢了…… 但是这青山泉五郎真的是太倒霉了,第一次被抓住,打了一天一夜,但是好歹还能活命,第二次直接被抓来试这福寿膏,这可倒好,就算是九命猫妖,也死定了。 “蒋兄快来看看这福寿膏的威力!” 李景隆兴致勃勃的喊道。 蒋瓛却没太大兴趣,毕竟这东西都是他玩剩下的,但又不好,折了人家的面子,只能强打精神,凑了过来。 但是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这哪里是人呢?脸色惨白,嘴唇泛紫,双目无神,全身上下一点血色都没有,时而浑身颤抖,时而又蹦又跳,简直就是发了癔症,打个哈欠,就涕泗横流,坐到那里,抓耳挠腮,身上都已经被挠出一道一道的血口子,但是却毫无知觉! “这福寿膏的药性这么强了吗?” 蒋瓛喃喃道。 李景隆则皱着眉头问道。 “和之前的药性有何不同吗?” 蒋瓛咬了咬牙,开始说道,“之前在锦衣卫大牢审讯犯人的时候,用过这个东西,六七日,犯人就会痛不欲生,但是却没达到这种程度,我当时为了快点让他们招供,还差点没把那几个犯人烤熟……” 李景隆听的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暗道活阎王,虽然说常家兄弟,手段极其残忍,但是怕他们,却是怕到了光明正大,人家也不和你玩儿虚的阴的,有什么事情直接刀把子说话,但是这锦衣卫却不一样,像一群披着羊皮的毒蛇一样…… “那可能是水土不同,种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 李景隆打开油纸,拿出了墨块一样的福寿膏。 蒋瓛接过来仔细端详,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的纯度,可比我在锦衣卫见到的纯多了,当时那一小块,是灰黑色,而小公爷的这块,却是纯粹的墨色!”xしewen 李景隆则没有接话,吕复可是和他说过,当时在应天的时候,他亲自和太子爷在书房,做出了一小块儿福寿膏,应该就是蒋瓛说过的那一块,太子爷做出来的东西,咱们怎么比?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 其实他还真想多,蒋瓛根本就不知道那块东西是朱标参与做出来的,如果知道,就是吓死他都不敢说这话,只是两个过分聪明的人,在一起说话比较劳累罢了…… 李景隆上前踢了一脚青山泉五郎,从旁边拿起了一套毛竹做的烟具,扔给了他,这家伙直接像恶狗扑食一样,合身扑了上去。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青山泉五郎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这回手也不抖了,腿也不颤了,稳稳当当的开始烧烟,半躺在笼子里,脸上冒出了几丝惬意的表情。 “别看这个家伙现在像死狗一样,对咱们可有着大用!” 李景隆笑呵呵的用力擦了擦手,好像刚才的烟具有毒一样。 “这家伙也是倭寇大名的儿子,好像叫什么青山大名,到时候咱们的福寿膏卖开了,就把它放回去,这种东西,就怕好奇,身边的人天天喷云吐雾,飘飘欲仙,难免有好奇的……” 李景隆一拍大腿,兴致勃勃的说道。 “咱们不怕他好奇,只要他这么一试!以后是死是活,还不得咱们说了算,再加上这家伙也算是个富贵门第,身边的朋友,也不可能是路边白身,也都是不差银子的货色,嘿嘿……” 蒋瓛默默的点了点头,“小公爷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实在是高啊……但是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在佐世堡的地界,这个东西怎么才能尽快的传出去,还请小公爷示下……” 李景隆苦恼的挠了挠头,“我也在想啊,这倭寇啊,生性淫荡,这里的青楼暗门子非常多,太子爷的意思,是让你暂且隐藏身份,隐藏到倭寇的民间,推广这个东西……” 蒋瓛的脑袋嗡的一声,说实话他没敢想,只想朱标会把护送保护之类的任务交给他,没想到却让他全权负责福寿膏这么重要的东西。 蒋瓛当下冲大明的方向拱了拱手,“太子殿下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当为殿下效死!” 一旁的李景隆暗自点了点头,刚想从怀里掏出密信,给他看看,却转念一想,还是没有掏出来,只是郑重的说道,“蒋兄放心,你我兄弟同心协力,必定会把这个差事做好的!” 蒋瓛冲李景隆深深一礼,“末将谢过小公爷。” 李景隆连忙扶起他,情真意切的说道,“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民间办事儿千难万难,动刀子的地方少不了,我的亲军,蒋兄随意调查,还有,明天我去常二将军那儿,听说他那里来了一批新式火铳,咱就是豁出去这张脸,也要给蒋兄你要来一批!” 蒋瓛连忙拒绝,“末将多谢小公爷,但是这民间办事儿,如果还用军中的器械,岂不是掩耳盗铃?倒不如多给末将点银子,末将自己去置办……” “哈哈哈……” 李景隆朗声大笑,“蒋兄快人快语,佩服,佩服……” “这用钱也得找常二将军,他前几天出去可抢了不少,这回可是干正事,他总不能一毛不拔了吧?” 蒋瓛恨不得啐他一脸,也不知道是谁一毛不拔,还敢污蔑人家常二将军! 也不敢发作,蒋瓛只能笑呵呵的说道,“要是说有求于小公爷,末将这还真有一件事……” “蒋兄但说无妨啊!”李景隆胸脯拍的山响…… 蒋瓛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里的维持会长岛津宏义,和小公爷熟不熟,但是末将感觉,如果他天天吃福寿膏,对于这个东西的推广,还是很有用的……” 李景隆“………………” 这位可是李景隆的摇钱树,可是蒋瓛这话已经说了,总不能因为一个倭寇,和他翻脸吧?他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在报复自己分他的功劳,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心知肚明,只要挑明了,就会落入下风。 万般无奈,也只能咬牙认了。 李景隆的脸色略微有点僵硬,开口强自说道,“蒋兄放心,那老家伙天天吵着腰疼,正好这福寿膏专治腰疼………” 第64章 以一敌三 清晨,浓雾…… 蒋瓛轻轻的揉了揉酸痛的后腰,叹了一口气。 三个倭女拉开窗帘,微弱的一缕光照射了进来。 “明大人,洗漱的用具已经备好了,奴婢伺候您……” 吉泽一边跪着帮蒋瓛穿鞋,一边用生硬的大明话小声说道。 “是谁让你们来的?”蒋瓛心中明镜似的,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吉泽怯怯的开口道,“贵人说,您在门口的时候多看了我一眼,别让我过来伺候……” 蒋瓛痛苦的拍了一下脑门,心中暗道这李景隆好酒量,本来以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花花公子,能有什么好酒量?但是这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人家喝酒不用酒盅,直接上大碗,一碗接着一碗,看着都吓人。 蒋瓛岂是服输的人,身份没有你高,是因为投胎投的不好,但都算是军中的汉子,酒量再不如你,那可就出了丑了。 所以这堂堂小阎王蒋瓛,就硬生生的被李景隆灌多了。 以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奶奶的………” “这家伙怎么比曹炳还能喝……” 蒋瓛心中挫败,曹炳那家伙长得像人熊一样,一脱衣服满身的护胸毛,就算是喝不过也认了,毕竟人熊有别,可这李景隆白白嫩嫩的,咋就那么能喝?xièwèn 蒋瓛呵斥道。 “去给本将准备点吃食!” 还真别说,这倭寇的女人就是听话,自己一个愣神儿的功夫,这三个就在旁边跪的直溜,神情恭顺,简直是比从小养到大的丫鬟都听话…… 这三个倭女,也就吉泽会点儿大明话,当下五体投地的回答道。 “是……” 吃的东西她们自然是没有资格碰的,只是出去通知了李府的人,自然有专人送来。 “将军请用。” 李府的人不一会儿就把吃食送来了,龙眼大小的包子,再加上不知道用什么熬成的汤,香气扑鼻。 “你家小公爷可起来了?” 蒋瓛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 李府的仆人抬头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的说道,“我家主人还和往时一样,拂晓时分便起身练武……” “嗯?……” 蒋瓛不由的吃快了几分,心中暗道,这次丑可出大了,人家喝的比我还多,早晨还能正常起来练武,我可倒好,睡到这时候才起身…… 心中不由对李景隆高看了三分,胡乱的吃了几口,蒋瓛便急匆匆的去找李景隆。 到了府中花园,还没有走近,便听到了李景隆的呼喝声,以及战刀的破空声。 离近定睛一看,李景隆手中战刀挥舞有序,在半空中留下点点寒芒,一看就是真功夫,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蒋瓛虽然算不上武术大家,但是多年刀头舔血,手上的功夫可是一点儿也不弱,甚至说是很强,出手也绝不含糊,能一刀直奔咽喉,绝不和你玩儿那些战刀相击乒乒乓乓的把戏。 蒋瓛仔细一瞧,这李景隆的刀法谈不上好看,但绝对招招直奔要害,咽喉,软肋,下阴,面门,哪里要命打哪里,不由心中又升起了三分佩服。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曹国公乃沙场悍将,以前总听说他的儿子不类父,只是个花架子,简直是胡说八道,这家伙就算没有曹国公勇武,但是看这架势,也绝不是吃干饭,人言不可信啊……” “末将蒋瓛,参见小公爷!” 蒋瓛这一次没有随意的打招呼,而是满面正色的行了一个军中礼节。 李景隆这才注意到蒋瓛,佯装吃惊的丢下手中利刃,快走几步,一把抓住了蒋瓛的手臂,“昨日都说了,你我兄弟相称,怎么又如此多礼?” 别看李景隆嘴上在说,但是如果细看他的眼神,还是能看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在里面的,毕竟他不是李文忠,这养气的功夫,多多少少还是差一点,倒是蒋瓛也不是面面俱到,把察言观色的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和毛骧比起来,他还是嫩了许多。 “末将昨晚酒后狂言,小公爷莫要当真………” 提起了昨天晚上的事,蒋瓛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脸红。 李景隆也哈哈大笑,挥手驱赶了周围的仆人,挤眉弄眼的说道,“昨夜蒋兄可真是以一敌三,英勇异常啊………” 蒋瓛顶着一张通红的老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末将酒后失态,给小公爷添麻烦了……” 李景隆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这有什么可添麻烦的?男子汉大丈夫,睡几个倭寇女人算得了什么?” 李景隆顿了顿又道,“蒋兄算是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攻城的时候,曹炳那家伙,把裤子都干丢了,最后还是太子爷看着可怜,让常将军匀给他一条裤子,要不然那家伙得光屁股……” 提起曹炳那憨货,蒋瓛也不由的露出几分笑容,但还是正色说道,“小公爷,您看咱们是不是商量一下差事怎么办?太子爷的那里,给了那群商人三天时间,末将想在这三天以内,把这差事捋出个头绪来,也好给太子爷交差,末将的字迹像虫蚁爬的一样,到时候还得劳烦小公爷提笔,给太子爷写一份条陈……” 蒋瓛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洗也洗了,喝也喝了,该落的小把柄也落在了你的手里,这差事可得抓紧办了,别担心我争你的功劳,条陈让你写,只求你到时候有点良心,在条陈上提我一嘴,我这个小人物就心满意足了。 李景隆也微微点了点头,“我已经给维持会的岛津宏义下了令,估计这会儿都在来的路上了,那家伙没见过你,一会儿蒋兄你换一身便装,接收他手里所有的买卖便是!” 蒋瓛默默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放心,“所有买卖?如果那家伙不同意怎么办?” 李景隆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杀机,“这维持会算个什么?有常二将军在这,就算是有八个维持会,也能给他杀个干净,不听话换一个便是!” 蒋瓛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沉声说道,“那末将这就去准备!” 第65章 李家贵戚 望着蒋瓛远去的身影,李景隆毫无形象地坐在了椅子上,亲军统领李忠,也急急忙忙的从一边出来,奉上了一盏清茶。 “小将军,那家伙可是服了?” 李忠目光闪烁,好奇的看着蒋瓛离开的方向。 李景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端起茶盏就来了个一饮而尽,这才开口说道,“哪里那么容易,这家伙原来就没看得起我,几次交锋也是有来有回,我插手他的差事,他反手就把我的摇钱树推上了死路,现在也只是心中微微尊敬罢了,锦衣卫的这帮人精,如果说真正的服气,也只是服皇家罢了…” 李景隆说到这里呵呵一下,对着李忠说道,“昨天晚上的事儿还得记你一功,办的真是漂亮!”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脸上都挂上了几分笑容。 李景隆这酒量哪里有那么好,只是三碗过后,蒋瓛喝的依然是黄酒,而李景隆喝的则是掺了草药的水罢了,反正和黄酒的颜色差不多,到最后二人喝上头了,喝烈酒的时候,李景隆则是掺了一大半的水,这才算是勉勉强强放倒了蒋瓛,以至于到后期找来了三个倭女,也基本上是全自动,反正蒋瓛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乐文小说网 “那岛津那个老家伙一死,维持会岂不是要散了?” 李忠皱着眉头说道。 李景隆对于这件事却很轻松,“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残废,也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能用他试试药,也算他的造化,再说那福寿膏,也不是今天用了明天就死,只要一直用,还是能活些时日的,到时候,这个维持会有没有用了都两说。” 李忠闻言点了点头,“那小的叫人伺候小将军沐浴更衣?” 李景隆闻了闻自己的衣襟儿,顿时皱起了眉头,“你让人去安排吧,以后每天拂晓练武,自从离了家,这刀法都有点生疏了!” 李景隆还真不是个草包,虽然喝酒作假,但是那套刀法可是实打实的,要不然也不能在一众勋臣子弟当中稳居前排,家传兵法武功,那是学的相当扎实。 香汤沐浴,李景隆身披锦衣华服,坐到主位上气场十足。 相比来说蒋瓛就普通了很多,还是那一身黑色劲装,不知道怎么搞的,脸上还多出了几道蜈蚣似的刀疤,那刀疤紫黑,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用重刀砍出来的。 李景隆比划了一下大拇指,“蒋兄这一手可谓是神来之笔,就算是我现在看你都得打个愣神……” 蒋瓛摆摆手,谦逊的说道,“一点江湖把式,上不了大雅之堂,小公爷见笑了……” 说来奇怪,这时候的人看到这种手法,都会比较吃惊,而站在一旁的李忠,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不一会儿,岛津宏义被抬了上来,因为被常茂砸折了腰,他腰部以下基本上没了知觉,平时都是坐在小车上,让人推着走,但是今天见李景隆,他自然不敢托大…… 抬上来以后他直接趴到地上,强自撑起上半身,磕了几个头,“岛津宏义,参见李将军!” 好歹也是一方枭雄,如今落魄到如此地步,也是让人不免唏嘘,可是在座的都是谁?怎么能可怜他?李景隆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也没有吩咐人给他一个坐的地方,就让他在地上这么趴着,岛津宏义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来之前见面就是一直趴着的。 李景隆面无表情,直接开口问道。 “你现在手里的买卖都有什么?有船舶,有铁料,有银矿,还有一些青楼暗门子,对吧?” “是……” 道津宏义更加谦卑,又叩了个头,才继续说道,“船舶铁料银矿的账目,每半月会送到府上,我从不过问,那些青楼和暗门子,则没有一个明白账,都是为了养那些浪人武士……” 李景隆当然知道,那些所谓的船舶铁料和银矿,都是和其他的倭寇做买卖,管事儿的人也都是明人,只是披着他的皮罢了,毕竟现在大明是来倭寇的地盘,好好做买卖的商人,岂能太过露头? “但是这青楼暗门子吧,我这从家里来了个亲戚,到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营生……” 李景隆长叹了一口气,向李忠吩咐道,“给他拿张椅子,别让他在地上趴着,到秋天了,多凉啊!” 岛津宏义感激涕零,被李忠从地上搀了起来,放在了椅子上,十分识相的说道,“既然是李将军的贵戚,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把所有的青楼暗门子,当做礼物送给贵戚了,只是这礼物低贱了些,还望李将军海涵……” 李景隆摆摆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什么低贱不低贱的,在本将看来都一样!” 顿了顿,又说道,“兄弟,这便是维持会长岛津宏义,之前咱们说过的……” 蒋瓛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倒是李景隆说话了,再加上这家伙对他的差事有点用,也只能勉强的拱了拱手说道,“幸会幸会!” 岛津宏义连道不敢,眼神游离的盯着蒋瓛脸上的伤疤,感叹道,“李将军贵戚也是个难得的悍勇之人,真是一表人才……” 说话期间,岛津宏义的嘴角微微抽搐,因为他坐的椅子,实在是没有什么软垫,坐到那里又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勉强坐直,难免会触碰到腰间伤口,岛津宏义隐晦的摸了摸后腰,心中暗叹。 “那明国将军的一记狼牙棒,打光了我一生的快乐,腰也断了,最可怕的是下身都没有了知觉,这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可以说得上是生无可恋了……” 正在岛津宏义暗自伤神之际,李景隆忽然开口说道,“本将的亲戚这次来,其实是受我之托,来送药的!” 岛津宏义耳朵一动,心中暗道,“送药,难道明国有神药能治好我的医腰伤?!” 当下神态更加谦卑,低着头等着李景隆的下文。 只见李景隆抿了一口茶说道,“你那伤势颇重,我看你坐在那里都颇为痛苦,这等药物,虽然不能让你重新站起来,但也会让你伤痛不在,长时间服用,还可以延年益寿!” “伤痛不在?延年益寿?” 岛津宏义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两个词儿,奋力挪动了一下身,重新趴到地上,用力叩了几个头,泪流满面的说的,“卑职多谢李将军,多谢贵人。” 第66章 布局开始 “咳咳咳………” 岛津宏义剧烈的咳嗽几声,又深深的来了一口,脸上有些痛苦的表情,莫名的出现了几分惬意,强忍着昏昏欲睡的感觉,“卑职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舒坦,比没受伤之前更加舒坦,这简直就是亘古良方!” 李景隆抚掌大笑,“这种药材可是金贵的很,一两黄金半两药,不仅是受了伤的人,就算是普通人,用这种药也能延年益寿,多活个三年五载……” 岛津宏义睁大眼睛,感叹的说道,“大明不愧天朝上国,物华天宝,竟然有如此神药,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李景隆摆摆手,“这些奉承的话就不用说了,这种药膏,会每个月往你那送上一些,你也可以送给其他人尝尝,也好给本将赚点体己钱………” 岛津宏义的眼睛精光大方,努力挺直身子,“嗨!” “李将军放心,这件事儿就交给卑职,卑职有不少朋友,身上都有三五旧伤,一旦阴天下雨,痛不欲生,如果有了这种神药,他们肯定会感念将军的恩德。” “哈哈哈……” 李景隆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这个亲戚初来乍到,有些事儿你还得多多帮衬,明白了吗?” “嗨!” “李将军的事,就是卑职的事,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岛津宏义的脸色,红光满面,早已经没有了,刚来时候那种暮气沉沉的感觉,此时他感觉除了不能走动,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加强壮! “嗯,有你这话本将就放心了!” 李景隆回过头来对蒋瓛说道,“那你也收拾收拾,跟他去看看你的营生,这回可要好好干,明白了吗?” 蒋瓛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将军放心,咱一定多赚银子少惹事……” 李景隆有点痛苦的,捂住额头,无力的伸手挥了挥说道,“这回别再给我惹事儿了,这里不比大明,万事小心!” 岛津宏义在旁边听了个热闹,心中暗道这个满脸伤疤的家伙,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凭着李景隆的关系,竟然在大明没有飞黄腾达,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最后就算是来了这里,也只能勉强打理一些青楼暗门子…… 中原所谓的纨绔子弟,指的应该就是这一类人,岛津宏义美滋滋的深深吸了一口,心中暗道,“这福寿膏倒是好东西,以前去中原掠夺也没有听说过,应该是专供他们这些贵族用的,这抢还是抢不来好东西,通商合作才是大大滴好……” 蒋瓛和李景隆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李景隆开口说道,“李福寿,你这便跟着岛津维持会长去吧,多看多学,听明白了吗?” 蒋瓛心中暗自骂娘,自己和他商量的时候,明明说是叫蒋福寿,怎么到他这变成李福寿了?娘的!这都得占老子便宜…… 但是这话蒋瓛也只能在心里说,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随着岛津宏义和蒋瓛的身影越来越远,李景隆的面色阴沉下来,挥手叫来了李忠,淡淡的说道,“把他屋里那三个倭女全都处理了!” 李忠神情一愣,不解的问道,“小将军,留着多好,不不大不小也算是一个把柄……” 李景隆摇摇头,“这也就是开个玩笑,还算得上小把柄?如果他是一个清流文官,就这一招还有点用处,但是你想想他的出身,他们那种人,天生就不在乎名声,有什么用?” 李忠眼神中隐晦的闪过了一丝笑意,“小将军言之有理,咱这就去处理了!” 李景隆随意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处理的干净,别污了咱们的地。” 李忠领命而去,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三棱破甲锥,慢慢的藏在了袖子里。 “吱呀………” 蒋瓛的房门被缓缓推开,吉泽连忙跪在门口,“欢迎主人回来。” 可是抬头一看,发现并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微微一愣,但还是愈发恭顺的说道,“欢迎主人回家,吉泽为您脱靴~” “呵呵……” 李忠冷笑一声,咱可不是你的主人,咱家里养的一条狗,都比你会认主人! “旺旺旺……” “吉泽是主人的小狗狗………” 此时吉泽的心里是害怕的,因为她从这个贵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杀气,但是她又没办法,如此雄壮的武士,岂是自己可以反抗的?但愿这位只是想让自己伺候伺候,没有杀人的意思。 想到这里,吉泽还用力的扭了扭屁股,像极了正在摇尾乞怜的小狗。 李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是实打实的打过倭寇的,当时刚到倭岛,也跟着常二将军出去打秋谷,那些倭寇大部分刚开始都是死硬死硬的,到后来在绝对的武力下,小部分才会屈服,大部分倒也算条汉子,可是这倭寇的女人,他就不想说什么了,虽然有小部分也是死硬死硬的,但是大部分会选择区服…… 低着头看了一眼还在摇尾乞怜的吉泽,从袖子里掏出了三棱破甲锥,口中冷冷的笑道。 “你也没有尾巴!在那块瞎摇什么!” 吉泽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忠就手持破甲锥,对着她的脑袋就来了一个醍醐灌顶! “扑哧!” 两行血泪缓缓地在吉泽的脸颊上滴落,在临死前的一刹那,吉泽仿佛看到了大郎,他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他们果然没有把我当人看………” 吉泽喃喃道,紧接着便眼前一黑,忽然趴在地上。 另外的两个倭女,看到这一幕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嘴里叽里呱啦喊着一些李忠听不懂的。 李忠听着心烦,抬起一脚踢中了其中一个的脖子,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便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另一个也停止哀求,竟然起身想跑。 李忠的破甲锥脱手而出,“扑哧”一声,正中后心。 李忠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中的利器,对门外大喝一声。 “来人!把这三坨臭肉拖出去埋了!” “是……” 与此同时,蒋瓛或者是说李福寿,正在岛津宏义的马车上侃侃而谈。 岛津宏义的明话说的不赖,两个人也能正常交流。 第67章 福寿大人 巨大的马车上,岛津宏义面色潮红,瘫坐在软榻上,蒋瓛带着几道巨大伤疤的脸,微微的抽搐一下,往旁边挪了挪。 自从上了车,岛津宏义这个家伙,便热情的邀请他一起整两口,蒋瓛怎么可能碰那个东西,这可是他之前用来审问犯人的玩意儿,那些犯人的惨状,他又不是没见过。 到后来没办法,蒋瓛只能推脱,说自己用了其他的药,怕和这个东西药性相冲,这才让岛津宏义不再热情。 “福寿桑!” 岛津宏义忽然正色说道。 “你先到我的府上用饭,那些看守青楼暗门子的武士浪人,一会儿就到,我会亲手把他们交给你,愿你善待他们!” 在马车后边,紧紧的跟着数百身穿黑色劲装的锦衣卫,这些人面色肃穆,腰间都鼓鼓的,一看就是藏了家伙。 而岛津宏义对此却完全不知,因为他那几个随从,早已经被堵上了嘴,横放在小矮马上,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连赶车的马夫,都被悄无声息的换上了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锦衣卫。 而此时的蒋瓛也完全露出了小阎王的嘴脸,直接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他们如果忠心办事,我自然会善待他们,毕竟养狗也要给骨头吃!但是如果他们阴奉阳违,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岛津宏义愣了一下,心中暗道,这语气不像是一个纨绔子弟,可以说出来的话,难道我看走眼了?还是他只对李将军那么老实,其实也是一个桀骜不驯之辈? 但是想到这里,岛津宏义心里呵呵一笑,无论他有多么的桀骜不驯,在这儿他也只有一个人而已,李将军也不能天天看着他,到时候还不是我说了算? 想到这里,岛津宏义冲着马车外大声喊道。 “加藤!加藤!你去哪里了!” 正常的时候,如果他这么一喊,加藤肯定会屁颠屁颠的掀起车帘,然后谄媚的问他有什么要求,因为毕竟是一个瘫痪的人,在车上有一些需求也实属正常……… 但是今天却悄无声息,马车外仿佛死一般的沉静。 岛津宏义有点慌,强装镇定的喊道,“快点把马车停下,我要去闲所!” (闲所就是厕所……) 蒋瓛看到这家伙气急败坏,当下轻轻的咳嗽一声,车帘忽然就被掀开,一张陌生的脸突兀地冒了出来,“福寿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啊?” 蒋瓛指了指岛津宏义,淡淡的说,“这位维持会长要如厕,你让人过来帮帮他!” “是!” 马车被稳稳的停在了路边,几个锦衣卫上前解开了绳子,并踢了一脚,恶声恶气的说道,“你们家维持会长要如厕!抓紧去伺候,如果脏了福寿大人的眼睛,老子就剥了你的皮!” 岛津宏义的几个随从早年间都去过大明掠夺,所以对大明的语言也略通一二,一听这话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因为他们知道,这句话里完全没有恐吓的意思,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办好,真的是会剥皮的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伺候!” 生硬的语气,还有怪异的腔调,听的几个锦衣卫一阵皱眉,面色也更加不善。 但是那几个随从,哪里敢耽搁时间?七手八脚的把岛津宏义抬了出来,抬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还算恭敬的说道,“大名,附近没有闲所,只能在这里凑合凑合,请您原谅!” 岛津宏义哭笑不得,这光天化日的,让他如何施展?磨磨蹭蹭了盏茶的功夫,一旁的锦衣卫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厉声呵斥道,“能不能快点?福寿大人还在马车上等着,你们未免太过放肆,是不是都活腻歪了!” 几个随从早已经被吓破了胆,手忙脚乱的就要穿裤子,岛津宏义也来了脾气,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维持会长,怎么能被这几个明国浪人吓成这个样子,当下也大声呵斥,“我还没有完事!你们穿裤子做什么!是忘了谁是你们的主人吗!” 几个锦衣卫一听这话,顿时满脸杀机。 只是可怜了那几个随从,左看看右看,都惹不起,眼瞅着人家贵人要掏刀子。 一个年轻的随从灵机一动,恭敬的说道,“大名,您这几日可能是饮水偏少,不怎么方便,您忠心的仆人来帮你!” 年轻的随从伸出了自己细长的双手,比划了一下,大喝一声,“为岛津主君分忧解难!看我把困扰主君的难题拿出来!” “噗嗤…………” 岛津宏义他脸色一僵,最后狂变,慢慢的他脸色十分难看,变成了铁青色,又变成了灰紫色,只见一声悠长的嚎叫从他的嘴里发出。 “哦~~~……!” 坐在马车上的蒋瓛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心中暗道,这家伙是怎么了,怎么能发出如此语气复杂的嚎叫,自己不是已经吩咐下去了,可以吓唬,但是不能真伤了他…… 但是出于对自己兄弟的信任,蒋瓛也没有过问,毕竟这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他十分相信这些人不会乱来。 不一会儿,岛津宏义便有气无力的被抬上了马车,抬他的几个锦衣卫面色复杂,嘲讽中隐隐的带着一丝钦佩。 “福寿大人,维持会长已经打理完了,随时可以出发……” 蒋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细问,只是淡淡的说道,“嗯,出发吧!” 马车上的岛津宏义面色复杂,沉吟了半天,才开口说的,“福寿大人,您想见的人应该都已经来了,你们的见面我就不参与了,您看可以吗?” 蒋瓛冷漠的扫了他一眼,直接开口说道,“那怎么行,这次会面你一定要参加,告诉他们,以后他们的效忠对象是我!听明白了吗!?” 岛津宏义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拿起烟枪狠狠的吸了两口,好像只有这个东西才能减轻他的痛苦一样,蒋瓛也没有阻拦,只是死死的盯着他,满脸的恶气。 盏茶的功夫,马车里才响起了一声回应。 “嗨!如你所愿,福寿大人!” 第68章 英才辈出 岛津宏义家的花厅,蒋瓛拿着一本小册子正在仔仔细细的看,正是朱标和密信一起送到的方法,临行之前,李景隆才把这个东西塞给他,他如获至宝,这会儿拿出来反复翻看,终于完全领会了朱标的意思。 “洪门子弟,英才辈出!” 蒋瓛默默的念叨这一句话,眼神越来越亮,心中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这一句话,如果按照太子爷的意思,应该是洪武门下,英才辈出!” 因为朱标在小册子的最后一页,清楚的写道,无论是身为洪门子弟,还是锦衣卫这等天子近臣,说到底,都是陛下的亲军,所以说自己是洪武门下,也不为过。 但是这些话蒋瓛可不敢拿出去说,只能放在心里默念几遍罢了。 挥手把自己的心腹百户叫过来,又吩咐所有人戒备,蒋瓛这才开口说道,“遵太子教令,我等这些人从今天开始隐藏锦衣卫身份,外出行事以洪门子弟自居,这四百余人,皆是内门子弟!外门子弟数量不限制,但也要有严格的门规约束!有违背者,当受万箭穿心而死!” 几个锦衣卫百户对视一眼,纷纷单膝跪地,沉声喝道,“谨遵门主号令!” 蒋瓛摆摆手,面色有些沉重的说道。 “你们几个去知会兄弟们,如果有人不愿意,我蒋某人绝不强求,再过些时日,就让他跟着来往商船回内陆!你们也一样,不愿意跟我背井离乡的,都可以说出来!” 几个百户毫不迟疑,他们能被蒋瓛带到这里来,就证明他们是蒋瓛绝对的心腹,而且虽然只来这几天,但是细一品,这日子绝对会比在内陆的时候滋润,傻子才走呢,这差事也是一个新差事,新差事就代表着大功劳,搞不好可以干出几件露脸的事儿,将来回朝廷的时候,搞一个封妻荫子,岂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 当下齐声喝道,“我等愿意追随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 蒋瓛也不再矫情,拉起四人说道,“以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看咱们弟兄如何拼杀了!” “誓死追随门主!” 四个百户,把消息告诉了下边的弟兄,所有锦衣卫兴高采烈,特别是一听说,太子爷允准,所有人的俸禄都加一倍的时候,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 其实这些锦衣卫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们以后所面对的可是金山银山,就算是不贪污,也不至于饿着,毕竟在这个年月,就算饿死什么人,也不会饿死厨子,此时的大明要做到水清无鱼,还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洪门子弟,英才辈出!” “洪门子弟,英才辈出!” 数百人的队伍,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岛津宏义家里仅存的几个武士狼人,也都吓得瑟瑟发抖。 岛津宏义则面色难看的趴在软垫上,恨恨的望了一眼门外,暗道这个福寿大人扮猪吃老虎,本来是个凶神般的人物,却在李将军面前装乖孩子,还让自己出丑!简直是不能忍受! 岛津宏义越想越气,伸手又给跪在一旁的年轻随从六七个耳光,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八嘎呀路!可恶的明国人吓唬吓唬你,你便如此伤害主君,武士的荣耀简直让你丢尽了!” 加腾老老实实的跪着,一言不发,岛津宏义气的脸色铁青,怒吼一声,“转过身去!我也要让你尝一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噗嗤…………” “啊…?!……~” 正要吩咐人把岛津宏义抬出来的蒋瓛,疑惑的揉了揉耳朵,嘴里喃喃道,“今天他们的惨叫声怎么都这么复杂,难道是我听错了?真是奇怪……” 随口吩咐了两个洪门子弟,“你们去把那个维持会长叉……抬出来!” “是!门主!” 在外边看守青楼暗门子的武士浪人,也渐渐的来齐了。 这些平时在大街上对倭寇趾高气扬,对明人卑躬屈膝的武士们,今天全都集中了起来,在一片空地上乱乱哄哄,毫无秩序可言。乐 相反的是,在他们旁边不远处,数百身穿黑色劲装的洪门子弟,则是肃杀一片,恶气腾腾! 再竖个锦衣卫的看护下,加藤一瘸一拐的推着岛津宏义,走了出不来。 浪人武士们看到岛津宏义,纷纷行礼。 “拜见主君!” “拜见岛津大名……” “岛津一代目大人……” 总之称呼五花八门,叫法千奇百怪,也没办法,这些人是在明军屠城以后,强行被拼凑起来,他们中间有之前三家的武士,也有一些闲散浪人,更多的是一些幸存下来的流氓地痞,这些人要是能有整齐之说,那才叫奇了怪。 岛津宏义也强忍着下身的不适,向他们微微挥手,顿时又是一片嘈杂。 蒋瓛此时也慢慢走出,缓缓的坐在主位上。 “参见门主!” 数百洪门子弟,喊出了千余倭寇都喊不出来的气势! “扑通……” 一个倭寇忽然双膝跪地,指着洪门子弟颤抖的喊道,“他们都是贵人!都是贵人!” 这些倭寇天天混迹街头,见到的明人可谓是太多了,刚开始他们还有几个人会桀骜不驯,但是被明人痛打之后,都纷纷老实了,而且,上街的兵士都归谁管?归常二将军管!就算是有几个刺儿头联合起来偷袭兵士,也被常升火速镇压,连坐三族! 如此酷烈的手段,才让这些浪人地痞,对明人称呼为贵人!看到了就腿软的那种! 岛津宏义脸色难看,但还是强自说道,“以后你们的效忠对象,将由我,改变成这位福寿大人,福寿大人乃是李将军的贵戚!跟着他,你们前途无量!” 这些个浪人地痞,本来就是被吓破胆的存在,对倭寇他们可以大打出手,但是对于明人来说,确实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反抗的,如今一天,自己的新主子竟然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当下激动非常。 “福寿大人板载!!” “李将军板载!!” 蒋瓛扫了一眼岛津宏义,对身边的百户低声问道,“这板载是什么意思?” 百户从身上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仔细的核对了一下,顿时脸色煞白,“门……门主,这个板载……是万岁的意思……” “啥!?” 蒋瓛豁然起身,对身边四个百户喊道,“快别让他们喊了,再喊就出人命了,这几日,让弟兄们出去巡街,你们在这里用军法训练他们!” 顿了顿,又说道。 “我这边抓紧去接手咱们的买卖!你我弟兄日进斗金!” “是!门主!” 第69章 五两半两 佐世堡今天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情,所有的青楼暗门子全都提前关门。 倭寇的青楼通常分为三级,第一级叫大店,第二级的叫中店,第三级的叫小店,而这种小店级青楼的倭女只能够隔着这种类似于笼子的房间任由客人挑选。 中店或者大店级的倭女,则衣着华丽。招揽客人的房间也宽敞高档。 丸山大店 这里便是佐世堡除了明岛汤屋以外,最豪华的青楼,一直是岛津宏义的私产,今天却换了主人。 就在今天,维持会长岛津宏义正式贴出告示,宣布他的所有买卖,都会有一个叫李福寿的年轻人接手,包括他手下的千余浪人武士。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倭寇对于这件事情全都颇有微词。 就算是岛津宏义投靠了大明,但毕竟还是确确实实的同族人,这么突然的就甩下了所有买卖和手下,交给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明人,难免让所有的倭寇男人恐慌。 “这丸山大店不会和明岛汤屋一样吧?只接待明人……” “就是,这以后去哪里放松……” “八嘎!我的妻女都在丸山大店,不让我进去,我怎么探望她们……” “八嘎呀路!你连看自己的妻女都需要花钱,还有脸在这里牢骚!” “肃静肃静!” 锦衣卫百户刘错,哦不对,应该是洪门堂主刘错,站在丸山大店的门口大声吼道。 静………… 所有的倭寇都不敢说话,但是看他们的表情,却不知道刘错在说什么,刘错也痛苦的揉了揉脑袋,“这帮小矬子也听不懂啊!这他娘的可怎么办!” “堂主大人,堂主大人……” 岛津宏义身边的亲随加藤,忽然一瘸一拐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洪门子弟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靠近?当下抽出手中长刀,明晃晃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加藤却一改平常懦弱的模样,死命的往前边挤,吼道。 “堂主大人!我愿意做您的舍弟,为您效劳,哪怕为您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刘错一脸懵,扭头看向在一旁站着的堂主范武,范武做了一个心知肚明的手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飞快的翻动了起来。 “我说刘兄弟,这小子是让你收他当打手。” “打手?” 刘错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拳头,又看了一眼加藤那三寸丁的模样,终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就他这样还给老子当打手?老子一只手都能掐死他!” 范武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有用,你看看,他会说明话,做个传话的也行啊,而且这小子满脸是伤,估计是在岛津宏义那里挨了一顿臭揍,这个时候收留他,以后也好用……” 刘错叹了口气,算是认下了这个舍弟,冲他挥了挥手,加藤就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扑倒在他的脚下,“多谢大哥收留,加藤这条狗命以后就是您的,情愿为大哥而死!” “起来吧!”刘错忽然和颜悦色道。 “我说什么,你就用倭话告诉他们!” “嗨!” 加藤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躬着身子站到了刘错的身旁。 刘错朗声开口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们洪门入住佐世堡的好日子,门主福寿大人有言在先,今天所有的大店中店小店,全不收银钱!” 刘错说完,撇了一眼加藤,加藤立马躬身回应, “嗨!!” 紧接着又趾高气扬的走到前边,用倭语大吼道,“今天是一个值得振奋的日子!是我们洪门一代目大人入主佐世堡的好日子!一代目大人体恤你们!今天所有你们能进去的水茶屋,汤屋,全部免收银钱!一代目大人板载!!” 本来还提心吊胆的倭寇男人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拍了拍自己矮小的身躯,振臂高呼, “一代目大人仁义!” “一代目大人板载!!” 刘错微微挥了挥手,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又平静的开口说道,“门主大人不仅不收你们的银钱,今天还会送给你们我洪门特制的神药!让你们玩儿的开心!以后多多来捧我们洪门的场子!” 刘错说完转身便走,所有的倭寇男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加藤的身上。 加藤神气十足,挺直了身躯,大声喊道。 “一代目大人仁义,不仅不收银钱,还会送给你们特制神药,平时那些只能半盏茶功夫的废物,有了这种神药,可以半个时辰!以后大家只能来一代目大人的场子来玩儿!听明白了吗!” 倭寇的男人们彻底疯狂,只能小半盏茶的功夫,是他们的通病,极少有时间长的,这次竟然推出了这种神药,而且今天还不收银钱,这位一代目大人,简直就是再生父母。 随着大门被缓缓打开,无数双眼通红的倭寇男人蜂拥而入,有熟悉姑娘的就四处寻找,没有熟悉的姑娘,便伺机狩猎,欢乐之音响彻了佐世堡的天空 三楼。 蒋瓛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一片欢乐海洋,倭女眉开眼笑的在一旁伺候,倭寇男人们则痛痛快快地吃着神药,因为今天所有的姑娘都说,拒绝接待没有吃神药的男人,因为那根本就不算个男人。 这茅坑的野老鼠还有三分火,更何况是活生生的男人,再说了,只是吃一口福寿糕罢了,又不能少一块肉…… 刘错望着下方的一片云海,脸色都有点扭曲。 “千户……门主,那福寿膏可是金贵的东西,这就这么送出去了,咱们可如何交差……” 蒋瓛瞥了一眼自己的心腹手下,淡淡的开口道,“你小子不能总玩愣的,这叫策略,促销你懂不懂?” 刘错伸出满是老茧的拳头,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促销?那是个什么东西……” 蒋瓛摸了摸怀里的小册子,心中暗道,“这可是太子爷爷给咱的制胜法宝,你小子怎么可能知道?” 蒋瓛没有说话,冷笑着看向下方的大型吃膏现场,低声说道。 “传下话去,从明天开始,五两白银半两福寿膏!倭女如果能劝说自己的客人,用了福寿膏,可以赏给她们半两白银!” 第70章 满地开花 一夜之间,一种叫做福寿膏的神药,在倭寇当中风靡一片! 用过它的人,都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但是那一脸的惬意以及回味却是骗不了人的,再加上今天不收银钱,只是尝个新鲜,整个佐世堡的倭人都沸腾了。 以至于路的两侧,躺的全是喷云吐雾的倭人,这尝新鲜的人多了,烟枪自然就不够用,姑娘也不够用了,于是就开始排队,从最开始的三五人同用一杆烟枪,到后来的十几个二十几个人同用一杆烟枪,看的蒋瓛一阵恶心,挥手拉上了窗帘。 屋里的范武正在噼里啪啦的拨算盘,抹了一把脑门上的热汗,“门主,今天晚上已经消耗福寿膏二十块,这些小矬子也不怕吃死!” 蒋瓛冷笑一声,“今天晚上就让他们痛痛快快的吃吧,看他们能吸多少?这个东西可实诚,一耳挖勺的量,就能冒好一会儿烟,还怕不够是怎的?” 一旁的刘错插嘴道,“门主,刚才有几个小矬子打起来了,怎么处理。” “如果只是他们相互打,就直接驱逐了事,如果对咱们的人言语不敬,就直接打一顿扔出去,如果和咱们的人发生冲突,就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蒋瓛随意的喝了口茶,开口说道。 刘错撇撇嘴,喃喃自语道,“打断腿多费劲儿,直接弄死多好……” 蒋瓛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我现在说白了都是生意人,不能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把那些人都杀了,谁给咱们银子?如果真的是冒犯到了咱们兄弟,杀了也没什么,但一定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明白了吗?” 刘错眉开眼笑,大声说道,“明白了,门主!” 蒋瓛这里干的轰轰烈烈,李景隆那里也没有闲着。 在他家的地窖里,李景隆随意的盘坐在铁笼这边,带着几分玩味的说道,“我说五郎啊,我让你做的事情,你答不答应啊?” 青山泉五郎重重的喘息,目光渴望地看向李景隆的手里,嘴歪眼斜的说道,不知道李将军让我做什么? 李景隆摆摆手,诚恳的说道,“不是本将军让你做什么,是本将军在帮你的忙!” “你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当初你自己嘴馋,非要吃那个福寿膏,要不然当时你那点小伤,现在也早已经好了!何必呢……” 清山泉五郎默默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勉强说道,“李将军说的对,确实是在下当时嘴馋……” 李景隆笑呵呵的继续说道,“福寿膏这个东西,除了有点贵以外,其他的就没有缺点,但是可惜的就是太贵了,简直是要人命!” 清山泉五郎默默地抽泣了一声,“这东西不能说很贵,五两白银,半两福寿膏,让小人怎么买得起呀……” 李景隆微微一笑,神秘的说道,“这个东西确实贵,但是你们倭国,比你有银钱的可多的是,你把这东西卖给他们,挣到了钱,不就有福寿膏吃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清山泉五郎死灰一样的眼睛,顿时有了神采,死死的抓住了铁笼子,颤抖的说道。 “李将军如果真的信任在下,在下一定不会让李将军失望的!” “有什么可不信任?” 李景隆老神的扫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这种东西,只有本将军的手里有,如果你不守信用,首先我会派出最强悍的兵士,一直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而且你这辈子,也别想吃上一口这福寿膏了……” 李景隆顿了顿又说道。 “到时候我就把你绑在石柱上,远远的看着别人吃的香甜,哈哈哈……” 清山泉五郎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这些日子,他是时有时没有,简直是受尽了人间苦楚,他现在可以不要命,但是绝不能不要福寿膏。 “李将军放心,我是青山大名的远房亲戚,家里也算小有资财,小店十数家,而且这么好的东西,所有人一定会喜欢的……” 李景隆伸手拿来了一个银勺,轻轻抠下蚕豆大小的福寿膏,伸手递给了清山泉五郎。 清山泉五郎顿时像闻到了臭味的野狗一样,疯狂的伸手去接,李景隆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又猛的缩回手去,平静的说道。 “你家那点资财,本将军是看不上的,你要发动你身边的有钱朋友,一起来做这个买卖!” “一起来做这个买卖?” 青山泉五郎剧烈的喘息,双目无神,但还是强打精神问道,“如果都做这个买卖了,我赚不到钱了怎么办,我赚到的钱不够买福寿膏了怎么办……呜呜呜……” 不得不说,青山泉五郎太可怜了,自从来到大明和刘仓家做买卖,他的厄运好像就一直如影随形,在锦衣卫的大牢丢了半条命,被打的浑身是伤,再加上当时修城墙,尘土飞扬,很多伤口都化了脓,这个时候,衣着华丽的李将军忽然找到了他,帮他疗伤给他饭吃,正在他感激涕零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忽然酸痛奇痒无比,帮他疗伤的医者只道是正常现象,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这样的痛苦。 就在他难以忍受的时候,李将军又出现了,还给了他一种神药! 于是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李景隆嫌弃的踢了一脚铁笼子,厉声喝道,“你他娘的真是个狗脑子,一个人赚钱,能赚多少,一群人赚钱,才能富可敌国,你也可以赚你朋友的钱啊!” 清山泉五郎低下头,仔细的想了想,发现李景隆说的有道理,顿时脸上就露出了十足的谄媚,“我是狗脑子,我是狗脑子,我的狗脑子里只有对李将军您的忠诚……” 李景隆强忍着作呕的感觉,继续说道,“以后你要买福寿膏,就不能再来找本将军了!” 青山泉五郎如遭雷击,茫然的抬起头带着哭音儿的问道,“可是在下只认识李将军您啊……” 李景隆暗骂一声没出息,但还是勉强挤出了几分和善,“你放心吧,那个人是洪门门主,叫李福寿,是本将军的亲戚,你去找他,看在本将军的面子上,你一定会成为他的贵客!” 李景隆话音刚落,银勺子就落到了笼子里,清山泉五郎一把接住,也顾不得其他的,油灯跳动的火焰,代表着他躁动的内心。 李景隆走到地窖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微微泛起青烟的地窖,不屑的摇了摇头。 “李忠,把这封密信,送到蒋兄那里!” “是!” 第71章 白衣女子 蒋瓛李景隆这里干的热火朝天,而朱标这里也是暗流涌动。 因为当初朱标只给了这些商人三天时间,今天就是第三天,所有的好戏拉开大幕的一天。 自从朱标把万掌柜说的话写成了告示,贴在了城墙上,这万掌柜就从堂堂的头人,变成了所有商人都人人喊打的老鼠。 拂晓。 城门外的破庙。 这里本来有一座庙宇,可是自从洪武皇帝明诏天下以后,这里的和尚都被强制还俗了,只剩下一个破落的庙宇,散落的香炉,被砸碎抬走的铜像,无一不透露着凄凉二字。 而此时此刻的万掌柜,也就只能蜷缩在这里,短短数日,她名下的绸缎庄,全部都被有心人故意抹黑,有的人说她的丝绸以次充好,有的人说她的棉布用料不足,反正是没有一句好话,以至于数天眼,她在上海县附近的两家绸缎庄,一笔买卖也没有做成。 这还不是最差的,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正正好好劈在了她的脑门,因为她当时一次性开设绸缎装的数量偏多,手中的线银肯定是不够的,便只能找当地有名的钱庄借贷,是每个月都要连本带利的给出白花花的银子的,本来想着,她手里还有一些货物,可以用来抵债。 可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在上海县的仓库忽然间就烧起了冲天大火,所有的棉布绸缎付之一炬!这个是她好几年的库存,望着冲天的大火,万掌柜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冲天的黑烟,一点一点的吞噬她的仓库。 但是她岂是坐以待毙的人?拿出身上仅有的银钱,分发给了路人和官差,求他们帮自己多抢一些布匹出来,结果却因为火势太大,只抢出了零零散散数十卷棉布。 正在欲哭无泪之际。 可偏偏祸不单行,所有的钱庄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纷纷上门要求还本月的债务,一时一刻也不能宽容,如果还不上,就要按照当初白纸黑字写下来的条件来执行。 这做绸缎生意的,手里面能有多少现银?大多数都会换成布匹,因为在这个时候,布匹和银两的意义是一样的,连皇帝赏赐臣子的时候,都会赏赐锦缎棉布,就更不要说民间了,而且她手里的那点银两,对于钱庄的欠款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万掌柜的满口银牙差点没咬碎了,整个身体蜷缩在杂草之中,喃喃的说道,“用绸缎庄抵债,亏得你们这些恶人想得出来!” 数年的努力,一朝付之东流,却让万掌柜无可奈何,毕竟自己当初白纸黑字写到那里,还是人家叶老掌柜给做的保人,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深秋的风异常寒冷,特别是上海县这样的海滨城池,冷风一起,那简直是刮入骨髓一般。 万掌柜深深的打了一个寒颤,紧紧的握住周围几根相对软和的枯草,两行清泪随之而下。 这个场景,和他当年跟自家小姐走散的时候何其相像?想当初他只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可是无可奈何的是,那个大户家道中落,只剩下她家小姐,带着他疲于奔命,也是在这一个寒冷的秋天,又下了一场冻彻心扉的雨,他们两个走散了,之后便再也没见。 “我能凭着三卷破布起家,还会怕你们这些恶人?” 万掌柜暗自发狠,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正在狼狈之际,两个乞丐忽然闯了进来。 这二人身上虽然脏兮兮的,但是却红光满面,满嘴流油,其中一个还不停的摸着肚子,笑着对旁边的乞丐说道,“三哥,自从那些商人来到了咱们上海县,这酒馆倒出来的折箩都多了一层油啊,今天竟然还捡到了半条鱼,真他妈的好吃……” 那个被叫做三哥的乞丐,也是满意的揉着肚子,“老四啊,那半条鱼被你个臭小子吃了大半,老子都没抢过你!你也不怕油水太大翻了肠子!” 老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不是饿极了吗,三哥你从小就护着我,有啥好东西都先可着我来,嘿嘿……” 正在兄弟二人说话期间,三哥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神直直的看向一旁的草堆,老四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三哥一会儿咱把那草堆收拾收拾,正好能美美的睡上一觉,今天吃了这么多荤腥,晚上做梦都得是肥肉味……” 而三哥却重重的拍了老四的肩膀一下,吞了一下口水说道,“老四啊,你刚才也说了,哥从小就护着你,有啥好东西都先可着你来,如果今天又有一个好东西,三哥想独吞,你能答应不?” 一听这话,老四重重的拍了自己胸口一下,豪爽的说道,“没问题,还有啥东西比大鱼大肉好?没说的!让给三哥……” 三哥抹了一把口水,真诚的说道,“不愧是哥的好兄弟,等下回再碰着这好事儿,哥一定先想着你!” 老四腼腆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被三哥一脚踢出了庙门,“兄弟,你先在外边待上个把个时辰!三哥这忙点事儿!” 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没错,正是万掌柜发出的尖叫声。 接着便是二人追逐的声音,这个时候老四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口中大骂一声,“张老三!你他娘的,这好事你竟然想着独吞!” 屋里的追逐声还在继续,但还是隐隐约约传出来三哥的声音,“别扯淡,你不都答应了吗!敢瞎闹就打断你的腿!” “草!” “糊弄老子是吧!” 老四怒从心头,恶从胆边生,随手从地上抄起了一块青砖,就要往里冲。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过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为首的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女子身边则是一个须发全白的老汉,可别看他岁数大,但是整个人骑在烈马之上,浑然一体,一看就是功夫了得。 老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耳边一声爆喝。 “且那乞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落魄女子!” 第72章 小姐做主 “啊!!!” 老四还没有回答,屋内女子的惊叫声就引起了老人的注意,那老人飞身下马,下盘功夫极稳,一看就是个马上悍勇之辈。 “小姐你先别动,我去看看!” 白衣女子微微一点头,“您小心点儿,罗叔。” 老人微微的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紧紧的握在手里。 老四一看不对,这些人手里竟然有利器,在这个年月,手握利器的人可一个都不好惹,张嘴就要喊。 可是罗开先手一步,手中尖刀闪过一丝寒芒,直接伸进老四微张的嘴里,力道把握的恰到好处,没有伤到他,也没有让他开口出声。 罗开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小友是否能保持安静?” 这开口说话的同时,手中剪刀微微一用力,就在老四的舌头上开了一道小口。 “嗯嗯嗯………” 老四口里含着刀尖儿不敢出声,更不敢点头,只能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些声音,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罗开这才满意,缓缓的回过头,看向破庙的一扇破烂窗户,这窗框做的倒是华丽,只是上面的窗户纸都已经残破了。 罗开快跑几步,一个纵身就窜进了破庙。 “好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干出如此下作之事!看老汉我废了你的家伙!” “啊…!…~” 门外的老四狠狠的抹了一把冷汗,心中暗道吃亏是福,今天真是祖宗保佑,没有抢到过张老三,否则现在惨叫的就是自己了。 “小姐,凝香就在里边,您快来看看!” 罗开的声音从破庙里传了出来,白衣女子听罢精神一振,飞身下马,急急忙忙的往里边跑。 说实话,这个白衣女子的形象气质,要比万掌柜强上太多了,就是一种贵族和暴发户的区别,万掌柜虽然有意衣着朴素,但是举手投足难免有一些由贫乍富的感觉,但是这白衣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同样朴素,但是你仔细一看,那种气质,就是万掌柜无法比拟的。 “凝香!凝香!” 白衣女子急促的喊了两声,便看到草堆里缩成一团的女子,抬起头来,虽然时隔多年,虽然她现在满面尘土,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顿时前尘往事,浮现心头。 “小姐,今天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婆婆,足足给了我两个白面馍馍,您先吃,我不饿……” “你们这些恶人,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难为我家小姐!” “你们这些恶僧,老爷在的时候多有施舍,如今却一顿斋饭都不愿意给我们!这天下的黑心事儿,简直让你们这些秃驴做尽了!” 泪水模糊了白衣女子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万掌柜,伸出颤抖的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 “小姐……” 一声熟悉的呼唤,彻底让白衣女子情不自禁,也不管万掌柜满身尘土,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凝香不哭,小姐给你做主!” 万掌柜一听这久违的名字,彻底放松了那根紧绷的弦,数天的饥饿劳累,一起涌上心头,一双眼睛一阵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白衣女子慌乱的摸了摸她的脖子,发现脉搏还在,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美目一转,看向旁边的张老三。 此时的张老三已经没有了刚才色胆包天的模样,紧夹着双腿,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下来,浑身微微颤抖…… “罗叔,交给你了,不要弄出人命,但是要让他这辈子都起不了坏心思!” 白衣女子恨恨的说完这句话,便小心翼翼的扶着万掌柜出了破庙。 这罗开以前可是江湖人士,还是比较出名的那种,而且他这个岁数,也是从元末明初的混乱时候活过来的,这点儿小事儿,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 一脚踢晕了张老三,手中短刀挥舞…… “噗嗤……” 一节小树杈,光荣的离开了树干。 把万掌柜搀扶进了马车,白衣女子开口问道,“那乞丐,你可知道最近城里都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老四盯着罗开那明晃晃的短刀,嘴里的舌头有点打结,但还是强自说道,“这位姑娘……”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罗开就用刀把狠狠的捅了他一下,面色不善的说道,“姑娘也是你叫的!” 老四被捅了一下,脸色苍白,但是惹不起呀!只能重新说道,“这位小姐……” 罗开又是一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的,“小姐是我们自家人的称呼,你也配叫!” 这罗开早些年,也可以称之为大侠,看到这两个乞丐在荒郊野外欺负那手无搏鸡之力的女子,心中自然有气,于是这老四说什么也不对,说什么都得挨顿打。 老四疼的不行,眼珠子一转,大声喊冤叫屈,“果然好人没好报,我看到那个乞丐要欲行不轨,便抄起砖头想去解救,结果却被你们这群不知黑白的人看到!真是晦气!” 罗开面色玩味,唰的一声抽出短刀,嘿嘿笑道,“你和里边那小子不是一伙的?” 老四心里发虚,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你们也不好好想想,你们在问我话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是不是拿着砖头要往屋里边冲!?” 罗开顿时语塞,老脸微红,因为他清楚的记,没下马的时候,他们开口问话,这小子确实要往屋里冲的,又看了一眼老四那满脸的义正言辞,只好收了短刀,站在一旁不说话。 白衣女子也连忙打圆场,“小兄弟莫怪,我们出门在外,小心点儿也是无奈之举……” 这老四心里发虚,也自然不敢和白衣女子继续理论,嘴角动了动,也没有想起什么好的称呼,只能开口说道,“这位女菩萨,城里最近多了很多商人,他们在喝酒的时候,小的也听到了几句只言片语……” 说到这里,老四便停下不说,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那白衣女子听到如此称呼,心中怒火升腾,再看到这乞丐如此做派,更是生气,但是自家人理亏在先,而且仔细算来,这乞丐还算是凝香的恩人,也不好发作。 “罗叔,给他拿点银钱,也算替凝香谢谢他!” “好……” 罗开嘴上答应,手里也在自己的背囊里不停翻找,可是翻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一块五两重的金子,其他的便都是一些银票之类。 罗开咬了咬牙,把手中金子扔给了老四,“算你小子走运,以后也别做乞丐了,置上两亩地,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吧!” 老四接过金子,狠狠的咬了一口,这才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位女菩萨,小的在他们喝酒的时候,还真是听到了一些消息,听说太子爷要把上海县周边的那几片荒地,都卖给那些商人用来建造作坊,而且今天就是最终开卖的日子,那些商人从昨天开始,就在衙门口等候了,听说不仅要出的价钱高,还要入得了太子爷的眼………” 白衣女子默默的点了点头,马车帘子轰然而落,便再无生息了。 罗开明白这是要出发了,拍了拍老四的肩膀说道,“财不露富,别拿着金子四处显摆,别给自己招了祸!” 说罢,也不等老四回答,便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老四狠狠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道自己聪明,不仅没挨揍,还搞了这么一大块金子,又想起破庙里边不知死活的张老三,一拍大腿。 “我的好三哥!不对,我的好三姐!你咋样了!兄弟带你去看郎中……” 第73章 大开商会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个狠心肠的人物!” 白衣女子一边用温润的毛巾给万凝香擦脸,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道。 此时的万掌柜已经没有从前的刻意为之,满脸自然,低眉顺眼的依偎在白衣女子的身旁,那神情简直像找到了家的小猫咪,也难怪,他们两个从小就生活到一起,从小身边的人就告诉她,小姐就是她的天,小姐就是她的命,一直到十多岁走失的时候,她才会尝试着为自己着想。 “小姐,您可要小心,那太子爷也狡诈如狐,办事不讲规矩,完全按自己的喜好行事,按理来说,我去投效,就算是没有谈拢,也不能把我弄得那么惨啊……” 万凝香想到这几天的惨状,心中还是有点义愤难平。 白衣女子呵呵一笑,“太子爷把你弄得那么惨?可不是,就咱们这种小鱼小虾,怎么可能入了他的眼,你的惨像,就是你身边的那个叶明一手策划的!” “叶老掌柜?” 万凝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说道。 白衣女子把满是灰尘的毛巾,扔到了一旁的铜盆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这才慢悠悠的说道,“父亲很小的时候就教过我,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看似奸诈歹毒的人,倒是不用太过在意,顶天是一个呲牙的野狗罢了,但是那些平时看着一脸忠厚仁义,一张嘴就是仁义道德的人,却要着重防备!” 万凝香的脸色越来越差,如果说这世界上除了白衣女子,还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感激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叶老掌柜,当初在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叶老掌柜出手相助,看中了自己的能力,帮自己做买卖,才有了后面的万掌柜。 “小姐,这是真的吗……”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还能骗你,他的管家带人放火的时候,罗叔正好撞见!”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万凝香难看的脸色,也慢慢放缓了语气,“但也算是因祸得福,你从口袋里掏钱求路人帮你救火的时候,这个东西正好落了出来,被罗叔发现……” 白衣女子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珠花,递给了凝香。 凝香伸手接过珠花,顿时泪流满面,“我还以为它丢了,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只是小时候送你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回去给你几个大的……”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的前行,这上海县的秋风更加尖锐,比北方少了一丝雄壮,多了一丝刺骨,比南方少了几分阴厉,多了几分浩大…… 这里的天地比应天萧瑟的多,行在路上的时候没有千姿百态的面孔,只有一个个翘首以盼的商人,虽然多了几分富态,但是却少了几分鲜活气儿。 耳边竟是呜呜的海风,吹的那些,被拨光了叶的柳树弯下了腰,拂晓的太阳也并没有驱散几分寒气,反而在阳光之下,看到了一大片黑影子。 县衙门口,人声鼎沸,一幅巨大的地图,把上海县之后的规划写的清清楚楚,一条条井然有序的驰道,恰到好处的地方,都有着巨大的港口货仓,再加上与长江连成一线的水道,简直是让所有的商人口水直流。 顾樊这几天也清减了一圈,面色憔悴,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站到县衙门口中气十足的喊道。 “出价前二十者,便可参与今天下午的商会!大会之上,详细阐述自己的经商之道,和自家买卖能给着上海码头的发展,带来什么便利!如果谁三生有幸,得了太子爷的青眼,看到了没有……” 顾樊伸手指了指硕大的地图,“你们便能分上一杯羹,这可是可以传家的买卖!希望各位慎重对待!” 不用顾樊说,这些商人也会慎重对待的,毕竟在商言商,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明白这上海县码头的意义所在,如果有,那也一定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而此时此刻,那位白衣女子也站在人群当中,罗开带着几个精壮护卫,挤在她的身旁,让所有商人都不得靠近她,那女子看完地图,又听完了顾樊的话,微微一笑。 “罗叔,咱们回马车上吧……” 罗开闻言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周围商人的软肋,商人们纷纷感觉肋下奇痒无比,自然而然的就让出了一条道路,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也不矫情,直接向马车走去。 罗开压低了声音,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小声说道,“小姐,当年老爷在的时候,就说和朝廷合作无异与虎谋皮,您这又是何必,咱们好不容易逃到海外,又置下了这一份家业……”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罗叔,父亲当年还在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埋怨过朱明皇室,就算是最后去了云南那种瘴气恶兽横行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一句!” 罗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老爷这是图的什么……” 马车很大,足以容纳下他们这几个人,凝香也很快适应了角色,在马车上熟练的煮茶,又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了小点心。 白衣女子和罗开,捧着一盏热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白衣女子这才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说道,“因为父亲手段不足,看不清这是是非非,也看不出来谁究竟才是真龙天子,当年他一步棋走错,支持了张士城,就算是最后,好不容易看清了局面,主动讨好那位,可是那位爷可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怎么可能吃那一套?” 罗开也面色沉重,“老爷为人乐善好施,当年无论是种地的农户,还是拿刀的兵士,谁不念他老人家的好,最后却落个如此境地,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白衣女子轻轻的把茶盏放在小方桌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他乐善好施,就是因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经商赚钱,从而看不清世事,所以才昏招迭出!” 罗开不再掺言,因为毕竟是人家父女,疏不间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小姐,我先去买点热乎的,您吃点东西,下午还有正事儿。” 白衣女子微微的点了点头,目送着罗开,心中暗道,“太子爷啊,太子爷,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让我举家投效了!” 而此时的朱标,却才刚刚起身。 这和商人打交道的日子,总结出来就是两个字,“无聊!” 自己也是太过高看于他们了,还想着到这里能有一番斗智斗勇,却没想到这个年月,商人们连反抗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就任自己搓圆搓扁,自己说要投钱建作坊,那些人就一心一意的筹钱筹物,自己搞出了一个商会,说要谈一谈自己的经商之道,那些商人就满大街找秀才,唯恐说话失礼…… 朱标洗漱完毕,才爬起身来,穿着中衣站到了窗户边,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口中喃喃道。 “但愿你们这些人是真的老实,否则,也就顾不得什么良好合作了!” 此时春花从门外进来,低声道,“太子爷,给您传膳?” “嗯!”朱标淡淡点头,“上来吧!” 几乎话音刚,外面的秋月就就和一众婢女,捧着饮食等物进来。 不算奢华,只有粥六品,酱菜十二品,汤三品,点心十二品。 朱标坐在主位,淡然的开口道,“这些日子父皇可有旨意?” 第74章 拔得头筹 “回殿下的话,这几天陛下无圣旨传来……” 春花躬着身子,一边为朱标布菜,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春花秋月可是聪明人,虽然和朱标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毕竟她们二人可是看着晴儿被抬出锦衣卫大牢的,那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可着实把二女吓得够呛。 不用吩咐,春花已经每样吃了一点,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开始伺候朱标。 一碗冒着热气儿的八宝粥,旁边几个小碟子,里边放着各色酱菜,还有十几个青花小盘,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点心。 白的红的绿的交映生辉,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朱标浅尝了一口八宝粥,里面的各色豆子煮的软烂,香甜浓稠,喝到肚子里让人暖洋洋的。 “天冷,孤还真想吃点热乎的!”朱标笑笑道,“春花秋月,这差事办的不错呀……” “奴婢可不敢当殿下的夸奖!”春花小心翼翼的给朱标端近一盘儿点心,笑道,“是临行之前侧妃娘娘吩咐的,殿下不喜欢清粥小菜,只喜欢这香甜厚重的,奴婢们不敢忘了教诲……” 她口中的侧妃娘娘,不用说,一定就是徐妙云。 还是她当初无意间听朱标说过一次,说是这清粥小菜不好吃,就连朱雄英也和她说过,这清粥小菜儿,害得他好久都没有吃饱,所以这徐妙云也算是记住了。 朱标笑了笑,心中暗道这春花秋月聪明,就算是陪自己在上海县,也要不时的提一提徐妙云,而且每次只是提个一两句,绝不说多。 “那个倭王派来了个使者怎么样了?” 一提这事儿,春花捂着小嘴呵呵一笑,忍俊不禁的说道,“那个使者真是凄惨,手里有些银子也花不出去,所有的客栈酒家,都不愿意收留他们,只能去城外的破庙露宿,听说前几天还被一伙乞丐剥光了衣服……” “哈哈……” 朱标也笑了笑,随手捏起了一块点心,胡乱的塞进嘴里。 他可是了解的,所谓的后龟山天皇,在现在的倭岛,完完全全就是个牌位,还是没人拜的那一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估计这次巴巴的上门了,是有事情求于自己,有求于人还那么嚣张,先晾他一段时间,等到自己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权衡一下利弊,看看要不要插上一脚…… 朱标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八宝粥,心中暗道,“最近正好手痒,趁着出来,找个好理由干上一架,然后就回去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监国太子……” 与此同时,衙门口已经人声鼎沸,顾樊拿着惊堂木一个劲儿的拍桌子。 “肃静肃静!尔等不要随意喧哗!听我讲规则……” 可能是商人们太过兴奋了,一个个手里都捧着大把的银票,有的甚至还搬来了成箱子的奇珍异宝,拇指大小的红宝石,血红血红的珊瑚树,在衙门大堂里争奇斗艳 一个个吹捧着自己的东西,贬低着其他人的东西,还都乐此不疲,不得不说商人的天性尽在于此。 顾樊好歹是上海县的父母官,如此轻视于他,也是气得他脸色铁青,当下怒吼道。 “呔!再胡乱开口,全部乱棍打出!” 静………… 一瞬间所有商人正襟危坐,好像刚才肆意争吵的并不是他们一样。 顾樊深深的叹了口气,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憔悴的脸,心中暗自叫苦。 这当官的很少有一尘不染的,而且这一尘不染的官,也很少有善终的,正所谓。 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 莫谈时事逞英雄,一味圆融,一味谦恭。 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 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 八方无事岁年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 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缝。 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 流芳身后更无穷,不谥文忠,便谥文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太子爷来到了上海县,一切都变了…… 自己身边伺候了好多年的侍女,忽然有一天买菜的时候失踪了半天,回来的时候就眼神闪烁,好像在不自然的盯着自己一样,再加上家里面的下人,告假回家之后,都会和那个侍女暗中闲聊,虽然自己也偷偷的听,也没听出什么不对,但是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真的是不想再受!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用自己的俸禄遣散了那个侍女,自己的小妾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半天,回来的时候倒是自然,但是有了前车之鉴,顾樊当真是如坐针毡一般。 最让人细思极恐的是,锦衣卫不可能这么傻,把密探都搞得那么明显,那么就是这几个人只是扔在明面上的幌子而已,暗地里的是谁?又在什么地方监视自己? 正当这时忽然有几个外省商人前来拜访,说是给自己送一些他们家乡的土特产,都是一些干菜腊肉之类。 但是已经风声鹤唳的顾樊,哪里敢让他们登门?直接让护院全都打了出去…… 于是商人中慢慢传开,顾樊,字耿直…… 顾樊痛苦的揉了揉脑袋,挥手让一旁的小吏把这一次的竞标规则发了下去,这规则很简单,无非就是举一次牌多少银子,还需要大声的喊出来,并报出自己的籍贯姓名。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当回事,可是后来才品出厉害,这可是大商人扎堆儿的地方,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再说这理智一失,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不把前几代的窖银挖出来就算不错了…… “现在正式开始竞价!” 顾樊手中的惊堂木用力一拍。 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多岁明显年轻气盛的掌柜就站了出来,中气十足的喝道,“我浙江李记陶瓷,愿出银十万两!” “呵呵……哪里来的小娃娃?我上海县吴氏绸缎庄,二十万两!” 各地商人纷纷出价,其实朱标给出的条件并不苛刻,只是出价的前二十名而已,但是所有的商人们都懂,这是太子爷要看看他们的实力,毕竟是跟在真龙后面捡吃食,是个老虎,豹子还勉强可以,如果是一条赖狗,那就算了吧…… 但是此时出价的,还偏偏真就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不来了,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缓缓的站起身来,“浙江绸缎商人叶明,一百万两!” 众多商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一百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在座的好多人想拿出这笔银钱,都是需要破家的。 顾樊见众人都不说话,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头筹,一百万两,第一次!” 顾樊顿了顿又道。 “还有没有加价的,没有本官就抓紧继续,可别让太子爷等不及!没钱的也少说几句!给那有钱的让让地方!” 在座的商人脸色通红,这顾耿直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只是区区一百万两而已,如果能拔得头筹,入了太子爷的青眼,别说是一百万两了,五百万两也值得! 于是所有的商人纷纷加价,头筹的价格很快就被提升到一百七十万两。 第77章 一条活路 其实朱标也不是故意难为她,作为一个纯粹的华夏人,对于小日子,印尼蛮子,还有吕宋的那些棕色狗贼!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就算打上一仗,也花费不了很多银钱,而且他朱标打仗,从来都是占便宜,什么时候吃过亏? 只是这个女人太过傲气,总是把自己和朱标放在同一个高度,总是想着据理力争的去谈,这就让朱标很厌烦。 而且就算是这个沈线阳不出现,吕宋也有一件朱标很在意的东西,这个东西无论多么困难,无论多么曲折,哪怕是动用大军攻伐,也一定要弄到手! 沈线阳眼圈发红,急切的说道,“家父在中原还有几处银窖,都可以如数献给殿下,只求殿下出手帮助,救大明百姓于水火之中!” 纯心吓一吓这个清高的女人,朱标缓缓的开口道,“大明百姓?我大明的百姓怎么没有在自家的土地上安居乐业啊?而是听了你的唆使,跑到了那异国他乡,如今就算是受了欺负,和朝廷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朝廷让他们擅自离乡的吗?” 此时的大明,如果没有功名傍身的话,稍微出个远门,都需要父母官开出的路引文书,否则就会被当做流民,更别说私自出海,跑到那异国他乡了…… 沈线阳脸色难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请殿下屏退左右……” 此话一出,春花秋月立即上前一步,笑话,朱标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和一个罪臣之女独处一室?万一擦破了点儿油皮,那都是天塌地陷的事情。 沈线阳笑的有些凄美,缓缓的说道,“太子殿下何须怕我这个弱女子,再说这两位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杀了我也就是几吸的事情。” 春花秋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机,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竟然能看出她们姐妹二人的底子,当真不是简单人物。 但是又都心虚地看了一眼朱标,毕竟她们两个从来到现在,可没有说过自己有什么本事。 在春花秋月的心里,马皇后就是天,毕竟从小被收养在身旁,读书写字明事理,她们知道什么是忠诚二字,而且她们也记得,马皇后把她们送到东宫之前,拉着她们姐妹二人的手说,“你们两个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娃娃,心思人品都信得过,在标儿身旁好好伺候,如果肚子有个动静,就给你们姐妹二人个名分,也不枉这么多年的情谊……” 这可是一条通天大道,是马皇后仁慈,给了他们这个攀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如果因为隐瞒自己本事,被太子爷厌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朱标依然面无表情,过了半晌,这才说道,“苟宝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朱标何尝不知自己身边这两个婢女不简单,从毛骧那带着三分畏惧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畜无害,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小丫头,绝不简单!虽然现在没有说,但是他相信马皇后!这世上唯有朱元璋和马皇后不会害他! 春花秋月松了口气,好在太子爷是没有撵她们姐妹二人出去,当下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沈线阳! 沈线阳没有看春花秋月,而是瞪着哭的通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朱标,忽然双手扯住领口,用力一撕。 一阵丝绸破裂的声音。 窗户照射进来斑驳的日光,倒映在沈线阳的躯体上,形成了一种白生生的奇特光芒。 沈线阳的声音微微颤抖,但还是倔强的挺直身子。 “我把一个女子能表达的忠诚,所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包括廉耻,还有您眼中的一文不值,但是没办法,除了那些身外之物,我就只有这些了,就算是不能得了您的青眼,我也无憾了,您现在可以杀了我!此间事了………” 沈线阳通红的眼睛微睁,死死的盯着朱标的眼睛,她想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波动,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她也不至于输得如此悲惨!可惜她失望了。乐 朱标的眼神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更没有惊艳,欢喜,这些沈线阳希望看到的情绪。 沈线阳通红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猛的拔下头顶发钗! 对准自己的脖子,狠狠刺下……… 第78章 太子仁德 朴素淡雅的青花茶盏,被缓缓的放在桌案上,浅黄色的茶汤,都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几片刚刚舒展开身形的茶叶,在茶盏里缓缓起舞,好像是乍听春曲缓身姿的宫娥,让人赏心悦目。 细碎的阳光照射在温暖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温馨,只是有一些阳光照射在了她的身上,白生生的光芒,和浅黄色的地板格格不入。 朱标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平静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神邸俯视蝼蚁一般,冷漠的让人心寒。 不知道为什么,沈线阳雪白的肌肤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同着细碎的汗毛,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一道细长的红线,从它的玉颈潺潺流出,横贯了她的胸口,给人一种妖异的美感,丝丝缕缕滴落在地板上,很快便融为一体,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线阳终究是没有下得去手,也许人世间牵挂太多,也许是肩上责任太重,也许就是贪生怕死,但是不管因为什么,此时她的心中,只有强烈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征服的复杂心情。 “啪………” 倔强挺直的身躯忽然倒下,砸到地上,泛起了一片诱人的波浪,沈线阳终于是熬不住,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殿下………求你………” “你是不是认为,孤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朱标的声音冷静的让人心寒,“是不是以为,孤会怕外边的那些商人阴奉阳违,人心惶惶!” 沈线阳伏在地上,只是痛哭。 “就算你死在了这里?又有什么不行?”朱标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一团雪白,“你也算是经商多年,走南闯北,这人心险恶你不知道吗?” 朱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好笑,带着三分讥讽的开口说道。 “死在这里以后,你可以是胡逆,你可以是白莲教余孽!你可以是倭寇的刺客,孤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殿下,我……” 沈线阳小脸通红…… “你爹沈万三真的是白教导你这么多年!” 朱标平淡的语气,仿佛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是细耳一听,却能听出满满的嘲讽。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衙门口的那些商人,能替你这个屈死鬼打抱不平?如果孤算计的不错,他们只会很高兴,这头筹的位置又回来了,你这个搅局的人一死,他们一切的事情都能恢复正常,你说对吗?” 沈线阳前思后想,绝望的发现,这位太子爷说的是对的,她用命策划的最后一次威胁,在这位看来,也是无关紧要。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沈线阳纵横商海多年,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论才智心计手腕,她都没有遇见过对手,但是今天她输的彻底,她服气。 “殿下,奴婢有用,可以辅佐您把上海县码头,办得红红火火,沈家多年开辟的海外商路,都可以无偿送与殿下,只求殿下出手相助,从土人的层层围困中,救出沈家老幼,奴婢则用余生为太子殿下鹰犬!” 沈线阳说完也不管朱标答不答应,一个头就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雪白的额头顿时泛起一片乌青。 朱标则陷入了沉思,他身边不怕有聪明人,也不怕有野心的人,身为一国之储君,如果连这种人都驾驭不了,那还谈什么雄踞天下? 他只是怕自己身边有蠢笨的人,就像那个被他亲自下令勒死的晴儿一样,简直就是脑子不够用,所以才能造成大错。 思虑再三,朱标还是打算给她个机会,便开口问道。 “你能做得了整个沈家的主?” 沈线阳豁然抬头,眼神坚定的说道,“能,多年经营,奴婢一声令下,沈家必定赴汤蹈火!” 强烈的自信好像要喷涌而出,朱标不由的点了点头。 “那如果你沈家出现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朱标缓缓的喝了一口茶,目光紧紧的盯着沈线阳。 沈线阳没有任何迟疑,果断的说道,“杀!” 朱标呵呵一笑,有些玩味的问道,“杀?那可都是你的家人,是你付出如此代价都要救的家人,你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朱标挥挥袖子,指了指她白生生的躯体。 沈线阳面红如血,伏在地上的身躯不住颤抖,但还是镇定的开口道,“就是因为奴婢在乎他们,所以才要杀,一家哭总好过一族哭!” “如果以后沈家真出了那种不识时务之辈,奴婢定当清理门户,以绝后患!” “倒是个聪明人!” 朱标的脸色终于有了笑模样,和颜悦色的开口问道。 “那你感觉这上海县码头,如何做才能最快的起步?” 沈线阳面色一松,心中大定,这太子爷肯问上海县码头的事情,这事情好歹算是有了眉目了,正要开口,却听见朱标又说道。 “看坐,给她上茶!” 沈线阳“…………………” 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沈线阳已经是面色通红,但又不敢违抗,只能强自坐在墩子上,伸手接过春花上的热茶。 春花那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简直像两把小刀子,刺的沈线阳体无完肤。 勉强压下心中羞怯,沈线阳淡淡的开口道,“上海县码头得天独厚,背靠长江水道,前观大海汪洋,就算不通商,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太子殿下深谋远虑,把整个大明近一成的商人绑在了这里,让他们投钱建作坊,与朝廷互利互惠,同气连枝,如有外虏入侵,这些商人就算是散尽家财,也要协助大军一战到底,因为这天下除了您以外,可就没有任何一个贵胄,如此在乎商人了……” 朱标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商人帮助守城?还是算了吧,他们怕的,应该是朝廷大军守不住城池,干脆鱼死网破,带着他们一起死,所以才会慰劳王师,共御外敌,如果说是普通农户百姓,朱标还能信,毕竟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说下去!” 朱标一双眼睛微微的眯着,看不清楚他在看哪里。 沈线阳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对是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奴婢以为,朝廷之圣,在于殿下巨船大炮,倭岛一战,名震海外万国,通商事宜,只要有殿下的船队从中游弋,自然万无一失……” 这女子说的隐晦,其实就是朝廷有如此强大的船队,和倭寇一战又名震四海,干脆商队出海,后面就是船队游弋,能卖则卖,好好做买卖的,咱们自然以礼相待,如果碰到不开眼的,那就由后边的船队和他聊一聊吧。 朱标也听了个通透,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弱女子,却能说出如此强硬的话来!” 沈线阳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身下的紫貂裘皮坐墩,不由的发出了吱扭扭的响声。 “奴婢是萤火之亮,怎么当得起强硬二字,奴婢只是斗胆分析太子爷所想,请太子爷恕罪……” 朱标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这才像个说话的样子,这才像个恭顺有礼的女子!” “把大门打开吧,关着大门太闷!” 春花秋月恭声应是。 而沈线阳却急的不行,不安的站起身来,怯懦道,“殿下………殿下………” 朱标这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沈线阳的黑白分明,这才说道,“春花把你的棉大氅给她,回头让沈掌柜送你一件裘皮的!” “是……” 春花老大的不乐意,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家主子已经开口,只能瘪着小嘴,脱下了自己的棉大氅,带着三分不情愿地说道,“还不谢谢太子爷仁德!” 第79章 三大神物 顾樊那边不出意外的,角逐出了往后的名次,范成,王宇,王辉,还有叶明,这些有实力的商人,毫无怀疑的入围前五,但是朱标却没了兴致。 经过沈线阳这么一折腾,朱标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和那些商人说什么了,看到顾樊送来的一份接一份的条陈,只是淡淡的开口道。 “苟宝,你带着沈线阳,晚上设宴款待一下那些商人!晚宴之后再议事,就由蓝将军主持吧!” 朱标看着小径上稀稀疏疏的落叶,随手捏过来一片,放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用力一攥,落叶碎裂成齑粉,随手一挥,碎末纷纷扬扬,“去吧蓝将军叫过来!” 春花躬身而去,朱标转头看向秋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明的意味问道,“路远而宝物珍贵当如何?” 秋月有些不理解自家太子爷的意思,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回太子爷的话,路远且宝物珍贵,自然是选择一个信得过的人,小心翼翼的去迎取……” “哈哈哈……” 朱标笑了几声,暗道自己糊涂,既然那东西如此珍贵,那还犹豫什么?自然是拿回来再说。 正当这时,铠甲铿锵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听便是蓝玉来了,也只有他,天天泡在东宫六率的军营里,身披重甲,说什么要恪守武将本分。 其实这也是朱标比较喜欢他的一点,这家伙有时候虽然愣了点,但是遇事的时候是真上,有一次他设宴款待蓝玉,饮酒期间,蓝玉口无遮拦,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了朱标身边,小声说道,“日后末将可请往藩地……” 这话一出,朱标的那点醉意立马就没了,这是什么时候?朱标的两个嫡亲兄弟刚要就藩,老四朱棣还天天在东宫六率的军营里闲逛,天天嚷嚷着要练神火铳,蓝玉就敢说这话,当真是胆大包天。 但是细想,朱标也知道,蓝玉说的对,派一个忠诚的大将,在几个王爷的藩地周围驻扎,确实也是个办法,但是却有点不合时宜,最起码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用不着,但是这并不耽误蓝玉的忠心…… 其实蓝玉这几天,也是忙的前蹿后跳,这上海县码头的布局可不是一个小事情,毕竟他是武将出身,考虑的就是假如有人攻打上海县码头的话,可以根据布局,布设几道防线,起码得做到有险可守。 这些日子啊,蓝玉骑着快马,基本上可以说是踏遍了上海县的每一块土地,哪里筑墙哪里挖壕,都被他标注的一清二楚,又画出了几大片空地,可以兴建作坊,拿他的话说,就算有强敌攻破城墙,全城兵士在作坊的区域困斗,也能拖住敌军十余日。 也用不着那么多的客套,朱标直接开门见山。 “蓝玉,孤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办!” 蓝玉神情一震,郑重的拱了拱手,“太子殿下直接吩咐便是,末将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能全了差事!” 朱标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沉重的说道,“在大海的那边,有一个吕宋,还有一个佛教皇国,这两个地方的人均是荒蛮未开,但是这些地当真是富庶之极!” 蓝玉顿时明白了,这是太子爷要用它开疆拓土啊,脑子里暗自回想常家三兄弟挣下的泼天功劳,顿时无比激动。 “殿下,三千精兵,三千精兵末将就能荡平那里!” 朱标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这蓝玉,果然还不是那个捕鱼儿海大战之后的凉国公,有些太想当然了,但是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些地方他没有去过…… “你不要急功近利,那些地方不是好啃的骨头,先说那里的气候吧,那里的气候可比云南还要闷热,就算是再精锐的兵士,也难免水土不服,一旦军中出现疫病,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再加上咱们属于客军作战,补给基本没有,只能靠你们自己以战养战,属实不易呀!” 朱标确实想给他一份功劳,而且还是一份滔天的功劳,但是就看这蓝玉自己有没有能耐了。 听完这些话之后,蓝玉却没有露出一点胆怯的神态,只是目光更加坚定了,“为太子爷打仗,就算是战死他乡,末将亦无悔!” 朱标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缓缓的展开,这图有些粗糙,一看就不是精细之物,但是这等年月,能有此等图画,已经属实不易。 朱标指着图上的花草说道,“孤可以把龙舟旗舰给你,你乘船由上海出发,直接往南走,会有一片巨大的岛屿,向导孤已经为你挑选好了,你到了之后,先不要妄动刀兵,要先潜下心来,为孤寻找几件东西!” 蓝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图上的花草,疑惑的问道,“这些东西可是救人的草药?” “也可以这么说,这几种东西,要么能富国,要么能安民,都是功在社稷之物,” 朱标指着图案上的一棵树说道,“这种树叫橡胶树,把他的树皮割开,会有乳白色的液体流出,这种液体凝固之后,会变成像皮冻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对孤有大用!而且孤说的那两个地方一定有,而且还有很多!” “吕宋,和佛教皇国!” 蓝玉已经把这两个名字记得清清楚楚,口中喃喃的念叨着这两个地名。 朱标点了点头,“正是这两个地方,但是这两个地方的土人,实在是奸诈凶残,万万要小心行事!” 蓝玉郑重的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不负重托!” 朱标翻了一页画纸,指着图上的几种植物说道,“这三种东西,有很大可能是没有的,因为他在一个特别特别远的地方,就算是乘坐巨舰,也要走上个一年半载,你这回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如果有的话自然是好,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 朱标的画纸上凛然写着三个名字,“红薯,土豆,玉米!” 朱标的画工不错,蓝玉也基本上看得明白,但是仍然仔仔细细的问道,“那如果吕宋和佛教皇国没有这三样东西,末将该去哪里找啊?” 朱标叹了口气,把蓝玉拉到了大明寰宇全图跟前,抄起了一旁的长刀,就比划出一条漫长的航线,“从上海县出发,一直往上走,一直沿着我大明的海岸线走,会越来越寒冷………” 朱标的长刀,一直指到寰宇全图的最上面,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到了这寰宇全图的尽头,还要往上走,有一块两个世界相连的地方,进入那一片世界,才能找到这三种粮食!” “粮食?” 蓝玉满脸横肉的老脸,也闪过了一丝疑惑,“殿下,这三种东西都是粮食吗?” 朱标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孤从古籍上找到的,这土豆和红薯,可以亩产四十石,这玉米稍微少一点,但也可以亩产将近二十石,如果有了这三样东西,我大明百姓就算是再翻上几番,也断然不会出现挨饿的时候!” 蓝玉脸色胀红,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如果他把这三样东西带了回来,那可真是天大的功劳,但是又听到朱标两个世界相连的这些话,又有点心里发虚,只能不确定的问道。 “那殿下所说的向导………” 朱标无奈的把长刀放回架子上,“那个向导,叫沈线阳,是当年那个沈万三的女儿,她只能带你去吕宋,或者是那个佛教皇国,至于那另一个世界,如今这世上除了孤,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第80章 蜕变之始 深夜。 蓝玉那边热热闹闹的划分地皮,事实上证明,朱标是对的,如果他派一个文绉绉的人去划分地皮的话,这些商人免不了据理力争。 但是这朱标偏偏反其道而行,派了一个手里拿着刀把子的武将,上来直接抽出长刀,在沙盘上一顿划分,在座的二十位商人,愣是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当然了,蓝玉也不可能太过偏心,只是有些时候难得不麻烦罢了…… 就算是白天时狼狈不堪沈线阳,如今也是笑容满面,六百万两白银,让他在上海县拿到了一块很好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蓝玉特殊照顾她,她的那块地方正处于几个军营的中间,从安全的角度来说,肯定是没有问题。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上海县码头他是待不了多长时间的,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和蓝玉这个杀神一起出海,到时候是福是祸,未尝得知啊…… 而本来的主角朱标,却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而且也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找他,众人见太子爷心气儿不高,也只好作罢。 这太子别苑十分巨大,有一些偏僻的地方,基本很少有人去,今天却来了三个人。 正是朱标和春花秋月。 本来朱标是想自己来的,但是却被春花秋月抱了大腿,死活也不让他自己一个人出来,朱标无奈,只能带着她们两个。 一壶烧刀子,一碟茴香豆,一小盘儿羊肉,就是朱标今天的晚餐。 高楼之上,晚风习习,月光照射在朱标的团龙服饰上,明晃晃的映作黄金一色。 而朱标却有点讽刺的拍了拍,自己明黄色的服饰,呵呵呵一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春花和秋月刚想上前伺候,就被朱标挥手示意退下,二女无奈,只能在一旁默默站着。 朱标抓起一块羊肉,扔进了嘴里,仔细的咀嚼着,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星空,长叹了一声…… 他来到大明已经快有一年了,从刚开始和老朱肆意吹牛,到后来在河南如同愤青一般,直接挂出太子的龙旗,寻求和瓦剌骑兵的决战,到和老朱据理力争,率领舰队出发,好好的教小日子做人,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朱标慢慢的剥开了一枚茴香豆,望着眼前雪白的豆子,他忽然间想起了很多人。 这些人里有满仓,有吕氏,有很多东宫的奴婢,也有很多宫中的奴婢,有很多东宫六率的兵士,也有很多被他下令屠杀的倭寇,鞑子…… 朱标把茴香豆扔进嘴里,又压上了一杯烈酒,心中五味杂陈。 谁说的?穿越过来就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两样东西,自从那天晚上以后,他就注定会有,但是他真的快乐吗?他真的那么喜欢掌权吗?他真的喜欢杀那么多的人吗?他真的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朱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这酒水粘稠,从酒壶里倒出来是一条细线,落在杯里,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当真是好酒。 可是这酒入愁肠,也难免化作一腔苦楚。 这大明朝就是一个巨大的染缸,无论你之前是什么颜色,只要是进来的,慢慢的,都会变成一个颜色,无论你是王公贵胄,还是平头百姓,来到了这里,你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自从吕氏用出那绝户记以后,朱标就对这个世界的人心叵测,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这世间真的有如此恶毒之人,这世间真的有如此下作之人! 朱标苦笑的拍了拍额头,心中暗道。 “都说穿越之后要杀伐果断,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能耐你穿越一个,一声令下就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看着那些人被大棒打得七窍流血,那祈求的目光,那痛苦的哀嚎,看着那些兵士冲锋陷阵,为你而死的时候,你看你晚上能不能睡得安生,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没心没肺的安然入睡!” 朱标也曾迷茫过,但是硬下心肠处决了一众人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变了,从刚开始的那个,坐着软轿在东宫转了一个时辰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天天满是心事,坐在软轿上头都不愿意抬的人。 朱标望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呵呵一笑。 站起身来,伸出左手,对着星空狠狠的一抓,好像要把那万千星辰,无尽星空,都抓入自己的手里一样。 这皇权,不是出入有几个人伺候,住着高大的宫殿,也不是身边的宫女太监,文武百官,对你又敬又怕,曲意逢迎,也不是顿顿山珍海味,那皇权是什么? 是把握着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把握着一个古老民族的未来走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从朝堂上传到民间,都会变成轩然大波,都会变成芸芸众生的“命”! 什么是“命”,是痛苦的人发出的那一声无奈叹息,是强壮的人恃强凌弱以后为自己找的遮羞布,是苦难的人用于安慰自己的最后一点糖,是那些皇图霸业的成就者,大军纵横留下满目疮痍以后,发出的那一声叹息。乐 “命亦如此,天命亦如此!” 缓缓的放下了手,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望着华灯初上的太子别苑,朱标忽然笑了。 这一处僻静的地方,今天却最先掌灯,无数的宫女太监站在楼下,人手一盏羊角灯,这个尘封的地方也顿时布满了光明。 身穿金甲的东宫六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静悄悄的摸了上来,把这栋小楼围的水泄不通。 朱标回头看了一眼春花秋月,二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朱标也没有责备她们两个,只是默默的看着。 不一会儿,蓝玉带着一众卫队,轰然前来,左右看了看,忽然,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殿下万安!” “殿下万安!!” 随着蓝玉的一声呼喊,所有将士纷纷振臂高呼。 “殿下万安!!!” 朱标站在楼上,看着下面一片火光和金甲的海洋,心中的闷气顿时消散,狭长的眼睛精光四射,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有这些忠心的将士!有这些忠心的奴仆!孤就是命,孤就是天命!” 朱标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栏杆边上,朗声喝道。 “孤甚安!” “今日大宴群臣,为上海贺!”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81章 水天一线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红色的爆竹伴随着浅白色的硝烟,弥漫在巨大的空地上,今天是上海县码头破土动工的好日子,与此同时上海县开发特区,也在今天破土动工。 但是最先动工的是两个工地的中间,将被修建一座巨大的洪武皇帝雕像,高九丈九,本来的尺寸是九丈五,但是朱标批示的时候,把尺寸增加到了九丈九。 随着朱标的金铲落地,整个工程也就开始正式开工。 可以说自从皇明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如此巨大的工程。 因为这前二十名商人,差不多拿出了两千万两白银,所以根本不用朝廷拨发的一两银子,一颗粮食,上海县码头就在周边各省,雇佣农夫三十万,此时已然是农忙已过,所有的农户在家也只是吃存粮而已,如今倒好…… 来上海县码头出工,工地直接配发相应衣服,工具,粮食,最重要的是还有不菲的赏钱,这种好事可是几代人都遇不见的,而且还有各地官府张贴出来的告示,百姓们一看官府出面,自然也不怕那些商人赖账。 但是这上海县码头也有要求,必须是成年男丁,十八岁到四十八岁,身体强壮,无病无患,才可以进工地做工,沿海各省的百姓们疯狂了…… 家里边男丁多的,走起路来都趾高气扬,没办法,种地的时候吃香,人多吗,那点地几天就能弄完,干活做工挣赏钱的时候,人家也厉害,人多吗,你们家拿一份赏,人家就能拿三四份赏钱,而且还不仅仅只有赏钱那么简单。 签字画押,进工地以后,当地官府就把一成的工钱,直接发到了家里,平时威严凌厉的官差们,此时也变得和颜悦色的对家中的妇孺说道,“这次上海县是个大章程,可能会干很长时间,所以太子爷先预支了一成的工钱,让百姓们的家里先过日子……” 华夏的百姓都是淳朴善良的,如此一个举动,百姓们报名做工的热情愈加猛烈! 已经牙齿不全的二老高堂,直接把家中够岁数的男丁全部打发了去,临行之前还说道,“到了工地上,干活一定要卖力气,万万不可偷懒,让外地的后生看不起咱们!” 三十万民夫豁出力气,在工地死命的干,水泥会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挖土建基开山凿石,没有一个人偷懒… 与此同时蓝玉的舰队也要出发。 “末将这一去不知多少时日,殿下保重……” 这次蓝玉没有穿盔甲,而是穿着一套精干的皮甲,龙舟旗舰上旌旗遮天,大小船只共三十余艘,货物粮食无数,东宫六率四千,这些人跟着朱标南征北战,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是百战余生,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最精锐的队伍,但是却被朱标拿出来一大半,交给了蓝玉,如此信任让他感激涕零。 朱标重重的拍了拍蓝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海万里无涯,遇事万万不可逞能,能找到是上天庇佑,找不到也是命该如此,万万不可行事莽撞!” 蓝玉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感动,自己寸功未建,便能得到太子殿下如此器重,自己何德何能? “殿下,末将谨记教诲,一定把这船队和兵士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啊!” 朱标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封密信,递给蓝玉,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到了佛教皇国以后,万不可妄动刀兵,如果能谈就让沈线阳好生去谈,然后把她的家人们通通拉到船上,带回应天荣养,如果谈不了,就打开这密信看一看,明白了吗!” 蓝玉把密信珍而重之的揣进怀里,拱了拱手说道,“殿下放心,沈姑娘的家眷,末将一定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蓝玉一直怀疑这沈姑娘和朱标有问题,而且这几天朱标频繁的召见她,而且时间都在深夜,这做官能做到蓝玉这个份上,就没有傻人,他当然知道这女子不好惹,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是礼数周全,从来不敢妄自尊大。 朱标则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那就出发吧,孤在每一条船上都放了几缸酸果树,这些果子树一定要让他们活着,那果子虽然酸涩,但是却必须每天给每一个兵士发一个,要不然会出问题的,明白吗?” 蓝玉一听着果子树,顿时一阵牙酸,但是也没有办法,太子爷已然下了令,他身为武将就必须遵从,但是他实在想不明白,那果子那么难吃,又酸又涩,难以下咽,唯一的好处就是皮实,有点水就能活…… “末将遵令……” 朱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可千万别小看了那个果子,在大海上那可是保命的东西!” 巨帆扬起,舰队缓缓出发。 朱标站在海边,默默的看着。 “殿下,海边风凉,您披上点儿?” 苟宝拿着一件裘皮大氅,恭敬的站在朱标身后。 朱标随手示意他给自己披上,语气凝重的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封在船舱里了?” “是……” 苟宝弯着腰,态度愈发谦卑,但是却有点所问非所答。 “船上的将士民夫,包括沈姑娘和他的随从,都已经接种了臂花,无一例外……” 朱标这才放心,抬头看向万顷波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几天神机工业的新式织布机就要运过来了吧?” 苟宝急忙回答道,“殿下放心,奴婢早上刚派出小太监沿水路查看……” 朱标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儿。 “嗯………” 今天的海面无风,天水相连, 朱标忽然来兴致,对苟宝说道,“回去告诉春花秋月,今天的午膳,在海边吃,弄一些新鲜的海物来烤!” “是……” 这个地方已经被划分进了上海县码头的范围,再过一段时间,这本来就不大的浅滩之侧,就要停满船舶了,寂静的海岸也会变得熙熙攘攘,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最后的享受一番宁静。 仪仗已经把伞盖支了起来,朱标随意的坐在躺椅上,看着远方的水天一线,不知怎的,今天的水天一线带着一抹淡淡的红色。 第82章 征北将军 新鲜的海鱼,在炭火上慢慢变成了金黄的颜色,褐色的酱料被涂抹在烤鱼,香气扑鼻。 “大哥!” “大哥!这烤鱼可真香啊……” 天天在东宫六率的军营里玩神火铳,朱棣的皮肤明显变黑了许多,但是却更加精神了,深深的咋咋呼呼的模样还是没有变。 朱标微微一笑,“那火铳可曾打得准了?” 朱棣随手拿过了一串儿烤鱼,直接大嚼大啃起来,抹着嘴上的油说道,“大哥放心,我可是练了好些日子,如今不说百步穿杨,也差不多,还有……” 朱棣又咬了一大口烤鱼,这才说道,“东宫六率的方步走得真好看,还有那三段式劈铳,简直是太漂亮!” 朱标看他吃的香甜,也示意一旁的春花秋月帮他拿一串,春花则小心翼翼的拿过烤鱼,而且还细心的把里面的鱼刺拨了出去,这才递了过去。 朱标接过来吃了,才说道,“什么叫方步,那叫正步,老四你也跟着他们操练了?” “那可不!” 朱棣吐了一口鱼刺,大大咧咧的说的,“父皇说过,在军营里,就要和兵士同吃同住,这样打仗的时候,兵士们才能奋勇杀敌!” 朱标呵呵一笑,“老四,这踢正步和三段式劈铳,确实是好,让所有的兵士们整齐划一,增加他们的凝聚力,但是要靠这个打胜仗,还是有点牵强啊……” 朱棣的耳朵一动,急急忙忙的把一根烤鱼扔进了嘴里,嘴里动了两下,直接吐出了一根完整的鱼刺,支支吾吾的说道,“那要怎么才能打胜仗啊,大哥您可得教我呀,再过两年,弟弟可就要就藩了,你也不能看着我被那些鞑子欺负吧……” “胡说八道!”朱标面色一正,义正言辞的说道。 “孤的弟弟,只能由孤来欺负,外人要有丝毫不敬,孤就拧下他的脑袋!” 朱棣面色一垮,勉强笑道,“谢谢大哥,什么时候心里都惦记着我………” 朱标对一旁的春花秋月吩咐道。 “给燕王殿下拿一壶竹叶青!再放点糖!” 朱棣脸色通红,“大哥,我在军营里可是喝烧刀子的,那都是小孩子喝的玩意儿,我可不喝……” 朱标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下,带着几分玩味的说道,“对,小孩子喝的东西你不喝,说不上什么时候,有个小孩子说要喝烈酒,结果被辣的眼泪直流………” 朱棣的脸色更加红润,低下头不说话,只是吃烤鱼的速度变快了几分。 朱标见自家老四不说话,也不再逗他。 “想不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打仗是什么样子的?” “真正的打仗?” 朱棣一听这话两眼放光,烤鱼也不吃,嘴上的油也来不及擦,嗖的一声凑到了朱标旁边,“大哥,您又想对哪个小国动手了?四弟这回给您充当前锋!逢山开道,遇水架桥!” “你快拉倒!” 朱标一把将朱棣推开,“就你?还充当前锋?还逢山开道,遇水架桥?” “就是咱!” 这朱棣一着急,乡音都冒了出来。 “你可别见了血就吓尿了裤子……” 朱标自顾自的吃着烤鱼,也不再理会朱棣。 这可把朱棣急坏了,围着朱标左三圈右三圈,转的朱标都没有了吃鱼的心思,只能开口说道,“就算是打仗,现在也不是时候,大哥的龙舟旗舰给蓝玉出海用了,现在咱们手里没有巨舰,怎么打仗啊?” 说到打仗朱棣可就来了精神,“大哥,咱们手里虽然没有巨舰,但是运兵船还有很多,而且运兵船也不小,也总能装些火器,直接冲上岸,乱刀剁了他们!” 朱标一听这话气得够呛,从躺椅上起来,直接一脚给朱棣来了个屁股墩,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照你这么个打法,你这个燕王没过几天就变成光杆将军了!多少儿郎够那么死的!” 坐在地上的朱棣,还有点儿不服气,挣扎着爬起身,梗着脖子嘟囔道,“这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大哥就是太过仁慈,被那些个酸书生教坏了……”乐 “你个臭小子,反了你了!敢跟你大哥这么说话!” 朱标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怒火冲天而起,随手脱下了自己的靴子,攥在手里,挥舞的虎虎生风,“你个臭小子,敢编排你大哥,今天不打折你的腿!” “大哥,别这样啊,大哥………” 朱棣在原地急的蹦蹦跳跳,但就是不敢跑,他可是被朱标从小打到大的,他可是深深的清楚,自家大哥要打你的时候,你忍着受几下也就得了,如果你跑,或者是躲开,那这事儿就大了,最起码,父皇会知道,这就是妥妥的一阵狠揍,然后母后也会知道,这将又是一顿狂风暴雨…… 朱标一看他这个样子,也失去了打他的兴致,随手把靴子扔到一旁,重新坐在了躺椅上。 朱棣一看自家大哥消气儿了,便一脸讨好的凑了过来,“大哥,这海边的风多了,您还是穿上靴子……” 说罢,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靴子,狠狠的拍打了一下上面的尘土,笑嘻嘻的帮朱标穿上,动作之熟练,一看就是轻车熟路。 朱标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刚来大明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堵着个大疙瘩,毕竟就算是前世,他也不算文盲,知道这朱棣以后会干什么,但是通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特别是这一次把它带了出来,朱标是真真的发现,就算自己剩下一口气儿,这朱棣也不会造反,而且就从现在这个形势看,就算朱标以后削藩,朱棣也绝对会举双手赞成,那么多一个征北大将军,或许不错…… 朱标一把拉起朱棣,把他按坐在椅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四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二哥三哥,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就藩了,再过两年就轮到你头上了!” 说到这里朱标的表情带了几分严厉。 “你如果再这么天天瞎胡闹!如何能做我大明塞王?” 提到两位哥哥就藩,朱棣的神色有些伤感,但还是强自开口辩解道。 “大哥,弟弟哪里有瞎胡闹,每一次皇子比武,弟弟可都是名列前茅……” 你也知道那是皇子比武!和自家人能比出个什么来?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写个条陈,让父皇那边催一催巨舰的建造速度,到时候带你出去开开眼!” “真的吗?” 朱棣顿时欢呼雀跃,但猛然间想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儿失礼了,只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燕王朱棣拜谢太子殿下……” 朱标也有点哭笑不得,袖子一挥,“别扯淡,快来吃鱼!” 第83章 海上遇亲 天长水远行无止,怒涛纵横任远驰! 大海之上,龙舟旗舰乘风破浪,蓝玉立在船头,脸色有些难看,没办法,就算是之前他也经历过水战,但是那可都是湖里河里,和真正的大海一样,那些江河湖简直不值一提。 “将军,饭食已经准备好,您还是吃一些吧,要不然这大海之上,可难熬啊……” 亲兵蓝壮端着一大托盘的饭菜,苦着脸在身后劝道。 蓝玉盯着那茫茫大海,头也没有回的问道。 “沈姑娘那儿送去了吗?” “将军啊,您自己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总惦记着她干什么,你应该不会是………” 蓝壮和蓝玉有点亲戚关系,可不是军中收的义子,所以平时蓝玉也没有过多约束他,但是这话一说,蓝玉顿时变了脸色,伸出老虎爪子一样的大手,狠狠的捏在蓝壮的脑袋上,压低了声音,低吼道。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那沈姑娘可是贵人,你小子以后说话小心点,别诛九族的时候连累了本将!” 蓝壮被吓得差点尿了一裤子,他这辈子不怕别人,就怕蓝玉,这一发火像要吃人一样,但是他仔细一想,“将军叫沈姑娘贵人……贵人………” “将军,您说那沈姑娘和………” 蓝玉一看这小子又要说犯忌讳的话,手掌下移动一把捏住了他的嘴,缓缓的点了点头。 蓝壮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还是蓝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托盘,“这船上粮食有限,你小子还敢糟蹋?” 但是蓝玉又猛然间感觉到不对劲儿,声色俱厉的问道,“你是不是对沈姑娘无礼了!?” 也不等蓝壮回答,蓝玉已经拔刀出鞘,“你也算是蓝家小辈儿,放心吧,叔的刀利着呢!保证你小子不遭罪……” 蓝壮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 “别呀,别呀!我哪敢啊!上船的时候您就反复嘱咐过了,就算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人家沈姑娘无礼啊!” “蓝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拔刀了?” 沈线阳款步走来,微笑着问道。 蓝玉顿时低下了脑袋,随手把刀插回了刀鞘,低低的拱了拱手,“见过沈姑娘……” 沈线阳微微一笑,侧过身子不敢受礼,“蓝将军客气了,您是一军主帅,小女子只是区区商人而已,怎敢受蓝将军的礼……” 蓝玉又何尝不是个桀骜不驯之人,心中暗道,“你当本将军想和你客气吗?要不是你命好,太子爷几次三番的召见你,到了地方,老子就……老子就……” “算了……” 蓝玉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有些事情想想都是罪过啊………” 此时蓝壮也缓过劲儿来,端着托盘默默的站到一边。 忽然。 刺耳的号角声从桅杆上响起。 蓝玉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有贼人,通知弟兄们快抄家伙!” 这蓝玉的心思明显还没有从陆地上缓过来,这海战御敌,首先要准备火炮才是,但是船上的东宫六率可都是老手了,根本就不用他过多吩咐,主将有令,那么就开始准备。 一门门油光锃亮的大炮从炮舱里被推了出来,甲板上的两门巨炮,也被脱掉了炮衣,大腿粗细的子炮,被擦的锃亮,整齐的摆放在一边。 “瞭望手,观察敌船!” “火炮射程不足!” 来历不明的海船,明显还没有进入明军的大炮射程,此时蓝玉脸色难看,自己对于这海战不说是一窍不通,也差不多了,此次只是奉太子爷的命令出来找东西而已,怎么还碰上这档的事儿了? 蓝玉心中暗道晦气,“如果是在陆地,老子能把他们的头都拧下来!” 没办法,有事儿只能问向导了,蓝玉开口问道。 “沈姑娘,这片海域上也有匪徒吗?” 沈线阳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现在可是归心似箭,晚回去一分钟,她那些被困在佛教皇国的家人,就多一份危险,但是没办,已经碰到了,总得想办法呀。 脑海里仔细的想了想,沈线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名字,直接脱口而出道,“陈祖义!” “陈祖义?” 蓝玉仔细的想了想,发现并没有这一号人物。 沈线阳却解释道,“这个陈祖义,是广东承宣布政使司人,前些年带着全家到南洋,仗着族人众多,太平的时候,就安心耕种,不太平的时候,就带着族人出来做一些没本的买卖,这些年越来越霸道……” 蓝玉不屑的笑了笑,“霸道?本将军看他就是一个刁民,还是一个欠揍的刁民!” 沈线阳笑了笑说道,“和将军相比,这陈祖义自然不算什么……” 蓝玉微微一笑,“可不是和本将相比,咱们这次出海,所乘的海船可是太子爷的龙舟旗舰,如果真的是此等宵小之辈,自然不在话下!” “一千五百大步!” “一千大步!!” 桅杆上的瞭望手,死死地盯着那艘船,并试图喊话沟通,无果之后,只能如实禀报。 “将军,贼船并没有任何回应,依然向龙舟旗舰靠近!” 蓝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杀气,手中令旗上下翻飞,“主炮两连射!放!!” “轰!” “轰!!” 巨大的炮弹,在小船儿的四周形成两道数丈高的水柱,巨大的浪花,把小船带的上下浮动…… 沈线阳目瞪口呆,口中喃喃道,“曾经对太子殿下的巨船大炮有所耳闻,但今日一见,果然威武绝伦,绝非人力所能抗衡……” 顿了顿,又说道。 “蓝将军,干脆再放两炮,都打沉了算了…” 蓝玉没有理会她,拿出望远镜仔细的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好像不是恶人,正在拼命的朝巨舰挥手,出殡的海船吗?怎么都是白色腰带?” “白色腰带!” 沈线阳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的家人这些日子与土人时有拼杀,难免出现伤亡,而且这个地方离佛教皇国已经不太远了。 当下匆忙的开口道。 “蓝将军,您的千里镜能不能借小女子一用?” “可以!沈姑娘请便。” 一个望远镜而已,蓝玉还真没有当回事。 沈线阳拿起望远镜,仔细的看了起来,不时调整一下角度。 突然,她脸色大变,着急的说道。 “蓝将军,请慢动手,前方的那艘小船,是我受伤的家人!” 蓝玉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 “好的,那本将就派小船接应!” “多谢蓝将军………” 第84章 仇恨悠久 “远在唐朝时期,天朝子民就开始移居佛教皇国,吃苦耐劳的华人将天朝的丝绸、布匹、瓷器、茶叶等货物出售到佛教皇国上千个岛屿上,又将他们本国的的香料、药材、珠宝等土特产运回中华贩卖!” “天朝子民在做买卖的同时,又将天朝先进的种植、养蚕、酿酒、制糖、制绢、冶炼、铸造等生产技术和咱们老祖宗的手艺传到了他们那里,因为有了这些手艺,那些土人才能有饭吃有衣穿,知道用铁做兵器,如若不然,他们现在可能依旧是如毛饮血的野人!” 沈家的几个后生哭哭啼啼的诉说,蓝玉在一旁听的眉头紧皱,半晌才开口问道,“那听你们二人的意思,那上千个岛屿上,其实有很多人跟咱们同根同祖是吗?” 沈线阳安抚着两个家人,接过话柄说道。 “蓝将军,当年皇明初立,我沈家移居至此,当地百姓从我们家人的口中,得知了我汉人重新立朝为皇明,都是欢欣鼓舞,甚至有很多人,当场就要收拾金银细软,回中原大地认祖归宗!” “这是好事儿啊!我朝洪武皇帝心胸如海,他们既然有心回中原,认祖归宗,朝廷也必然不会难为啊……” 蓝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是真怕,如果从这个沈姑娘口中,听说这些天朝遗民,是因为沿海官吏横加难为而没有认祖归宗,那这事儿如果让太子爷和皇爷知道,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好在事情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 沈线阳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那倒不是,因为那些天朝遗民,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沿海官府,因为一些当地的土人财主,他们常年和汉人做买,赚取的银钱让他们穷奢极欲,如果这些汉人都回了大明认祖归宗,那他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沈线阳有点气愤,说话难得的带了几个脏字,“就他们那种狗脑子,筷子都用不明白,怎么可能会做买卖?” 蓝玉握着战刀的手青筋暴起,急切的问道。 “那他们又能怎样?” 沈线阳叹了口气,“蓝将军,就那些土人,还能想出什么办法?自然就是打砸抢烧,奸淫掳掠!从我沈家到这片岛屿开始,就开始联络汉人,对抗当地土人,这仗来来回回的打了十数年,刚开始的时候汉人太分散,受了很多损失,甚至很多地方已经被屠杀殆尽……” 蓝玉眼珠子一转,心道这事儿有点儿大了,如果只是来救沈姑娘的家人的话,他蓝玉自然是手拿把掐,但是这涉及到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可不敢擅自做主,当下有些含糊的说道。 “这些事情先放在一边,沈姑娘的家人都在哪儿? 本将先奉命把你的家人送回应天,然后如实和太子爷禀报此事,相信太子爷英明神武自会有公断……” 沈线阳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两个沈家人就痛哭流涕起来,“蓝将军,您可不能走啊,沈家和其他一众天朝子民,已经在坞堡里困守了三个月了,再不去救,就都没命了!呜呜呜……” 沈线阳也急了,一把抓住那两个沈家人,声色俱厉的问道,“我出来的时候不还是打的有来有回吗?怎么这么快就困守坞堡了?!” 两个沈家人却委屈万分,“小姐,那些土人用咱们的人做肉盾,咱们人也不能放开手脚的打,这才被他们钻了空子……” 蓝玉听到这里,却是陷入了沉思,心中暗道,“这太子爷让我来救沈姑娘的家人,还给了我一封密信,这封密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出发之前太子爷身边的贴身太监,带着几个工匠在船舱里忙活了好一阵。用火漆封住了一间船舱,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里面是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沈线阳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何等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和蓝玉商议完全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让他自己想一想,而且太子爷给他下的令是救沈家人,这位将军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救…… 蓝玉眼神凝重,在出发之前,朱标就反复提醒过他,不要妄动刀,但是这个时候,当地土人已经屠杀天朝子民无数,谈?估计是谈不拢,但是又不能不谈!只能开口说道。乐 “沈姑娘稍安勿躁,太子爷既已下令,本将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完成,但是我天朝上国总该先礼后兵,还是谈一谈吧……” 沈线阳默默的叹了口气,新到着大明的官儿,不管是文是武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这位蓝将军明显是想打,那刀把子都快让他捏碎了,但是人家偏偏能沉得住气,哪怕知道谈了一定没结果,也一定要谈一谈,简直有点小心的过分了,但是没办法,谁让这巨船精兵都在人家手里握着呢,只能开口说道。 “蓝将军言之有理,那咱们能不能满帆航行,毕竟拖延一盏茶的功夫,就可能有几个天朝子民殒命……” 蓝玉也一脸正色,“那是自然,他们背井离乡已是可怜,如今又被土人欺负,本将自然感同身受!” 龙舟旗舰轰隆隆的升起了风帆,巨大的风帆灌满了风,巨舰在海中如同游龙,乘风破浪。 沈线阳带着两个家人在船头不安的眺望,蓝玉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直接来到了那一间秘密的船舱。 这间船舱被东宫六率严密把守,除了蓝玉本人可以靠近以外,其他人靠近格杀勿论。 蓝玉摘了头盔,伸手从腰间摸出了一块令牌,这才顺利的靠近,离近一看,他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太子爷究竟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就算是黄金也不至于如此小心……” 此时的船舱已经被木板钉死,木板的上面还涂满了厚重的火漆,漆面已经反光,一看就是不知道涂抹了多少遍,门的位置更是被封的严严实实,一张惨白色的封条赫然入目。 而且更加奇怪的,这封条上并没有字迹,只有一个狰狞的头骨和两根交叉的腿骨,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百战余生的蓝玉,看见这张封条,也不仅毛骨悚然。 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蓝玉暗道,“太子爷呀,太子爷,有事儿您直接吩咐啊,为什么要打这种哑谜,这封条上您写个字也行啊,怎么还画了幅画,我老蓝可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弯弯绕啊………” 第85章 时代之光 落日的余晖普照在大海之上。 巨舰已经放缓了行进速度,并和前方的开路船拉开一定船距,因为晚上相对于白天,消息的传递速度反而快了一些,因为白天各船沟通基本靠吼和令旗,晚上则可以灯火通讯,既省力气还看得清楚。 沈线阳面无表情地坐在船舱里,而两个沈家人则在一旁生闷气,沈线阳无奈一笑,“沈彪,沈田,你们两个不必如此,蓝将军自然心里有数,而且就算是打,也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他是一军主帅,自然要为船队着想……” 沈彪抓着一块面饼,猛然抬头说道,“小姐,能不急吗?小的是有这块饼吃,家里的妻儿老小还不知是死是活,如何能像那姓蓝的一样,平心静气?” 沈线阳面色大变,急忙起身打开了船舱门,,确定没有监视的人,才返回船舱,压低声音说道,“放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可知道那蓝将军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爷的亲支近派,你有几个脑袋?!” 其实沈线阳心里比谁都急,那坞堡可是他们沈家一手建起来的,里面有什么她心里最清楚,但这个时候急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让他去求蓝玉吗?简直荒唐! “你们两个回自己的船舱吧!抓紧养精蓄锐,不要祸从口出!明白了吗!” 沈线阳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出去。 沈彪,沈田也没有办法,毕竟她才是一家之主,只能躬身离去…… 沈线阳默默的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桃花,心中有些打鼓,那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一位心慈手软的主,他一定留有后手,而且这个后手一定是狠辣异常,只是现在猜不出是什么而已。 与此同时。 神机工业运来的新式织布机,已经陆续抵达了上海县码头,毛骧风尘仆仆的从船上下来,拉着刘继业的手急切的说道,“快快清查数量,在船上的这些个日子,咱可是没有一天睡好的,把这些织布机交给你以后,咱可得好好睡一觉……” 刘继业莫名其妙,他可认识这位的,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些织布机,怎么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但是毕竟毛骧名声在外,别说是刘继业,就是在神机工业养病的刘铁军,也不敢和人家无礼,毕竟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伯爵而已,锦衣卫诛杀的开国勋爵,可不在少数。 “毛指挥使放心,小人这就清点数目……” 刘继业扫了一眼毛骧硕大的黑眼圈,“毛指挥使如果太过劳累,可以先回驿馆歇息,这里有小人盯着,您就放一万个心……” 刘继业确实是好心,这孩子一直也都是有礼貌的紧,但是这一次,他这马屁可拍到了马蹄子上。 只见毛骧眉头紧皱,带着三分不快的说道,“那怎么能行,职责所在,怎敢大意?出京之前皇爷万千嘱咐,说这些织布机是大明财源之根本,不可有一点差错,小伯爷这话说的可不在礼!” 这话一出,刘继业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心中暗道,“原来是老皇爷下了旨意,怪不得这毛指挥使如此在意……” 想明白了这些,当下开口说道。 “小人知错,指挥使大人请和小人一同前往查看!” 毛骧点了点头,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继业看得更加迷糊,但也只能跟毛骧打开舱门。 因为是水路运输,织布机的许多细小零件都泡在油里,毕竟就算是防潮措施做的再好,也不可能保证一点都不生锈,所以这舱门一开,一股冲鼻子的油味儿,就传了出来。 刘继业从小在作坊里长大,对这种味道自然无比熟悉,笑呵呵的说道,“毛指挥使,就冲这个油味儿,所有织布机也一定保存完好,这味道真浓,可见这舱门一点也没漏气………” 可是这刘继业话还没有说完,便目瞪口呆。 “扑通………” 只见毛骧已经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口中喝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瞬间刘继业面色惨白,双腿一软,也跟着跪倒在地,平时伶牙俐齿的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正想着请罪的时候……乐 身后的毛骧却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走到货物前,一个精致的木架子上,拿起了一幅卷轴,口中说道,“皇后娘娘口谕,把这卷轴上记录的小窍门,传授给沿海织布工人!” “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继业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心中暗自发苦,看来自己是惹了这位活阎王的厌弃了,要不然也不能一点招呼都不打,差点把他吓尿了裤子。 刘继业双手捧着卷轴,心里有苦说不出。 一旁的毛骧又说道,“这卷轴上记载的东西,可是皇后娘娘亲笔所书,其中还有宫中各贵人的手笔,万万不可遗失,万万不可不敬!” 刘继业手中的卷轴,好像一下子重若千斤,一下子就高举过头顶,口中应道,“小人谨记在心……” 百余架织布机,缓缓的被抬了出来,被安装进崭新的作坊里。 三十万民夫日夜赶工,此时的上海县码头,已经初见规模,工地上的号子声惊天动地,光滑的灰石路上,一辆一辆满载石灰水泥的马车,飞奔而过,所有的工地都本着,此地有土就烧砖,此地有石就开采的原则,干得飞快,再配合上水泥,更是一日千里,而且这建作坊和修宫殿还不一样,可不求雕梁画栋,只是求结实耐用而已…… 船上又陆续下来,近百名太监,这些太监基本都是马皇后宫里或是后宫各妃的,那新式织布机的使用水平可是相当的高,这次让他们来,就是让他们把上海县的织布工人全都教会,才算是全了差事。 “吱嘎吱嘎……” 崭新的织布机发出了悦耳的声音,一排排的纱锭,一排排的丝线,一寸一寸增长的布匹,这些声音仿佛汇成了一句话。 “大航海时代来了!” 第86章 皇田轶事 永安宫皇田 爷孙二人正在地头伺候地。 “这地啊,就是要好好的侍弄它,它才能给你产粮食,你糊弄它一天,它糊弄你一年啊……” 朱元璋穿着粗布衣服,倒背着双手,乐呵呵的看着笨手笨脚的朱雄英。 可别看朱元璋穿着粗布衣服,可是这朱雄英可是穿的一点儿都不简单,上面可是金光闪闪的蟒生四爪,但是如此金贵的衣服,在他身上却穿出了灰头土脸的感觉。 小铜铲子上下翻飞,尘土飞扬,整整齐齐的土地,很快就被挖出了一个小坑,但朱元璋却丝毫不恼怒,只是咧着嘴笑道,“大孙子慢点,这松土得一下一下的,不能可着一个地方挖,那他娘……他奶奶的不成挖坑了吗……” 朱元璋倒背着手,拖拉着布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朱雄英的身边,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三下两下就把坑填平了,又仔细的把土块捏碎,临了还用手拍了拍。 “这天下的土地,要都能有这块地这么肥,那可就太好了……” 朱雄英拎着小铲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皇爷爷这片土地可算得上是宝地,下边埋了好多倭头呢!让父王多杀些倭寇,给咱们大明百姓一人送几个倭头,不就得了……” “哈哈哈哈……” 朱元璋爽朗的笑了几声,在粗布衣服上用力的摩擦了几下手,一把抱起来朱雄英,“大孙子也知道这土地里埋了倭头,害怕吗?” 朱雄英神情骄傲,带着几分不屑的说道,“怕的是什么?那些个倭寇都是皇爷爷和父王的手下败将,将来也会是英儿的手下败将,能用他们的脑袋滋润我朱家的土地,可是咱们给他的赏赐!” “好!好!好!” 朱元璋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把将朱雄英举过头顶,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走!爷爷带你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奶奶做的竹笋炒腊肉,那滋味……” 朱雄英被老朱扛在脖子上,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普天之下,能骑在皇帝脖子上笑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祖孙二人顺着田埂,说说笑笑的慢慢踱步,四周的宫女太监纷纷低下头,好像多看一眼都是罪过一样。 朱雄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奶皮子,自己先咬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左手抓着老朱的发冠,右手拿着奶皮子朝老朱的嘴塞去,“爷爷,这东西可好吃,您也尝尝……” 朱元璋定睛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只见那奶皮子上边,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儿,上面还沾着些许口水,但是这自家大孙子给的,他是自然不能嫌弃,张开大嘴,把一整块都吃了进去,一边吃一边说道。 “咱大孙子给爷爷的吃食,就是香……” 正在祖孙二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梅友雕顺着田埂,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心中虽然不快,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一定是极其要紧的事情,而且十有八九是关于朱标的,也就没往前走,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他。 看老朱忽然停下了脚步,梅友雕可能跑得太快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深一下浅一下的停一下了脚步,这几脚正好踩到了刚翻完的田地上,看到老朱一阵皱眉。 “皇爷……” “哐…!…!……” 梅友雕还没有说完,只见朱元璋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踢了个跟头,而且这一脚踢的极稳,甚至连老朱脖子上的朱雄英,都没有受一点影响,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干果,塞进了嘴里。 “你个狗东西,刚侍弄好的田地!就被你糟蹋了!” 梅友雕挨完朱元璋一脚,直接顺势从地上爬起来,跪在了地上,“皇爷息怒,奴婢是得了太子爷的密信,不敢耽搁,没轻没重的,皇爷息怒啊……” 朱元璋本来余怒未消,还想踢两脚来着,但是一听是自家亲儿子的消息,顿时怒火消散,随手把朱雄英放在了他的后背上,“大孙子先坐一会儿,爷爷看看你爹来的信件,马上就带你去吃饭……” 梅友雕跪在地上不敢动,尽量把腰身放平,好让小主子坐的舒服一些…… 朱元璋则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拆开密信,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朱标在上面写了什么,看到最后,老朱的手都有点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这小兔崽子真是狠!当年常遇春也没像他似的啊………” 也许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老朱这回看完密信以后,正面背面连同信封,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甚至把信件捋平,冲着阳光扫了一眼……… 终于确定了这封密信,里里外外没有其他字迹了,老朱这才珍而重之的,把密信揣进了怀里,一把抱起朱雄英,扫了一眼在地上趴着没敢动的梅友雕。 冷声说道,“一会儿你代咱去一趟龙江船厂,去问问他们,那艘巨船什么时候能造出来,是缺银子,还是缺人,让他们都提出来!咱一一满足!只是有一条,两个月之内,咱如果看不到巨船下水!哼哼……” 梅友雕的冷汗流进了眼睛里,但是他却丝毫不敢动,伏在地上恭声说道。 “奴婢遵旨。” 朱元璋没有理他,扛着朱雄英自顾自的走了,过了许久,小太监才敢过来把他扶起来。 “梅公公,地上凉,您快起来……” 梅友雕双腿打颤,强自站起身来,“给杂家预备快马,咱要去龙江船厂……” 这永安宫皇田的附近,有一个硕大的亭子,里边事物一应俱全,此刻的亭子外也架上了铁锅,马皇后和郭慧妃正在忙活,一众婢女正在伺候。 看到朱元璋扛着朱雄英慢慢的走了过来,纷纷停下手中活计。 “奴婢参见陛下……” “奴婢参见吴王殿下……” 朱元璋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走到了亭子里边,把朱雄英放到一旁,自己则缓缓坐下。 马皇后一看不对,随手接过奴婢们的毛巾擦了擦手,便来到了朱元璋身旁。 “重八,怎么了?可是标儿那边又捅了娄子?” “哼哼……” 朱元璋一脸牙疼。 “你看你……” 马皇后起身给朱元璋斟了一盏茶,“有什么事就说嘛,你光坐在那儿哼唧是个什么意思?标儿那孩子那么懂事儿,怎么可能给你这当爹的惹麻烦?…” “你瞅瞅,咱还没说他什么呢,你这个当娘的就护上……”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那封密信,直接扔给马皇后,“婆娘你看看,你那好儿子要给人家绝了根……” 马皇后随手接过密信,“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马皇后仔仔细细的看,朱元璋在一旁嘟嘟囔囔的说,“那上海县码头的事儿,标儿干的确实漂亮,咱前些日子已经做好准备了,一旦标儿的计策不成,咱哪怕掏空国库,也要把这上海县码头建起来,那确实是个千秋万代的大事儿!” 朱元璋拿起马皇后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 “但咱是真没想到啊!标儿真有办法,让那些商人白出钱给朝廷建码头,而且一拿就是两千万两!咱的国库一分银子没动,朝廷白白的得了个聚宝盆……” “算算日子,第一批织布机也快到了,这个聚宝盆马上就要往出吐银子喽,到时候咱把你的坤宁宫重新修一遍,修的漂漂亮亮的……” “就是这兔崽子现在心越来越狠了,那些土人确实可恶,但也不至于都杀了………” 马皇后没有理会朱元璋,一字一句的看完密信,直接问道。 “你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管,我就想知道这沈线阳是怎么一回事!” 这马皇后和朱元璋看中的点根本就不一样,朱元璋仔细的看了密信,也没有太注意这个名字,而马皇后却直接拍在了桌面上。 “啊………” 朱元璋歪着脑子仔细的想了想,“那不是沈万三家的大丫头吗?那丫头打小就聪明……” “这事不对规矩!” 马皇后把密信还给了朱元璋,带着三分难办的表情说道,“前些日子春花秋月也给我传回消息,就说过这个沈线阳,我就感觉不太对劲,毕竟当初你可是把沈万三………” 朱元璋摆了摆手,“咱当时能留他一命,发配云南,没有直接斩首弃市,就已经很顾及情分了!再说标儿身边不是还有你那两个丫头吗?没事的……” 马皇后这才点点头,又给老朱倒上了一盏茶水,“那倒也是,但是绝对不能给名分!” 这种事情老朱根本就不在乎,眼睛一直盯着在旁边上窜下跳的朱雄英,摆了摆手说的,“那是后宫的事,你管,咱不掺合………” 马皇后叹了口气,“重八,你还是给标儿说一声,这万事儿别做的太过分,差不多就行了……” “嗯……” 朱元璋点了点头,“婆娘你说的有理!咱一会儿就给标儿写秘信……”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你还写什么密信?直接下到圣旨不就得了?” 朱元璋搓了搓手,一边望着朱雄英,一边儿说道,“标儿有主见,咱也不好事事都掺和,再说了,咱感觉他这事儿做的虽然不对,但也没有什么大错,那些土人就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朱元璋揉了揉肚子,又喃喃的说道,“连耕种都不会,还空占着那么好的地方,哼………” “小米……” 马皇后伸手把自己的贴身宫女叫了过来,“去龙江船厂看一看太子的巨船!” 小米躬身退下,朱元璋笑呵呵的看着也没有阻止。 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郭慧妃的饭菜也做好。 “皇爷,娘娘,饭食做好了……” 秋高气爽,平整的皇田旁边,一家人欢声笑语,可远在万里的蓝玉,此时却遇见了麻烦……… 第87章 不要谈了 “留下一千人看管船队,剩下的人随本将军登陆!” 随着蓝玉一声令下,东宫六率的兵士开始动了起来。 此时的东宫六率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身后背着神火铳,腰跨长刀,在刀鞘上还钉了两个铁环,里面插着长长的三棱刺刀,因为这个时候的炼钢水平还不如后世,这三棱刺刀做的也是宽大,好像一个缩小版的矛头一样,而且兵士们的腰间,还缠着一个布袋子,里边放了六枚甩雷,这可是好东西,抓着上边的绳子抡圆了甩出去,能甩出七十大步! 至于铠甲方面就更别说了,能露出两个眼睛就算不错了。 这东宫六率不愧是整个大明最精锐的兵士,刹那的功夫,几千人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蓝玉拄着长刀站立在方阵的最前面。 “沈姑娘,这可是到了你的地界,为大军引路,可就全靠你了!” 沈线阳也穿上了一套男装,精致的皮甲一看就价格不菲,拱了拱手对蓝玉说道,“蓝将军放心,怎么说我也在这里呆了好几个年头,带路绝对没有问题!” 蓝玉点了点头,“放号炮!进军!” “砰砰砰……” 三声号炮一响,大军井然而动。 大军已经向前推进了三四里,事后来回不断的传递消息,但是所有的消息无一例外,那就是前方并无敌军,蓝玉有点不踏实,“沈姑娘,今日大军滩头登陆,怎么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见,会不会有埋伏?附近可有什么大型兵营?有多少兵士?可有火器?” 沈线阳被蓝玉一堆问题问懵了,仔细的回想一番,这才说道,“这里的土人虽说有国,但也是松散至极,至于说兵营火器,那更是没有了,他们能拿出两把铁质长刀,已经实属不易,还大多数是从汉人的手里抢来的,至于兵士,腰间别着一把生铁刀,就算是了……” 蓝玉一听这话,斜着眼睛说道,“就这还叫国?依咱看来,就算是我大明的土匪,蚁贼,都比他们这里的兵士要精锐的多……” 沈线阳摆摆手,面色凝重的说道,“蓝将军还是谨慎为好,这不一样的,这里的土人擅长丛林偷袭,他们从小长在树上,攀爬树木如猿猴一般,深夜摸营更是家常便饭,他们的兵器确实不锐利,但是他们却会淬毒,见血封喉的那种!” “擅长攀爬树木,擅长偷袭摸营……” 蓝玉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前面黑压压的树林说道,“那依沈姑娘的说法,这群土人还真是做斥候的好材料!” 沈线阳哪里有心思和蓝玉说笑,只是望着前面的树林子发愁道,“蓝将军还是好好想想如何经过这片丛林,以我对那些土人的了解,这片丛林,就算是没有伏兵,也是陷阱机关无数!咱们的兵是没有打过这样的仗,这可如何是好……” 蓝玉也是叹了口气,“这要是把沐将军的兵弄来一些,这种林子,可谓是如履平地啊……” 其实蓝玉说的没错,沐英的兵士,在云南时常面对这种情况,可谓是经验丰富,东宫六率虽然装备精良,能打死仗烂仗,但也终究架不住神出鬼没的偷袭。 蓝壮也暗自发愁,瞪着一双不大的小眼睛,四处观望,忽然他抽动了几下鼻子,面色大变,急匆匆的跑到了蓝玉身边,“将军,标下闻到了烟火的味道!这林中要么就是有伏兵火攻,要么就是这附近有农庄!” 沈线阳目瞪口呆,心中暗道,“这小子当自己是狗吗?还能闻到烟火的味道……这吹牛吹的都没边儿了……” 可是最让她目瞪口呆的,蓝玉竟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蓝壮,你带几个得力的兄弟,往前摸一摸,如果是有埋伏,万万不可恋战!” “得令!” 蓝壮带着七八个身材矮小的蓝家亲军,顺着树林的边缘,身形闪烁几下,就彻底没了踪迹,看的沈线阳一愣一愣的…… 实在是没有忍住,沈线阳张口问道。 “蓝将军,这位小兄弟倒是好身手……” 蓝玉连看都没有看她,淡淡的说道,“就这么点本事,都是打烂仗练出来,沈姑娘见笑了……” 沈线阳急忙摆了摆手,“蓝将军的亲军倒是精锐,各有所长让人羡慕啊……” 蓝玉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女的如果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省得说完之后大家都不开心,但是看在朱标的面子上,也不好发作,只能勉强说道,“都是自家子弟,在军中讨生活……” 沈线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没有继续往下问,过了一小会儿,蓝壮带着几个亲兵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说道,“左前方发现了一个小农庄,里面不足百人,那烟火气就是他们的炊烟!” 打过仗的人都知道,这种小村庄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大军所过,后面就是辎重,如果被人袭扰,那个就是天大的事! 但是现在毕竟还没有撕破脸皮,从登陆开始,别说当地官府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沈线阳也只是说实属正常,她们来的时候也没遇见什么地方官,只是后来经商做买卖有钱了,才冒出了一些所谓的官员,对他们进行盘剥。 但是就这么放过了,万一人家先一步动手,那可如何是好? 蓝玉大手一挥,对蓝壮说道,“前头带路,本将看看这土人的农庄,和咱们大明的有什么不同!” 其实现在蓝玉心里已经极其不耐烦了,在他看来这片地简直就是无主之地,登陆之后哪管看见个鱼民,他蓝玉都认了,可是就硬生生的没遇见一个喘气儿的。 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小农庄,终于算是见到了人烟,蓝玉上眼一瞧,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怎么比常家和我说的倭寇还丑陋,这皮肤黑不黑,黄不黄,好像那面酱一样,让人看了倒胃口……” 但毕竟此刻蓝玉代表着大明朝廷,也只能强自压下性子,带着几分高傲的开口说道,“我们是大明天使!你们可有地方官!快让他出来跪迎本将!” 为首的土人脸上不知道纹了些什么东西,一脸贪婪的看着蓝玉腰间的长刀。 沈线阳深知这些土人的习气,把蓝羽的话翻译完了之后,就郑重的说道,“蓝将军,这些土人狡诈贪婪,饮食喝水万万小心,兵士们手中的刀剑铠甲,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蓝玉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带着几分畅快的说道,“既然不好谈!那么就不要谈了!” 第88章 开炮开炮 “都给老子剁了!” 随着蓝玉一声令下,顿时响起一片利刃出鞘的声音,蓝壮极其懂事的搬来了一张椅子,让蓝玉坐下,周围的几个亲兵,也没有参与,而是持刀警戒在四周…… 蓝玉看都没有看身边的血与火,只是美滋滋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肉干,一条一条仔细的吃,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线阳,咬了咬牙又掏出了一块。 “沈姑娘也来一块儿?” 沈线阳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场景,连连摇头。 蓝玉则顺势把肉干揣了回去,一边吃一边惬意的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可不是羊肉狗肉,这可是牛肉,应天的耕牛一年也没有几头老死的,能做成肉干的又是非常少…” 沈线阳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 “蓝将军不是说,不妄动刀兵吗?怎么现在如此杀伐果决?” 蓝玉愣了一下,又撕了一条肉干塞进嘴里,“本将是听了沈姑娘的话,这些土人奸诈贪婪,还不如斩草除根啊……” 东宫六率自从经历过倭寇之战以后,那效率可是杠杠的,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一百多个土人就整整齐齐。 蓝玉嘴里嚼着肉干,在土人堆上反复的查看,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对旁边正在仔细查看的篮壮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土人不对劲儿,一百余人的小农庄,一个青壮都没有!” 蓝壮满脸是血,依然在扒拉着每一具尸体,压低声音说道,“叔,确实不对劲,而且看这房子,这个农庄起码有三百余人,如果意料不错,青壮就在前边那片林子里埋伏!搞不好还有周边村寨的青壮!” 蓝玉笑了笑,随手递给他一块肉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小子,有长进!可是查看了林子边的脚印儿?” 蓝壮接过肉干大嚼大啃,含含糊糊的说道,“正是,那脚印儿庞杂,林子边儿的杂草也被踩得一团糟,可不像百余人能踩得出来,嘿嘿……” 蓝壮顿了顿又说道,“小的这点儿本事算个屁,还是叔教的好………” 蓝玉哈哈一笑,喃喃的说道,“你叔的这点本事,还不是从常大将军那里学来的,哎……” 正在他们二人查看土人尸体的时候,一位兵士上前禀告,“禀将军,这农庄里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十七头耕牛,请将军示下。” 蓝玉沉吟片刻,直接下令道,“牵着耕牛,把所有人的脑袋剁下来!咱倒要看看,那些土人给本将预备了什么天罗地网!” 这种地方的耕牛,和中原大地的耕牛大相径庭,中原的耕牛性情温顺,体型适中,而这种地方的耕牛则大多是水牛,而且体型庞大,长长的牛角,一看就让人望而生畏。 蓝玉摸了摸长长的牛角,啧啧称奇的说道,“好家伙,好大的个子,要是把这种牛弄到中原,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沈线阳也是喜欢的紧,拍了拍水牛宽阔的后背,“这牛一看就有力气,一定是个干农活的好手!” “打仗也是把好手!” 蓝玉用力拍了拍水牛的牛角,对蓝壮喝道,“用那些土人的脑袋,做诡雷!” “是!” 蓝壮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两个布包裹,正是洪武巨炮的炮弹,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把两个炮弹用绳子系在了一起,放在了水牛的后背上,又默默的挥了挥手。 蓝家亲兵心领神会,拎着土人脑袋上的乱发,就往炮弹上绑,不一会儿,两枚巨大的炮弹就被遮盖住了,蓝壮又从炮弹上找出了一条线,小心翼翼的和土人的头发绑在一起,回头看了蓝玉一眼。 蓝玉点了点头,“所有的耕牛都按照这个方法,然后赶到林子边儿去!再弄些黑油,刷在牛尾巴上!” 这自从上次朱标黑油焚海以后,这黑油就成了每艘船必带的东西,再说这个东西也确实好用,一烧一大片,妥妥的海战利器。 还是那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十七头巨大的水牛,被赶到了林子的边缘,蓝玉淡淡的看了一眼,挥手说道,“燃!” 正在悠闲吃草的水牛,猛然感觉到尾巴一阵剧痛,便没命的往前跑,负责点火的兵士,也早已远遁而去。 水牛双眼通红,在林子里横冲直撞,由于体型巨大,再加上已经失去了理智,平时的温顺也荡然无存,感觉哪里有人气,就往哪里跑,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之声。 沈线阳看到这一幕,对蓝玉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蓝将军睿智,如此一来,土人必将自乱阵脚……” 蓝玉不屑的笑了笑,“就这些土猴子,还配与咱们大明天军玩智谋?但是他们也真是凶狠,本将在农庄里,故意让儿郎们放手施为,就是想逼他们出来,但也真没想到,这土猴子还真有三分狠劲儿,硬是憋着不出来!” 沈线阳打了个冷战,她父亲沈万三还在的时候,就曾经和他说过,明军打仗如何凶残,当时她年纪太小,还以为自家父亲在夸大其词,但是今天一看,她父亲不仅没有夸大其词,可能还说的仁慈一些,毕竟她当时还小…… 再说树林中的土人,看见横冲直撞的水牛,也并没有当回事,除了极少数的倒霉蛋,趴在地上被水牛踩死了以外,其他的人大多数躲在树上,就算是水牛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等着牛尾巴上的火渐渐熄灭,这才上前查看。 可是这不看则已,一看浑身颤抖,这水牛背上的东西,可正是他们的妻儿老小! “啊!!可恶的汉蛮子!我要把你们串在树枝上,天天用烈火炙烤!” “阿娘!!阿娘!!!” 正当所有土人要不顾一切,冲出树林和明军决战的时候,土人首领也首先反应过来,大声呵斥! “万万不能中了汉蛮子的奸计!他们一进了丛林,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而我们的战士,在丛林里却能轻松的割下他们的脑袋!万万不能出去!” 这土人首领平日也是极为慎重,今天面对强敌则是更加慎重,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勇士们!咱们先安葬了亲人!再等着那些汉蛮子上来送死!” 所有的土人都流下了眼泪,他们也纳闷,那些坞堡里的汉蛮子,简直柔弱的不行,虽然身材高大,但打起仗来却畏首畏尾,可是今天这些怎么如此凶残,连老弱家眷都不放过。 古老的歌谣从树树林中响起,曲调悲哀,还带着几分悲壮。 沈线阳听到歌声,脸色难看的说道,“蓝将军,林子里的土人在安葬亲人,这歌谣的意思是决一死战,永不后退,这些土人平时虽然懒惰,但打起仗来却悍不畏死,如今又下定决心抵抗,当真难缠……” 蓝玉则神秘一笑,“沈姑娘稍安勿躁,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核对路线,一会儿带着大军,去救你的家人。” 沈线阳莫名感觉荒唐,这前方有凶悍的死敌,而且客军作战,这位将军怎么如此稳当?是胸有成竹还是纸上谈兵? 刚要说什么,却听林中发出了巨响! “轰!!” “轰!!!” 炮弹里细小的矿渣石子,把大一点的树叶都击打的千疮百孔,更别说旁边的土人了,不多不少,陆续十七声的巨响,震撼了沈线阳的内心。 蓝玉则面无表情,大吼一声,“来人!把巨炮架起来!就照着林子里冒烟儿的地方!给老子开炮!” 第89章 自大仇恨 这东宫六率中能人辈出,而且经过了几次战争的考验,对于火器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 随着蓝玉一声令下,兵士们迅速调整洪武巨炮的角度,并往天上扔了一把尘土,简单的测了一下风向,确定无误之后,这才点燃引线。 “砰……” “砰…………” 洪武巨炮那独有沉闷的响声,响遍了整个黑漆漆的丛林,十数个圆形的包裹,拖着黑烟,准确的落在了冒烟的地方。 那土人首领已经被炸懵了,但是他相对命好,只是身上被镶上了一层矿渣而已,而且那些矿渣还泛着臭气,让他几欲作呕。 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这丛林里的千余勇士,将彻底土崩瓦解,所以他只能强忍周身疼痛,用手中的蛇刃撑住身体,高声喊道,“勇士们,汉蛮子用邪法伤人,不用惧怕,我们自有祖先庇佑!” 这土人首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冒着黑烟的包裹,落在了他的脚下,散发着一股恶臭。 一股焦黄的水流,顺着他的裤子,飞流直下…… “快来救我!!” 土人首领话音刚落,所有土人都纷纷后退…… “轰!!!” 这炮子可不管他前进还是后退,引线燃尽,自然发光发热。 所以在所有土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他们的首领分成数块,飘落在他们跟前,原地只剩下了一双脚,孤零零的在那里坚持。 “首领被汉蛮子邪法撕碎了!快跑啊!” “首领被分成了好几块儿!满天都是啊!!” 这正规军和土匪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正规军上战场,打仗可以舍生忘死,就算是死了残了,家中妻小也自然会有人管,而且这正规军的立场,也一定是相对来说正义的,比如说驱除鞑虏,比如说为朝廷开疆拓土,比如说封狼居胥,比如说饮马瀚海…… 但是这乌合之众可就不一样了,嘴里天天念叨着,三老四少,达摩老祖威武,可是这一旦到了拼命的时候,只要见了血这心里就会发虚,只要死了人所有的乌合之众就会四散奔逃,就比如说现在的土人。 蓝玉一听丛林里嘈杂的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儿郎们!绕过这片林子,遇到土人格杀勿论!” “是!” 其实蓝玉从来都没有想过,从这片林子中穿行而过,因为就算是土人被他杀干净了,这林子里的陷阱瘴气也不会消失,何必让儿郎们徒增伤亡呢?但是这一仗还必须要打,因为如果不打的话,一旦大军绕行,这些土人尾随袭扰的话,所造成的损失,会远远大于正面交战,这蓝玉可是从小跟着常遇春,这笔账可谓算得清清楚楚。 沈线阳到这个时候才缓过神来,心有余悸的说道,“原来那马车上的铁缸,是炮啊……” 蓝玉听到这话,冲着大明的方向拱了拱手,“而是太子爷英明神武,发明出如此巨炮……” 沈线阳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她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冷漠的让人发指的男人,还有如此能力…… 大军继续推进,但是这一次却不是那么太平,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见到大军行踪,通通斩首,以绝后患。 沈线阳已经看不下去了,因为眼前的明军简直就是一副杀红眼的模样,所过之处活物全无不说,连所有的树木都要砍上三刀,这简直是她不能理解的。 沈彪快跑几步,凑到了沈线阳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这路线不对,自从您把方向和路线告诉了蓝将军以后,他已经前后换过了六个方向了,白白走了很多冤枉路,我看他就是在拖延,等咱们坞堡里的家人死的差不多了,他好省的打硬仗!” 沈线阳皱了皱眉头,安慰的说道,“不会的,蓝将军也是老行伍,这行军时的方向走法,他心中有数,毕竟这行军和行商可是不一样,你可不要乱发牢骚!” 可是这沈彪已经急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急吼吼的低声又道,“小姐,这事儿还得您去说,这东宫的兵士都在说您和太子爷要好,量那姓蓝的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啪!!” 沈线阳勃然大怒,一记耳光直接扇在了沈彪的脸上,“我和太子爷是什么关系,还轮不到你来说!不懂规矩的东西!” 这沈彪也算得上是沈家的嫡系,平时在族里所有人都要对他客客气气,可是没想到,今天自家小姐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当即怒喝一声,“好!您继续做梦您的妃位,我去找那个姓蓝的理论,如此绕圈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沈彪说罢便怒气冲冲的走了,沈线阳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刚想追他,身边的沈田一个侧身便拦住了去路,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姐,他这个急脾气是时候改一改了,蓝将军不可能要他的命,但也会让他吃些亏,现在吃亏,总比以后没了命强,毕竟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沈田的话说的很明白,那就是小姐你和太子什么关系,只有您自己清楚,我们也不方便多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沈家肯定和以前不一样了,只能说是更加需要小心翼翼,就那个火爆脾气,还不如现在让他吃点亏,如果以后真的惹了小心眼儿的贵人,那肯定会连累沈家的! 沈线阳颓然的停下脚步,心中无比沮丧,自打她从大明逃出,来到了这异国他乡,就总以为能依靠的只有姓沈的,其他的人都是外人,这些年对沈家的亲支近派,向来都有偏爱,那可是换来的是什么?都是一些表面的尊敬,她受的是什么委屈?何人知道呢? 在那上海县太子行宫,她可是押上了一个女人所有的东西,才换来了这么一点微薄颜面,可是这沈家人,真的是不争气啊…… 沈彪怒气冲冲的往蓝玉的方向跑去,跑的越近,腥臭味就越浓,他的脚步略显迟疑,但是他心中最后的倔强,促使着他继续往前。 他终于看到了蓝玉的身影,他面前还跪着几个土人,沈彪心中暗道,“他们也不懂土人的语言,就算是抓到了土人舌头,还不是得问我们小姐…… 可是离得越近,他心里就越慌,那跪在地上的土人,汉话说的朗朗上口,走到附近仔细一听。 “将军,我大明天军终于来了,我们可被那些蛮夷欺负惨了!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这哪里是什么土人,明明就是穿着土人服饰的汉民。 只听蓝玉接着说道,“我朝廷大军既然来了,就是来为你们做主撑腰的,只是这里究竟有多少汉民,还有多少汉民愿意认祖归宗!” 那汉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到,“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哪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背弃祖宗,小人的祖先背井离乡逃到这里,也是因为鞑子残暴啊!” 蓝玉满意的点了点头,朗声说道,“那你们可知那沈家坞堡,在何方向?” 那汉民一拍大腿,“那地方好记,方圆几百里的人都知道,就在那个方向!” 那汉民随手一指,蓝玉也从怀里掏出沈线阳所画的地图,仔细比对一番,默默的点了点头,“为大军带路找到坞堡,本将军自有奖赏!” 那汉民欢呼雀跃,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就带着大军往正确的方向走去,可能是沈彪眼花,在蓝玉回头的刹那,分明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那抹嘲讽。 沈彪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沈线阳身旁,一言不发,沈田嘲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人家是什么人,咱们又是什么人,比不得的!” “你!!” 沈彪指着沈田的手指有些颤抖,沈田则回以微笑,沈彪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沈线阳,但让他绝望的是,自家小姐也略带几分厌恶的扭过头去。 “你说的对……我知道了……” 沈彪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便远远的跟在后边不再言语,只是那眼神,却从自大变成了仇恨。 第90章 达雅蛮族 大军继续向前推进,这一次沈线阳明显都老实了很多,不再是那么多的问题,只是默默的跟在蓝玉身后,蓝玉也乐见其成,毕竟这位和太子爷不明不白,少接触是没错的。 就这样默默的行军,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沈线阳实在是饿的受不了,这才开口说道,“蓝将军,要不咱们先埋锅造饭,吃完了再赶路吧,坞堡附近的土人肯定非常多,难免一场恶战,将士们吃饱了也好有力气………” 沈线阳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蓝壮已经笑出了声,蓝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头来,和颜悦色的说道,“沈姑娘有所不知,这大军行动只争朝夕,万万耽误不得,所以本将已经下令,让儿郎们自行吃点,等到一会儿遇到村寨,在饱餐一顿!” 沈线阳这才注意到,所有的兵士们一边行军,一边从怀里掏出拇指大的面饼,塞到嘴里含着不咽,含软了才咽下去,而且不时有人拿出水囊喝上一口,水囊打开的时候,一股淡淡的醋味,传到了她的鼻子,她天生不爱吃醋,不禁皱了皱眉头。 蓝壮看到她皱眉,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沈姑娘,兵士们喝的不是醋,是盐醋布……” “盐醋布?” 沈线阳一脸不解。 蓝壮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蓝玉一眼,见蓝玉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开口说道,“沈姑娘,这大军行进的时候,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太多了,但又不能让兄弟们干挺着,所以就有了这个东西……” 蓝壮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卷脏兮兮的布条,“沈姑娘您可别看这个东西不起眼,在战场上用处可大着呢,这个东西是先用盐水泡,有些滋味以后,再用醋泡,而且他们东宫六率的醋布,还用一点点的猪油炒过,撕下一小块,泡在水囊里,跑上一里路,就是一壶醋汤……” 沈线阳捂着自己的肚子有点尴尬,这一次出来匆忙,她身边能带多少干粮?再加上后面又来了两个能吃的,她现在就只能蹭吃蹭喝了。 这蓝壮也是好心,可能看出来她饿,就从怀里掏出了一袋儿面饼,正是那种拇指大小的饼子,往前递了递说道,“要不沈姑娘先凑合点,这种饼子可是好东西,只有东宫六率才有,咱昨天拿一斤黄酒换的,宝贝的很……” 沈线阳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拿出来一个,去看上面有一些细密的土沫,一旁的蓝壮解释道,“这种面饼的做法就是,用观音土来炒制,而且炒得很干,放几个月都没事儿,您吹吹就行,保证香的很……” 正在这时,前方的斥候忽然回报,“禀将军,前方五里发现土人村落!” 蓝玉眉头一皱,这个时候他是一分一毫也不想耽搁,当下问道,“这村落有多大,绕得过去吗? 但是这种问题,斥候却答不上来,只能说道,“回忆将军的话,这土人村落太大,几个兄弟已经往两侧去跑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 蓝玉也没有难为他,挥挥手让斥候再探。 此时前边小跑带路的汉民却转头说道,“将军,前边的村落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那村落里面都是达雅人,他们修建村落的地方,都是两山中间!” 蓝玉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的更深了,伸手摸了摸胸前,朱标临行前给他的那封密信,他还没有打开看,本来想着平安抵达了坞堡再打开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摸到那封密信,他就心里发颤。 蓝玉于用力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心中暗道,“那就先扮太子爷第一个差事,把沈姑娘的家眷平安的送上船………” “然后再找,太子爷说的那一种神树,两种粮食,这太子爷可说了,这三样东西非常重要,所以这大军行进一路,都会有专门的兵士,在每棵树不起眼的地方砍上一刀,看看有没有白色汁液流出,只可惜,这一路上不知道砍了多少棵树,就愣是没有一个……” “还是要先占了坞堡,让大军不至于露宿荒野………” 正在蓝玉盘算差事的时候,前方的斥候又风风火火的来,“禀将军,前方村落不大,只有千余人,但是却修在两山中间,四周山高林密,绕不过去啊!” 蓝玉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叫来前方带路的汉民,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达雅人,是个什么东西,武备是否强横,战力几何啊?” 这蓝玉正在问话,可那汉民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仇恨说道,“将军,那些达雅蛮人,简直就是畜生!最能欺负咱们汉人的就是他们,他们每家每户,都以门口能摆放汉人头颅为荣!在这破岛子上,死十个汉人,就最少有六个是他们杀的!” 沈线阳也凑了过来,面色凝重的说道,“这些蛮人有一个猎杀仇人头颅的习惯,他们最崇尚血债血偿,而且认为汉人抢走了他们的生计,所以对汉人极其残暴!” 蓝玉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仇视汉人?以收集汉人的头颅为荣?他上次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在前元,现在这如此穷乡僻壤,冒出了一帮不知道是什么种族的蛮人,就敢仇视汉人?反了他了! 蓝玉马鞭一挥,朗声说道。 “蓝壮,通知儿郎们!加快行军!今天晚上就在那个达……达什么………” 蓝壮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达雅人……” 蓝玉一马鞭子抽在了他的头盔上,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啊!就你能记住!多嘴!” “今天晚上在达雅人的村落,休整一夜!” 蓝壮豁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了几丝嗜血的味道,大声吼道,“谨遵将令!” 此时的大军也不吃面饼子了,也不喝醋汤,直接开始急行军,所有兵士兴高采烈,迈开大长腿,三步并成两步走…… 这命令被一层一层的传达下去,传达到沈彪沈田那里,已经是最后了。 沈彪不屑的撇了撇嘴,对一旁的沈田说道,“这蓝将军也是饿的发昏了,达雅人那可是一群畜生,还要在人家的村里过夜……” 沈田下意识的往边上走了两步,想离他远点,毕竟家里的老人说,蠢病人传人…… 五里的路程,对于这些常年行军的兵士来说,还真不算个什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大军人衔枚马裹蹄,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悄悄前进,离的老远,就听到村寨里的嘶吼声! 这嘶吼的声音,明显喊的就是汉话。 又侧着脑袋仔细一听。 所有的兵士都面色涨红,目露杀气!握着刀把子的手,青筋暴起,几个脾气暴的已经站起了身来。 只听那凄惨的声音喊道。 “你们这些畜生!放开我的孩!放开我的孩子!” 第91章 撕破脸皮 蓝壮嘴里叼着短刀,血贯瞳仁的盯着眼前这一幕,只见几个达雅土人把汉女绑在了树上,在她前边架起了一口铁锅,而她那仅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被随意的扔在一旁。 “这他妈简直就是畜生行径!” 蓝壮含含糊糊的骂道。 他跟着蓝玉这么多年,南征北讨也打了不少的仗,吃大肉这种事情,他不是没见过,因为那前元末年,这种事情太过于常见,刚开始还感觉心痛,过了一段时间,可能也就感觉新鲜,再后来就已经麻木了! 但是这两军交战吃大肉,倒是可以,毕竟是战场上,手里的刀枪说话,你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这欺负妇孺孩童的行径,确实让所有人不屑,毕竟谁家没有孩童老人?如果都干那种绝户事,几年下去还有人吗? 但是就算心中再气愤,没有军令,蓝壮也不敢动分毫,无令而动,就算你能斩将夺旗,大战过后也肯定要被责罚的。 就在这时,所有兵士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爆喝。 “攻!!” 蓝壮首当其冲,提着短刀就往出跑,又从腰间拔出了另一把,双刀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就要直奔村寨而去。 可旁边却伸出了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按到了地上,蓝壮刚要骂娘,就看到旁边的东宫六率都拿起了神火铳,顿时冷汗直流。 他蓝壮跑的是快,可是却跑不过东宫六率的枪子儿啊,一阵竹筒爆豆子般的声音,门口那个耀武扬威的土人,顿时被打成了筛子,歪歪斜斜的一头扎进了锅里! 这几枪打的极准,丝毫没有伤到旁边的汉人母女,可见这几次战争以后,东宫六率和神火铳的磨合,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上刺刀!!” 东宫六率纷纷起身,从腰间抽出刺刀,挂在枪口下,全体一个整齐的劈铳,这才向前大步冲锋,反观蓝家亲军,则是有点“乌合之众”的意思,每个人手里拿的武器都不一样,铜锤铁斧,铁骨朵,五花八门…… 蓝玉在后面看的一阵一牙疼,但是也很快释然了,毕竟是太子爷的卫队,就算是再精锐强悍,也是理在情中,如果自己手里也握着一只这样的亲军,那估计这命也不长了。 再看战场。 达雅人的寨门也算坚固,土人们打算据寨坚守,原木栏杆的每一个缝隙,都站着一个土人,手拿弓箭,随着一声听不懂的口号。 所有的土人纷纷松开弓弦,一阵稀疏的箭雨直扑东宫六率和蓝家亲军,这种箭雨,蓝家亲军自然不放在眼里,蓝壮手中双刀挥舞,箭雨纷纷落地,东宫六率则更简单,直接抬起手臂护住眼睛,那些羽箭落在他们的盔甲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没有一个兵士中箭倒下…… “掷!!” 随着一声雄壮的吆喝声,东宫六率纷纷从腰间拿出甩雷,抡圆了向寨门投去! “轰!” “轰!!” “轰!!!” 原木做的寨门轰然倒地,连同门口的土人,都被弹片木屑崩了个通透,倒在地上疯狂的抽搐。 蓝壮打了这么多年仗,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迈开步子使劲的跑,终于把东宫六率甩在了身后,手中双刀狂舞。 “狗杂种!看家伙!” 两道刀光闪过,一个土人的胸口就被他斩出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潺潺而出,蓝壮可没有歇着,直接飞起一脚,正中下阴,顿时一阵鸡飞蛋打的声音,土人的惨叫声,突然变得有些尖利…… 蓝壮甩了甩刀上的鲜血,怒吼道。 “你们这群蛮人!连裙甲都没有!还想出来打仗?蓝爷今天让你们鸡飞蛋打!” 这蓝壮可真是说到做到,眼看又有几个土人冲了过来,直接半蹲下身,双刀直接往下盘挥舞,一阵血光闪过,几个土人顿时丢了蛇刃,在地上打了滚地哀号。 “刺!” 东宫六率也不含糊,手中刺刀上下翻飞,在土人身上留下一个一个三角形的伤口,有倒霉的土人,甚至直接被他们刺穿脖子,血溅五步! 其实这达雅人也算悍勇,在短暂的失神以后,纷纷拔出腰间蛇刃,嘴里喊着让人听不懂的土话,开始恶狠狠的反冲锋。 蓝家亲军面露不屑,挥舞着家伙就要往前冲,说实话,这些亲军真的是悍勇无双,但怎奈何思路不同,和东宫六率一起打仗,总是跟不上节奏。 正当他们要往前冲的时候,身后就响起了一声爆喝,“快趴下!” 蓝壮一听是蓝玉的声音,下意识的直接趴倒在地,顺便一个扫堂腿,绊倒了两个蓝家亲军,其他的亲军一看,也纷纷趴在地上。 就在他们趴在地上的一瞬间,火铳声轰然而起。 “砰砰砰!!” “砰砰砰!!” 原来是东宫六率看土人反冲锋的时候,就迅速结成了三段击的阵势! 灰白色的硝烟弥漫,整个大地都充斥着火铳怒吼的声音! 达雅土人好不容易由青壮组成的反冲锋,也被就此打散,而且还有相当的一部分土人,被火铳击中以后,并没有立即毙命,而是在地上翻滚的哀嚎。 “留下几个舌头!一会儿问话!” 蓝玉匆匆忙忙的赶来,先是大喊自家亲军趴下,又是大喊让东宫六率给他留两个舌头,这让他极其没面子…… 说完这句话,也直接抽出刀,杀入了战场。 “老娘弄死你这些畜牲!” 那位被刚解开绳索的母亲,先是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然后就发疯似的从地上捡起了一柄蛇刃,冲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土人,就是一顿猛砍。 那一股狠劲儿,饶是身经百战的兵士们,也感觉后背发寒…… 蓝壮也杀红了眼,手中双刀挥舞的像风车一样,带起阵阵蛋清,“弟兄们,青壮全都砍了!老幼妇孺全都押出来!!” 可是他刚喊完这句话,就看见东宫六率的兵士,一刺刀捅穿了一个老土人的脑袋,连同他怀里的狼崽子! “我去你娘的!这群家伙怎么这么狠!这是打算就留女人吗!?” 蓝壮嘴上虽说,但手上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双刀上下翻飞,只是这回,除了用得上的妇人,全都冲脸来上一刀。 整个达雅村寨充斥着铁与血,这些土人平日欺软怕硬,面对手无寸铁的汉民,他们耀武扬威,干尽了畜生之事,如今遇到大明铁军,却又吓得四散奔逃,草丛里,房顶上,泥土里,粪坑里,都可以找到他们的身影。 但是在这群老兵油子的眼里,他们的躲藏简直太可笑了! “日你娘的!当初那些小侏儒,在老子眼里都无处藏身!更何况是你们!” “就是!那些小矮子可比他们会藏多了!当时常将军,还在地窖里揪出来一个呢!” “我擦!!粪坑里还有一个!扔个甩雷吧,别脏了神火铳………” “滚啊!用甩雷炸屎,你他娘的是嫌不够恶心是吗?!” “我是汉人!我是汉人啊!!” 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忽然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吼叫,正要扔甩雷的兵士一愣,口中喝道,“既然是汉人,那就说说我当今汉人圣朝年号!” 为首的汉民泪流满面,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口中怒吼,“我汉人圣朝,年号洪武!洪武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蓝玉在军阵中听了个通透,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中利刃的挥舞更加凌厉了几分。 心道,“这回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这些汉人总不能都杀了,一旦把他们放出去,这破岛子上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我大明天军在此!” 第92章 腊肉香甜 冲杀已经接近了尾声,平时耀武扬威的达雅人,现在都像待宰的绵羊一样,一个个身体僵硬,任由东宫六率用绳子把他们穿成长长的一串…… 这平时越凶悍的人,越蛮不讲理的人,一旦遇到比他们更加凶悍的,就会变得无比弱势,他们会怂出天际,达雅人就是这样,平时看到汉人的八十老妇,都恨不得上前禽兽一番,但是如今看到武装到牙齿的明军兵士,一个个比窑子里的娘们都乖! 兵士们的刺刀上,染着粘稠的鲜血,手里拎着土人积攒下的大米腊肉,一个个满脸笑容。 蓝壮则比所有的兵士都会抢,不仅抢到了腊肉,还抢到了许多活鸡,正乐呵呵的往蓝玉那儿跑。 “将军,将军,一会儿找个锅给您炖个鸡汤,这鸡一看就是吃虫子长大的,您最好这一口……” 蓝玉则正在和一个土人青壮较劲。 那土人瞪着眼睛嘀嘀咕咕,说一些蓝玉也听不懂的话,而蓝玉此时正在气头上,也没找人翻译他说的是啥,就直接踢断了他的四肢,任由他在地上继续嘀咕,看到蓝壮拎着好几只鸡,皱着眉头说道。 “贼人还没有肃清,你就开始四处找吃食!还不快去炖上!” 蓝壮嘿嘿一笑,拎着鸡就往远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那边的兄弟,有找到铁锅吗?拿来用用啊!” 汤軏一愣,这才看清是蓝壮,咧开大嘴爽朗的一笑,“咱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是给蓝将军做饭吗?拿去拿去,一会儿咱找块石头,把这些腊肉烤一烤就行了!” 这在行伍之中,向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蓝壮一看这个东宫六率如此给面子,当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咱就不多谢你了,一会儿鸡汤熟了,咱给你端来一大碗。” 汤軏有些局促,但还是憨厚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何必如此客套?” 其实蓝壮没有注意,在他拍汤軏肩膀的时候,身边最少有十余个东宫六率盯了过来! 而此时此刻的沈线阳却有点面色苍白,她确实很土人,而且现在唯一和土人有切肤之痛的,也就只有她们沈家人了,但是看到明军如此酷烈,她也忍不住胆寒! 而蓝家的亲军确实很懂事,抢到了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就分出一部分,给他们这一帮人送来了。 “沈姑娘,这是我们将军让小的给您送来的,您有什么需要的再和小的说。” 沈线阳看着满身血污的蓝家亲兵,强忍着胃部的翻腾,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蓝将军……” 亲军则笑呵呵的,把吃食递给了一旁的罗开。 罗开人老心不老,刚才也跟着大军的屁股后冲杀,但是这不冲不知道,一冲吓一跳,他那些个江湖把式,在战场上完全没用,还差点儿被冲锋的东宫六率踩死…… 老人家沉默不言,神情沮丧的接过大米腊肉,拱了拱手说道,“小姐,咱们的行李中有铁锅,我去煮一点腊肉米饭,您凑合着吃点……” 沈线阳嘴角动了几次,本来想安慰安慰,但是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罗叔从小便跟着自己的父亲,有动铁器的事情,一定是冲杀在前,可是今天这一桩桩一件件,确实有点儿伤老人家的脸面了。 “罗叔你们吃就行了,我吃点这个就好……” 沈线阳从怀里掏出了蓝壮给她的面饼,皱着眉头嚼了起来,也没办法,就算是她再冷静,也毕竟是个女子,看到如此血淋淋的一幕,没有吓哭就已经很好了,毕竟这殴斗和打仗是两回事儿…… 看了这满地的残肢断臂,沈线阳对那种颜色粉红层次分明的腊肉,实在是提不起来什么食欲,只能吃点面饼先凑合了。 “娘的!这些娘们怎么这么丑!一个个好像土猴子一样!” 一个蓝家亲军骂骂咧咧的说道。 蓝玉一走一过便听到了他的牢骚,飞起一脚直中他的屁股,笑骂道,“你小子,有娘们儿还不知足,这要是在其他地方打仗,谁碰了这些娘们儿,都得军法从事!” 被踢的蓝家清军讪笑道,“小的这不是想着挑两个漂亮的,晚上送到将军那儿,毕竟将军这几天也累了……” 蓝玉正要搭腔,却猛然间发现,东宫六率那边完全没有乱,就算是掠夺回来的吃食,也都是堆放在一起,有专门的几个兵士,在那里生火做饭,掠夺的,劈柴,放哨的,做饭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分工明确!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坐在那里清点吃食,蓝玉信步走了过去,大汉急忙站起身来,行了个军种礼节,口中轻喝道,“将军!” 蓝玉摆了摆手,没有一点架子的说道,“兄弟怎么称呼?” 那大汉憨厚的一笑,“标下汤軏。” 蓝玉则倒吸了一口冷气,“汤軏?可是信国公的二公子?” 汤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盔,头盔上顿时掉落一大片血痂,“正是家父………” 蓝玉发现自己有点紧张了,没办法,如果自己的好姐夫开平王常遇春还在,还能和这信国公平起平坐,甚至还能稳压一头,但是现在……… 哎,这死人终究是比不上活人啊,而且这蓝玉是真真的没有想到,平时这群东宫六率令行禁止,午不卸甲,夜枕刀枪,如此精锐的兵士,怎么可能藏着这么一号人物? 但是蓝玉好歹是一军主帅,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热情,短暂的失神后,就淡淡的说道,“啊,本将来看看你们的吃食够不够…… 汤軏急忙错开身子,“将军请看,这些土人家里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是这粮食腊肉却有不少,熬上一锅厚粥,再弄一些石板,把腊肉一烤,神仙都不换的日子……” 蓝玉嘿嘿一笑,“你倒是会吃,这种地方也能找到享福的办法……” 汤軏也跟着嘿嘿直笑,本来就满是络腮胡子的大脸,这么一笑更是狰狞。 眼看地上的腊肉已经成了一座小山,蓝玉拔出长刀,一边拨弄一边说道,“还真别说,这些土人过得倒是好日子,家家户户都有这么多腊肉,咱还没有从军的时候,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尝到点肉味儿……” “我擦你娘的!!” 正在和汤軏拉家常的蓝玉,忽然一声怒吼,吓的汤軏一哆嗦,伸手就把腰间的铁骨朵拔了出来,瞪着眼睛来回看,“怎么了将军,可是有贼人来犯?!” 蓝玉却一把将汤軏拉到身旁,用长刀指着一块黑漆漆的腊肉,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说道,“快告诉儿郎们,这腊肉吃不得!” 汤軏顺着蓝玉的长刀看去,凛然看到了那半片腊肉上,长着五根细小的手指! 第93章 擅离大营 东宫六率,堪称全大明最精锐的部队,装备精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的兵士都脸如菜色,刚刚吃了点东西,也一个劲儿的往上反…… “这群他娘的蛮人!” 蓝玉手中长刀在腊肉堆里飞快的拨弄,脸色越来越难看,转过头来爆喝一声,“蓝壮!把所有的土人,全都剁了,一个不留!” 蓝玉也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们都没吃,要不然这可如何是好……” 蓝玉话音刚落。 汤軏铁打一样的汉子,就忽然冲着旁边一阵呕吐,“将军,我刚才吃了好几块儿了!……” 蓝玉收刀入鞘,带着几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没事儿,你就当没看见,咱那儿有鸡汤,一会儿给你端过来,你顺顺就好了……” 汤軏一听说还吃肉,吓得连连摆手,“将军,不麻烦了,晚上标下喝点儿野菜粥就行……” 太阳渐渐的落下,把天边的云彩映照成血红色,把这一片陌生的土地,变得格外艳丽。 一串一串的土人,被拉到了村寨中间的空地上,兵士们有说有笑,一会儿弄死一个。 “你小子!你小子不是说要上阵杀贼吗?现在咱已经把贼人给你绑到树上,你怎么还不敢下手了!” 蓝壮左手拿着个鸡腿啃的满嘴流油,好像白天的惊悚的一幕与他没有关系,右手比划着一根儿借来的刺刀… “真不是咱说你,本来这些土人就应当死,我们吃饱了饭自然会杀,可你却多嘴多舌,好像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来!咱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杀都不行!” 汤軏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惬意的抿了一口,擦了擦络腮胡子上的汤汁,大声说道,“蓝兄弟说的对,这上阵拼命的可不是你,你穷叫唤个什么!” 能让这两尊凶神同仇敌忾,也就只有沈彪了,不得不说,这家伙是真欠揍,因为那长着五根手指头的腊肉,好多兵士都吐得昏天黑地… 毕竟他们不是老一辈儿那种习惯打烂仗的存在,但是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吐完了以后,就各自在村里抓活物,只要不是大肉,他们都能嚼上两口,甚至有好几个兵士抓到了猴子,开水一烫照样是肉菜一盘。 其实他们还是不成熟,没打过烂仗…… 如果都是常勇那个辈分的兵士,今天的事儿他们可能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吃得香甜…… 但是这沈彪却不会说话,看到兵士呕吐,就在一旁嘀嘀咕咕,“这东宫六率确实是天下强军,但是这些可就差了点,看看那个样子,打一仗还打吐了,还不如让我上阵……” 这一句话可冲了兵士的肺管子,他们是谁?他们是蓝家亲军,虽然没有东宫六率那般精锐,但也是百里挑一的悍卒,拼命掉脑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却让人如此嘲讽,心中自然难受。 这些兵油子,商量商量,就想出了一个损招,你不是想上阵杀敌吗?那么好,我把一个土人绑在树上,就让你上,就看你敢不敢 而且出主意的老兵油子,还拍着胸脯对蓝壮说,这小子绝对是嘴上厉害,这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人,哪怕是屠猪宰羊之辈,身上都会有一股血气,但是这小子没有,一看就是个雏…… 于是这沈彪就糊里糊涂的被拉了过来,蓝壮不由分说的就要把刺刀往他的手里塞,“可别说咱不给你机会啊!这刺刀可是东宫六率的,两层皮甲都能捅得穿!” 蓝壮用手指摸了摸刺刀的尖锐,又继续说道,“可别怪咱不教你,把这个东西,往前一送,这土人的小命儿就是你的了!” 沈彪脸色铁青,明显有点害怕,但还是强撑着,不屑的说道,“这还用你教?刀法剑法我不会,捅人还用学?” “好!” 蓝壮拍了拍油乎乎的手,大声说道,“是条汉子!今天就看看,你能不能给弟兄们玩点新花样出来!” 蓝壮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刺刀递给了沈彪。 沈彪接过来用手掂了掂,“好刀!” “这他娘的还用你说?!” 汤軏把碗中的鸡汤一饮而尽,撇着大嘴说道,“是不是好刀还用你说?你小子就记住,这辈子你能摸上它,都算你的造化!” 汤軏话音刚落,一众兵士就跟着起哄…… 沈彪脸色难看,狠狠的看了汤軏一眼,举起手中刺刀,闭着眼睛用力往前一刺! “啊!!!!!” 惨烈的嚎叫声吓了沈彪一跳,原来是蓝壮把土人口中的破布拽了出去…… 沈彪睁开眼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捅歪了,锐利的刺刀结结实实的捅在了土人的肩膀上,鲜血横流。 一刀刺歪,周围的兵士更加起哄,沈彪的脸也愈发难看。 “继续捅啊!” “是啊,这还能捅歪,还他娘闭着眼睛……” “就是的,真扫兴,人家旁边都弄死好几个!” 这可是声声起哄,声声入耳,沈彪手握刺刀,猛然发出一声怒吼,“啊…………” 沈线阳在一旁远远的看着,也不好上去说和,毕竟是自家人挑衅在先,而且这些兵士们也没有太过于难为他,再加上她毕竟是女儿身,这深更半夜,往男人堆里凑,毕竟不好。 而且这个沈彪,确实是不让人省心,连同行的沈田罗开,都不愿意出头帮他说和…… 沈线阳深深的看了远处的人群一眼,对身旁的沈田罗开说道,“都各自休息吧,都是自家人,耍一耍也无伤大雅……” 二人默然,各自拱了拱手,回到了帐篷里。 与此同时,中军大帐。 蓝玉拿着匕首,拨弄着灯蕊,想让它更明亮一点… 今天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中暗道,“这土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只是披了人皮的畜生而已,和他们谈,完全谈不通,不灾不荒,竟然能干出吃大肉这种事儿来!” 蓝玉仰天长叹,“太子爷呀,太子爷,如果是您老人家在,您会怎么办?这密信一拆,可就是要全面开战了……” 也难怪蓝玉纠结,虽然说行伍多年,让他独自决定和一国的开战与否,还是让他揪心。 “算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就是灭国之战吗!我蓝玉干了!” 蓝玉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朱标的密信,用匕首拆掉了火漆…… 这密信之上只有廖廖几个字。 “沈家,不得已可弃!” “大军撤离之时,把封仓内货物,扔到河流井水之中!” “货物?扔到河流井水之中……臂花………” “嘶………” 蓝玉倒吸一口冷气,拿着密信的手剧烈颤抖,正当这时,外面忽然传过来一声呼喊,“有人擅离大营,快追上他!” 第94章 雨夜行军 这破岛子上的天气属狗的,前一盏茶的功夫还月朗星稀,这后一盏茶的功夫,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沉闷的雨滴落在地面的血迹上,让这天地间腥臭的味道退却了很多,村寨中间的空地上,达雅土人棕色的躯体,任由雨点拍打,土地上混合了雨水形成了长长的血河,好像在无声的控诉今晚的不平静。 这扰人清梦的雨还在下,发出了琐碎且恼人的声音,守夜兵士的金甲,也被雨水冲下了一大滩的血迹,兵士紧握腰刀,不着痕迹的抖了抖身躯,一些肉沫骨屑纷纷从金甲的缝隙里落下…! 兵士紧皱的眉头稍微舒缓,又用力的抖了抖,金甲更加明亮,只是上面的累累战痕,却永远的留了下来。 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 蓝玉没有去住土人的茅草房,用他的话说,“受不了里头的味道……” 他已经在自己的大帐里,徘徊了半个时辰,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忧愁。 高兴的是太子爷把如此重担交给了他,丝毫没有忌讳的意思,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他在太子爷心中,是自己人,和常家一样的自己人! 但是这忧愁的是什么,那自然是眼前的事实,这沈姑娘该怎么办?太子爷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得已可弃,什么情况下才是不得已,或者是说太子爷究竟想不想让她的家眷出现在应天,还是要借他蓝玉的刀,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又仔细一想,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太子爷真想把那沈姑娘怎么样,在上海县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可是一想想又不对,听说这沈姑娘是所有商人的头筹,如果他当时死在了上海县,会不会对太子爷的上海县码头,造成什么难堪的影响…… 蓝玉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封秘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难怪自己的姐夫开平王常遇春当年喝多的时候曾经说过,打仗的时候他不怕上位的书信一封接一封,命令一道接一道,这种时候反而是放心,这怕的就是,这出征之前,上位会给你塞一些奇奇怪怪的秘令,然后就不再理会,让你自己打,完全一副交给你,他放心的样子,这时候就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输了,愧对于上位信任,打赢了,不知道自己拿回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上位想要的……” 蓝玉苦笑一声,随手把密信放在桌案上,拿起了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冷茶,不禁苦笑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娘们唧唧的,果真是关心则乱……” 其实这征战沙场的大将,特别是蓝宇这样的沙场悍将,是不能优柔寡断的,因为他们一声令下,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为了他们的命令去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不敢犹豫,也不能犹豫,因为华夏数千年的史书,用血一样的字迹告诉他们,优柔寡断的统兵大将,死无全尸对他们都是好结果,搞不好就是一臭万年! 蓝玉珍而重之的从桌案上拿起密信,放在油灯上烧成灰烬,看着信纸上闪烁着橘红色的火光,蓝玉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暴喝一声! “来人!” “在!” 帅帐门口的兵士精神抖擞。 “擂鼓!” 蓝玉把手中灰烬扔进茶盏,用手指绞了几下,便拿起来一饮而尽。 “是!” 淅淅沥沥的雨滴,哪里能挡得住冲天的战鼓? 隆隆的鼓声,响遍了整个达雅村寨! 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的兵士都排列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方正的旁边沈线阳披着斗笠,面色阴沉,倒不是因为深夜擂鼓,只是因为自家的那个沈彪,被几个兵士戏耍以后,便赌气跑出大营! 如此行径是什么?是逃兵!就仅凭一条,那蓝将军就可以把沈家的一行人,全都吊在旗杆上,现在之所以没有难为沈家,只是靠着那一个修飘渺的传说而已,毕竟她自己现在只是太子殿下以讹传讹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变成真的,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会反噬的,这样一个天大的把柄,而且还是摆在明面上的,沈线阳想一想就毛骨悚然。 正当这时,站在土人堆上的蓝玉说话了,“将士们!今夜全力赶路,务必在拂晓之前赶到坞堡!” “是!” 兵士们没有怨言,更没有牢骚,只是排成一字长蛇,在雨夜中行进,一个挨着一个,连步伐都整齐划一。 “轰隆!!” 巨大的雷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雨点,径直砸在兵士们的盔甲上,蓝壮抖了抖身上的血水,咧着大嘴放声大笑,指着天空说道。 “哈哈哈!!!你蓝爷爷这些日子甲不离身,你就识相的给下了点雨水,冲洗一下你蓝爷爷身上的臭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蓝玉从身后一脚踢倒,“谁是蓝爷爷,嗯?!” 蓝壮拍拍屁股,像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嬉皮笑脸的说道,“您是蓝大爷,我是小爷…嘿嘿……” “滚!你看看人家!” 蓝玉随手指了指默不作声赶路的东宫六率,低声说道,“和人家打仗的机会可不多,多学着点,别天天净给我丢人现眼!” 蓝家亲军也默不作声了,只是默默赶路。 雨夜中,蓝玉习惯性的拍了拍胸口密信的位置,这才想起来那封秘信已经被他吃了,这才转过头来,对沈线阳说道,“沈姑娘,今天本将看着土人实在凶残,放心不下沈家坞堡,这才深夜擂鼓,叨扰了……” 沈线阳微微点头,被蓑衣挡了大半张的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蓝将军不必如此,您深夜擂鼓乃是为了救我沈家全家老小,小女子又怎么敢担“叨扰”二字,这是我沈家出了叛逆,竟然深夜逃出大营,还望澜将军务必将他抓住,就地正法!” 蓝玉眉头一皱,便很快打开,心道这女子是个人物,这才刚发生的事,就立马和那个人撇清关系,而且主动请求自己就地正法,如果他真能得了太子爷的青眼,那么自己是不是又多了一层保护?虽然自己有英哥儿,但是这枕边风何等厉害,他身为男人自然清楚,而且现在徐家大丫头可是风头正盛,万一怀了身孕…… 蓝玉甩了甩头盔上的雨水,用前所未有的舒缓语气说道,“沈姑娘放心,本将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大军行进飞快,所有人默不作声,终于,在拂晓时分,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坞堡的影子! 第95章 奸诈小人 天空惊雷阵阵,大军铁甲森寒! 沈家坞堡不远处,蓝玉眯着眼睛,观察着那些土人,这里的土人,和他们刚刚斩尽杀绝的达雅土人如出一辙,甚至说就是同族,这让蓝玉的杀气更加重了几分。 看来他们来的还挺及时,这沈家坞堡已经摇摇欲坠,墙上斑驳的痕迹,加上已经倒塌的四角楼,仿佛土人再冲上一次,这座坞堡就要土崩瓦解了一样。 汤軏站在蓝玉侧后,压低声音说道,“将军,此时进攻不是最好时机,雨天潮湿,所有火器都不能正常使用,一旦冲杀,便只能短兵相接。” 蓝玉斜着眼睛看了看汤軏,带着几分凝重的说道,“本将也知道,但是你看看那坞堡,一旦天亮,土人如果穷追猛打,沦陷就在一时!” 汤軏沉默片刻,拱了拱手说道,“将军放心,东宫六率就算是没有火器,也能打得好!” 蓝玉回过头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那沈姑娘和太子爷如何,你们最知道,这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天,如果她的家眷有个三长两短……” 汤軏深以为然,所有的东宫六率,这么长时间和太子爷南征北战,已经牢牢的把自己的前途和太子挂在了一起,说句不好听的,今后如何,不是看别的,就是看能不能把太子爷的差事办好。 “将军,甩雷剩的不多,但是兄弟们之前都用树叶把他们包上了,应该没有湿透,到时候先扔上几轮,再下去冲杀,也可以给弟兄们减轻点伤亡。” “好!” 蓝玉直接抽出长刀,低吼一声,“噤声!冲!” 一声令下,所有的兵士纷纷起身,无声无息的向前冲去,下雨的日子,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本来就大,再加上兵士们刻意小心,基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声音,所以一直冲到土人的茅屋外,也没有人发现明军以至! 蓝玉和汤軏对视一眼,蓝玉率先开口,低声道,“儿郎们不要用火器,一个一个的抹脖子!” 这连绵的秋雨依然没有停下,豆大的雨滴落在土人的茅草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再加上土人们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仿佛就是最好的进攻信号。 “噗嗤!!” 随着戛然而止的鼾声,和鲜血喷涌的声音,今天晚上的仗正式打响了。 东宫六率的兵士手法十分简单,直接轻手轻脚的摸进茅屋,刺刀下去就是一个透明窟窿,看着土人惊恐的脸庞,阵阵雷光闪过,仿佛饿鬼一般,伴随着鲜血喷涌的,但是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就是发不出声音,在生命慢慢流失的过程当中,他们努力的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族人,但是他们只能看到一张同样惊恐的脸! “这难道是天神来惩罚我们吗?” 达雅族,爪哇族,巽他族,马都拉族!这些个平时在汉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土人们,今天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 浑身是血的蓝壮,轻手轻脚的用刀尖挑开了一间茅屋的门帘,闪身进去,与平常的茅屋不同,这一间茅屋里,有六七双惊恐的眼睛! “他娘的!真是倒霉!怎么这茅屋里全都是崽子!” 蓝壮为了不发出声音,只能选择尽快下手! 飞起一脚,直接踢飞了离他最近的土人崽子,浓稠黑色的鲜血从狼崽子的口鼻中弥漫开来,在地上狠狠的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蓝壮狰狞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仿佛对自己的这一脚很满意,紧接着双刀挥舞,划过一个个狼崽子的喉咙,鲜血喷涌的声音成了这间茅屋的主旋律。 “真他娘的险!如果是老子的茅屋发出声音,以后那些兔崽子还不知道怎么笑我,好在是老子刀法好……” 蓝壮在一个狼崽子褴褛的衣衫上,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短刀,四处翻找了一下,以免留下活口…… 忽然一个狼崽子的尸体一动,蓝壮直接合身扑了上去,定睛一看,襁褓之中有一双惊恐的眼睛,黄棕色的皮肤,象征着他以后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土人。 “呜…………噗嗤!!!” 还没有发出声音,襁褓就被蓝壮一刀刺了个对穿,蓝壮长出了一口气,用力的甩下刀上的襁褓,拍了拍自己满是血浆的胸脯,口中喃喃道,“娘的!你还想哭,那些被做成腊肉的怎么没哭?你也配哭?” “汉蛮子来了!!啊……!……” 正在蓝壮志得意满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嚎叫,那嚎叫惨烈至极,好像圆月下的独狼,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当下狠狠的一拍大腿,“我的娘啊!这是哪个不争气的!你可别是蓝家的人啊!” 就这些日子,东宫六率和蓝家亲军,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对比,火器比不过人家,懂规矩更比不过人家,如果这拼刀子再不如人家,那蓝家亲军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恶狠狠的拎起双刀,蓝壮飞奔而出,正好看到身穿金甲的汤軏正在追杀一个土人,那土人后心插了一根刺刀,真不知道他怎么逃出去的! 蓝壮一看顿时乐的不行,飞身向前,手中双刀划过了两道冷芒交叉而上,低吼道,“还想跑!”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斗大头颅落在了雨夜之上,汤軏的脸上清白一片,带着几分恼怒的说道,“这土人的心长偏了!我擦他娘的!” 蓝壮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这些土人睡的实诚………” 这蓝壮话音未落,几个茅草屋里,就嚎叫的冲出了几个手持蛇刃的土人! 弯曲的蛇刃,在雨夜中闪过寒光一片! 汤軏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因为这蛇刃明显是奔着他的下身去的,手中铁骨朵重重一挥! “砰!” 蛇刃无力落下,土人的脑袋被砸出了一个鹅蛋大小的窟窿,倒在地上无力抽搐。 土人冲杀的嚎叫声,顿时惊醒了众多土人,寂静的战场,慢慢的嘈杂了起来,连同沈家坞堡也号角声大作。 坞堡上的沈家青壮,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刃,冲上了楼台,极目远眺,但就是看不清楚,因为这雨实在是太大了,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拼杀的嘶吼声。 已经胡子花白的沈贵,站在楼台之上,侧耳一听,疑惑的说道,“我怎么听下面的厮杀声里,有汉话!” 沈贵是沈万三的弟弟,当年沈万三在应天修城墙的时候,他就曾劝道“锦衣玉石非为福,檀板金樽亦可休;何事百年长久计,瓦罐载酒木棉裘。"可见他是一个深谋远虑之人,而且他心思极正,就算是亲哥哥沈万三已经陨命,他也没有丝毫贪图沈家家主之位,而是一直在扶持沈线阳! 沈贵又仔细的听了听,终于确定,强自支撑着身体,大喝一声,“所有沈家子弟听令,杀出坞堡,策应外面的汉人兄弟!” 正在所有沈家子弟摩拳擦掌之际,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老族长莫要中了土人奸计!他们就是想用汉话把咱们引出去,好趁着雨夜,把咱们沈家人赶尽杀绝!” “嗯!?” 沈贵猛然回头,疑惑的问道,“沈彪,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96章 小丑跳梁 此时的沈彪,满身的雨水泥痕,狼狈不堪,用带着三分虚弱的语气说道,“老族长,今夜的雨太大,我从后山摸回来的,山上的土人都去避雨了,没发现我……” 沈贵点了点头,也没有怀疑,毕竟那些土人懒惰的要命,如此狂风暴雨,他们是不可能在山上守夜的,当下说道,“你怎么知道下面说汉话的是土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家主在哪?!” 这沈贵口中的家主,自然就是沈线阳,自从沈万三死后,沈桂作为整个沈家辈分最高的,自然就是族长,本来这家主之位也是唾手可得,可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沈贵居然对家主之位毫无心思,而是全力扶持那个女娃娃…… 沈彪眼神闪烁,“家主在上海县码头,让我先回来告诉您,说她那边一切都好,让您不要担心……” 人老奸马老滑,这沈贵活了这么大岁数,而且还是沈万三的亲弟弟,当年也没少见世面,顿时感觉这件事儿不对劲儿,面色凝重的说道,“家主在上海县码头?可有书信?” 沈彪低着头,带着三分不好意思的说的,“老族长恕罪,这雨天潮湿,书信揣在怀里,被水泡透了……” 沈彪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被揉成团的信件,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沈贵。 沈贵一把接过来,把烂纸仔仔细细的摊开,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字样,无非是一些,安好,勿担心之类的客套话…… 一旁的沈彪目光恭敬,心里却在神游天外,在他看来,明军之强悍,强在火器,但是如此倾盆大雨,就算是再厉害的火器,也无法发挥威力,而且围攻沈家坞堡的土人,足足还剩下七千有余,而且还越来越多,因为他们都清,这坞堡里有泼天的财富,只要攻破,几辈子都受用不尽。 这些土人虽然懒惰贪财,但一旦闻到血腥,那就会如野兽一般,不撕一下一块肉,绝不罢休,当初这坞堡里,可是有着近五千青壮汉人,据险而守,最后不还是让土人磨的损失惨重,汉人可是越打越少,而土人可是越打越多! 而且这仗打的时间越长,土人就越多,毕竟汉人都知道痛打落水狗,更别提那些毫无礼法的土人蛮族了! 只要这一次那姓蓝的,没有打败土人,那么必定会带着沈线阳远遁大明内陆! 想到这里,沈彪恭敬的开口说道,“老族长,这外面土人众多,如果实在不行,就算答应他们的条件也无妨,权宜之计嘛……” 沈贵顿时横眉立目,冷哼一声,“那绝无可能,如果只是每年给他们一些银钱,那还好说,银子这个东西,能赚就能花,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那些土人却要求两族通婚,如果开了这个口子,百年之后则再无沈家!” 沈贵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旁边许多沈家子弟,都目露失望,其实这就是聪明人和蠢人的差别,聪明人看到百年以后的事情,苦口婆心的告诉蠢人,蠢人却不屑一顾,坚持自己可笑的想法。 沈彪却敏感地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神情,鼓起勇气,又开口说道,“老族长,您看看,现在这沈家子弟还有多少,从刚开始的近千余,到现在已经不足三百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百年以后,明天有没有都不好说………” “你!!咳咳咳咳……!” 沈贵怒气冲天,指着沈彪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奈何天年不假,刚刚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堵了回去。 这时身边的一个沈家子弟趁机开口说道,“叔公,我沈丘不怕死,但是咱们的家眷可都在这坞堡里,到时候男人们力战而亡,她们怎么办?”乐 这沈家坞堡此时可不只有沈家人,为了对抗土人,这些日子的闲散商人,零散汉人,沈家都来者不拒,只要能出一把力,银子和粮食都不是问题,但是一连数日的拼杀,家家都在出殡,家家都在死人,已经把他们仅有的勇气磨灭了,这个时候再听沈彪这一番言论,心中自然动摇。 “是啊,不就是通婚吗,娶几个土人娘们儿罢了……” “放屁,这东西都是有来有回的,我汉人女子,怎么可能嫁给那那些土猴子?!” “那又能怎么样,现在咱们打得过吗?外面的土人越聚越多,到时候聚个一两万人,可就由不得咱们了!” “消消气儿,消消气,这时候可不是内讧的时候……” 一时间七嘴八舌,个人都有个人的想法,有死不屈服的,有主张先谈谈,还有的人说沈彪说的有道理…… 沈贵脸色铁青,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蓑衣,大声说道,“你们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当时进我沈家坞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一个一个都咬牙切齿,说要和坞堡共存亡!” 但是沈贵的怒吼声,没有起丝毫的作用,众人继续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今时不同往日! 刚开始的时候,这沈家青壮可是有千余人,是汉人中最强的一股势力,而且他们也算得上训练有素,手中兵器更是精良,当然沈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这么多天的鳌战下来,这沈家青壮已经死的差不多,和几个后来的小家族人数相当,这个时候的沈家,可就不是当初那个说一不二的沈家了……… 沈贵又怒吼了几声,最后却无奈的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于是回过头来,怒视着沈彪这个始作俑者! “你这个沈家不肖子孙!竟然吃里扒外,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回头老朽就把你妹妹嫁给土人,老朽看看你同不同意!” 但是随后沈彪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沈贵气的原地吐血,只见他低头沉吟片刻,满脸真诚的开口说道,“如果是为了沈家繁衍,我沈彪的妹妹义不容辞!” “你!” 沈贵一声怒吼,喉咙处涌起了一股腥甜,但还是强自咽下。 这沈彪这种人,完完全全就是通古斯性格,哪怕在外敌面前卑躬屈膝,哪怕是百般屈辱,千般难堪,但是这对付起自家人,那绝对是一等一的有手段,宁与外敌城下媾和,也不能在自家人面前丢了面子! “老族长莫急!有我沈彪在,沈家一定安然无恙,等到大战过后,我会出面和那些土人谈一谈,您放心!” 这沈彪眼看着沈贵说不出话,便直接又来了一记诛心之言。 沈贵绝望了,看了看一脸真诚的沈彪,又看了看一脸深以为然的众人,无奈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坞堡外! 土人们已经纷纷从茅草屋中爬起,望着惨死的族人,纷纷仰天怒,黄棕色的皮肤在雨夜之下,显得格外狰狞。 蓝玉面色凝,用力甩了甩战刀上的血迹,高声说道,“汤軏,看来这些畜生还真不少,不用担心今晚不尽兴了!” 汤軏哈哈大笑,手中的长柄铁骨朵,发出阵阵凄厉的破空声,“将军,您瞧好吧,不管今天晚上有多少土人,咱都能给他干趴下!” 第97章 降者不杀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瓢泼一样的大雨,覆盖了整个战场,土人们的蛇刃,散发着弯曲的光芒,清澈的雨滴,顺着他们黄棕色的皮肤滚落而去,一股荒蛮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不是中原的争霸天下,这是种族之争,没有投降收编一说,更没有什么理法规则,只有杀,血债血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才是这场战争的规则! “呜……呜……呜………” 激昂而嘹亮的号角,响彻了整个大地。 全军上下仅有的几十匹战马,被编成了一队骑兵,几十个兵士坐在战马上,人马披甲,挥舞长刀,满脸杀气。 “骑兵!攻!!” 数十铁骑,开始向前奔跑,加速,再加速! 先是吼声,牛角号声,然后再是战马奔腾的铁蹄声,这三种声音渐渐的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四溅的血水,和被踩踏的四下纷飞的残肢断臂,一股惨烈的气势油然而生! 血红的大地开始颤抖,土人的心也在胆寒! 这数十铁骑,像雨夜中的一股飓风,对着土人简陋的阵势席卷而去! 最前排的土人脸色巨变,他哪里见过如此铁骑?浑身上下好像有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硕大的马蹄,踩到遍布血水的秋雨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土人们怕了。 前排的土人开始往后跑,后排的土人不知所谓,开始自相踩踏,一个个的面无人色,他们已经听不到酋长的呼喊声了,现在他们的耳朵,除了马蹄的轰鸣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汹涌的铁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一匹匹狂野凶悍的战马,吼声,战马的喘息声,已经清晰可闻。 “杀!!” 战马上的兵士一声爆喝!手中长刀闪过了一片冷冽的寒光! “噗嗤!” 一直握着蛇人的手臂冲天而起,落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的抽搐。 “顶上去!顶上去!” 土人的首领拿着长鞭,噼里啪啦的约束着土人,但是这个时候,这种约束显然是不当用的。 “不许跑,回头顶上去,你们会受到祖先之灵的惩罚的!!” 土人首领的声音凄厉而恐怖,可能他这辈子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发出这种声音,以往的这种声音,他只在腊肉的身上听见过,没想到今天,他的声音,比那些不满十岁汉童的声音,更加凄厉悲惨。 “杀!!” 汤軏的长柄铁骨朵,带着阵阵恶风,直接击打到了土人首领的脑袋上! “砰…!…” 一股红白之色,顿时给这血红色的战场增加了一丝风采。 铁骑们毫无压力的凿穿了土人,土人庞大的阵型,被一分为二,所有的土人,都被吓破了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勇猛的铁骑! 汤軏坐在高头大马上,甩了甩铁骨朵上的零件,大声喝道,“不要再凿阵,在四周游弋,不要被那些土人堵在一起!” 这汤軏可谓聪明,他知道土人众多,如果不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断不至于被几十号铁骑凿穿阵型,哪怕他们是乌合之众!与其说这敌阵是被他们凿穿的,还不如说是他们自相踩踏搞乱了! 而且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再带着弟兄们凿阵,可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但是这蓝郁可不会让土人们休息,眼看土,人们惊慌失措,顿时挥舞长刀怒吼一声。 “攻!” 随着长刀的挥舞,兵士们纷纷向前。 “杀!!” 一声惊天怒吼,兵士们纷纷向土人冲去! “轰!!” 两方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伴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和骨断筋折的惨叫,土人们连一套完整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可能对抗浑身铁甲的明军? 往往是蛇刃奋力一捅,没有伤到明军,却把自己手中的兵刃捅到弯曲。 “看家伙!!”蓝壮奋力一击。 一柄铜锤直接击中了土人的胸膛,顿时响起来一片骨骼爆裂的声音,土人惨叫着扑倒在地,胸口直接被砸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刚想喘一口气,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原来是被土人砍了一刀,蓝壮大怒,也不去管地上的铜锤,直接从腰间拔出短刀,飞身上前。 “草你姥姥的!你砍老子有什么用?砍是砍不死人的,得捅!” 蓝壮一边嘴上说,手上也没有闲着,短刀快成一道虚影,把土人的胸腹捅的血肉模糊。 那土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胸腹间微微一凉,紧接着就是无边的黑暗。 蓝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操起短刀又开始厮杀!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蓝壮挥舞短刀放倒了几个土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往左右看去,旁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根蛇刃,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拼命砍着,面目狰狞,另一边的兄弟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满脸鲜血横流,也分不清是土人的还是自己的! 明军的兵士和土人已经完全的搅在了一起,明军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迅速,刹那间卷走成千上百的土人!就好像用钢刀插进了棉絮里,完全没有一点点的阻碍! 土人们也有几分兽性,手中的蛇刃或砍或捅,但是对明军造成的伤害,也只是微乎其微而已,而明军的腰刀铜锤。却能轻易撕裂他们的皮肤,打断他们的骨头! 被兵士们踩得泥泞不堪的雨地,转眼之间就铺满了鲜红鲜红的,还冒着热气儿的血液,血肉模糊的躯体,在兵士们的践踏下肆意翻转,残肢断臂活着泥沙,血水在战靴下飞舞! “娘的!咱们爷们儿在这打生打死!那群商人却连门儿都不敢出!” 蓝壮看着近在百步的坞堡大门,愤愤不平的说道。 但是没办法,军令如山,隐晦的看了一眼在旁边奋勇杀敌的蓝玉,蓝壮打了个哆嗦,一脚踢飞了一柄蛇刃,刺穿了一个土人。 “吱嘎………” 坞堡千疮百孔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不足百人的青壮老弱,呐喊着冲了出来! 沈贵手提长刀,苍老的眼睛,怒目圆睁,用尽平生力气,大声吼道,“正在厮杀的汉人兄弟,这坞堡出了贼人,不能再呆了,老朽和你们一起杀出去!” …………… 沈贵猛然间感觉气氛不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艰难厮杀,只有如猛虎追兔子一般的奔跑,土人棕黄色的身体,在雨夜中跑出了一道道残影,犹如受了惊的兔子,死活不肯停下来,而明军却在有条不紊的收缩圈子,看那样子就是奔着赶尽杀绝去的。 蓝玉一看到沈贵,顿时大喜过望,大喊一声,“且那老头,快过来,给本将用土话喊降者不杀!” 第98章 寻找无果 自从沈家人喊出降者不杀这句话以后,早已经被吓破胆的土人,纷纷扔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祈求活命。 但是这蓝玉本来就没想让他们活,留下他们,只是想全了太子爷的差事而已…… “你问他,看没看见过这两种东西!” 蓝玉手握长刀,横眉立目的对沈贵说道。 沈贵花白的胡子动了动,说出了一串儿土话,那跪在地上的土人,早已经吓得屎尿齐流,哪里能看得懂那画上奇形怪状的草叶。 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蓝玉实在是听不明白,只能看一下沈贵,“他说的是什么?!” 沈贵摇了摇头,“他在求将军,饶他性命……” 蓝玉勃然大怒,手中长刀对着土人的胸膛,连刺了四五下,这才愤恨的停下手,抹了抹脸上的鲜血说道,“这些土猴子是听不懂话吗?怎么打听这事儿这么难?!” 沈贵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位将军,老朽痴长几岁,在这小岛子上也活了些时日,但实在是没看见过这种草药……” 蓝玉铁青色的脸更加阴沉,刚想发作,就听见身后一声急促的呼喊,“叔父!叔父!!”乐 蓝玉一愣,我身后一看,那叫叔父的可不就是沈线阳,顿时无比侥幸的长出了一口,心道好在自己没有难为这个老头,要不然容易出大事儿,这老头也没说自己姓沈啊…… “这位老者,还得麻烦你再和这些土人说一说,这三种东西,和本将的差事有关,万万耽搁不得。” 沈贵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蓝玉,蓝玉报一个和善的微笑,只不过这个微笑,配上他们还是鲜血的脸,有点不和谐。 “叔父!万幸万幸!您没事……” 沈线阳跑到了沈贵的跟前,关切的说道。 沈贵也老怀大慰的点了点头,“阳儿不愧是我沈家家主,竟然真的在大明搬回了救兵!” 沈线阳施了一福,柔柔的说道,“还要多谢叔父谋划,不然阳儿怎么可能想出如此妙计?” 沈贵一愣,但也没有在意,久别重逢大难不死的喜悦,已经让他不再敏感。 眼看沈贵没有在意,沈线阳暗自松了口气,他可是知道这蓝玉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爷的亲支近派,这如果传到他的耳朵里,自家长辈想的计策,总比自己想的要好听一些…… 沈田也跑了过来,殷勤的说道,“蓝将军可要会说土语的人?” 蓝玉大喜过望,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来来来,这些土人一个一个的问,就问看没看见过这三种药草,看见过的可保性命,没看过的就地正法!” 沈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这蓝玉简直是阎王般的存在,怎么动不动就赶尽杀绝,但是他却在心里反复的告诫自己,以后和这些阎王般的将军兵士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万万不可恐惧,万万不可厌恶,否则死的一定是自己,想通这些,他也硬下心肠,冷声用土语开口道。 “这三种草药,你见没见过!?” 那土人已经快吓哭了,哪里会想得起来,自己见没见过这三种东西,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诉,听的沈田都一阵厌烦,对身旁的蓝玉开口说道。 “将军,我看这土人足有数千之数,一个一个的问,不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要不然这样,您派一些兵士帮忙,草民一次问个数十人……” 蓝玉一听这话,暗道自己关心则乱,这么多人哪有一个一个问的道理,随意的点了点头,挥手叫来蓝壮,“你和这位先生一起审讯这些土猴子,就照我刚才那样审,明白了吗?” 蓝壮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叫苦,这每次脏活累活都是他干,将军也真是的。 但是这些话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敢明面上说,只能心里发发牢骚而已…… 蓝玉安排完这件要紧的事,终于有了空闲,抬起头来看向仍然没有动静的坞堡,脸上杀机弥漫。 沈线阳看出蓝玉心中不快,但也没有上前阻拦,那坞堡里的人,自从把沈贵赶出来以后,此生只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蓝将军,治家不严,您见笑了,上几天从大营逃跑的那个沈彪,对堡里的汉民巧言令色,说服了他们和土人妥协,最后更是因为我叔父极力反对,便把伙同旁支外人,把我叔父一家老小赶了出来!” 蓝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老头冲出来的时候,身后带的有青壮有妇孺老人,当下说道,“那依沈姑娘的意思,那堡里的刁民该如何处置?” 这蓝玉算的通透,这件事情说可恶,确实也可恶,如果里面没有沈家的旁支,蓝玉早都冲杀进去了,但是一旦有沈家人在里面,那就是她的家事,如果欠自己一个人情,自己还能出面管一管,如果这沈姑娘不主动开,他才不动呢。毕竟那小船舱里的货物往这岛上一扔,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沈线阳也沉吟许久,但终究还是没有把那句“攻杀进去”说出口,蓝玉也难得清静,坐在那里一边吃面饼,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蓝壮和沈田…… 雨渐渐的停了,羞涩的月亮渐渐露出了半张脸,而蓝玉却越来越急!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数千土人,没有一个认识那三种神物的,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方法用尽,也没有人认得,到最后这数千土人已经用光,还是没有问出来。 蓝玉痛苦地砸了砸自己的头盔,收起了图画,郑重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起身淡淡吩咐道,“传本将的命令,埋锅造饭,而他们吃饱之后,直接原路返回!” 蓝壮微微的抬头,带着三分不解的说道,“原路返回?咱们已经打下了如此地盘……” 蓝玉呵呵一笑,没有理他,挥手让他去传令,他可是想着在回去途中再碰碰运气,万一找到那三株神草呢? 而且就算找不到,太子爷那件绝密的差事,也是时候去做了。 月朗星稀,大雨过后的天气格外寒冷,兵士们纷纷隆起火堆,坐在那里烘烤衣服,毕竟一会儿还要赶路,这外出打仗生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蓝玉却愁眉不展,眼前的烤鸡烈酒也吃不下去,口中喃喃道,“太子爷啊,太子爷,那三件东西究竟在哪儿啊,那另一个世界,又是哪啊?寰宇全图上都没有的地方,如果他真的存在,末将可不惜此命,为您跑上一趟!” 蓝玉默默起身,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拿起一旁的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与此同时,上海县码头。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急匆匆的送到了朱标手里。 这密信的内容,让两世为人的朱标,心情复杂至极,当晚便独自喝了许多烈酒,哼唱出许多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的歌谣……… 第99章 天大喜讯 东宫 徐妙云无奈的躺在榻上,带着三分期望,带着三分惶恐。 “老大家的,你这个时候不要乱动,你的所有饮食用度,娘一会儿都会派宫中老人伺候……” 马皇后坐在床边,面色慈祥的看着徐妙云的肚子,朱雄英则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娘,没事的,今天刚有喜脉,媳妇儿去给您倒茶,再给雄英拿几块儿点心……” 徐妙云躺在床榻上,实在是惶恐,这哪里有儿媳妇躺着婆婆坐着的道理,但是马皇后又实在不让她动,他也就只好借着拿茶水点心的功夫起身了。 可是马皇后却没有如她的意,伸出手轻轻的压住徐妙云的肩膀,“这等小事儿还需要你来?这东宫又不是没有奴婢!” 马皇后话音刚落,朱雄英的小眼睛,唰的一下就盯住了门口的贞贤。 贞贤这才反应过来,躬着身去准备茶水点心。 马皇后这才放松了语气,但还是开口说道,“要不娘给你派几个贴身伺候的吧,你的陪嫁丫头莲儿,要天天忙活你的饮食,身边就剩一个她,也不知道伺候的用不用心……” 这马皇后的意思十分明白,贞贤毕竟是朱标的通房丫头,而且比徐妙云来的还早,万一这徐妙云心里厌弃她,还不好意思明说,那就由他这个当娘的出面,把她弄到其他的地方,反正现在天大地大,徐妙云的肚子最大。 徐妙云微微一笑,真诚的说道,“娘,贞贤伺候的还算用心,不用麻烦,而且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她伺候太子殿下和媳妇儿,也都习惯了……” 徐妙云这话也算得上是滴水不漏,既没有趁着自己怀孕的机会,剪除东宫和太子有关的侍女,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只是隐晦的说明了一下,这个女人已经伺候您儿子和我很长时间,您儿子很喜欢,我也习惯了,咱们还是不要动她了,省得您儿子回来生气。 马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摸着徐妙云的小手说道,“老大家的,这段时间这东宫井井有条,娘和你父皇都看在眼里,但是可万万不能累坏了身子,有什么问题就来找娘,娘给你做主。” 马皇后这话说的也有意思,这东宫当中谁可以随时见她,只有以前的太子妃常氏,而且这太子正妃找皇后,那叫孝心,如果是个侧妃,找皇后那就叫逾越……… 徐妙云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激动,但也很快的隐藏起来,低下了小脑袋,柔柔的说道,“媳妇儿哪敢居功,都是殿下在管的………” 马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徐家大丫头懂事儿,平时管神机工业,再加上朱标那个甩手掌柜的,东宫一应大小事物都是徐妙云来管,今天还当着自己的面,把功劳都推到了自家丈夫的身上,是个能当家的媳妇儿。 娘俩又说了一些体己话,马皇后就回了自己的坤宁宫,这说来也有意思,马皇后前脚刚走,她的贴身婢女小米,就带着一众宫人太监来了,送来了数量庞大的补品,还有几个太医,徐妙云自然千恩万谢,收了东西,又偷偷塞给小米几件首饰。 奉天殿。 朱元璋和自己的好兄弟徐达正在喝酒。 徐达今天明显喝上头了,红光满面,朱元璋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劝。 “天德啊,今天你可得多喝点儿,天大的喜事!来来来……” 朱元璋和徐达酒盅一碰,两杯微黄的老酒,就被他们二人一饮而下。 徐达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的大女儿怀孕,这不仅对于他来说是喜事,这对于整个徐家,都是天大的喜事,而且,自己的老哥哥朱元璋就十分给面子,今天特意早散朝一个时辰,就是为了和自己喝酒,如此厚爱,从大明朝立国以来,都是独一份。 “陛下,老臣敬您……” 徐达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仰脖一杯烈酒就下了肚,这皇帝陛下喝了一杯,他这个当大臣的,无论如何也得赔上两杯,这是早年间他们喝酒时候的规矩,今天又被徐达想了起来,对于这个规矩,朱元璋自是乐的不行。 “天德,你可得好好尝尝这烧鹅!” 朱元璋亲自把一只鹅腿夹到了徐达的碗里,这鹅腿色泽金黄,断处还在流淌着肉汁,香气扑鼻。 徐达涨红着脸,一把接过来狠狠的咬了一口,带着三分醉意的说道,“这味道,一吃就是皇后娘娘的手艺,老臣这么多年承蒙陛下看得起,已经不知道赐宴多少次了,但是这皇后娘娘的烧鹅,老臣这是第三次吃……” 朱元璋又把另一只鹅腿夹给了徐达,带着三分笑意的说道,“这有什么,以后让妹子把这做烧鹅的手艺传给妙云,妙云的孩子本来就做着一手好菜,烧鹅做的更是香甜,如此一来,岂不是青出于蓝?” “哈哈哈………额……” 徐达听罢哈哈大笑,但是这笑到一半,又感觉朱元璋这话说的不对,和皇后相比青出于蓝?这是要干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徐达口中啃了一半的鹅腿,吧嗒一声,落在了盘子里。 朱元璋面色一凝,“天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吃的好好的还不吃了,来来来,再喝一杯!今天咱们不论君臣,只有兄弟!” 朱元璋随手拿起酒壶,但是这不凑巧的是,酒壶里的酒喝光了,朱元璋轻轻的把酒壶放在了桌案上,“那个谁!去起一坛老酒出来!今天高兴!” 梅友雕拘谨的行了个礼,快步往宫外跑去,冷汗顺着他的脸,滴落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一壶老酒就被呈了上来,硕大的酒坛为元青花模样,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朱元璋略带怀念的抚摸一下,张口说道。 “天德你可还记得,这些酒,是你当年攻下大都的时候,抢回来的战利品,可是有些年头,今天把它打开,你我一醉方休!” 这御酒徐达当然记得,这可是他当年攻破大都以后,千辛万苦拉到应天来,据说是当年忽必烈埋在大都酒窖里的,历时多年,也没有人敢动,正好便宜了他姓徐的,但这酒宝贵的很,今天陛下怎么把它拿出来? 徐达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强忍着酒意,起身说道,“陛下………”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元璋打断,“都说了今天没有君臣,只有兄弟,叫重八!” 第100章 一团和气 不一会儿,一个脑袋大小的酒坛,就被太监端了上来,还真别说,这酒坛真是精致,可谓是,珍珠白沁就烟雨,孔雀蓝映著月光。莹透的素颜,朦胧了琴弦上一缕檀香。 酒坛子口,用金块封着,奢华异常。 朱元璋看得欢喜,直接挥了挥手,“打开!” 梅友雕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钥匙状的东西,对着金块下边的孔洞一捅,整个金块就掉了下来,里面还有繁杂的,泥封,木封,布封,随着最后一层打开,沁人心脾的酒香弥漫出来。 徐达坐在一旁,隐晦的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就算是这个隐晦的动作,也没有逃过朱元璋的眼睛,只见他双眼微眯,乐呵呵的说道,“先给魏国公满上!” 这句话顿时让徐达诚惶诚恐,这一坛老酒价值千金,但这第一杯,就独占九百,这可让他怎么感受? 当下站起身来,“陛下,老臣不敢,如此金贵之物,看一眼已经是福气,又怎敢享用这第一杯?” 朱元璋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徐天德,你这话说的咱心里难受,什么叫看一眼已经是福气,你可是我大明公爵,堂堂皇亲国戚,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吃不得,喝不得?” 说话期间,梅友雕已经当着两位贵人的面,把酒坛里的老酒倒在了玉壶里,分别给二人斟满,默默的退到一旁。 朱元璋拿起酒杯,“来!今天高兴!” 徐达一看这杯酒也没有办法推辞了,只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时一道温热的线条划过了胸口,不由自主的吐出了一口酒气,由衷的赞叹一声,“好酒!” 这朱元璋也是好酒之人,这老酒一下肚,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红晕,随手夹起来一块鱼肉,送到嘴里,“妹子一大清早就去了东宫,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咱这边儿送去了很多补品,太医,还有伺候的奴婢,天德你就放心,咱家大丫头在宫中,肯定过得一顶一的舒服。” 这美酒的甘醇徐达还没有品尝完,一听朱元璋这话,还是急急忙忙的起身,“老臣谢过陛下……” 朱元璋笑着摆摆手,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了酒壶,亲自给徐达倒上了一杯,吓得徐达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陛下,这如何使得……” 朱元璋伸手把徐达按在了椅子上,笑呵呵的说道,“这杯酒可不是冲你,完全是冲你家大丫头,进宫这么长时间,整个东宫井井有条,可不输给当年的常英子……” 朱元璋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喝了一杯老酒,又拿起了一块咸肉,吃的津津有味。 但是这徐达可就不是了,常英子可是太子妃,拿自家女儿和他比较,这又是什么意思?而且这自家女儿刚怀有身孕,如果是个男丁,东宫妃位空悬,是不是要立太子正妃? 朱雄英怎么办,常家怎么办,自己又怎么办?一连串的事情在徐达脑中闪过,但是多年的养气功夫,让他并没有露出丝毫纰漏。 只是不动声色的回敬朱元璋,“都是女子本分,不敢受陛下夸奖……” 徐达说完,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的徐达,用了一种最好用的办法,那就是装傻,朱元璋那话的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那就是你家女儿进东宫这么长时间,把东宫料理的井井有条,已经是当了东宫的半个家了,这个时候又怀有身孕,而且和常英子对比,那简直就可以说得上是赤裸裸的明示了,但是这徐达不敢听懂,因为这个时候,圣心难测,他这个当爹的在这里有一点点的纰漏,都可能为他的女儿,和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所以这傻一点,总是比聪明一点强。 “天德啊,你看看你,都说今天是家宴,你怎么还陛下,陛下的……” 朱元璋一边说,一边挥手叫来了梅友雕,“去再炸个小鱼,煮个豆腐!” 梅友雕恭声应是,倒退两步,才回身退下。 徐达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开口说道,“这么多年,陛下的口味还是没有变,还是喜欢吃这些小鱼豆腐……” “哈哈哈……” 朱元璋大笑了几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了椅子背上,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回忆,缓缓的开口道,“是啊,这山珍海味吃过了以后,还是感觉这小鱼儿豆腐顺口……” 这朱元璋当年刚加入义军的时候,徐达就已经是千户了,还记得有一回刚打完仗,他的胸口被铁骨朵锤了一下,护心镜都被锤出了一个坑,胸口火辣辣的疼。 因为受了伤,也吃不进去军中的野菜饼子,徐达身为堂堂千户,在旁边急的直转,没办法,当时的义军穷的可以,找遍了整个军营,也只是找到了一块豆腐。 没办法,徐达便胡乱在河里抓了些小鱼,加上那一块豆腐,给朱元璋熬了一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