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农》 第1章 平凡一如既往 湖南有个小地方叫火车拖来的城市，不晓得大伙有没有听说，它处于西南方的交通枢纽地带，承载了许多地方的人员输送，因而得名。 都说四线城市的人们比一二三线城市的人们，更能拥有幸福感，小城市的慢生活，上个小班，交好友，偶尔聚个会，看看电影，唱唱歌，打打麻将，或是哪家有喜，一起喝个小酒，不醉不归。这些都是大城市里没法体会得到的放松，所谓幸福感，不过如此吧。 2019的一场疫情绵延到2022，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故，历史不会重演，时光正常运转，谁都在煎熬，疫情后的经济复苏缓慢，至少让人能看到希望，总比封城时期不让走动要好很多，至少出行不再受限制。 现在年轻的一代人，都是负债的一代，房贷车贷一个月加在一起随便都是大几千的开支，疫情期间到处封城，完全靠打工为生的许多人，困顿得花呗都要刷爆。 疫情后的建材行业尤其冷淡，有些房子装修了一半被抵押拍卖，有些勉强能支撑下去的也停止装修，手头缺了资金链的供应，建材行业难免会被架空，于是各种内卷开启，实力雄厚的往往底气十足。 三月的天气，只要不下雨，搞完店里卫生，一条街上做生意的老板娘们都喜欢坐一块聊天，七七八八的日常，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梵心被老板又叫进店里去上课，在全民内卷开启的时期，没有谁能生活得很淡定。老板自从2022年三月接了个品牌的地板，从刚开始装修起就开始封城，熬到了2023年的现在各行各业的内卷，有点力不从心，营销方案换了一套又一套，价格调了又调，为了激励自己，也为了努力生活，老板趁每天中午空余时间，就回到店里给梵心各种上课。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全房通铺瓷砖的越来越多？而做木地板的老总们还没停止内卷，都没发现问题本质的严重性，将来装修行业的瓷砖代替木地板，仿木纹的瓷砖又兴起，木地板的生存空间越来越不利。”老板的头发越来越白，梵心听着他的顾虑，没有发表任何言论，静静听着就好，最近被他上课都上疲惫了。 “大家应该想想办法，怎么挽回这样不利的局势，你有没有发现，抖音里面可以搜出来好多全房通铺瓷砖踩坑的，我分享给你几个案例，你编辑下，看怎么发抖音跟微信朋友圈，现在小年轻都喜欢网上对比，抖音跟微信朋友圈同步，每天浏览量就相当于上门逛街的客流量，这样的机遇我们得把握好。” 梵心收拾好心情，链接起老板提出的要求，生活不易，全靠努力，没有谁会随随便便成功，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全靠硬扛。 下班回家，无限的疲惫袭来，淘米煮饭，看到餐桌上还有早上炒的剩菜，便躺到客厅沙发上眯一会儿，没得两分钟便熟睡，一觉醒来天已黑，迷糊中不知身在何处的梵心摸到手机，一看时间是晚上八点半，睡得那么踏实，清醒过来后感觉到饿了，起身走进厨房拿个碗，把剩菜倒进碗里，再把热饭盛上，美美滴吃起来，世上所有的美味都与饥饿有关，同样一道菜，你会发现，饿的时候觉得特别好吃。 接下来的时间段，梵心觉得是一天里最美好的，可以在娃下自习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刷一下抖音，看下电视，听歌或翻几页小说，好好滴放松一下自己。 子宸下晚自习到家差不多十一点，梵心每天守候着子宸下晚自习回家，钥匙插进锁口那一刻，听其熟悉的旋转音响起，随着门被推开的瞬间，子宸习惯性的呼唤声马上传来:“妈妈。” “回来了，今天你们都一百天宣誓了，时间好快，都只剩一百天就高考了。”梵心故作轻松地应答着。 “热死了。”子宸避开话题，他最近都不想跟梵心聊学习方面的事。 三月的天气回暖，由于没有直达的公交，子宸每天坚持踩单车去学校，走到沙发边放下书包，满头大汗，顺手脱下汗湿的校服。 一米八八的瘦高个子，晃进卫生间里洗手，自从疫情开始，所有人估计都养成了勤洗手的好习惯，洗完手出来问:“妈妈，有没有吃的？” “你想吃饺子还是鸡蛋面？” “饺子吧。” 二选一的时候答案比较容易得出结果，梵心走到冰箱旁取出一盒水饺，开启高三家长们统一的后勤工作。 趁子宸吃水饺的空档，“接下来的日子，你有没有好好规划下学习的目标？” “你别管那么多，我自己晓得怎么做。” 子宸不耐烦起来，最近学习压力大，每天不停地刷题，回到家想好好放松下，哪晓得妈妈还在追问学习。 梵心小心翼翼地不再出声，转身去收拾厨房卫生，可能所有的高三家长都会暂时隐藏起自己的脾气，全副心思在娃的学习跟生活上。 拾掇完了后回到客厅，子宸在把玩手机，梵心看不过眼又忍不住啰嗦“这只剩一百天冲刺了，你把手机交给妈妈管理吧，高考完了再还你。” “我只是睡前用手机听下故事，设置了十五分钟，你不相信就去房间监督下，看我是不是这样操作，我又不是拿手机玩游戏，听故事解压而已。” 子宸白了一眼梵心，梵心顿觉自己担心过了点。 “妈妈你先去睡吧，我休息下洗澡就睡。”子宸又宽慰起梵心来。 “好吧，那你等下早点睡，我先去睡了。”一天的时光就这样结束，每天看似重复，却又大不相同。 子宸过几分钟进去卫生间冲澡，相对别的娃来讲，他算是很听话的一个了，洗完澡吹干头发就进房间睡觉，到底是不是如他说的那样，拿手机听十五分钟故事的解压，也就暂且相信了。 第2章 如能一直平凡是不是也很幸福 六点的闹钟还没响起，梵心就自然醒来，最近一段时间，生物钟又提前了十来分钟，习惯性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继续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多丢失了一分钟的睡眠。 闹钟准时响起，梵心刻不容缓地爬起来，小时候不晓得爸妈为啥都能那么早起来做事，现在自己养娃才晓得其中道理，不是不爱睡懒觉，而是肩上的责任迫使你不得不早起。 子宸前段时间说学校食堂中午排队打饭菜的人多，耽搁时间，想好好把课余时间挤出来复习功课跟刷题，梵心便自告奋勇地担起了给他做中饭的任务，早上起来炒菜煮饭，搞好后用保温盒打包给子宸提去学校，中午就不用去食堂吃了。 梵心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给子宸炒了个泡椒牛肉，再炒了个茄子，中午饭不方便带青菜，一般荤素搭配两样菜，份量带足，不怕不够吃。 六点二十的闹钟响起，梵心敲门进去喊子宸起床，子宸满脸倦意应答，梵心又忙碌着去厨房炒菜，过两分钟再返回去看子宸有没有又睡过去，很多时候他还是已经起来了。 炒好两个菜，又弄个可以打包的早餐，让子宸一并带去学校，学校要求七点十分进教室，起来太早，都没胃口吃早餐，每次都是备了一份早餐去学校再吃。 忙碌完子宸的生活日常，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了点，这个时间段，梵心会选择把家里卫生整理一下:铺床、拖地、抹桌子，一系列弄完，就提着打包好的中饭菜出发等公交。 刚走到马路中间，就看到公交车快到站停靠，梵心看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内心有点着急，怕眼睁睁看着公交又在眼前不足五米的地方呼啸而去，适时见缝插针地找到个车少的空档，快速跑过去，费力追上快要启动的公交，踏进车门的那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梵心以前总觉得在学校学的东西，应用不到现实生活，最近发现其实不然，体育老师教的50米冲刺，每天在赶公交时，硬是被自己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家里到上班的地方没有直达公交，得在中途转一次车。每个人穿梭于人世间，都是制造故事的机器，所谓缘分的来由也就有了开头。 有次梵心在快下公交时，看到自己要搭乘的另外一辆公交擦肩而过，站在车门口等下车的她不由得轻叹一口气，等下趟车有时要很久时间，站在她旁边的美女听到她叹气，就主动跟她打招呼:“你也是去河西上班吧？” “是的。” “我也是在河西上班，经常看到你跟我一起下车，一起坐去河西的车。” “是吗？”梵心友善地冲对方笑笑，心里想自己怎么没发现这些，平时坐车就只顾坐车，因为想着坐公交碰到的熟人会很少。 “我以前是1路车的司机，现在跟我妹妹她们一起开了个物流公司，109路有时错过了很难等。” 对方个子高挑，模样可亲，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梵心放下戒备，两人聊的甚欢，往后很多时候都经常碰到，慢慢变成老朋友了。 都说人的一生会遇到两千多万人，能陪着走一段的很少，能真正走进心里的更少，缘分的来去都是因果轮回，没必要去刻意追求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梵心来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搞卫生，每天重复着同样节奏的生活，拖地，抹台面，收拾前一天打乱的样板，整理好后再烧上一壶安化黑茶备着，往往上门的客户少，黑茶都跟隔壁美女们分享了。 早上梳理下客户信息，看看哪些印象客户需要继续跟单，还有哪些需要安装的客户提前催款下单发货，发信息打电话，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遇到进店的客户就耐心讲解地板知识，让他们放下顾虑，努力促单，每一单的成交都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上，梵心认为合作双赢才是做生意的最真的本质。 老板总是在中午准时回到店里，最近厂家促销活动有任务，老是被区域经理催单，他也是焦头烂额，没有销量的日子，大家都不好过，拿业绩说话成了最基本的交流。 “你看看手头上还有没有印象客户，该联系的加油联系下，任务没完成经常挨骂。”老板直接把球踢给梵心。 “手头那几个客户我也都在催，有个说老家有事回去乡里了，有个说要周末才有空。” 老板感觉不到信息的完整性:“上次不是说你们院子里有几户在建楼房，还有你同学那里，关键时刻，催他们先交点定金，完成任务要紧。” “院子人那里我也问了，他们建房子都要下半年再装地板，现在手头也没钱，暂时定不了。我同学那里也要等下半年才交房，她说地板肯定会定我们的，现在催她交定金，虽说关系铁，但感觉还是不好。”梵心坚持维护自己的底线，老板脸色没见好转。 “我那个朋友房子也是下半年装修，都喊他交了三千的定金，好朋友就是关键时刻起作用。你跟他们把事情讲清楚，厂里催得急，地板迟早要定，定金交了不影响其他。”老板只看眼前利益，一个劲地催促。 梵心没再出声，她觉得老板也是为难，自己的观念不可能跟他达成共识，不出声也不代表默许，想着尽快能多签几单才好，但亲朋好友那里，她不会再去催促，她有自己的一套底线，做生意就是做人，不能只顾利益而没了其他。 下午店里来了一波客户，嘴上说要实木地板，价格却在一百多块，根本没法谈下去，对方还一个劲说她们在哪里看过只要那么多，无奈市场鱼龙混杂，许多不懂行的客户只有上当，还以为自己真买到便宜的好东西，其实事实证明，真心一分价钱一分货，所谓这样的客户，买到便宜的地板，后期装上去质量不好，又到处去说木地板的坏话，把木地板抵损一大截，导致铺瓷砖的人越来越多。 每天这么重复，没有收获的一天，下班时脚步都沉重着，虽然没有干体力活，那种精神紧绷的情绪左右着身体，期待着每天的结束，又希望时间再慢点。 第3章 忘年交的欢喜 熬到下班的时光，心身才得以完全放松，梵心提着包走到隔壁店，邀约茜茜一起下班，不下雨的天气，都是搭茜茜的电动车一道回去。 茜茜是隔壁店的店长，梵心他们店子还在对面街道的时候，她就在这个店里上班了，搬过来到现在，打了四年交道，从最开始的陌生，慢慢成了忘年交，都已经习惯彼此一起上下班，要是谁哪天休息一天，就会觉得少了很多东西。 梵心说在茜茜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茜茜的个性洒脱，做事干练，年纪小梵心一轮，却让梵心不得不佩服，无论做生意还是为人处世，她都得心应手，脾气性格差不多，偶尔有点倔强认死理都能相同。梵心说茜茜像极了以前的她，所以对她有一种对别人都没有过的情怀，也曾闹过不愉快，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就是递过去一个眼神，都能读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这种默契度，不是谁都能轻易就体会得到的。 “下班了，回去不？”梵心每次走过去就这样问。 “不回去还能去哪里。”茜茜心情不好时会这样忒一句。 茜茜唯一一点让梵心担忧的地方，就是心情不好时，整个表情都不对，她是那种每天把心情都很明白地写在脸上的人，开心时眉飞色舞，整个人都欢快着，不开心时耷拉着脸，全世界都欠她的。梵心偶尔问她怎么了，她不耐烦地回一句:“你管那么多事干嘛！”过后想明白了又会自己跟梵心讲起，真正的朋友有时是不需要多言，默默陪伴就好，时间是最好的导师，它能解析出完美的答案。 茜茜走到前台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路欢快地回家，一整天下来，只有回家那一段路谈笑风生，叽叽歪歪聊遇到的客户，聊朋友，聊生活里的琐碎，有时到梵心下车，都还觉得话题没讲完，茜茜会把电动车靠边停一会，继续着话题。 “忘年交通常是指不拘岁数、辈分有差距，但友情及交情很深厚，思想相似的朋友。多指年岁差别大、行辈不同而交情深厚的朋友。”茜茜有天发给梵心这样一段话，梵心开心回道:“感觉说的就是我们。” “像是，又不像是。” 人的感情，你说复杂吗，反而又单纯，你说单纯吗，有时又理不清。 “赶紧过来救我。”梵心又一次被老板抓去上课时，听得快打瞌睡，给茜茜发了求救信息。 “好，马上。”茜茜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没得一分钟就赶到。 “你们又在上课呀，卖地板专业知识懂点就好了，关键是看客户需求，怎么引导他们买，这个每天讲太多没用，得适当消化。”茜茜的玩笑话恰到点子上，老板笑笑，适时停止了他的上课，放过梵心，梵心开心地逃脱了上课的乏味跟苦闷，觉得空气里飘满了自由。 “过来帮忙。”茜茜忙的时候也毫不客气，直接甩一句给梵心，梵心立马赶过去，帮她接待客户，虽说对他们的产品知识通晓那么一点点，但跟客户简单地介绍跟交流还是不用担心。 茜茜有时也跟梵心打趣:“还卖什么地板，过来跟我一起卖门得了，看你卖门比卖地板好。” 茜茜也会把亲朋好友介绍过来给梵心，在旁边给梵心耐心地打着配合，最佳拍档非她莫属。 每天重复着大致一样的生活，从早上跨出家门的那刻起，就开始在心里盘算，今天会遇到什么样的客户，会碰到什么样的挑战，会处理什么样的问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做销售每天都在挑战自己，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更没有相同的两个人，面对形形色色的客户，把自己成功推荐出去，就成就了一大半。 把平淡的日子过好了，就是莫大的幸福，梵心总是这样宽慰自己，再糟糕的事情到最后都会有个结果出来，所以不必去惧怕什么，该来的都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硬着头皮硬扛，都要扛过去。 茜茜一早接到电话，客户说她们店里的木门装上去后，房间测了甲醛，显示超标，要求她们过去处理，很多时候客户也不懂其中道理。 等她挂了电话，梵心给她帮忙分析其中问题，她以前做过甲醛检测，测的都是整个房间空气质量的大数据，问茜茜客户请人是不是也这样检测，毕竟目前所处城市的甲醛检测，还没有谁直接做到单独检测到木门的甲醛超标，梵心告诉她可以由厂家提供木门的质检报告给客户，如果客户硬性要求再做检测，可以由客户请权威公司，从安装的门上切一块去做详细检测，如果甲醛超标，所有检测费用跟损失费用都由店铺承担，如果甲醛不超，所有费用则由客户自己承担，这是解决问题的最理想结果。 最终客户做了木门检测，甲醛没有超标，皆大欢喜，说不定由这样的坏事，最后变成好事，客户往后肯定会跟身边的亲朋好友说这里的木门质量靠谱，甲醛检测不超标，长期做生意，客户的口碑很重要，行业里有句经典名言:金杯银杯不如客户口碑。 梵心也遇到客户找麻烦，地板装好了踩起有响声，发视频来联系要求马上解决问题，由于是去年疫情期间安装的，过去几个月客户也耽搁了搬新家，现在才发现地板有异响，梵心再联系当时的安装师傅，那人说跟着儿子去贵州了，没办法，只有安排现在做事的师傅去处理，花了几百块，等于买了个教训，以前的师傅只管安装不管地面平整度，吃一堑长一智吧，还算好的是问题处理的比较完美，客户没再讲啰嗦。 有一年的下半年，茜茜跟他们老板闹得有点不愉快，说不想干了，这可把梵心急老火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聊心里话的朋友，希望她能过得更好，又希望她不要离开，人有时情感比较复杂，有点理不清的乱七八糟。 梵心给茜茜分析问题，看到底还能不能留下来，其实很多时候，没有大的矛盾，就是一些细节折磨人，真把事情摆到桌面上来谈，问题就好解决了。 经过几天折腾，茜茜决定不走了，她跟她们老板也打了几年的交道，彼此都会有一份情谊在心里，把搁浅的问题疏通好了就没事了，这对梵心来说是莫大的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