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开国王爷,带头反对分封制朱柏朱元璋》 第1 章 朱元璋的糟心事 大明,洪武八年,八月十八。 应天府。 一抹朝阳刺破重重乌云,窥视着这个百废待兴的新帝国。 紫禁城,御书房内。 放着旁边堆积如山的奏折,理都不理,开国皇帝朱元璋正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桌上那封联名奏疏。 他想撕了它,却知道撕了也没用。 这帮认死理儿的家伙们肯定会接着写,甚至能从犄角旮旯里再淘出几个不怕死的,把名字添上去。 此奏折由太子太傅宋濂主笔。 洋洋洒洒近万字,大意是劝诫皇上不要分封诸王,分封的危害有一二三四五…… 宋濂是个老学究,死脑筋,写这种折子也就罢了。 结果就连刘伯温也率文官跟着起哄,其中还不乏许多开国重臣。 这就是赤裸裸的抱团儿欺负咱老朱是老实人呐! 朱元璋看得心里阴火“噌噌”往上冒。 如今天下已定,除了北方草原外,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过去管它是破庙泥地还是树林荒野,自己只要倒下就能睡着。 如今他却忧思沉重,夜夜睁着眼到天亮。 因为他每夜都在问自己:天下太平了吗?朕的江山稳固了吗? 没有! 太平是别人的,只要坐上这人人都惦记的皇位,他就太平不了! 什么“真龙天子降世”都是下面人编出来欺骗那些愚昧百姓,笼络人心的故事。 什么“白虹贯日,山河变色”也不过是刘伯温胡诌出来振奋北伐士兵的口号。 其实,他朱元璋,只是个为了吃饱肚子,要过饭、放过牛、当过和尚,被逼无奈造反,结果运气好一路杀到最后的普通人而已。 他可以,别人当然也可以。 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老伙计们,太明白这件事了。 这些老伙计个个能征善战,手握重兵。 如今没有敌人了,他们就是皇权最大的敌人。 就在几个月前,德庆侯廖永忠被查出在家中私藏龙袍。 那可是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还是信不过! 他立刻将对方狠狠责骂一顿,然后不顾徐达等人的求情,哭着处死了廖永忠。 大臣谋反,依律要夷其九族。 他考虑兄弟们的感情,饶了廖家上下百余条性命,只是剥夺爵位继承而已。 就这样,还有愣种骂他冷血。 蓝玉更是喝醉之后公然当着众多淮西勋贵的面说,廖永忠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忠良。 忠良?! 他是忠良,那我老朱是什么? 是昏君?! 这些人果然没一个是知恩图报的好东西!! 从这件事,朱元璋明白了一件事: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最后还得让自己的儿子们守着才能睡得安心。 讲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将来藩王们作乱夺了皇位,那不也还是他老朱家的人吗? 这帮开国勋贵们虽然表面跟他称兄道弟,始终是信不过的异姓人。 这封王就藩的事,他老朱干定了!! “皇上,您忘了汉朝的八王之乱了吗?日后藩王尾大不掉,必然谋反,三思啊!” 御书房外,大臣们的哭嚎声此起彼伏。 “皇上,老臣恳请皇上收回分封诸王的旨意。” “亡国之患就此埋下,皇上数年征战之心血必将付诸东流。” “……” 朱元璋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特娘的,这帮酸腐文臣着实可恶。 洪武三年那次封王,他们就闹过,甚至拿集体辞职要挟自己。 当时他觉得朝堂尚不稳,需要这帮大臣干活,就只能退了一步,说暂时不分封藩地,才让这帮文臣消停了。 几日前,他又封了几个刚出生的儿子,还把上次没干完的事干完了。 文官们当庭就吵闹起来,搞得个朝堂像市集一般热闹。 御史陈宁当堂叫嚣:“治国当强干弱枝,如此分割天下为数十国,与亡国无异!” 然后,一头撞死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紧跟着,反对分封的折子立刻如雪花般堆在御案之上。 见朱元璋不理,他们就把他堵在御书房内。 到此时,这帮大臣已经在外面足足跪了两天两夜了。 朱元璋太清楚这帮文人的德行了,除了闹也没有几个敢真正寻死的。 所以,他一早就交代了不用管,等他们受不住,晕了,再抬出去就是。 非要寻死也无妨,死了更好。 “皇上要是不收回旨意,就放微臣告老还乡吧。” 不知道哪个大臣又扯着嘶哑的嗓子叫了一句。 又来这一套,又来这一套。 说到底,这封王是他的家事。 这几个酸儒来指手画脚就够可恶了,竟然还敢要挟他!! 真是欺人太甚!! 如今朝堂政令都已成熟且运行良好,缺了哪个大臣都能转,他哪还需要受这种气?! 门外跪着这几个带头的都是他指派给太子的老师,结果他们整日挑拨朱家父子兄弟的关系。 如今标儿就对他们言听计从,等自己死了以后,这些老家伙岂不是尾巴都要飘到天上去,把持朝政? 既然如此,索性就趁这次把这帮老东西都给收拾了,为大明江山扫清障碍! 祖传的打板子手艺拿出来,务必打死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让这天下人都知道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 想到这儿,朱元璋咬了咬牙,对身边的近侍二虎说道:“传令下去,门外跪着不走的,每人二十板子。给朕使劲儿往死里打,务必叫他们记事。谁敢偷偷去告诉皇后,与门外之人同罪!” 二虎闻言,没有立刻出去,反而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朱元璋顿时面色一冷:“怎么?连你都要抗旨?” 二虎紫红色的圆脸吓得发白,忙跪了下来:“二虎不敢,实在是有一事需要秉明皇爷。” “有屁快放!!” 二虎结结巴巴地说:“湘王也在门外。这二十板子下去,二虎担心小王爷经受不住……” 朱元璋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眯眼,寒光微聚:“你说的是老十二朱柏?!!” 二虎低头:“二虎不敢欺瞒皇爷,湘王此刻的确在外面。” 朱元璋皱眉喃喃:“这小子凑什么热闹。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大本堂上学吗?”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疑惑,外面传来朱柏声嘶力竭的稚嫩叫喊声:“反对分封!废除封建专制!还我自由!请父皇收回旨意!” 第2章 这王爷脑子不好 门外,七岁的湘王,个子瘦小、五官清俊的朱柏,跪在一群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中间格外扎眼。 这会儿,他正握拳朝天,满脸愤怒和坚决。 只是他一来,其他大臣就不出声了,或同情、或疑惑地望着他。 听说湘王跌伤了脑袋。 现在一瞧,这孩子果然脑子不太好使…… 皇上封王,他一出生就是湘王,荣华富贵,人人羡慕。 况且他还不用像燕王、秦王去镇守边镇,成年后只管去那鱼米之乡快活逍遥。 他反对个毛啊!! 朱柏全然不顾身旁诧异的眼神,只管嘶吼:“我死也不去藩地!!诸位大人们一定要同我并肩作战,坚决抵制分封。” 开玩笑!! 刚穿过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在靖难之役中被建文帝重拳出击,最后举家自焚的大明第一任“烤鸡王爷”湘王朱柏。 他当然要反抗了!!ζΘν荳看書 而且,帮着朱元璋打天下的猛人,诸如徐达,蓝玉,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身上背着几万条人命的活阎王。 封王就是要从他们手上夺兵权,老虎嘴里抢肉。 他们万一被惹毛,自己瞬间就被碾成粉。 最主要的是,老朱的这帮儿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九大塞王,那是一个比一个猛。 特别是朱棣,到了七十岁还能跨马上战场。 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些王爷等老朱一死,铁定是要打起来。 到时候,他就是看着无数炮弹在天上飞,却躲都没处躲的炮灰! 况且,藩王哪是那么好当的?! 是要去守卫边疆,跟蒙古那些野蛮人拼刺刀的!! 就算不打仗,也要管一个省。 看看朱元璋累得像狗一样,就知道为什么皇帝都那么短命。 想来想去,藩王都特么不是人干的活! 穿越之前,他就闲散惯了,打算毕业后混个编制,上网喝茶逍遥一辈子。 现在穿越过来,考都不用考了,直接就这应天府里做个寻花问柳斗鸡走狗的闲散皇子最好! 总而言之,只要不封王,屁事没有! 今日原本皇子们都去大本堂上学,得知夫子宋濂旷工来求皇上撤销分封,朱柏就立刻赶来支援了。 原本紧闭的御书房从里面“哗”地一下打开,一个黑影夹杂着杀气闪出,直奔朱柏的头而来。 朱柏敏捷跳起来,躲过。 那东西正中他后面的老先生宋濂脸上。 “啊呀呀呀……” 本来就头晕眼花摇摇欲坠的宋濂颤声哀嚎倒在一旁。 众人惊诧瞪着那凶器。 原来是一只鞋…… 不等众人回神,身材高大的朱元璋已经拎着另一只鞋,光着脚从御书房跑出来了,嘴里怒吼着:“特娘的,他们闹,你也闹!!好好的有学不上,你来凑这个热闹?!”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老朱杀气腾腾而来,大臣们哪还敢扶宋濂,齐刷刷伏在地上不敢动。 吼,老头子恼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朱柏一看,拔腿就跑,一溜烟地跑进了内宫。 朱元璋紧追不舍,身后跟了一串捧着砚台、洗脸盆、遮阳伞、拂尘之类物什慌慌张张追出来的太监宫女。 然后一群人就这么“叮叮咣咣”作响消失在重重树荫掩映的宫门之中。 大臣们目瞪口呆,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啧,被老流氓抽空遁了。 刘伯温叹息:“诸位散了吧。今日是劝不成了,死谏也没用。” ----- 朱柏跑得极快。 朱元璋追了半里地,硬是没撵上,恼羞成怒吼了一句:“再跑,朕拿大板子抽断你的腿。” 刚才知道朱柏在外面,他骑虎难下。 继续打板子的话,他心疼朱柏。 不打又显得太软弱。 所以只能借着教训朱柏抽身,让这事不了了之。 结果这混小子跑得太认真,真是气死他了。 朱柏深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只能停下,等朱元璋走近。 朱元璋举起手要拿鞋底子抽朱柏,却被闻讯赶来的太子朱标拦住了。 虽然是亲父子,可朱标五官秀气,皮肤白净,比朱元璋要斯文得多。 “父王息怒。十二弟还小,哪里懂什么分封,只是觉得好玩就去凑个热闹。” 朱元璋扔了鞋,指着朱柏:“你个熊孩子懂个屁,就知道听那帮文臣挑唆。不封王,以后你大哥当了皇上,你们吃什么?” 其实老朱哪里舍得打?! 朱柏从出生起就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淘气最聪明的,整天上房揭瓦爬树捅蜂。 前几日他爬树摘海棠果,失足掉下来昏死了几日。 老朱都以为他嗝屁了,伤心得不行,他却又醒来了。 “不,我不当什么湘王,也不去什么长沙,就要留在应天陪母后。”朱柏梗着脖子说完,眼珠子一转,又加了一句,“陪父皇。” 这就是把混吃等死换了个委婉说法而已,其实并无悔改之意。 毕竟还是个孩子…… 听他说要陪自己,顿时心软了,怒气也消散了不少,朱元璋对朱柏嗤之以鼻:“谁要你陪?!你留在应天一点用都没有,只会捣乱!去当藩王还能保我大明江山永固。你给朕跟着你大哥好好上学,好好练武!” 朱柏还要说话,却收到朱标递来的眼色,只能抿起嘴。 虽然要阻止封王,但也不能挨打。 反正离他去长沙还有十年,来日方长,看谁耗得过谁。 朱柏暗暗噘嘴。 朱元璋穿上太监拿来的鞋,气呼呼地走了。 朱标摸了摸朱柏的头,叹息:“十二弟到底是为什么要惹父王生气啊……” 朱柏一想:诶,对了。 如果朱标能活八十岁,朱允炆当不了皇上,没法逼他自焚了,自己就不用做烤鸡王爷了。 他一把握住朱标的手,白里透红的俊俏小脸一本正经:“太子殿下,弟弟有句要紧的话一定要劝谏您。” 朱标哭笑不得:“你说。大哥洗耳恭听。” “请殿下务必好好保重身体。”朱柏语重心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不然等你嗝屁了,我其他哥哥们可不老实啊……四哥。” 朱标心里瞬间万马奔腾。 大逆不道! 胡说八道!! 他尚年轻,朱柏就咒他死?!! 只是太医说,朱柏短期内可能会有臆想之症,旁人尽量不要刺激他。 朱标脸上阴晴变化,许久才保持平日温和的脸色回答:“知道了,多谢十二弟关心。” “放心,你好,我也好。”朱柏踮起脚,拍了拍朱标的肩膀,顿觉这肩膀单薄如纸。 这样的身子骨,难怪比他爹洪武还死得早。 朱柏叹气:“太子殿下身体太弱,这可不行。从明日起,我一到寅时就来叫你跑步。只要坚持每日跑二十里地,不出一月,你肯定能强壮起来。” 朱标这会儿真的有点咬牙切齿了:“谢谢你。不用了。” 朱柏点头:“要的,要的。” 那边有太监过来,对朱标说:“皇上宣太子殿下过去说话。” 朱标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朱柏说:“朝堂大事有父王和我操心即可。十二弟尚年幼,又刚受了伤,如今只需养好身体勤学练武,以后才好做哥哥的左臂右膀,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吧。” 然后也不等朱柏再说什么,忙带着太监们走了。 朱元璋见朱标来了,叹气道:“这帮又酸又硬的书呆子,真是气死朕了。” 朱标微笑从太监手里接过茶,用手背靠了靠杯外壁,确认茶水不烫不凉刚好下口,才双手奉到朱元璋面前,说:“父王仁爱治天下,从谏如流,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 朱元璋盯着朱标问:“皇儿如何看待封王之事?” 其实他也担心朱标不能体谅他的苦心,心怀怨恨。 毕竟封王之后,封地所出之物,赋税和百姓皆为藩王所有。 这就等于从朱标碗里分肉给弟弟们一样。 第3章 你要上天吗 朱标确实挺为难的。 讲道理,若论私心,他并不想分封诸王。 宋夫子和刘夫子他们说的没错。 他的这些兄弟个个聪敏勇武,如今都还年幼,自然对他服帖恭敬。 以后他们成年去了封地,羽翼丰满,就不好说了。 就算是他们不反,富庶之地尽让他们占了,以后他还怎么治理天下?! 不过他也能体谅父王的苦心,手心手背都是肉,给了他江山也要保其他子孙世代温饱。 此事只能先应下,等他接了皇位,再徐徐图之。 朱标淡定回望:“父王勿忧,就算是不封王,边疆也是要人守。用外人不如用自己人。父皇分封他们,自然也是因为相信以儿臣的能力可以镇得住他们。”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朱元璋一拍大腿,然后拍了拍朱标的肩膀,“你果然是个仁慈友爱,深明大义的好孩子,没让父王失望。” 那边,朱柏目送朱标远去,才一摇三晃往自己寝宫走。 他本是现代农学院兽医专业学生,也叫朱柏,前一刻被他帮忙接生的母驴踢到了头,下一刻就醒来在这明宫里。 当初他就是讨厌历史,才选了理工科。 没想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要凭一己之力扭转学得一塌糊涂的历史。 特么的,他如今这身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逃出宫,不到三分钟就会被人拐卖,能干什么?!! 他冥思苦想了几日,才总结出以下三点,他但凡能做到一点,就能快活逍遥了。 第一,确保朱元璋不封王。 第二,第二,确保朱标不早死。 第三,第三,确保太子小妾吕氏不生朱允炆。 嗯,加油,朱柏! 旁边有人追着他来,在身边小声问:“王爷可好全了?要注意休息,晚上早些睡觉。莫再淘气了。” 朱柏点头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看。 只见一个漂亮的女人立在道旁,殷殷相望。 那是他的生母,胡顺妃。 宫中所有皇子都由马皇后抚养,且不允许其他妃嫔与皇子有太多接触。 朱柏明白朱元璋这么做的原因。 是为了防止妃嫔们母凭子贵,放纵家人,干涉朝政。 皇子和亲娘只能悄悄见面以解思念。 可是,朱柏不在乎这些。 毕竟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对亲娘就没什么感觉,他这个便宜儿子就更别说了。 不过,刚才胡顺妃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朱元璋是个工作狂,每天要批阅几百份奏折,一日只睡四五个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比后来的“零零七”要疯狂多了。 朱元璋之所以要干这么多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信任别人,所以把所有政权集中到了自己手里。 唯一能帮他分担朝事的人,只有太子朱标。 朱标又是个温良恭俭让之人,要等朱元璋睡了,才回去睡,在朱元璋起来之前,就要起来。 朱元璋长年征战奔波,比牛还壮实,自然没关系。 可是朱标就经不起折腾了。 啧,难怪朱标那么瘦。 从今天开始,要想办法让朱标能早点睡。 朱柏一向是个行动派,天刚刚黑,就进了御书房,不吵不闹,坐在门槛上。 最后是朱元璋受不了,瞪着他:“你个臭小子,不回去睡觉,在这里守着干嘛?” 朱柏站起来,理了理衣裳,郑重地行了个礼:“早起早睡身体好。请父皇和殿下早些歇息。” 朱元璋一指旁边厚厚一摞奏折:“睡个屁,还有这么多没看。” 我去,这足有二十份,要全看完,要到明天早上了。 这帮文人真是废话多!! 朱柏上前,拿起一份奏折翻了翻,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茹太素,最是啰嗦!!万字奏折足足有五千字讲历史,后面一半其实也只说了两件小事。不看也罢!!” 说完,他劈手把奏折撕成碎片,一扔,又拿起几份,说:“这几份都是讲求雨。求个屁,该下就会下,不下求也没用。没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浪费纸张!!” 然后也“刷刷刷”撕成了粉。 朱元璋和朱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一个抢奏折,一个抱着朱柏,总算是没让他祸害更多奏折。 “你个混小子。到底要干什么?!”朱元璋从地上捡起那压根没法拼凑的奏折,气得满脸通红,团团转找竹条,“老子抽死你。” 朱标忙说:“十二弟伤到了头,父皇切莫与他计较动气伤身。” 朱元璋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朱柏吼了一声:“臭小子,赶紧想办法补救,不然让你在这跪到明早!!” 朱柏挺胸昂首:“不用补救,父皇把它们统统打回去重写。这是奏折又不是作文大赛,抖什么文袋子?!! 从今往后,规定大臣不管上奏多么重要的事情,必须在三千字内写完,按格子写,超一个字直接打回。 同一件事情,上奏折两次以上,不看!!他们写得倒是开心,却累坏了我大哥和我亲爹。” 朱元璋心里一热,差点没哭出来。 苍天啊,终于有一个人能理解他老朱了! 他可不就是累坏了吗?! 这帮文臣整天“之乎者也”,一件小事也要绕个天大的弯子,看得他云里雾里脑瓜子疼。 他怕人笑话他没上过学,还不好意思直说,每份奏折都要批阅回复。 关键他要是有一处没看明白,稀里糊涂准了,搞不好就要出大事。 朱标松了朱柏,朝朱元璋行了个礼:“父皇,儿臣以为,十二弟看似顽劣,其实所言却极是。 如今臣子们写奏折一日比一日繁冗拖沓,啰嗦凑数的多,真正有用的少。 长此以往,不利朝政。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 朱元璋坐下,沉思了片刻:“嗯,这事,朕再好好琢磨琢磨。今日就这样,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他看了一眼朱柏,眼神又爱又恨,对朱标说:“你把这小子送回宫,别再让他乱跑了。早上闹朝堂,晚上撕奏折,是想上天吗?” 朱标忙行礼应了,转身牵起朱柏就走了。 朱柏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娘嘞,这法子竟然成了。真是富贵险中求。 朱标在回去的路上,问朱柏:“十二弟,是谁教你来说刚才这些话的?” 第4章 夫子莫怕 虽然朱柏以前也聪慧过人,可是绝对说不出那些比大人都要透彻的话。 朱柏嘻嘻一笑:“没谁教我,我瞎蒙的,就是想让哥哥早些歇息。” 这话半真半假,反正只要他不认,朱标也没办法。 朱标哭笑不得。 夫子在堂上也教了不少治国之道,这小子可能只是鹦鹉学舌。 朱柏又压低了声音,说:“孔圣人说过,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殿下要保重身体,远离女色。 特别是那个吕氏,狐媚祸上,吸人精血,殿下绝对不能临幸。” 朱标一时哽住:刚才他还觉得朱柏已经恢复正常了,这会儿朱柏就来指点他房中之事…… 这小子才七岁,知道什么叫妖媚祸上,什么叫女色吗?? 再说吕氏是谁? 他寝宫中就没有姓吕的姬妾。 朱柏拉着朱标:“走走走,回去睡觉。明早还要早起跑步呢。” 朱标叹气:忍忍忍…… 他虽句句大逆不道,却也是为我好。 再说,长兄如父,我总不能真的跟个孩子计较吧。 而且今夜托这孩子的福气,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一夜无梦,只是总觉得有人盯着他。 朱标睁开眼,就对上了朱柏那黑若深海灿若繁星的眸子。 朱柏咧嘴笑:“诶嘿,殿下醒了,跟我去跑步吧。” 朱标抬眼看了看外面。 这不还乌漆麻黑的吗?! 捂眼叹息:“你还来真的。” 朱柏点头:“鲁迅先生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朱标一脸茫然:“谁?!”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不但要提笔安天下,更要跨马定乾坤。”朱柏压低了声音,“不然如何能让父皇安心把天下交给殿下。” 昨日朱柏一溜烟跑过宫闱的画面闪过脑海,朱标再想想,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娃娃强壮,真是惭愧。 那边朱柏见他神情松动,已经叫道:“来人啊。伺候太子殿下洗漱。” 不能刺激他,不能刺激他。 今儿撕奏折,明儿烧宫闱! 朱标一边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一百遍,顺带骂了朱柏熊孩子一千遍,一边起来穿衣。 宫女们鱼贯而入。 朱柏在朱标身边做“刘畊宏”,嘴里念着:“动起来,要先热身才跑,不然会拉伤。” 朱标刚穿好衣服,朱柏就在后面赶小鸡一样催着他跑了出去。 天色微明,在皇宫晨雾弥漫的湖边,一个小身影撒开腿跑在前面。 后面跟着两步一歇,三步一停的朱标。 再是伺候朱柏和朱标的各色人等。 一长串浩浩荡荡沿着湖畔绕圈,好不热闹。 朱元璋一向是皇宫里起得最早的人,此刻路过,见到这情形,惊讶地问二虎:“那是何人?” 二虎回答:“湘王跟太子殿下在跑步,说是要强身健体。” 朱元璋定定看了片刻,微微点头:“挺好。” 那边朱柏他们浑然不觉,朱标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直摆手:“我实在跑不动了。” 朱柏点头称赞:“不错了。殿下第一天能跑两公里,明儿就能跑三公里。” 朱标摇头叹气:我这是什么命,老子不折腾我,弟弟就折腾我。 朱柏摆着手走了:“殿下回去用早膳,更衣吧,等下上完朝,我们大本堂见。” 朱标又摇头叹气: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把我一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比我老子还管得宽。 ----- 今日大本堂是宋夫子执教。 宋濂走进来的时候,干瘦尖长满是皱纹的脸上顶着个清晰的鞋印。 皇子们都忍不住偷偷捂嘴笑。 朱元璋年幼开始干力气活,成年后又整日打打杀杀,手的力道自然惊人。 他们都被朱元璋用鞋底子抽过屁股,知道有多疼。 这个红肿估计三五天都消不了。 不过宋老头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个鞋印,是他作为忠臣冒死进言,顽强不屈的最好证据。 而且昨天那么多臣子在场,只有他有这个荣耀。 他骄傲,他自豪! 就算是本来想打湘王,皇上也是爱他的! 果然,几位副执教都围过来向宋濂行礼。 “宋夫子勇猛。” “宋大人忠贞直言,果然是我等典范。” 朱柏却在心里默默画着朱元璋昨日扔出的那只鞋的轨迹线。 综合朱元璋身高,鞋子离手速度,角度和风向…… 草,朱元璋早就算到以朱柏的身手和个子肯定能闪开,这只鞋本来就是冲着宋濂去的。 心疼宋老头三秒…… 不过,心疼归心疼,该让这老头干的话,还是要让他干。 朱柏起身“蹬蹬蹬”朝宋濂走去。 刚才还在寒暄的众夫子瞬间安静下来,瞪着朱柏。 这小子又要做什么妖?!! 昨天害得他们什么也没干成,白白跪了两天两夜。薆荳看書 朱柏对宋濂勾了勾手:“夫子,我有要事要跟夫子商量,请夫子侧耳过来。” 宋濂只能俯身。 朱柏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有法子让皇上撤回分封旨意。” 这绝对是老朱的圈套,叫这小儿来试探他们的口风。 老朱以为他们昨天没进言成功就会放弃了吗? 做梦! 他就算不为了大明江山,也要为了他最爱的学生朱标,反抗到底! 宋濂气得红了脸,拱手说:“请皇子转告皇上,臣等一定会反对分封到底。” 朱柏了然一笑,按下宋濂的手:“大家都是同道之人,夫子不必害怕,且好好配合我。” 宋濂一脸茫然:“昂?!” 呵呵,相声逗眼捧眼上场,各位皇子们可看好了。 朱柏咳嗽了一声,朗声说:“夫子,我想听夫子讲史,讲典故。” 宋濂疑惑地问:“殿下想听什么典故?” 朱柏:“嗨,多得去了。远了有二世祖矫诏逼死公子扶苏,杨广杀杨勇,李世民玄武门杀兄杀弟。近了有元文宗毒杀哥哥即位。”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王封不得。 他这种历史学渣都能数出这么多来,怪不得后来朱允炆要削藩。 这群叔伯手握重兵,虎视眈眈,搁谁心里不害怕啊?! 就这样一天一个,连讲一个月。 他就不信朱元璋和朱标听了能坐得住!! 宋濂恍然大悟,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黄豆大的昏黄老眼格外清亮:“好好好。湘王敏而好学,难能可贵。读史可以明智,知古方能鉴今。今日,我们就讲秦朝为何二世而亡。” 朱棣回头瞪着朱柏暗暗咬牙。 卧槽,这小子,昨日跟太子说我会篡位,今日又让夫子讲这些。 绝对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第5章 放学别走 宋濂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讲得正起劲,忽然跑进来一个太监打断了他:“宋大人,各位夫子,皇上说今日早朝临时有要事宣布,所有官员务必到场,叫奴才来唤诸位速去。” 这几位讲学的官员,虽然身兼多职,可是皇上恩准他们若非提前通知可以不上早朝,先来大本堂讲课。 今天皇上忽然召他们去,搞不好是要再议昨日悬而未决的封王之事。 宋濂这么想着,心头猛地一跳,转头交代了一句:“诸位殿下先临帖,待我回来再接着讲。”就带着诸位讲习匆忙走了。 皇子们开始练字。 朱柏皱眉看着字帖。 都是繁体字…… 我认得它们,它们不认得我。 读一读还好,写起来真痛苦。 以后还要背四书五经,真是要了老命了。 想我一个堂堂大学生,到了这里竟然成了个半文盲。 朱柏越想越不爽,拿了笔在纸上画了个王八,忽然听旁边有人没好气地叫了他一声:“喂。” 抬头一看,是方才坐在他斜前方那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容长脸,细长眼,宽肩腰细,长相身材是诸皇子里最像朱元璋的。 朱柏从混乱的脑子里拈出一条有用的信息:这是他四哥。 草,这是永乐帝啊! 他这几日忙着捣乱,还没时间跟朱棣交流。 兴奋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朱棣,他暗暗在心里感叹:乖乖,这就是历史上唯一一位“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帝王。 上下五千年,能封狼居胥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其他几位是霍去病、窦宪、李靖和蓝玉这样的猛人,可见朱棣的战斗力有多强。 牛逼大发了!! 更别说他后来还开创了永乐盛世,编了永乐大典…… 朱柏兴奋得脑子一热,问朱棣:“明成祖找小弟何事?” 卧槽,称我为帝还是在暗讽我要谋反啊! 这也就算了,还特么叫的谥号,这是咒我死吗? 朱棣攥了攥手,咬牙说:“放学别走,让四哥好好跟你讲讲什么叫兄友弟恭。” 呦,听这口气,是想打架啊。 刚好,我正想让老朱见识一下什么叫兄弟阋墙。 皇子们这么小都打架,等大了还不互相往死里整?! 朱柏冲朱棣一抬下巴:“行,单挑还是群殴。” 嘶,这小子个子不高年纪不大,胆子挺肥!! 朱棣有些诧异,微微挑眉上上下下看了看朱柏,说:“我要跟你肉搏,你定要说我以大欺小。我们比射箭吧。谁输了,都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其实他还是以大欺小。朱柏连习武场都没去过几回,能射中才怪!! 朱柏龇牙笑:“不来是王八,赖账是小狗。” ----- 此刻大殿上,皇上脸色阴沉,满朝文武低头屏气,鸦雀无声。 地上满是被扯碎的奏折。 朱元璋正悄悄揉着酸痛的手腕。 刚才为了掩饰被朱柏撕碎的那些折子,他索性把所有折子都撕了,其中还包括了宋濂上的那封。 真特么撕得太爽了!! 瞥见宋濂和平日最喜欢写废话的几个人从门口进来站好了,朱元璋哼了一声,示意太监开始读圣旨。 圣旨讲的正是昨日朱柏说的精简奏折,不得重复上奏的事。 圣旨念完,朱元璋还把朱柏评论茹太素的话照搬了一遍。 各位文臣听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朝堂上一片死寂。 说实话,他们把奏折写那么长,确实有些攀比和炫技的意思在里面,不过最主要的是怕自己写少了,被皇上一眼看出他们的无能浅薄。 况且有些事情多写几句,更显委婉,顺带拍拍皇上的马屁,被批准的概率会高很多。 把各位大臣脸上的窘态尽收眼底,老朱心里笑开了花:特娘的,太痛快了。这一锤子下去真是又准又狠。叫你们以后还来烦朕。 该说不说,老十二虽然年纪不大,目光独到,说话一针见血,真是我老朱的好大儿。 宋濂一看今日朝堂又要被带偏,忙出列说:“皇上所言极是,臣等从今往后定当言简意赅。不过昨日所说封王之事,还请皇上三思。” 朱元璋太阳穴突突跳,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个老学究是学不乖吗?朕昨天就是故意打宋濂的脸。结果这老东西脸上的鞋底子印还没消,竟然又敢来提这事。 刚好,现在就把昨天没打的板子打完!! 朱标也紧张起来:等下朱元璋要打他的老师,他是拦还是不拦?! 不拦的话,宋濂会被活活打死;拦的话,朱元璋怕是要误会他跟宋濂他们串通一气,反对分封。 朱元璋刚要说话,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赶来:“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朱元璋皱眉下意识回了一句:“嚎你娘的丧。” 朝上文臣纷纷叹气:粗鲁! 朱元璋只能又说:“替朕问候令堂,有事快说。” 太监低声说:“燕王和湘王在比射箭。” 朱元璋嗤之以鼻:“射箭有什么慌的。朕的儿子本来就要习武。” 太监说:“湘王说射死靶子没意思,要跟燕王互射。奴才们拦不住只能来报皇上。” 朱元璋一听,“噌”地一下站起来,拔腿往后跑,一边问:“在哪儿?” 太监跟上回答:“御花园。” 朱元璋咆哮着:“这两混小子是要气死朕吗?” 朱标也忙跟着去了。 然后那群太监和宫女又捧着一堆物什“叮叮咣咣”跟着跑了。 二虎一边跑一边叹息:我跟着皇上十年有余,跑的步都没有这三天多。 宋濂一看急了:老朱又要跑,这劝谏分封又劝不成了。 他对着消失在宫阙之中的身影大声说:“皇上,臣等定会再上折子劝谏分封之事。” 刘伯温按住宋濂:“宋大人莫要上了当。” 宋濂一脸疑惑:“嗯,诚意伯为何这么说。” 刘伯温轻声说:“皇上那个圣旨,重点不在前半段而在后半段。” 宋濂皱眉:“后半段……奏报同一件事,超过两次,上不阅。” 刘伯温点头:“昨日宋大人上的奏折,群臣附议,算是都上了一次折子,所以所有人都只有一次机会再上奏折。我们要好好利用。” ----- 朱元璋提着心,一路狂奔而去。 当年夜奔突袭张士诚或是被陈友谅追杀,他都不曾跑这么快过。 远远瞧见那两个混小子,一人拿着把弓箭,隔了约五十步站着,正互相瞄准。 其他皇子躲在假山后看热闹。 竟然没一个人拦着这帮兔崽子?! 朱元璋还来不及出声叫,那两孩子已经松了弦。 羽箭带着风“嗖嗖”而去,一支直奔朱柏左胸,一支直奔朱棣额头,然后都正中目标。 朱棣眉心和朱柏左胸几乎同时溅起一片血红。 “特娘的,朕一下没了两个儿子。” 朱元璋脸色苍白,喃喃自语。 生多少个都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第6章 给咱跪下 空气好像凝固了,那两孩子一动不动,旁人也不敢动不敢出声。 朱柏忽然大笑:“哈,我赢了。” 朱棣皱眉冷笑:“胡说,你射中我额头,我射中你左胸,都是死,为何说你赢了。” “我猜你为了赢定会瞄准目标最大的左胸,果然……”朱柏拔了钉在左胸的箭,得意洋洋从怀里拿出刚才那本字帖来,“你拿的二力弓,二尺箭,最多能射穿这本书。” 朱元璋这才看清楚,原来两支箭的箭头都被拔了,包上了一团沾着红墨水的糯米。 一直吊着的一口气这会儿一松,顿时觉得腿软,他差点没直接坐在地上。 二虎忙扶住了老朱。 朱柏似乎浑然不觉老朱已经来了,接着狞笑:“但是我的箭却能穿透你头骨。你说是不是我赢了。” 虽然朱柏耍诈,可是朱棣刚才众目睽睽之下约架,又比朱柏年长那么多,自然不好不认。 他颓然把弓一扔:“我输了。你说要如何吧?” 这两混小子,原来在打赌,害他差点吓没了这条老命。 朱元璋气急败坏吼了一声:“两个小畜生,给朕跪下。” 宫人们暗暗叹息:皇上果然气糊涂了。骂自己儿子是畜生,那他是…… 朱棣和朱柏一听老朱来了忙跪下。 朱元璋气得举起手数次又放下了,许久咬牙说:“你们两个兔崽子,到底要干什么?” 群臣在前面说藩王必反,这两个家伙在后面就打起来了,这不就是拆他的台,助长那些酸儒的气焰吗? 可是孩子打架这事放谁家都少不了。 为这事打孩子,他又不舍得。 朱棣说:“回父王,十二弟说想见识一下二力弓的威力,儿臣给他演示一下。” 朱元璋一听气就消了一些。 话说回来,这两小子射箭还挺准的。 淘小子出好,淘闺女出巧…… 老朱哼了一声,转向朱柏:“你呢?平时伶牙俐齿的,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朱柏原本打算装傻,毕竟他年龄小,不声不响搅乱水池才好。 这会儿被老朱问到,只能抬头回答:“是,儿臣就想试试被箭射中的感觉。” 换句话说,就是找死…… 朱元璋咬牙:“要玩是吧。很好!从今日起,晌午以后,天黑之前,所有皇子都给朕去校场练骑射。朕给你们指定师父。” 朱标这会才到,跑得要断气了一般,还没等他喘口气,就听见这句话险些晕过去。 每日下午校场折腾一下午,还不要了他的小命了。 其他王爷却个个面露喜色:哎呀,太好了!一个下午不用在大本堂学那无趣得要死的朱圣人,就算让他们去校场跑一下午都愿意。 朱柏也一下懵了。薆荳看書 干,这个老朱的脑回路怎么跟人不一样? 他和朱棣方才在模拟以命相搏给老朱看。 老朱怎么还专门请人师父教他们武功?!! 那以后他们不是打得更厉害吗? 而且,他自己这不就是好心办坏事吗?原本要暴露朱棣的本性给朱元璋看,结果反而让朱棣他们得到机会练武! 不行,他要打消老朱这个念头。 朱柏忙轮着小短腿追上了说完就走的朱元璋:“父皇。我个子小,年纪小,打不过几位兄长。” 朱元璋暗暗好笑,回头瞟了朱柏一样:“怎么,这会儿怕了?!” 朱柏攥着朱元璋的衣角,赶紧点头认怂:“怕!” 朱元璋冷了脸:“怕就好好练,以后上了战场,蒙古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朱柏眼珠子一转,说:“我是怕一下练太猛,太子殿下受不了。再说刀剑不长眼……” 到时候朱标在校场上提前嗝屁,还玩什么? “嗯,说的也是,太子单独练,不与其他兄弟一起。”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然后抽出朱柏手里的衣角,狠狠用食指戳了戳朱柏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好!好!练!” 朱柏愣在那里,心里万马奔腾。 啊,草! 怎么剧情总是不按照我的计划走呢? 老朱这不就是要我等着挨打吗? ------ 朱元璋可见是被两位皇子气坏了,回去就连下两道圣旨。 一道是规定皇宫后院除了侍卫和厨房的主厨,任何人不得携带有刃之物,更不得在皇宫内院射箭。不然抓到一次,二十板子伺候一次,打死为止! 另一道是,年满七岁的皇子今日起日日去校场练武,每个皇子指定一个练武的老师。 十五日后皇子比武。 垫底者,师父罚俸禄一月,皇子罚跪一个时辰。 前三甲,依次赏师父三月,两月,一月俸禄,皇子同赏。 其他不赏不罚。太子不参与比武。 大家暗暗一琢磨:除去太子和早亡的九皇子,年满七岁的皇子共有十位。 也就是说参加比试的皇子,都比朱柏大。 而且徒弟学不好连累师父。 老朱指派师父这件事,就大有学问了。 太子的师父是表哥朱文正。 就是老朱说把朱文正跟着太子一起摘出来了。 然后汤和,沐英、郭英分别为二、三、四皇子的师父。 这三位武将功勋卓著却从不持功自傲,平时言谈举止颇为谨慎。 三位皇子平时身手就了得,如不出意外,前三甲肯定是他们。 三位武将等于是坐着等赏赐。 朱柏身高未及前四位兄长腰部。 只练习短短十五日,就让他跟几位兄长比武,明摆着欺负他。 朱柏到时候轮流被九个兄长胖揍,再淘气也会被整得老老实实。 这不就是老朱自己不舍得动手,只能让朱柏的兄长来替他教训逆子吗? 蓝玉是太子的姻亲,却被指给朱柏做师父。 表面上,是老朱看得起蓝玉的本事,才把最弱的皇子指派给他。 其实明眼人都明白老朱这是给蓝玉小鞋穿,想找个借口罚他。 这一下,平日里直来直去,嚣张跋扈的蓝玉也慌了,破天荒地去请李善长为自己求情。 老奸巨猾的李善长一言不发。 罚俸禄事小,如果老朱始终心怀芥蒂,蓝玉就是第二个廖永忠。 他这会儿替蓝玉求情,那不就是赶着往刀尖上冲吗? 蓝玉见好话说尽,李善长就是不出声,终于恼了,瞪大眼睛说:“我们可是一起从老家起事的人。唇亡齿寒,李大人是个文人,比我懂这个道理。” 李善长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能叹了一口气:“你这个直性子得改改了,平日也低调和善些。如今除了去求皇上开恩让湘王不参与比武,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所以,这会儿换了蓝玉跪在御书房外求见皇上。 朱元璋不请蓝玉进去说话,却叫二虎出来传话:“还有半个月时间练习,蓝大人不必忧心过早。天上日头虽大,可是中秋都过了,地上太凉,蓝大人这样容易生病,还是回去歇息吧。” 蓝玉平时最不喜欢琢磨别人说话的深意,这会儿也不得不绞尽脑汁想想了。 啧,老朱这意思是说皇恩炙热,却被他这个做臣子的不知好歹给伤透了心吗? 他匍匐在地上:“臣惶恐,臣不知好歹有负圣恩,求皇上原谅。”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那边朱元璋早带了人从御书房里出来,扬长而去了。 蓝玉一看,越发惊恐。 表明了是绝不原谅,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完了,完了,小命不保。 他那时候就不该灌了几口黄汤胡说八道! 第7章 我偏要赢 头顶太阳大得晃眼睛,秋蝉在枝头竭力嘶鸣着做最后的挣扎。 朱柏本来想找个地方睡午觉偷懒的,听说蓝玉是他师父,就不困了。 摇摇晃晃来到校场,看到只有一个络腮胡子大圆脸的彪形大汉面前还没有皇子。 嗬!这就是洪武开国“战神”蓝玉啊。 啧啧啧,这个猛人可是常遇春的徒弟,最擅长突袭。 他立刻瞪大双眼睛靠了过去。 蓝玉原本就不想当这个师父。 这会儿见朱柏这孩子身上没有二两肉,踮脚还够不着他肩膀,就越发沮丧了。 被朱柏像驴拉磨一样围着转了好几圈,蓝玉被晃悠得头发晕烦躁无比,一伸手按住朱柏头顶让他停下来。 朱柏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动不了。 然后一大一小两个冤种便像一头牛对着一只小猴子一般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在了那里 蓝玉率先打破尴尬:“湘王殿下想从什么学起?” 朱柏搓了搓手:“布阵,这个好玩。” 蓝玉暗暗郁闷了一下:果然是孩子,只顾着玩。 蓝玉努力挤出一丝姨母笑:“湘王还是学点能迅速上手的吧。” 朱柏侧头想了想,对蓝玉说:“那你教我怎么逃跑吧,特别是怎么样从重重包围之中全身而退。” 学会了这个,以后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那不也能保住小命吗? 蓝玉脸上横肉跳了跳:草,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我一个先锋,他让我教他怎么逃跑?? 他粗声说:“这个,臣不会。大明军法,大敌当前,敢回头就是斩立决。” 这家伙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 朱柏抿嘴。 那边,汤和、沐英和郭英各自向三位年长皇子交代的话大同小异:“保榜眼,争状元。” 其他师父跟皇子说的话也差不多:“打赢朱柏就行。” 诸皇子只无声点头。 只有五大三粗的二皇子朱樉,故意粗声回道:“叫十二那小子受点教训也好,平日就属他不老实,总闯祸,还连累我们。” 然后,诸位皇子都怜悯地望向朱柏。 朱柏原本想着输了就输了,大不了跪一个时辰。 可是这会儿听见诸位师傅和朱樉的话,那颗万年都静如死水的屌丝心忽然燃起熊熊烈火。 草,特么的,太瞧不起人了。 我这一次偏偏要赢给你们看,让你们知道老子也是堂堂男人!! 他冲蓝玉一笑:“请师傅教我奔袭。” 这个总是蓝玉的专长吧?!反正逃跑跟奔袭的区别就是一个转身往后跑,一个往前跑而已。 蓝玉果然立刻被提起了兴致:“啊,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奔袭这玩意要看地势,地貌和天气......不过练武比不得习文,讲究的是练,光说不动没有用。摸爬滚打,难免磕磕碰碰,不知殿下受不受得了。” 朱柏咧嘴笑:“巧了,我正好是个坐不住的人。” 于是,其他皇子和师父练射箭的练射箭,耍大刀的耍大刀。 只有蓝玉和朱柏满校场乱窜。 土里滚,泥里爬,爬树翻墙,跨沟过栅。 诸位皇子和师父越发好笑:堂堂“战神”被个孩子带偏了。 等到宫门即将关闭的钟鼓声响起,蓝玉猛然醒悟。 啧,怎么教了这孩子一下午这些...... 关键这本事到两两比试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白白浪费了一天。 蓝玉板起脸:“明日再不能学这个了,要学点正经本事。” 一下午都嘻嘻哈哈的朱柏,这会儿却忽然神情肃穆:“师父莫忧,我只问师父想不想赢。” 蓝玉瞪着面前这个小不点,心里万马奔腾。 废话,当然想赢! 老子堂堂武将,向来把校场上输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关键你问我这个有意义吗? 我想不想的,你都铁定输!! 只是这么被朱柏拉着,他也走不了,只能点头敷衍:“想想想。” 朱柏又说:“那师父就只管好好教我这个。他们等着看我们两的笑话,我倒偏要逆袭,好好打几位兄长和他们师父的脸。” 蓝玉心中一凛,脑子里赫然出现十几年前在某个山穷水尽之时,老朱对他们说:“连土匪都没把我们放眼里,我们偏要把这江山打下来,叫他们好好看看我们的本事。” 他从愣神中惊醒,郑重点头:“湘王想学,我便教,大不了罚一个月俸禄,穷不死我。” 这会儿他忽然想明白了。 老朱要真跟他过不去,他逃过了这次,也有下次。 论战功,朝中无人能比他多。 论身份,他是太子妻舅。 老子平常嚣张惯了,不要临了临了还做个缩头乌龟,被沐英这些鼠辈笑话。 那就来吧!! ----- 朱元璋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从校场回来的皇子们。 朱柏一身泥,满脸尘,其他皇子神清气爽。 老朱心里直犯嘀咕:嘶,莫非朱柏的哥哥们都以为铁定能赢,不好好练习? 嗯,今天晚膳要好好敲打敲打这帮小子。不要被古灵精怪的老十二钻了空子去。 用晚饭时,皇子们按照年龄挨着朱元璋和马皇后身边坐过去。 马皇后鹅蛋脸,妆容简朴,嘴角总是含着温和的笑,一看就是贤妻良母。 朱柏左边坐着比他大半岁的十一皇子朱椿,右边坐着比他大一岁的十皇子朱檀。 往常桌上只有四菜一汤,还全是青菜豆腐什么的。 今日却多了一碗红烧肉。 平日只读书还好,今日折腾了一下午,皇子们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那碗油光发亮红润诱人的肉眼睛都是亮的,个个暗暗咽口水。 只是朱元璋不动,皇子们都不敢动。 朱元璋很满意皇子们的恭敬守礼,夹了一筷子肉,说:“吃吧。” 马皇后抿嘴笑:“孩儿们吃吧,今日你们父皇体恤你们练武辛苦,特地叫御膳房准备了肉。” 她给朱标和老朱各夹了一筷子肉。 皇子们这才狼吞虎咽起来。薆荳看書 然后朱元璋开始挨个问皇子们话:学了什么,学得如何? 皇子们顾着吃肉,自然没留心,有什么回什么。 朱元璋很满意,开始还担心这些武将们不用心教,看来是他多虑了。 等皇子们回完,他都要叮嘱一句:“好好练习,不要偷懒。” 到了朱柏这里,老朱却不问了,停下来专心吃饭。 嘶,看来还真是区别对待。 呵呵,老朱你想消停,也要看我让不让你消停。 朱柏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朱元璋:“父皇,比武如何决出胜负?” 朱元璋爱理不理:“抽签两两对决,比兵器、骑射、对打。自有裁判定输赢。” “如果势均力敌,裁判无法分辨胜负呢?” “那就等到一方认输。” 朱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问圆头圆脑的朱椿:“十一哥,弟弟若抽到跟你比兵器,你觉得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第8章 啥也不能比 朱椿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大概……是我的刀快。” 朱柏说:“到时候,我刺你一剑,你砍我一刀,就看谁先扛不住倒下了。” 朱椿脑子里立刻出现他和朱柏浑身血窟窿躺在比武场上的恐怖场面。 顿时吓傻了,嘴里的红烧肉也不香了,想哭又不敢哭,眼泪汪汪望向马皇后。 马皇后听得鸡皮疙瘩直起,忙对朱元璋说:“陛下,臣妾以为皇子们都是兄弟手足,这样动刀动枪的不合适。” 朱元璋冲朱柏一瞪眼:“你小子别胡说,谁说要上兵器了?” 朱柏歪头问:“不上兵器吗?” 朱元璋说:“当然不上。” 朱柏点头:“嗯,父皇金口玉牙,说不上兵器,就不上兵器。” 朱元璋说:“对,就赤手空拳,点到为止。” 他说完才醒悟弓箭也是兵器。 这么一来,比射箭也比不了。 特娘的,被这小子绕进去了。 现在还不好反悔了…… 朱柏又问尖脸瘦高的朱檀:“十哥,我要是抽到跟你对打,你觉得我们谁更强。” 朱檀哼了一声:“那自然是我强。” 朱柏若有所思:“其实,我们的身手差不太多,裁判也不好断定谁赢谁输,只能等我们其中一个认输。 虽然点到为止,可我要是死不认输呢? 你的拳头比不得其他兄长们重,我怕是吃你一百拳都不会死。 到时候,我肯定还有力气回你几拳,你也不好受。 打掉门牙,口鼻流血那算是轻的。 如此这般,我们两个怕是从早上打到天黑都打不完。” 饭桌上一阵死寂。 朱檀猛然吸了一口气,也开始哭。 这会儿别说是几位年纪小的,几位年长的皇子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虽然都想赢,可是也没想过这样残酷。 可是如果对方真的不认输,那不就是要打晕打死才能停吗? 要是自己是被打那个呢? 到时候又甘心认输吗? 况且老朱整日教他们,男人要有血性,绝不可轻易服软…… 朱标说:“父王,不管谁输了,都罚我吧。弟弟们年幼,我这个做兄长的愿意替他们领罚。” 朱元璋气急败坏,对着朱柏脸一沉:“兔崽子,给朕好好吃饭,不许说话。” 朱柏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哦。” 然后低头津津有味地吃红烧肉。 只是除了他,桌上再没有人有胃口。 皇子们个个低着头不出声。 朱柏心里笑出鹅叫声:额额额,跟我斗,你们这群小屁孩还年轻了点。 现在恐惧的种子已经在这些人心里埋下了。 就等着它开花结果…… 不过要是朱元璋不上当呢。 比骑射,他那短腿连马磴子都够不着,只有摔死的份。 就算只上肉搏,他也撑不过三场。 ----- 武将们明面上是不想输所以那么卖力,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他们个个位居高位功勋卓著,已经被老朱忌惮了,所以即便是对封王再不满,也不敢出声。 老朱封王,说到底,就是想把兵权都集中在自己儿子手里。 等这些王爷都长大的时候,就是老朱彻底“藏良弓,烹走狗”的时候。 廖永忠是第一个,却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他们怎么会坐等老朱杀过来?! 这一次皇子比武,他们就让老朱看看,皇子们自相残杀起来有多惨烈。 而且这么一时半会儿的,不怕教出什么良将却绝对能教出几个破坏力超强的熊孩子。 所以武将们虽然没有商量过,却都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这半个月铆足劲儿训练诸位皇子。力求比武那天闹出个海啸山崩的大动静来。 今日也是刚过午时,师父就到齐了。 皇子们也个个劲装短衣,十分精神威武。 唯独朱柏。 哎…… 蓝玉皱了皱眉,这娃娃虽然聪明,可是个子实在是太小了。 除了教他跑步,其他的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今日有几位师父打算教骑马,叫司马监从马厩里牵了几匹小马出来。 朱柏一看:诶?虽然我不会骑马,但是我会捣乱啊。 他指着那马,说:“师父,今日我们也学这个吧。” 蓝玉摇头:“小王爷,不是微臣看不起你,你真的爬不上去。” 朱柏不等他说完,就一溜烟跑去马厩了。 他瞥见旁边有个小马厩,是单独用来关母马的,立刻喜笑颜开,仔细挑了一匹小母马出来。 朱樉一看,笑开了花:“十二弟,这小母马倒是挺适合你的,没有比这更矮的马了。” 话音刚落,他手里牵着的那匹公马就朝朱柏那边靠了过去。 其他王爷身边的马也骚动起来,无论师父们怎么呵斥,都不听,只管靠向朱柏。 朱柏装出吓坏了的样子,放了缰绳就闪到一边。 然后,精彩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匹马忽然就掐起来了,还越打越起劲。 撩起蹄子,相互踢。 后蹄子踢完,前蹄子踢。 不行就用牙咬。 每匹马都是一副不弄死其他马,就不罢休的样子。 一时间尘土飞扬,嘶鸣阵阵。 众人惊呼起来。 哪里还有人敢靠过去? 王爷个个往后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没来得及上马,不然现在不死也要断手断脚。 师父们更后怕,要是真摔坏个王爷,他们小命就搭在这里了。 跟着王爷的太监们怕出事,忙着人一溜烟地去报告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又从御书房匆匆带着人来,一见这情形也心惊肉跳,吼了一声:“怎么回事?” 众人忙跪下了。 蓝玉低声说:“是臣没看好湘王。” 有错没错的,先摆个态度出来。 反正是老朱你的儿子闯祸,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元璋望向沐英:“沐爱卿,你说。” 沐英说:“可能是湘王刚好牵了一匹发情母马出来。” 朱元璋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混小子,又是你?!!” 朱柏挺胸说:“儿臣哪里知道什么发情不发情。反正我个子小,只能挑最小的马,不然怎么上去?” 朱元璋僵在那里。 好像听着挺有道理。 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9章 这是个什么玩法 那几匹马可不管老朱是不是皇帝,只顾着打架。 朱柏指着打架的马笑得纯良无害。 “瞧,这几匹小马,为了一匹母马都能掐成这样。要是以后为了争食,还不要打个你死我活。” 师父们不敢抬头,心里万马奔腾:特娘的,这个混小子这么胡说八道,是生怕老朱不怀疑我们吗? 朱元璋望向武将们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饱含深意。 啧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朕说分封以来,这些武将屁都不敢放一个。 朕还以为他们都老实了,原来在等着朕呢。 这帮老滑头,这么卖力,是想让朕看看儿子们怎么自相残杀,好打消朕封王的念头。 或者,他们有更不可告人的心思。 比如,把这几个年长的王爷都弄残了,就一劳永逸了…… 朱元璋越琢磨心情越沉重,冲跪在一旁司马监的人一瞪眼:“混账,还不快把这几个畜生拉住,要等着它们打完吗?” 司马监的人忙站起来,用鞭子抽了几下公马。 那几匹打架的马儿才总算是消停了,然后各自被牵回了马厩。 朱元璋自言自语一般说:“诸皇子年龄尚小,驾驭不住马。就算是今日老十二没有误打误撞牵了发情的母马,也难保改天马发狂把皇子掀下来。” 诸位师父忙说:“是,皇上圣明。” 朱元璋点头:“那这一次先不比骑马了。” 诸位师父松了一口气:“遵旨。” ----- 朱元璋回到御书房静下来一算。 不能用兵器,也不能骑马,直接上手殴也不行。 那这个比武比个屁啊?! 那日朱柏带着朱标跑过湖边的画面闪过脑海。 朱元璋冷笑。 朱柏,你这小东西搞那么多事情出来,不就是以为自己跑得很快么。 你未必以为,你的兄长们个个都跟你大哥一样弱不禁风,连你都跑不过? 你要跑,那朕就让你跑个够。 而且朕要让你平日练的那些翻墙爬树的本事都用不上! 这一次,朕坑蓝玉是坑定了!! 也定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 师父们得了圣旨,每日也教教皇子们拳脚功夫和射箭便算了。 结果临到比武前老朱才发了话下来。 此次比武为了不损皇子们兄弟的手足之情,不采用平日比武场上两两对打,而换做拔旗。 规则如下:众皇子依照规定路线至终点拔旗,再返回起点。 按所得旗子上的序号定比赛名次,论赏行罚。 路线是,从承天门出发,往北穿过端门午门后右转往东至护城河边,沿护城河往北至转角处,转弯往西至玄武门,再往南穿内花园、坤宁宫、乾清宫和三大殿一路至奉天门,右转往西再往北穿过诸殿至终点-西五所。 每隔半里设置一面锣,有专人看守,皇子到达后需敲响锣,并由看守的人记录,才算有效。 皇子不得使用任何牛马畜力,不得借力旁人。 三日后他和马皇后将携文武百官,在承天门上亲自观战。 蓝玉拿到御书房送来写着比武规则的纸,挠破了头:“这是个什么玩法?” 朱柏笑劈叉了:看来我的计谋有效了。这不就是后来的酷跑吗? 其他武将们和皇子松了一口气:比赛跑步啊,那肯定是个子高的年长皇子跑得快啊。 朱柏和蓝玉似乎也这么想,所以彻底躺平了。 其他皇子沿着路线跑得热火朝天,他们两背着手不紧不慢散步。 朱元璋散了朝,刚好看见走到护城河边的那一老一少,心里乐开了花。 呦吼,这两人是来考察敌情来了。 看也没有用,这一次神仙都帮不了你们。 若比射箭,那混小子尚有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蒙个正中靶心。 要是硬跑,朱柏腿最短,肯定跑不过兄长们。 朕就是要在文武百官门面好好训斥你蓝玉一番!! 老朱越想心情越好,大笑扬长而去。 那边蓝玉走完一圈,有些泄气:“唉,师父教你那些没有用。全程都是在平地上走,只有内花园里树木多,稍微有点阻碍。” 再说就算是内花园里也有门有路,要是还去翻墙爬树,傻不傻啊。 一条蜿蜒的玉带河横穿皇宫。 这次的路线要数次穿过玉带河,却只准从同一处的桥上穿过。 老朱这么设置是想要拉长线路,让皇子们绕路。 要想快,就只能淌水过去,可是淌水又会加重鞋子和衣物的重量,不利于后面的奔跑。 况且淌水相对绕路也节省不了多少时间、 朱柏琢磨了一下,歪着头说:“师父,我要做个东西,可是出不去,宫里也没有办法做。我能不能画个图给您,劳烦您明日回去就找木匠铁匠尽快做了,带进来。” 蓝玉叹气:“行吧。师父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要干嘛,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帮一把了。 总不能让他们两坐等老朱来罚吧。 ----- 九月初五,艳阳高照,秋高气爽。 承天门上彩旗飘扬,锣鼓阵阵。 引得应天城的百姓们,都跑到在灰色城墙下张望。 虽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能一次看完所有皇子和百官的背影也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文武百官穿着朝服相聚在一起,心情激动又兴奋。 文官们早准备了奏折。 老二老三年纪相仿,平日里也没少明争暗斗。 等下他们肯定差不多时间到终点,为了抢第一名的旗子,非掐起来不可。 然后,他们就顺势把反对分封的折子往老朱面前一递。 老朱在这承天门上,躲也没处躲,况且当着众皇子的面,也不好耍赖,到时候就只能接了他们的奏折。 蓝玉在那边叮嘱朱柏:“湘王尽力就好,跑最后也没关系。” 伸头也一刀,缩头也一刀。 他着实不想为了自己为难一个七岁的孩子。 只是这些话,他不好直说。 朱柏抬头一笑:“师傅放心,今日我定叫你扬眉吐气。” 正说着,朱元璋和马皇后上了城楼。 朱柏忙过去跟兄长们站在一起,与文武百官一起迎接老朱。 朱元璋扫了一圈面前十位皇子,眼神露出少有的慈爱。 年幼的五位皇子站前头,年纪稍长的五位站后面。 这样一站,越发显得朱柏矮小。 朱元璋忽然心软了。 今日着实有点欺负朱柏的意思,要不,等下就算朱柏跑最后一名,也只罚蓝玉,不罚朱柏算了? 第10章 玩得好刺激 朱柏自己丝毫没觉得大难临头,只顾着低头摆弄手里的小玩意。 朱元璋又咬牙:这个逆子,不打不成器,还是要罚!! 朱标在叮嘱其他皇子:“诸位弟弟注意安全。” 朱元璋对着礼部的官员抬了抬下巴。 皇子们都跑到楼梯口,等着出发的锣声。 朱柏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根绳,绑在腰上,跑到栏杆边,把绳子和铁环套在栏杆上。 朱元璋皱眉:这小子要干什么? 朱柏爬上栏杆,跨了出去,抱着栏杆立着。 朱元璋心悬到了嗓子眼,一下站起来。 他想怒吼,却怕自己一出声,反而吓得朱柏松手掉下去,所以咬着牙死死憋住,而且还指着众人不许出声。 礼部那人浑然不觉,“duang”地一声敲响了锣。 众皇子也没发觉身后的异样,只管往下跑。 朱元璋来不及靠过去,朱柏就已经翻身跳了下去。 所有人同时惊叫起来扑到栏杆边。 承天门足有十几丈高,这样掉下去,绝对摔成块。 可是城楼底下没有朱柏惨不忍睹的尸体。 众人惊讶地发现朱柏两手抓绳子,在城墙上一边跳一边落,转眼就到了门楼底下。 等众皇子跑下楼,他已经解了腰上的绳子,跑过午门去了。 朱元璋擦了把冷汗:兔崽子,不带这么玩的,吓死老子了。 蓝玉也拍了拍胸膛:还好还好,刚才他差一点跟着跳下去。 朱元璋狠狠瞪了一眼蓝玉,无声地痛骂:混蛋,瞧瞧你把朕的儿子教成什么样? 蓝玉一脸委屈:那不是皇上自己的功劳吗? 旁边有人低声说:“诶?!那是个什么物件?” 朱元璋和蓝玉一起循声望过去。 只见朱柏已经穿过了玉带桥,然后跳上了一个有着两个轮子的东西。 那东西像车又没牛马拉,说是轿子也没有人抬。关键朱柏上去一蹬就跑了,比跑步快多了。 朱元璋又瞪大了眼睛指着朱柏的背影无声问蓝玉:那是个什么鬼? 蓝玉一脸无辜,两手一摊:臣也不知道。 他没有撒谎。只按照图纸做了轮子和车架送进宫。 剩下的都是朱柏自己摆弄的。 朱柏骑着自己赶做的自行车,飞快的到了第一个点,敲锣,然后又踩着自行车去下一个点,敲锣,如此反复。 因为十位皇子穿的衣服颜色各不相同,所以朱元璋和众臣们在承天门上看得清清楚楚。 其他皇子里面,穿青衣的朱樉跑得最快了。 可是朱樉才到第一个点,朱柏已经进了内花园了。 一到这里,朱柏的车就不好用了,因为全是树木花草假山,弯弯曲曲,路还窄。 出了内花园又要过三大殿,要爬楼梯进宫殿,敲锣,出宫殿下楼梯,如此反复。 大家都在好奇朱柏要如何是好,朱柏已经扔了那物件,开始一路狂奔。 这一段,他被朱樉追上了不少,眼看只差几十步。 结果朱柏一出了奉天殿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来一个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物件,然后骑着狂飙过奉天门,第二次跑过玉带桥,到西南角敲锣。 原本是应该再从玉带桥上跑去对面。 朱柏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老长的竹竿出来,攥在手里,快跑了几步,用竹竿点在河岸上,一撑。 众人“哗”了一声。 朱柏已经落在岸边,然后骑上刚才放在对岸的那个“车”又走了。 朱元璋嗤了一声:“跟玩杂耍的一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马皇后冲朱元璋一笑:“老十二如此聪明,真是得了皇上真传。” 朱元璋又有些得意:“可不是嘛。” 聪明倒是聪明,就是整天跟个猴儿似的,太能折腾了。 那边朱柏已经骑着那怪东西一路穿过西边数个宫殿,到了西五所去了。 一直悬着心的蓝玉这会儿才狂喜:擦。万万想不到,朱柏这小子竟然能拔头筹!! 我们两个大冤种,还真的逆袭了!! 哈哈哈,这下好了,老朱罚不了我,还要赏我三月俸禄。 看他怎么收场?!! 而且朱柏跑到第一,等下肯定是十一皇子跑最后了。 十一皇子的师父是冯胜那老小子。 冯胜总说,这世上唯有已死的常遇春比他强,平日就十分看不起我。 今日那老小子要是挨老朱罚,就真是太解气了!! 冯胜也很紧张:虽然知道老朱让他做十一皇子的师父,也是为了敲打他。 可是玩玩没想到,他最后竟然真的要挨罚。 沐英等三位却在各自沮丧懊恼。 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年纪最小的朱柏把他们都打败了。 这不等于就是蓝玉当着众人的面拿大耳巴子抽他们的脸。 蓝玉这人一直很嚣张,不知道等下还会如何讥讽他们。 朱柏在众人远观下已经到了西五所。 西五所门前摆着个案子,案上摆了一排小旗。 负责守旗的侍卫们由老朱最信任的亲军都尉府统领正三品武官二虎领着。 可见老朱是在防着这帮皇子。 黑铁塔一般的二虎往案子前一站,气氛顿时就严肃了。 等下万一哪个皇子想耍花招或者两个皇子争旗打起来,二虎也好“提醒”一下,拉拉架。 二虎看见朱柏来了,脸上闪过惊讶,就忙让开,冲朱柏行礼:“恭喜湘王拔得头筹。” 朱柏趁着二虎行礼时候,左手一扫把所有旗子攥在手里,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个火折子把手里的旗子全部点燃了。 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犹豫。 二虎直起身,立刻吓得不顾威严失声尖叫起来,扑上来夺旗:“小祖宗,你干什么?” 朱柏身手敏捷,一转身蹿上案子,然后叉腰站在案上,攥着那把小火炬,狞笑。 “本王别的不行,放把火,还是可以的。” 开玩笑,那群武将,得罪了谁,他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他虽然想阻止封王,却也不能把小命搭进去。 只要把旗烧了,他投机取巧得了第一也不能领赏,最后一名不用挨罚,大家也不会怨恨他了。 二虎冲旁边吓傻了的人粗声吼:“发什么呆?!还不快抢下来?” 第11章 全烧了 数名侍卫扑上来,抱的抱朱柏,抢的抢旗子。 只是天干物燥,老朱一向节俭,自然舍不得用新布做这只用一次的旗子。 结果那一把小破布瞬时便烧成黑炭。 等侍卫们抢了过来,踩灭火,只剩下了一把光秃秃的杆子。 朱柏数了数旗杆,皱眉问二虎:“不对,怎么只有九根旗杆?” 二虎叹气:“是只有九根。皇上说,怕皇子们拿错旗号,所以就只给了九面旗。这样,拿不到旗那个就是最后一名。” 朱柏一听恨得直咬牙:原来前面的次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名。 因为赏谁都是皇恩浩荡,感激涕零。 老朱要罚的那个,却必须受罚。 远处朱樉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旗呢?”朱樉问。 虽然是第二名,也强过没有。 二虎把手里的旗杆一伸:“湘王烧了。” 老三朱棡和老四朱棣紧接着跑了过来,一听都愣了,心中滋味陈杂。 原本被朱柏夺了头筹有些恼怒,结果朱柏却为他们保存了脸面。 年幼的皇子们也陆陆续续也到了,被这情形吓得手足无措。 跑在最后的朱椿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跑,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进了西五所,他就力气全无,扑通一下跪坐在地上。 朱椿平日是小皇子里最斯文秀气的,这会儿却头发凌乱,满脸黑灰被眼泪冲的一道一道的,还冒着鼻涕泡泡。 朱樉一看越发羞愧。 他们这些哥哥只想着拔头筹有多风光,却从不曾心疼年幼的弟弟,气度还不如比他们小了一截的朱柏。 朱樉上前,用袖子给朱椿擦了擦脸:“别哭了,十二弟把旗烧了,没有最后一名,谁也不会受罚。” 朱椿一听,又带着眼泪笑了:“诶?真的?那可太好了。不然我真对不起我师父。” 朱檀小声说:“拿不回旗,父皇肯定要骂死我们了。” 朱柏说:“哥哥们别害怕,旗是我烧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 朱元璋只看见那边闹得起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差了身边太监过去打听。 结果太监下了城楼还没跑过午门,皇子们就高高兴兴回来了。 四个大皇子牵着四个小皇子,剩下朱柏和朱棣各自背着手,摇摇晃晃走在最后。 朱元璋和马皇后站在承天门上看儿子们手牵着手回来了,心里一暖。 马皇后感叹:“这样兄弟和睦的场面真好啊。” 朱元璋也红了眼眶:“可不是。我哥以前就是这样牵着我去放牛的。” 文官们一看:得嘞,没打起来。今天这个进谏是不可能了。罢了罢了,今儿看热闹也看得挺开心,改天再说吧。 武官们个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皇子们上城楼,看看到底战况如何。 冯胜已经心如死灰,只等着受罚。 他想来想去,等下只能说朱柏投机取巧赢得不公,看看自己能不能免罚。 不然莫非真要一家老小挨饿一个月? 结果诸位皇子上来,个个手里空空的。 朱元璋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跟着皇子们回来的二虎忙跪在地上,哽咽着说:“二虎无能,没保护好旗,叫湘王全给烧了。” 他太委屈了,一个威武汉子活生生被七岁小子给欺负了。 偌大的城楼上,足有几百个人在上面,霎时鸦雀无声。 朱元璋掏了掏耳朵:“什么玩意?全烧了?!” 二虎抽泣着把那九根光秃秃的焦黑旗杆双手举过头顶。 冯胜松了一口气,狂喜:呀,烧了好。烧了好。 其他武将个个心情复杂,神态各异。 朱元璋被刺激得又要脱鞋子打朱柏,被马皇后悄悄伸手按住。 朱元璋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指点着朱柏:“兔崽子,你说说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 朱柏不慌不忙上前,一行礼:“父皇英明。父皇叫我们比武,本就是为了让我们强身健体,锻炼本事。若是为了争名次,伤害了彼此的感情,可就不好了。” 朱元璋一愣,若有所思看着他:说起来,这小子拿了第一,明明是有赏的,却把旗烧了…… 其实谁先到,谁后到,他在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特地弄个小旗,就想知道他们兄弟最后会怎么办。 朱柏又说:“我们挨罚倒无所谓,连累师父们辛苦了半月还要挨罚,就是大罪过了,所以我就烧了。大家都跑完了全程,都是赢家,没有输家,不用排名次。” 武将们个个都是铮铮铁汉,这会儿却忍不住鼻酸。 谁说湘王傻了? 他明明很懂事很体恤臣子啊! 老朱你倒是听听你儿子说的话!! 我们可不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吗?!! 我们跟你打江山,出生入死,你不让我们同享天下,也好歹让我们享享清福啊。 至少别整天想着杀我们啊! 朱元璋眯眼盯着朱柏:“你当真这么想?” 朱柏毫不退缩,嘻嘻一笑:“父皇仁厚,若是决意要赏我和师父也行。请父皇把我的赏赐均分成十一份给我和哥哥们。” 蓝玉忙跪下了:“臣也请求把赏赐分给诸位大人。” 朱元璋在心里狂吼:放屁,谁说朕要赏赐你?! 朕这一次就算是罚不了你,也绝不会便宜了你。 来日方长!! 心好累,朕怎么摊上这么个逆子。 谋划了半个月,这混小子一把全捅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朱柏说:“老十二说得对。朕本来就是要皇子们强身健体,无意破坏皇子们之间的感情,更无意为难诸位大人。这一次,就算平局,没输没赢。” 所有人都跪下:“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一挥手:“都回去歇着吧,今日就到这里了。” 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诸位武将等皇上走了,才一一上前,郑重向年幼的湘王行礼。 湘王规规矩矩一一回了礼。 冯胜低声说:“谢谢湘王殿下。不然我少不得受罚。” 朱柏想起刚才朱椿冒着鼻涕泡泡哭着跑进来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了,回答:“冯大人不必客气。 我那十一哥刚才边跑边哭,一听说旗子烧了不用罚师傅了,他立刻就不哭了。” 第12章 莫名其妙推动了技术发展 冯胜红了眼眶,朝朱椿也拱了拱手:“殿下受累了。” 朱椿忙低头:“师父,是我无用,险些连累师父。” 冯胜哽咽:“不怪皇子。皇子尚年幼,他日定有大作为。” 朱柏悄悄跟蓝玉说:“师父,对不住,把你的赏赐给烧没了。” 蓝玉摆手,低声说:“莫要说那些。该微臣感谢湘王殿下,让臣免了罚,还出了口气。你那个自己会动的东西,送我一个。我带回家玩玩。” 朱柏笑:“这有何难?师父喜欢,拿走便是。” 于是蓝玉扛着一辆自行车,欢天喜地出宫去了。 路上遇到的文官武将都跟他作揖打招呼:“蓝大人,今日湘王拔得头筹。恭喜啊。” 蓝玉:“同喜同喜。” “蓝大人,肩上扛的可是湘王骑的那个神器?” 蓝玉满脸笑容,中气十足地应了:“可不是,这是我那好徒儿送给我的。” 老朱赏不赏他的不重要,今天湘王可是让他在文武百官和皇上面前长脸了。 他要把这个东西拿回去供着。 ---- 原本皇子们年纪差得有点多,平日是玩不到一起的,可是这会儿都好奇地围着另外一辆自行车。 他们挨个上去试,结果要么上去就摔,要么就像抽风一样扭来扭去。 皇子们互相打趣,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刚才跟着朱元璋离开的二虎又脚步匆匆回来,对朱柏行礼:“湘王殿下,皇上叫你去问话呢。” 正抱着胳膊看兄弟们玩闹的朱柏一听,咂嘴:啧,看来老朱奸计不能得逞,有点不甘心啊。 他转身往里走,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是朱椿。 朱柏微微挑眉问:“十一哥不跟他们接着玩吗,这是要去哪儿?” 朱椿期期艾艾地说:“父皇肯定是要罚十二弟。十二弟是为了我才烧了旗子,我不能让十二弟独自受罚。” 朱柏叹气:“放心,父皇不会打我。再说了,就算父皇真要打我,你去了也没有用。父皇不会一人分十板子,肯定让我们一人领二十板子。那板子打在屁股上,可疼!三五下就能要了你一条小命。” 朱椿吓得脖子一缩,僵立在原地。 朱柏暗暗好笑,转身继续走。 走了几步,又听到朱椿脚步声又跟上来了。 朱柏回头:“十一哥不怕?” 朱椿点头:“怕,怕也要去。” 朱柏又说:“我也不是为你一人烧旗子,所以你大可不必跟着我去受连累。” 朱椿挺胸:“我是兄长,断然没有让弟弟一个人去受罚的道理。” 正说着,其他皇子也跟来了。 朱柏有些惊讶:“诸位兄长这是……” 朱樉不耐烦一挥手:“走吧。走吧。自家兄弟,说那些个干什么。” 朱棣也说:“父王就算真生气,看我们一起去求情,也不会罚你了。” 朱柏叹气:“行吧,兄长们要跟着就跟着。” 他们这么讲义气,搞得他还多不好意思的。 其实又不是去打群架,人多有个鬼用。 想想,等下皇子们一字排开脱了裤子挨打,那场面倒是挺壮观的。 朱元璋本来叫了朱柏一人来问话,结果十个都来了,一瞪眼:“干什么?要造反啊??” 朱樉和朱棣带着其他皇子跪下了:“求父皇不要罚十二弟。” 倒是朱柏自己直挺挺立着,没有丝毫求饶的意思。 朱元璋脸色稍缓,心里还有些窃喜。 今日他们兄弟携手过来那个画面,真是让他太感动了。 本来还在琢磨刚才他们是不是怕受罚故意演给他看的,结果这会儿他们又一起来为朱柏求情。 果真是兄弟友爱。 这不就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吗? 朱元璋暗暗好笑,干咳了一声:“都起来吧。有什么好罚的,他都跑了第一了。” 皇子们这才面面相觑,纷纷起来了。 朱元璋问朱柏:“你做的那个妖孽之物,叫什么?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东西明摆着就不是本朝的。 他选入大本堂里的藏书也都是他亲自选的经书典籍,根本不可能有这类书。 朱柏都没出过宫,也没有接触过工匠,怎么能两三天工夫折腾出两个这么古怪的东西来?! 他刚才想破了脑袋,得出结论:蓝玉要么就是偷看了墨家禁书,要么就是那厮勾结外敌,然后为了赢,不顾冒险教给了他的这个逆子。 “那个叫自行车。”朱柏知道自己乱说就会穿帮,所以早准备好了说辞,手一指文渊阁,“文渊阁里有书上画了图,我请师父依葫芦画瓢帮我做了两个。” 不得不说,古代工匠的手艺确实是好,做出来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就是轮子没有橡胶缓震,颠得他屁股疼。 洪武元年建朝的时候,文渊阁的书虽然不像大本堂一样条条框框多,可是里面藏书也不多。 后来朱标喜欢看书,把文渊阁做书房,从全国搜罗来了好多书藏在里面。 到如今已经有一万多本,所以有这种书也不出奇。 其他皇子一听,眼睛发亮:嘢?!文渊阁还有这等有趣的书,哪天去翻翻。 朱元璋也被勾起了兴趣,问:“哪一本?” 朱柏咂嘴:“忘了,那么多本,记不得是哪一本了。大概就是某人翻译的弗朗西的书。” 昨夜他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想来想去,这时候西方能有东西传到中国的,大概也就英吉利,弗朗西,西班牙,葡萄牙这几个航运发达的国家。 所以随便选了一个国家。 反正,就算是这本书存在,他们也没办法从那一万本书里把它找出来。 更何况这书压根不存在,是他胡诌的。 朱元璋皱眉想了想:“这弗朗西的东西,是不错,听说他们从我们宋朝老祖宗那里把火器学了过去,还改良了,如今威力很大。可是我堂堂中国,却因为那些蒙古蛮夷停滞不前,反倒比人落后了。” 朱标忙拱手:“父皇圣明,如今工部也在改良火器。可惜进步不大。” 朱元璋点头:“虽然弗朗西隔得远,但是也保不齐哪天人家坐船来打,就算人家不来,我们也要想办法赶上人家。” 朱柏听得无聊,转头四顾:刚才不还在聊自行车吗,怎么又说到火器上去了?!算了,不管他们,反正不找我麻烦就行。 朱元璋转头乜斜着朱柏:“逆子,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办才好。” 第13章 猴子作诗 朱柏眨了眨眼:“那就跟人家买回来,自己研究改良呗。” 中国人别的不敢说,在仿造改进这件事上,绝对是行家。 朱元璋一拍桌子。 皇子们吓得打了个哆嗦,瞪着他。 朱元璋眼睛发亮:“好,要沿海商贩去买弗朗西的东西回来。明儿早朝就说这事,看看工部,兵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朱柏一听兴奋起来了,说:“父皇可以帮我带两个东西吗?” 朱元璋眯眼望着他:“你小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 朱柏涎着脸说:“都是小玩意儿,不贵的。儿臣看书上也画着挺好玩的。再说,儿臣跑了第一,父皇怎么也要给儿臣点赏赐。” 朱元璋冷笑:“刚才是谁在承天门楼上说要把赏赐分给各个兄弟来着。” 朱柏嘻嘻一笑:“那父皇就买十一份回来,我们兄弟几个一人一份呗。” 既然兄弟们都跟着来为他求情,他自然不能亏待他们。 他这人从来都是恩怨分明。 其他皇子一听,个个兴奋得眼睛发亮,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一哽:又被套进去了,这小滑头在拿他的银子做人情啊…… 只是被十一个儿子这么盯着,任是哪个老父亲都受不了。 他红着脸,含糊应了:“嗯.....” 然后皇子们,个个喜上眉梢,悄悄用肘子戳着身旁的人,再一起对朱元璋行礼:“谢谢父皇。” 朱元璋也绷不住笑出声,指着他们:“瞧瞧你们这些小子,一个个高兴成什么样。只会折腾这些没用的玩意。” 皇子们正要走,二虎带着人把那辆“自行车”扛进来了。 皇子们个个一脸惊讶,头跟着那车转。 朱元璋拉下脸:“等朕研究完这东西自然会还给你们。不行叫工部再做两辆就是,瞧你们一个个跟个乌眼鸡似的。” 皇子们眼睛又亮了。 朱柏忙说:“父皇,这一次,儿臣赶时间,做得粗糙。如果叫工部再做,需要用坚固耐磨的玄铁来做链条和齿轮才行。 而且这个车是按照我的身形打造,兄长和父皇骑来,未免太小太矮,要把尺寸加大。 再者,我只想着怎么快,所以压根没考虑减速的事情,工部要想办法加个刹车上去,不然很危险。” 朱元璋哼了一声:“朕就说说,你以为朕会真的叫工部费这个神做玩具给你们。好好学习,别光想着玩。过几日朕要考你们做文章!” 次日朱元璋果然在早朝上讲了此事。 工部、兵部皆欢欣鼓舞。 户部尚书茹太素出列,小声提醒了老朱一句:“皇上,我们还禁着海呢。” 禁海的话,外面商船进不来,里面商船出不去,怎么买东西? 朱标上前:“父皇一直说要恢复我中国唐宋之辉煌,不如尝试着海禁,让四方来朝。” 朱元璋抿嘴想了想,说:“洪武元年朝廷颁布海禁,一来是为了防止百姓私自出海被倭寇劫掠,也怕倭寇伪装渔民上岸抢劫。二来,也是农田荒芜,要鼓励农桑,不需要航海经商。如今既然有需要了,可以试着开一处倭寇不好上岸的地方。你们说何处比较合适?” 茹太素说:“广州府。港口水深浪平,远离倭寇,又离南洋近。” 朱元璋点头:“那就先开广州府海禁。让我大明威严,弘扬海外。” 开了海,能做生意,才有钱赚啊。 茹太素一听这才喜不自禁:忙跪下:“皇上圣明。” ----- 朱元璋命令工部造了几辆大的自行车,除了给皇子们玩耍,他自己闷了也骑着在御书房门口转悠。 还别说,这东西挺好玩的。比走路省力多了。 回头仔细想想。那混小子虽然是淘气却次次歪打正着,办了点正事。 第一次撕奏折,推进朝廷精简奏折。无论是早朝和批奏折效率都比过去高多了。 第二次跟朱棣互射,皇子们开始学武,朱标身体也日渐强壮起来。 第三次赢了比赛,做出了自行车,让他开了海禁,引进西洋之物,与外商贸。 沿海商贾短期内所交税款就大幅增加。 听说工部已经买了一些火器在研究了,果然比之前自己瞎琢磨要快多了。 那日他看工部用改造后的火枪对着一个瓷瓶射击,一枪就把瓷瓶击得粉碎。而且装填火药迅速,战斗力成倍增加。 搞得他心里还有点小期望,看这小子下一次又干点什么,让他大明更强盛。 可是这小子,却忽然安分下来。 太安静了…… 安静得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朱元璋每日看一会奏折,就要竖起耳朵来听听,看看有没有太监跑过来告诉他,朱柏又闯祸了。 却连着好多天都没动静。 今日朱元璋终于憋不住,问二虎:“老十二最近在捣鼓什么?” 二虎回答:“皇上那日说要查皇子们课业,所以这几日,几位王爷都在老老实实学做文章。” 朱元璋哼了一声:“就他,那猴一样的能坐下来学做文章?” 孩子闹腾,你嫌闹腾。 孩子安静,你又害怕。 你到底要哪样? 二虎暗自腹诽,垂手回答:“是。” 朱元璋又问:“今日是哪位夫子讲学。” 二虎答:“刘伯温,刘大人。” 朱元璋想了想:“走,去大本堂看看。看这兔崽子憋了这么些天,做出了什么经天纬地的文章来。” 今日刘伯温在教皇子们作诗。 刘基,字伯温,精通天文、兵法、数理等,尤以诗文见长。 这会儿在堂上,刘伯温指定一个题目,要年长皇子们一人出一首五言四句绝句。 不满十岁的四位皇子,从朱梓开始一人一句,刚好组一首。 朱柏在心里的都骂了刘伯温一上午了:他么的,才学了半天就让我作诗,什么鬼? 关键四个皇子一人一句,前面那三个废物要是弄出什么狗屁不通的诗来,我莫非还能神通广大硬掰回来? 太子至七皇子都顺利做了出来,不论意境好坏,至少对仗工整,通顺。 到了八皇子朱梓这里,就乱套了。 第14章 差点穿帮 朱梓站起来许久,也憋不出一个字来,最后瞥见墙上一棵枯草被秋风吹得东摇西摆,小声说:“墙上一株草。” 朱柏暗暗捂眼睛:果然…… 刘伯温不好发作,点头:“字数没错,且以草为题。” 错是没错,就是…… 朱梓得了大赦一样,赶紧坐下了。 轮到朱檀。 朱檀本来就很慌,这会更慌,结结巴巴:“风……风吹两边倒。” 五个字,还是在讲草,依旧没错,而且还押韵了。 刘伯温憋得脸都红了,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字:“可。” 朱柏差点笑出声:我的娘嘞,这叫诗……. 朱椿本来在年幼皇子中算最有文采的,刚才还摩拳擦掌打算做出点花来,好好显摆一下,这会也无计可施了,有气无力地站起来说:“管他什么草。” 朱柏笑劈叉了,干脆捣乱到底,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扯下一把烧。” 刘伯温瞥见门外露出一个衣角,分明是朱元璋来了。 朱柏最近一连办了好几件“大事”,老朱对他十分偏爱。 再加上老朱一向护短,要是直说他儿子做的诗狗屁不通,这个老流氓怕是会掀桌子。 刘伯温只能嘴角抽搐地说:“好诗!对仗工整,立意新颖!真是旷古绝今。几位皇子尚年幼,就能作出这等绝句,前途无量。” 朱元璋在门外心里早骂开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打油诗。打柴放牛的农民都能比这做得好。 亏得刘伯温这个老滑头还说好。 老朱黑着脸走进去。 本来在捂着嘴偷笑的皇子们立刻站起来,低头垂手大气不敢出。 刘伯温也站起来,让到一旁。 朱元璋走到讲台上坐下,假装不知道刚才的事,问:“小子们今日学了什么?老八,你来讲。” 朱梓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回答:“作诗。” 朱元璋:“什么诗?” 朱梓:“关于花草的诗。” 朱元璋说:“嗯,做吧。朕听着。” 朱梓只能绞尽脑汁又想了一句:“万顷秋草低。” 朱元璋微微蹙眉:“马马虎虎。” 朱檀也不敢再胡说,憋了半天才接了一句:“风过声凄凄。” 朱元璋一脸嫌弃:“娘们兮兮的。” 朱椿忙说:“待到春归时。” 朱元璋没出声。 朱柏一挥手,豪气万千:“任我纵马驰。” 朱元璋挑眉看着朱柏:虽然不算什么绝佳好句,却把前两句的颓废拉了回来,相比刚才那个“扯下一把烧”更是像模像样了许多。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却问刘伯温:“皇子们学作诗多久了。” 刘伯温回答:“每逢初一、十五学三日,已延续两年有余。” 朱元璋似笑非笑望着:“两年了,费的功夫不少,却学成这样。是朕的儿子太笨呢,还是刘大人教得太好了。” 刘伯温见来者不善,忙跪下了:“是臣教得不好。” 这不废话吗? 谁敢说老朱儿子笨啊??! 那刘伯温不就只能承认自己不行了。 朱元璋点头:“刘大人也不必如此谦虚,听说你善于相人,帮我看看我这几个儿子面相如何。” 刘伯温心里顿时有点慌:不好,这可是送命的题。 明摆着刘伯温只能往好了说,却又怎么说都不对。 他要是说朱元璋的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朱元璋会说:那你的意思是一山不容二虎,他们还是会打起来呗。你这不是挑拨我们兄弟父子关系吗? 他要说只有朱标有天子气,那其他皇子都是王爷。 朱元璋就会顺势说,既然如此,以后不许再上奏说不要封王的事了。 刘伯温发愁。 朱柏更发愁。 刘伯温面白须黄,中等个子,除了两眼如星格外有神外,从长相上,倒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特别。 不过朱柏就算历史再不好,也知道刘伯温是什么神仙人物! 且不说那个预测后面几百年运势的《烧饼歌》是不是后人杜撰的,就按正史上记载,他也绝对是个七窍玲珑,聪明至极的人。 朱柏来了这么久,每日都在闹腾,估计刘伯温还没机会好好打量他,所以没看出端倪。 现在老朱让刘伯温挨个仔细看。 刘伯温要是点破湘王的身体如今被孤魂野鬼占了,那朱元璋还不把他当妖孽,让人架柴直接把他烧了?! 朱柏脑子转得飞快,思索着要如何混过去。 刘伯温整了整衣冠冲老朱行了个礼:“献丑了。”然后站到朱标面前。 他端详了一会儿朱标,脸色渐渐凝重,却一言不发,又到了朱樉面前,然后脸色越发不好了。 依旧不说话,他又到了老三朱棡面前。 朱元璋本来是想为难刘伯温,结果现在被刘伯温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朱柏在心里狂啸着:不会吧,不会吧。刘伯温真的能看出来吗?! 朱标短命,朱标的儿子朱允炆后来逼死了好几位叔叔,这些人自然都没好下场。 所以刘伯温才会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办?怎么办? 我肯定要被他揭穿了!! 没等朱柏想出对策,刘伯温已经走到了朱柏面前。 朱柏瞪着刘伯温心里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刘伯温望着朱柏,眼神里闪过若有所思的笑意。 朱柏的心都漏跳了一下:擦,这老头绝对看出来了。 他的心狂跳起来,不住的拿眼睛悄悄瞟后门,计算着自己跑到门边骑着车闯出皇宫的胜算有多大。 刘伯温却忽然眼睛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朱柏瞪着脚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刘伯温,也不敢动:干,这老小子是真的晕了还是死了,会不会诈尸? 朱元璋呆了片刻,忽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你这个老东西,别想装死!!给朕起来说清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皇子和其他夫子都吓得跪了下来。 朱柏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长出了一口气:嘘,好险。 朱元璋暴怒,发了狂一般要去踢刘伯温,被朱标抱住。 “来人,给朕把这个老匹夫拖下去,好好打二十板子,看他说不说!!” 第15章 活神仙的唯一弟子 朱标:“父皇息怒,刘夫子只是身体不适,并没有欺瞒父皇之意。” 朱元璋怒气不减,咬牙切齿地说:“什么年老体弱,朕看他那日跪在御书房外的时候,挺强壮的。给朕用力打。” 这一次谁来劝谏也不管用了。 这特么关乎朕十一个儿子的未来,一定要弄清楚刘伯温到底看出了什么! 朱标忙说:“这二十板子下去,夫子一定承受不住。” 朱元璋说:“好,那就不打板子,送去给刑部严刑拷打,定要问出个缘由来。” 朱柏一听又紧张起来:这可不行,刘伯温扛不住招了,他就得死。 刘伯温要是抵死不招,就会被活活折磨死。 刘伯温可是反对封王的中坚力量,要是他都死了,以后越发没人敢出声了。 不管怎么样,先救下来再说。 朱柏忙过去对朱元璋说:“父皇圣明,儿臣听说给人看相算命折损阳寿。刘伯温这老儿,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根本经受不住连续给一个君王和十个王爷看面相,所以才晕了。” 朱元璋一听,心里愁云怒气顿消:也是。这些娃娃可都是朕的龙种。可能就是刘神棍太弱了。 朱柏又说:“再说,三分看命运七分靠打拼。什么面相命格也未必是定数,不知道还好。” 朱元璋大笑起来,摸了摸朱柏的头:“老十二说的没错。老子当年要饭的时候,哪里知道今日能坐拥天下。你们这些小子要好好习文练武,切不可偷懒。” 刘伯温忽然哼了一声,悠悠睁开眼,哆哆嗦嗦翻身爬起来,伏在地上说:“臣福薄命软,看不清王爷们的命格。不过,不肖臣愿意收湘王为徒,将毕生所学之事全部教给湘王。以后皇上,随时可以找湘王给人看相。” 朱柏倒吸了一口气,瞪着刘伯温:你个老不死的神棍,我好心救你,你竟然毫不犹豫甩锅给我?!! 朱柏立刻跪下了:“父皇,儿臣刚才胡说八道的。这个刘伯温就是在蓄意隐瞒,请父皇务必将他当庭杖毙。” 朱元璋没理朱柏,眯眼望着刘伯温:“你当真愿意把毕生所学都交给老十二?” 刘伯温抬头,眼神真切,言语诚恳:“臣愿意。” 你老朱这么信不过我,还不就是因为这些年,我事事都能看得比你准,谋略和兵法都比你强,你怕我以后来跟你儿子争天下吗? 那我就毕生本事都交给你的亲儿子,而且是那个反对分封的朱柏。 我们放心,你也放心。 现在大家都满意了吧?! 朱元璋思忖片刻,又问:“老十二能学得会吗?他可不是坐得住的人。” 刘伯温点头:“能,肯定能。臣看湘王聪慧过人,定是那日摔到头误打误撞开了天眼。” 什么开不开天眼其实压根不重要! 我说他行,他就行! 朱元璋一拍大腿:“行,从今日起,朕就把老十二交给你了。” 朱柏一脸惊慌:老朱也糊涂了吗?刚才还要打杀人家,这会儿却把儿子交到人家手上。 到时候刘伯温捏着我威胁朱元璋,我也是死路一条!! 朱柏大声抗议:“我不学那些什么狗屁玩意!!”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回答:“不许胡闹,好好学,朕都是为你好。” 刘伯温伏在地上:“微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朱柏心如死灰坐在地上:这叫什么事?这还能强买强卖的么? ----- 刘伯温给朱柏列了个长长的书单和精确到刻的作息表。 除了跟其他皇子一样上课和练武,朱柏还要去刘伯温府上学易经六爻、紫薇斗数、堪舆风水,这也就算了,还要看兵书、水利、草药、风土、地理,数理,天文…… 每日寅时起,戌时宫门快关才能回去洗漱休息。 朱柏觉得这跟熬鹰没有区别。 不要三日,他就会灯尽油枯。 他也总算是明白了:对老朱来说,他学不学得成的不重要。 老朱只是要刘伯温和他困住对方而已。 这样一来,刘伯温没空反对分封,他没空捣乱。 万一他能学个一半,以后都足够辅佐朱标了。 从古到今,家长鸡娃的借口和真实想法都是一样一样的。 嘴里都说为你好,其实只是嫌你烦。 万一孩子真有出息了,还能回报他。ζΘν荳看書 “都是刘伯温这个糟老头害的。” 朱柏从大本堂回来,一直骂骂咧咧。 他绝对是为了发泄对老朱的不满故意折磨我。 我要想个法子让他受不了,把我逐出师门。 反正刘伯温也不敢打我,那就往死里作吧。 第一日,朱柏把蒲公英叶子晒干碾成粉混在茶里,刘伯温喝了,一上午跑了三四趟茅厕。 等刘伯温好不容易坐下,朱柏笑嘻嘻地说:“夫子开心吗?明日我给夫子带点巴豆来。” 刘伯温说:“谢谢殿下,泄泄火也挺好的。” 然后刘伯温上课时,再不饮食。 第二日,朱柏把刘伯温珍藏多年的周易古籍孤本给撕下来叠飞机,飞的满院子都是。 等刘伯温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一页,上面盖着印章:伯温藏书。 刘伯温从水沟里,花圃旁,屋顶上把书页捡回来,摊平,压好,发现少了两页。 他默默把那两页默写在纸上,让朱柏抄十遍。 朱柏傻笑:“我不会写字。” 刘伯温朝朱柏一脸诚恳的说:“湘王不必抵抗了,老实告诉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完事。你学不会,我还更安全。皇上肯定要等你学会,才会赶我回家或是杀我。” 朱柏冷笑:吓唬我,老子就是“厦大”的。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想甩锅给我,未必我还傻不拉几的非要接吗? 朱柏也一脸真诚:“夫子总说担心我们兄弟以后造反,对我大哥不利。这会却要来费心教我。你难道就不怕我学会了,以后抢我大哥的位置?” “不怕。他是嫡长子,你是庶出。”刘伯温微微一笑,“而且,你没有帝王之气,也没这能耐。” 朱柏的自尊心瞬间受到了深深地伤害:草,这是我听说最伤人的话。 虽然我没兴趣篡位,可是直接说我没这个本事就有点过分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手下留情了。 作,继续作。 现在你这个神棍不生气,是因为还没被戳到痛点。 第16章 你真是个人才 第三日,朱柏把刘伯温珍藏的墨条磨了大半,在刘伯温藏起来不舍得写的雪白大宣纸上写了个歪七扭八的大字“草”! 刘伯温二话不说,就把这个字裱装好送进宫里,还说:“湘王殿下的字气势恢宏,显我大明国威。还可镇邪,驱魔,涤荡浊气。” 然后老朱竟然真的信了,把那幅字挂在御书房正中央。 那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可是老朱日常处理事务和接见百官之所。 诸皇子每每路过御书房,都要戏谑朱柏:“十二弟写得一手好书法。” “那个‘草’字,独独最后一笔刚劲至极,直进直出,很有男人风范。” 朱柏被调侃了,一点也不生气,昂首回答:“哪里,哪里,还是刘夫子教得好。” 他暗暗冷笑:看看,皇子们都知道这个字不对劲。 我就不信百官中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 到时候老朱被人讥笑,还不恼羞成怒把刘伯温抓起来,打板子打到升天? 结果,百官好像商量好了,个个都不要脸地使劲拍马屁。 “湘王果然有皇上风范,磅礴大气,还有飞白之妙。” “这书法游龙走凤,一看就不是凡人笔墨。” 朱柏心里恶心到不行,冲那些大臣直翻白眼。 都是些没骨气的老滑头! 刘伯温,算你狠。 这么都整不到你?! 反正我就不听课,你能怎么样? 今日,刘伯温跟朱柏讲六爻。 这东西实在是太催眠,太烧脑了。 什么“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 什么“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兮中孚至。” 到他这里全部搅成了一团浆糊。 既然不想学,那索性就睡吧。 朱柏眼皮子一闭,就睁不开了。 朦胧中听见刘伯温问自己:“你从哪里来?” 朱柏喃喃:“二零二三。” “如今是什么?” “一三七五。” “我会如何?” “死,人不都是一个死吗?” “那也是。可是我什么时候死呢?” 你不是号称会算命吗? 怎么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算不到? 朱柏脑子里闪过这个疑惑,立刻意识到刘伯温趁他睡着了,在套他话,然后一下惊醒,坐了起来。 转头四顾,他发现自己坐在寝宫的床上。 莫非是做梦…… “来人。”朱柏叫了一声。 他的贴身太监富贵忙过来,柔声问:“殿下可是要起来了。” 朱柏问:“我怎么在这里?” 富贵笑:“昨日是刘大人抱着殿下回来的。殿下睡得真熟,奴才从刘大人手里接了殿下,放到寝宫床上,殿下都未醒。” 朱柏问:“我说什么了吗?” 富贵说:“殿下一直念什么,乾啊,坤啊的。可能是梦里还在背六爻口诀呢。” 朱柏皱眉想了想:真的是做梦吗? 越想越觉得被刘伯温耍了。 就算那糟老头子压根就不会算命,现在也知道我的秘密了!! 朱柏越想这件事越害怕。 平日刘伯温三催四请,富贵连哄带骗,蓝玉好说歹说,朱柏才肯去刘府。 今日武课一结束,他就对蓝玉行礼:“师父,我去刘夫子那里了。” 蓝玉武夫脾气,平日就少繁文缛节,经过这一次赛跑之后,私下跟朱柏说话的时候,就越发随意。 这会儿听朱柏这么说,笑着拍他的肩膀:“呦,小子。开窍了?今儿怎么这么积极。” 朱柏出宫都是由他顺路送去刘家。 前几日朱柏跟个刚阉过的小公鸡一样,没精打采的。 今天这么急切必有原因。 朱柏咧嘴一笑:“我发现折腾刘夫子比折腾我父皇好玩。我父皇恼了,还拿鞋底子抽我。刘夫子只会罚我写字。” 蓝玉扬天大笑后,又问:“你学了多少了。” 朱柏满不在乎:“嗨,就那样。我又不想学,都是赶鸭子上架。” 蓝玉压低声音:“你帮师父看看。我最近总觉得要出事。” 朱柏哭笑不得:“师父,你都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子都要叫你声‘舅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蓝玉皱眉:“话是没错,可我总做噩梦,梦见我师父。” 自从廖永忠死后,他总梦见常遇春说让他快跑。 可是这话,不能跟任何人说。 他虽看着大大咧咧,有些事情,心里还是清楚。 朱柏笑:“说不定是师父想常大人了。等到清明,您带点好酒好菜去好好祭拜一下常大人。” 蓝玉想了想:“也是。” 刘伯温像是算到朱柏今日会早些来,所以也一早在门口等着。 蓝玉跟刘伯温寒暄打招呼,把朱柏交到刘伯温手上就告别了。 朱柏琢磨着要怎么套出刘伯温的话,想来想去,问什么都是不打自招。若刘伯温只是怀疑,他问来问去反而帮刘伯温证实了。 敌不动,我不动。 以不变应万变。 朱柏等刘伯温坐稳后,行礼:“夫子好。” 刘伯温捻须微笑:“湘王虽然淘气,礼数却很周到。果然孺子可教。” 草,我就跟你客气了一下,你就编排出这么一套来。 对你还真不能用一般方法。 朱柏忽然往地上一躺。 刘伯温问:“湘王这是怎么了。” 朱柏说:“累了,不想学。”然后坐起脱了外袍又躺下去。 如今已经是深秋,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地上更是凉得吓人。 官员们的柴薪银要到十月才有,刘伯温家更不舍得这么早就烤火。 刘伯温忙起身走过来:“哎呀,湘王,万万不可。若是病了,如何是好。” 朱柏暗喜:诶嘿,原来这一招可以。 我巴不得生病,不用来上课了。 他满地滚:“不学了,不学了!什么鬼,学不会。” 刘伯温不出声,抄着手,默默居高临下望着他。 富贵听见动静伸头一看,吓了一跳,要过来扶朱柏。 刘伯温摆了摆手,富贵只能又把头缩了回去。 刘伯温长叹了一口气:“唉,原以为湘王跟其他王爷不同,是个明智透彻的人,真心不想封王。这几日看来,湘王果然是在胡闹。” 朱柏一听,不滚了,睁眼问:“什么意思?” 第17章 违禁书 刘伯温蹲下捡起袍子给朱柏披上,温声细语地说:“臣知道,湘王烧旗是为了不跟兄长们起纷争。湘王知道分封后,免不了兄弟相残,所以才会反对封王。” 虽然他说的不完全对,不过不重要。 我和他们的最终目的一样。 那就是朱标做皇帝,我要活下去然后做闲散王爷。 朱柏这么想着,不打算纠正刘伯温了,默默听着。 “湘王也看见了,只是臣子们劝谏,并没有什么作用。皇上甚是宠爱湘王。如果湘王能想法子劝谏皇上,才是最好。” 朱柏明白了:刘伯温这是想把他培养成他们的内应啊。 刘伯温又叹了一口气:“如果阻止不了封王,微臣也希望湘王能学以致用,帮助太子殿下守住江山。” 朱柏依旧不出声。 刘伯温低声说:“不瞒湘王说,那日皇上命我给几位皇子看相。我看出一群皇子里,不止一个人有天子之气,一下太激动,就晕了。” 老滑头,原来你的最终目的这个!! 你哪里是太激动?! 你是不知道怎么说,才装晕好吧! 什么天子之气,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就算你真能看出来所谓的天子之气,朱标没当上皇帝就死了,应该也只有朱棣一个人有天子气。 怎么可能有第二个人有天子气?! 你这不就是想瞎编个证据来反对封王,又不敢直接跟老朱说,怕老朱一生气真把你“咔嚓”了。 你以为我年纪小,会被你摆弄,回去鹦鹉学舌给老朱听。 到时候老朱信不信,都跟你没关系了。 朱柏心里狂骂,脸上却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摇头:“我听不懂,我还小。” 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懒。 能躺着绝不坐着。 只要能苟下去,我肯定不会自找麻烦。 要不是为了活下去,我连分封都懒得管。 想要我帮你干活?没门!刘伯温抿嘴,用鹰一般的眼睛盯着朱柏,许久才说:“其实你也知道,对吧。” 知道什么? 知道朱棣会反? 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说。 我如今做了那么多,历史早因为我而变了。 后面会如何发展,还未可知。 为什么要用未知的未来困住当下的人。 如果历史真的无法改变,我注定要被烧死,还费那劲干什么? 朱柏茫然:“知道什么?我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刘伯温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知道也没关系。等老臣把湘王教会,就退隐山林。” 呵呵,这是要我接过你骂老朱的大旗,你自己好去逍遥的意思呗。 我才不上当! 朱柏又往地上一躺:“不学,太难,学不会。” 刘伯温说:“今日就到这里吧。湘王可能真的累了,回去好好歇息一日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管它明日如何,能快活一日算一日。 朱柏狂喜,一下站了起来,穿好衣服,冲刘伯温一行礼,转身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刘伯温却看着朱柏的身影微微笑了:这小子果然聪明,压根不上我的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 今日难得回去的时候,天色还早,外面街上还有许多商贩。 朱柏路过一个书摊,忙叫人停下,然后不等富贵来拦他,就跳下去直奔那边。 富贵又不敢唤朱柏,只能跟上来,叫侍卫们他们也远远跟着。 朱柏在皇宫里待了这些日子才知道,为什么古代那么多皇帝喜欢斗蛐蛐,打马球,甚至做木匠。 因为皇宫里太无聊了,不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在宫里会憋疯的。 听说明朝通俗小说流行,趁这个机会买几本小黄书,志怪野史回去看看也好。 书摊上果然摆了不少书。 朱柏拿起一本。 御制钦定的历史书…… 不好看。 扔到一旁。 又拿起一本,地方志。 倒胃口。 他在刘伯温那里看得够多了。 第三本是儒家子集,更枯燥。 在大本堂里,天天念这个。 结果翻来翻去,他发现偌大的书摊,竟然只有这三类书。 朱柏皱眉问摊主:“掌柜,你这里就没有一点有趣的书吗?” 老朱规定,凡是大明朝的人,必须按照身份职业穿衣打扮。 为了出宫不引人瞩目,老朱特批朱柏可以穿得跟寻常人家小公子一样。薆荳看書 富贵和几个跟随朱柏保护他的侍卫也穿的常服。 所以摊主也没怀疑朱柏,低声说:“有是有,就是贵了点。公子跟我进来。” 朱柏一听:诶?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是禁书! 有搞头!! 朱柏忙跟着进去了,还回头指着富贵:“不许进来,在外面等我。” 摊主从隐蔽的地方拿了一本书过来。 朱柏接住书,店主却攥着不松手,压低了声音说:“小公子,你买了就买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是从我这里买的。不然官府追究起来,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朱柏一听:豁,这么厉害。倒要看看什么书值得被打板子?! 他把书打开一看,哭笑不得。 干,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禁书呢? 就是一本《三国演义》啊! 呸,搞得他还白激动了半天。 朱柏皱起脸,对摊主说:“这个我看过了。还有别的更刺激的吗?” 摊主满脸惊讶:“哎呀,这位小公子,年纪不大,见识不少。我这里确实还有更刺激的。不过这个书就更不能给外人看了。被朝廷抓到,是要杀头的。” 朱柏皱眉:“别说那么多废话,直接拿出来。” 摊主从一个墙角的一个暗格里拿了一本出来,又把暗格掩盖好,才又出来把书递给朱柏。 朱柏想,这回应该是比较刺激的了吧。 一看,《水浒传》。 擦,逗我玩呢。 我不认字的时候就看过小人书了。 拿本《金瓶梅》也好过这个啊。 朱柏摇头:“这个我也看过,还有吗?” 摊主觉得被深深的侮辱了,从后面搬了一堆出来,往桌上一放:“都在这里。本店是整个应天府书最全的。小公子今日要是挑不到一本满意的,我这里的书,都送给你。” 第18章 不小心开了书禁 朱柏兴趣缺缺地翻了翻那几本,挑了一本没看过的:“就这本了,聊胜于无。掌柜,你该扩大货源了,或者找几个会写书的帮你写点刺激的了。不然你这应天第一书摊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小公子说的是。下次你再来,定会有好书等你。”摊主脸上肌肉抽了抽。 他在应天府开书摊快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关键,还是被一个小孩子。 这孩子太小,不知道洪武皇帝压根就不让随便印书。 不过他懒得费力去解释给自己添麻烦了。 朱柏把书藏在身上,出去上了马车。 富贵低声问:“殿下可是在找那种书?” 朱柏挑眉:“哪种?” 富贵红了脸干咳了一声:“就是那种……启蒙书。殿下别急,等你满了十二岁以后,宫中自会派人送那种书给你看,上面还有配图,有各种各样的姿势。您一看就明白了。” 朱柏恍然大悟:性教育小画册啊。 那个对他没吸引力,毕竟他是一个连a.v都看过无数的人。 啧,说起来,刚才刘伯温有一句话倒是没错。 老朱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在他耳边反复唠叨分封的害处,没有鬼用,还会激发他的逆反心理。 要换个更不动声色,潜移默化的法子。 老朱家世代贫农,他现在会的这点文化知识都是后来自学的。 所以,要他跟别的读书人一样喜欢看那蝇头小字的书,是不可能的。 富贵这么一提醒,他觉得用画册这个法子应该不错。 ----- 老朱今日散了朝,远远看见朱柏一溜烟从御书房跑出来,心里微怒,却又带着几点小期待。 “这小兔崽子,又想干什么?” 喃喃自语进了御书房,一眼就看出奏折被人打乱又整理好。 他龇牙笑了笑,戳开上面的奏折,露出中间夹着的几张纸。 那是几张画。 画工着实不怎么样,也就能勉强看出个意思来。 画者好像也知道自己画工不怎么样,所以还在下面写了一行简单的文字来说明。 朱元璋坐下饶有兴致坐下,翻了翻。 原来讲的是唐朝叫熊大和熊二的两兄弟,武艺高强,行走江湖。 “这小崽子想干嘛?”朱元璋看完,嘀咕着,反手就把画扔进废纸堆。 第19章 学好了去摆摊 朱柏正巴不得老朱问,两手一摊说:“儿臣完全不知道刘夫子在讲什么。” 朱元璋咬牙切齿:“果然,这个混蛋果然是在糊弄朕,像他这样高深莫测之人,若是忠心还好,若是有异心,后患无穷。不如早些杀了省心。” 这几日,这些大臣一天换一个人,也不吵也不闹,也不哭也不叫,也不上奏折,就在朝堂上絮絮叨叨讲封王的害处。 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嘤嘤嗡嗡”,烦死人。 他们肯定是受了刘伯温的指使。 俗话说请贼先擒王,就找个借口先干掉刘伯温再说。 朱标一听吓了一跳,忙说:“刘夫子博学多识,忠贞不二,必定尽心尽力教十二弟。只是十二弟太小,此事也急不来。父皇若是杀了刘夫子,以后想要再找一个这样的人才,就不可能了。” 开玩笑,刘伯温这样的人,他以后接了皇位,还用得上的。 朱元璋咬牙:“那就再等三月,若是老十二还没有任何长进,立刻杀了刘伯温。” 朱元璋和朱标一起转向朱柏。 朱柏皱起脸,心里万马奔腾:当时也不是我自己要学的,现在还非要逼着我学会。 周易那些东西,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弄不明白,三个月就要看到我学出成果....... 朱元璋见朱柏如此为难,转回头,冷冷地说:“还是杀吧。” 朱标忙对朱柏使眼色。 朱柏自然知道刘伯温杀不得,只能垂头丧气拱手:“儿臣尽力而为。” 于是朱柏下了课,只能又去刘府。 蓝玉见朱柏又垂头丧气,安慰道:“好好学。刘大人一身本事,随便学会一样,以后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朱柏打了个激灵:诶嘿,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从刘基身上学点本事,实在不行,大不了逃出去,隐姓埋名,靠这个本事养活自己啊。 对对对,要好好学。 是不是真的会算卦和看相不重要,但是至少要学会忽悠人,好去天桥摆摊! 远远看见刘伯温站在门口,一身半新的青棉布衣,飘飘然然,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隐去。 他一挪动,就露出脚上打着补丁的布鞋和裤子。 蓝玉感叹:“刘大人有些过于简朴了些。” 朱柏咂了咂嘴:刘伯温这老头虽然挺讨厌的,但是为官清廉这一点却让人钦佩。 洪武年间的官员,要是光靠俸禄也就是刚刚能“生活”而已。 所以贪官杀完一批又冒出来一批。 刘伯温都封了诚意伯了,俸禄也就两百四十石,是所有开国元勋里面俸禄最低的。 讲白了,还是老朱忌惮刘伯温的本事,故意欺负他。 不过刘伯温这么聪明,自然是明白老朱的意思,从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还甘贫乐道,活得挺自在。 刘府上只有两个老奴,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笔墨砚台。 最近还被他折腾掉了一些多年积攒的“宝贝”。 作归作,他欺负老人家确实有点不地道了。 朱柏有些内疚,脸上发热,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夫子好。” 刘伯温微微点头,跟蓝玉行礼寒暄告别,转身笑眯眯攥住了朱柏的手:“多谢湘王殿下今日救了我一命。” 朱柏一惊,瞪着他。 这家伙竟然在御书房安了眼线,好大胆子! 刘伯温牵着他往里走,说:“今日皇上在朝堂上杀机已现,却迟迟不动手。多日不曾出现的殿下却来了寒舍,想必是皇上说要杀臣,湘王殿下为我求情了,并且允诺皇上会好好跟臣学习。” 朱柏听得心里发毛:这家伙是真的能算,还是真的聪明蒙出来的? 刘伯温又说:“听说皇上要开书禁,想来也是湘王殿下的功劳。这真是有利于我大明江山稳固的大好事一件。” 朱柏瞪大眼睛:卧槽,你个老神棍怎么什么都知道? 刚才那个,你的解释还勉强说得通。 这个开书禁的事,是我们三父子刚才才说下来的。 你要说没安插奸细,光靠猜能算出这事,我绝对不信!!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中庭。 当中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满树金黄的叶子,一树金光。 傍晚的阳光被金灿灿的叶子折射到刘伯温身上,好似镀了金箔的佛像。 刘伯温像是看透了朱柏心里的翻天覆地,微微弯腰低声说:“我看到了殿下这几日在课堂上画的画。寓意深刻,苦口婆心,情节动人,想必皇上一定看得入迷。 昨日你忽然不画了,皇上今日叫你去,肯定是追问你此事。 湘王任性倔强,说不画就不画,皇上要看就非要看,你父子二人必然僵住了。 以太子孝顺又温和的脾气,想拉架,便会劝谏皇上找画师来画然后刊印,装订成册,以备皇上时不时翻看。以后你要有新的故事,还能接着来。 既然宫中可以看这本书,那民间必然可以,这书禁不就开了吗?” 朱柏惊讶得微微张嘴:“我去,这都是你算到的?” 刘伯温说:“其实,不是。皇上一向节俭,不舍得花钱请画师,所以叫大本堂的夫子来做这件事。我就是其中一个。” 切,说了半天,是因为这个,差点被你这老滑头唬住。 朱柏合上嘴,嘀咕:“我还以为夫子果真如此神通。” 刘伯温叹息:“殿下如此聪明,想必也看出来了。这卜算之事,三分靠猜测,七分靠推理。所以要学,却是不难。” 朱柏嘴角抽了抽:那意思,不还是唬人呗。 刘伯温说:“皇上限你三个月学出点名堂来,我们先从这个最简单的开始。” 朱柏一听又惊讶了:他又是怎么知道三个月期限的事。这绝对不可能从刚才那些推断出来。 刘伯温回答:“三个月后就过年。皇上的性子,要是觉得臣无用教不会殿下,不会给臣发了明年俸禄才杀臣。” 朱柏恍然大悟:说的也是。 朱元璋节俭小气,能省一年是一年,难怪当时脱口而出三个月。 说起来,刘伯温果然是不负“善查人心”的名声。 就算学不会卜算,学会这个也不错。 第20章 老滑头和小滑头 朱柏郑重冲刘伯温一拱手:“请夫子赐教。” 刘伯温捻须笑:“殿下方才听臣讲的时候,脸上表情已经让臣知道臣推测的对不对,臣就顺着往下说。 所以占卜这事,不能太快,要边看边说。每个人的性格已定,身份地位在那一刻也是确定的。 世间之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从算卦之人的角度计算利益得失,就不难算出其应对的行为,以及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希望事情朝着某个方向发展的人多了,就不会因为少数人改变。所谓大势所趋,万事万物皆要顺应天命,也是这个意思。” 说完,他洗手焚香,拿了三枚铜钱出来:“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铜钱,心中念所占之事,随意摇几下,不少于三下,不然卜卦之人会觉得你敷衍,然后扔在桌上。看铜钱正反,便是卦象。此为一爻。如此六次就是六爻。” 朱柏听了一个时辰,除了要拿三个铜钱掷六次,其他什么也没记住。 木然回到皇宫,洗漱上床躺下,才意识到,自己被刘伯温这个老滑头给忽悠了。 六爻摇再慢有个屁用,不会的,还是不会! ----- 皇子们听说朱柏昨日跟刘伯温学了六爻,下了课都围着朱柏。就连平日稳重的朱标都过来凑热闹。 “十二弟,给我们算一个。” “还有我。” 朱柏一看,十一个人,一人摇十八下都要两百下了,等下手都摇断。 他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放桌上:“来,摇,自己摇。心诚则灵。摇完了我给你们解卦。” 大家都看着朱标。 朱标最大,自然从他开始。 朱标说:“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占卜,只问明日吉凶吧。” 他扔了几下,把铜板扔在桌上。 其实朱柏压根没记住他扔的卦象,只说:“大吉。” 反正都看不懂,不如说好话,让人开心下。 若是说有凶兆,还要帮人避凶趋吉,才是麻烦。 所以,不管他们扔什么,都是大吉。 不知道扔到多少下的时候,朱柏困得不行,也没看桌上的卦象,便说:“大吉。” 周遭静得吓人。 朱柏觉得气氛不对,睁开一看,只见老朱站在面前,忙站起来:“儿臣不知道父皇来了,失礼了。”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问:“朕明日果然大吉?!” 啧,麻烦了。 几个兄长,他还能糊弄一下。 朱元璋就糊弄不过去了。 朱柏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大吉。” “好好好,若是大吉便好。”朱元璋笑着点头,又一字一顿说,“若明日没有大吉,朕倒是要好好问问刘夫子那个老滑头如何教你的,你这个小滑头又是如何学的。” 朱柏寒毛一竖。 人生大吉有什么: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朱元璋坐拥天下,大小老婆几十个,儿孙满堂还有什么事大吉? 朱标想为朱柏和刘伯温求情。 朱元璋早拂袖而去。 朱棣拍了拍朱柏的肩膀:“十二弟今日出来可有为自己算一卦。” 朱柏垂头叹气:“不瞒四哥说,我还真算了一卦,也是大吉。” 谦卦,六爻皆吉。可不就是大吉吗? 朱樉忍不住笑出声:“十二弟今日有幸给父皇算卦,可不就是大吉吗?” 可惜大吉之后就是大悲。 明日少不得吃一顿板子。 朱柏直叹气。 他心里忐忑,下午习武之时,箭不知道飞到了何处,傍晚见到刘伯温,欲言又止。 他想说:我闯祸了,瞎几把给老朱占了一卦。老朱说,如果不准,要来掀你的摊子。 可是又怕自己这么说,刘伯温一起之气,会直接掐死他。 好为难…… 刘伯温淡定微笑:“殿下莫慌。让我们来起个卦。” 朱柏暗暗捂眼睛:都这个时候了,起卦还有个毛用啊。 刘伯温却不理他,只管净手焚香,取铜板。 卦象出来,上卦为坤为地,下卦为艮为山。 又是谦卦。 朱柏一脸不可思议。 逗我玩吗? 六十四卦,两个不同的人连续两次扔中谦卦的概率有多小,他不用算都知道。 刘伯温起身冲朱柏一拱手:“恭喜湘王殿下。此卦有谦德之君子万事皆能亨通的意思。大吉,殿下将被皇上委以重任。” 朱柏嘴角抽了抽:是了是了,白天我也是这么糊弄他们的。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要是跟我那几位年长的哥哥这么说,倒是还有几分可能。 你跟我个七岁小儿说会被委以重任,良心痛不痛?! 咱就说,胡说八道,是不是也该有个限度? 朱柏眨了眨眼说:“谦卦也有谦虚卑退之意,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老天在告诉我,不要再乱说话,老老实实做个平庸皇子。” 刘伯温说:“湘王切不可妄自菲薄,不日定是国家栋梁。” “好好好。” 朱柏懒得跟这个神棍争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刘伯温就是个大忽悠,比他脸皮还厚。ζΘν荳看書 他来找刘伯温寻求解决办法,就是白费功夫。 刘伯温见朱柏魂不守舍,也学不进去,早早就放他回去了。 夜里出奇的闷热,好像又倒回了仲夏夜。 朱柏抑郁烦躁,沮丧忧虑,倒是没有辗转反侧,而是直挺挺躺着,睁眼瞪着房梁。 老朱最讨厌方术之士故弄玄虚骗他了,所以自己这顿打肯定是逃不过了。 短短的一生在脑海里呼啸而过。 来了不到两个月,好像除了作死什么正事也没有干。 又好像无意中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 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没机会从这重重宫阙出去领略大明的大好河山,就又要走了。 罢了罢了,我本来就是乱入此处,就当大梦一场。 明日主动找老朱承认错误,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不要连累刘伯温了。 大概是因为想通了,所以也不觉得那么烦躁闷热了,翻身入梦。 外面却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寒风呼啸之后,大雨倾盆而至。 瑟瑟寒意骤然而起,顷刻间又入了冬一般。 这是什么鬼天气。 连我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夜也不让我舒坦一点。 朱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哆哆嗦嗦扯了被子盖上。 第21章 这也行?! 整个应天府和皇宫里一阵欢腾。 “老天开眼,下雨了,有救了。” “哎呀,旱了几个月了,终于下雨了。” “我们的庄稼有救了。” 一直到早上,雨还没停。 “哗哗哗”的像是天上被捅破了个窟窿。 朱柏浑然不觉昨夜的闹腾,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像个球。 也不知道穿这么厚,等下打屁股的时候会不会没那么疼。 他暗自嘀咕。 远远看见胡顺妃又在路边等他。 其实这几日,因为他天黑才回宫,胡顺妃下午等不着他,就天天早上来等他。 他寅时末起的,那她肯定起得更早了。 这冷天气一大早起来,只为看他一眼。 今日大雨,她衣服都打湿了一半。 朱柏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去大学报到那一次。 母亲在火车站台上,一直笑着说让他别惦记家里好好学习,等火车开了,却忽然捂着嘴哭得很伤心。 天下亲娘都是一样的。 朱柏鬼使神差对她小声说了一句:“明日别来等了,天冷。” 胡顺妃红了眼眶,点头:“殿下多穿点,天冷。别淘气,别惹你父王生气。” 他一上午脑子里都是胡顺妃和他那边的母亲,夫子讲了什么一概没听进去。 那边听见钟鼓声,是散朝了。 然后二虎一路小跑进了大本堂,冲朱柏行礼,微喘着说:“殿下,皇上叫您去御书房。” 朱柏苦笑:这么着急就要打我屁股,都不等今天过完? 等下进去,就麻溜地跪下抱着朱元璋的腿求他把自己当个屁放了。 计划很好,只是他膝盖刚落地还没开始嚎,就被朱元璋一把捉住了肩膀又提溜了起来。 朱元璋满脸喜悦:“哈,老十二,你真是朕的好大儿。” “昂?”连惊带吓的朱柏瞪着朱元璋。 朱元璋:“你昨天说朕今日有大吉。天下大旱那么久,今日终于下雨了。久旱逢寒霖,可不就是朕的大喜吗?不只是应天府,久旱的各地府衙都快马加鞭送信来报喜说下雨了。那帮酸儒终于不逼着朕下罪己诏求雨了。大喜,大喜啊。” 朱柏一脸茫然:丢,这也行?! 正说着,二虎领着个官员进来了,说是广东道官员送采买的弗朗西货物过来。 朱元璋心情大好:“好,双喜临门,呈上来。” 侍卫们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七七八八什么都有。 上次朱柏跟朱元璋求的望远镜也在里面。 朱柏那被大喜大悲惊得要停跳的小心脏,瞬间被望远镜安抚。 “这可是个好东西。”薆荳看書 然后皇子们每人来领了一个望远镜走,个个都很开心,来拍朱柏的肩膀:“十二弟果然算得准。” “真是神算。今日我们可不就是人人大喜。” 朱元璋看朱柏的眼神越发像看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带着欣赏和贪婪:“老十二果然天资聪慧。从明日起,你就跟你大哥一起来御书房看奏折。若有决断不下,你来算卦决定。” 朱柏惊恐万状:“啊......这……不太好吧。儿臣没这个本事。” 小事还能糊弄人,这国家大事,怎么能胡说八道。 万一决策错误,不是死一个两个人,而是死很多很多人,甚至亡国。 到时候大臣们会把他当妖言惑众的奸臣,切成块,熬成酱。 朱元璋一挥手,说:“朕的儿子,不必谦虚。朕是天子,朕说你行,你就行。” 朱柏手脚冰冷。 有一种伤害,叫捧杀。 他的亲爹朱元璋正在干这件事。 而且让他害怕的不只是这件事。 他还意识到,自己是歪打正着瞎蒙中的,而刘伯温却是正儿八经算出他今日要被委以重任。 这老头子,莫非真的有神通? ---- 老朱一向雷厉风行,要求丑时要办好的事绝对等不到丑时一刻。 早上命朱柏蹲守御书房,中午就叫人给朱柏在朱标桌子旁安了个小椅子。 朱柏刚坐下来时,十分惶恐。 朱元璋要是让他算一卦,这个雨什么时候能停。 他怎么编? 可是坐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压根就没有朱元璋不能决断的事情。 所谓不能决断,只是他定了,朱标不同意。 比如杀人。 他要杀这个,朱标不同意;他要杀那个,朱标不同意。 然后朱标苦口婆心劝他半个时辰。 老朱听得烦了一挥手:算了,不杀了。让这混蛋再多活几日。 他们两吵吵来吵吵去,横竖都是那些事:钱粮赋税,任免赏罚。 朱柏听得无聊死了,一夜没睡好,这会儿困得要死却不敢睡。 他捂着嘴打哈欠,悄悄拿着望远镜,朝门外看。 虽然是最简单的单筒望远镜,放大率只有六到八倍,用来打望已经足够了。 他望向宫女们娇嫩的脸。 嘶,漂亮。 果然是三千佳丽,尖脸圆脸都各有风韵。 顺着脸往下看,是山峰耸立,凹凸有致。 啧啧,身材不错,就是穿太多了。 再往旁边。 一张满是胡子的老脸猛然占据了所有视线。 草,刘伯温! 吓死我了! 朱柏手一抖,差点把望远镜扔了,放下手,拍了拍胸脯。 刘伯温进来对着朱元璋行礼:“皇上。” 朱标和朱柏站起来向刘伯温行礼:“刘夫子。” “刘大人神机妙算,把老十二也教得不错。有赏。”朱元璋笑得很温和,却总让朱柏觉得暗藏杀意。 太监端了一小块银子上来,也就五两左右。 寒酸,真寒酸。 朱柏暗暗咂嘴。 只是在老朱这里已经是破天荒了。 平日里,老朱都是十个钱十个钱的赏。 刘伯温不接,却一脸惶恐跪下了:“臣不敢,皇上有事请吩咐。” 他太明白老朱的尿性了。 老朱从来都是付一两银子想得到十两银子回报的主儿。 这会儿忽然赏他五两银子,不知道要干什么缺德事。 朱元璋说:“刘大人不要怕,老四也到婚配年纪了。朕觉得徐达家的大闺女不错。想让你给他们两合个八字。” 朱标和朱柏一起望向刘伯温。 又是一道送命的题。 看你刘神棍怎么答…… 第22章 刹住包办婚姻的歪风 徐达是什么人? 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如今还深受老朱信任,领大军驻守大明帝国北方军事要塞-北平。 老朱让燕王朱棣娶徐达的女儿,就是想让徐达以后全心辅佐朱棣镇守北疆。 好处很明显。 坏处也很明显。 朱棣若是老老实实做个燕王还好。 若是不安分,想谋反,有了徐达的协助,他的能量也是成倍增强。 这会儿,刘伯温要是说朱棣和徐小姐八字不合,朱元璋会说他心怀叵测,扰乱边疆,杀! 刘伯温要说朱棣和徐小姐是天作之合,等于是亲手给朱标的敌人送弹药。 而且以后朱棣就藩,他也不能再叽叽歪歪了。 不然,是你撮合人家的,还不准朱棣去北平跟自己老婆和老丈人团圆,这是什么道理? 刘伯温七窍玲珑,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冲朱柏一拱手:“老臣最近,手气不好。湘王昨日连算十几卦,卦卦都准。还是湘王来算。” 诶嘿,我把球踢回给老朱你自己的儿子。 行不行的,都怪不到我头上。 朱柏在心里骂开了:你个老滑头,又甩锅。 你要教我学这个,就是为了天天甩锅给我。 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朱柏头一歪,一脸茫然问刘伯温:“夫子,我还没学到这里呢。” 刘伯温说:“殿下已经会算卦,卜个吉凶即可。” “哦。”朱柏点头,拿出三个铜钱,准备摇,却忽然又停下,问朱元璋,“父皇,婚姻大事,不是应该问四哥自己吗?” 朱元璋吹胡子瞪眼:“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他干什么?!” 诶,这就是你老朱的不对了。你这不就是乱点鸳鸯谱吗? 朱柏毫不犹豫把铜钱收起来:“父皇帮四哥挑的人自然不会错。不过要跟徐小姐过一辈子的人是四哥。还是要问问他。不然我这卦算得不准。只要四哥喜欢,自然怎么算都是好的。” 朱元璋瞪着朱柏:你个小滑头,又不肯干活?! 朱柏一脸纯良无害回望:开玩笑,那可是永乐帝的皇后,这么大的事,你们别想让我来背责任! 万一我说是天偶佳配,这两人结了婚相看两厌,还不骂死我? 要我说他们不合适,这两人又看对了眼,朱棣肯定天天追杀我,说我坏他好事。 再说,不抗争一下,刹住包办婚姻这股歪风。 等过个七八年,到我要成亲的时候,你们不问我意见,直接给我配个歪嘴斜眼的丑八怪,我还不如死了好呢。 朱标一看又僵住了,忙说:“如此叫四弟来问问便知。” 朱柏摆手:“这会儿问他也没用。徐小姐也不在这里。他也见不着。” 一直在旁边笑嘻嘻看老朱父子掐架的刘伯温忙火上浇油:“听说徐大人进京面圣,带了徐小姐一起回来。今日午时便到应天府。” 只要朱棣看不上徐小姐,他就不用硬把这两个人的八字算成不合适了。 朱元璋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岂有此理,莫非朕还能把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叫到御书房来给老四看?” 朱柏想了想:“徐小姐到御书房来确实不合适,不过可以去母后那里。随便寻个由头,把她叫进宫来就行。” 朱元璋摇头:“去皇后那里,老四也看不着。一堆女眷,他一个男人跑去算什么。” 朱柏说:“父皇只管叫她来。母后看了好,自然就是好了。” 这个逆子又琢磨什么鬼点子? 朱元璋一脸狐疑,抿嘴不说话。 朱标也说:“母后最会看人。要是母后都喜欢,那肯定是好了。” 朱元璋想了想:也是。问问马皇后的意见,倒是没错。 他一挥手:“传徐达未时入宫面圣。徐小姐素有贞洁娴静的名声,饱读经史。皇后也曾多次夸她是‘女诸生’,朕便赐她五品,召她随徐达一同入宫,向皇后谢恩。” ----- 那边传旨下去,这边朱柏着急去告诉朱棣,哪里还坐得稳。 朱元璋看朱柏抓耳挠腮的,乜斜着他:“去去去,看把你急的,赶紧看热闹去。你在这里也不干活,还惹朕心烦。” 朱柏忙对着朱元璋行礼,然后一溜烟跑了。 看见刘伯温正以无比缓慢的速度在前面长廊上走,朱柏忽然想起困扰了他一天的问题。 刘伯温怎么算到他会被朱元璋委以重任的? 朱柏“啪嗒啪嗒”追上了刘伯温:“夫子。” 刘伯温停下,回头:“啊,殿下。” 朱柏张嘴要问,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就是刘伯温昨日算卦的时候桌上垫的那张星象图。 然后忽然就明白了。 刘伯温说过“箕星好风,毕星好雨。” “月之从星,则以风雨。” 以及诸如此类的一大堆从星象预测天气的话。 他昨日肯定是算到了全国闹旱灾的地方都有雨。 所以说我告诉朱元璋是大喜,他一点都不担心。 至于他扔出的谦卦,压根就不是巧合。 对于一个摇铜钱摇了几十年的老神棍来说,扔出个谦卦,跟老赌徒扔出三个六一样容易。 老朱一向疑心重,除了自己儿子,谁都怀疑。 如今我能干刘伯温的活儿,老朱肯定会用我。 而且,我是刘伯温和蓝玉的徒弟,这两人都是太子党,那我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了。 我提前听听怎么处理政务,以后也好帮朱标的忙。 所以老神棍才说我会被委以重任。 刘伯温似笑非笑望着朱柏:“殿下要说什么?” 刚才想明白的那些,都只可会意,不能明说。 朱柏把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摇头:“没什么,风大雨大,地湿路滑,夫子小心。” 刘伯温一副了然的神色,微微躬身,打起伞走入雨中。 朱柏走出去好几步,又回头。 刘伯温的身影几乎看不见了。 方才慢得像乌龟,这会儿跑得飞快…… 莫非他特意在等我来提问? 那边喧闹声起,是大本堂已经下了课。 朱柏忙跑过去拉住朱棣:“四哥,四哥,我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 第23章 给永乐拉皮条 朱棣莫名其妙:“什么好东西?” 今日下雨,下午师父们给皇子们讲兵书。 本来朱棣最喜欢听这个,可这会儿却被朱柏生拉硬拽弄去承天门楼顶上站着。 朱柏把望远镜塞到朱棣手中:“马上到未时,四哥注意看进宫的人。” 朱棣笑了:“虽然不知道你要我看什么,不过你看看这个雨,能看到什么?” 外面的雨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如密密的帘子把天地间连了起来,二十步之内都看不见人。 朱柏挠头:这确实是个问题。朱棣不能随便出去,不然还能打个伞搞个邂逅什么的。 徐小姐过承天门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等下要是马皇后也看中了徐小姐,这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这可怎么好。”朱柏嘀咕。 朱棣笑:“那你做个法呗。” 朱柏叹气:“我哪有那神通……” 能呼风唤雨的要么就是妖怪,要么就是神仙。 别说是他这种凡夫俗子做不到,就算是诸葛亮,那也是算到本来就要刮东风才能“借”到。 朱棣说:“既然做不了法,那我走了,反正什么也看不着,不如去听夫子讲兵书。” 朱柏拉住他:“别啊。来都来了。说不定雨马上就小了。” 话音刚落,那雨竟然真的小了。 朱柏和朱棣大眼瞪小眼。 朱柏一动不敢动,犹豫了一下,又说:“要是能停个一时半刻就更好了。” 然后雨真的停了。 朱柏在心里狂呼:我嘞个去,太上老君,耶稣基督,不管是哪路神仙帮了忙,反正谢谢了。 然后一串马蹄声由远而近。 朱柏皱眉:讲道理,徐小姐是个女人,应该坐轿子来。 不过,这段时间,他见了那么多怪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匹马停在承天门下。朱棣和朱柏一起举起了望远镜。 下马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 男的面貌忠厚气质沉稳,身着一品公服。 这肯定就是徐达了。 嘶,那女的就真是徐小姐了。 长得沉稳大气,姿色中人之上,不是那种第一眼美人。 啧啧,还骑马来面圣。 不知道他这个一向不喜欢张扬的四哥受不了得了呢? 徐小姐和徐达下了马通报了一声就被两个太监领着一个入了内宫,一个去了御书房。 好了,看完了。估计没戏。 朱柏放下望远镜,发现朱棣还保持刚才那个动作,呆呆望着那边,一动不动。 草,他这是被吓傻了吗? 朱柏有些担心,小声叫了他一声:“四哥。” 朱棣身体轻轻抖了一下,仿佛走丢了的魂魄这会儿才被唤回来。 他放下望远镜,脸颊泛红,问:“这可是魏国公徐达和他的长女徐长英?” 这会儿天上又开始下雨了。 朱柏跟天气一样心情沉重,叹气:“是。” 本来想带朱棣来看美女,结果惊喜没有,惊吓倒是挺多。 “她竟然骑马来。我第一次见到会骑马的女人。”朱棣喃喃地说,“好一个卓尔不凡的女子。” 朱柏眨了眨眼:干,怎么朱家的男人脑回路一个比一个奇怪?! 朱棣看向朱柏,眼睛里闪着星辰一样的光芒:“谢谢你,十二弟。母后说,父王帮我定了徐家的长女为正妃。我还在想,我会不会不喜欢她。” 这意思,就是很喜欢了? 朱柏歪头想了想:也是,朱棣可是个猛人,口味特别也不奇怪。 朱棣冲朱柏一拱手:“我有一件事要求十二弟。” 朱柏忙回礼:“四哥请说,不必客气。” 朱棣说:“我已年长,不好入后宫。又怕母后不喜欢徐小姐,所以想请十二弟替我去母后那里看看情况,说说好话。” 你这是怕横生枝节,娶不到心上人啊。 我正巴不得你欠我人情,以后万一真没地方躲,还能躲去你的北平。 朱柏笑:“行。既然四哥这么喜欢徐小姐,我自当尽力帮忙。” 朱柏跟朱棣告别,直入马皇后住的坤宁宫。 马皇后性子宽厚包容,所以十岁以下小皇子来她这里不用预先通报,也好让小皇子们受了委屈有什么事能立刻找到她。 这会儿徐长英也刚进坤宁宫。 其实刚才听宫人说徐长英骑马来,马皇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刻见到徐长英做一身男子劲装打扮,越发暗道不好。 老朱颁布了严格的服制,从皇帝到各级官员后妃命妇,再到农民走卒,都有定制,不能乱穿,不然就要受罚。 平时在家怎么穿,只要没人举报,倒也无事,可是今日徐长英是入宫,还这么随便…… 也不知道是故意这么做,还是匆忙入宫忘了礼制。 马皇后等徐长英一进来,立刻命人把宫门关上。 徐长英一看忙跪下了:“民女惶恐,不知何处惹皇后娘娘不悦了。” 马皇后叹气:“唉,你跟徐大人在北平已久,忘了这宫中的规矩了。我且问你,按照皇上颁布的服制,你来见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徐长英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顿时慌张起来。薆荳看書 前日大雨,拖慢了他们的行程。他们午时末才到应天府外五十里处,便接到圣旨要特曼未时初便来皇宫面圣。 徐达的官服倒是一直备着。可是徐长英刚被马皇后赐了五品,还没来得及做命妇的服饰。 为了赶路又骑马而来,所以...... 这事可大可小,大了能让徐达全家遭殃,小了就是她挨一顿训。 “是臣妾不懂规矩,求皇后娘娘不要责罚家人。” 马皇后皱眉:“我倒不会责罚你,可是你这么出去,被言官看见,少不得要在皇上耳边叨叨几句,到时候皇上也左右为难。不罚你们,政令执行不下去,罚你们,又心疼。” 关键她已经不喜欢徐长英了,犹豫着要不要让她做朱棣正妃。 徐长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马皇后也在冥思苦想应对之法。 偌大的宫殿顿时安静得让人紧张。 “吱呀……” 门轻轻响了一声,被人推开,然后朱柏一只脚迈了进来。 第24章 试婚 朱柏探头看了一下。 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这一对未来婆媳把手言欢的场面,没想到却闯入了这样尴尬窒息的场景,下意识就往回缩。 不管是什么事,先退开再说。 他也没有那么喜欢管闲事。 过去朱柏淘气得要死,马皇后也有些嫌弃他。 可最近在朱柏接连做了烧旗和劝老朱开书禁、海禁这些事后,马皇后却对他越来越喜爱。 这会儿见朱柏进来了,她有些严肃的脸上立刻绽开了慈爱的笑,对朱柏招手。 “柏儿啊,进来吧。到母后这来。” 朱柏只能又进来对马皇后行礼:“母后。” 马皇后搂着他问:“什么事?” 朱柏自然不能说是替朱棣和徐长英拉皮条的,只能瞎编:“我听人说来了个骑马入宫的女豪杰,所以特地来看看是何等人物。” 马皇后一听朱柏叫徐长英女豪杰,方才厌恶和不悦的心思瞬间淡了,对徐长英叹了一口气:“起来说话吧。” 她指了指徐长英说:“来,柏儿,这就是徐大人的千金,徐小姐。” 朱柏立刻过去围着徐长英打转,一边走一边咂嘴:“啧啧,果然名不虚传。听说徐小姐自幼跟徐大人学习兵书,又精读经史,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母后也曾于乱军之中背着父皇骑马逃命。徐小姐想必以后定是帮助燕王殿下镇守北平的新内助。” 其实他看出来马皇后的不悦了。 原本对人的喜好就是一念之间。 他多吹捧徐长英几句,提醒马皇后,会骑马不是坏事。 这样就算是马皇后不甚喜欢徐长英也不至于厌恶她了。 果然马皇后看徐长英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可不是,皇上就是看徐小姐素有美誉才想把她指给老四。结果今日入宫就闯了大祸了。” 朱柏歪头问:“什么大祸?” 听上去挺严重的。 这个闲事,他不得不管了。薆荳看書 要是徐长英受罚,朱棣会以为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办砸了事情。 他这个好人做不了,还把朱棣给彻底得罪了。 马皇后把违反服制的事情说了说,又说:“在宫里还不怕,这会儿出去,被言官看到了,就……” 朱柏拧眉想了想,说:“那就不出去了。” 马皇后和徐长英惊讶地望向朱棣。 朱柏笑:“反正徐小姐迟早都是四哥的媳妇,不如早点留在宫里,侍候四哥,母后也好近身教导徐小姐些宫中礼仪。” 说完他自己都有些惊艳了。 我真是聪明绝顶。 这不就是后来流行的试婚吗? 真是便宜朱棣那小子了! 马皇后想了想说:“这个法子挺好的。就不知道徐小姐愿不愿意。” 徐长英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这会儿她要非要出去,那就是家破人亡,再说,迟早都是朱棣碗里的菜,不在乎早这一年半载了。 所以她立刻就行礼:“臣妾愿意留在宫中,好早晚服侍娘娘,聆听娘娘的训言,家中得知也会支持。” 这句话也说得很明白。 我留下,守候您儿子和您。 这个乱穿衣的事情,您要保我。 马皇后点头,起身捉住徐长英的手轻轻拍了拍:“果然是个聪明又通情达理的好孩子。” 她对身边宫女说:“去把燕王殿下请过来,我亲自跟他说。” 朱棣来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去看徐长英。 徐长英一看朱棣一表人才,身长玉立,方才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的心,这会儿也愿意了。 马皇后对朱棣说:“这是徐达大人家的小女儿,你未来的媳妇。从今儿起,我就做主把她留在宫里伺候你了。你领回宫里去吧。” 朱棣一脸茫然,望向朱柏:怎么回事?半个时辰前,不是还说是相亲吗?怎么一下就直接让他领回去了。再说这么个大活人,他领回去……fined 朱柏笑嘻嘻地说:“四哥,母后有成人之美,你还犹豫什么。” 朱柏话里有话,朱棣只能向马皇后行礼:“谢母后。” 马皇后:“先把徐小姐送去燕王殿下寝宫。老四、老十二,你们跟我去跟皇上说这事。” 朱柏虽小,不过脑子着实转得快,带他去,万一有点什么别的事,也有个人忙着想想法子。 ----- 徐达与徐长英在宫门口分手之后,刚跟老朱说了一会儿话,马皇后就来了。 马皇后笑吟吟告诉他:“臣妾可喜欢徐大人家的闺女了。决定从今日起把她留在宫中。” 徐达也是一脸愕然:虽然大概知道朱元璋叫他把女儿带来的意思。可就算朱元璋是皇帝,三媒六聘这些礼数该有的是不是还是要走一下过场?直接把人留下算怎么回事? 朱元璋也有些茫然:“这个……” 马皇后对朱元璋一拜:“请皇上成全。” 马皇后好少提要求,朱元璋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好当着徐达说的事,只能勉强点头:“皇后喜欢,那就留下吧。” 徐达一看,诶?你们两怎么夫唱妇随的就把这事定了,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只是老朱做了皇上之后说一不二,他也没有胆子直接反抗。 他舔了舔嘴唇,艰难地问:“若是有人问起,小女为何入宫而不出,说三道四,微臣该如何回答?” 就算是选秀,那不也要下个旨吗?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马皇后说:“徐大人只须说,徐小姐自幼养在宫中,此次你回京,她不过是出宫与你短聚,便回了宫。此后若无皇上与我的准许,不再出宫,直至与燕王大婚。” 应天往返北平最快也要两个月。 如今既然定了徐长英做朱棣的正妃,朱棣又对徐长英如此喜欢,接下来就是要监天司观星选吉日给他们完婚。 短则半载多则一年。 徐长英只能住在应天府,没有必要再回北平。 如此,自然要把她圈在宫中才好,省得她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连累徐达还连累老四。 徐达虽然还是不明就里,可是也稍稍放心了,只能回答:“如此,多谢皇后娘娘恩情。” 跟着朱元璋战死的旧部,有些遗孤尚小,马皇后视如己出,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就凭这一点,他都觉得马皇后不会害他的。 第25章 跟朱标抢美人 马皇后先进了御书房。 朱棣和朱柏在外面等着。 从刚才起就一头雾水的朱棣低声问朱柏:“怎么回事?” 朱柏把穿错衣的事情一讲,朱棣骤然出了一头冷汗。 他皱眉:“若是还有言官要告,如何是好?” 朱柏笑了笑:“放心,母后睿智,父皇威严,自然会把这事处理妥当。” 马皇后跟老朱两口子有一个共性,就是护犊子。 只要认作徐长英是他们的儿女,不惜一切也会保下来。 再说,人都入了皇宫了,穿什么吃什么自然有皇上和皇后管。 谁还来瞎比比,就是找死。 朱棣一听立刻明白了,朝朱柏拱手:“多谢,四哥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朱柏笑嘻嘻地摆手:“不用不用谢。以后弟弟我要是被人追杀,四哥记得今日情分,搭救收留我就行。” 朱棣笑:“十二弟言重了。父皇和大哥都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让你陷入那种窘境……” 他们是不会,可是他们的儿孙朱允炆就会。 朱柏暗暗叹了一口气,问朱棣:“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朱棣正色道:“十二弟若是有难,我自然是赴汤蹈火也要救你出来。” 朱柏握住他的手:“好。四哥千万记住这句话。” 正说着,徐达出来了。 朱棣一看见老丈人,脸又红了,忙冲徐达行礼。 徐达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有说,还礼,走了。 那边二虎过来叫他们进去。 朱元璋对朱棣说:“真是便宜你这混小子了。如此,你可以要好好待徐小姐。” 朱棣脸上发烫忙行礼:“知道了。” 外面太监进来说:“皇上,您叫选来的几位美人已经到了。” 朱柏暗暗翻白眼:朱元璋你个老色批,当着老婆的面选妾,不要脸。 再说后宫已经那么多美人了,你还要选!! 朱元璋却对朱标一挥手:“来,标儿,朕既然给了老四女人,不能冷落了你。你到如今才给朕生了一个孙子,太少了。这些美人,是朕精心挑选,都是出身清白,知书达理的小姐。你都带回去,记得雨露均沾,多子多福。” 朱柏惊愕地望向门外。 外面的雨终于又停了。 然后太监尖着嗓子报唱各个美人的名字和年纪:“崔青十五岁,礼部尚书崔亮之女,吕莲儿十五岁,吏部尚书吕本之女……” 朱柏打了个冷战:啊哈,祸害的根源找到了!! 这个吕氏,原来这会儿才到朱标身边来。 也就是说,他还有大把机会阻止朱允炆的出生。 那个吕氏肤白貌美,丰臀细腰,确实漂亮。 朱标望着吕氏,眼睛也亮亮的,平日苍白的脸上透着红晕,跟刚才朱棣看徐长英的样子一毛一样。 麻烦了..... 朱标要是对吕氏动了心,日日临幸,朱允炆出生不是迟早的事吗? 朱柏心里一惊,听见有人大喝了一声:“不可以!”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太监报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不敢动。 众人愕然瞪着朱柏。 朱柏才意识到刚才那声音是他把心里的话叫出了声,讪笑着补充了一句:“不可以。” 朱元璋正因为自己两个儿子都要娶老婆心情大好,猛然听见朱柏又蹦出来捣乱,黑了脸,问:“你又要干嘛?” 朱柏“蹬蹬蹬”走过去,拉起吕氏的手说:“父皇,这姐姐好漂亮,赏给我吧。” 用不用得上,且不说,反正今天他死活要把这个狐狸精弄回去,绝不让她有机会生下朱允炆!! 朱元璋盯着他好一会,忽然大笑。 然后其他人都开始笑。 就连几位美人也捂着嘴笑。 这孩子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他才七岁,连美人的具体作用可能都还没搞明白…… 朱柏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就跟兄长抢女人有点惊世骇俗,可是这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一脸肃穆对朱元璋说:“红颜祸水。太子殿下体弱,禁不起这等美人日日吸精血耗精力。赐给任何一个哥哥都不合适,让她来祸害我吧。” 老话说得好,一滴精十滴血。 朱标现在十日仅有一日在临幸妃嫔,得了吕莲儿这种美人后肯定夜夜“欢歌”。 难怪后来身子被淘虚了,死得比老朱还早。 朱柏说这些话绝对是满心真诚的。 可惜在朱元璋听来却是胡说八道,小孩子为抢玩具鹦鹉学舌。 朱元璋止住了笑:“别胡说,等你大了。父皇自然会帮你选几个漂亮女人。我们朱家的男人就是要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朱柏急了,一把抱住吕莲儿说:“别的女人我都不要,就要这个姐姐。” 吕莲儿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朱元璋气得又去脱鞋:“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完了,朕赏赐给你兄长的女人,也是你能抢的?!撒手,不然看老子不打死你。” 马皇后忙拦住朱元璋冲太监们一使眼色。 太监们上来,一个抱住朱柏拉开,一个冲美人们招手。 然后美人们忙跟着太监去东宫了。 经过这么一闹,朱元璋看到朱柏都觉得脑门子疼,对朱柏挥手:“逆子,这几日都不要来御书房了。让朕喘口气。” 朱柏只能望着朱标一步三回头出去了。 朱标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才看见吕莲儿,他的小心脏跳得像疯了一般。没想到朱柏竟然会蹦出来非要带走吕莲儿,他只想学朱元璋捉住朱柏狠狠打他屁股:“让你抢,让你抢。你哥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人,你个小不点也来抢。你抢去干嘛?陪你玩泥巴,抓知了吗?” 这会儿他又暗自后悔,深刻反省:为了一个女人就想兄弟相残,我是否真的像我自己以为的那样友爱兄弟呢? ----- 今日轮到李善长值守内阁。 从宫里一出来,他便看见刘伯温在路边等着。 刘伯温笑嘻嘻站在滴着水的杨柳下的样子,看得李善长心里直打鼓。 文官里,他只怕刘伯温。 这家伙心眼太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一般,让他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第26章大臣宫门萝卜蹲 李善长表面上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其实憎恨忌妒一切比他受老朱信任,比他有才的臣子。 比如刘伯温,就比他有才。 所以他特别讨厌刘伯温,抓住一切机会在朱元璋面前讲刘伯温的坏话。 只是他伪装得太好,以至于就连老朱都没怀疑他,还觉得他忠心。 李善长冲刘伯温一拱手,客客气气,亲亲热热地说:“刘大人好。” 刘伯温还礼:“李大人好。” 李善长问:“刘大人可有什么事?” 刘伯温说:“我呀,刚好路过看到一个笑话,就讲给李大人听听。” 李善长微微挑眉:“哦,是什么?” 刘伯温说:“徐达徐大人回应天了。” 李善长点头:“是,知道。他回来叙职。” 刘伯温说:“皇上要徐大人把长女也带了回来,想把徐小姐指给燕王做正妃。” 李善长一听手脚冰冷:朱元璋的老大到老三娶的都是开国功臣的女儿。 本以为老四朱棣怎么也要轮到他家的女儿了。 结果朱元璋又选了徐达。 他们同为老朱的淮西老乡,只不过徐达是武将,他是文臣。 朱元璋一向重文轻武,有意压制武官,可是唯独对徐达格外宠信。 如今徐达手握重兵,要是还成燕王岳丈老朱的亲家,那岂不是亲上加亲。 以后徐达回来,朝堂上哪里还有他站的位置? 刘伯温像是没注意到李善长的脸色变化,自顾自接着说:“这个徐大人啊,竟然让徐小姐骑马穿着男子衣服入宫。真是老糊涂了…….” 他没头没脑地说完,就叹息着摇头就走了,留下李善长一个人在那里发愣。 李善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徐达把女儿嫁给朱棣。 他在那里揪着胡子想了半天,转身又朝宫门走去。 值守宫门的侍卫说今日徐达确实带着个骑马穿男子劲装的女子入了宫。 李善长嘴角浮上一丝阴险的笑:果然有机可乘。 他不会傻到去老朱面前说什么。 老朱这么宠信徐达,就算他去告状,老朱也不会把徐达怎么样,搞不好还会怀疑他。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徐达自己知难而退了。 李善长知道徐达还没出来,又站在刚才刘伯温站的位置默默等着。 然后徐达垂头丧气从宫里出来了,牵了他拴在宫门口的两匹马要走。 李善长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徐小姐没跟着徐达,上前拦住了徐达:“徐大人,许久不见。” 徐达看到李善长,心情略好。 毕竟他们是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徐达回礼:“李大人。” 李善长低声说:“徐大人切不可答应令千金与燕王的婚事。” 徐达皱眉:“为什么?” 他看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要拒绝这么好的事情。 李善长说:“徐大人位高权重,已经遭朝中各位大人们嫉妒。若是再跟皇家结亲,定会让言官们疯狂挑刺。” 徐达笑了笑:“哦,让那些言官去挑吧。我人正不怕影子斜,也没什么刺好挑的。” “真的吗?”李善长朝徐达身后的马一指,“敢问令千金今日穿的什么衣服入宫。” 徐达一愣,马皇后说的那些话在脑子里呼啸而过。 原来如此……. 然后他背上暗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对,进宫之前,徐长英刚被封了个五品女官。 可不就是按五品服制来穿衣服吗? 他真是太粗心了,只想着按时赶到宫中面圣,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还好,还好马皇后预先就做了防备,救了他。 不然明日朝堂上言官们马力全开炮轰他,说徐长英不守妇道,不按照服制穿衣。 到时候结亲肯定是结不成了,搞不好他还要挨罚。 李善长见徐达自顾自地发愣,知道他是被吓坏了,暗暗大喜,却做出沉痛的样子拍了拍徐达的肩膀:“徐大人好好琢磨一下。” 然后拱手虚虚行礼告别,扬长而去。 徐达转头看了看宫墙重重的宫阙,这个好主意定是湘王出的,不然此事跟湘王一点关系都没有,马皇后不需要带着湘王一起过来。 这个湘王,不过七岁,竟然有这等谋略?! 嘶,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既然受人恩惠,自然是要当面道谢才好。 听说湘王每日下午要去刘伯温家里学习,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徐达又站在方才李善长站的位置,默默等着。 宫门口的侍卫心里直犯嘀咕:这帮大人们今天玩萝卜蹲吗?刘大人蹲完了李大人蹲,李大人蹲完了徐大人蹲…… 徐达略站了一会儿,蓝玉果然带着朱柏出来了。 朱柏一脸沮丧,蓝玉在安慰他:“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还这么小,有什么好伤心的。以后我帮你找更漂亮的。” 朱柏嘀咕:“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她,就是不想让太子靠近她。” 徐达一见朱柏,立刻直奔他而去。 完了,这老头估计是知道我出主意把他闺女扣在宫里,气坏了,在这堵我。 朱柏看到徐达,吓得一下躲到了蓝玉身后。 徐达上前郑重冲朱柏一行礼:“湘王殿下。” 朱柏探出头,讪笑还礼:“徐大人好。” 蓝玉冲徐达咧嘴一笑:“徐大哥,许久不见。” 徐达点头:“蓝大人最近可还好。” 蓝玉回答:“还好还好,收了个好徒弟,每天都很开心。要是我这徒弟有什么地方淘气惹徐大哥不高兴了,徐大哥看在我面子,饶他一次。” 他也听说了朱柏带着朱棣在承天门上拿望远镜看徐长英的事,当时心里还想这孩子太猛浪了。 徐达摇头:“不不不,我哪怪罪湘王,我等在这里是专门为了谢谢湘王的。” 朱柏站直了身子一脸茫然:“昂?” 徐达又作揖:“若不是湘王给皇后娘娘出了主意,我们徐家明日就要遭殃了。” 朱柏点头:“难得徐大人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蓝玉听得一头雾水:“昂?你们在说什么?” 朱柏咧嘴笑:“师傅不用明白,只要知道有喜酒喝了就行。” 第27章玩不起,你个小垃圾 徐达和蓝玉边走边聊,送朱柏到了刘府才走。 刘伯温一看徐达身边多了一匹马,顿时明白徐长英没出宫。 在脑子里微微一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今日远望徐小姐入宫,竟然隐约可见皇后之气,心中大惊。 本来想借李善长那个小人的手阻止朱棣取徐长英,看来泡汤了。 很遗憾,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天意不可违…… 刘伯温微微抿嘴。 进去后,朱柏看旁边没别人,冲刘伯温一拱手:“夫子,教我一个让男人远离某个女人的法子。” 刘伯温两手一摊:“没有。我只会周易,你说的那个是巫蛊邪术。我不会。” 开玩笑,要是有那种控制人心的法子,他哪里还需要每日苦口婆心劝朱元璋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 今日也不用费尽心机绕一个大弯子,阻止朱棣娶徐长英。 朱柏不信,抿嘴看着刘伯温:这老滑头肯定是听说我今天跟朱标抢女人的事情了,怕我捣乱才不肯教我。 算了,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看朱标今天那样子,今晚上搞不好就会临幸吕氏。 不行,不能耗在这里了,我要赶紧回去。 ----- 朱标下午在御书房里坐着,脑子里满是吕莲儿那娇羞的模样,奏折拿反了都没发现。 朱元璋看在眼里,赫然觉得朱柏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朱标做事从来都以一板一眼,认认真真,从来没有这么魂不守舍过。 朱元璋正色道:“标儿,父王选女人给你,只是为了让你能多生几个子嗣,保证我老朱家血脉延续,以后你也好从诸位儿子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你绝不可沉溺女色。” 朱标心里一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低头说:“知道了。” 朱元璋又说:“女人对我们朱家的人来说,除了正妻是亲人,其他女人再漂亮温柔再聪明体贴都是生孩子的工具,你明白吗?所以为什么我要给你娶常遇春家的闺女为正妻呢?因为只有她血统和出身当得起这个身份。” 朱标脸上发热:“儿子明白。” 朱元璋想了想:“你要真喜欢吕莲儿也无妨。等她生下第一个儿子,我就把她父兄都杀尽。啊,对了,吕本没有儿子,那就把他叔伯兄弟子侄都杀尽。以免日后吕氏一门外戚干政,仗着宠爱,作威作福。” 主要那日朱柏一闹,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这小子虽然有些淘气看着瞎胡闹,其实每次都有原因。薆荳看書 关键,那吕氏确实妖媚,姓啥不好,要姓吕,总让他往汉高祖的吕后身上想。 朱标被吓得额头上冒冷汗,哪还敢再分心,忙回答:“知道了。父王无须如此。吕大人素有清廉贤明的名声。儿臣也不会对吕氏痴迷。” 等朱标回到东宫,天已经黑了。 他一路上都在苦恼到底要怎么对吕莲儿才好。 若是冷落她,他不舍得。 若是太宠爱,又会给她带来灾祸。 平日在门口迎接的太子妃常娟今日不见踪影,却换了吕莲儿。 朱标心里有些愧疚,定是正妃常娟听说了他今日在御书房的失态,所以“贤惠知趣”地叫吕莲儿来伺候他。 吕莲儿明显是精心装扮,相比白天更加娇羞貌美。 刚才的愧疚早被抛到脑后,朱标热血上涌,捉住了吕莲儿的手,温声问:“白天你可曾被吓到?” 吕莲儿低头:“不曾,让殿下担心了,是莲儿的不是。” 她玉颈低垂,微染粉色,越发让人怜爱。 朱标搂着她,往里走,关门吹灯,宽衣解带,正要行好事。 忽然觉得自己怀里的人,触感跟刚才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 一下变小了一号。 毛茸茸的脑袋直往他怀里钻。 莫非进来了一只野猫? 朱标心里一惊,忙起来点灯。 吕莲儿低声惊叫起来。 朱标这才看清楚坐在床上之人是朱柏。 朱柏无奈叹气:“弟弟劝大哥远离此女,兄长怎么就是不听呢。” 朱标恼羞成怒:“岂有此理,这里也是你随便能进来的?” 朱柏丝毫不知悔改:“弟弟都是为了兄长好。” 朱标气得直哆嗦,打开门:“来人,把湘王送回他的寝宫,以后谁再放他进来,我定要禀告皇上严惩。” 你个小垃圾,你玩不起。 你果然已经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 朱柏暗暗鄙视朱标,继续苦口婆心劝他:“兄长,我是为了你好,你千万要三思啊。” 太监怕伤到朱柏,又不敢用蛮力,好说歹的说把朱柏抱了出去。 这么一闹腾,朱标也没了临幸的兴致。又怕吕莲儿伤心,不好叫她离开。 两人默默无语并排躺在床上。 吕莲儿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这孩子,也太执着,太奇怪了些。” 朱标怒气全消,无奈笑着:“可不是。我这个弟弟就这样,淘气又古怪,慢慢习惯就好了。” ----- 朱棣在自己寝宫外面徘徊了许久,都没鼓起勇气进去。 他有点羞涩和胆怯,也担心徐长英不理解他们的苦心,以为是他色急才扣住她。 里面响起徐长英说话的声音:“殿下平日里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是朱棣奶娘的声音:“这个时候差不多了,怕是被皇上叫去说话,” 然后徐长英就忽然出来,跟站在门口静静听着的朱棣对上了。 朱棣和徐长英两个人的脸一起红到了耳根。 徐长英笑了笑:“殿下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外面多冷。” 朱棣这会儿才发现徐长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袄子,忙往里走:“是挺冷,进去吧。” 进了屋子,徐长英过来侍候朱棣更衣换鞋。 马皇后从御书房回来后,就一直在教她这个。 可是她没伺候过人,有点笨手笨脚的,越慌越错,越错越慌。 拿了这个,掉了那个。 朱棣看她这么紧张,自己的脸越发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奶娘悄悄对其他人招手,然后众人退了出去,关上门,只留下了朱棣和徐长英。 朱棣捉住徐长英的手:“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第28章 这兄长没法当了 徐长英讪讪地说:“是不是臣妾做得不好吗……” 朱棣问:“你会不会怨我?” 徐长英抬头看了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闪着温柔的光:“怎么会,多谢你肯收留我。要不是你和湘王,我如今就在牢里了。” 朱棣松了一口气:“放心,在大婚之前,我都不会……” 徐长英越发不好意思,慌慌张张转移了话题:“今日跟你在城楼上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是湘王。” 原来她也看见我们了。 朱棣笑了:“可不是,是他把我拉去的。不然我还……” 还没法提前见到徐长英,说不定就救不了她。 想想有些后怕。 徐长英说:“湘王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却挺周全。”她后来静下来想想,是朱柏当时说的那三句话没有一句是白说的,让马皇后短短时间对她从嫌弃变成了维护。 朱棣轻轻点头:“可不是。他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帮我的人。” 除了朱橚。 朱橚是他一奶同胞兄弟,自然不一样。 ------ 早朝时,朱元璋当朝宣布朱棣与徐长英的婚事,并着监天司去选良辰吉日。 御史大人站出来,说:“臣以为不妥。” 豁,今天不说封王的事了,又换了一个,真难得。 朱元璋微微挑眉:“嗯?说说看有何不妥?” 御史大人说:“徐氏有违服制,还骑马横行于街市,不足以为燕王妃……” 然后搬出先贤圣人的各种名言,来证明这一点。 昨日朱柏走后,马皇后跟老朱讲了前因后果。 朱元璋原本有些恼怒朱柏的胡闹,听马皇后说了,也怒气全消。 这会儿,听御史这老匹夫絮絮叨叨,他越发感叹:老十二这小子,真是滴水不漏,着实一个好人才。 御史讲的口干舌燥。 徐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朱元璋倒是听得饶有兴致。 要是平日,这帮文臣对他的家事指指点点,老朱早就恼了。 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御史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了嘴。 朱元璋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这个徐长英的事情啊,是这样的。马皇后一直很喜欢徐小姐。几年前徐大人去北平的时候,马皇后不舍得徐小姐颠簸远行,就把她接入宫中抚养。” 大臣们面面相觑。 李善长也满脸惊讶。 只有刘伯温和徐达面色平静。 朱元璋很得意,接着说:“几日前,徐大人说到了应天府附近,徐小姐说想去迎接父亲,朕特许她简装轻骑前往,与徐大人会合后,再一起回宫。” 就连刘伯温都忍不住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漂亮。” 这么刁钻周到的法子,绝对不是老朱这种人想得出来的。 马皇后和朱标忠厚,也不是有这种急智的人。 那就只有,朱棣和朱柏。 不对,这个事,朱棣不可能自己提出来,那就是朱柏…… 不愧是我看上的苗子。 可惜帮了倒忙。 朱元璋已经说完,转头扫了一遍文武百官:“诸位可还有要说的。” 文臣们明知道朱元璋在胡说八道,却没有办法。 他是皇上,他说徐小姐在宫中已经住了几年了,那就是住了几年了。 你敢说不是? 你又没住在宫里。 朱元璋点头:“行,没有就下一项。” 然后另外一个言官又站了出来:“皇上,既然说到燕王成婚的事,那不得不再次跟您讲讲,封王的要害……” 朱元璋今儿心情好,竟然带着笑听完了言官的叨叨,然后驳回,散朝。 李善长跟着朱元璋去御书房议事。 刚入内宫,总管太监就上来欲言又止。 为防止后宫争斗,老朱命令总管太监,若宫中有异动,必报告给他。 见总管太监这么为难,朱元璋皱眉:“有事快说。” 总管太监低头说:“昨夜太子殿下本要临幸吕氏,被湘王搅黄了。” 朱元璋额头突突跳了两下,皱起脸:“什么叫搅黄了。” 总管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湘王爬到了太子殿下床上。” 朱元璋暗暗扶额:这个逆子,总是让他大喜一下,又大怒一下。 总有一天,他要爆血管。 朱元璋咬牙问:“为何早不报?!” 总管太监说:“太子殿下说,这等小事,他自己会处理,不用让皇上心烦。不准我们报。而且太子严令东宫之人不得再放湘王入内。” 朱标是怕他罚朱柏吧。 朱元璋暗暗叹气,点头:“行,朕就当不知道,让他自己处理。那小子再胡闹,你再来报给我。” 总管太监忙应了,下去了。 李善长一脸沉思模样。 他原本就长得眼角眉尾眼角下垂,像个老妈子,这会儿越发看着苦大仇深。薆荳看書 朱元璋问:“李爱卿对这事怎么看?” 李善长忙拱手小心翼翼地回答:“皇上莫要责怪湘王,为此动气。湘王年幼淘气,哪里懂这些。” 听上去好像是在为朱柏辩护,其实却是在提醒朱元璋,朱柏是被人指使的。 这里面大有文章! 朱元璋一向多疑,压根就不需要他说太多。 果然,朱元璋脸色越发阴沉,垂眼思忖去了。 ----- 朱标被朱柏成功激起了逆反心理,决定今夜不管如何,一定要临幸吕莲儿。 回来之后,他先让宫人把他的卧房内外,床下、梁上、桌下、柜子里,搜了一遍,都确定朱柏不在,才关门吹灯。 朱柏蹲在朱标卧房外的大树上,擦了一下鼻血,笑得很狰狞:“你个小垃圾,以为这样就难倒大爷了吗?大爷我可是新世纪的接班人!!你觉得我跟老朱要望远镜就是为了帮朱棣看老婆?!你让我看限制级的现场表演,我照看不误!!” 朱标正要解开吕莲儿的衣衫。 忽然从窗外面传来朱柏的声音:“咳,咳。朱标同志。你的手放哪里呢?古有圣人说,男女授受不亲......” 朱标愣了一下,又羞又愤,血液直冲脑门,当下脸就红得像熟透了的螃蟹。 他跳起来,咬牙切齿说:“这兄长没法当了!!” 东宫的侍卫和太监们跑出去把树围住,只见朱柏像个猫儿一样蹲在树杈上,手里还拿着个上小下大的纸筒,想来是扩音用的。 第29章 是谁指使? 朱标怕朱柏受惊吓,跟上次一样失足掉下来,还不敢呵斥他,只能攥拳耐着性子温声相劝:“你先下来。” 朱柏抱着树:“我不!我一下来你就会派人把我送回寝宫,然后跟那吕氏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吕氏是父皇赏的妾! 我特么是奉旨播种!! 朱标差一点又破功骂出声,咬牙把喉头一口老血咽下去:“你先下来。” 朱柏咧嘴笑:“要我下来也行。你答应我两件事。” 朱标:“你先下来。” 朱柏:“你先答应。” 朱柏一动,差点滑下来,吓得众人一阵惊呼。 朱标:“好。我答应,你说。” 朱柏:“第一,不许去告诉父皇。” 朱标:“好,不说。” 朱柏:“第二,不许靠近吕氏。” 朱标:“好,不靠近。” 朱柏:“你们闪开。” 朱标一挥手,大家让出一块空地。 朱柏像个猴一样抱着树干溜下来,拍了拍手。 朱标一把抱住他,塞到侍卫手里:“送回寝宫,告诉湘王寝宫的人,要夜里再放湘王溜出来,我亲自叫人打板子。明早一早,立刻禀告父皇。” 本来想揪着朱柏立刻就去找朱元璋,可是朱标想想老朱一夜只睡三个时辰,实在不忍心半夜还去打搅他。 朱柏瞪着他:“你怎么不讲信用?” 朱标咬牙切齿:“信用?!你整天这般来闹腾,我不亲手打你屁股就是信用了。” 朱柏脑子里闪过言官们那副不怕死也要胡说八道的模样,拽住朱标的衣角,学着宋濂的口吻说:“殿下若是觉得打死臣弟能解恨,臣弟自当慷慨赴死。只是殿下千万要离那女人远些。这是为你,为大明社稷安稳。” 朱标觉得脑门子疼,捂眼:这孩子绝对是老天派来克他的。 他对侍卫挥手:“走走走,赶紧送他走。” 朱柏被高大的侍卫像麻袋一样扛在肩头带走,还不忘两头翘起对朱标说:“色子头上一把刀。太子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远离女色。” 朱标被这么一折腾,又什么也没干成。 到了早上,思来想去,还是不决定告诉父皇了。 不然朱柏身上没有二两肉,禁不住三板子。 只是他不说,自有人一大早就去告诉了朱元璋。 倒也不是这些人忠于职守,忠君爱国。 而是因为两个主角,一个是身负帝国希望的太子,一个是风头正盛的湘王,哪个出点岔子,宫里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还是早点让老朱知道的好。 早朝的时候,朱元璋黑着脸,在龙椅上一坐下来,就猛地一拍扶手:“蓝玉,刘伯温,宋濂,你们三个居心叵测,以下犯上,知罪吗?” 蓝玉腿一软,跪下了,说:“啊?!” 他都还没睡醒,从混沌的脑子里把最近做的事都搜了一遍,没有想到有什么能让老朱这么生气的事。 而且还是跟刘神棍和宋书呆子一起做的?!! 刘伯温无奈看了蓝玉一眼:你跪那么利索干嘛? 蓝玉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搞得好像心虚一样,可是跪都跪下了,除非老主说话,他也不能自己就站起来。 刘伯温只能出列,行礼:“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宋濂一脸茫然,默默出列,立在刘伯温身旁。 朱元璋咬牙说:“你们三个,一个身为太子妃娘舅,一个是太子帝师,一个身为湘王老师,联合起来教唆湘王扰乱东宫,是怕朕赐给太子的侍妾得宠,太子妃失势吗?” 三个人一起望向朱标:还有这事? 朱标哭笑不得。 虽然老朱是在老师傅打乱拳,不过他要冷落吕莲儿对这三人确实有好处。 毕竟吕莲儿的父亲吕本是李善长提拔上来的。 要按照朝中派系来论,那就是淮西派的人。 而刘伯温和宋濂则被朱元璋认定是浙东派的,也就是言官的头目。 这样一来,他本来想和稀泥,也不好出声了。 毕竟明面上,他要不偏不倚,平衡各方势力。 朱柏一早就被朱元璋派人从大本堂叫过来,在后殿等着。 本来他在弯腰研究那个计时的滴漏,猛然听见前面朱元璋训斥他的三个老师,便直起身子侧耳细听了一会儿。 老朱说完,他就明白了老朱要干什么了。 这正应了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肯定是李善长那个老绿茶在朱元璋面前说了什么。老朱不舍得打他又没有别的法子,索性乱拉扯,干掉一个算一个,还能镇住他。 朱柏歪头想了想,让别人替他受过,不是他的性格。 再说这三人都是反对分封的中流砥柱,更是朝廷的忠良之臣。 他怎么会让朱元璋如愿?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就只能接着忽悠了。 朱柏背着手一摇三晃到了大殿上。 朱元璋正杀气腾腾瞪着蓝玉他们:“来人,给我一人三十大板子伺候,看谁还敢干涉后宫。” 不曾提防有个小身影从后面晃了出来,挡在那三人前面。 朱元璋的额角又开始突突跳了:一看到这逆子,他就血压高,可是偏偏又离不开他。ζΘν荳看書 让他在后面听着,本以为他会吓得躲起来再不敢胡闹,结果他却冲出来找打。 朱柏冲朱元璋一行礼:“父皇可是在说儿臣。” 朱元璋杀气顿消,抿嘴闷哼了一声:“嗯。” 刘伯温暗笑:呵呵,一杀。 朱柏说:“这事是儿臣自己琢磨的,跟三位师父都没关系。三位大人都是忠良耿直之士,父皇切莫听小人挑拨离间。” 朱元璋如醍醐灌顶,下意识就看了李善长一眼。 李善长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强自镇定,心里却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刘伯温暗暗对朱柏比心:漂亮,我的好徒儿。双杀。 朱元璋眯眼看着朱柏:“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为什么每夜去东宫闹腾你长兄的房事?!” 众臣一听差点笑出声,都压低了头。 朱标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亲爹啊,我也要脸啊 虽然是事实,可是拿到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还是不太好吧! 第30章 帝王权术 朱柏不慌不忙拱手:“父皇,这后宫人员繁杂,太子殿下如今妻妾众多,如果不派人记录,就是一笔乱账。” 他肯定不能直接说吕氏会生出一个把他变成烤鸡的儿子啊,只能瞎编了。 朱标瞥了朱柏一眼:我真佩服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 刘伯温在心里鼓掌:啧啧啧,三杀。 这小子真是把控制人心玩得明明白白的。 朱元璋多疑,又特别在意血缘关系。 朱标这些话可不就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吗? 朱元璋皱眉,朱柏的这意思,他听懂了。 当年他四处征战,朝不保夕,不得不四处留种,完事留个信物日后好作凭证。 后来他发达了,女人拿着信物找来,才有了这么多孩子。 现在想想,这件事其实有个很大的漏洞。 信物只能说明他们有过一夜之欢,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也不好说。 就算是当了皇帝以后,后宫也不是没有女人给他戴绿帽子。 别的皇子还好,他和朱标的子孙可是关系到继承人的血统纯正。 是应该记录一下。 到时候妃嫔们怀孕,时间对不对,一查就知道。 朱柏又说:“古代圣贤说过,君子不能沉溺于女色。太子体弱,若是夜夜欢歌到天明,越发伤身,也需要有人记录提醒适度为上。” 朱元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老十二说的没错。” 朱标抬头惊愕地望着朱元璋:不会吧,不会吧。朱柏这个小屁孩胡说八道,你作为一个成熟健全的成年人竟然信了,还要采纳? 朱柏笑嘻嘻地说:“儿臣不才,愿当此重任。” 呵呵,到时候朱标只要临幸吕氏,我就说不合适!! 朱标要临幸别人,随便去! 我就不信这样吕莲儿还能怀孕!! 朱元璋冷笑:“这种事,你个小屁孩,掺和什么,自有太监们去管。” 想得美,朕是那么好骗的?朕会给你机会捣乱?! 朱柏抿嘴:啧,搞了半天白折腾了。 一直沉默的宋濂忽然笑了,白胡子直抖:“湘王不愧为皇子,虽然淘气,却心怀家国天下,果然是辅佐太子的好人选。” 刘伯温忙顺势跪下磕头:“太子和湘王都如皇上一般睿智英明,真是天下苍生的福分。” 众臣一看,这个马屁要拍啊! “哗啦啦”都跪下了。 “皇上万福。” 朱元璋被这彩虹屁吹得心情舒畅,大笑一挥手:“哈哈哈,各位爱卿都起来吧。” 然后刚才跪下的蓝玉也跟着大家一道起来了,暗暗冲刘伯温拱手:多谢好兄弟救我。 刘伯温微微点头:不谢,不给老朱台阶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 散了朝,朱柏想跟着大臣们一起走,结果被二虎拦住,带到了朱元璋身边。 朱元璋乜斜着朱柏:“小子跑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朱柏讪笑:“父皇和长兄忙于国事,儿臣不想耽误你们的时间。” 刚才他瞎编的那一套只是瞎猫撞到死耗子提醒了老朱而已。 老朱肯定还是要敲打他。 果然,朱元璋说:“你反正也精力过剩,从今日起重回御书房,看奏折。啊,对了,早朝你也来听听。” 朱柏苦着脸:“父皇,我起不来。再说,我还要去大本堂听课呢。” 其实他倒是起得来,可是听言官吵架太无聊,还不如在大本堂听课呢。 朱元璋脸一沉:“来,必须来,就站在你大哥旁边。省得你一有精力就瞎折腾。” ----- 朱元璋回到御书房,把李善长传了来。 李善长一进来就垂泪跪下了:“臣该死,不该妄言,但臣绝无半点诋毁刘大人的意思。” 朱柏抄手默默看着他。 这家伙脑子不行,比不上刘伯温一半。 要不是他是淮西的老臣,早被老朱踢到一边去了。 我在朝堂上也没指名道姓,结果这么容易就把他诈出来了。 老朱本来只是怀疑他,这会儿也坐实了。 朱元璋却不生气,起身把李善长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李爱卿忠贞直言,朕如何会怪罪。以后还要你多多提醒朕才是。” 李善长越发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再三叩谢,走了。 朱元璋等李善长一走,指着他离去的方向对朱柏和朱标说:“看见没,这就是奸臣。” 朱柏微微挑眉:嘶,原来老朱知道李善长是奸臣啊。 朱元璋神秘地一笑:“朝堂里不能只有忠臣。李善长这种,虽然能力不算很高,整天想着怎么害同僚,着实是个小人。可是他对朕忠诚,就够了,在朝堂里还有大作用。” 比如用来牵制刘伯温这样能力超群,又油盐不进的人。 朱柏和朱标都恍然大悟。 朱元璋坐下说:“只要做到把兵粮钱吏所有权力都攥在自己手里,特别是兵权,不管奸臣怎么奸,都只是跳梁小丑和皇权的工具。说到底,其实文武百官都是工具,不要把人品看得那么重。” 刚才朱柏在朝堂上敲山震虎,让朱元璋看出朱柏对李善长的厌恶。 他其实是有点惊讶的,毕竟朱柏年纪那么小,哪里分辨得出忠奸。 刘伯温,宋濂都是谨慎的人,也从不会在皇子面前评判别的大臣。 所以想来想去,多半是朱标无意中向朱柏表露的。 所以他要安抚一下他们。 年轻人嘛,满腔热血,不管奸臣有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总是想匡扶正义,锄奸去恶。 他也有过这样的岁月。 朱元璋又说:“朕知道刘伯温很厉害,很正直,很清廉。就是因为他能力过人又太正直清廉,在民间名声太好,朕才不敢依靠他,而是要压制他。你们想想看,他要是把所有大臣都聚集到一起,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现在看他们斗,我们就省心很多。这就是势力均衡,按刘伯温的话叫阴阳协调。刘伯温是阳面,李善长就是阴面。” 朱柏暗暗感叹:果然姜是老的辣。 这一套腹黑帝王术,难怪让那么多猛人都心甘情愿对他俯首称臣。 第31章 没钱 朱元璋宣布从即日起,他和太子临幸妃嫔,均要由寝宫主管太监,详细记录在案。 朱标每每抱着吕莲儿想要做点什么,便会钻出来个太监,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在一旁等着。 他顿时兴致全无,老实睡觉拉倒。 朱元璋这日叫主管太监拿了记录本一看,朱标数日都不曾临幸任何人,叫来朱标询问:“可是朕赐给皇儿的女人不合心意?你不是挺喜欢吕氏的吗?” 朱标闷声回答:“儿臣是喜欢吕莲儿,可是有人站在一旁看着,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就算是个身残志坚的太监看着也不行!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 有人听墙角确实不爽,朱标又年轻脸皮薄。 比不得他,当年在马圈里,树丛后,柜台下,都能干成。 朱元璋想了想又把主管太监叫来,说:“那这样吧。不听墙角了,由尚寝司女史事后记录,朕和太子签名确认即可。若是仓促之下,有信物,补录也算。既然是朕钦点记录的本子,就叫《钦录簿》吧。” 朱柏一听,诶,这可不行。吕莲儿又有机会了。 可是自从那日他被从树上抓下来送回寝宫后,夜里根本就出不来了。 而且总用这种法子,让朱标真的讨厌他,就得不偿失了。 他绞尽脑汁想法子,以至于今天朝堂上吵架的声音那么大都没注意到。 原来监天司把良辰吉日算出来了,说是明年五月十五就是良辰吉时。 然后朱元璋大悦,说要为朱棣好好操办,让户部准备五十万两银子。 文武百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李善长说:“五十万两太少了,怎么也是燕王殿下和徐大人千金的婚事,至少要一百万两银子。” 上次他劝说徐达退婚,不知道徐达是不是嫉恨他。反正办婚事,又不花他的银子,嘴皮子一张,办一场盛大婚礼,老朱开心,朱棣开心,徐达也开心。他何乐而不为。 御史大夫说:“天下初定,不可如此铺张浪费。五十万即可。” 工部尚书说:“燕王的寝宫需要修葺,五十万两肯定不够。” 另外一个御史大夫说:“那就再加五万两。不能再多了。” 如此你来我往,最后双方在愉快祥和的气氛中,定了总数为六十万两。 朱元璋还是挺满意的,比他预想的数字还多了些。 然后老朱对户部尚书茹太素说:“如此户部就去准备吧。” 结果茹太素出列,手一摊说:“没钱。” 然后朝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柏本来神游天外,成功被这句看似荒诞却很现实的话拉回了思绪。 草,堂堂大明帝王,竟然连区区六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你逗我玩呢?! 他饶有兴致,回头看了户部尚书,那个又矮又胖,有点像机器猫一样的中年男人。 又细细想了想,其实不怪户部尚书。 老朱贫苦出身,轻徭役薄赋税,重农抑商,所以收上来的税赋都是实物。 所以国库里粮食桑麻各种器皿成堆,就是没有多少银子。 就现在有的这些银子都还是老朱这几年抄贪官的家抄来的,还要留着宫中日常用度,给官员们发俸禄的。 朱元璋自己自然知道,冷哼了一声:“朕养你们,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替朕分忧想法子吗?这不还有今年的赋税没收吗?再说还有几个月,户部赶紧用国库的东西去换银子!” 茹太素摇头:“臣无能。” 开玩笑,就算今年赋税收上来也是实物,没有现银。 两石米才换一两银子。六十万两银子要卖掉一百二十万石米,一下子上哪儿找这样的大户去?! 朱元璋攥拳,他没想到户部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其实他又想杀人了,不过也是知道杀人也没有用。况且为了给朱棣办婚事杀人,对朱棣也不好。 他望向李善长。 李善长低下头。 朱元璋又望向刘伯温。 刘伯温也皱眉不语:国库缺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老朱免这里的税,免那里的税,也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好事。也不能忽然增加赋税。 如果不增加赋税,一时之间,又去哪里筹措这么多银子?! 朱元璋没打算问朱柏。 满朝文武都无用,却要去问一个七岁小儿,着实太伤大明的脸面,太让他生气了。 朱柏也没打算出主意,抄着手东张西望。 他做人有几个原则,其中一条就是但凡跟钱有关系的事情,都不掺和。 ----- 散了朝,老朱依旧很郁闷,也不说话,背着手从奉天殿回到御书房。 远远看见马皇后带着几个宫人拿了刚织好的布过来。 即便是成了皇后,马皇后还是很节俭,常带着宫人织布,自给自足。 朱元璋看见马皇后脸色才稍微好点。 马皇后问到:“皇上有何烦心之事。” 朱元璋就如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讲了一遍。 马皇后笑:“这有何难。宫中金银首饰无数,先拿去换了银子,帮老四把婚事办了。等户部慢慢把国库的粮食换成银子,再把首饰拿回来还给宫人即可。” 其实这个法子,朱柏也想到了,只是他觉得太阴损。 在老朱眼里,天下所有东西都是他的,更何况是这后宫里。 只要有人提醒他肯定会这么干。 而且任何人出这主意都被后宫之人骂死,唯独后宫之首的马皇后嘴里说出来没关系。 朱元璋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 老朱和马皇后赏赐给各位皇子妃子的首饰都是有记录的。 而且宫中有明确规定不能把宫制的首饰带出宫,赏来赏去,最后都是左手交右手,一直在宫里兜圈子。 现在只要按照记录收回来,再按照记录发放回去。 马皇后已经在吩咐宫人们传旨到各个宫里,说限期三日收齐。 朱柏觉得无所谓,他宫里的金银之物都有人收着。况且他现在基本出不了宫,压根没机会花银子。 可是眼角却瞥见朱标脸上闪过惊慌,他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侧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朱标。 朱标注意到朱柏在看他,攥拳,垂眼,脸上再看不出任何异样。 第32章 求湘王救救我 夜里,朱柏正要睡觉,忽然听见那两个被派来守着他的两个太监小声在说话。 “这个小祖宗可算是消停了。” “可不是,太子殿下今晚上终于可以做点正事了。” “今晚上可是叫的吕氏侍寝?” “肯定啊。太子殿下都等了半月了。” 朱柏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坐了起来:不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加油作! 今天晚上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坏了朱标的好事。 那两侍卫轮着上厕所,朱柏瞅准机会溜了出去,然后一口气跑到东宫。 见东宫大门紧闭,朱柏原本想爬树,可是今日树下总有人来来去去。他想起自己那日好像看到墙角处有个被荒草掩盖的狗洞。 这几日宫中在清理被大雨淤积的渠道沟洞和荒草,肯定顺便把那个狗洞清理干净了。 溜达着过去一看,大喜。 果然,那个狗洞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一个孩子爬过去。 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朱柏从那狗洞里钻了进去。 从墙边到朱标卧房的院子里,一路黑漆漆的,没见一个人。 虽然可能是他这些日子都被困在寝宫里,东宫放松了警惕,也有可能是宫人们自动避开,方便朱标成就“好事”。 可是这种安静到诡异的感觉让朱柏很不舒服。 他往后退了一步,决定今日算了。 朱标卧房那边却传来吕莲儿娇滴滴的声音:“殿下,今天湘王不会来捣乱吧。” 朱标低声说:“放心不会,今天我派了两个侍卫守着他。他就是有三头六臂都出不来。” 朱柏一听火冒三丈:这对狗男女果然迫不及待,今儿不搅黄你们,我枉为两世人。 他从窗户翻进了房间。 朱标房里黑漆漆的,隐约可见两人躺在床上。 还没等他出声,忽然有人幽幽地说:“你来了?你果然来了。” 朱柏寒毛一竖,意识到自己上了圈套,转身要走。 窗户却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桌上的灯也被人点亮了,朱柏才发现,床上只是两床被子,朱标坐在桌边。 朱柏忽然不慌了。 白天朱标的状态明显不对,晚上又这样大张旗鼓设圈套引他来。 肯定是有事要求他帮忙。 他不答应,就逼他。 反正横竖是要他答应。 他往地上一躺:“把我送去父皇那里吧,我甘愿受罚。” 之前只觉得自己穿到这个七岁小孩子身上太坑爹了,现在却觉得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比如现在,不管多不讲道理,多任性妄为,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朱标起身走过来,朝朱柏作了个揖:“十二弟救我。地上凉,起来说话。” 朱柏闭上眼睛,把脸一偏:“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标只能对旁边说:“出来吧。” 然后吕莲儿从床后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朱柏面前:“求湘王救救贱妾。” 朱柏不出声,也不动。 吕莲儿一边磕头一边呜呜地哭:“只有殿下能救我了。求湘王发发慈悲,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呵呵,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朱柏睁开眼望着朱标:“这话算数吗?” 朱标点头:“算数。只要十二弟肯答应这一次帮我们。” 朱柏翻身坐起来。 朱标忙把他拉着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 朱柏正好折腾得渴了,把茶一饮而尽,朝吕莲儿抬抬下巴:“你先说给我听听,是什么事。” 吕莲儿梨花带雨,呜呜咽咽,断断续续讲了一遍。 原来被朱柏闹了几日,朱标为了安抚吕莲儿,就送了一个金簪给她。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吕莲儿母亲忽然得了大病,要寻城里一个名医诊断,只是诊金就要二十两一次之多。 吕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吕莲儿心中焦急,刚入宫手里也没有闲钱,不管不顾,就把金簪送出宫换了银子给母亲治病。 事后才跟朱标说。 吕家怕被人看出来是宫制的首饰,已经把金簪熔化成金块,请了大夫抓了药。 朱标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想着月钱下来了,再照样子做一个便好。 没想到今日马皇后会提出要把首饰收回来,给朱棣成婚用。 宫中规矩,私自将宫制首饰带出宫,杖二十。 如今找人做也来不及了。 况且宫中银作局的工匠就那么几个,万一泄露了出去,吕莲儿必死无疑。 朱标身为太子,不能徇私枉法。 吕莲儿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朱标心疼,只能又对朱柏作揖:“我实在是想不到好法子了。只能来求十二弟。” 其实他这么做,有些冒险。 因为朱柏明摆着不喜欢吕莲儿,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直接把吕莲儿弄死,省心省力,一劳永逸。 所以他也是孤注一掷,赌朱柏本性善良,还念着兄弟情分。 朱柏垂眼不出声:这是个好机会,我只要不管。吕莲儿必然是死。 不过朱标也会从此怨恨我。 算起来,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况且我虽然不喜欢吕莲儿,也还不至于非要弄死她。说白了吕莲儿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挺无辜的。 吕本也算是个清官,不然也不至于需要吕莲儿变卖首饰给母亲看病。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还真的只有我化解得了。” 比他年长的皇子,就算肯帮朱标,也做不了,因为会被老朱怀疑。 比他年幼的皇子,虽然不会被怀疑,却没有这个胆子和本事。 朱柏定定望着朱标:“弟弟可以冒死帮一次,不过兄长也要答应我不能临幸吕莲儿。” 朱标咬紧牙关:这事真是左右为难。要是答应朱柏,难道要吕莲儿守一辈子活寡?这不比死了还痛苦? 若是不答应,吕莲儿明日就得死。 吕莲儿也咬着嘴唇:朱标若是真的放着她不理,跟打进冷宫差不多。以后年老色衰,一无所出,就真的只有冷宫等着她了。 朱标说:“十二弟为何不知道为何对此事执念如此之深?兄长实在想不到,我喜欢莲儿对你有什么妨碍。” 为了子孙血统纯正那一套明显是朱柏瞎编出来哄朱元璋的。 所以朱标百思不得其解。 第33章 败家子 朱柏想了想,阻止朱标自由恋爱也好像对他身心不好。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朱允炆来到这个世界。 朱允炆什么时候出生来着,好像就这两年吧。 他的历史真是渣到让他蛋疼……. 朱柏轻轻叹气:“要你一辈子不碰她,有些不人道。这样吧,你只要两年之内不碰她就行。” 朱标松了一口气,忙拱手:“好。我一定做到。” 朱柏捉住他的手:“不要着急答应,我要你以吕莲儿生出的第一个儿子发誓。” 不是他狠毒,他只是要活下去,还要确保自己能安享晚年。 其实他自己压根不信誓言有什么用,不过就是想约束朱标,确保他遵守承诺。 况且朱标若是守诺,这个誓言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朱标愣在那里,不出声。 朱柏松了他的手,冷笑:“看吧,你果然不打算履行承诺。想要我帮忙,却又不肯付出。” 朱柏眼里闪着跟年纪不符的,冷冷的,看透一切的光芒,让朱标心惊。 朱标心里也清楚,就算这一次过了,朱柏依旧能用这事逼死吕莲儿。 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气愤,他脸上微微发红,伸出颤抖的右手指着天做发誓状,咬牙说:“只要朱柏肯帮我躲过此难关。我朱标发誓两年之内不临幸吕莲儿,不然,吕莲儿生产的第一个儿子必夭折。” 朱柏点头:“好,如此,你们听我安排。” ----- 东宫里忽然吵闹起来。 朱柏手里攥着个什么,满地打滚:“你说好不临幸这个狐狸精的。竟然还送她金簪!!要不是母后要收宫中首饰给四哥结婚,我还不知道。” 朱标按不住他,也不许别人上来:“你们别上来,别伤到十二弟。” 他温声相劝:“你先把金簪还给兄长,有事好好说。” 朱柏一看人多了,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跑:“不给,给你的话,到时候你又拿去哄那狐狸精开心。” 朱标追了出去:“十二弟小心,天黑路滑。” 侍卫们和太监们都跟着跑了出去。 朱标说:“不要追太紧,不然他跑更快,容易跌倒。” 朱柏直奔着湖边而去,看得侍卫们心惊肉跳。 朱柏到了湖边停下,无处可逃。 眼看身后朱标他们追来了,把手里的东西奋力往湖里一抛。 那东西在墨蓝的夜空里划了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轻轻响了一声,落入了湖中央。 众人呆滞地看着湖面上微微荡漾起的波纹。 朱标轻轻叹息:“十二弟,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好好一个金簪,怎么就扔了呢。” 其实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和感激。 朱柏想的这个法子,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天寒水冷,湖深草密,就算老朱怀疑,也不好派人下去捞。 即便真扔了个金簪下去,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捞上来。 这金簪算是顺顺利利地“失踪”了。 身后忽然响起朱元璋暴雷似的怒吼:“小兔崽子,你又在胡闹什么?!” 众人一看朱元璋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跟个老疯子一样,忙低头让开了道。 刚才听宫人报说朱柏去东宫大闹,然后被追着往湖边去了,朱元璋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狂奔出来。 现在一看朱柏和朱标都完好无恙,刚才惊恐惶然的心才稍稍平静。 他要脱鞋去打朱柏,却发现自己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丢了,赤着一双脚。 朱柏和朱标知道他是被吓坏了,眼角一热,都跪下了。 朱标更是羞愧,伏在地上抽泣:“儿臣有罪,父皇不必动怒,都是儿臣的错。” 为了个女人让父兄如此,他真是大罪。 朱柏也皱眉,嘀咕:“一个金簪,父皇不必如此着急。” 朱元璋气急了:“朕是因为金簪吗,朕是因为…….” 他一个杀伐果断,睥睨天下的帝王,说到这里竟然哽咽了。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老父亲的心。 老朱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都给朕进去屋里,跪!着!慢!慢!说!” 朱柏一进来就老老实实跪在大殿中央。 朱标叫人把鞋和外袍拿来侍候朱元璋穿戴好在东宫大殿上坐下,自己才在朱元璋面前跪下了。 太子妃和一众姬妾也都出来,跪在一旁。 朱元璋看朱柏这会儿一副阉了的小公鸡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沉着脸说:“说,怎么回事?” 朱标说:“十二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儿臣赏了吕莲儿一个金簪,跑来说要看。吕莲儿不知所以,想着小孩子只是图个新鲜,就拿给他了。谁知道他拿到金簪就开始大吵大闹,方才还把金簪扔到了湖里。” 朱元璋这会儿真的开始心疼金簪了,脸上横肉直跳,问朱柏:“说吧,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柏抬头,梗着脖子说:“金簪应该是母后和太子妃这样的女人才能享用的。吕氏一个小妾,凭什么用金簪?!可见太子殿下已经被她美色迷惑,失去心智。儿臣当然要抢过来。” 朱元璋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你个败家子,她有没有资格享用也不是你说了算,况且就算她不能享用,你报给朕,朕收回就是,怎么跟银子过不去呢?现在你四哥要结婚,正缺钱,你怎么能把个好好的金簪给扔到湖里呢?!” 朱柏歪头想了想,说:“也是啊。” 朱元璋一口气没抽上来,眼前发黑,使劲儿攥着扶手,才没直接晕过去:“逆子,你要不想个法子补救,朕今晚上就打死你。” 是不是真的打他,等下再说,先逼他想个法子出来再说。 其实他和马皇后统计了一下,就算把所有首饰都收集起来,也不够六十万两。 还要把一些古玩字画拿出去典当才行。 这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小时候吃不饱,要乞讨。 没想到如今都坐拥天下成了九五之尊了,竟然还要典当家产给儿子办婚礼。 他这么辛苦,风里来火里去,刀光剑影,到底图个什么?! 第34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朱柏本来不想管这事,不过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管了。 关键没银子的话,他以后想逍遥快活也不行。 好比他以后要是看上个姑娘,想送人家点东西,总不能拉一车大米和桑麻去吧。 他歪头想了想:“缺银子的话,今年收赋税的时候,要求下面交银子不就好了吗?把实物全部折算成银子交上来。地方州府方便,朝廷也方便。粮食桑麻器物路上运输容易坏和丢失,还不好统计。再放开南来北往经商限制,允许南北货物交流,银子自然就活了,朝廷也可以从商人那里多收税。大家都开心。” 朱元璋一愣,坐在那里拧眉想这个问题。 他让农民交粮食和实物,本意是防止有贪官从中盘剥。但其实交实物也是一样的盘剥。 听说,衙役们下去收粮,都是把斗装的满满的,然后踢一脚,掉下来的粮食,就是衙役和官府的“辛苦费”。 衙役还给这种做法取了个专门的名字叫“踢斗”。 还有,用比平时大的斗收,用正常的斗往上交,两下多出来的,就被贪了。 这种事情屡禁不止。 主要他除了给官员俸禄,不给各级官府任何运行费用,都是他们自己想办法来养活手下的那一大班子衙役和师爷,支出日常开支。 不让他们拿点,根本没法运转。 所以时间长了,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折成现银就好统一规范和计量了。 老朱不出声,屋子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朱柏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外面就传来个女人小声询问的声音:“湘王殿下可还好。” 有人压低声音回答:“皇上还在问话呢。娘娘快回去吧。” 朱柏听出来这是他亲娘胡顺妃的声音。 想来胡顺妃也是听说他又胡闹,不放心来看看。 胡顺妃不敢进来,每次都是在门口看看问问,确定朱柏没事才走。 朱柏心里忽然小小内疚了一下:这个世界,这偌大的皇宫里。 真正关心他死活的大概就只有老朱和胡顺妃了。 朱柏小声对朱元璋说:“父皇,儿臣出去看看再回来接着跪。您要打要罚儿臣绝不躲。” 朱元璋哼了一声。 朱柏当他是应了,忙起来一溜烟跑出去,远远对着胡顺妃挥挥手:“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吧。” 胡顺妃也是披头散发,披着件衣服,只带着一个宫女,手里打着灯笼。一看朱柏安然无恙,她才忙转身走了。 朱柏又回来跪着。 朱标俯身:“求父皇莫要气坏身子,早些回去休息。这件事都是儿臣的错,明早儿臣自己来御书房领罚。” 朱元璋又哼了一声:“呵呵,哪有这么便宜放过这小子。明日早朝,你带着这小子一起来,朕要在朝堂上好好罚他。” 朱标和朱柏都有些沮丧。 要是父子三人在御书房关起门来说话,万一有什么破绽还能想办法补救。 到了朝堂上,就不是他们三个能控制得了。 那些言官个个如狼似虎,嘴贱舌滑,非要让一个人倒霉不可。 到时候是牺牲朱柏还是牺牲朱标呢? 牺牲自己,朱柏觉得不划算。 他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况且这事,他纯粹是助人为乐,总不能舍己为人到这个地步。 牺牲朱标也不行,他做的那些也都白做了,朱元璋也不可能让朱标担着。 那到最后还是只能吕莲儿和吕本一家自己承受了。 怎么想,这一晚上都白忙活了。 ----- 外面打霜的天气,冷得刺骨。 天还没亮就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实在是有些痛苦。 朱柏富贵强行开机,然后哆哆嗦嗦穿好衣服,在宫人们侍候下穿衣洗漱,揉着眼睛被富贵牵着往奉天殿走。 迷迷糊糊间,觉得换了人牵自己,睁眼一看原来是朱标。 看来朱标昨天下半夜也没睡着,顶着一对又大又深的黑眼圈,原本苍白的脸,越发显得尖瘦。 朱标小声说:“是我连累十二弟了,等下殿上见机行事。” 朱柏靠着他,含含糊糊地说:“这都不打紧,殿下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才重要。” 真是执念好深,时时刻刻记得这个。 朱标哭笑不得,胳膊一抬,用他的大氅把朱柏包起来。 文武百官在深蓝色的晨光里从奉天门排着队走了过来,文官左,武官右。 虽然两边各有五六十人,可是在偌大的广场上却好像两队在深海里潜游的鱼群,悄无声息,整整齐齐。 他们进了大殿,在自己位置上站好后没一会儿,朱元璋也进来坐下了。 朱柏被朱标拉着行了个礼,又靠着朱标站好。 朱元璋瞥见朱柏昏昏欲睡,压根就不担心自己今天被罚,想生气,又气不起来。 算了算了,这小子昨天虽然闹得天翻地覆,却也想出了个翻天覆地的好法子,就当那金簪是赏他的得了。 朱元璋向百官,把昨天朱柏说的把实物税赋折算成现银的法子讲了讲,却只字不提南北自由经商的问题。ζΘν荳看書 朱柏打了个哈欠,越发倦意重重:原来是把我叫过来听他讲这个。 老朱小时候被奸商贪官祸害太多了,有严重的心理创伤,到现在还是讨厌商人。 可是不让经商,那些实物就换不成白银,一切也是白搭。 朱标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老朱是信了昨天他们演的那场戏。 朝堂上安静了一瞬,又忽然像油锅里进了几滴水一样吵吵起来。 茹太素拍手称快:“好,皇上真是睿智圣明。这个法子可不就是解决所有问题了吗?” 从今往后,再不用他到处摆摊卖粮卖东西,可不就是好吗? 再说收银子上来放在国库比那些粮食、药材、布匹什么的要好保存多了。至少不会闹鼠患,不会霉变。 他的事就少了好多了。 御史大夫激动地跳了出来说:“皇上三思,这个法子容易层层盘剥,助长贪腐。” 其实朱柏也知道这个法子并不是万全之法。 这个世界就没有万全之法,只是数害相较取其轻,数利相较取其重,折中选一个最合适的而已。 第35章 都给咱滚去凤阳 就算是赋税收银子不收实物,贪官不也想出银耗,火耗这些法子来贪污吗? 所以贪污根本杜绝不了。 没有良心的官,拼命贪,导致祸国殃民。 这种活该千刀万剐。 有良心的官,贪一点,把活干漂亮,也无可厚非。 人天生就是贪图享乐的,总是要让干活的人也活得舒坦点。 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都是放屁。 说这话的朱熹自己都娶了两个尼姑,招摇过市。 不过这个法子会动很多人的蛋糕,所以肯定要闹腾一阵子。 朱柏又打了个哈欠:靠着朱标真暖和,太好睡觉了。 刘伯温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已经站着睡着了的朱柏。 又是这小子想出来的? 这是七岁孩子能想出的法子?! 或者,他又是歪打正着? 坐在上面的朱元璋被吵得耳朵“嗡嗡”响,心里直骂娘:这帮酸腐儒臣,昨日让他们出主意,就个个像咸鱼一样装死。 现在朕提出解决办法,他们不想着怎么让这个法子顺顺利利实施下去,光想着唱反调!!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冷冷地说:“别吵了。谁再吵先打二十板子。” 然后下面瞬间就安静了。 户部侍郎怯怯挪出来:“臣尚有一个疑问。” 老朱说:“讲。” 户部侍郎小声说:“如今天下钱币尚未统一,如何统一标准收取税赋。” 朱元璋冷笑:“洪武元年,朕就要工部铸造‘洪武通宝’,如今都洪武八年了,你们还跟我说,钱币尚未统一,这七年,你们干什么去了。” 工部和户部所有人都低头不说话。 这中间的猫儿腻自然很多。 好比广东道,当地乡绅强豪诸多。这些人都是自己铸造钱币然后在当地流通。就连前任番禺县令都因为治理这件事,被活活弄死了。 想要全国范围内推行统一的钱币,不是那么容易。 朱元璋自然明白其中的奥秘又说:“之前还说是因为铸造的钱币量不够多,无法供全天下使用,现在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从今日起,给各位官员发俸禄一律全部用‘洪武通宝’。朕就不信,这样都推不下去。” 大家面面相觑,不出声。 老朱又说:“刚才反对的人,先把家里的银子都捐出来给国库,把这事办了,再来提反对。”、 宋濂哆哆嗦嗦跪下了:“臣家中尚有碎银十两,愿献给皇上。皇上切不可贸然改变赋税制度。不然恐激发民怨。” 朱元璋气笑了:这个老古董,朕是缺你那十两银子吗?朕是缺一年几百万两的开销用度和修建皇宫的钱,还有边疆各地的军饷。 朕就一句气话,你竟然厚着脸皮顺杆子往上爬?! 刘伯温也跪下了:“臣家中也有五两碎银,愿意借给皇上渡过难关。” 朱柏被这话提起了兴趣,回头睁眼看了看刘伯温:不应该啊。刘伯温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这个法子的好处。 然后言官们纷纷跪下了。 这个说:“我有套银具。” 那个说:“贱内有一只银镯子。” 最后就剩了李善长一个人还站着了。 朱柏恍然大悟:啧啧,原来闹这么大,是奔着他去的。 刘伯温、宋濂他们是赤脚不怕穿鞋的,反正家徒四壁。 李善长就麻烦了。 他喜欢收礼,家里金银器皿肯定不少。 这会儿表忠心,该说多少好呢? 说少了,朱元璋肯定不信。 说多了,大家又要问,你的钱哪里来的。 如果朱元璋一较真,去李府搜,那就真的麻烦了。 果然,李善长的脸红了白,白了红,犹犹豫豫,想跪又不敢。 朱元璋这种人精里的人精,自然不会让刘伯温如愿,冷声说:“不用说了。这件事朕已经定了。刚才凡是说不同意的人,捐了银子后,给朕去中都凤阳,明日出发,小年前回来。你们好好反省自己哪里错了,然后再琢磨一下,怎么样让这个政令实施下去。等从凤阳回来,每人必须上奏至少三条可行的措施。” 这下言官们傻眼了,本来只是做做样子,谁想得到老朱竟然这么不要脸。 李善长乐坏了:让你们使坏,现在自己倒霉了吧。 这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至少好几个月,刘伯温不能跟他作对了。 刘伯温不生气,却笑嘻嘻磕头:“叩谢圣恩。” 李善长猛然一惊,不对不对,这个老神棍肯定还打了别的主意。 啊,是了是了,除了引火来我身上,也是在试探老朱执行新政的决心。 其实最应该反对的人,是我李善长才对啊。 因为各级官员层层盘剥的东西最后都会孝顺我一点。 什么“踢斗”,“换斗”都是我挖空心思琢磨出来的。 就各州县连负责收粮的“粮长”十个有七八个都是我的人。 现在换了玩法,我又要想别的法子来应对了。 李善长越想越懊悔。 这边朱元璋又望着朱标说:“太子领年满十二的皇子以及湘王,与众师父同往,拜祭祖坟,讲武中都。” 朱柏现在听到“十二”这个数字就跟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按到了一样,立刻清醒了,站直了问:“嗯,去哪里,去干嘛?” 朱元璋似笑非笑:“去练骑射功夫,演练兵法。去捣乱!这不正是你最喜欢的吗?” 我去,凤阳皇宫说得好听是皇宫,其实才修了一半,就是个工地现场。 我们这么多人加上随从去了,住在哪里啊,吃什么啊? 难不成搞野营吗? 再说,都说了十二岁以上军训,为什么单单要拉扯上年纪小的我。 本来还想着当王爷能左拥右抱吃香喝辣,结果现在整日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还要担惊受怕,奔波劳累。 朱柏想掀桌子,攥了攥拳,觉得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再说老朱一向吃软不吃硬。 他瘪了瘪嘴:“儿臣舍不得父皇母后,父皇还是让儿臣留在应天吧。” 朱元璋狞笑:“不,谁都可以不去,你必须去。” 小子,折腾朕不用付出代价吗? 你明明昨天在朝堂上就想到这个法子了,偏要闹得朕鸡犬不宁,朕威胁打你屁股你才肯说。 你给朕老老实实回凤阳乡下锻炼一下。 回来再给朕老老实实出主意! 第36章 这女人真傻 朱柏猛然意识到:这不就跟后来那些家长寒暑假花大价钱送孩子去参加什么游学,军事营一样吗? 折腾别人,就为了自己清净几天,还要美其名曰锻炼孩子的意志,增长见识。 散了朝,朱元璋让朱标他们回去收拾东西。 朱标微微皱眉:“我们都走了,父皇一个人处理政务,太辛苦了。” 朱元璋微微摇头:“朕特地把刘伯温他们都调走,就是想看看没了他们,朝堂会如何。” 朱柏歪头想了想:以老朱的能力,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就是更累了而已。 其实他细想想,去凤阳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至少朱标有三个月见不着吕莲儿了。 朱柏回到寝宫。 老太监送来了一小盆鸡肉,说是皇上赏给湘王的。 老朱还说:“湘王昨夜闹累了,好好补补。” 其实老朱是想夸奖朱柏出了个好主意,却不肯好好说。 朱柏摇头叹息: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别扭和傲娇,就算是帝王也好不到哪里去。 富贵说胡顺妃叫人悄悄送了一件厚实的棉衣和一双鞋袜过来,并叮嘱朱柏要多带点保暖的衣物,不要着凉,注意安全。 朱柏拈了拈那缝得密实到看不见布料针脚,眼角酸涩:果然只有亲娘才会这样不计时间成本的做衣服。 他盛了半碗鸡,要富贵给胡顺妃悄悄送去,告诉她不用担心。 富贵回来说:胡顺妃高兴得直掉眼泪,还说湘王真是长大了。 朱柏听了,心里微微一痛。 半碗鸡,至于吗? 这女人真傻…… ----- 皇子们叮叮咣咣收拾了一天,每个人都是几大箱东西。 结果老朱说了一句话:“一切按照行军要求,不配马车随行运输行李,每位皇子只带一个贴身太监随侍,所有物品都由各人随身携带。” 皇子们立刻傻了眼。 一个随身侍卫,就当骡马用也背不了那么多东西啊! 而且从应天去凤阳,足足有四百五十多里地,再快也得走十天半个月。 然后大家又骂骂咧咧把所有行李又拆开,再三斟酌,删删减减,最后只挑几样要紧的带上。 朱柏除了胡顺妃做的衣物,就只带了望远镜。 他不像朱标他们,还要带笔墨纸砚和好多书,正巴不得有两月不用碰那些东西。 反正有蓝玉、朱标和朱棣罩着他,不行就去他们那里蹭。 ----- 天边的浓黑刚刚淡成墨蓝,几颗星似明似灭。 枯草上的霜像撒了一层厚厚的盐巴,让人越发觉得晨风冷得刺骨。 众王爷、夫子、师父和侍卫随从们在玄武门集合。 其他人都骑马,只有宋濂骑着一头老驴,朱柏骑着一头小毛驴。 就这头驴,还对朱柏表示了明显的不屑,在他爬上去的时候,嘲笑得好大声。 干,老子到了凤阳,就把你宰了吃。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老子馋你很久了。 朱柏咬牙切齿地想。 朱元璋穿着常服,望着自己的儿子,表情淡淡的,心里却满是骄傲的。 老大到老五都已经是大人了。 特别是老大和老四,气质越发沉稳。 老六老七老八最近个子也往上窜了不少,可以当半个家了。 嗯,就这个老十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淘气了,把吃下去的东西都用在捣蛋上了,没怎么长个,还像个三寸丁一般。 而且兄长们个个背上背一个,马上还放了两个大包袱。 唯独他,就背了个小包袱。 朱元璋暗暗冷笑:“呵呵,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到时候要什么没什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看你如何是好。” 自从去年大败蒙古人回来以后,蓝玉就再没打过仗。 整日在朝堂上看那些书呆子们吵架真是无聊透了。 他连做梦都梦见自己攥着缰绳在草原上驰骋,结果醒来却发现自己只是攥着胡子而已。 此刻,看见前方的号旗,跨上马,血液就已经沸腾了。他像个等待发令枪响的运动员,盯着号旗,等着它一动,就狠狠一夹马肚子,冲出去。 朱柏瞥见他憋得脸都红了,有些担忧,小声叫了一声:“师父。” 蓝玉依旧盯着前方:“跟紧点,小心敌人。蒙古人的马刀可厉害了。” 朱柏问:“师父。哪有蒙古人?” 蓝玉转头看见骑在驴上都没有马背高的朱柏,瞬间清醒过来,泄了气。 不是去打仗。 只是去带孩子们玩……. 他眨了眨眼,说:“啊,不,我是说跟紧点,我的马跑得可快了。” 看天边已露白,朱元璋冲李文忠点了点头。 李文忠把那令旗一举:“出发了。” 朱柏回头对着宫门楼上招了招手。 蓝玉回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心里直犯嘀咕:马皇后和老朱分明都在眼前,这孩子真奇怪…… 他不知道,其实朱柏是在向躲在某处看他的胡顺妃打招呼。 等应天城的城门在身后远到看不见了,皇子们才放松下来,开始聊天。 走在前面朱樉在打趣朱棣:“四弟,这一去就是数月,你那童养媳有没有舍不得你,跟你哭。” 朱棣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哼了一声:“我们相敬如宾,比不得二哥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朱樉抿嘴,脸上没有丝毫朱棣形容的那种开心,却有些郁闷。 三皇子朱棡凑过来问:“怎么了,二哥,又跟嫂子吵架了?” 朱樉闷闷哼了一声:“亡国之女,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的……” 他的正妃是前朝名将王保保的妹妹王晓月,次妃是邓愈的长女邓知秋。 邓知秋与皇子们一起长大,早跟朱樉私订终身,只是因为老朱想要招降王保保,才委屈邓知秋做次妃。 朱樉这个人一向疾恶如仇,性格刚烈,对王保保极其痛恨。又是被老朱逼着娶的王晓月,所以从不把王晓月当妻子,却像对敌人一样。 关键他为了家国大义委屈自己娶了王秋月,到如今王保保也没有归降,这会儿都还在战场上跟明军打仗呢。 王保保抵抗得越久,王晓月立场就越尴尬。 第37章 妻和妾 王晓月也是将门之后,性子也是个外柔内刚的,而且再不受宠也是正妃,在寝宫里大小事务都是她做主。邓知秋找她索要东西时,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邓知秋也是朝中大员的掌上明珠,被众皇子众星拱月一般宠着养大,就连朱樉也会让着她几分,哪里受得了这分气。 她被王晓月夺夫在前,压制在后,心里又恨又气。 如今更是被人说善妒不能容,越发讨厌王晓月,巴不得朱樉冷落王晓月。虽然未必在朱樉面前刻意挑拨离间,但是要她劝解朱樉,说王晓月的好话,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秦王寝宫里,便出现了这样奇怪的现象:正妃不像正妃,次妃不像次妃。 如今住在宫里,大家还忌惮马皇后和老朱,就算有什么事,也不敢在明面上闹腾。 他日若是去了封地,没了约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 朱标他们都知道此事,只是觉得这是朱樉的家务事,不好多嘴。 今日既然听他提起来了,忍不住劝他。 朱标温声说:“秦王妃毕竟是正妃,以后就是家中的主母,你还是要对她好些。不然后宫无主,对你也不好。” 朱樉一向对朱标很尊重,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会出言顶撞。 况且他这会儿担心的是王晓月会趁着他这几个月不在家为难邓知秋。 朱棡却也来凑热闹:“就是,女人嘛,灯一吹都一样,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只要一月去她房里一次,父皇都没理由说你了。她也安安分分,心满意足了。” 五皇子朱橚神神秘秘地说:“大哥,听说你几次都没成,我有壮阳药,你要吗?” 朱樉本来耷拉着脸,一听两个弟弟这么说,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柏凑过来,饶有兴致问朱标:“大哥在说什么。” 朱标一看到朱柏,瞬间想起自己也是冷落了太子妃,一心只有吕莲儿,然后红了脸呐呐地说:“没什么,你小孩子不懂。” 朱柏一过来,五个年长的皇子就不出声了。 朱柏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父皇悄悄跟我说过,若是男人对正妻不好,肯定是妾善妒,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在丈夫这里搬弄是非,要趁早杀之。” 朱樉和朱标吓得寒毛一凛,各自皱眉琢磨朱柏的话去了。 朱柏暗暗好笑:呵呵,朱标,不经常吓吓你,你会记得自己发过的誓言? 乍一听只觉得朱柏年纪小在胡说八道,可是细想想,若真想劝解朱樉,这些话可不就是对症下药吗? 这孩子是真的明白,还是歪打正着? 众文武官员这么想着,都悄悄回头打量朱柏。 朱柏这会又一脸坏笑,拿着望远镜东张西望去了。 众人又转回头:果然想多了,这孩子就是淘气……. 刘伯温深知朱柏又在使坏,只想把他从朱标身边调开,便对他招手:“来来,好徒儿,算算明儿什么天。” 他俯身拔了一把草,数了五十根,递给朱柏。 朱柏暗暗在心里骂开了:老神棍,五十根草也能算卦,真是忽悠人没底线。再说了,我连步骤都没记住,算个屁! 朱柏接过那一把草,胡乱弄了一下,回答:“晴天。” 这还要算吗,天上万里无云,又是干燥的秋天,肯定是晴天啊! 刘伯温冷笑:“呵呵,好徒儿,你还是认真看看吧。要是错了,我可是要罚你背卦象解析的。” 朱柏看了看天,刘伯温跟他讲过的预测天气的咒语在脑子里搅成一团,犹豫了一下,说:“那就是雨?” 刘伯温再次冷笑:“呵呵,想清楚哦,只要错了都一样。” 朱柏结结巴巴:“那那那就半日晴半日雨。” 刘伯温说:“不能含糊,到底是什么时候晴,什么时候雨。” 朱柏被逼急了,只能说:“上午晴,下午雨。” 刘伯温又问:“晚上呢?” 朱柏:“雨雨雨,都是雨。” 朱标叹气:“十二弟啊,应天和凤阳往年冬日少雨干旱。你这卦不准啊。” 这要是又改口,他们定会看出我是瞎猜的,以后想用这个哄他们,从他们身上捞点好处就难了。 朱柏只能硬着头皮说:“准的,准的。我可是师从当世之名士刘夫子,怎么会不准。” 呵呵,就算是不准,也是刘神棍没教好。 不是我没学好。 朱樉嘀咕:“十二弟,你也说点好话,我们这行军呢,下起雨来可怎么好。” 朱棡笑:“下雨走不了那就在驿站待着,刚好!其实下不下雨的都没关系,我就想快些进山,打几只野物,好开开荤。” 朱柏一听,口水都流出来了:“烤兔子好吃,我们去射兔子吧。” 众将领不约而同寒毛一竖,暗暗叫苦不迭:还要射兔子?!这一进山跑没了,谁负责? 其他皇子还好,独独湘王是个大麻烦,天不怕地不怕,破坏力惊人。 关键还打不的骂不得。 连老朱自己都镇不住他,才把他赶出来。 “这要是我自己的儿子,早拿大板子狠狠把他屁股打开花了。” 众将领默默咬牙切齿,把每次看湘王必念的这句话又拿出来念了念。 朱柏自己浑然不觉,自顾自拿出蓝玉给他特制的小弓,问蓝玉:“师父师父,你射过兔子吗?” 蓝玉说起这个就不困了:“当然射过,草原上的兔子到了秋天膘肥体壮,啧啧,毛皮锃亮……” 众将领交换了个眼神:嗯,到时候出什么事,依旧推给蓝玉得了。反正他脑袋大,体格壮,扛打。 本来朱柏觉得无聊,这会儿忽然有了短期目标了:嗯。搞肉吃。 一个月才捞到几块红烧肉和一小碗鸡,嘴里都要淡出鸟了。 好不容易出来了,当然要吃点好的。 越想越迫不及待,问蓝玉:“师父师父,什么时候进山?” 蓝玉含糊地说:“很快很快。” 这一路都走官道,哪里会进山? 只是不哄着朱柏,朱柏说不定又想别的歪点子。 反正明日复明日,等朱柏醒悟过来就到凤阳了。 正说着走过一片树林,忽然从树上窜下来一只黑影劈手抢了朱柏手里的望远镜,然后三跳两跳就消失在树梢间。 第38章 原来是妖僧 众人猝不及防,看清那是只猴子,都想来劝朱柏:“算了算了,回去再给你买一个。” 结果朱柏叫了一句:“卧槽,连爷的东西都敢抢,老子跟你拼了。” 然后跳下驴,跑进树林里。 “湘王不可乱跑。”蓝玉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朱柏已经瞬间不见了踪影。 众人慌了,骂骂咧咧跳下马,留了朱标、宋濂和几个侍卫守东西,其余人追着朱柏而去。 那猴子进了树林就慢下来,还时不时回头看朱柏。 朱柏看它倒像是在等自己,心里诧异。 他停下来,仔细看了看那猴子:黑叶猴。 好少见! 照理说,这种猴子在十万八千里外的贵州这些西南地区才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猴子也停下来,望着他。 朱柏脸上堆出真诚的假笑:“猴哥,那东西对你没用,我站在这里让你玩会,你就还给我,可好?” 那猴子龇牙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望远镜,接着跑。 朱柏气得大骂:“草,你个死猢狲,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抓到你就把你剥皮刷油,烤个外焦里嫩。” 猛然就跑出了树林,豁然开朗。 眼前出现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和一株开得鲜艳无比的桃花。 这都快立冬了,万木萧条,怎么这么古怪? 他停住了脚。 那黑叶猴直奔桃花树下而去。 树下坐着个中年和尚。 他身后的小溪冒着热气,让此处烟雾缭绕,越发宛若仙境。 黑叶猴把望远镜交给了那和尚。 “草,原来是你这个和尚装神弄鬼。” 朱柏骂骂咧咧靠了过去。 那和尚仔细打量了一下朱柏,一脸神秘地说:“施主有礼了。你我缘分不浅,竟然能在此仙境相遇。贫僧看施主龙姿凤章,绝非凡人。” 放屁,老子是王爷,当然龙姿凤章。 你找个温泉,种棵桃树就来说是什么仙境,等下肯定要拿出算命解惑那一套来骗我钱财。 朱柏暗暗好笑,歪头问:“昂。所以呢?” 和尚继续说:“施主若得贫僧助力,他日必可荣登大宝。” 呵呵,果然。 你哄哄普通人还行,偏偏我就不是普通人。 朱柏抽了抽嘴角,拿出弓箭慢悠悠搭箭瞄准了和尚,冷冷地说:“你个老秃驴,非法圈养国家保护动物也就罢了,还唆使它劫掠过往旅客的钱财,我今日就替天行道。” 作为一个前世学兽医的人,朱柏无比痛恨虐待动物的人。 利用动物犯罪的,也算虐待动物的一种。 这和尚虽然有气无力,面色苍白,一双三角眼里却目光如刀。 像一只病了的老虎,只要给他一点力量就会吃人! 就不是什么好人呐!! 和尚见那弓箭对准自己眉心,吓得面无血色,往后靠在桃树上不敢动:“你这孩子怎么对佛祖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朱柏狞笑:“少啰嗦。你这种人,不配说佛祖。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把我的东西放下,把怀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小爷饶你不死。” 和尚只能把怀里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 朱柏对和尚抬了抬下巴:“掏完了就滚。” 和尚转身一溜烟跑了,完全忘了猴子。 那猴儿一脸茫然,不知道是该跟着和尚跑,还是在这里等着和尚回来找它好。 朱柏放下弓箭,走过去,翻了翻那些东西。 佛珠,花生,几个铜板,罗盘,符咒,零零碎碎。 呦,看来还没开张呢。 又有佛珠,又有符咒,僧不僧,道不道的,这是打算看来的人信什么就用什么吗? 只能怪你命不好,第一单生意就遇见了我。 里面竟然有张度牒,写着:苏州妙智禅院和尚道衍,暂寄灵谷寺修行。 朱柏有些惊讶:诶嘿,还真是和尚。 嗤,就算是和尚,也是个不守本分,居心叵测的坏和尚。 道衍,这个名字好耳熟。 是什么人来着…… 朱柏一边吃花生,一边歪头琢磨。 那猴子坐下来,学着他翻看地上的东西,从朱柏手里拿花生吃。 蓝玉他们气喘吁吁追过来,就看到朱柏和那只猴子面对面坐在草地上分花生,玩东西。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大家都吓得半死,这小子在跟猴子玩过家家……. 朱柏听到身后脚步声,忙把东西都收起来,放在怀里。 蓝玉忙过去把他牵在手里:“小祖宗,你可别乱跑了。你师父的魂都被你吓没了。” 朱柏笑了笑:“师父莫慌,我抢回了东西,自然会回去找你们。” 刘伯温说:“诸位大人,王爷,天色也不早了,要赶去驿站怕是来不及了。这里有水有草,不如在这里安营扎寨,吃点干粮,明日再走。” 他一向相信天意,既然机缘巧合到了这里,那就顺其自然呗。 其他人惊魂未定,骑了一天马,又追了老远实在是累了,再说确实稀罕此处风光,便纷纷赞成。 大家怕朱柏又乱跑,便商量好,蓝玉和刘伯温守着朱柏,其他人过去牵马把朱标和宋濂他们叫了过来。 朱柏这会儿不吵不闹,脱了大棉袍,只穿个青色内袍坐在桃花树下玩那个罗盘。 风吹雾散,桃花落。 朱柏唇红齿白,五官清俊。 刘伯温道骨仙风,长袍飘飘。 蓝玉身如松柏,威武高大。 真有几分仙童与左右护法的模样。 刘伯温才发现朱柏手里有个罗盘,心中也觉得奇怪。 他还没开始教朱柏风水堪舆,便问:“哪里来的?” 朱柏随口胡诌:“捡的。” 那和尚胡说八道的话,自然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他的小命不保。 刘伯温接过看了看,背面刻着三个字“姚广孝”。 朱柏忽然明白刚才那个和尚是谁了。 不就是辅佐朱棣取得靖难成功的军师,人称“黑衣宰相”的姚广孝吗? 这家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法智谋双绝,是跟刘伯温几乎齐名的神人。薆荳看書 因为手段太厉害,这和尚也被某些人骂“妖僧”。 原来他还真不是想做坏事,只是想用这猴子引明主过来结缘。 刘伯温也很惊讶,说:“听说妙智禅院有位道衍法师,精通三教,湘王殿下,竟然与他如此有缘。” 第39章 我要出家 朱柏嘴角抽了抽:可不就是有缘吗?第一次见面,我就把人家打劫了。 蓝玉对刘伯温的话嗤之以鼻:“嗤,如今哪里还有正儿八经的和尚,我都见过好些和尚,白天念经,晚上吃肉。不过就是打着出家的幌子,好吃懒做罢了。”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一般闪过朱柏的脑海:诶?可不就是吗?! 只要我当了和尚,老朱就没法让我去藩地了。 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管他朱标跟谁上床,管老朱要杀谁,都跟我没关系了。 老朱在的时候,我能混个皇家寺庙主持,白天念佛吃斋,晚上花天酒地。 等朱允炆做了皇帝,我都出家了,他总不至于还觉得我会造反吧。 等朱棣当上皇帝,我再还俗,当我逍遥王爷。 完美,就这么定了。 朱柏把那猴子一搂,从怀里掏出干粮递给它,低声说:“猴哥,明天带我去找你主人。” 刘伯温说:“既然机缘巧合得到高人的罗盘,为师便从今日起教你看风水。” 朱柏一听,瞬间恼了,往地上一趟:“不学,骑了一天驴累死了,我要睡觉。” 开玩笑,只要我想当和尚,肯定能当上。 这就是个比公务猿还铁的饭碗。 所以我还费劲学什么算卦看什么风水? 以后有人要算,就给个签筒让他们自己抽就行了。 刘伯温也不管他听不听,只管自顾自地讲:“此处生机盎然,同气相求,天门地户齐备,实乃绝佳之处。在此沐浴可祛病消灾延年益寿。” 朱柏闭眼:废话,这地方,不会看风水也能看出来好啊。 ----- 这一夜,住在这片草地上,马儿吃饱喝足,精神旺盛,大家也好好沐浴,休息了一夜。 朱柏心里想着去找寺庙,哪里睡得着。 一大清早就把众人叫起来:“天气好好,赶紧出发吧。下午要下雨。” 虽然是他瞎掰的,反正到了寺庙他就不走了,下不下雨的没关系了。 一上午果然天晴气朗,众人一口气走了几十里,中午在驿站歇脚,吃了一顿饱饭。 然后朱柏像是屁股上有钉子一样,又催着众人出发。 朱樉性子爆,忍不住爆粗口:“你个小混蛋,要是下午没下雨,我肯定弄死你。” 朱橚也笑:“十二弟怕是风雨草变的,还能预测下雨。” 结果刚过午时就乌云渐浓,大风骤起,分明大雨将至。 原本想要嘲笑朱柏的众人暗暗惊讶:竟然又被这小子说中了。 远处似乎有个寺庙,朱柏怀里的猴子也兴奋起来,对着朱柏指着那里吱吱叫。 看来那就是灵谷寺了。 好,我就选在这里出家了。离应天府比较近,要什么都方便,关键还可以抱姚广孝和朱棣的大腿。 然后他一夹驴的肚子,就直登登朝着那寺庙去了。 大家也忙跟着朱柏进了灵谷寺。 众人刚进寺庙,外面大雨轰然而至,遮天蔽日。 里面一个和尚迎出来,对着众人就拜倒:“道衍见紫气从南而来,果然得见众位贵人。” 朱柏咧嘴笑着跳下驴,跑了过去:“是是是,方丈可认得我。” 道衍一看是朱柏吓得匆匆对朱标他们说:“贫道去叫人备茶。”然后掉头就跑。 朱柏穷追不舍:“诶诶诶,方丈别跑啊,我是来还你的东西的。” 他追到后院,揪住道衍的袖子,把东西从怀里一样一样掏出来塞到道衍手中:“呐,还给你。都是你的。” 道衍双手合十,直求饶:“殿下,贫僧错了。” 他本来想结识年长皇子,攀龙附凤一展抱负。结果没想到偏偏引来这个让老朱都头疼的泼皮无赖小王爷。 听说刘伯温都是他师傅。难怪那时候能一眼看透他的把戏。 朱柏嘻嘻一笑:“放心,这事就你知我知,我绝不告诉别人。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道衍背后一凉,小声问:“什么条件?!” 朱柏凑近,低声说:“我要出家,你收我做徒弟。” 道衍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此事万万不可。” 开玩笑,诱拐老朱最喜欢的儿子出家,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再说就算老朱肯让朱柏胡闹,他这里也容不下朱柏这样的“大佛”。 朱柏一脸了然,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就这么跟你说吧。你只要让我出家,把我弄成这个寺庙的主持,我就让你如愿以偿为我四哥效命,从此名震天下。好处大大的。” 道衍吓傻了,瞪着朱柏。 就见了短短一面,这孩子就把他看得这么透彻?! 袁拱给他相过面,说他未来必成为帝王之良师,辟地之忠臣。 如今老朱已经平定了天下,哪里还需要辟地? 分明那意思就是有人造反成功,道衍会帮助那人呗。 然后他细细分析了一下时势,老朱执意分封,这翻天覆地的可能性不就是隐藏在各个王爷身上吗? 方才众人进来,他匆匆一瞥,只觉得四皇子朱棣是所有皇子里面相最好的。 可是这事他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尚未决定,朱柏怎么知道? 这娃娃果然是刘伯温的高徒,要小心…… 道衍双手合十:“贫僧不知道湘王殿下说什么。” 朱柏眯眼:“装傻是吧?老实告诉你,我今天进来了,就不打算走了。你一定要给我剃度出家。” “不许答应。”蓝玉从门口进来找朱柏,听见这话,吓得半条命都没了,立刻大声制止。 道衍忙低头,双手合十而立。 “谁敢答应,吃不了兜着走。”蓝玉盯着道衍说完这一句,忙转头哄着朱柏,“殿下别闹,这个不好玩。等到了凤阳,你要啥都给你买。” 然后他一边拼命朝侍卫使眼色,示意侍卫去喊刘伯温,朱标他们进来。 侍卫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忙转身出去了 朱标他们好说歹说,朱柏才点头:“好。” 今日这么多人拦着,这事办不成。 再说这个道衍明摆着不打算收他,要想个别的法子。 第40章 只能自己来了 大家一看朱柏应了,也以为他是小孩子心性,放下了,便安心坐下来喝茶,歇脚。 只是等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眼看天又慢慢黑了下去。 宋濂对刘伯温作揖,小声问:“刘大人,这个雨,不会一直下到明天吧。” 刘伯温轻轻叹气:“湘王说雨雨雨,那定是要连下三日了。” 宋濂一脸茫然:不会吧。这也行? 话说,你们算卦都这么随便的吗? 李文忠只能去后面跟道衍商量能不能借住一宿,他们出银子。 道衍巴不得有机会跟各个皇子亲密接触,如何不肯? 他忙应了,叫小和尚们准备斋饭。 既然是斋饭,自然是青菜豆腐。 朱柏点头称赞:“啊,贵宝刹的斋饭真是美味。” 众人暗暗在心里说:信你个鬼,白天你还说要射兔子吃肉,这会儿又说斋饭好吃,还不就是想引人回答,然后顺着杆子往上爬,说出家好。 大家默契地不理他,都不出声,默默吃饭。 几十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竟然只有夹菜咀嚼吞咽声,一句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道衍暗暗感叹:老朱果然治家治国有方,食不言寝不语。 大家都做得很好。 朱柏自然明白大家的意思。 这些人平常在朝堂上都是话痨,三两句不合还会打起来,这会儿不说话,不就是怕给我机会吗? 呵呵。 这就能难倒我吗? 也太小看我朱柏了。 ----- 夜里从大殿那边传来阵阵香气,好像一只小手勾着人的魂儿,把人从梦里叫起来。 那是烤得外焦里嫩的肉香。 嗯,还撒了孜然,抹了香油。 大家起身一看,只见朱柏坐在佛堂正中央烤着一串麻雀,嘴里还念着:“阿弥陀佛,往生既是重生。各位安心的去吧,你们不会白死的。” 道衍惊恐地说:“作孽啊,佛家圣地,如何能杀生。” 朱柏阴森森地冲道衍一笑:“你一天不答应我,我就在这里杀生一日。十日不答应我,我就在这里杀生十日,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果然…….. 他们就知道朱柏不是那么好对付。 蓝玉拦住道衍:“嗨,烤个麻雀有什么好叫嚷的。方丈只管去睡你的,随湘王去吧。” 反正雨就下三天,除去今日,还有两日。 雨一停他们就走。 到时候看朱柏还能怎么样。 道衍自然明白,只能悲切地念着“阿弥陀佛”转身,然后咽了一下口水:闻上去真香,可惜吃不着。 等和尚们一走,大家愉快地坐下来一起烤麻雀。 反正都已经把佛祖得罪了,不吃岂不是可惜了。 ----- 雨足足下了三日,朱柏就烤了三日的麻雀,附近的麻雀都叫他抓完了。 夜里雨渐渐小了。 朱柏一看:不行,等到明日天晴,我就会被架上马,拉去凤阳,再想来寺庙就不可能了。 得想个快速解决的好法子。 夜里朱柏起来,对着寺庙里的大佛磕头:“菩萨,不好意思,叨扰了几日,我也是为了保命没办法。你大慈大悲,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所以呢,他们不给我剃度,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朱柏拿出黑叶猴帮他从禅房里偷出来的剃刀,比划了一下正要开始剃,剃刀忽然被人劈手抢走。 他回头一看,还是那只猴子。 那猴子龇牙咧嘴。 朱柏伸手:“来,乖,还给我。我明日还给你好吃的。” 猴子转身就跑,把剃刀递给了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道衍。 道衍收好剃刀:“殿下万万不可。” 朱柏有些得意:“还好我有准备。” 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把,退了一步。 道衍跪下磕头:“求湘王饶了小僧们的性命。” 朱柏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在贵宝刹出家,以后宝刹定香火旺盛。佛曰,普度众生,怎么会不肯度我?方丈不要阻止我的向佛之心。” 其他人听见声音也跑出来。 朱标:“十二弟不要胡闹。” 宋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损毁。” 朱柏不理他们,用剃刀贴着头皮就要剃。 “逆子,住手!!”朱元璋雷鸣一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朱柏一愣,眨了眨眼: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老朱这会儿应该在寝宫里睡大觉,怎么会来这里? 他又要接着来。 结果朱元璋从门口进来了。 所有人忙跪下了。 朱柏跟着跪下了,暗暗咂嘴:啧,是谁这么讨厌,竟然去把老朱叫来了。 算起来,一日半去,一日半回。 应该是在他第一次揪着道衍要出家的时候,就有人去报告给老朱了。 草,肯定是那个叫“基”的刘神棍! 这些人这几日天天陪着我烤麻雀,原来是为了稳住我。 道衍忙搬了椅子过来给朱元璋,重新又跪下。 朱元璋摘了身上的蓑衣,坐下,还在微微喘着,咬牙切齿瞪着朱柏。 特么的,朕真想把这臭小子撕成碎片。 这才出来几天,就把朕折腾得赶了过来。 “说吧,你闹着要出家,到底是想干什么?!” 朱柏行了一礼,一本正经地回答:“听刘夫子说,道衍方丈精通三教,天文地理和儒家典籍,是世间难得的人才。我只是想留在这里跟他学习。再说,父皇也曾出家礼佛……” 刘伯温和道衍在心里一齐骂道:小兔崽子,你怎么能这么害人呢?! 老朱也很愤怒:朕出家,那是为了学习吗?朕那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活命! 这帮言官果然不安好心,竟然想用朕的往事唆使朕最喜欢的小儿子出家?! 他阴森森斜眼望着刘伯温说:“刘大人,湘王说的可是实话。” 刘伯温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了,只能回答:“道衍方丈是名声在外。不过臣也没想到殿下会有如此执念。” 老朱你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不知道吗? 朱柏是那种为了求学就要出家的人吗? 再说古往今来,有几个正常人会为了学儒家来出家? 道衍才学高深,那我刘伯温算什么? 朱元璋又阴森森望向道衍:“那是你这个妖僧唆使湘王出家?!” 第41章 皆大欢喜 道衍吓得脸色发白,伏在地上:“小僧不敢。” 朱元璋微微点头:“朕谅你也不敢。朕今日就在这里把话撂下了,哪家寺庙敢收留湘王,朕就血洗哪家。再把方丈剥皮示众。看谁敢陪着他胡闹。” 朱标忙对朱柏使眼色。 朱柏只能说:“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只想着安心学习,没承想其他事。现在才醒悟,出了家就不能陪父皇和母后了。” 朱元璋暗暗咬碎银牙:小兔崽子,你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朱标也忙说:“十二弟虽然淘气,有句话却很有道理。” 朱元璋挑眉望向他:“嗯?!” 朱标说:“天下寺庙众多,颇有德才兼备之人。如今正是朝廷需要人才的时候,不妨一用。” 其实朱标是觉得朱元璋杀戮太盛,所以顺水推舟,想用佛家慈悲心感化他,只是不好直说。 朱元璋斜眼看着朱柏:“这个道理,听上去很冠冕堂皇,可是朕始终觉得你没说实话。” 朱柏小声说:“这话只能悄悄说给父皇听。” 他虽然想出家,却没想过要连累僧人们的性命,只能想办法让老朱打消杀人的念头了。 朱元璋冲他招手:“那你过来说。” 朱柏凑上去,低声说:“儿臣是想着帮父皇、母后和兄长们诵经祈福,顺便超度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亡灵……” 这小小的声音,却像是雷鸣一般响在朱元璋耳边。 他猛然抬头望着面前那慈祥庄严的大佛。 此时外面的雨刚好停了。 乌云散尽,晨光洒在佛像上。 原本灰暗的石佛仿佛镀了一层金一般,光华万丈,悲悯地回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微微张嘴:这是老天在提醒我吗? 我这些年征战,杀孽深重。 就算是不理那些被我杀了的人,也要超度一下为我作战而死的将士们啊! 他们有多少都是暴尸荒野,无人收敛。 如今孤魂野鬼还在外面游荡。 我的好儿子啊,你原来是为了我。 他眼眶一热,搂紧朱柏,深吸一口气,转头问蓝玉:“你怎么看?” 蓝玉与他一同出生入死,更是能理解常玉春死之时,他的悲痛。 蓝玉也不知道朱柏说了什么让朱元璋瞬间怒气全消,只能顺水推舟说:“湘王要是真想学,就把师父请到宫里去教他。” 朱元璋想了想:不错,和尚好,不用成家,不用吃肉,只要给口斋饭,就能念经超度,协助处理朝政,教导皇子。 真是花销少,用处多。 这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到比和尚更便宜更好用的人了。 再说朱樉偏爱小妾,朱棡贪玩,如今在他身边还好,他们还不敢太过分。 以后去了封地,是需要一个温和的人时时在身边劝解才好。 而且他是出过家的,知道宗教对于人心的控制能力。还有寺庙的僧兵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其实早就在琢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正好,趁着这一次一起办了。 朱元璋点头:“如此,即日起,便下令天下精通儒家经书的僧人去礼部应试。通过考核的人,授僧官,供职礼部。” 众人一听,忙磕头:“皇上圣明。” 这事解决了,没有人受罚,还有人升官。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 朱元璋来得匆忙,只带了几个侍卫,这会也不敢逗留太久。 经过商议,李文忠和蓝玉一起护送朱元璋回宫。 其余人继续陪同皇子们前往凤阳。 走之前,朱元璋阴森森地对朱柏说:“我劝你还是老实些,不然要连累这么多夫子师父。” 虽然朱柏说的两个理由都听上去很正当。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这小子心里还藏着别的事呢? 朱柏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可老实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上马绝尘而去。 朱樉直冲朱柏作揖:“好弟弟,别作了。你就不能消停几日吗?” 朱柏眯眼:“说这些……你们吃烤麻雀的时候,可开心,还说要是有酒就好了。” 朱樉被戳破,红了脸,嚷嚷:“反正你就老实点。别带着我们一起作。” 道衍送走了众人,转身大笑而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虽然过程坎坷,不过,我终于可以出山了!! 而且通过这三日的仔细观察,诸位皇子中,确实以燕王朱棣最有帝王之气。 等老朱招僧官,我就去应试,争取当上辅佐朱棣的僧官。 ------ 再次启程,几位师傅都不敢大意了。 左右前后各一个夹着朱柏,如此一来,除非上天入地,不然他肯定跑不掉。 滁州知府预先收到风声一早出来迎接他们入了州府。 朱标他们总算是正儿八经地吃了顿好饭,睡了一觉。 滁州知府问朱标:“太子。可否要下官多派些人护送殿下和大人们前往中都。” 朱标摆手:“多谢大人。父皇特地命我等轻装前行,若是随从太多,各州府都知晓,又要出来迎接,劳民伤财。” 滁州知府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殿下以民为天,是百姓福分,不过殿下务必注意安全。” 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这个滁州知府有些太小心了。 如今天下流寇尽除,这一路都是天子治下,只要朱柏不作死,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出了京师地界,景色渐渐荒芜。 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 村庄里的房屋十室九空。 原本嘻嘻哈哈的皇子们,这会儿脸色也都肃穆起来。 时不时可见远处近处田野上新添的白骨森森。 八皇子朱梓问傅友德:“师父,那是什么。” 傅友德含糊地回答:“可能是渴死的牲畜。” 关键离应天这么近的地方都这样,那更远的地方岂不是更加凄惨。 路过定远,偌大的县城也萧条得很,满街满是面黄肌瘦的流民。 朱标皱眉:“各地报了灾以后,朝廷就立刻下拨了赈灾粮。怎么还会这样。” 朱柏也说:“应天府里没看到有灾民啊。” 蓝玉轻叹:“应天有兵马指挥司。” 朱柏:“什么叫‘兵马只会死’。” 蓝玉含糊地回答:“就是个衙门,专门负责在京城维持市容,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的。” 第42章 差点被吃了 朱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明朝的城管。 为了保证京城的安全,就算是有灾民来了应天城,兵马指挥司也会把他们弄走。 朱标转头对刘伯温说:“夫子,我们停下来去县衙看看如何?” 刘伯温拱手:“殿下圣明。原本皇上叫各位王爷一路行军至凤阳,就是为了让殿下们体会民间疾苦。去县衙问问便什么都知道了。” ----- 进了县衙,竟然一个衙役都不曾见到。 朱标皱眉:“定远县令是何人?为何如此疏于职守?!” 刘伯温捻须说:“这会儿不守在县衙的未必是昏官。” 朱标转念一想,微微点头:也是,灾情严重,好的父母官应该在忙着救灾。 他们把马停在后院,派几个人守着,其他人从县衙出来。 县衙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灾民。 乌泱泱人头攒动,望不到边。 朱柏倒吸了一口气,嘀咕:“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那些人一看见他们出来都拼命往前挤,冲他们伸出手。 “行行好,给口吃的。” “老爷给口吃的。” 皇子们哪见过这场面,都傻眼了。 侍卫紧张起来,围成一个圈在外。 文官武官围成第二个圈在内,把八个皇子护在中间。 朱标转身对其他皇子说:“弟弟们把身上的干粮拿出来。” 刘伯温忙说:“这样不行,粮少人多,会引发哄抢。须得等到县令回来,再从长计议。” 可是朱樉手快,已经拿了几个饼出来。 灾民们一见到饼,眼里透着贪婪的光,越发不要命地往前挤。 任是侍卫身强力壮也挡不住这一群如饿狼一般的人们,被挤得不住地后退。 朱标说:“莫要伤害他们。” 哎呀,我的哥啊,这会儿你还顾得上他们死活? 他们这样子要是冲上来,莫说是我们身上的东西,就连我们都会被生吞活剥了。 朱柏哭笑不得,转身对其他人大声说:“退入县衙,关门。” 皇子们立刻护着朱标往里走。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句:“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身上肯定有银子和吃的。” 几个灾民推倒了侍卫,人群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冲了过来。 朱柏个子小,转身来不及进去,被拎着衣领子拽了过去,然后被人抱着瞬间消失在灾民中。 那小猴受惊一窜上了屋顶,逃走了。 “十二弟!!” 朱棣和朱樉急得大叫,瞬间眼都红了,拔出刀冲了出去。 只能动手了。 武官们也拔出刀大喝:“散开,否则杀无赦。” 灾民们哪里听得进去,只管上前。 朱棣对准离他最近的那个饥民就是一刀。 朱樉突不出去,咒骂着左杀右砍,身边惨叫不断,鲜血四溅。 武官们更是手起刀落,身边空出一个圈来。 “杀人了,杀人了。” 灾民们这才惊慌逃窜,人流又像潮水一般散去。 朱柏浑身是血,手里拿着一把小匕首,站在不远处,身边倒了几个人。 朱棣冲过去抢了匕首,抱着他:“十二弟。你怎么了?” 朱柏哆嗦着嘴唇:“他们刚才在商量怎么吃我。” 这些人死命抢着他,想要把他当场就活生生就分了。 他毫不犹豫拔出袖子里的刀,一顿乱砍。 那些拽着他的人被割伤吃痛,就松了手,然后跟着逃跑的灾民们跑了。 还好他身上带着刀,不然他现在已经成了别人锅里的肉了。 皇子们听完朱柏的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曾听见书上写,古人灾荒之时,易子而食。 没想到他们遇见了,而且还是抢人来吃。 沐英他们护着皇子们说:“进去再说。” 皇子们忙拉着朱柏退入县衙里,关上门。 外面的尸体被人拖走,不知道又成了谁的腹中之物。 一直咬牙攥拳的朱标猛然抱着朱柏,崩溃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十二弟,还好你没事。都是我的错。” 朱柏眼神呆滞,一声不吭,僵直了身子任朱标抱着。 众人想想都觉得后怕,背上冷汗涔涔,如今才反应过来滁州知府没有完全说出口的话。 路上看到的白骨想来也不是什么干死的牲畜,而是被吃了的人。 一清点人数,还好,大家都在,只有几个侍卫受了点轻伤。 县令这会才匆匆回来,一进门就匍匐在地上:“臣死罪。不知殿下和大人们莅临。” 朱樉又惊又气,上去就是一脚:“你这个昏官跑到哪里去了?竟然任灾民们哗变,你是怎么救灾的。” 县令被踹地往旁边一倒,也不敢躲,爬起来,又匍匐在地上。 “殿下饶命。朝廷下拨的赈灾粮今日才到。下官带人去熬粥分发去了。不想才半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其实他也是惊惧交加。 别说是湘王被人吃了,就算是受点伤,朱元璋都会把他生吞活剥。 朱樉还要打县令,被朱标拦住了。 朱标问县令:“朝廷分明五月就下令发赈灾粮了,为什么今日才到。本县不是也有官库吗?” 县令说:“殿下英明,虽然朝廷五月就下令发粮,可是湖广川丰收之地,秋收的粮食没有下来,就没有粮食。本县的官粮早在七月就用完了。” 大家默默算了算。八月收获,从湖广四川收集运过来再分发下去可不就是要两个月吗? 也就是说,这些灾民已经饿了三个月了,难怪会如饿鬼出世一般。 朱樉咬牙说:“管他什么原因,敢威胁到我们兄弟安全,就是一个死。叫人把今日哗变的刁民全部抓起来,剥皮萱草,看他们谁还敢造反。” 朱标说:“不可不可。虽然他们方才是过分了一些,可其实都只是饿极了的百姓。再说,那么多人,都杀了,与桀纣何异。” 县令忙说:“太子殿下仁爱。” 朱樉愤愤不平,又要去踹县令:“特么的,本王就是桀纣!要不是你连一个县都管不好,怎么会出这种事?” 朱标忙让人把朱樉拉到旁边去了,然后安抚了县令几句,叫他好好赈灾。 朱棣的手还在抖。 他今儿是第一次杀人。 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脑子里只想着要救朱柏,他绝对下不去手。 第43章 吓傻了 朱棣意识到这会最害怕的应该是朱柏,转头去看朱柏。 朱柏坐在椅子上,双目呆呆看着前方,看来果然被吓得不轻。 其实朱柏确实受了点冲击,不过不完全是被吓的,而是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明朝是个自然灾害奇多的朝代。 就算是他能平平安安长大,顺顺利利成为个闲散王爷。 如果百姓一有点灾害就这样哗变,他连门都不敢出,还要担心灾民冲进王府,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当个酒肉和尚就更别想了。 刚才听县令一说,他恍然大悟: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不同年份,不同产地的粮食产量不均衡。这个年代仓储运输不方便,各地又各自为政。 可是贸易仓储和物流状况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后来那么便利也是因为动力机械、农作物种植、存贮方式和材料等等科技的长足进步。 那怎么样才能在现有的条件下改善这一困境呢。 他苦苦思索,以至于蓝玉他们护送老朱回应天后又追上了他们,也没发现。 蓝玉见朱柏呆呆的,给他吃就吃,叫他停就停,也直皱眉。 明明几日前还活蹦乱跳的,这是怎么了? 听沐英他们把那日灾民哗变的事情讲了之后,蓝玉也脸色发白:“我的乖乖,还好没事。” 他听了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别说个孩子了。 难怪朱棣他们也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想必都是第一次杀人,晚上睡不着。 蓝玉问沐英:“报给皇上了吗?” 沐英叹气:“哪敢不报,当日我就要县令派人快马加鞭报给皇上了。” 蓝玉皱眉望着朱柏说:“如今怎么把这小祖宗哄好呢?” 要是朱柏这样子回凤阳,老朱又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大家一样没好果子吃。 朱柏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在想怎么解决粮食的问题。 蓝玉在他身边蹲下,掏了块肉干出来伸到他面前。 朱柏这才看到蓝玉,惊讶地说:“诶,师父,你回来了。” 蓝玉笑:“可不是。这兔肉干只有一点,你别声张,藏起来悄悄地吃。” 朱柏咧嘴笑:“谢谢师父,你哪里来的兔肉干?” 蓝玉说:“这是夏天和秋天打的兔子,我就用盐腌了,晒干存在罐子里,然后埋在石灰窖里,几年都不会坏。到冬天就拿出来下酒。隔几日就往里面存一两只,积少成多。往年最多的时候,能吃到次年秋天。今年干旱就少很多,估计等不到过年就会吃完。” 朱柏津津有味嚼着肉干,含糊地说:“吃到第二年秋天,那夏天又打了新兔子怎么办。不怕去年的和今年的弄混吗?” 香,真香。比后来的那些猪肉铺牛肉脯香多了。 虽然只放了盐和酒,但是每一口都好有嚼劲,越嚼越香。 这年头能有肉和盐来腌肉干的绝对都是大户人家。 蓝玉得意地说:“放心,错不了、我虽然都放在一起,却标了日期,每拿一罐就把后面的往前推,最新的放在最后,肯定先把日子最久的先吃完。再说,我那几个好哥们,都知道我有个存肉干的地窖,有吃不完的肉都腌好晒干存在我这里。大家都往里存,也往外拿,而且都从先做的吃起,所以基本上也不会有存到坏了的。” 朱柏如被雷劈了,微微张嘴愣在那里,竟然比刚才看起来还要呆了。 蓝玉急了,捉住朱柏的肩膀,掰着他的嘴问:“咬到舌头了吗?殿下,你别吓我。” 朱柏嘴角漾起一丝笑容,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扩展到整个脸上:“谢谢师父,你的兔肉干让我想通了困扰了我好多天的事情。” 蓝玉笑了笑:“啧啧。果然还是个孩子,一点兔肉干就让你开心成这样了。你要是吃到李善长家的鹿肉脯,怕是要把舌头都咬掉了。” 朱柏很惊讶:“李大人家的鹿肉脯还要更好吃。” 蓝玉神秘一笑:“那是。他让人从关外运来的活鹿,然后独家秘方十几种调料三腌三晒入味不说还不柴不腻,吃一口齿颊留香。他把鹿肉脯藏在卧室的地板下,别人轻易拿不到。下雪天的时候,把肉脯在火上烤一下,热乎乎地,一口肉脯一口酒,啧啧,真是死了也值了。我也就是在他寿辰的时候在他家吃过一次,回味到如今。” 朱柏听得口水都流下来了:“嘿嘿,我迟早要弄到手。” 蓝玉也嘿嘿一笑:“等你弄到手了,别忘了你师父我。” ------ 朱柏忽然又活跃起来。 师父们总觉得这是回光返照,有些心惊肉跳,就算是到了凤阳也不敢叫他练什么骑射,生怕再有个闪失。 这边朱元璋收到县令送过去的消息,连夜下令命皇子们即刻快马加鞭返回应天,随行武将、侍卫们和沿途各州府军护送。 夫子们自行返回。 师父和夫子们松了一口气:早点回去好。早点回去好。 护送皇子的责任太大,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般。 蓝玉把朱柏放在前面,共骑一马。 众人每日天不亮就出发,天黑就近住宿。 路过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官兵们把一群年轻人护在中间,在官道上呼啸而过。到了两州边界,这边官兵就停下,那边自然有新的官兵又把他们围在中间,马不停蹄接着跑。 朱柏本来还想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把想出来的法子告诉老朱,而不让人怀疑。 结果一路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累得不行,沾床就睡。 来的时候停停走走,折腾了十几日才到,回去却只花了六日。 十一月中,皇子们回到应天城。 老朱亲自到玄武门迎接。 众皇子看见亲爹,恍若隔世,个个鼻子发酸,跪倒在地。 老朱也眼眶发红,原本想着锻炼锻炼他们,谁知道差点天人永隔。 他吓得这几日都睡不好。 这会儿见他们平安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 老朱让大家去歇息。 朱柏起身捉住了朱标的手腕:“大哥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 朱标一愣,明白他说的是吕莲儿,低声回答:“知道,放心。” 第44章 百官还不如一个七岁的孩子 朱元璋破天荒叫御厨晚上加了几个肉菜,然后一边吃饭,一边询问几个皇子路上的见闻。 朱标讲了讲定远的事情,把那县令的话复述了一遍,皱眉说:“这个救灾粮下拨的事情,要想个好法子才行。” 朱标已经刻意隐去许多残忍的细节。比如,饥民们抢走了朱柏只是想吃了他。 其实比这更残忍的事情,老朱都见过甚至经历过。 所以压根就不用朱标讲出来,他就能明白当时的恐怖和惊险。 虽然很生气那些人竟然连他的儿子都想吃,可是朱元璋并不打算追究灾民的责任。 毕竟他从小就饿怕了,最听不得百姓挨饿。 也明白到那个时候,用什么君臣仁义约束人,都是屁话。 朱元璋也点头:“嗯,此事的确要赶紧解决,明日朝堂上,问问众臣有什么好建议。” 朱柏今日极其老实,一直支着头坐着不动。 老朱下午就注意到朱柏有点恹恹的,这会见他一言不发,越发担心。 “老十二。”他叫了一声。 朱柏没出声。 他旁边的朱椿和朱檀也不敢出声。 朱元璋急了,站起来走过去查看。 靠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朱柏支着头,抱着小猴子睡着了,嘴里还含着一块肉。 “你这臭小子,朕跟你说话,你竟然睡着了。”朱元璋气急败坏扬手要拍醒他,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朱标说:“十二弟个子小,骑马着实有些辛苦。” “嗯。”朱元璋点头,对旁边的太监们招了招手,“送湘王回去寝宫睡觉吧。” 上来两个太监,把朱柏背到背上正要走。 朱柏忽然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问:“嗯?吃完了?父皇,我没睡,您接着讲。” 朱元璋哭笑不得:“困成这样,回去睡吧,还讲什么。” 朱柏夜里觉得有水滴在脸上,心里疑惑:“这皇宫还漏雨吗?” 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胡顺妃。 胡顺妃眼睛都哭肿了。 朱柏叹了一口气:“别听他们传得吓人,其实没什么事。我好着呢。” 胡顺妃把他搂在怀里,哽咽着说:“殿下别再这么吓臣妾了。你要有个闪失,臣妾也不想活了。” 唉,即便这里没别人。她依旧自称“臣妾”。 这宫里,对女人还真是不友好。 朱柏眼角酸胀,叫了一声:“娘。放心,我不会有事。” 胡顺妃身子一僵,搂紧了他,小声说:“诶。乖。你叫这一声就算了,以后别叫了。皇后娘娘不喜欢。” ----- 早上乌云密布,北风呼呼的吹,格外冷。 老朱在朝堂上问文武百官有没有解决赈灾粮不能及时到位的良策。 文武百官竟然无一人出声。 平日吵吵闹闹的大殿上,这会儿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外面的风停了,便开始下雪。 朱元璋很生气,指着外面说:“下雪了。百姓们会更苦,不知道要冻死饿死多少人。你们这些人,吃着百姓种出来的粮食,穿着百姓织的布,却没有一点救民于水火的法子。” 茹太素怯怯地说:“官库的一直在运行,只是各地粮食收成情况不一,想要全国范围内调动,有些难处…….” 说白了,湖广产的粮食,凭什么拿给河南?万一明年湖广遭灾,河南就一定会给粮食给湖广? 父母官自然是先想着自己下辖的百姓。 这话要是直说,朱元璋说不定又要杀几个州官来督促,其实没有任何作用。 而且,就算是有法子,也不好在朝堂上直接说。 不然老朱不采纳,说不定还得罪其他官员。 朱元璋抿嘴想了想说:“三日之内,五品以上各个官员必须就赋税实物改银钱和救灾粮调配,各提出三个法子。逾期者,降一级;不交者,视同抗旨不遵,给朕脱了官服,回家种田去。” 百官面面相觑。 这么严重?看来老朱真的被逼急了。 朱元璋拂袖而去。 本来就心情不好,进了内宫看见朱椿和朱檀站在路边抹眼泪,越发想骂人。 朱元璋皱眉问:“你们两个,一大早就哭什么?” 朱椿和朱檀低头,不敢哭,也不敢说话。 马皇后路过忙过来,把朱椿搂在怀里,问:“怎么了?” 朱檀这才抽抽搭搭地说:“十二弟把儿臣和十一弟这个月的零花钱全骗走了。” 朱元璋脸上肌肉跳了跳。 昨日看朱柏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还有些心疼他,特许他今日不用上早朝。 结果朱柏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捣蛋,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去朝堂上罚站…… 老朱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们两好歹也比他大个一岁半岁,怎么会被他骗了?!” 朱椿一边呜咽一边说:“他给我们算了一卦,说我们今日会被人骗去钱财,叫我们把月钱存在他那里,说存一年有半成年利,存两年有一成年利。存得越久利息越高。” 朱檀抽抽着,说:“我们觉得他一向算得准,就给了他。结果刚才二哥说我们被十二弟骗了,我们就想去把银子拿回来。十二弟说我们存的是定期,如果现在拿回去,不划算,不肯给。” 朱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打又打不过,追也追不上,我的一两银子......” 朱檀也呜呜呜哭出声:“他还骗了十三弟和十四弟。还说以后万一没钱还给我们,就帮我们再算一卦,或者用别的东西抵偿。就给了我们两一人一个小账本。” 马皇后接过本子一看,封面上写着“湘王银行”。 打开本子第一页上,写着存款人:某某。 然后下面画了好多道横线,第一道横线上从左到右,歪歪斜斜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存入白银二两,年利……” 宫人们听着想笑又怕两孩子伤心,只能捂着嘴别开头。 “你们两别哭,朕带着你们去找他,倒要问问他想干嘛。”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安抚两个儿子,又转头问二虎,“那混小子在哪儿?” 二虎说:“湘王好像在御书房。” 朱元璋嘴角抽了抽:“看来他是在等朕回去,想连朕都一起骗…….” 第45章 牛逼大发了 马皇后有些担心,说:“皇上,老十二好不容易平安回来,您可不要太严厉。” 朱元璋说:“放心,朕不打骂他,就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朱元璋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交代了宫人们都不许出声,自己也假装不知情,回到了御书房。 朱柏果然坐在御书房的门槛上数银子。 朱元璋哭笑不得,干咳了一声。 朱柏站起来,把银子塞回袖袋里,说:“父皇。” 朱元璋哼了一声:“嗯,干嘛。” 朱柏笑嘻嘻说:“儿臣知道父皇缺银子,所以筹措了一些借给父皇。” 嘶......这小子怎么换了招了? 朱元璋暗暗惊讶,脸上不动声色,问:“你哪里来的银子。” 朱柏说:“我从别处找来的。不过我借给你,你要给我利息。” 朱元璋饶有兴致地问:“多少利息?” 朱柏:“一年年利一成,两年年利两成。” 朱元璋暗暗惊讶:嚯,这一来二去,就赚了一倍利息。这小子倒是挺狡猾的。 朱柏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朱元璋的惊讶,接着说:“你要到时候没钱还给我也行。用等价的东西还,比如工部新做的火铳啊,什么的。粮食布匹首饰药材儿臣是用不上,儿臣也不好叫父皇干活来抵。” 朱元璋咬牙说:“你就不怕朕赖账?” 朱柏咧嘴一笑:“父皇金口玉牙,怎么会赖账,再说,大不了您给我写个字据呗。” 朱元璋冷笑:“你不说你这银子哪里来的,朕可不敢跟你借。” “儿臣从暂时不那么着急用银子,又有银子的人那里借来的。”朱柏说着兴奋起来,搓了搓手说,“父皇想想看。他们反正不用,放着也是放着,您着急要用,又没处找,这不刚好吗?儿臣之所以能借来,还是仗着父王的威严和信誉。儿臣就是银行,跟米行,布行一样。都是从别处弄来货物,再加价卖出去。” 朱元璋皱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是官库,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各道府之所以不肯出粮,是因为不能确定能收回粮食。 朱元璋兴奋起来,把朱柏一下抱了起来,进去坐下,把他放在膝盖上,说:“如果朕缺的是粮食呢你能借来吗?” 朱柏眨了眨眼说:“应该也是可以。好比就是甲地粮食今年产得多,鼓励甲地把多出来的粮食存到官库,官库给他们立字据,那个字据叫存折,标明有利息。比如存一石米一年,取的时候,可以多取半斗。如果到时候官库没有那么多粮食还,可以用银子或者免除次年赋税和徭役来还。乙地今年灾荒,可以从官库里先借粮食,等到丰年再还,也要还利息。” 朱元璋皱眉说:“灾民那么多,到处跑,领了粮食就走了,如何保证来年会还粮食。” 朱柏说:“那就要看父母官的本事了。可以只按照本地户籍册上的人数发粮,发的时候要户主签名画押。再说,若是家乡有口吃的,能活下来,谁愿意跑到别处去。如果实在没有那么多粮食还,也可以用替朝廷服役。朝廷也要派一个可靠的人下去巡视,督导。” 朱元璋一想:对,比如修水坝修蓄水井什么的都要劳力。 正好在丰年把水利工程做做,防灾减灾。 老十二能把法子想出来已经不错了,不可能要求他事无巨细都考虑周到,不然要文武百官和朕这个皇帝干什么。 朱元璋兴奋起来,对外面说:“去把太子,李善长和刘伯温叫来。” 朱柏一脸沮丧:“父皇,说那么久,你要跟我借钱吗?你不跟我借钱,我可没有那么多利息还给他们。” “这点银子算什么,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有点出息。”朱元璋嗤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拇指大的金貔貅镇纸递给朱柏,“这个赏你,别再去骗你兄弟的月钱了。老十和老十一一大早就哭成那样,可怜巴巴。” 朱柏接过,狂喜:哇哦,纯金的啊。牛逼大发了。 朱元璋斜眼看着他:“别想着把它拿出宫去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私带宫里的东西出去,要打板子的。” 朱柏瞬间垮了脸:啧,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这东西拿了也没有鬼用。 他苦着脸:“父皇还是赏我银子吧。” 朱元璋翻白眼:“不。朕就是不给你能花出去的东西。” 朱柏说:“要不父王把我奶妈辞了,把奶妈的月钱给我吧。” 都七八岁的人了,还要个奶妈整天跟着,像什么样子。 其实老朱也不想花这银子。 马皇后虽然喜欢孩子,慈祥温柔,可是一个人毕竟照顾不了那么多。所以才要每个皇子配个年长的女人照看。 奶妈毕竟把皇子奶大,想来也比其他人对皇子有感情,更上心些。 好歹能让皇子们不被心术不正的宫人们欺负,皇子们缺什么也有人去及时讨要。 不过到了朱柏这里,好像压根不存在这些问题。 那就索性省了这一笔银子。 朱元璋说:“奶妈可以辞了,月钱不能给你。” 正说着,朱标他们来了,朱柏立刻溜了出去,省得等下要看他们吵吵。 朱檀和朱椿在拐角处探头探脑。 朱柏走过去,把他们的银子掏出来:“还给你们,瞧你们这小气扒拉的样子。” 朱檀和朱椿破涕为笑,接过了银子,把朱柏的“存折”还给了他。 朱柏一脸鄙视:“你们太没有远见了,存在我这里,肯定比存在你们奶妈那里强。你们在奶妈那里存了多少钱,记账了吗?” 那些奶妈常悄悄往家里送银子,哪里来的? 还不就是这些小皇子的月钱。 小皇子又不能出宫,吃穿用度都有人准备好了,压根没地方花钱。 朱檀和朱椿面面相觑,然后摇了摇头。 朱柏说:“可长点心吧。领了月钱自己记个数。不然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边刘伯温听朱元璋讲了官库粮食银行的事情,很惊讶。 这绝对不是朱元璋这种农民出身的武夫能想出来的法子。 李善长低头暗自狂喜:赚钱的机会来了。 第46章 杀了吧 朱元璋讲完,见刘伯温和李善长不出声,微微挑眉:“二位有什么想法?” 刘伯温拱手:“此法精妙,可试行之。不过要慎重选择督导之人,不然恐滋生贪腐舞弊。” 朱元璋微微点头:“所以,我叫二位来,就是想让二位担任此要职。” 刘伯温立刻伏在地上:“臣无才无德,担不起此重任。求皇上另选德才兼备之人辅佐李大人。” 开玩笑,到时候做好了是李善长的功劳,做不好是他的锅。 他才没那么傻。 朱元璋眯眼盯着刘伯温的头顶,心里骂开了:你个老油条,又想躲开。干啥啥不行,吵架第一名。 李善长也趴下了:“臣万死不辞。” 朱元璋无奈地望向他:朕当然知道你想干这事,不过这事太重要,交给你一个人,朕不放心。 刘伯温虽然是个刺头,可是办事能力和品行还是没得说。 朱元璋耐着性子劝刘伯温说:“刘大人不必自谦,此事只有刘大人辅佐,李大人才能办好。” 刘伯温丝毫不为所动:“臣无能,不敢担此重任。” 朱元璋攥拳:你个老匹夫,别给脸不要脸! 真以为朕离了你,就干不成事了吗? 信不信朕现在就用抗旨不遵,把你拖下去斩了!! 屋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朱标忙上前,温声说:“父皇,此事重大,可否明日朝堂上听听众臣意见再决定。” 所谓的众臣意见,不过就是看看他们怎么吵架。 这是朱标的缓兵之计,怕朱元璋气头上真杀了刘伯温。 朱元璋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手:“也好,你们先回去。” 刘伯温他们一走,朱元璋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朱标欲言又止。 朱元璋望着他:“标儿,怎么看。” 朱标说:“此事可否让刘大人为首。其他人为辅。” 他明白,刘伯温不肯答应,肯定是因为太了解李善长的尿性了,不想蹚这浑水。 可是,他又不好直说。 毕竟刘伯温是他的老师,朱元璋又更信任李善长。 朱元璋断然说:“不行。让刘伯温主导,以后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这事要说容易也容易,只要父母官清廉高效,各个州府配合。把守官仓的人清廉守正。 而这些刚好就是刘伯温具有的品德。 所以刘伯温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刘伯温如今威望就很高,要是趁机把下面办事的人换个遍,以后想摆弄他就更难了。 朱标抿嘴低头,不再出声。 朱元璋坐下来,皱眉望着桌上的奏折:可是不让刘伯温做主导,刘伯温不肯干活,这事就僵住了。 屋子里顿时静下来,能听见银炭在暖炉轻轻爆开的“噼啪”声。 外面传来二虎跟朱柏的声音。 朱元璋这个时候才发现朱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了。 朱柏:“啊,二虎大人。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要不要我帮您算一卦。” 二虎叹气:“可不是嘛,殿下。眼看又要开春了,可是家中没有青壮劳动力,我在犹豫要不要请邻居帮忙松土耕地。” 朱柏:“那请他不就好了,不过就费点银钱,有什么好犹豫的。可是邻居趁机敲诈,出价太高?” 二虎:“我那邻居倒是刚正耿直,不会趁机要高价,就是说话太难听,什么都要管。我若这一次求他,他肯定动不动就就要来管我家的事。今日说我家女人出门打扮太艳丽了些,明日说我家田里为什么不种棉花。所以我很犹豫到底要不要请他。” 朱元璋暗暗咬牙:这种人果然到了哪里都被人嫌弃。 朱柏笑:“这个好办,我帮你算一卦。五钱银子,不准不要钱。” 朱元璋早在心里骂开了:你个小兔崽子,又装神弄鬼骗钱,还骗到朕身边来了。 二虎犹犹豫豫地说:“我只有十个大钱。” 朱柏:“成交。今儿开门生意,我就优惠给你。” 然后就听得卦盒被摇得“哗哗”响,如此数次。 朱元璋苦笑:这孩子真是把刘神棍装模作样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朱柏沉默了许久,才忽然一字一顿说:“杀了吧。” 这三个字冰冷而镇定,压根不像是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朱标听得心猛地狂跳了两下,然后森森凉意从脊骨上爬上来。 连老朱都有一种错觉,是自己刚才跑到外面说了这句话。 二虎明显吓坏了,结结巴巴:“殿下在跟二虎开玩笑吧。怎么能为这种小事,就把人杀了呢。” 朱柏冷冷地说:“这人身为堂堂男子汉,却如同长舌妇一般喜欢管闲事,着实可恶,宁肯杀了,也要求个耳根清净,然后多花点钱,请别人来耕地。反正这种体力活,谁都能做,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 二虎一下不知道怎么说了。 朱柏说:“你一个堂堂四品朝廷大员,杀个把刁民算什么,放心,到时候我父皇绝对为你撑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是不敢杀,我去告诉父王,说这人是个贼寇,替你除了他。只要以后你什么都听我的。”ζΘν荳看書 这短短两句话,都已经犯了《大明律》里五六条死罪了。 朱元璋听朱柏越说越不像话,一脸痛苦对朱标抬了抬下巴。 朱标忙出去唤:“十二弟,父皇叫你进来说话。” 朱柏的声音忽然又恢复了平日的天真无邪:“二虎大人,以后算卦记得找我。我给你打折。” 朱元璋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打折,打折,老子想把你的腿打折!! 朱柏浑然不觉朱元璋的恼怒,进来立着,笑嘻嘻歪头问老朱:“父皇找我何事?” 朱元璋这会看见朱柏,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不会是在借这个机会劝诫我用刘伯温吧。 他干咳了一声:“关于这个粮食银行的事情,你觉得用谁最合适。” 朱柏想了想说:“当然是用个刚直不阿,清正廉明,能力卓越的人。三点少一点都不行。如果没骨气,到时候怕是被人吓一吓就不敢干活了。要是有半点私心,或是没有能力,就没法让下面的人服从。” 第47章 给猴儿戴上金箍 其实朱柏刚才去把银子还给几个兄弟后就转了回来,然后刚好看见刘伯温和李善长一个大摇大摆一个心事重重的出去。 李善长压根就不会对朱元璋说个“不”字。 要谈不拢,肯定是朱元璋跟刘伯温两个人了。 本来不想管,可是为了他以后能安心做废柴王爷,也只能再多说几句了。 其实二虎的事,他刚好听二虎跟人聊天时说到过,所以就利用了一下。 也不知道老朱能不能听进去。 朱元璋哼了一声:小滑头,明明就是比着刘神棍说的特征,可是就不说刘神棍的名字。 他不动声色,又说:“一个人就行?” 朱柏歪头说:“这种事,人多了,七嘴八舌,各自为政,反而还不好。就好像拉纤的人往不同方向用力,如果里面再多一个使绊子,谋私利的,就更没法干了。那还不如一个人来拉。” 朱标忙行礼:“此事关系天下百姓的口粮,请父皇三思。” 朱柏说:“蓝师父跟我说,他手下的将领也有不服他,跟他打架斗嘴的,但是一上了战场,就把个人喜好和朝堂争斗都放下了,该怎么用就怎么用。毕竟是在这么多人性命和国家安危面前,这些都不重要。大不了打完仗再来计较。” 朱元璋:“那蓝玉有没有教过你,有可能经过这一战,那个跟统帅不和的人就会居功自傲,爬到统帅头上去。到时候要如何是好?!” 朱柏咂嘴:“再厉害,不也就是个文臣吗?能干什么。” 老朱你自信一点好不好。 说白了兵权都在你老朱手里,刘神棍就能动动嘴皮子,还能干什么?! 朱元璋坐下一动不动,垂眼思索。 朱标和朱柏也不出声。 许久,朱元璋才说:“此事再议。” 朱标明白朱元璋其实已经下定了主意,只是不想在这里说出来。 反正他们能做的都做了,朱元璋再听不进去,也没有办法了。 朱元璋换了话题说:“上次叫礼部甄选德才兼备的僧人,一共选出了二十个,名单在这里,你们看看。朕为了这二十个僧人还专门在礼部新设了个僧录司,也好为朕掌管天下僧人。年底入京,明年开了春就授他们官衔。” 朱标看完了就顺手递给他了。 朱柏忽然意识到,这两父子已经把他参政议政看作理所当然的事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本来是想做个闲散王爷来着。 朱柏故意没看,直接放回到朱元璋的书桌上了。 朱元璋眯眼看着他:“你都不看看道衍有没有被选中吗?那时候哭着喊着要出家跟道衍学习的人是谁?” 朱柏只能又拿过名单,装模作样看了看。 道衍还真的不在上面……. 不是说道衍很厉害吗?怎么会没被选上? 他歪头想了想。 只有一种可能,朱元璋交代了礼部,不许选道衍。 朱元璋果然还是把他差点出家的事归咎到了道衍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他破坏了道衍的仕途。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朱元璋看他不出声,干咳了一声,说:“道衍长得太丑,跟随皇子到处走,有损我大明国威。这些都是朕亲自面试过的僧人,你从里面挑一个顺眼的。” 朱柏嘴角抽了抽:既然不能出家,还弄个和尚在他身边妨碍他花天酒地做什么? 他放下名单:“父皇,儿臣想通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存善念,不管跟谁都能学好。” 朱元璋冷笑:“呵呵,这会儿就由不得你了,必须选一个。” 朱柏抓耳挠腮,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到时候我干点啥,总有个和尚跟着我念经,还不把我烦死? 朱元璋把他的纠结看在眼里,暗暗好笑:怕和尚碍着你捣蛋了?我就是要派个人每天跟着你! 朱柏只能犹犹豫豫地问:“哪个大师话少些?” 那样子好像被骗着戴金箍圈的猴儿一样痛苦。 朱标差点笑出声,伸手点了点第一个。 朱柏猛然醒悟,对了、对了,以朱元璋的性格,肯定是要这些人身兼多职。 官职越高越忙。 排名第一的和尚忙于各种政务,就没空管他了。 朱柏咧嘴笑:“就这位大师了。” 朱元璋也不忍心拘朱柏太死,假装没看透他们的小把戏,点头:“小子,眼光还不错。这可是受命住持天界寺宗泐禅师,他跟随名僧笑隐大师学法,传法解惑的受欢迎程度,不次于笑隐大师。” 朱柏听得一脑袋浆糊,就明白了一件事:这老和尚道行很深,而且口才很好。 完了,上了贼船了。 已经有个刘伯温日日折磨我,这会儿又来了个老和尚。 和尚一般长寿。这和尚才五十多,说不定我死了他都没死,也就是说他要折磨我一辈子。 我到底是什么命,怎么比黄连还苦?! 朱元璋幸灾乐祸,说:“明日早朝,不要迟到。刚好你说的四件事一起办。” 朱柏皱起脸:草了。我竟然干了那么多事?我怎么那么想不开?! 夜里小雪转大雪,到了早晨,漫天遍野都是雪白一片。 朱柏一大早穿过泛着蓝光的雪地去上朝,没有心情赏雪。 他咬牙切齿下定了决心:今天只要朱元璋不杀他,不打他,他就绝不出声。 朱标在内宫门口等着他,然后又牵着他一起往奉天殿走。 那边文武百官也进来了,又像两列深海里的鱼一样悄无声息穿过白雪覆盖的广场过来了。 今日大殿上难得的还点了暖炉。 进去之后暖洋洋的,让朱柏越发想睡。 朱元璋好像故意要折腾朱柏,如今让他站在武官那一边,朱标的对面。 这样朱柏就不能靠着朱标偷偷打瞌睡了。 朱元璋上来之后坐好,就让人念了一道圣旨,主要讲了四件事。 税赋,他采纳了众人的意见,一步不迈那么猛,改为一半银子一半实物。 钱币,官员的俸禄,军饷都改发铜钱,且规定各州府道台每月必缴纳一定数额白银来换铜钱回去流通。 僧官,名单定了,僧录司首任右善世为宗泐禅师。其余各人为…… 官仓,任命刘基为官仓调度御史,明日起负责前往各地督造“官粮银行”,辅佐人员由刘基选任。其余细则,待刘基与皇上商议后再公布。 百官们听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朱柏悄悄打了个哈欠,暗暗嘀咕:什么跟百官商议,就是来念个稿子而已。 朱元璋说:“各位大人有什么高见?” 朱柏瞬间就清醒了:不说这句话,屁事没有。 这句话一说,跟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一样,立刻就会吵起来。 第48章 强买强卖 果然,李善长冲茹太素递了个眼色。茹太素就走出来说:“官仓之事重大,让刘大人一个人担当,会不会太辛苦了。” 其实他在委婉的骂街:刘神棍何德何能,皇上怎么能给他一个人这么大的权利。皇上把我们置于何处? 然后宋濂立刻出来说:“皇上英明,刘大人德才卓越,定会挑选合适的辅佐人员。” 吏部尚书又跑出来:“辅佐人员宜由皇上定下,不然恐结党营私。” 监察御史又出列:“既然是刘大人主导,自然是由刘大人来定人员。不然用起来不顺手,影响进程。” 武官那边好像睡死了一样。 文官这边吵翻了天。 不过站在文官最前面的李善长默默无语,刘伯温眼观鼻,鼻观心,超然世外。 就好像两个在操纵皮影戏演员,前面的热闹看起来跟他们没关系,其实都是因他们而起。 难怪老朱会觉得刘伯温结党。这会儿言官们都在帮着刘伯温说话。 其实平时这些人,大多数时候是连他一起骂的。 这会儿他们站在刘伯温这边,并不是为私利,而是因为纯粹觉得他是不二人选。 而李善长就不同了。 他和他的人的每一个行动都是为了自己。 朱柏这会儿瞌睡完全被他们吵没了。 两边终于吵累了,声音小了。 朱元璋掏了掏耳朵,说:“行吧。刘大人,你就在这里定了人选。” 看似不得已,其实是正中他下怀。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刘伯温像是从沉睡中醒来一样,冲朱元璋行了个礼:“想带谁都可以吗?” 朱元璋点头:“带谁都可以。” 刘伯温又问:“想不带谁都可以吗?” 朱元璋微微恼了,语气加重:“想不带谁都可以。” 刘伯温说:“那臣想请曾秉正大人和李文忠大人一同前往。” 一文一武。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也是老朱最信任的武将。 这是刘伯温主动在身边安插老朱的眼线,让他放心。 而且武将有个好处,万一有处心积虑的人动用暴力反对,还能立刻调动军队维持秩序。 曾秉正以廉洁著称,能力嘛,也就是凑合而已。 最重要的是,曾秉正不是李善长的人。 李善长抬头看了朱元璋。 朱元璋没理他,点头:“准。” 李善长低下了头,攥紧了袖子里的手,这一次自己彻底被踢出局,真是不甘心啊。 朱元璋说:“有事快报,无事散朝。” 支持刘伯温的心满意足,支持李善长的懊恼不已。 大家都沉浸在大悲大喜中,一下子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说的。 朱元璋冲太监抬了抬下巴。 太监用尖利的声音说:“皇上回宫了。” 然后旁边礼部的人就敲了一下钟。 大臣们听得那钟“当”的一声响,如梦方醒:等等,刚才要用什么代替白银发俸禄来着? 啊,对了,铜板。 用硬通货白银换铜板岂不是亏大发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皇上,臣还有事要报! 朱元璋早带着人扬长而去。 有太监过来说皇上请刘大人去御书房商量“官粮银行”的事情。 然后刘伯温又走了。 众臣怅然若失:上了这老流氓的当了。他把最要紧的夹在几条中间说…… 刘伯温到了御书房外,看朱柏在那里玩望远镜,过去郑重行了个礼。 那天老朱态度坚决,现在却忽然松了口,明显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想想他那天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朱柏往御书房去了,多半又是这小子干了什么。 朱柏眨了眨眼,假装茫然:“夫子为何要向我行礼。” 刘伯温暗暗好笑:装傻是吧,在我面前装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说:“殿下,我要去出公差,至少要过年才能回来了。所以今日是最后一次上课。” 朱柏咧嘴笑:“夫子放心去。” 太好了,我就是想把你支走!你别回来了。 刘伯温又说:“殿下欠我的五两银子,什么时候能还?要不今天来上课,就带给我吧,不然我没有盘缠出差。” 朱柏一脸懵:“我什么时候跟夫子借过钱?” 刘伯温抄手淡然相望:“你用坏了我五两银子一张的大白宣纸。” 朱柏脸皱成一团:“我去。你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啊。” 刘伯温一摊手:“没办法,臣家贫……” 刘伯温说完就进去了。 朱柏呆坐在那里:刘伯温要没钱出差,路上要是饿死了,病死了,也是挺麻烦。 可是这么短时间,让我上哪里去找五两银子来赔给他?! 朱柏坐在御书房绞尽脑汁的想这个问题,连刘伯温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然后有太监来报说李善长求见。 朱元璋微微皱眉。 李善长肯定要来纠缠一会。 不见又不行,以后还要这头老骡子拉磨…… 朱元璋和朱柏一老一少拧眉坐着的样子好像复制粘贴,以至于进来送茶的宫女们忍不住低头笑。 朱元璋转头望向朱柏:“帮朕打发李善长。” 朱柏:“儿臣有什么好处?” 朱元璋:“五两银子。” 朱柏:“成交。” 朱元璋:“传李善长。” 李善长一进来就跪倒地上抽泣:“皇上。刘大人乃国之重臣。微臣怕他带的人太少会被累坏。” 朱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绿茶! 一个老男人能茶成这样,还真是少见。 朱元璋朝朱柏递了个眼色。 朱柏起身走到李善长面前:“李大人,你看我这幅字怎么样?” 李善长一脸茫然:昂?!怎么忽然问我这幅字? 这两件事有半毛钱关系吗? 听说这个湘王精灵古怪,千万不要被他忽悠了去。 李善长说:“湘王笔墨自然是好。气势不凡,力透纸背。” 朱柏说:“二十两银子,我再写一张给你。” 李善长脸上的肉跳了跳:老子来讨好处的,你竟然想敲老子一笔! 朱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你跟我买字,我一定让你参与到粮库的事情来。” 李善长的眼睛一亮,回答:“臣自然是想要殿下墨宝,怎奈没有那么多钱,只有十两碎银。” 第49章 湘王克星 你个老滑头,又想要好处又不想付出。 朱柏在心里暗骂,叹了一口气:“这雪白的大宣纸就要五两,莫非本王的笔墨就只值五两…….” 李善长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什么宣纸要五两一张,真是闻所未闻!这不就是竹子当鼓——敲竹杠吗? 可是当着老朱的面,他也不好说湘王那狗爬的字别说五两银子,白送给他都嫌占地方。 朱柏哼了一声:“算了,你不买自有人买,多的是人想要这个肥差。” 李善长在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湘王势头正猛,朝堂御书房随便出入。 武将个个看重他。 算了算了,二十两买这小王爷一个开心。 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善长把身上所有银子掏出来,整的零的,大大小小四五块:“臣就带了这么多了。” 朱柏也估不准到底有多少,反正见好就收。 他点头:“等我写给李大人。” 半柱香后,李善长拿着那副字走了。 一直沉默旁观的朱元璋问朱柏:“不管你答应了他什么,朕都不会同意。” 朱柏冲朱元璋挤挤眼:“放心,没有我摆不平的事。父皇答应我的银子呢。” 朱元璋吹胡子瞪眼:“你个小兔崽子,吃朕的穿朕的。帮朕办点事竟然还要收钱。赶紧去刘夫子那里上课去。” 朱柏叹气:“我就知道。” 朱元璋说:“卖字的事不准再干。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 ----- 朱柏到了刘伯温那里,把银子掏出来:“来,都给你,够了吧。” 刘伯温拈起一块中等大小的掂了掂:“这一块足有五两了。” “行。” 朱柏点头把剩下的银子又扫到手里收起来问刘伯温:“今儿还学吗?” 刘伯温却把他扶着在座位上坐下,然后郑重向他行了个大礼。 朱柏吓得一下站起来:“你要干嘛?有事说事。别乱行礼。” 别的他不知道,就知道不能随便接受长辈行礼,不然容易折寿。 刘伯温说:“微臣不在朝中的时候,还请湘王多跟太子殿下一起劝阻皇上莫要杀戮。” 朱柏护坦意识到,其实朱元璋这么快答应是因为能把刘伯温调离朝堂。 没了刘伯温,就没人带头吵吵分封的事了。 他拧眉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顾头不顾尾。 不过如今最迫在眉睫的就是救灾的事,即便是知道朱元璋的算盘,也只能继续。 而且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跟老朱有着相同的需求:把这个烦死人的老神棍调走,其他都好说!! 朱柏嘀咕:“这也要我劝得住才行。我才多大,夫子太看得起我了。” 刘伯温捻须笑:“湘王不要妄自菲薄,如今劝得住皇上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太子和湘王殿下了。” 朱柏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含糊回答:“知道了。” 当了二十几年屌丝和“那个谁”,忽然变成了重要人物,让他很是不习惯。 刘伯温说:“皇上简朴了一辈子,唯独湘王出行配有暖车肥马,可见皇上对湘王与众皇子不同。” 朱柏歪头想了想:好像也是。回来以后,就连跟着我侍卫都多了几个。 上次我差点被灾民抢去吃掉的事情,可见是让老朱留下了心理阴影。 朱柏说:“我有件事情不太明白,请夫子赐教。” 刘伯温说:“吼,难得有你想问的事。你说。” 朱柏说:“这天下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 刘伯温:“盐茶金银铜铁矿。所以皇上才要把开采权,攥在手里,还禁止民间的私自贩卖。” 果然…… 跟我想的一样。 赚钱的事情都写在《大明律》上。 朱柏暗暗搓手:欧了,那我只要跟老朱把其中一个要过来,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刘伯温让他明白一件事:在明朝,有权和有钱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他要想办法赚钱才行。 不然穷得叮当响,当什么逍遥王爷呢? ----- 刘伯温虽说不给朱柏上课,可是却布置了一大堆要背的东西给朱柏。 朱柏骂骂咧咧就回宫了。 朱元璋交代了宫人,朱柏一回来就带他去御书房。 朱柏有些累了,进了暖洋洋的御书房越发哈欠连天。 朱元璋扯了几句闲篇,大概就是讲了讲他跟刘伯温和几个大臣商量好的细则,然后问:“刘夫子跟你说了什么。” 朱柏猛然清醒了:啧,原来我是个双面间谍。 他眨了眨眼说:“夫子跟我要银子了。” 朱元璋愣了一下:“什么银子?” 朱柏指着墙上那个“草”字:“大白宣纸,五两银子。” 朱元璋开始肉疼:“我说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就犯糊涂,他这不是讹你吗?” 朱柏一脸无辜:“他说他没路费。”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 刘伯温很清廉,他是知道的。 可是没想到堂堂国之重臣能穷成这样。 算了算了,反正是李善长的钱。 朱柏苦着脸:“要是大人们都这么穷,以后要出去办公也是麻烦。” 这不就是逼着人贪污吗? 老朱给官员们的生活费实在是太少了。 关键有时候国库没那么多银子,还折算成布匹粮食。 这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官员们要活下去,就只能想别的法子挣钱了。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说:“看看今年改收税银后情况怎么样,若是还行,就给他们涨点俸禄。” ----- 刘伯温已经出发去办“粮食银行”的事了。 宫里还有了一件大喜事:太子妃已有数月身孕。 如果她的这一胎是个儿子,那吕氏生下朱标第二个儿子朱允炆这个事情就被破了。 对朱柏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 可是朱柏没来得及高兴两天,因为僧官来了。 老朱说别的和尚明年春再入京,宗泐是首任右善世,要立刻开始干活。 讲白了,他就是要宗泐跟刘伯温无缝对接,帮他看着朱柏。 因为天气寒冷,皇子们下午的练武也停了。 朱柏每日都要对着那老和尚好几个时辰,真是痛苦死了。 宗泐慈眉善目,胖乎乎的,像个弥勒佛,其实比刘伯温还难缠。 宗泐:“殿下把《心经》抄抄吧,顺便练练字。” 朱柏:“不抄。我又不出家,我抄那个干嘛?无聊死了。” 宗泐:“那抄诸子百家也行。” 朱柏:“都不感兴趣,不想抄。” 宗泐:“那殿下坐着听老衲念。” 朱柏:“不听!我要出去抓麻雀。” 宗泐:“啊。殿下,切勿杀生。让老衲念个‘金刚经’超度一下。” 朱柏:“你不要逼我动手……” 第50章 放手吧 宗泐:“殿下若是想打老衲就打吧,一切皆是因果......” 朱柏:“我去.......”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朱柏觉得再不把这和尚送走,他就要被这和尚“送走了”。 今日大本堂下课后,朱柏拉住了宗泐的手,一脸真诚:“来,大师,我们谈谈。” 宗泐笑眯眯点头:“好,殿下要谈什么?” 朱柏:“我对我的未来很困惑。大师既然是得道高僧,帮我算算运势吧。哪怕最近的都行。” 呵呵,但凡你算错一点,我都跟老朱说你不行,把你弄走。 宗泐:“殿下,老衲从不给人算命,种善因必得善过,只管行善,莫问前程。” 这特么就是我的克星啊。 不生气不生气,谁先生气,谁就输了。 打死他还要坐牢。 朱柏攥拳,深呼吸,挤出笑:“大师,如今天下灾荒众多,你在这里跟我耗时间,不如去解救众生。” 宗泐轻轻叹了一口气:“老衲也想去施粥来着,可是皇上叫老衲来教殿下。皇命不可违。” 朱柏忙说:“要不大师把我带去宝刹修行吧。我帮你施粥。” 宗泐立刻说:“不。”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缓和了声音说:“殿下金枝玉叶,佛门清苦......” 宗泐暗暗在心里嘀咕:小子,你对寺庙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现在所有寺庙都把你拉进黑名单了。你还想去祸害我的天界寺? 就算是老衲就地圆寂,也不会带你去!! 朱柏:呵呵,老和尚,你肯定是听道衍说了什么。总算是让我抓到你的弱点了。 他起身冲宗泐规规矩矩行礼:“上次在道衍大师门下修行几日,让我回味到如今。请大师务必带我去宝刹继续修行。” 宗泐:“不可不可。殿下若要修行,不拘于在何处,在宫里反而最好。” 天地良心,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宫里不愁吃穿,不用担心安全。 对朱柏这种娇生惯养大的纨绔子弟,这世上,哪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你要祸害我就在这里吧。 不要去我的地盘捣乱!! 朱柏叹气:“大师果然不肯相信我修行的决心。我这就去跟父皇说。” 宗泐急了,跑到朱柏面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殿下放过老衲吧。” 朱柏捉住他的手,一脸真诚:“大师,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宗泐一愣,失神地呢喃:“阿弥陀佛。” 朱柏说:“你放下我,我就放过你。你放不下我,我就跟你走。从今往后,我做什么你都不要管。我们各得喜乐。” 宗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朱柏拍了拍他的手:“那我们就说定了。” 万万想不到,当年为了追校花装深沉,学了几句,今天能派上用场。 他笑眯眯扬长而去。 宗泐望着朱柏得意洋洋的背影,摇头苦笑:道衍说朱柏是个小魔王。 不,道衍错了。 这孩子简直是大魔王。 ----- 御书房里,朱元璋听说宗泐求见,有些惊讶。 他很尊重宗泐,起兵路过净慈寺时,跟宗泐交谈了几句便觉得他谈吐风雅,精通诸子百家,比起出家人更像秀才,所以洪武四年就亲自招宗泐来住持天界寺。 这一次找僧官,也是他钦点的宗泐。 让宗泐来教朱柏是最合适不过了。 刚好用宗泐的儒雅淡定来磨一磨朱柏的匪气和不安分。 结果朱柏也选中了宗泐,真是天意。 这会儿应该是宗泐在教朱柏,怎么会有空来求见朕? 如果宗泐在这里,那朱柏在哪里?!! 朱元璋忽然觉得有点慌,对二虎挥手:“快请禅师进来。” 宗泐进来,往日云淡风轻的脸上,带着几分愁容。 朱元璋越发觉得不安:“啊,什么事情把禅师为难成这样。” 宗泐双手合十:“皇上,小僧无能,教不了湘王殿下。” 怎么这个臭小子的每个老师都是这句话? 朱元璋暗暗扶额,说:“这小子可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宗泐有些为难。 朱元璋说:“你直说,朕绝不怪你。” 宗泐:“他说,小僧要是再约束他,他就跟我回天界寺。” 朱元璋一听,眉头拧成一团:高僧都请到宫里来了。这小子还这么说,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问二虎:“那小子这会儿在干什么?” 二虎出去问了问,又进来回道:“殿下带着几个太监去湖边抓鱼去了。” 朱元璋心又突突狂跳了两下,怒吼:“还不叫人把那臭小子弄回来。” 冰面那么薄,万一破了....... 湖中央少说三四米深,要是掉下去,压根捞不起来。 宗泐一听朱柏去冰面上捞鱼,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后悔刚才就这么放他走了。不住在心里念佛:这孩子千万别有事。 朱柏回来冻得小脸通红,跳过门槛,进了屋子,手里还拎着一条鱼:“父皇你看,晚上我们有鱼吃了。” 朱元璋眯眼:“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真傻还是假聪明,天寒地冻,湖上都结冰了。你去抓鱼........” 朱柏歪头说:“昨日母后说那个豆腐很嫩,父皇最喜欢喝鱼头豆腐汤了。所以儿臣想捉条鱼给父皇。” 你这样,让朕怎么骂你....... 朱元璋一哽,深吸一口气:“说吧,你又想要什么?” 朱柏眨了眨眼:“没有。儿臣没什么想要的。” 朱元璋:“别给朕装,快说。” 朱柏:“父王,你别封我做什么湘王了。不如把儿臣留在京城,让儿臣帮你管金银铜铁盐。” 那他就是明朝的第一代官商了,想想都美。 朱元璋冷笑:“呵呵。别做梦了。不可能。” 朱柏抿嘴:果然没那么容易。这马屁白拍了,得用点猛药才行。 这小子,才几岁,就知道这些东西赚钱了,也是真的聪明。 朱元璋倒是好好打量了一下朱柏,问:“你为什么独独不要茶叶?” 朱柏挠了挠头:“其他几样只有固定地方能产,所以好控制。茶叶这东西,有块地就能种出来。基本上大明境内各道各州都能自给自足,所以只能要做大买卖,也只能卖给西域和蒙古人。而且民间私卖茶叶的量比官卖还多,风险大,竞争大,收益少,没意思。” 第51章 发财的捷径 朱元璋惊讶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朱柏一下:“呦吼,小子,懂得挺多的。” 朱柏咧嘴一笑:“儿臣这都是在去中都路上听人说的。” 朱元璋说:“不管你知道多少,都给朕老老实实跟着禅师学习。你这么闹腾就是要定定心!” 朱柏:“父皇把盐的专卖权给儿臣,儿臣就不闹了。” 朱元璋有些不耐烦了:“你要那些干什么?等你大些再说。” 朱柏眼睛发亮说:“父皇金口玉牙,肯定说话算话。给儿臣个准信呗,到底什么时候给儿臣。” 朱元璋气笑了,见他脸上还沾着一片鱼鳞,伸手拈掉,语重心长地说:“好好跟禅师和夫子学,先把你那狗爬一样的字练练,不然到时候开个盐引,都会被人笑话。” 然后他斜乜着宗泐,眼里分明带了几分杀气:“大师,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宗泐忙低头,双手合十:“知道了。” 朱元璋又望着朱柏:“好好听禅师的话,不然朕明年就把你弄去封地。” 朱柏脸皱成一团:啧,被他戳到死穴了。 ----- 经过冰上捞鱼的事情,宗泐禅师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 他就是孙猴子的唐僧,烈马的马嚼子。 啊,不,这么说不确切。 因为唐僧有紧箍咒,马嚼子能让烈马疼。 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劝。 可是要是朱柏能被劝回来,就不会连亲爹都管不住了。 刚才他跟朱柏讲儒家经典《礼记·月令》中说:“腐草为萤”。 听得昏昏欲睡的朱柏立刻清醒了,说:“不,萤火虫是动物门六足亚门昆虫纲鞘翅目萤科中能发光的那一部分虫子的统称,其实古人以为它是腐草变成的,是因为母虫喜欢把卵产在水草多的地方。” 宗泐瞠目结舌望着他。 睡糊涂了,忘了自己也是古人了…… 朱柏抹了一把脸:“我胡说八道的,您接着讲。” 宗泐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念叨:“阿弥陀佛,不生气,不生气,只要您不跑不闹就行。” 其实他想说:要不您接着睡,我们两个把这一日混完拉倒。 可是想想,不行,这太有辱他的名声了。 想来,他可是大明境内最受欢迎的讲经人。 宗泐一脸真诚:“殿下想听什么。告诉老衲,老衲一定好好讲。” 朱柏想了想,说:“你跟我讲讲经书子集里有没有教人赚钱,发家致富的法子。” 宗泐摇头:“没有。” 朱柏嗤笑:“不可能。你肯定知道却不肯告诉我。那我不听了。” 宗泐点头:“有,《雨宝陀罗尼经》。” 朱柏瞪大眼睛:“还真有啊。” 宗泐点头:“是,背诵此经文,可以发财。” 阿弥陀佛,佛祖莫怪,劝人向善,撒谎实属无奈。 ----- 朱柏从佛堂出来,刚好遇见从御书房出来的蓝玉。 最近老朱好像消气了,又开始频频接见蓝玉。 蓝玉总算不用担心自己哪天就被“咔嚓”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朱柏,所以蓝玉见到朱柏格外感激,问:“殿下手里拿的什么?这么高兴。” 朱柏笑眯眯回答:“发财秘籍。” 蓝玉:“吼,这么神奇。” 朱柏:“师父帮我刊印个一千本,我送你一本。” 蓝玉:“不不不,不用了。我也不用什么发财秘籍,帮你印就是了。” 一连几日,朱柏在御书房陪老朱他们看奏折的时候都很安静。 他拿着个小本子,在上面列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符号。 问他在干什么,他就说:“算账。” 等朱柏一走,朱元璋问朱标:“这小子最近又在干什么?他这么安静,朕心里好慌。” 朱标:“十二弟大概在……诵经。” 朱元璋:“什么经?” 朱标:“发财经。” 朱元璋皱眉:“这种哄鬼的话,他竟然相信?!” 他做了那么多年和尚,从没听过有这种经书。 朱标犹豫着说:“应该、也许、可能信。不过他请宗泐禅师默写了出来,然后拓印刊刻了一千份,在宫里售卖,说是一代著名禅师宗泐亲书,法力无边。得见者发财,持有者暴富。” 朱元璋嘴角抽了抽:“不会真的蠢货跟他买吧。” 朱标说:“有,卖完了。然后,他又叫蓝玉印了两千份拿出去放在书摊上买。听说,一个月赚了雪花银一千多两了。” 朱元璋掏了掏耳朵,一脸不敢置信,问:“多少?” 朱标:“一千两,纯利润。还盘了几个店铺,专卖经书。” 朱元璋喃喃地说:“这是真的是朕的儿子吗?啊,对了。他真是朕的儿子。” 脑子转得快到惊人。 而且当年他出家才活了下来。如今儿子靠卖佛经赚钱,可不就是子承父业么…… ----- 朱元璋下了朝,惊讶地发现,二虎竟然在看书!! 这家伙认识的字还没有认识的人多,忽然看的什么书?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 没错,二虎确实攥着一本薄薄的小本子在看,只是看得抓耳挠腮格外痛苦。 “二虎,你在看什么?”朱元璋凑过去问。 二虎满脸羞涩:“《雨宝陀罗尼经》,是正儿八经佛祖降下的经书,背熟了可以保一世平安健康。” 好吧,管他是真是假,能让这莽汉多学几个字也好。 朱元璋暗暗好笑,说:“行,很好。” 二虎指着一个字问朱元璋:“皇上,这个字念什么?” 不认识…… 朱元璋:“大概可能念唵吧。” 二虎:“这个呢。” 朱元璋:“也念唵。” 二虎:“这个呢?” 朱元璋:“也念唵不认识的字都念‘唵’。” 反正他当年就这样。 二虎:“哦,那这句话就是么唵唵唵唵。” 蓝玉路过,伸头过来问:“诶?二虎大人,多日不见,你怎么做牛叫呢……” ------ 朱柏的《雨宝陀罗尼经》卖了几千份,如今有数个书局看这个佛经好卖,就都叫人模仿宗泐的字,也来刊刻。 然后满大街都是冒牌货。 这年头,又没有知识产权的。 真是麻烦…… 朱柏愁眉不展。 正在给朱柏解释《雨宝陀罗尼经》的宗泐问:“殿下,记住了吗?” 朱柏:“没有,一半的字都不认识。” 我口干舌燥讲了数日,这小祖宗就一句话回我。 不生气,不生气。 这是佛祖派下来渡我的。 宗泐深吸一口气:“那老衲再讲一遍。” 第52章 皇权才是硬道理 朱柏:“不不不,大师再讲十遍也没有用。我觉得我记不住,是因为太笨了。有没有让人变聪明的经书。” 宗泐:“倒是也有,是《虚空藏咒》。” 朱柏:“行,劳烦大师写吧。我争取十天背下来。” 保持领先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停地印新的经书。 等别人模仿出来,我已经在卖新的了。 对,就这么办。 骗着这老和尚多写几部。 现在用不完,以后还能用。 宗泐抚须:“殿下如此好学,让老衲十分欣慰。” 朱柏点头:“欣慰,欣慰。改明儿,大师再帮我写别的,我好学得很。” 呵呵,我让你写到哭,到时候还看你欣慰不欣慰?! ----- 蓝玉从御书房出来。 朱柏笑眯眯在门口等他。 蓝玉忙说:“那发财经真有效。我拿了一本,昨日皇上赏我了一支笔。” 虽然是支快写秃了的笔,可是毕竟是皇上用过的,千金不换! 朱柏点头:“发财,发财。师父再帮我印一千册佛经。我给你一成抽成。” 蓝玉:“行。好小子,有好事都想着师傅。” 朱柏望着蓝玉远去的背影,搓着手:什么叫物尽其用?这就叫物尽其用。 只要捉着这老和尚把所有佛经都写一遍,他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 朱元璋正跟朱标商量明年赋税如何收,二虎说宗泐禅师求见。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跳,说:“快请他进来。” 这半个月,朱柏难得的老实,是宗泐的功劳。 宗泐要是撂挑子,他们的苦日子又要来了。 宗泐一脸愁容进来。 朱标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半个月。好好的一尊弥勒佛被朱柏折磨成了怨妇。 朱元璋无比和蔼地问:“大师有什么难事?” 宗泐欲言又止。 朱元璋说:“大师尽管直说,朕恕你无罪。” 宗泐说:“小僧想回家…….” 昨日是《消灾吉祥经》,前日是《十二因缘经》,大前日是…….忘了。 反正他这半个月抄的经书比一年都多。 手疼。 眼冒金星。 脑门子还疼。 朱元璋捉住宗泐的手,恳求:“大师,请务必再坚持一个月。”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 好歹把这个年关熬过去。 宗泐泫然欲泣:“小僧真的熬不住了。” 朱元璋咬牙:“朕给贵宝刹捐一百两香火银子。” 逼着朱柏出这个银子,反正朱柏也是用佛经赚的。 宗泐咬牙:“那就再干一个月。” ------ 朱元璋派人去搜朱柏的寝宫,搜遍了没找到银子,只能先从自己腰包掏了一百两给宗泐。 老朱心疼银子,晚上吃饭的时候,看朱柏的目光十分阴森:这混小子不会是压根就没赚到钱,说大话哄他大哥的吧。 坐在一旁的马皇后都被老朱的眼神吓得心惊肉跳。 老朱吃完了,把朱柏叫到一旁:“听说你最近赚了不少银子。” 朱柏暗暗咂嘴:麻烦了。被这守财奴知道了,多半要来收保护费。 朱柏嘿嘿一笑,从袖袋里掏出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雪花纹银,放在朱元璋手中:“这是儿臣孝敬父皇的。” 朱元璋冷笑:“你打发叫花子呢。” 朱柏抿嘴:“父皇要多少。” 朱元璋:“二百两,少一分,朕就叫人没收你的经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好,交了这二百两,以后老朱就不能不让我卖经书了。 朱柏叹气:“手边没有,等下给父皇送来。” 朱元璋倒吸冷气:臭小子,还真的有这么多银子?! 朱柏想了想,又说:“父皇,既然您要收钱,那您也要答应儿臣一件事。” 朱元璋沉下脸:“给你脸了?你还敢叫朕干活?!” 朱柏说:“不是。是冒牌货太多,大大妨碍了儿臣的销售。父皇要下个圣旨,只有我授权的店铺才可以卖宗泐亲手写的经书。” 他想来想去,知识产权什么的见鬼去吧! 这个时代,还是皇权好用! 朱元璋眯眼望着他。 朱柏忙又说:“这个事情也不单单是为了儿臣,万一有人假借刻印售卖经书卖点禁书就麻烦了。” 朱元璋想了想说:“嗯,确实有必要。” 朱柏说:“只要父皇肯下旨,儿臣卖了经书定孝敬您。” 夜里,朱元璋把朱柏送来的那一箱银子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它发呆。 马皇后过来侍候朱元璋洗漱,见这情形,笑着问朱元璋:“皇上这是怎么了。” 朱元璋指着那一箱子银子,说:“朕七八岁的时候,还在放牛。铜板都难见到几个。老十二这孩子……” 马皇后笑:“这孩子是很聪明。就是太淘气了,不稳重。” 朱元璋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觉得朱柏比朱标更适合接手他的千秋大业。 且不说之前出的那些主意,就说这个应急,处理危机的能力,朱柏都是所有皇子里最强的。 朱标和朱柏以为他不知道金簪的事情。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朱标为难,才装糊涂。 反正朱柏那个法子天衣无缝,两边都成全了。 倒是替他省了许多精神。 可是,马皇后这一句话就让朱元璋瞬间醒了。 帝国的继承人,不用太聪明,因为天下永远有比他更聪明的人。 他只要有凝聚力,能让各种各样的人才为他服务就行。 所以第一要素,是沉稳。 马皇后看朱元璋垂眼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暗暗冷笑:朱标是我一手抚养大的继承人,怎么可能让其他女人的孩子觊觎这个位置。 朱柏再聪明也只能是朱标的帮手。 马皇后又柔声说:“不过老十二还小,等他大了,倒是标儿的好帮手。” 朱元璋点头:“可不是。” ----- 刘伯温一去到灾区,果然大刀阔斧,免去了几个赈灾不得力的州府官员,在府衙内设置库房,重兵把守。 从丰产之地调来粮食,命府衙登记发放。 聚集在城里的灾民几日之内就散了。 刘伯温把账本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给朱元璋过目。 加上今年赋税交上来的账本,足足堆了半边屋子。 朱元璋一看那厚厚一本蝇头小字,就脑门子疼。 关键还要抄一份备份,顺便核对才行。 这是朝廷新增的业务,叫谁来做这个好呢? 朱柏笑嘻嘻地说:“父皇不必烦恼,这差事有人一早就跟儿臣订下了。” 朱元璋微微挑眉:“哦?!谁?!” 朱标也很好奇,是哪个傻子,竟然愿意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朱柏说:“李大人。他买儿臣的字就是为了得到这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第53章 一起装死 朱元璋欣然点头:“李善长果然是体恤朕的忠良之臣。” 管他是不是真的想来抄,反正把这事压下去让人做就好了。 再说李善长大本事没有,却十分细致有耐性,而且户部的人十有六七都是他的人。 所以,他正是做这事的不二人选。 老朱即刻下令,让李善长来御书房听旨。 李善长知道刘伯温已经进行了第一次汇报,老朱这个时候找他,多半是对刘伯温不满意,想要他接手。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李善长进了御书房,垂手问朱元璋:“皇上有什么吩咐。” 朱元璋说:“老十二帮你求了个差事。” 李善长看了朱柏一眼。 朱柏冲他意味深长眨了眨眼。 李善长忙拱手:“谢皇上。” 朱元璋点头:“李爱卿肯如此为朕分忧,不枉朕平日这么器重你。” 李善长热泪盈眶:“谢皇上,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朱元璋说:“那行,从今天起,你就带着户部的人,去隔壁誊抄查验账本吧。” 李善长猛然抬头:“昂?抄账本?” 朱元璋:“是,赶紧开始吧,一大堆账本,越堆越多,看得朕心烦。” 李善长茫然望向朱柏。 朱柏冲他摆摆手告别,翕动嘴唇无声地说:本王一向说到做到。 我去,上了这对流氓父子的当了,还白白贴了十几两银子进去...... 李善长心肝和太阳穴都抽抽地疼,可是不敢出声,低头起来退出去了。 说是让李善长领着户部的人干活,其实老朱就给了一个人,还给了个时限。 李善长不敢耽搁,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一起抄账本。 他每日下了朝就来抄,抄得头晕眼花,手麻脚麻,可是账本好像都没少,还越垒越多了。 都怪朱柏这个兔崽子! 李善长再也绷不住自己慈祥敦厚的假象,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咒骂。 老朱绝对是故意的,就是要敲打他。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 如今刘伯温不在应天了,他就成了出头鸟。 老朱如今对他远没有前几年那么包容了,还多次明示暗示他不要结党。 这几日一边抄账本一边琢磨,觉得自己是该收敛一点了。 ----- 这一日朱元璋看奏折看累了,带着朱柏朱标来隔壁串门。 李善长有点抄傻了,盯了朱元璋半天才意识到是谁来了,忙站起来行礼。 朱元璋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李爱卿可要仔细核对,千万不要让人钻了空子,贪赃枉法。” 李善长如醍醐灌顶:对了,对了。老朱还是爱我的。原来他把最重要的监察责任交给我了。 话说之前都是刘伯温监察我和老朱。 这一次我也来监察监察刘伯温。 他郑重拱手:“定不负所托。” 果然,次日他便查出来了问题,然后过来禀报给朱元璋。 李善长说:“这个账本不对。前面还有七百二十一斤的,到了后面汇总就成了三百二十一斤了,越加越少,虽然一行的数量不多,可是积少成多,臣发现好多地方都这样……” 朱元璋一看,可不是嘛? 他这辈子最恨贪官。 挑了个最清廉的官员去办这件事,没想到依然这样。 朱元璋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二虎,去给朕把刘伯温和曾秉正抓回来。” 朱柏也大声说:“对,把我表哥李文忠也抓回来。” 朱元璋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话说,我那外甥李文忠一直跟着刘伯温,要是刘伯温贪腐,李文忠不可能不知道。 他对李善长说:“把原始账本拿过来。” 李善长忙叫人去取了原始的过来。 两下一对。 果然是有误差。 这下没错了。 为了慎重起见,朱元璋叫人去“请”刘伯温一人回来问话。 刘伯温快马加鞭,三日便赶到了应天。 这几日一直下雪,天寒地冻。 刘伯温进门的时候,胡子和眉毛上全部结了一层厚厚的霜,须眉尽白,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岁。 朱柏笑出声:呵呵,现在真像个老神仙了。 朱元璋一看刘伯温这样,心里的怒火顿时消了不少,把账本往桌上一放:“刘大人,解释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错漏。” 刘伯温接过账本看了一眼,说:“账本没有错。” 朱元璋眯眼:“那怎么会越加越少?” 刘伯温说:“运粮的人,路上要吃饭。微臣怕他们每车粮食都拿,不好清点核对,所以要求发出粮食的州府用几车专门来装口粮。其余粮食封装好后,到了目的地才能打开封条。这一本记录的就是装口粮的那几车,所以到达的时候比出发的时候要少。” 朱元璋皱眉:这个他是知道的。其实除了人,运送粮食的马骡也是要吃东西的。 运军粮的时候也是这样。 如果路途遥远,路上就可能要吃掉一半,甚至一大半粮食,损耗太大。 都是国库来贴。 而且,运赈灾粮为了防止沿途灾民哄抢,也是动用官兵来运,有点大材小用。 他自言自语:“此事需要想个法子才好。” 刘伯温说:“臣已经指挥疏通运河,尽量用水运。可是陆运还是占了不少。这一次回来也是想请示皇上,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朱元璋一听刘伯温向自己请教,心里就特别舒畅。 这么多年,都是他向刘伯温请教。 可是高兴过后发现并没有什么鬼用。 因为,他也没有办法。 朱元璋瞥了一眼朱柏和朱标。 朱标和朱柏也在凝神苦思。 虽然朱柏的那副表情,明显是装出来的。 这小子应该是有招的,不过想要点好处才肯说。 朕今天还就偏不问你了! 朱元璋暗暗冷哼了一声,对刘伯温说:“朕好好考虑一下。刘大人旅途劳累,回去歇息吧。” 刘伯温一行礼,走了。 朱元璋问朱标:“标儿可有什么好办法。” 朱标皱眉摇头:“让人运粮不可能不让人吃粮啊。儿臣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朱元璋微微点头:“嗯,我们都好好回去想想。” ----- 朱元璋冥思苦想一夜,没想出法子。薆荳看書 第二日在朝堂上问群臣。大臣们也个个低头不出声。 这种想要马儿跑又不想马吃草的事,明摆着说对了功劳,说错了倒要挨罚。 老朱又是那种罚起人来毫不留情,赏起人来抠抠搜搜的人。 大家都一起装死得了。 第54章 踢皮球好手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领赏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干起活来却个个往后缩。 老朱气到不行,心里直骂娘,粗声说:“茹太素,这是户部的事情。你是户部尚书,你来说说看。” 本来这次赈灾就应该是户部派人去。 朱元璋让刘伯温牵头,户部就搞得好像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了一样。 真是要活活把他气死了。 茹太素忙出列,说:“皇上英明,不管派谁去运都是要吃粮食,都是要那么多时间。所以除非不让活物去,让死物去。” 朱元璋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茹太素说:“皇上让工部制造一个能自己跑的机器,不用牛马,不用人,就不用消耗粮草了。” 我去...... 朱柏快笑劈叉了,回头饶有兴致地瞥了茹太素一眼。 茹太素不但啰嗦,脑回路还这么清奇。 就算是机器那也要动力啊。 这是把责任直接踢给工部了,真是太阴损了。 工部尚书肯定要炸。 果然,工部尚书气得脸都红了,跳出来指着茹太素狂骂:“放屁,你个老酸儒,以为工部是神仙吗?剪纸为人撒豆成兵,那是道家的幻术。你倒是变一个给我看看。” 朱元璋抿嘴。 茹太素一脸嫌弃:“有话好好说,说脏话真是有辱斯文。” 朱元璋怕他们再吵浪费时间,说:“这法子不行,再想一个。” 茹太素又说:“那要吏部招一个能做这种机器的能工巧匠来。” 吏部尚书乜斜着他:“下官无能,尚书大人倒是告诉我,去哪里能找到这样的神人。” 茹太素说:“肯定有,工部不就做出来‘自行车’吗。” 说完这句话,大家都转头看着朱柏。 朱柏一脸无辜,摊手:“自行车也要人踩啊,而且一辆自行车能拉的东西很少。” 茹太素说:“礼部最近招了那么多高僧,会不会有什么好法子。” 礼部尚书翻白眼:“要高僧去干嘛?坐在粮车上给大家念经,大家就能少吃点?” 茹太素又说:“那就让兵部下令士兵少吃点。” 兵部尚书咬牙切齿说:“要不还是大人您去运吧,也让将士们歇歇。” 茹太素两手一摊:“要不让刑部派那些重刑犯去运吧。” 刑部尚书冷笑:“就算是死刑犯,他不也要吃粮食吗?茹大人这么折磨人,还不如给人家一个痛快呢。” 这个茹太素真是跟李善长一模一样,把球踢来踢去,反正都是别人的事,跟他没关系。 朱元璋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挥手:“散朝,散朝。李善长,你跟朕来御书房。” 李善长一进御书房,朱元璋就说:“你明天上个折子,说茹太素占着茅坑不拉屎,要求换人。” 茹太素没犯错,直接开掉他怕有人不服。 如果李善长上折子。万一言官们反对,也只会跳出来骂李善长,不关他的事。 他之所以那么器重李善长,就是因为李善长很听话,常帮他做这些脏活累活背黑锅的活儿。 李善长低头:“皇上。茹太素虽然能力不行,可是态度很好。忠心耿耿。这会儿正是户部用人的时候……” 开玩笑,他还要留着茹太素跟他一起研究怎么样让这个新税法执行下去,他们又能捞好处,怎么可能亲手开掉他?! 朱元璋咬牙切齿:“放屁,没有能力,还来当什么朝廷二品大员,忠心耿耿是吧,让他给朕去守边疆去。” 李善长哭丧着脸:“皇上,这事却是棘手,不怪茹太素解决不了。他都说了四五个法子了。” 朱元璋鼻子里冒粗气:“不说还好,说起来朕就有气。他提的那是什么法子?” 李善长低头垂手不出声了,心里嘀咕:你自己不也没有好法子吗?再说一时半会的去哪里找更合适的人来顶替茹太素。 朱标也不太喜欢茹太素,可也不想当面跟李善长发生不愉快,所以在一旁默默立着不出声。 朱元璋眯眼盯着李善长,僵住了。 屋子里陷入让人窒息的安静。 滴漏“滴答”响,一股似有若无的咸香味从暖炉那边飘了过来。 那分明是某种用各种香料调料烹制出来的肉香,但是又比煮的肉要香很多。 一大早起来,还被气得够呛,这会儿闻到香气越发觉得饿。 朱元璋转头一看,朱柏正在坐在暖炉边,一边烤肉干一边吃。 那个猴子,坐在他身边,跟朱柏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好不快活。 这猴子是朱柏中都讲武后带回来的。 朱元璋见朱柏这一次被吓得够呛,心一软,就让他留下了这只猴。 朱柏正吃得高兴,忽然觉得周围安静了,抬头一看朱元璋正望着自己,便笑嘻嘻靠过去:“鹿肉干,父皇和大哥要吗?好香。” 不由分说就把一块肉干塞到朱元璋嘴里。 又递给朱标一块:“大哥身子弱,鹿肉最补了。” 朱元璋嚼了嚼:“还真的挺香,哪里来的?” 宫里荤菜都少,压根没有多余的肉做肉干。 李善长觉得肉干眼熟,闻起来更熟悉,心里直犯嘀咕。 朱元璋这会儿看见李善长觉得格外嫌弃,朝他挥手:“走走走,赶紧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李善长如获大赦,忙行礼走了。 他回到家中,夫人正在院子里训斥仆人。 “呵呵,你们帮好吃懒做的东西,还是赶紧认了吧。” 李善长心情不好,这会儿见到这情形,越发烦闷,皱眉问:“怎么了?一大早就骂人。” 夫人说:“唉,大人。最近您的鹿肉干少得很快。妾身怀疑有人偷拿。今儿审了一日了,也没有人承认。不过,他们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妾身昨夜在新开的那一罐鹿肉脯里下了砒霜。谁吃了不承认,到时候也是死。” 李善长脑子里闪过什么,非常快,快到他几乎抓不住。 他皱眉问夫人:“你刚才说什么。” 夫人:“有人偷鹿肉干。我下了砒霜。” 难怪我觉得朱柏吃的鹿肉脯那么眼熟,原来是我家的。 李善长微微张嘴,呢喃道:“完了……” 第55章 好东西要分享 且不说朱元璋会不会中毒。 就说朱柏不知道吃了多少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全家都要变肉脯! 李善长转身往大门狂奔。 车夫已经把车从马儿上解了下来。 李善长冲车夫挥手,说:“快,套车,去宫里。” 车夫说:“大人,重新套上去至少要半柱香时间。” “等不及了。”李善长狂吼着,拉过马跳上去,一顿狂抽。 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便撒腿拼命朝着宫里跑。 蓝玉和徐达正在茶楼上喝茶叙旧,瞧见一人像一道光闪过楼下。 挺眼熟的…… 蓝玉指着那个已经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那疯子是谁?” 徐达凝神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回答:“好像是李大人。” 蓝玉咂嘴:“啧啧,真是他,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徐达也很纳闷:“李大人平时挺稳重的,今天是怎么了?” 李善长岂止是稳重,简直就是出了名的慢性子,这会快成闪电,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今日守宫门的侍卫统领看见一个疯子骑马远远朝着而来,紧张起来,喝到:“备战!” 楼顶的弓箭手张弓搭箭,楼下侍卫举盾持枪。 “是我。”李善长远远叫道,然后勒住马,跳了下来。 侍卫统领一看是李善长,忙又说:“收兵。” 朱元璋给几个重臣特权,有急事可以不预先报备,由侍卫统领领着直入御书房。 李善长便是其中之一。 李善长喘着气说:“我有急事要见皇上。” 侍卫统领哪敢耽搁,忙带着他朝御书房跑。 朱元璋他们三父子正美滋滋一边喝茶一边吃鹿肉干一边评论奏折。 “啊,这个高启的字真是秀气,颇有王右军的风骨。” “道衍虽然人长得丑,这个字,是真不错。” 门猛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刺骨的冷风冻得朱元璋打了个冷战。 他咬牙切齿地说:“谁?!这是想死吗?” 李善长帽子也掉了,头发也散了,脸上也分不清是冻出的鼻涕还是眼泪,跪在地上:“臣该死,皇上、殿下别吃了。那肉干有毒。” 朱元璋皱眉:“湘王给朕的,怎么会有毒?” 李善长望向朱柏,颤声叫了一句:“殿下……” 朱柏立刻捂着肚子开始叫:“哎呦……” 朱元璋也慌了,问朱柏:“怎么了?怎么了?” 朱柏哼哼:“父皇要恕儿臣无罪,儿臣才敢说。” 朱元璋急得眼睛都红了:“快说。朕赦你无罪。” 朱柏又望向李善长哼哼:“李大人也要答应不怪罪于我。” 李善长伏在地上:“臣不敢。” 朱柏哼哼:“这肉干,是我从李大人家拿来的。” “什么?”朱元璋瞪大了眼睛,又转头瞪着李善长,“你刚才说有毒。” 李善长开始打摆子了,哆哆嗦嗦回答:“臣万死,臣家中的肉干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少了。贱内不知道是湘王要吃,以为是老鼠,昨夜在肉干里下了砒霜,也不知道湘王拿的是哪一坛……” “啊。”朱元璋大叫了一声,抱住朱柏,“我的儿,快吐出来。” 他们三个一起吃的,他和朱标都没事,只有朱柏哼哼,肯定是朱柏吃了有毒的了。 朱柏却忽然不哼哼了,坐直说:“父皇莫怕,昨晚上儿臣昨晚上没去。前晚上拿太多了,没吃完。” 他每夜去拿肉干,结果李善长家竟然没发现。 所以前夜一下拿走了半坛子,估摸着李善长家该急了,所以昨晚没去…… 朱元璋松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背后早被冷汗湿透。 他缓过神来,脱鞋子就要抽朱柏:“你个兔崽子。” 朱柏跳起来,躲到朱标身后:“父皇答应不怪罪儿臣的。” 朱标忙拦住朱元璋:“父皇息怒,且听十二弟讲完。” 朱元璋气得手直哆嗦:“你个小混蛋,不学好,学人家偷东西。” 朱柏站直了身子说:“儿臣留了银子的。怎么叫偷,只能叫买。李大人家有那么多,卖点给儿臣也没关系吧。好东西就是要分享。” 朱元璋望向李善长。 李善长嘴角抽了抽说:“是,湘王殿下留了银子的。” 他还能说没有留吗? 他说没留,朱元璋还会还给他吗? 他太了解老朱的尿性了,老朱肯定会赖账! 果然,老朱放下了鞋:“给了钱就好。” 李善长满心悲愤:本来打算吃到夏天的鹿肉被朱柏糟蹋了个七七八八。 我还吓得半条命都没了,一路打马狂奔过闹市,斯文扫地。 你一句轻飘飘的“给了钱就好”就算了? 朱元璋明知道朱柏是看不惯李善长,故意整他的,也懒得纠正。 他对二虎说:“还不快去叫人端了热水过来给李大人洗把脸,挽个发。” 然后他对李善长招了招手:“来坐下一起吃吧。” 见朱元璋这样,李善长的气顿时全消了,忙到朱元璋身边坐下。 朱元璋盯着暖炉笑了笑,用凤阳话说:“百室,你记得吗?我们打山西那一年,雪下得比这个还大。” 李善长一愣,忙应了:“诶。” 朱元璋有多久没有叫他的字了。 老朱得了天下之后,对他虽然格外客气和亲昵,却总让他觉得他们中间隔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这一声“百室”仿佛一瞬间就让那座山消失了。 朱元璋又说:“那时军中断粮了几日,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车红薯,然后我们围着火烤红薯吃。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红薯。” 李善长湿了眼眶笑了笑:“可不是嘛。烤了可香甜。” 朱元璋拍了拍他:“百室,没有你,朕走不到今天。不管你干了什么,只要不是谋反大罪,朕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善长心里一惊,低头:“臣死也不敢。” 朱元璋笑了笑:该给的甜枣给了,该打的巴掌也打了。 来看看自己家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了。 朱元璋眯眼看着朱柏:“说吧,你怎么干成的?” 李善长家光仆人家丁一百多,别说朱柏一个三寸丁翻不出宫墙,就算出了宫也进不了李家。更别说还能拿了肉干又悄无声息溜出来。 第56章 我又不是搞慈善的 朱柏咧嘴笑:“不是我,我让猴哥去拿的。” 然后三个大人都盯住了那只猴子。 那猴子正剥着一个香蕉,听见声音,抬头冲三位大人一龇牙。 几日前,广东道收的赋税里,有一大串香蕉。 青绿涩口,宫里的人都不喜欢吃。 朱柏把香蕉全要了去。 没想到才几日,香蕉就黄了,还变得香甜软糯。 然后朱柏又拿着香蕉到处卖钱,五钱银子一个。 朱元璋:“小孩子不可以撒谎。一个猴子能这么听话?就算它肯去拿,来回路上也吃完了。” 朱柏笑:“我跟它讲好,它用什么法子拿到我不管。它路上吃不吃我也不管。反正我就给它一个袋子,最后它装满了拿回来,我就给它最喜欢的东西一根香蕉,两袋肉干就两根香蕉,以此类推。香蕉只有宫里有,外面没有,它又很喜欢这东西,所以它只能听我的。” 朱元璋微微张嘴。 李善长浑然不觉朱元璋的震惊,叹气说:“湘王殿下要是想吃,何必这么费劲,叫宫里的太监出来说一声,我送来就好了。” 朱柏摇头:“不不不,你拿来送我,要经过侍卫、太监、宫女,甚至父皇和皇兄的传递,等到我手里,还能剩下多少。我叫猴哥帮我运,最快最省事,我们各取所需。” 朱标猛然明白了,对朱元璋说:“父皇,其实赈灾粮不一定要官兵运送的。民间好多运货的人。” 朱元璋喃喃地说:“是,让商人来运,路上的消耗,他们自己解决。世间之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只要给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肯定大把人愿意做。” 朱标说:“比如盐引。” 朱元璋:“如果诱惑够大,就连赈灾粮都可以要押运人自己筹集,朝廷的压力就要好多了,只要在接受地等着接收粮食和开盐引就好。” 然后两父子就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最后把刘伯温也叫来了。 刘伯温听完连声称赞:“这真是个好法子。甚至可以推行到军粮上去。其实唐宋都有用盐引鼓励民间运送军粮的先例,只是运行的不好,就停下来了。” 朱元璋皱眉:“唐宋时为何停下?!出了什么问题。” 刘伯温说:“有商人囤积盐引,等盐价高涨的时候,高价卖出去,几倍于真正使用盐引贩卖盐的利润,搅乱了朝廷的盐价控制。” 朱元璋点头:“这也是问题。杜绝不了囤货居奇的奸商。朝廷把食盐的售卖和运输抓在手里,也有这一部分考虑在里面。” 刘伯温说:“皇上圣明,所以要先想个法子来杜绝这件事。” 朱标说:“还有,负责开盐引的官员权力太大。容易欺上瞒下,沆瀣一气,徇私舞弊。” 粮食没收到那么多,直接收钱给盐引,最后钱落在私人手里,灾民还是没饭吃。 朱元璋微微点头:“盐引这个东西太有诱惑力了,必须有清廉的官员来掌管。” 李善长急得不行,盐引利润有多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可是朱元璋没有一点让他参与进来的意思。 这会儿老朱父子和刘伯温卡住了,才一齐转头看着他。 “李大人对于解决这两个问题有什么高招。” 李善长脑子里警铃骤响:大坑,巨坑!想好了再说,不然就会让自己掉下去,爬不上来。 朱元璋:“先说怎么解决囤积盐引,高价卖出的问题。” 李善长头上冒出冷汗来:唐宋皆为中华文明之盛世,李世民赵匡胤雄才伟略惊天绝世。 他们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让我一下就说出可行的法子也真是太瞧得起我了。 被朱元璋目光炯炯盯着,李善长小腿肚子直打颤,心里把朱柏骂死了。 要不是这小兔崽子,我怎么会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朱柏这会抱着小猴,美滋滋吃着肉干,好像这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 李善长只能硬着头皮问:“不知道湘王殿下,有没有好法子。” 朱柏想也不想就回答:“没有。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你们太不注重知识产权了。 一搞不定就来问我,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这一次不给点好处,我绝不出声了。 朱元璋暗暗咬牙:这小兔崽子是在报复朕之前拒绝他要盐引的事呢。 他绝对有法子!! 朱标自然也明白这个精灵古怪弟弟心里的小算盘,忍不住笑了一声。 刘伯温忽然明白方才说的法子是哪里来的了,若有所思看着朱柏。 朱元璋问朱柏:“你要什么才肯说。” 朱柏说:“好说。第一,父皇要答应我别让我去封地。” 朱元璋摇头:“这个没得谈。” 朱柏抿嘴。 朱标忙打圆场:“这个从长计议,十二弟还有别的要求吗?” 朱柏想了想:“我要湖广蜀黔滇五道的食盐专卖权。” 这几个地方离北疆和应天都远,不会打仗,皇帝也管不着。 其他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胃口还真大! 只有朱元璋知道,其实朱柏已经退了一步了。 毕竟几天前,朱柏还要全国的食盐专卖权,这会已经缩到五个道。 朱元璋说:“不可能。” 朱柏:“那就湖广。” 朱元璋冷笑:“你没觉得你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吗。你要这几个地方的食盐专卖权,却又不想去封地当王。以后这几个封地的哥哥弟弟会让你控制他们的食盐买卖吗?” 朱柏拧眉想:没错,这是个问题。 单纯从商,太没有保障,到时候谁想弄你就弄你…… 朱元璋见他一脸愁容,暗暗好笑。 朱标也劝朱柏:“十二弟,你还小,不必想那么远,不如要点能立刻产生好处的,还实际些。” 朱柏抿嘴不出声。 朱元璋说:“不如这样,你的法子要是可用,朕把你的月钱提到十两。” 十两月钱,就跟朱标和马皇后一样了。 宫里的规矩:成年皇子月钱五两。未成年皇子月钱二两。 他现在月钱才二两。 细水长流,攒到成年也不少了…… 盐引这件事,朱元璋明摆着不可能马上答应他。 第57章 关于盐引 朱柏只能垂头丧气说:“行吧。” 刘伯温和李善长一起在心里叫了一声:什么叫行吧? 简直就是太行了! 现在一品大员拿到手的俸禄一年也就一百五十两。衣食住行一切自己解决。 朱柏在皇宫里,衣食无忧,一年就一百多两银子。 他们不知道,自从卖经书之后,朱柏都攒了几万两白银了。 第一天拿到一箱子银子的时候,他还兴奋地叫富贵找了把戥子来一块一块地称着玩。 那银光闪闪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光芒。 他被某宝到账提示音误导,一直以为银子撞在一起发出的那种“叮铃铃”的声音。 直到自己把银锭抛到银锭堆里听那响声偷着乐,才知道原来真金白银相撞发出的声音很闷,类似于“噗噗”的声音。 只有廉价的铁器铜器才会发出那样清脆的声音。 可是没两天,这声音,他也听腻了。 所以说,一年多个百把两银子怎么可能让他激动起来?! 朱元璋说:“天下初定之时,百废待兴,民不聊生。朕给官员们的俸禄也少。这一次实物折银,收上来赋税比往年大大增多,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给所有登记在册的官员,每人每年涨两成俸禄。宫里各个皇子妃嫔,月钱同涨。” 刘伯温和李善长忙行礼:“吾皇英明。” 他们是真高兴。 对刘伯温而言是每月都能吃上肉了。 对李善长而言,蚊子腿也是肉,反正能涨俸禄就是好事。 朱柏一想,不对啊,大家都涨,那不就等于我没涨吗? 又被老朱忽悠了…… 朱元璋说:“好了,老十二,来说说你的法子。” 朱柏不情不愿地说:“第一条,其实很好办。在盐引上注明拥有人的姓名和有效起止时间,自然就没法囤积了。”ζΘν荳看書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然后忽然又沸腾起来。 朱标一鼓掌:“绝妙。也防止有人偷窃和抢掠盐引。” 刘伯温捻须:“可以把不同年限的盐引定不同的价。比如一车粮可以换一年限盐引一张。如果要两年限的盐引就要一车半粮,以此类推。” 李善长说:“大概就是这意思,不过可以把量定小些。比如三五十斤粮食换三五斤盐的盐引,方便商户使用。” 朱元璋心里狂喜,只要解决第一条,第二条其实是朝廷用人的问题了。 他想了想又说:“若是官员弄来了粮食,又没把盐引发下去,自己谋私利呢?” 朱柏一摊手:“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管他是自己种的,还是买的,还是征集来的,最后的目的是让百姓和边疆官兵能吃上粮食。只要没人抱怨举报,就不管。” 朱元璋微微点头:“结党营私,只能尽量减少,不可能杜绝。” 朱柏说:“定期派忠良廉洁的官员下去巡查即可。实在不行,派自己人去。比如我。” 其他人自动忽略了他后面那句话,又讨论去了。 朱元璋给朱标,刘伯温和李善长分了任务,他们各自下去拟细则推行此事。 老朱看朱柏闷闷不乐,叫住了他:“你等等。” 朱标以为朱元璋要责骂朱柏,去而复返。 朱元璋冲他摆手:“你去忙你的,朕跟这臭小子说几句话。” 朱标只能三步一回头走了。 朱元璋对朱柏哼了一声:“瞧瞧你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俗话说,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你才多大,朕真给你那么多东西对你有好处吗?” 朱柏抬头看了看朱元璋。 没错。 也是他若是真的跟朱标和皇后拿同样的月钱,就算是朱标、各位兄弟和马皇后都没有意见,那些言官也会跳出来一天三遍的骂他。 盐引就更加了。 刚才说到盐引,李善长那个兴奋的样子,可见这东西诱惑力有多大了。 树大招风…… 他现在还独立不了,也出不了宫,没必要早早给自己树那么多敌人。 要低调,低调才是成功当上咸鱼王爷的王道。 朱柏行礼:“儿臣知道了。” 朱元璋:“真的知道,还是假知道?” 朱柏笑嘻嘻伸出手:“要不父皇赏儿臣个不限次数,不限量从国库提银子的恩典吧。” “你个兔.....”朱元璋被激得,弯腰去拖鞋。 朱柏早一溜烟跑了。 朱柏跑到湖边才停,湖面上的冰又比几日前更厚了。 他好忧伤。忙活了半天,一年才多了几十两银子。 经书虽然好赚,但是很快就会饱和。 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下半辈子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钱? 要说来钱快,肯定还是做盐的生意啊。 可是明摆着朱元璋不会让他赚这个钱…… 恰好蓝玉从西华门送了猎物进来。 蓝玉的家将挺多,在野外打了野味常会送给蓝玉。 蓝玉也时不时送一些入宫。 老朱只是不舍得吃要花钱的肉。 不要钱的肉,他是不会拒绝的。 朱柏眼睛顿时亮了,靠了过去。 蓝玉对朱柏咧嘴一笑,低声问:“好徒儿,听说你把李抠门家的鹿肉干都掏空了。” 朱柏说:“没有,就跟他买了一点。” 朱柏从怀里掏了鹿肉干给蓝玉:“有福同享。” 蓝玉也从怀里掏了一包肉干出来:“我给你带的兔肉干,正好看到你了,就给你。” 朱柏笑嘻嘻接过,跟他讲了方才他们商量的运赈灾粮的办法,然后问蓝玉:“师父,文武百官或多或少都在想办法赚钱,你怎么不也想点法子。” 就连刘伯温也要偶尔帮人算个卦看个风水挣点外快贴补一下家用。 蓝玉怎么这么老实,朱元璋给他多少用多少。 蓝玉也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好徒儿,你在暗示什么?是不是皇上要办我?” 朱柏哭笑不得: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可怜这个魁梧汉子,如今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小心。 朱柏说:“下次皇上要是再立战功,我父皇要赏你,你别要爵位了,要点云南,四川的盐引。不用多,一万张就行。” 蓝玉瞪大眼睛,怪叫了一声:“一万张!我全家上下拿盐当饭吃,也几辈子都不完啊。” 第58章 老朱的救星 朱柏抿嘴望着他。 蓝玉呆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那意思是?” 朱柏点头:“对对对,你可以把盐引卖给别人,或者直接自己运了卖,这银子不就赚回来了吗?” 蓝玉拧眉想了好一会儿:“这样不好吧。皇上会不会觉得我贪财?” 朱柏笑了笑:“皇上不怕有缺点的人,因为有缺点的人好对付。贪财和贪权相比,你觉得他更忌惮哪个?而且,这个盐引如果是他赏赐给你的,你赚钱赚得理所当然,怕什么。” 蓝玉想了想,点头:“说的也是。那我下次要盐引。” 朱柏一把捉住蓝玉的手:“师父得到盐引,如何谢我?” 果然没这么便宜的事……. 蓝玉脸上肌肉跳了跳,低声问:“殿下想要什么好处?” 朱柏说:“师父帮我在大理偏僻的地方寻一个好宅子,买了送我。我就尽量多帮你跟父皇求些盐引。” 蓝玉皱眉:这孩子又犯病了吗? 他的封地在长沙啊。 要云南的宅子干什么?! 朱柏嘿嘿一笑:“在宅子里面多准备些金银美女,就更好了。” 果然是癔症又犯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要美女干什么?陪他玩泥巴吗? 蓝玉暗暗点头,含糊回答:“好好好,到时候你要啥给你啥。” ----- 李善长回到家,打开小地窖的盖子,果然看到角落里有一小块碎银。 朱柏确实是留了银子。 不过相比他拿走的肉,这点银子真是九牛一毛。 李善长十分心疼自己的鹿肉,可是这些鹿肉他也一分银子没出。 而且老朱今日说的话,分明意有所指。 李善长仔细琢磨了一下,背后又出了一层毛毛冷汗。 幸好老朱今日心情好,没有追究,不然这会儿别说是这点银子,就连命都要搭上。 算了算了,就当花钱消灾。 ----- 几日后皇上颁布“食盐开中”新政,即开中法。 将朝廷食盐专卖制度网开一面,允许民间商人向边关和灾区输送粮食换取食盐经销的许可证“盐引”,大约三十斤粮食可换一份盐引。 朝廷让利于民,因为淮盐价贵,所以商多趋之。 百姓能更方便又更便宜地买到盐,也很拥护。 边防军需和灾区的缺粮难题也一举解决,朝廷也开心。 不过朝廷的官仓依旧运行。毕竟商人运粮过来,没有计划,也不会提前打招呼,所以不可靠。 刘伯温这个事情办得很漂亮,回朝复命。 老朱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奖他:“真是国之栋梁,不二忠臣。” 不嘉奖刘伯温不行,会显得他小气。 嘉奖有嘉奖的法子。 比如,这句话听着是嘉奖,其实是在刘伯温背后捅刀子。 不二忠臣,就是说朝堂上没有人比刘伯温更忠诚了。 大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不二忠臣是吧?! 那我们就等着看你刘伯温什么时候犯错吧…… 然后接下来言官们便开始开足马力,每日换着人在朝堂上弹劾刘伯温。 平日常跟刘伯温联名上折子,为刘伯温加油叫好的人,这会儿要么就在骂刘伯温,要么像锯了嘴的葫芦不出声。 李善长的人倒是很活跃,在忙着落井下石,等言官吵累了,就跑出来说一句:“臣附议。” 然后言官就会接着骂。 他们吵吵得朱柏都觉得耳朵疼。 刘伯温像是洪流中的孤树,被狼群围住的马儿,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他自己却入定了一般,抄着手,垂着眼,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情。 老朱看热闹看得乐呵呵。 这一招明捧暗踩果然起效了。 言官们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过去,压根没有人找朕麻烦。 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明年朱棣成婚后,朕就打算把几个年长的王爷派去凤阳常驻,演武练兵,为几年后的正式就藩做准备。 刘神棍,你真是朕的救星。 只不过,刘伯温这样孤立无援,反倒让朱元璋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的刘伯温是浙东派首领,纯粹是误会。 倒是李善长,呵呵。 以为朕看不出来这些人都是被他指使。 这混蛋,现在势力很大啊。 大半个朝堂都是他的人,比朕的势力还要大…… 朱柏饶有兴致看戏,恨不得手里能抓把瓜子,或者拿块肉干。 朱元璋脸上的阴晴变化,朱柏也看得很上头,咧嘴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朱元璋眯眼看着朱柏: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朱元璋看了看外面,嗯,不早了,一抬手:“好了,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就明儿接着吵,啊不,接着奏。” 朱柏饱含同情地看了一眼李善长。 这个人的智商比刘神棍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刘神棍不脑子抽风做傻事的话,他押刘神棍最后会赢。 大家都走了,刘伯温还站在原地不动。 朱柏决定去尽一下师生之谊,往他伤口撒点盐。 不然以前岂不是白白受这神棍折磨了。 朱柏踮起脚拍了拍刘伯温的肩膀:“夫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学生开心一下。” 刘伯温动了动,睁眼抬头:“嗯,散朝了?” 啧,逗我玩吗? 这老神棍竟然睡着了,比我还厉害…… 我好歹还要靠着个东西才能睡着。 朱柏眯眼看着刘伯温。 刘伯温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胡子:“哎呀,好久没睡得这么舒坦了。” 朱柏似笑非笑地说:“夫子心真大。” 其实换句话说,就是脸皮真厚。 刘伯温微微欠身:“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 呵呵,他果然看清楚了老朱的算盘。 这是在将计就计,让朱元璋看清楚李善长和他到底谁才是真的结党。 朱柏问:“夫子打算如何应对?” 刘伯温一脸神秘回答:“什么也不做。清者自清。” 朱柏扯了扯耳垂,皱眉问:“那就这样随他们围着你吵,不办正事了?” 他们骂不骂刘伯温,他不管。 刘伯温有什么阴谋阳谋,他也不管。 他们跑偏了方向,不阻止分封,他就要管了。 刘伯温伸手往上指了指:“老天自有安排。” 第59章 带朱标出去玩 “昂?!”朱柏一脸茫然,仰头往上看。 安排什么?安排阻止分封? 刘伯温神秘一笑,再不说话,慢悠悠走了。 朱柏想不明白,拧着眉回到御书房。 朱元璋见他一进来,便问:“刘伯温怎么回答你的?” 他散朝后越想越不对劲,刘伯温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坐以待毙。 朱柏歪头回答:“他说能帮皇上分忧是他的荣幸。” 朱元璋抿嘴:这家伙肯定在憋大招。 ------ 言官们和淮西文臣骂了刘伯温数日,老朱都没有任何表示。 朱柏还在想,这帮人不会这么蠢,一直用同一招吧。 结果今日朝堂上,就有人举报刘伯温不按《大明律》使用餐具和酒具。 举报之人是吏部尚书吕本。 朱柏有些惊讶:吕本本来还算是个中立的清流,这一次怎么这么想不开,着急地把自己划到李善长那边。 吕本再这么做下去,都不用我想办法,吕莲儿都要倒霉了。 朱标明显也不知道岳父为什么忽然抽风来针对自己老师,频频皱眉回头看他。 吕本侃侃而谈:“刘大人为一品大员,应该使用金酒具和银餐具,可是他,却全部用瓷的。太损我大明的脸面。” 立刻有言官站出来:“这就是公然违抗皇上的旨意。请皇上重罚刘基,以儆效尤。” 朱柏抿嘴:这叫事吗?老朱叫一品大员用金银器皿,可是他没发给官员金银之物啊。那官员穷,不就用瓷得咯,再说我也没觉得瓷器不如金银的,反而还健康很多。 朱元璋却沉下脸来,问刘伯温:“刘大人,此事是否属实?” 刘伯温出列,行礼:“属实。” 朱元璋眯眼:“刘大人,为何不依律行事?” 朱柏觉得这句话简直跟“何不食肉糜”一样可笑。 刘伯温低头回答:“臣家贫。” 朱标忙站出来要为刘伯温求情。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 朱标只能抿嘴退了回去。 朱元璋说:“来人,把刘基拉下去。听候发落。” 朱柏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听候发落,还有回转余地。 刘伯温立刻被剥去了官服和帽子,押了下去。 朱柏抿嘴:虽然我不喜欢刘神棍,可是实在想不明白他昨日说的“老天自有安排”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应该保着这个老神棍的命,到搞清楚这件事为止呢? 朱元璋散朝的时候乜斜着朱标和朱柏:“不要想着用什么歪门邪道来为刘神棍求情。” 一句话制止了朱标和朱柏所有想说的话。 ----- 朱标回到寝宫。 太子妃带着几个侍妾出来迎接。 朱标看到吕莲儿,脸色很复杂。 太子妃识趣地带着人离开。 吕莲儿上来侍候朱标更衣。 “不用。”朱标抬手制止,又问,“最近你可有跟家中联系?” 吕莲儿忙跪下了:“臣妾再不敢任性妄为,没有与家中联系。” 朱标抿嘴站了一会儿,才说:“嗯。” 看来她却是不知情。 朱标思来想去,把吕本叫进宫询问太引人注目。 不如他微服探访。 可以出宫是要有由头,要老朱批准的。 他也不能直接跟老朱说自己要去吕府。 毕竟太子妃那边已经对他宠爱吕莲儿很有意见了,他再去吕府,不知道太子妃那边还会怎么想。 也是难办…… 朱标琢磨了一个中午,都没想出一个好法子。 下午去御书房看奏折时,朱柏又不知道坐在暖炉边摆弄什么。 老朱也懒得管他,只要他安安静静的,不作妖就行。 朱标想来想去,只能假托朱柏的名义了。 他过去,悄声问朱柏:“十二弟,想出去玩吗?” 朱柏抬头望着他,黑眼珠亮晶晶的:“去哪儿。” 朱标说:“庙会,不过你要跟父皇说是你想去庙会,要我带你去。” 朱柏摇头:“庙会没什么好玩的。” 他怎么可能白白往返刘伯温家那么多趟? 他都去过庙会好多次了。 朱标说:“拜托,我给你买烧鸡。” 朱柏点头:“成交。”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拉朱元璋的衣摆:“父皇,大哥想让我带他出去玩。” 朱标暗暗捂眼睛:你个坑货,不是这么说的。 朱柏不想让朱标去质问吕本,想放任吕本作死。 可是他又不好不给朱标面子,所以才搅乱了说,就等着老朱一口回绝。 朱元璋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压根没听,头也不抬问:“要去玩什么?” 朱柏回答:“吃烧鸡。”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说:“看好他。早去早回。” 就低头忙碌去了。 对朱柏果然是格外溺爱,这么大的事,随口就应了…… 朱标暗暗感叹,回答:“是。” 朱柏惊讶得微微张嘴:老朱今日竟然这么好说话?!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是他也知道朱标要出去干什么。 所以默契地跟我一起装傻? 朱标带着朱柏出了宫,路上买了个烧鸡,就径直到了吕府。 吕本一看朱标来了,又惊又喜,忙迎了进去。 朱标把烧鸡递给朱柏,叫他坐在一旁吃。 再望向吕本时,便脸色阴沉肃穆,与平日温和沉稳的样子判若两人。 朱柏余光瞥见,都忍不住背后一凉。 吕本更是直接腿一软就跪下了。 朱标淡淡地说:“吕大人。最近抱上了大腿啊。” 吕本不敢抬头:“臣不敢。” 朱标说:“你如今不已经是李善长的人了吗?怎么不敢?你连我的老师都敢监视,还弹劾他。” 吕本抬头哆嗦着嘴唇说:“有人说,看到我把宫中的金饰熔化换钱,要去告发我。除非我弹劾刘伯温。” 朱标眉头微微一皱。 他请朱柏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却不好也不想告诉吕本。 一来担心吕本变本加厉,二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吕本垂泪:“我半生正直,没想到会毁在一根金簪上。” 朱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伯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认了罪,叫吕本去老朱面前自寻死路也无用了。 老朱也认定了吕本就是李善长的人,李善长有什么事,吕本也跑不掉。 这就是李善长的狡诈之处了。 绑定了吕本,就绑定了朱标。 那他自己就是“太子党”了。 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不管的话,刘伯温又要倒霉。 管的话,要如何管呢? 第60章交换条件 朱标微微皱眉:刘夫子肯定已经洞悉吕本被人胁迫,不想让我为难,所以在朝堂上没有任何犹豫和辩解,直接认罪。 他站起来,淡淡说:“金簪的事情,吕大人不用担心。不过,从此以后,吕大人还是不要掺和李善长的事情才好。” 别说是老朱,最近就连他都明显感觉到了李善长势力的扩张。 所谓盛极必衰。 老朱放任李善长这么嚣张,必然已经在磨刀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么说,吕本能不能听懂。 如果吕本还要乱站队,到时候真出什么事,他也只能舍弃吕家了。 吕本伏在地上:“臣定谨遵殿下教诲。” 朱标微微点头,冲在一旁认真啃着烧鸡的朱柏说:“走了。” 朱柏走过去,在吕本身上蹭了蹭油滋滋的手:“吕大人,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跟太子商量一下才好,不要擅自作主。要是不方便入宫,下午在我回宫的路上找我也行。” 吕本中立,对朱标有益无害。 暂时而言,对朱标有利的,对他就有利。 吕本知道面前这个孩子,远比看上去要厉害,忙低头:“知道了。” 朱柏这才牵着朱标的手,走了出去。 朱标上了车,才说:“把你吓坏了吧。大哥跟平日不太一样吧。” 朱柏龇牙笑了笑:“大哥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必须要有天子威仪。” 朱标叹了一口气:“能和和气气,谁想板着个脸……只是这些臣子多奸猾狡诈,懒惰又推诿。有时候不得不当恶人。” 车窗外,房檐上结着长长的冰棱,晶莹剔透折射着夕阳的光。 两边树干上也结一层冰,光溜溜的。 太阳还没下山,傍晚的风就已经把阳光的余热逼退,冷得刺骨。 朱标喃喃地说:“天这么冷,不知道夫子在狱中有没有受苦。” 朱柏回答:“去看看他呗。我还留了半边烧鸡没吃。” 朱标皱眉:“父皇会不会不高兴……” 朱柏说:“父皇每日教导我们孝悌为人之本。我们去看夫子,父皇怎么会不高兴。” “说的是。”朱标点头立刻对车夫说,“去刑部大牢。” ------- 大牢里臭气熏天。 刘伯温却坐在草堆里算卦,自得其乐。 见朱标他们进来,他笑:“啊,臣刚刚算得今日有友人来。你们就来了。” 朱柏把半个烧鸡递给刘伯温。 刘伯温笑:“真好,在外面,我都舍不得一个人吃半只鸡。” 朱标轻叹:“夫子啊……” 这事纯粹看朱元璋怎么的心情。 想往重了办,杀头也可以。 想往轻了办,也就罚点俸禄。 刘伯温好歹也担心一下…… “殿下不用担心。”刘伯温安慰朱标,然后转头对朱柏说,“来,好徒儿,帮我算一卦。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老神棍又在暗示我,让我想办法救他了。 朱柏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是个孩子。” 刘伯温对朱标行礼:“殿下,我想跟湘王单独说几句话。” 刘伯温一向很有个性。 朱标也不觉得怪异,点头去外面了。 刘伯温对朱柏说:“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明年就能让皇上打消诸王就藩的念头。” 朱柏抿嘴:“不是我看不起夫子。你的那几招没用!” 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多再加个跪。 还没有泼妇的效率高。 刘伯温摇头:“明年不一样。” “明年太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朱柏摇头,“而且,怎么每次这种脏活累活都让我来干?” 刘伯温的笑带着几分无奈和无赖:“能者多劳。再说,谁让皇上最宠你。” 朱柏歪头想了想,说:“我可以救你。不过这一次,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大事。” 在刘伯温面前,任何伪装都是无效的。 所以他不打算浪费时间。 刘伯温问:“好,只要我能做到,又不伤天害理。” 朱柏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吕氏为我大哥生的儿子当太子。” 这件事太重要了,他不得不上个双保险。 刘伯温皱眉,看了看手里的卦。 朱柏说:“不用打卦了。直接答应或者不答应。” 刘伯温叹气:“虎落平阳,我能不答应吗。” 虎落平阳被犬欺呗。 想骂我又不说完。 叫我救你,还骂我是小狗。果然不是好东西。 朱柏暗暗翻了个白眼,冷冷地说:“口说无凭,你发个毒誓。” 刘伯温盯着朱柏。 朱柏冷笑:“看看,你们这些大人……都觉得我这个孩子好骗,只管甜言蜜语哄着我干活,一要你们动真格的,就犹豫了。” 刘伯温只能抬手:“只要朱柏三日之内救我出去,我刘基定全力阻止吕氏之子成为太子,否则不得好死。” 朱柏轻轻点头:“行吧。我且信你一回。” 转念一想,不对。这神棍怎么还给他定了期限。 而且还只给他三日时间,真是欺人太甚了。 其实就算刘伯温不肯发誓,他还是要救刘伯温。 没办法,赶紧想法子吧。 ------ 今日小年。 老朱给所有官员放假一日,包括僧官。 宗泐要返回天界寺,跟朱柏假惺惺道别。 宗泐苦口婆心:“殿下要乖乖的,莫要让老衲惦记担心。《心经》好好抄一抄。” 朱柏依依不舍:“大师早去早回,徒儿会想你的。《心经》什么的,就别想我抄了。您要想抄,倒是可以帮我多抄几本。” 宗泐转头逃跑一般上车:太好了,老衲终于不用再伺候这个大魔王了。 朱柏抹着眼泪挥手:啧,摇钱树跑了,怎么才能把他弄回来呢。 中午,宫中设家宴,所有妃嫔,皇子们一起吃饭。 为了方便餐具布置,同品级的人坐一桌。 比如封了王的皇子们一桌,没封王的皇子们就是另一桌。 太子和诸皇子品级不同,不能同桌。 皇上皇后跟所有人都不同,只能单独各坐一桌。 女眷和男人们要分开坐。 所以一百多个人开了二十几桌。 朱柏叹息:搞这么复杂,费劲不费劲啊。 老朱为了防止朱标借题发挥为刘伯温求情,真是煞费苦心。 皇子们和妃子们今日也可以喝些淡一点的水酒。 朱柏试了一口,甜得很,却没什么酒味,更像是甜汤。 各桌上的菜都差不多,只有马皇后和太子桌上比别人多了一道烤肉,老朱桌上除了烤肉还有一碟子鹌鹑蛋。 朱柏从一上桌开始就盯着老朱桌上的鹌鹑蛋,他数了一下,一共十个。 嗯,刚好把不能吃这个鹌鹑蛋的人一网打尽。 然后他就涎着脸,笑着靠了过去。 朱元璋乜斜着他:“干嘛,又看上了朕这里的什么?” 朱柏干脆地说:“鹌鹑蛋。” 第61章 家宴和国事 朱元璋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说:“你去拿你的碗筷来。” 朱柏嘻嘻一笑:“好。”然后把他自己的筷子拿了过来。 按照规矩,他用的是金筷子。 那金筷子死沉死沉,鹌鹑蛋又滑溜溜的。 他夹来夹去,那个蛋始终在碗里打转。 朱柏急得抓耳挠腮。 朱元璋忍不住笑出了声:“瞧你那样子,都给你了。” 朱柏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下把那一碟子全端走了。 他利落地给了八岁以下的兄弟姐妹,每人一个:“快吃快吃,一人只有一个,等下被人抢了。” 然后所有孩子一听,都毫不犹豫一口吃了。 一个鹌鹑蛋,三下两下就入了肚子。 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吧唧嘴。 朱柏问:“吃下去了?” 其他孩子点头:“吃了。” “十二哥,还有吗?一个太少。” 朱柏叹气:“完了。我们都要坐牢。” 其他孩子一脸茫然:“嗯?” 朱柏说:“刘伯温大人,你们知道吧?” 其他孩子:“昂。” 朱柏阴森森地说:“他因为用了瓷的餐具,被抓到大牢里。每日严刑拷打。打晕了,冷水一浇,醒了再接着打。夹手指,老虎凳。这么长带刺的鞭子,一抽,连皮带肉都往下掉。” 孩子们吓得脸都白了。 朱柏叹气:“你们用了我的筷子,父皇的碟子,跟品级不符。等下父皇知道了,就会把我们全部关到大牢里去。” “哇。”朱檀张嘴大哭起来。 朱椿想安慰他,自己也“呜呜呜”哭了起来。 朱元璋正在这边跟马皇后,和几个宠爱的妃子喝酒聊天,高兴着。 那边忽然哭声四起。 朱棡用肘子捅了捅朱樉,朝那边努嘴:“老十二,不知道又在捣什么乱。” 然后两个人一起偷笑。 朱棣想了想,说:“刘夫子有救了。” 朱橚问:“为什么。” 朱棣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朱元璋伸头一看,看到朱柏站在中间,周围一圈弟妹哥哥哭,脑门心就开始疼。 这孩子真是太不省心了。 过年过节都不放过朕。 马皇后忙起身过去查看。 这边几个妃子虽然不敢起身,却也因为心疼悄悄红了眼,转开头。 朱柏见马皇后来了,忙擦眼睛装哭:“呜呜呜,我不想坐牢。” 马皇后柔声问:“孩子们这是怎么了……” 然后几个孩子抽抽噎噎,七嘴八舌,前言不搭后语把事情一讲。 马皇后也站在那里不出声了。 老朱因为使用餐具不符合礼制的事把刘伯温抓起来,她觉得不合适,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事于情太过,于理却没错。 此刻明显是把刘伯温救出来的好机会。 虽然她不知道朱柏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反正顺水推舟就行了。 马皇后也抹眼泪叹气:“唉,这可怎么是好。我也救不了你们了。” 朱柏暗暗好笑:马皇后果然聪明,顷刻就明白我要干什么,开始给我当助攻了。 几个孩子见马皇后都这么说,越发吓得不轻,刚才哭了的,现在越发哭得伤心,刚才忍着没哭的,这会儿也哭起来了。 朱元璋一看马皇后过去,孩子们没有消停反而哭得更凶,就连马皇后都在抹眼泪,忙过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皇后跪下:“孩子们还小,求皇上不要惩罚他们,惩罚臣妾吧。” 朱元璋一看桌上的碟子和筷子,立刻明白了。 冰冷的目光立刻转到了朱柏身上。 朱柏噘着嘴,可怜巴巴眨眼:“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光顾着吃,违背礼制,还拖累了兄弟姐妹。” 你个小混蛋,装什么装?! 明明知道朕不可能为了几个鹌鹑蛋惩罚你们! 再说那鹌鹑蛋还是朕给你的。朕难道要连自己一起罚吗? 朱元璋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这是家宴。只有家人在。赦你们无罪。” 朱柏摇头:“父皇是一国之君,当秉公执法。儿臣虽然是您的儿子,不能徇私。” 你这兔崽子是非要去牢里蹲着是吧? 要不是看你拉上了几个兄弟姐妹,朕还真就让你去陪刘伯温了!! 朱元璋气得眼发晕,杀气腾腾瞪着朱柏。 朱标忙过来跪下了:“父皇息怒。十二弟还小,况且只是好心把食物分给兄弟姐妹。没想到会犯这么大的错。” 朱元璋又瞪着朱标,点头似笑非笑:“是你对吧。是你策划的。你十二弟只是因为你是长兄,所以听你指挥。” 朱樉他们一看,把朱标搭上了,忙都过来跪下了。 “父皇息怒。” 马皇后抽泣哀求:“求皇上开恩。” 怎么还成朕的不是了?朕刚才明明说了赦他们无罪。 朱柏这个小混蛋,今日是不逼着朕松口放了刘伯温,不肯罢休吗? 朱元璋抿嘴,眯眼看向朱柏。 朱柏叹气,没头没脑地说:“其实我巴不得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我就不用跟着他学习了。不过他好歹也是个人才,为这种事杀了他可惜了,以后要叫人笑话。” 朱元璋一愣:对,若说这世上有人跟朕一样讨厌刘伯温,非朱柏莫属。 他每天都想尽了办法折腾刘伯温,从刘伯温那里回来还骂骂咧咧。 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朕。 朱标伏在地上:“父皇英明,以仁爱治国,自然不会为这种事诛杀良臣。”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从今日起,大明境内,凡是家宴,没有外人在,百姓官员用度可以低于不能高于律法规定。即刻释放刘伯温,官复原职。” 朱标磕头:“谢父皇,父皇真乃不世出之明主。” 其他人也忙跟着说:“吾皇万岁。” 朱元璋骂:“都起来吧,好好家宴,被你们弄得哭哭啼啼,又跪又拜的。” 朱柏起身,望着那个空碟子,陷入了沉思。 朱元璋说:“别看了,一整碟都给你了,没了。” 朱柏叹气:“刚才分太快,忘给自己留一个了。” 朱元璋气笑了:“呵呵,叫你瞎折腾。活该挨饿。” 转头却叫御厨专门弄了一大瓷盆子鹌鹑蛋给朱柏。 朱柏和兄弟姐妹们,这下吃了个够。 第62章 朱棣的亲娘是谁 朱元璋又吃了两口就走了。 马皇后略坐了一会,也说乏了,带着人回寝宫了。 朱标也走了。 这是惯例,每年宫里也就举办两三次家宴。 马皇后和朱元璋都会提前退场,让皇子们可以正大光明跟亲娘亲近一下。 然后皇子们便走向各自亲娘。 年幼的皇子搞不清其中的奥秘,被奶娘领到亲娘身边后只顾着转头左顾右盼。 再大点,已经过了要跟母亲撒娇的阶段,只能尴尬地而又不是礼貌的回答亲娘的提问。 此刻朱樉难得地安静羞涩像个孩子,朱棡却有点心不在焉。 只有像朱檀、朱椿这般大小的,还渴望跟母亲亲近,也知道面前这个才是自己的亲娘,气氛就要真切温馨得多。 朱柏一靠过去,胡顺妃就抱紧了他。 朱柏虽然不好意思,却也不忍心挣扎。 她远离家人,还要跟无数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滋味定不好受。 而他却是这个孤独女人在这深宫里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朱元璋自己勤俭节约,妃子们也能省就省。 所以妃嫔们也谈不上荣华富贵,只是温饱不愁。 况且他最近是挺猛浪的,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除了老朱,最担惊受怕的就是胡顺妃了。 总结起来,胡顺妃也真是挺命苦的。 胡顺妃终于松了手,带着鼻音说:“殿下最近长高了。” 朱柏咧嘴笑:“可不是嘛。我最近给自己弄了很多肉吃。” 他悄悄从怀里拿出一个牛角梳:“前几日我陪太子殿下去庙会,看见这个,给你买了一把。” 胡顺妃眼角一热:“殿下还记得臣妾,真好。” 她却不伸手接。 朱柏低声说:“放心,我也给皇后娘娘买了一把。你只管收着。” 胡顺妃这才接了,说:“谢谢殿下记得臣妾。殿下最近可还好,头不疼了吧。” 朱柏说:“好好。我能吃能睡。一切都好。” 又说了几句话,那边总管太监进来说:“各位娘娘,该回宫了。” 胡顺妃眼泪又流下来了,匆匆说:“殿下不要淘气,不要惹你父皇生气,也不用惦记臣妾。” 然后起身一步三回头走了。 朱柏第一次感受到了惆怅和无奈。 他能理解朱元璋的谨慎。 马皇后功高劳苦,还是原配,关键娘家人都死绝了。 她就算再受宠也没有外亲干政的隐患。 其他妃子却不同。 好比胡顺妃,父亲是临川侯胡美的女儿。 胡美本是陈友谅的干将,镇守江西,后被老朱招降后改守长沙。 胡顺妃又生了儿子,老朱就必须防着胡顺妃。 毕竟哪个皇子都有可能成为帝国的继承人。 ----- 方才朱元璋和马皇后相继离席之后,朱棣就把朱橚拉了出来。 朱橚有些茫然。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一到这个环节,朱棣就把他拉住去。 然后他们两个也不能走,只好躲在旁边的走廊上,吹着冷风,等散席。 朱橚犹犹豫豫,最后问:“四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朱棣闷闷回了一声:“嗯。” 朱橚:“我的那一位是谁?” 他想说亲娘是谁,又怕隔墙有耳。 虽然是大家知道的事实,可是在这宫里却不能明说。 朱棣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朱橚又说:“我们是同一个吗?” 朱棣飞快点了点头。 朱橚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从没见过她?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我问宫人,宫人要么不知道,要么说是皇后娘娘。” “你不用知道。你只用记在心里。”朱棣转头望向他的眼睛,“还有,不管谁问你,你都要说,我们的母亲都是皇后娘娘。” 朱橚抿嘴。 朱棣犹豫了一下,又说:“有一日,我会为她洗清冤屈,把她摆到太庙的供桌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朱柏从宴席上回来,发现朱标在寝宫外等着他。 朱柏问:“诶,兄长,这么冷的天怎么外面。” 朱标正儿八经地跟他作了个揖:“多谢十二弟救了夫子。” 朱柏:“大哥不必客气,毕竟,他也是我的夫子。” 朱标低声说:“你这破釜沉舟的法子是真好。” 朱柏:“什么破釜沉舟,我听不懂。我就想吃个鹌鹑蛋。” 朱标笑了笑,又拱了拱手:“十二弟今日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 小年夜,宫中传了一道紧急圣旨出来,将刘伯温放了出来。 因为又朱标的叮嘱,牢头自然不敢亏待刘伯温。 所以刘伯温在里面屁事没有。 按他自己说的,牢里好,吃得好,还不用一早就起来上朝,就是床不太舒服。 言官们越发觉得朱元璋偏袒刘伯温,嫉妒愤恨得发狂,暗暗盘算:“等着吧。明年开了春,恢复早朝,一定要好好叫那神棍难堪。” 过年,刘伯温正儿八经地包了一份礼物给朱柏。 整个皇宫只有朱柏和朱标收到了刘伯温的礼物。 不为其他,只因为刘伯温穷。 朱标的是一个轻飘飘的狭长盒子。 拆开一看,原来是一支上好的狼毫湖笔。 朱柏收到的木盒,却是正正方方,死沉巴沉。 他笑得合不拢嘴:这么沉,肯定是银子。 刘神棍这是把他的家产都托付给我了啊。 结果他拆开一看:一块青砖。 还附了一张纸:此奇石与你镇纸之用。祝殿下多作匡扶天下之文章,流芳百世之书画。 我去....... 刘神棍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就是写字。 朱柏气得撸起袖子就要拎着青砖上刘伯温家里,表演脑门碎青砖给他看。 朱标却拉住了他:“莫慌。还有一张纸。” 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写着《劝学》的卷轴。 朱柏嗤之以鼻:“没有鬼用,当柴烧又太少,放着占地方,方正我是不会挂起来。” 朱棣伸头过来看了一眼,说:“十二弟不要的话,给我吧。” 朱柏皱眉:“你拿来干嘛?” 朱标说:“刘夫子的字在坊间千金难求。你还不要。” 朱柏咧嘴笑:“能换钱啊。那我收着了。” 朱樉嗤笑:“我说你这孩子整日不愁吃不愁喝的,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朱柏:“谁会嫌钱多呢,是吧,二哥。” ---- 除夕夜,天下团圆,一片祥和宁静。 朱元璋把所有儿女妻妾儿媳妇什么的,全叫来吃饭。吃过饭给每个成家了的王爷赏了一套金玉首饰,没成家的就是几个金元宝,然后就让他们自己回去各自寝宫守岁。 独独留下了朱标和朱柏陪他跟马皇后。 第63章 要出大事了 朱柏苦着脸:“我犯困。” 朱元璋说:“有烤兔子。” 朱标悄悄拉了一下朱柏,低声说:“单独有赏。” 朱柏咧嘴笑:“只要是陪父皇母后,就不困了。” 那边朱樉拿着首饰回了宫,顺手就全给邓知秋了。 邓知秋拿了个簪子插在发髻上,笑嘻嘻问朱樉:“好看吗?” 朱樉略有醉意,把她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下:“好看,我的秋儿戴什么都好看。” 寝宫的女官怯怯地上前提醒朱樉:“殿下,皇上的赏赐应该交给正妃,由正妃来分发给各位侧妃侍妾。” 朱樉冷了脸,骂道:“放屁,本王的东西,爱给谁给谁。谁要再啰嗦,小心本王棍子伺候。” 女官瑟缩了一下:“殿下这是宫中规制,万一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 朱樉瞬时就火了,转身从旁边抽了一根棍子走过去,嘴里恶狠狠地说:“本王平日是给你脸了吗。你一个六品女官,竟然敢对本王指手画脚。正好今日就立个威,看谁还敢维护那女人。” 女官吓得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王晓月过来拦住朱樉:“王爷,女官只是尽本分,并非刻意维护妾身。按律法,女官是皇上亲命,与朝中大臣一样。就算是她犯错,也要报给皇后娘娘和皇上去惩戒。” 朱樉骂道:“你个亡国之女,有什么资格戴我们大明的首饰,有什么资格管本王的后宫,有什么资格讲大明的律法。给我闪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打。” 女官一看拦不住忙站起来跑了。 邓知秋抱着朱樉:“大过年的,别闹了。” 朱樉这才悻悻地扔了棍子,进去睡了。 他醒了回头想想又有些后悔自己昨夜喝了酒太冲动。 幸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女官没去告状。 一夜再无事。 --- 朱标和朱柏陪着朱元璋下棋,过了子时,朱元璋又多赏了他们一人十两黄金,才放他们回去睡觉。 朱柏吃晚饭的时候喝了一点素酒。 那酒入口甘甜,没有酒味,后劲儿却很足。 这会儿他困得要死,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漆黑的夜空里,一道光划过,带着长长的尾巴,像是拂尘,也像是扫帚。 朱柏张大了嘴,定在那里,猛然醒悟过来,指着那边:“诶嘿,彗星。” 旁边的朱标却脸色大变:“星变。将有大灾。” 朱柏安慰他:“放心,不会。我跟你说,这就是天上的石头,掉下来了而已。” 他残留的一点理智提醒他,不要讲什么太阳系,八大行星,不然会被当妖怪。 朱标完全听不进去,当他是小孩子胡说八道,只微微皱眉不出声。 朱柏回去倒头就睡。 被外面低语声吵醒,他还有点迷糊,瞪着雕花的红木床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看看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今日不用上学上朝,真是难得的悠闲。 外面的人继续在说话。 “昨夜星变,监天官说五星紊度,日月相刑……” “唉,去年就到处旱灾,今年不知道又有什么灾。” “阿弥陀佛,但愿别出什么大事。” 朱柏听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这就是刘伯温那日在牢里所说的说服打消诸王就藩的念头的机会。 他皱起眉:那个老神棍不会以为老朱会怕什么星变,然后就弃暗投明,从此从谏如流吧。 正想着,外面又多了一个声音:“诶,你们听说了没。太子殿下寝宫的地板昨夜塌了个大洞。” “啊,还有这等事?” “是啊。皇上震怒,已经叫工部派人去看了。” 朱柏咂了咂嘴:这一晚上的,真闹腾。 外面又多了一个声音,一听就是主管太监身边的小太监:“皇上问湘王殿下起来了没有,要是起来了就去东宫。皇上和娘娘都在那边等着他。” 然后富贵就来敲门了:“殿下,你醒了吗?” 朱柏叹了一口气:一个豆腐渣工程也要我叫过去干什么? 我又不是包工头。 关键老朱专门要人过来叫我,我还不能不去。 朱柏被富贵催命一样催着起来,慢腾腾洗漱,才过去。 他站在朱标寝宫门口,立刻醒了。 主要是那个洞太大了,几乎占据了半个屋子,裂痕一直延伸到床边。 这要是再大点,岂不是朱柏晚上起夜一下床就直接掉洞里了。 他盯着那个洞发呆。 朱元璋说:“来了?说说看,你有什么好法子。” 朱柏一转头,发现朱元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 老朱一脸“被人欠了八百万不还”的郁闷。 朱标和马皇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柏能理解他们:花大价钱盖的新房才住了几年,就要塌了,换谁也不开心。ζΘν荳看書 朱柏脸皱成一团:“这是工部的事。我还是个孩子…….” 朱元璋说:“工部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说这里是填燕雀湖所造,地基不稳。” 朱柏歪头想了想:也是有可能的。既然之前是湖,下面肯定全是淤泥,搞不好还有地下水。时间长了,地下水把泥带走了,地面就塌了。 朱元璋咬牙切齿地说:“这块地是刘伯温那个老神棍选的。他说什么此处‘钟阜龙蟠’是‘帝王之宅’。朕叫了二十万人迁三山之石才好不容易填平建成,结果这才住了多久,就墙裂地陷。杀他填这个坑,刚好!” 朱柏心狂跳了两下。 草,又是这个刘神棍。 我最近怎么总在给他擦屁股?! 朱标忙说:“父皇此处风水绝佳,地陷并不是刘大人的错。” 朱元璋点头:“那就是工部督造之人错了,还是刘伯温。” 朱柏哭笑不得:刘伯温什么时候管过工部了。 皇宫肯定是“帝国大管家”李善长督造的啊。 朱元璋这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把刘伯温抓起来。”朱元璋转头对二虎说。 “遵旨。”二虎立刻就去了。 朱柏抿嘴:啧,搞了半天,我白费功夫。 老朱小年夜放刘伯温出来,初一又抓回去。 等于就让刘伯温在家里过了个年。 朱标要说话。 朱元璋抬手,说:“不用劝朕。不把这混蛋抓起来。他肯定又要借着星变上折子制止分封。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第64章 有人偷了宫里的湖 朱柏暗暗感叹:果然这两人十几年的交情,都太了解对方了。 这边二虎刚出去,那边又有人急急忙忙来报,说侍卫巡视才发现,东边湖里的水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朱柏说了一声:“父皇,儿臣先去看看。”然后跳上了放在院子里的自行车骑着跑了。 湖里的水果然流的干干净净。 原本盖在湖面的冰这会儿沉到了湖底,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鱼儿冻成了冰坨坨,大片大片的水草铺在冰下,像是一层厚厚的地毯。 工部尚书还没来得及跑到东宫,又被叫着回头去看湖,一早上跑断气。 朱柏蹲在湖边挠头:真是怪了。这湖水又不是死水,有进有出的,怎么会忽然干涸成这样。 朱标来得很快,比平时跑得都快。 朱柏还在想,他怎么今日这么威武强壮,结果朱标还没站稳就气喘吁吁低声说:“金……金簪。” 朱柏打了个寒战:对啊,我那日假装把金簪扔进湖里了。 要是老朱反应过来,叫人在湖底水草里搜寻,找不到,那就露馅了。 朱柏立刻说:“湖底肯定有洞,水才会流走,这个湖是活水,只要堵住洞,就慢慢重新填满。” 朱标点头:“是,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水去了哪里。” “我把人引开,大哥在这里找出洞口。”朱柏拉过自行车跳上了车,直奔玄武门出去。 那边守宫门的侍卫都咧嘴笑着在看热闹,猛然一个影子晃过眼前,刹那间消失在宫门外樟树的树荫中。 两侍卫的笑凝结在脸上。 其中一个小声说:“我没看错吧,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去?” 另外一个结结巴巴:“好…….像是湘王殿下。” “卧槽,我们死定了!!” 朱标这会儿也才反应过来,捂眼睛:“我跟你商量,没让你现在就去看啊。” 私闯宫门,死罪!! 从内往外和从外往内,都一样!! 富贵他们这才气喘吁吁跑到,远远看见朱柏一个人跑出了宫门,然后乱成一团。 “还不去追?” “我们也不出去啊。” “赶紧去报皇上。” “侍卫呢,侍卫呢,快去找湘王。” “不要声张。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了。” ----- 朱柏浑然不觉自己又犯了死罪,骑着车沿着皇宫周围停停走走,东张西望。 见有一个大宅子后门口堆满了泥,便把单车放到一旁,去敲门。 那家主人正在花厅里招呼客人。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门房以为又有拜年的客人来了,打开门一看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 门房往外看了看:“啊,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家大人呢?” “没有大人,就我一个。”朱柏笑嘻嘻拱手作揖,“恭喜发财,我这里有宗泐禅师亲笔书写的《平安经》,最适合这节庆的时候诵背,是过年过节,走亲访友,居家休闲必备之良品。” 过年时,都会有乞丐打着送财神的幌子来讨钱。 一般主人家都不会拒绝。 不过这孩子看着干干净净,衣着整齐,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叫花子。 门房有些惊讶,问:“多少钱?” 朱柏:“一两银子。” 门房怪叫:“这么贵?什么书?” 叫花子也得有点职业素养,张口就要一两银子,这不是要饭啊,这是明抢啊。 朱柏咧嘴一笑:“城隍庙门口卖得经书都是从我这里拿的。我这个是最新版的,别的地方都没有。一两银子算便宜的了。” 门房说:“你等等。” 然后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房拿了一两银子出来,说:“我家主人说让你拿了银子留下经书赶紧走。” 呵呵,好阔气,果然是个大户人家。 朱柏暗暗冷笑,不伸手,却说:“这东西太要紧,我要亲自交给主人。” 门房眯眼看着朱柏。 朱柏昂首挺胸,龇牙一笑:“大年初一的,你也不想闹得不开心对吧。” 门房只能说:“行吧,我带你进去。” 反正主人都肯给钱了,看到这个漂亮孩子,说不定还更高兴。 朱柏跟着门房进去,看见了一个大池塘,比宫里的湖小不了多少。 想想地势,这边却低很多。 原来湖里的水都来这里了……. 朱柏抿嘴。 远远看见两个老头坐在大堂上。 朱柏凝神一看:呵呵,芝麻掉到针眼里,太巧了。 这主人不就是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吗? 李存义自然认识朱柏。 只是他没想到朱柏会忽然出宫,出现在他家里,还要卖经书给他?! 他愣了一下,才忙站起来行礼:“哎呀,湘王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叫人通报一声。” 朱柏一指那边的湖:“李大人,您家的湖好气派,是刚挖的?” 李存义也不知道这个宫里的小霸王为啥忽然抽风跑他家来问这个,刚想回答,却见李善长的管家从前面进来了,冲他拼命摆手。 李存义愣了一下,立刻对朱柏拱手:“啊,殿下。您一个人出宫的,让臣护送您回去吧。” 他不由分说上来拉起朱柏就往外走。 那边朱元璋一听朱柏骑着车一个人跑出宫了,气急败坏,一连声叫侍卫牵马过来。 朱标忙安慰说:“父皇莫慌,十二弟跑不远。如今太平盛世,况且皇宫周围住的都是朝廷大员,都认识十二弟。” 话是这么说,可是难保有一两个亡命之徒。 特别是因为去年饥荒,好多事情,不能用常理推断。 朱元璋没吭声,只管上马。 朱标和二虎也忙骑马跟了上去。 最后在李存义家后门看见了朱柏的车,朱元璋松了一口气,跳下马三步并两步进来了。 李存义正拽着朱柏往外走,见穿着常服的朱元璋怒气冲冲进来,吓得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朱柏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往地上一躺,然后满地滚:“把我的湖还给我。你这老头,偷我家的水,还不承认。” 李存义目瞪口呆:等等,怎么回事?让我捋捋…… 朱元璋本想脱鞋抽朱柏的屁股,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转头看了一眼那刚修好的湖和偌大的宅邸,又阴森森看着李存义:“李大人的府邸好气派……” 第65章明争暗斗 好家伙,朕的儿子娶个媳妇的银子都要东拼西凑。 李存义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盖这么大宅子,眼睛都不眨。 真是气死朕了! 关键找到让寝宫地陷的元凶,那些言官就不能借题发挥要他下什么罪己诏了。 对!可得好好治一治这股攀比的歪风,杀一儆百,也治治那些不管事只花钱的昏官! 老朱恶狠狠瞪着李存义。 李存义头上的汗滴下来落在地上,颤声回答:“臣不敢。” 朱元璋咬牙说:“把管事的兵马司都指挥叫来。” 旁人哪敢怠慢,立刻去叫东城的都指挥了。 这边李家的人忙搬了椅子给朱元璋坐下。 朱元璋坐下发现朱柏还在地上,叹气:“赶紧起来吧,地上凉。你也不嫌丢人……” 朱柏一咕噜爬起来,走到朱元璋身边站好。 朱元璋把他一搂,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年初一你就乱跑,你是想气死朕么?” 朱柏暗暗叹气:大年初一你就要杀刘神棍填地坑,我也没办法。 那边东城兵马司的都指挥已经进来,在李存义身后跪好了。 都指挥是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中年人,面貌忠厚,五官平常。 朱元璋冷冷地说:“皇宫城墙外挖了个这么大的坑,导致东宫地陷,湖水干涸,你这个东城兵马司都指挥是怎么当的?!蓝玉是这么教你的?” 朱柏也有点懵:等等。李存义在家里挖坑,关东城兵马司什么事? 关键这个东城兵马司的都指挥还是蓝玉的旧部。 这一下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都指挥伏在地上:“回皇上,兵马司只有管街上事的权利……” 李存义越发抖得像发了疟疾一样。 朱元璋明摆着想把都指挥拉下来,压根不理李存义,只管咬牙问都指挥:“门口堆那么多泥,你没看见啊。” 都指挥终于明白朱元璋的意图,说:“臣有罪。” 朱元璋这才看向李存义:“你说说看,朕要怎么处置你吧。” 李存义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臣臣臣这就把这个湖给填上。” 朱元璋转头问朱柏:“你觉得呢?” 朱柏哼了一声:“宫里塌的坑当然也要叫他来修。还有那个湖。水干了肯定是湖底有洞,他也得负责填上。可以叫他出银子,工部来干。” 朱元璋:“嗯。还有呢。” 朱柏不打算再说了,看了一眼朱标:“我就知道谁挖的坑谁来填,别的不知道。我还是个孩子。” 朱标才是主角,特别是在有外人的时候。 他要是太抢朱标风头,不管朱标性子多好,也会从此忌惮他。 朱元璋只能问朱标:“太子觉得呢?” 朱标说:“以后这种事肯定还会发生,必须严令皇宫围墙外十丈以内不得挖大坑,盖高楼,不然会危及皇宫安全。如有工程修筑定要向五城兵马司报备,以后出了事,也好一下找到事主。” 朱元璋微微点头,又看向朱柏:“你还有补充吗?” 朱柏说:“没有。” 朱元璋说:“一定要补充,不然回去朕要罚你跪一个时辰,谁要你不经过允许就跑出宫。” 朱柏故意拧眉作思索状,很久才说:“刚才骑车着急,差点冲到路边的淤泥堆里。这些东西照理来说不能堆在路边吧。” 朱元璋似笑非笑望向东城兵马司都指挥:“看看,一个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都指挥点头如捣蒜:“臣有罪,臣谨遵圣旨。”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管不了! 如今的情形就是,他管不管都是错。 关键还没处说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且不仅仅是他,兵马司的五个都指挥都是这样。 朱柏歪头问朱元璋:“父皇,李存义大人是几品官?” 朱元璋冲李存义抬了抬下巴:“你自己说吧。” 李存义不知道这个小霸王要干什么,擦了擦汗,说:“小臣不才,领正三品俸禄。” 朱柏又望向都指挥:“这位都指挥大人是几品官。” 都指挥老老实实回答:“正六品。” 朱柏冲朱元璋无声地一摊手。 朱元璋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李存义在一片还算是官职低的。 要碰到一个嚣张跋扈点的,今儿你不让我在门口堆泥,明儿我让你上长城边上堆泥去。ζΘν荳看書 朱元璋皱眉想着这件事。 五城兵马司官职小,麻烦事多且杂碎,要负责京城的街道整洁,防火防盗,还要管理市场,比如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侩姓名,检查物价。 往小了说,就是应天城里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跟兵马司有关系。 往大了说,就是应天城的安危全仰仗兵马司是否干得好。 所以当时朱元璋才会任命几个跟着他多年,军功不算显赫,却又知根知底忠诚老实的人来做。 好比面前这个岑都指挥,就是蓝玉的姻亲。 就算干掉岑指挥使,也没有合适的人来填补。 今儿只能算了。 朱元璋对岑都指挥说:“今儿你运气好,有湘王为你说情,朕就不罚你了。只此一回绝无二次。” 岑都指挥忙磕头:“谢皇上,谢湘王。” 听蓝大人说湘王年纪小,看着淘气,却是个聪明至极又老到的人,他总觉得有点夸张。 可是方才短短时间朱柏就看出来他的无奈,三两句话就提醒了朱元璋。 果然不是个一般孩子…… 朱元璋又盯着李存义:“一日之内限你填平这个湖,再把门口的泥清理干净,再去宫里把湖里的洞和太子寝宫的洞填上。你亲自来填。几日填满你干几日,一辈子填不完,你就干一辈子。” 朱柏差点笑出声:还是老朱狠。我只说让李存义出钱,朱元璋要李存义出苦力。 本来也是,没事在家里挖个大坑干什么,就是钱烧得慌!! 朱元璋拂袖而去。 朱柏别有深意看了一眼李存义,笑嘻嘻跟上了朱元璋。 朱元璋说:“反正也没多远,慢慢走回去吧。刚好朕也没什么机会出来看看外面的街市。选日不如撞日。你们不要声张。” 朱标他们忙应了跟上了他。二虎叫人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朱元璋手里一只手死死攥着朱柏,在回去的路上对朱标说:“这样下去不行,总有一天要出大事。要任命一个镇得住朝廷文武百官,上下通吃的人来管五城兵马司。你觉得朝中谁最合适。” 朱标有些为难。 这明摆着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他推荐谁都是在坑别人。 可是如老朱所说,不找个厉害角色来又不行。 太厉害的角色又有点大材小用,毕竟官职只有那么大…… 第66章 为什么非要拽上我 虽然才初一,可是已经有许多商贩出来摆摊了。 卖馄饨的,卖炊饼包子的,各种吃食。 街市上人来人往,见面便行礼拜年。 朱元璋饶有兴致边走边看。 去年灾荒,他还担心民生凋敝。 今日一看还不错。 很是欣慰啊…… 朱柏出来折腾了半天,肚子早饿了。 况且他们在说兵马司的事,他不想惹麻烦,所以假装没听,东张西望。 路边店铺有个卖炒货的,正在炒栗子,焦香四溢,颗颗油亮饱满,圆滚滚的像一个个小球在锅里翻滚。 朱柏眼睛立刻直了。 以前他最喜欢吃炒栗子,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栗子水土好无污染是不是比后来的要更香甜。 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就挪过去了。 这边朱元璋觉得胡子痒松手挠了一下,朱柏就跑了。 朱元璋气笑了:这小子压根就没长记性。 最好被人捉住打两下。 他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然后自己远远跟着。 朱柏浑然不觉,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眼睛只盯着炒栗子:“老板,我来一斤炒栗子。” “老板”是什么意思。这孩子肯定脑子不好。 胖胖的掌柜一脸疑惑,对伙计挥了挥手。 伙计:“一两银子一斤。你有钱吗?” 朱柏:“有的、有的。” 伙计然后迅速称好递给朱柏。 朱柏在手里掂了掂,半斤不到,然后又数了一下,二十颗炒栗子。 五十文一个。 十文钱能买一升,也就是一斤半大米。 呵呵,奸商…… 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一个卖炒货的,能在应天城里有一个这么大的店铺,看来平时没少短斤缺两。 而且这条街这么旺,这么长,却只有他一家卖炒货的。 看来这个店还真不是个一般的炒货店。 朱柏歪头问掌柜:“掌柜确定这里有一斤?还有这是个金栗子吗?这么金贵,这么重。” 掌柜欺负朱柏还是个孩子,有些不耐烦:“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说。爱买不买,不买赶紧走。” 称有问题,人也有问题。 真是岂有此理…… 朱柏暗暗咬牙,脸上依旧带着天真无邪地笑说:“啧,今日兵马司刚好有人,要不我们去称一下。” 掌柜忽然说:“小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二十文钱一斤。你手里的,算半斤,你给我十文就行。” 朱柏咧嘴一笑,掏出四十个铜钱:“对嘛。做生意要讲诚信,才能长久。给我称两斤。” 他抱着一大纸袋子栗子,转身才发现朱元璋他们在围观,才意识到掌柜刚才忽然转了态度,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看见朱元璋他们了。 朱柏讪笑:“父皇,大哥,请你们吃炒栗子。” 朱元璋也笑了笑:“好儿子。你爹有个好差事让你去做。” 朱柏浑身寒毛一竖,想也不想就回答:“我还小,什么差事都做不了。” 管你什么差事,反正我都不想做。 朱元璋点头:“能做能做,反正你一天精力旺盛,到处跑。与其留着你折腾朕,不如让你去折腾那些刁民和奸商。” 朱柏苦着脸:“父皇,不是儿臣不想帮您分担。你看看我才多大,能管得住李存义那样的老狐狸吗?今儿要不是您来得快,他就直接把儿臣轰出来了。” 朱元璋想了想:“是,你这小子,文不能写文,武不能提刀,除了捣乱,屁本事没有,是要给你配两个人才行。” 他转头对二虎说:“去把蓝玉、李善长,刘伯温传进宫。” 说完再不给朱柏机会,转身回宫了。 老朱在御书房坐下,刚喝了一杯茶。 蓝玉和刘伯温就来了。 朱元璋说:“今日朕去巡视了一下东城和北城。” 蓝玉和刘伯温知道朱元璋心情不好,刚才在路上就商量好,今儿不管老朱说什么,他们都说好。 蓝玉垂手:“皇上圣明。” 刘伯温低头:“皇上辛苦了。” 李善长:“皇上心系百姓,劳苦功高。” 他其实暗暗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老朱叫他来,是要因为李存义的事情要训斥他没有管束好家人。 朱元璋又说:“朕发现兵马司确实有难处,所以打算设一个总兵马司。湘王朱柏为总都指挥,提督兵五城马司。” 蓝玉低头:“皇上圣明。” 李善长:“皇上圣明。” 刘伯温:“湘王不合适。臣斗胆恳请皇上让秦王、晋王、燕王、周王、楚王一同担当此职。” 蓝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朱柏热泪盈眶:总算有个明事理的大人了。 朱元璋微微挑眉:“哦。理由呢?” 刘伯温:“湘王年幼,无法担此重任。” 朱元璋微微点头:“也是。” 朱柏大喜。 朱元璋说:“那就让他们兄弟六个一起管吧。秦王、晋王、燕王、周王、楚王分任西中北东南城兵马司。湘王统领。” 朱柏抿嘴:老朱这么一个人精,会不知道朱樉朱棣随便抽一个出来都能管好这件事?为什么非要拉上我? 再说,刘伯温也十分清楚我这几个兄长的能力,怎么也会一下推举五个王爷来管小小兵马司。 李善长接着和稀泥:“皇上圣明。” 朱元璋又说:“你们三人辅佐湘王。有什么问题,拿你们三人是问。” 刘伯温又跪下了:“臣无能,恳请皇上让李大人担当此重任。” 这混蛋看出来朕的意图就想脱身。一点也不想帮朕调教五个王爷。 朱元璋盯着他的头顶暗暗冷笑,说:“行吧,那就李善长协助五个年长王爷。你和蓝玉只要帮朱柏就行。” 刘伯温果然回答:“谢主隆恩。” 朱元璋又说:“明日起六个王爷上朝听政。” 刘伯温猛地抬头望着朱元璋,“不可”那两个字差一点脱口而出,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上朝听政是继承人才能有的权利。 老朱让朱柏去也就算了。 毕竟朱柏才多大? 可是现在却让五位年长王爷也去听。 地位与朱标一样,这叫什么事? 朱柏在一旁默默看戏:刘伯温知道朱元璋开了年就会让他这几个哥哥去封地了。他想用兵马司困住他们。 可是老朱识破了刘神棍的意图,所以索性让王爷们锻炼一下。 刚才那个东南西北中的位置,刚好就是五个王爷封地相对方位。 而且都指挥负责具体事务,王爷们只要协助指挥都指挥。 王爷是皇上安插在兵马司的保护伞和眼线,保证圣意能传达下去,也确保下面的声音能被上面知道。 王爷以后去了封地,跟当地府衙的关系,就和他们现在跟兵马司都指挥关系一样。 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想要实施,有个前提:就是王爷没有私心。不然才真是欺上瞒下,只手遮天。 如今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王爷们肯定不敢。 以后去了封地,就很难讲了。 可是我呢? 这事为什么非要拽上我? 第67章 史上最强兵马司 刘伯温他们走了以后,朱柏还想挣扎一下,苦着脸对朱元璋说:“儿臣想陪着父皇和大哥看奏折。兵马司什么的,太复杂,不是我这个孩子能做的。” “你一天看了几本奏折?”朱元璋气笑了,沉下脸,“再说这事不耽误你看奏折。” 朱柏一脸茫然:“昂?儿臣也没法分成两半啊。” 上午要大本堂上课,下午要看奏折,练武,还要去刘伯温那里学算卦,跟老和尚学经书。 现在还要让他管五城兵马司,就算把他分成八块也不够。 朱元璋说:“五城兵马司都各有各的都指挥,还有你的哥哥管着。你只要等着他们有事办不了,帮他们出出主意就好。” 朱柏皱眉:“兵马司抓了人,就算是证据确凿也要送刑部决断。这也是麻烦。若是短斤少两这些事都送刑部,刑部大牢恐人满为患。兵马司太过勤劳,刑部要怪罪;兵马司不作为,父皇又要怪罪,岂不是两面为难。” 朱元璋想了想,忽然明白这也是那些都指挥没法说出口的难处。 而且刑部已不在兵马司掌控之外,要是徇私把人放了,到时候延绵不绝,永远抓不完,还白白得罪人。 他说:“若是证据确凿,非死、徙、拘的重罪,只是罚钱打板子,就由兵马司自行决断。我把这个权力给你,这总行了吧?” 朱标的嘴抿成一条线:不是权利不权利的问题。关键我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又不像兄长们有戍边治藩的大志。干什么要掺和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朱元璋又说:“有了这个总都指挥的头衔,朕给你个牙牌,你什么时候想出宫都可以。” 朱柏立刻绽开笑脸:“诶嘿?!真的吗?” 还是亲爹了解我。 这样我就每个兵马司巡一日,哪里好玩去哪里。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一会哭一会儿笑的。”朱元璋哭笑不得,“你出去可以,一定要带上富贵。” 朱柏歪头:“为什么?” 朱元璋说:“你以为富贵是个一般人吗。朕派来保护你们的贴身太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吼!” 朱柏猛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门外笑嘻嘻看麻雀的小太监。 富贵看着秀气文弱,也只有十五六岁…… 真是人不可貌相。 ----- 皇上下旨,把兵马司的调整公之于朝。 朝野上下一片喧哗。 六个王爷,三个一品大臣辅佐,绝对是史上背景最硬的兵马司。 关键这么多人,就让一个七岁的小王爷统领。 不知情的人都说朱元璋糊涂了,对这个幼子太过宠溺。 知情的人都去敲打自己认识的兵马司都指挥:别的王爷尚好,小心湘王。 这孩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好多朝中大臣都吃过他的亏。 六个王爷领了牙牌,从大本堂回来,凑到一起,商量如何管理兵马司,还请朱标来旁听。 一来朱标毕竟年纪最大,可以出出主意,二来朱标是老朱最信任的人,请朱标过来,就等于是请老朱过来了。 朱柏本来想跑,被朱标按着在一旁坐着,只能在一边玩他的孔明锁。ζΘν荳看書 朱棡摇头叹气:“中城的集市最大,那才是个大麻烦。” 朱桢一脸愁容:“南城全是寺庙,和尚的事情怎么管?” 朱橚一脸茫然:“听你们说的,我想东城住的全是朝中大员,应该……不用管吧。” 朱樉笑:“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样子,我们将来可是要管一个藩国的王爷,比应天大多了。这就心里发怵,以后怎么办?” 朱棣没出声,其实他管的北城还要肩负皇宫外围安全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老朱是不是特意这么安排…… 之前皇宫竣工巡视的时候,大家都说风水好,他却很担忧。 老朱再三询问他的意见,他才吐露心中的话:“在紫金山居高临下对着皇城。不利皇城防守。” 虽然当时朱元璋就变了脸,但是朱棣没觉得自己有错。 一个好的将领,应该做的是防患于未然。 这么大的弱点摆在那里,他不能当看不见。 还好,朱元璋后来没有怪罪他,还说他有军事才能。 这一次老朱把保护皇宫外围的任务交给他,是给他机会证明自己的忠诚和能力。 朱标温声对朱棣说:“大哥知道你不喜欢说话。可是现在是讨论要事的时候,有什么想法还是要说出来。” 朱棣想了想说:“这件事肯定是难办的。不然父皇不会派我们去。我们在这里商量到天黑也没用,不如各自去找都指挥,询问一下情况。他们也未必是能力不足,可能只是因为不想得罪人。” 朱柏抬头看了朱棣一眼:还得是我永乐帝啊。 这几位大哥说了一炷香时间,还没有朱棣这一句话管用。 进入职场第一条是什么,询问前辈意见! 进入战场第一条是什么,勘察敌人情况! 这会坐在这里讨论屁用没有。 要去现场看,才明白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其他几个王爷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赞同,然后起身准备去了。 朱柏也起身。 朱标笑:“十二弟打算去哪里。” 朱柏咧嘴一笑:“四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这几个王爷里就朱棣最有名气,既然要看热闹,自然是跟着流量最大的网红跑。 朱棣看了他一眼:“你跟我去可以,但是保证不能一个人乱跑。” 朱柏:“行。我带上富贵。” 一路上,朱棣跟朱柏大略讲了一下应天府城墙的构成。 应天府其实是由四个圈组成。 最外面的叫外郭。 从外往里依次是内城墙,皇城,宫墙。 那日朱柏他们拔旗其实是从皇城的承天门进去皇宫,然后在宫墙内跑。 虽然是最小的那个圈,可是占地面积也有一平方多公里了。 其实五城兵马司管的是应天府城墙以内,皇城以外的事情。 北城兵马司在神策门附近,管辖范围大概是从神策门到朝阳门,包含了大部分皇城墙。 朱棣故意没骑马,慢悠悠在北城边走边看。 朱柏背着手跟着他。 朱棣虽然身量挺高,可毕竟才十五岁。 朱柏就更加了,不往下看都看不着他。 知道的还知道是新上任的北城兵马司协理和总都指挥在巡视领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孩子在闲逛。 第68章 抓个典型 朱棣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北城兵马司徐都指挥一早就出来在衙门口等着,见到朱棣他们忙点头哈腰迎进去。 昨日传旨下来,大家都说他们五个都指挥挺憋屈,要被几个孩子指挥。 其实五个都指挥心里暗喜:以后他们不敢得罪的人,就叫王爷们去处理,弄砸了也有王爷们顶着。 等于他们一人多了件刀枪不入的铠甲。 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再说朱棣今年端午就会娶徐长英。 到时候,徐都指挥跟朱棣就算是亲戚了。 朱棣问徐都指挥:“本王年轻,没有经验,只能协助徐都指挥。都指挥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 徐都指挥恭恭敬敬地说:“没有没有,一切都好。” 朱棣挑眉:“果真没有?” 徐都指挥:“暂时没有。”薆荳看書 朱棣沉下脸:“靠近皇城北边的树如此之高,你们也不派人修剪树枝。若有宵小借着树翻墙进入皇城,如何是好?” 徐都指挥一愣,忙说:“臣这就叫人去办。” 正说话间,外面喧闹起来。 一个老太太揪着一个胖乎乎的人从门口进来。 “走去找大人评理。你这个称绝对不准。” “有什么不准,这东西本来就压称。” 徐都指挥忙过去叱责道:“尔等刁民竟然来兵马司喧嚷,好大胆子!!” 朱柏一看,那个被揪住的不就是昨天卖炒栗子那个掌柜。 呵呵,果然是死性不改。 这家来头肯定不小,平时大家吃了亏不敢说。 今日恰好碰到一个不怕死的老人家,有好戏看了。 那两人跪下了。 老太太只用一块布包着花白头发凌乱不堪,一身旧的不成样子的粗布棉衣,手指粗糙变形,一看就是常年干苦力活的人。 那掌柜此刻跟这干瘦佝偻的老太太站在一起,越发显得肠肥脑满,满面油光。 老太太哭着说:“民妇家贫,昨日孙儿病重,眼看不行了,又说想吃栗子。民妇出来买,寻了几条街才找到这么一家卖炒货的,每想到竟然是个大奸商,五十文一斤的栗子,半斤竟然只有十个。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掌柜说:“她只要十个,我称了给她,她又说短斤少两。” 徐都指挥听得很不耐烦,冲旁人抬了抬下巴。 立刻人上去把称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兵马司校准的印记。 徐都指挥冲那两人挥了挥手:“好了,本官把称收了。不管称准不准都没法坑人了。掌柜把多收的钱还给这位老人家,赶紧回去吧。我这里有要事要处理。” 朱棣抿起嘴。 那两人虽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嘟嘟囔囔地离开。 连不想管闲事的朱柏都气笑了:这个昏官!真是乱和稀泥,不分青红皂白。 难怪奸商屡禁不绝。 朱棣冷冷出声:“等一下。” 徐都指挥有些不高兴,却不敢出声。 朱棣拿那个称看了看,问卖家:“你这称,确定是准的?可有送兵马司校准过?!” 掌柜一看是个少年,自然不怕,理直气壮回答:“自然是准的。” 朱棣点头,然后对身边的人说:“去拿兵马司的标准铅块来。” 为了衡量校准称量工具,朝廷定制了半斤和一斤重的铅块放在兵马司。 徐都指挥和掌柜这一下都紧张起来了。 徐都指挥自然知道掌柜的称有问题,可是这个掌柜上面有人。 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只想快些打发掌柜走。 朱棣不知道内情,揪着不放,等下闹出点事来,拍拍屁股就走了,最后受过的还是他。 徐都指挥抢在前头,接过称坨看了看,咬牙切齿问那掌柜:“大胆刁民!你竟然把送兵马司校准过后的秤砣掏空心。” 那掌柜见都指挥都这么说,这才慌了,磕头:“大人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 徐都指挥:“罚你补银一两补给这位老夫人。” 掌柜忙掏钱。 老太太接过千恩万谢磕头走了。 掌柜也想走。 朱棣又冷冷地说:“本王让你走了吗?” 掌柜看了徐都指挥一眼,不敢动。 朱棣转头看着徐都指挥似笑非笑地说:“平日大人就是这么处理的?这北城莫非不归我大明管辖?” 徐都指挥心里猛的一跳,低头:“殿下说笑,北城自然是大明的天下。” 朱棣冷笑:“那如何不遵守《大明律》?” 徐都指挥结结巴巴说:“自然是要守《大明律》。” 朱棣从怀里掏出一本《大明律》伸到徐都指挥面前:“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劳烦大人念一念,正好,大家一起来听听。” 徐都指挥对《大明律》烂熟于胸,可是被这么多人看着,只能硬着头皮打开,念到:“若有铸造不合格缺斤少两者,使用者与制造者皆杖六十,若斛斗秤尺铸造完成未经过官府校便使用者同处。” 那掌柜早瘫软了,跪下拼命磕头:“大人饶命。求大人年我是初犯,放过我这一回。” 别说两罪共处,就算是只罚一项,打六十杖都要打死他了。 朱棣居高临下,没有丝毫表情地看着他,说:“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要找死。我且问你,北城这么大,为什么只有你一家炒货店?” 那掌柜不停地擦汗,那眼睛去看徐都指挥。 徐都指挥攥紧了手,再不敢乱说话,乱使眼色。 他的余光瞥到朱柏正饶有兴致看着他,越发心惊胆战。 这个湘王,虽然进来之后没说过话,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不会比朱棣好应付。 掌柜见徐都指挥不理他,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们自己不善经营,开不下去了,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朱棣盯着他说:“本王也不逼你说了,毕竟本王要是想查,肯定能查到。没有欺行霸市,绝不可能把个小小炒货做成独门生意。” 他冲身边的人一抬下巴。 徐都指挥忙说:“殿下三思,六十杖下去,这人就得死在这里了。” 朱棣似笑非笑地说:“谁说我要打他六十杖了。” 旁人松了一口气。 朱棣说:“两罪并罚,一百二十仗,我亲自数!” 第69章 第一天就打死了人 徐都指挥一听急了,忙上前说:“殿下,兵马司只有拘捕的职责,没有断案和处置的权力。” 朱棣说:“看来都指挥不但没有好好读《大明律》,也没有好好读昨日皇上下的圣旨。若非死、徙、拘等重罪,只是打板子罚钱的事,兵马司可依律自行处置。” 徐都指挥寒毛一竖,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这么狠的。 说是打板子,其实比秋后问斩还要惨。 秋后问斩还能等一个大赦的机会,现在等于是斩立决,直接打死啊。 掌柜抖得如筛糠,拼命磕头:“燕王饶命,小的知错了。” 朱棣喝了一声:“左右!” 左右:“在。” 朱棣说:“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左右就拖了掌柜出去按在门口开始一五一十地打。 “啪啪啪!” 棍子打在屁股上发出闷响,顿时间血肉横飞。 掌柜扯着嗓子惨叫。 从门口路过之人皆吓得别开头躲开。 兵马司里的人也个个脸色苍白,两腿战战。 卧槽太狠了! 要不要玩这么大?! 果然是杀人如麻的永乐帝,从小就这么狠。 朱柏虽然整日听朱元璋说要打板子、打板子,可是其实也是第一次亲眼看人被打,胃里直翻腾。 朱棣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挡在朱柏的面前。 朱柏看见他背在后面的手攥得指节发白,在轻轻颤抖,分明也是很害怕。 他忽然明白,朱棣是狠心要立威。 这人刚好撞在枪口上…… 还没数到二十下,那人就没了声音。 门口的人进来问朱棣:“还打吗?” 这会儿要是抬回去救,说不定还能活。 朱棣说:“打。打够一百二十杖,放在门口,叫家人来领回去。” 外面又开始打。 等打完一百二十仗。那掌柜下半截都被打成了肉泥,别说是肉身就算是魂也被打散了,绝对活不了了。 手下们满头大汗进来,立在朱棣身后。 朱棣又移了一步,露出朱柏,慢悠悠地问徐都指挥:“说吧,他是谁家的亲戚,值得你这么维护。” 徐都指挥腿一软跪下了,伏在地上:“臣确实不知。” 原来朱棣看出来猫儿腻了,却故意等到现在才问。 朱棣冷冷地说:“起来吧。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等着家属来领人吧。本王要看看到底是谁家这么横。前日想讹我十二弟被抓个现行,还不知悔改,继续作恶。” 朱柏微微挑眉:诶,他怎么知道? 啊,对了,我最后给了半包炒栗子给朱标,可能他拿给朱棣他们吃的时候讲了这个事。 朱棣坐下,盯着门口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那几个人就骂骂咧咧进来了:“是那个狗胆包天的东西。连我们李家的人都敢动。” 朱棣瞥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棍子,冷笑:“原来是李大人啊。怎么?!连朝廷的衙门,你们都敢砸?连本王,你们都想打吗?!” 李家的人看到朱棣一愣,忙扔了手里的东西。 李淑妃父亲李杰自投奔老朱后,战功赫赫,几年前更是死在了战场上,被追封为镇国上将军。 所以五个哥哥虽然在朝中职位都不高,却是如假包换的开国勋贵之后。 况且老朱对李淑妃宠爱得很,只要出去征战,身边只带李淑妃。 宫中后妃除了马皇后,就是李淑妃地位最高。 所以李家兄弟在应天城里有些跋扈。 听说自家掌柜被一个小小兵马司活活打死了,他们自然是暴跳如雷,直接抄家伙就冲过来了。 可是他们再嚣张心里还是明白,若是非要选一边,老朱肯定毫不犹豫选亲儿子。 李大才忙拱手:“不知道两位殿下在这里,冲撞了。” 朱棣微微挑眉:“你们就是这么面见本王的?看来果然没把皇家看在眼里。” 那五个人只能跪下了。 朱棣瞥了一眼他们,朝门外那死人抬了抬下巴,说:“这是你们家的人。” 李大才犹豫了一下说:“是。” 朱棣问:“你知道他在把秤砣掏心的事吗?” 李大才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知道。” 朱棣微微点头:“不知者无罪,不然我就只能连你们一起罚了。” 老朱最恨短斤少两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定下“仗六十”这么重的刑罚。 他们要是执意找朱棣和兵马司的麻烦,朱棣闹到老朱那里去,李家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李大才咬牙回答:“多谢殿下明察秋毫。” 朱棣挥了挥手:“把人抬回去吧。好好整改一下贵府的店铺。这几日,本王会逐个清查,若是再发现短斤少两,就不是打死个掌柜,这么简单了。” 他没说“独门生意”的事,毕竟这是要动别人的利益,若没有证据就说出来,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李大才行了个礼,退出来,擦了擦额头冷汗,自言自语:“这小子竟然这般狠毒。” 等李家的人走了,朱棣才又对徐都指挥说:“徐大人还有什么困难吗?” 徐都指挥这才如梦方醒。 这会儿把人都得罪完了,只能一心一意跟着朱棣干了。 不然到时候朱棣也不罩着他,他才是死定了。 他倒豆子一般,把平时遇见的难处都讲了讲。 商家占道,乱扔垃圾,堵住了下水道,一到下雨天水就排不出去。 路边的绿化补种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刚种上就被人挖走了。 等等,诸如此类的,说了十几条。 朱棣微微点头:“你把违规行为和处罚办法整理出来,我看过要是没问题,明日就在北城张贴出来。若是张贴出来再有违犯者,依照《大明律》处罚。” 徐都指挥忙拱手:“知道了。” ----- 从北城兵马司出来,朱棣问朱柏:“吓坏了吧。” 朱柏说:“是有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杀一儆百能让商贩从此守规矩,倒是比温水煮螃蟹好。” 若是大家都不拿规矩当回事,到时候出了大事,老朱一杀一大片,才是麻烦。 朱棣沉默了一下说:“希望这个人杀得值。” 朱柏叹气:“其实四哥没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方才朱棣自己分明也是害怕的,而且他其实没必要一次就下那么猛的药。 第70章 化险为夷 兵马司的毛病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痼疾。 大部分人会选择更温和的法子,慢慢改。 朱棣明显是想短时间内做出点成绩来给老朱看,才会这么激进。 其实朱柏想告诉他,就算朱棣再努力不会有本质的区别。 朱元璋始终只会让他去苦寒的北地镇守边疆, 可是那样似乎又太残忍了。 总是要给他点希望的。 朱棣望着远处,好一会儿才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没有退路,没有靠山。我只能靠自己。” 朱柏沉默了。 若说靠山,他们最大的靠山不就是老朱吗,大家都一样。 非要说不同,就是亲娘不同了。 朱棣说的难道是这个? 其实他也一直很好奇所有皇子在宫里都有亲娘,为什么独独朱棣和朱橚没有。 朱柏和朱棣刚进宫就被朱元璋叫去了御书房。 朱棣叹气:“少不得要挨顿骂。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要打人,你拉不住。” 你这么讲义气,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受过。 朱柏笑了笑:“不怕,我有办法。” 朱棣摇头:“就算父皇想秉公办理也架不住枕头风。” 进了御书房,见朱元璋果然脸色阴沉。 朱柏没等他说话就靠过去,靠在他身边,兴奋地说:“哇瑟,父皇,你不知道,儿臣们今天有多威武,惩戒了一个仗势欺凌老奶奶的奸商。” 朱元璋一听,愣了愣,问:“什么奸商?” 然后朱柏就添油加醋把事情讲了一遍。他说那老太太有多可怜,多穷困,为了满足重病将死的孙子的心愿,大雪天出来买栗子,结果还被奸商坑。 还说那奸商有多可恶,要不是四哥主持正义,奸商还不肯认错,北城兵马司也奈何不了他。 他假装不知道掌柜是李淑妃娘家的人,只说这奸商不知道后台有多硬,竟然这么嚣张。 朱元璋越听脸色越沉。本来他是因为朱柏和朱棣拿着鸡毛当令箭,当街打死人很生气,现在听朱柏一说,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去卖粮买药给父亲被奸商坑的事情。 朱柏一脸无辜:“按照《大明律》这人应该打一百二十杖,结果才打了十几下就死了。父皇,你不会怪我们吧。” 朱元璋咬牙切齿说:“打得好,一百二十杖还少了。应该把李大才也抓起来,狠狠打几杖。” 朱柏也说:“就是,儿臣就说父皇英明,肯定会支持我们。而且淑妃娘娘温柔贤惠,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嫉恨我们。” 朱元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李淑妃哭哭啼啼一说,差点忘了后宫不能干政的原则。 他哼了一声:“一个女人,哪敢管朕的事情。” 朱柏又说:“父皇,儿臣从那日买栗子的时候,就有一事不明。那么大的北城竟然只有一家炒货铺子。您说奇不奇怪。”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沉吟了片刻说:“朕叫人去查一下。” 朱棣忙趁热打铁,把他跟徐都指挥商量的事情讲了讲。 朱元璋问朱柏:“有什么补充的吗?” 朱柏说:“在兵马司门口栓一个公平秤才好。因重量起争执的买卖双方,可以拿到公平秤上称,自己解决。若是非要闹到兵马司,一斤误差小于五钱,打买家五板子,误差大于五钱,打卖家五板子。就没人敢瞎闹了。” 朱元璋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叫其他四个兵马司照做。老四,你索性把你们整理的条例拿给朕看看。若是可行,在全城张贴,同时执行。” 朱棣忙拱手:“是,父皇。” 朱元璋指了指朱柏:“呵呵,你知道现在外头怎么说你吗?说你是小罗刹,不但要钱还要命,不但念经还杀人。” 朱柏脸皱成一团:我什么也没干,就去看了个热闹。怎么又算在我头上了。 朱元璋觉得好笑,又说:“宗泐禅师称病不肯来,出去云游了。你看看,你把人家道行这么深的和尚都折腾病了,就不能老实点?!” 朱柏眨了眨眼:“儿臣很老实啊。是宗泐大师自己要给儿臣写经书,儿臣也不好驳了他的好意。” 朱元璋嘴角抽了抽问:“最近经书卖得如何。” 朱柏咧嘴笑:“过年期间卖得特别好,特别是在庙会的时候。” 朱元璋朝他伸出手,手心朝上勾了勾手指。 这是要保护费呢。 朱柏垂头丧气地说:“等会儿儿臣就给你送来。” 朱元璋说:“四百两,记住了。” ----- 从御书房出来,朱棣对朱柏拱手:“多谢十二弟,又救了我一次。” 关键朱柏不但得到了老朱的支持还杜绝了李淑妃后续再插手。 朱柏笑:“四哥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再说有些事情,我年纪小方便行事。” 这事处理不好,连他也要搭进去。 只要老朱点头,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就看见李存义在愁眉苦脸指挥人填湖里的洞。 这个贪官,我不揩点油,让他出点血,实在气不过。 朱柏笑嘻嘻,凑过去说:“李大人。我之前扔了个金簪子在湖里,找到了记得还给我。” 李存义一愣,心里骂开了:你个小混蛋。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敲诈吗? 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扔金簪?! 要是我说没找到,你说我私吞了,我上哪里评理去?! 朱柏歪头,声音拔高:“嗯?!” 李存义只能回答:“好。臣记下了。” 朱柏这才满意地点头走了。 朱棣只知道朱柏那日扔金簪到湖里的事情,却不知其中奥秘,看李存义那么痛苦,有点莫名其妙。 远远看见朱樉和朱棡从那边过来。 朱樉本来看到朱棣打算直奔而来,却被朱棡拖走了。 朱棣直叹气:李淑妃和李家都好办。 就是自己亲兄弟这里不好弄。 这怨恨算是结下了。 朱柏告别了朱棣,发现朱樉在路上等着他。 朱樉二话不说,上来捉住富贵就是一个耳光:“你个不长眼的奴才,连本王你也敢冲撞。” 第71章 加倍偿还 富贵被打蒙了,跪下来却不敢哭。 朱柏气得脑子嗡地一响:好家伙,不敢跟朱棣起冲突,也不敢直接冲我来,就来欺负我的奴才。 还有朱棡,刚才朱樉要来找朱棣麻烦,他就把朱樉拉走了,这会儿却站着不动。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怂蛋!! 打我的奴才的脸,不就是打我的脸吗? 我是那么好欺负的? 今儿我不叫你们两加倍偿还,我就不叫朱柏!! 朱樉扬手还要打富贵,朱柏忽然扯着嗓子开始哭嚎:“啊,二哥你打我干什么,好疼啊。富贵,还不赶紧去叫父皇来主持公道。” 朱樉一愣:“本王什么时候打你了?” 富贵趁机从朱樉的手里挣脱出来,爬起来就往御书房跑。 朱棡忙把富贵拉住:“哎呀,公公,有话好好说,不必闹到皇上那里去。” 富贵再有一身功夫也不敢对朱棡动手。 朱柏指着朱棡:“好啊,你还敢禁锢我的奴才,不让我去求救。虐待宫人,以长欺幼,欺上瞒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和宫规?!说,是不是李淑妃娘娘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朱柏一下给他们按了四个罪名不说,还把朱樉和朱棡的亲娘给拉上了。 朱棡吓得忙松手,回头对朱柏说:“十二弟不要乱说。” 朱柏往地上一躺,满地滚:“不活了,我要找母后说理去。” 朱樉刚才说打富贵一下吓唬朱柏,让朱柏跟朱棣说以后少来招惹李家。 朱棡也觉得打个奴才,朱柏又还那么小能怎么样?所以就没有拦着朱樉。 没想到朱柏压根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将了他们一军。 马皇后最忌讳妃嫔指使皇子仗势欺人。 李淑妃又是宫中除了马皇后最有权势的一个,原本就被好多人盯着。 眼看要到吃晚饭的时候,要是老朱和马皇后看见朱柏这副样子,朱柏再添油加醋说点别的,李家没事也有事了。 朱棡越想越怕,忙朝朱柏拱手:“哎呀,好弟弟,是我们错了。你别闹了。” 朱柏说:“今儿能打我的奴才,明儿就能打我。我一定要找父皇主持公道。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你们想打我就打我。什么兄友弟恭都是表面上装出来的。亏我平日里还把你们当兄长,处处为你们着想。” 今日打死人的事,其实朱柏纯粹是观众,确实无辜。 他们来找朱柏麻烦确实也是理亏。 朱樉越发羞愧,攥紧了拳,问:“你要怎么样?” 朱柏说:“向富贵认错。” 富贵忙摆手:“不不不。不必了。” 朱樉:“本王认错,他受得起吗?” 朱柏冷笑:“他受不起,我受得起。我替他受着。” 朱棡忙悄悄拉朱樉的衣袖。 朱樉只能不情不愿冲朱柏拱手:“对不起。我不该动手。” 朱柏冲他伸出手:“呵呵,光动动嘴皮子,屁用都没有。” 朱樉只能掏了一块银子出来。 朱柏起来接了银子,放在富贵手上:“富贵公公,拿去买点跌打药敷敷。” 富贵快感动哭了,跪在地上:“谢湘王。” 朱柏冲朱樉、朱棡一抬下巴,傲然说:“今儿就算了。二哥三哥怎么对待自己寝宫的人,弟弟我管不着。不过,我宫里的人,你们要是想动,也必须得先问问我。” 说起来朱柏现在还是他们两的上司,要是他记仇,去老朱面前说几句坏话,他们也是麻烦。 朱樉和朱棡只能攥拳,忍气吞声说:“知道了。” ----- 朱元璋不查不知道,一查气死人。 原来北城本来好多家炒货店,却都被李家派人恐吓或者挤兑给弄垮了。 竟然仗势欺人目无王法到这个地步,李淑妃竟然还在他耳边说朱棣的坏话,真是岂有此理。 朱元璋夜里召李淑妃过来陪侍。 李淑妃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朱元璋看到李淑妃这个样子,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苗又“噌噌”往上冒。 他冷冷地说:“你还是把你那副可怜样子收起来吧。李家这次死个把下人一点也不冤枉。” 李淑妃跟着老朱二十余年,老朱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她心里一惊,忙跪下:“臣妾惶恐。” 朱元璋淡淡地说:“看在你父李杰为朕战死和你陪伴朕多年的份上,朕这一次就不继续往下查了。从今往后,叫你的兄弟们收敛些。以后,朕若是再知道李家仗着皇恩鱼肉百姓横行街市,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李淑妃抖成一团:“臣妾错了,再不敢了。” 朱元璋也没心情留宿,气呼呼拂袖而去。 李淑妃想起来,却脚软得又倒在地上。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除了马皇后,其他女人在老朱心里不过都是生孩子和发泄的工具。 朱元璋翻起脸来,任是谁也跟砧板上的死猪没区别。 当年的碽妃就是好例子。 ----- 朱元璋把六个管兵马司的王爷,加上朱标,叫到御书房里。 朱樉看到朱棣依旧有些忿忿的,只是因为朱元璋在场,所以不好发作。 朱棡一向是淡淡的,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朱元璋把朱樉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觉得今日有必要跟儿子们立规矩。 他叫人搬来椅子,跟他们围坐在暖炉边,让人拿了点心和茶上来。 询问了几句最近课业的情况,朱元璋就进入了正题:“想必你们都听说了老四那日在北城兵马司杖毙了一个人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就用目光挨个扫过面前的六个人。 朱棣垂眼。 其他人在老朱的逼视下被迫点头。 老朱说:“来,老十二你来讲讲那天的事。” 特么的一有难办的事就踢给我! 朱柏按捺住掀桌子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说:“其实四哥是救了李家。” 朱樉和朱棡惊讶得飞快地看了朱柏一眼。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朱柏可能会说的话。 比如,劝他们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外戚伤了兄弟感情。 比如,要他们回去劝李家不要记仇。 却偏偏没想到,朱柏会来这么一句。 朱元璋饶有兴致看着朱柏:接着忽悠,朕看你怎么把话说圆。 第72章 忽悠王 朱柏接着说:“他把一个不要紧的掌柜打死了。求父皇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保住了李家上上下下两百多人和淑妃娘娘的性命。” 这句话半真半假,不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老朱确实打算放过李家。 朱樉和朱棡望向老朱求证。 朱元璋点头说:“朕不知道别人在你们耳边说了什么,朕只知道,查到的事实就是李家欺行霸市,导致整个北城好几种生意,只有李家能开店。” 朱樉额头冒出冷汗来。 朱棡脸上也难得出现凝重的神色。 他们心里很震惊,完全不知道李家还干了这些,可是现在回头想想确实不对劲。 朱元璋说:“要是朱棣不回来跟朕求情,直接在北城兵马司追查下去,这会儿李家已经全部在刑部大牢里待着了。” 朱樉认真看向朱棣,没错,他得到的消息也是朱棣问过掌柜秤砣的事情就直接打死了。 等李家的人到了,朱棣也明示暗示他们说对秤砣的事情不知情,就再没问什么。 老朱又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间之人都是‘利’字当头,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帝王之家。那些跟你们套近乎,拉关系的人,都是为了利益。这就是我总要你多跟皇后娘娘亲近,不要跟外戚接触的原因。只有自己的兄弟和父母才可以相信。” 老朱看了一眼朱柏。 朱柏只能帮着敲锣,说:“四哥也是为了兄弟们好。他心眼实,宁肯自己做恶人。哥哥们琢磨琢磨,除了他,我们兄弟几个里面,还有谁能来做这件事。” 朱樉和朱棡想了想,确实。 他们自己不好去外婆家的人动手。 大哥朱标的一向以仁厚著称,朱橚和朱桢性子也很温和,都下不了手。 朱柏就更别说了,过半年才满八岁。 朱柏叹气:“可怜四哥被人误会了也不解释。我也难做。” 朱柏自己都要被自己的胡说八道感动了,饱含真情地哽咽了一下。 朱樉他们两个知道朱柏在说富贵挨打的事,越发不好意思。 而且朱柏那日真要闹到朱元璋那里去,李淑妃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朱棣始终面无表情,垂着眼:他不想装出委屈的样子。可是朱柏说的大多数话都是事实。 他本想杀一儆百,没想到无意中帮了李家的忙。 ----- 从御书房出来。 朱樉冲朱棣和朱柏郑重行了个礼,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 朱棡冲他们笑了笑追上了朱樉。 朱标用手摸了摸朱柏的头,笑着说:“你这孩子,有时候你真是让我害怕。” 朱柏一脸天真:“大哥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边李存义过来恭恭敬敬递了个盒子给朱柏:“殿下找的可是这个簪子。” 朱柏直接递给了朱标:“大哥看看。那天天黑,我也没看清楚。” 朱标打开一看,竟是一根和他赏赐给吕莲儿的一模一样的簪子,惊讶地看了朱柏一眼。 朱柏笑嘻嘻地说:“李大人要堵湖里的窟窿,我请他帮忙找那日被我扔到湖里的金簪子。他找到了。” 其实这话的意思是,他敲诈李存义成功…… 贪官的钱,不用白不用。 朱标终于反应过来了,冲李存义微微点头:“那真是谢谢李大人了。” 朱元璋从御书房出来刚好听见他们说话,差点笑出声:这个混小子真是,把最敦厚的朱标都带偏了。 不过这是好事。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必须足够狡猾,至少比任何一个大臣都要狡猾…… ----- 朱棣那日在北城兵马司前面活活杖毙了李家掌柜的事情,没几日就传遍了整个应天城。 百姓们摆手称好。 李家的炒货铺关张大吉。 如雨后春笋一般,城里一下新开张了好多家的炒货铺。 可见大家都苦于李家久已。 商家和大臣们人人自危,忙检查自己店铺里的秤和尺子。 朝中有大臣戏言,朱棣杀这只“鸡”,不单单是儆了北城的“猴”,还让全应天的猴都胆寒。 朱棣没有外婆家的人在,所以压根就没有这个忌惮。 他的手段和心智都是兄弟里拔尖的。 如今大家还明白了一件事:他也是老朱儿子里心最狠的。 皇上今日特地在朝堂上嘉奖了朱棣和朱柏,以最直接的方式,表明了对他们的支持。 老朱意味深长地说:“朕一再强调,各阶层要界限分明,不得跨界。可是有的人罔顾朕的话,明明领着朝廷的俸禄,还要与民争利,恨不得把这天下的所有生意都做下来。朕劝你们,还是收敛些。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到时候清算起来,你们怕是承受不了。” 群臣听得越发胆颤。 李善长不停地擦额头上的汗。 朱柏快笑死了:朱元璋这个才是真的敲山震虎。 ----- 朱标从御书房出来时,等在外面的马皇后身边的女官迎了上来:“殿下,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马皇后虽然也常问询朱标的日常饮食,却很少这个时间专门叫他过去说话。 他暗暗惊讶,微微点头便跟着女官去了。 马皇后怀里抱着老朱的心头肉,五岁多的寿春公主。 寿春公主粉嘟嘟,白嫩嫩,扎着两个小圆髻,晶莹的黑眼睛大而圆,这会儿看到朱标进来,立刻笑着从马皇后身上下来爬上了朱标的膝头。 马皇后叫人端了茶和点心上来给朱标,就让宫人们都去门外了。 她问了几句闲话,大抵也是问朱标学业和饮食睡眠之类的。 朱标犹豫要不要告退了,早些回去歇息。 站了一上午,还要坐在这里应付这些,着实有些累。 只是想了想,马皇后一定是觉得寂寞才叫他过来,便又耐着性子继续回答马皇后的话。 马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温顺了。让母后好生为你担心。” 朱标心里一动,抬头望着马皇后,犹豫地唤了一声:“母后……” 马皇后说:“温良恭俭让固然是好,可是也要防着小人。以前你父皇眼里只有你,如今却有二十几个儿子,跟你能力相当却心狠手辣会哄人的,大大小小,也有两三个。你要想办法让父皇多注意你,有什么事先想着自己才好。” 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直白。 第73章 不可不防 朱标垂眼:“儿臣不孝,让母后为儿臣担心了。” 连马皇后都察觉到危机了吗? 朱柏倒是小孩子心性,不管怎么闹,最后都是为江山社稷好,回到支持他这个点上来。 可是朱棣…… 年龄越大,他就越看不懂朱棣了。 马皇后知道他听明白了,笑了笑:“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日我跟你说的话,你自己记着就行,不要跟其他人说。” 朱标站起来,对马皇后行了个礼:“知道了。母后放心。” 一直把玩着朱标袖子的朱橘忽然问:“父皇在哪儿。” 朱标捏了一把她的脸说:“在书房看你十二哥写字。” 朱标想起朱柏写的那鬼画桃符一般的字,忍不住笑了。 朱橘噘嘴:“又是十二哥。父皇最近天天都只陪十二哥玩。” ----- 朱柏被朱元璋从御书房放出来,就立刻跑去兵仗局了。 太监分为四司八局十二监,共二十四个衙门。 他最喜欢的待的地方就是银作局和兵仗局。 兵仗局管宫里所有兵器铜铁器制造,银作局管宫里所有金银器皿制造。 其实他想看看能不能花几年时间叫兵仗局研发个小手枪出来,让他随身携带,到时候真的迫不得已要逃出宫,也有个防身利器。 一个月前,他画了图给兵仗局,让兵仗局照着做一个出来。 兵仗局开始都是在敷衍他,没把他当回事。 现在朱柏干成了几件大事,成了朱元璋身边的红人。 兵仗局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前几天,已经“叮叮咣咣”帮他打了个外壳出来。 今日朱柏就是来看初步成果的。 兵仗局的提督太监点头哈腰:“湘王殿下,您看这个行吗?” 朱柏拿在手里掂了掂,太重,不过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他也就记得个大概,还得慢慢琢磨和实验,先拿回去再说吧。 朱柏冲那提督太监笑了笑,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他:“多谢公公。我先拿回去玩玩,有什么再来麻烦公公。” 舍得给胡萝卜,马儿才肯跑。 虽然银子不多,可是态度还是要表明:帮我干活有好处。 那提督太监忙喜笑颜开忙行礼:“殿下客气,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奴才。” 等提督太监走了,朱柏坐在兵仗局前的树下摆弄那根枪管,心里嘀咕,不知道如今的铁匠能不能做出里面的小部件…… 忽然觉得身边有人,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朱柏吓得跳了起来,才发现原来是个圆乎乎的小萝莉。 这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进宫里的兵仗局来了?! 他转头四顾,找大人。 那小萝莉嘻嘻一笑:“十二哥在玩什么好玩的东西?” 朱柏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老朱的女儿寿春公主,叫什么朱橘。 公主们都是跟妃嫔们住在一起。 而他每次出入嫔妃那边都是快进快出,所以几乎没跟朱元璋的女儿们打过交道。 再说,他没打算在这宫里跟任何人深交,以后跑路的时候就不用回头。 听说朱元璋很宠这个小公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 不过金枝玉叶什么的,在他这里算个鸟。 他可不会惯着她,更没时间陪这种小屁孩玩泥巴。 他翻了个白眼坐下来接着摆弄他的东西。 朱橘一看朱柏不理她,越发心痒痒,扑上来抢他手里的东西:“给我玩玩。” 朱柏一下闪开,朱橘扑了个空,开始哭:“啊。你害我摔倒了。” 朱橘毫不犹豫扬长而去。 朱橘气得直跺脚:“你等着,我要去父皇那里告你。” 朱柏觉得好笑:大家都是孩子,谁怕谁。到时候你撒你的娇,我打我的滚,看老朱听谁的! ----- 下午朱柏去刘伯温那里听课。 刘伯温说:“今天开始我们讲兵法。” 朱柏挑眉问:“不学周易了?” 刘伯温:“学,交叉着来。一下你也记不住那么多。再说兵法更重要。” 朱柏咂了咂嘴:搞了半天,这神棍到现在才动真格的。之前都是在逗我玩呢? 刘伯温开始给朱柏讲孙子强调带兵打仗要“校之以计而索其情”,然后讲七情是什么。 朱柏听得津津有味,也不打瞌睡,也不闹了,不知不觉到了下课的时候。 刘伯温说:“好了,其实兵法不单单是能用在战场,也能用在治国,治家,处世。这几日你也忙,先不用来了。一个月以后再来,交一份怎么利用好七情管理兵马司的论述给我。” 朱柏立刻皱眉抗议:“这破玩意还有作业啊?!” 刘伯温冷笑:“不写作业,殿下就听个热闹,有什么用?” 朱柏从刘伯温那里出来,越想越不对:这家伙从来都是朱标的忠犬,任何可能增强其他王爷竞争力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 好比这一次赈灾粮的事,他明显就是在为朱标扫清障碍,整治朝纲,然后减小李善长在朝中的影响。 所以,这种无利不起早的精明鬼,怎么忽然这么好心跟我讲兵法,还要指导我管理兵马司?! 难道是因为朱标没有参与到这次兵马司的事情来,所以刘伯温要让我写总结报告,好让朱标看报告就能统领全局? 嗯,有可能的。 他们进了宫门,一个等在门边的小太监赶紧跑过来在富贵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柏从沉思中惊醒,问:“怎么了?” 富贵说:“皇上让殿下去御书房。寿春公主也在。” 朱柏顿时就明白了。 那个小萝莉去告状了。 然后朱元璋要叫他过去教训他,好哄公主开心。 啧啧,朱橘,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以后还要缠着我。 富贵低声说:“太子见了公主都要让三分。殿下等下进去就认个错,好少受些责骂。” 这些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本来不该多嘴。 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朱柏维护他,他也不能让朱柏受苦。 朱柏笑了笑:“放心,管她如何受宠,到我这里都是个屁。” 然后淡定地大摇大摆进了御书房。 第74章 专治熊孩子 朱橘果然坐在朱元璋膝盖上抽抽搭搭。 朱元璋一看朱柏进来,立刻骂:“混账玩意,为什么惹你妹妹哭?!赶紧过来,把你那个什么玩具给你妹妹玩玩。” 朱柏一脸茫然:“什么玩具?” 朱橘哇哇大哭,说:“就是他从兵仗局拿出来的玩具,他自己玩不给我玩。” 朱柏一脸恍然大悟,点头:“哦,原来是在兵仗局……” 朱元璋猛然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低头问朱橘:“你个女娃娃,才多大一点,去什么兵仗局?那地方又是火又是刀的,弄伤了可怎么好?” 朱橘愣了一下,指着朱柏,问:“十二哥为什么能去?!” 朱元璋说:“你十二哥是个男孩子。再说他去也是办正事的。” 之前买回来那些火器,老朱叫兵部和兵仗局同时研究仿制。 朱柏当时就跟朱元璋打过招呼,说会时不时过去看看。 朱元璋也是同意了的。 朱橘完全没想到百试不爽的哭闹撒娇会失效,一下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朱柏“好心”劝老朱说:“父皇别怪妹妹。妹妹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是啊,都是那些奴才们偷懒不好好看着橘儿。幸好没出事,不然如何是好。”朱元璋咬牙说,“寿春公主身边的宫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给朕在外面跪着。跪到记事为止。看以后你们还敢让公主乱跑吗?” 朱橘一听想跑,朱元璋又说:“你别走,给朕在一旁看着,省得转头就忘了。” 朱柏快笑劈叉了:呵呵,这些人带着寿春公主去兵仗局堵我,然后来御书房告状,以为我不知道。我是那么好惹的? 不过,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干的呢? 有意思,我如今已经红到让宫里的人眼红,要对我下手了吗? 轰隆隆一阵雷响,然后开始哗哗哗下雨。 朱元璋又问了朱柏几句话,刘伯温今日教了什么之类的,就放朱柏出来了。 外面乌泱泱跪了一地,都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这样在雨里跪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朱橘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疼奶娘,站在檐下抽抽搭搭,听见朱柏出来,停了抽泣,恶狠狠看着他:“都怪你,让父皇不陪我玩还罚我!” 朱柏本来想走了,见这孩子好像没受教训,索性走过去拍了拍朱橘的肩膀,指着那些在冷雨里哆嗦的人:“好好看啊。记住了,以后没事别来烦我。不然以后你挨罚的时候多着呢。” 他说完便扬长而去。 天上猛然一个响雷,吓得朱橘打了个哆嗦,又开始哭。 ----- 近段时间天天下雨,又冷又湿,朱柏也懒得出去,从御书房回来,就在寝宫琢磨手枪。 这日,富贵说朱橚来了。 朱柏想或许朱橚是要说东城兵马司的事情,忙叫富贵把他请了进来。 朱橚进来先朝朱柏行了个礼。 朱柏忙回礼。 朱橚说:“多谢十二弟救了四哥。” 原来是为这事。 朱橚虽然看着神叨叨,脑子不太好,却也是个知情重意的人。 朱柏笑了笑:“五哥不用客气,他也是我哥。” 朱橚摇头:“你还小,不懂。除了父皇,我就他一个亲人了。”薆荳看書 朱柏没出声。 他是挺同情朱橚和朱棣的。这两人从小没有母亲的庇护在这宫里多少会吃亏。 还好马皇后身边没娘的孩子也不止他们两个。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别人的人生缺憾跟他没关系,所以没打算安慰朱橚。 朱橚说:“为了感谢十二弟,我花费数日特制了一个十全大补丸,给弟弟送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巴掌大的小盒子。 富贵在朱橚背后拼命摆手,叫朱柏千万别接受。 朱橚喜欢摆弄药理草药,经常瞎几把开方子逼着太监和宫女们喝。 这是什么鬼十全大补丸,多半比砒霜还毒。 只是朱橚一脸恳切,他若拒绝,朱橚肯定还会再送别的来。 “多谢。”朱柏笑着接过盒子。 朱橚这才欢天喜地走了。 富贵忙上来:“殿下,不能吃。” “放心,我不会傻到为他做试药的小白鼠。他也只能祸害祸害自己寝宫的人。”朱柏把那小盒子往桌上一放,笑了笑,“不知道五哥怎么这么痴迷草药。” 富贵轻轻叹气:“大概是因为碽妃是病死的。” 朱柏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微微挑眉:“谁?” 富贵忙摇头:“没什么,殿下不知道也没关系。” “我知道。”有个声音说。 朱柏回头便对上了朱橘圆溜溜的眼睛。 朱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还爬上了朱柏身后的凳子。 朱橘接着说:“碽妃是四哥和五哥的亲娘。我的亲娘是马皇后。” 朱柏和富贵不由自主一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暗想:傻孩子,朱棣和朱樉,小时候也这么想。 朱橘盯着桌上的小盒子眼睛发亮,问:“这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朱柏含糊地说:“不能吃,不好吃,苦的。” 朱橘“哦”了一声。 朱柏只想快点把这个麻烦送走,大声对着外面说:“寿春公主身边的人呢?公主难道是一个人出来了的?!你们这些奴才果真是不记事。” 寿春公主的奶娘李嬷嬷忙进来,冲朱柏鞠躬:“殿下赎罪,公主不知道怎么跑您这里来了。” 朱柏摆手:“赶紧带公主回去吧。” 李嬷嬷忙抱起朱橘。 朱柏以为朱橘要哭闹一会儿,结果朱橘一言不发。 朱柏心里觉得怪异,见朱橘把头埋在李嬷嬷的颈窝里,想兴许她只是累了。 李嬷嬷都走到宫门口了,朱橘忽然抬起头,冲朱柏坏坏一笑。 不对,不对,不对。 朱柏心中警铃大作。 富贵问朱柏:“殿下,这个十全大补丸怎么办。” 朱柏眼睛盯着李嬷嬷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不在焉回答:“把药扔了,盒子留着。” 富贵嘀咕:“诶,丸子怎么不见了?猴儿吃了吗?” 朱柏猛然回头,就看见猴哥拿着那空空的盒子在玩。 他掰开猴哥的嘴:“吐出来,这个不能吃。” 猴哥张嘴,里面什么也没有。 朱柏猛然意识到,是朱橘偷偷把丸子吃了。 干,这个熊孩子,真是越不让吃,她越要吃。 第75章 有嘴说不清 朱柏骂骂咧咧,对富贵他们挥手:“快快快,跟我一起去把她追回来。” 特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逼她吐出来,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肯定要算到他头上。 到底是谁这么坏,把朱橘弄到他寝宫里来的?! 朱柏他们一边跑一边问,才知道朱橘去马皇后那里了。 麻烦了...... 朱柏心里叫苦不迭,对富贵说:“快去请我五哥来,问他那个什么破丸子里下了什么药,万一有个什么不好,也好叫太医开药救人。” 富贵忙去了。 朱柏到了坤宁宫,朱元璋正抱着朱橘坐在桌边跟马皇后坐着说话。 朱柏悄悄冲朱橘招手,叫她出来。 朱橘得意洋洋冲朱柏吐舌头做鬼脸,舌头乌黑。 完了,果然已经吃下去了。 朱柏心里被无数马儿来来去去踏成荒野。 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李嬷嬷忽然冲朱柏行礼:“殿下。” 朱柏寒毛一竖瞪着她。 本来没有看到朱柏的马皇后这会儿冲朱柏招手:“柏儿,来了就进来啊,干嘛站在门口。” 老朱乜斜着朱柏:“你个臭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鬼鬼祟祟的。” 朱柏应了,磨磨蹭蹭进去。 马皇后把他搂在怀里问:“柏儿,有什么事啊.....” 朱柏干笑着说:“没事,就是想母后和父皇了,过来看看。” 朱橘皱鼻子哼了一声,翻白眼。 朱柏暗暗咬牙:你个小屁孩,等我从这里出去就把你屁股打成四瓣。 然后马皇后有一句没一句的问朱柏最近的学业。 朱柏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答。 朱柏瞥见朱橚也来了在外面站着,正想找个借口溜出去。 朱橘忽然捂着肚子哼了起来:“啊,我的肚子,好痛。” 马皇后见她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不像是假装,也急了,问李嬷嬷:“方才吃了什么?” 李嬷嬷看了一眼朱柏,小声说:“方才在湘王殿下寝宫里吃了个药丸子。” 朱柏若有所思的望向她:原来她看见了,竟然不出声,也不制止,安的什么心思? 老朱皱眉:“好好的吃什么药丸子?” 李嬷嬷伏在地上说:“那药丸子摆在湘王桌上的,奴婢看见的时候,公主已经吃下去了。” 朱柏冷笑:“李嬷嬷可真会说话。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是我骗朱橘吃下去的,明明是她不注意偷吃我桌上的东西。” 李嬷嬷不抬头,一副迫于朱柏淫威不敢反抗的样子。 马皇后和朱元璋脸色越发不好了:以朱柏往日不知轻重的性子,完全有可能因为那日朱橘乱告状喂朱橘吃毒药报复她。 朱柏抿嘴,这样一闹,还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了。 就算是我宫里的人作证,老朱和马皇后也不会信我了。 朱橘已经开始满地打滚哭闹了:“好痛,我肚子好痛。母后,父皇,橘儿肚子痛死了。” “还不快去叫太医来。”朱元璋一连声对着外面说,然后咬牙对朱柏说。“逆子,你在这里给朕站着,哪里也不准去。要是你妹妹有个什么不好,看朕打不打死你。” 朱柏偷偷用眼睛瞥着门边,计算自己跑出去,骑着车逃出皇宫的胜算有多大。 富贵忙一溜烟地去叫朱标了。 朱橚傻愣愣看着人进进出出,也不出声,也不替朱柏辩解。 朱柏心里暗暗叫苦:碰上一个讲不清道理的傻子,一个不讲道理的孩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朱橘说要如厕,然后马皇后亲自带她去了。 太医来的时候,朱橘已经拉了两次了,有气无力地哼哼。 老朱把太医按在椅子上:“好好把脉,好好开药。” 太医满头冷汗,脸色比朱橘还难看,哆哆嗦嗦伸出手给朱橘把脉。 大家都不敢出声,生怕会打搅到太医把脉。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朱标和朱棣都进来了,一看这情形,一齐悄悄立在朱橚身边。 太医拧眉,又按住朱橘的另一个手腕。 太医问:“公主夜里可有磨牙。” 马皇后转向李嬷嬷:“快说。” 李嬷嬷忙回答:“有。” 太医又说:“可时有腹痛恶心想吐。” 李嬷嬷回答:“有。”薆荳看書 朱元璋皱眉:“她方才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丸子,才腹痛,之前的事跟这有屁关系,你要是耽误了治疗。” 马皇后忙按住老朱。 老朱硬生生把后面诛九族的话憋了回去。 太医忙跪下说:“公主殿下腹中有虫,刚才吃了药丸子刚好是打虫药,就把蛔虫打下来了。所以才会腹痛,腹泻。” 朱元璋和马皇后一愣,然后交换了惊讶的眼神。 朱元璋眯眼问:“真的?” 太医说:“皇上可以去叫人去查一下刚才公主泻出来的东西,里面应该能看到虫。” 朱元璋对人摆了摆手。 立刻有人去看了,然后片刻就回来说:“禀皇上,是有蛔虫数条。” 朱元璋和马皇后松了一口气。 老朱把太医扶起来:“大人辛苦了。现在如何是好?” 太医说:“其实驱虫对公主身体有好处。公主再拉一两次就不会拉了,并无大碍。等药性过了,臣给她开些温补的方子,稍微调养一下便可。” 正说着,朱橘又在哼哼了:“肚子痛。” 然后宫人又带她去如厕了。 太医下去开方子,抓药。 朱橘回来后安静靠在马皇后怀里。 乱哄哄跑进跑出的奴婢这会儿也都在外面立着不出声。 朱元璋和马皇后才想起来,朱柏还在,他们又错怪朱柏了。 屋子里的安静有些尴尬。 老朱干咳了一声:“那个,你怎么会想到给妹妹吃打虫药。给她吃了就吃了,也不说清楚,害我们白担心。” 朱柏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方才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最后还立功了。 这会儿小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听见老朱的声音,他心里一动,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李嬷嬷。 李嬷嬷瑟缩了一下。 朱柏冲她阴森森一笑:呵呵,这会儿你怕了? 来不及了! 轮到我杀戮了!! 第76章 务必让她记事 李嬷嬷寒毛一竖,忙抢在朱柏前面叫了一声:“皇上,娘娘……” “闭嘴。”朱柏喝了一声,阴凉凉地她,“什么时候,咱们宫里的奴婢胆子这么大了,敢抢主子的话!!” 李嬷嬷没想到朱柏这么厉害,吓得脸色煞白,闭嘴低下头:“老奴错了。” 朱柏抬头问马皇后:“母后,儿臣年纪小。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奴才冒犯主子当如何处置。” 这会儿老朱在边上,马皇后也不敢包庇李嬷嬷糊弄朱柏,只能说:“严重的打板子,轻的掌嘴。” 朱柏说:“李嬷嬷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住板子,那就掌嘴吧。母后说打多少好呢。” 马皇后淡淡地说:“既然冒犯的是你,那就你决定吧。” 朱柏冲富贵说:“我年纪小,手劲儿小,怕是不能让李嬷嬷记事。富贵,你来,替我打她十个大嘴巴子。” 富贵这么聪明的人早想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 这些奶妈平日仗着跟公主皇子亲近,也没少欺负其他人。 现在有机会让她们吃苦头,他自然不会客气,撸起袖子,从尚宫局管事宫女手里接过牌子,就开始“啪啪啪”左右开弓抽李嬷嬷的脸。 赶来探望的李淑妃她们个个吓得花容失色,不敢进来。 朱橘直往马皇后怀里钻。 朱元璋已经明白了个大概,难得安静地旁观。 他知道这些奶娘平日的做派,正想立个威。 再说他的儿子就是要有血性,怎么能任一个下人摆弄? 朱柏淡淡背着手看李嬷嬷被抽嘴巴子的样子,真有几分王者风范。 这样也好顺便叫朱标看看,什么叫赏罚分明。 不能一味做老好人。 富贵虽然瘦巴巴的,可是毕竟是练过武的人,手劲儿惊人。 十嘴巴打下来,李嬷嬷牙掉了两三颗,满嘴血,两边脸都肿得老大。 这会儿就算是让她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屋子里又静下来,这一次是真的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既是害怕,也是在等着看戏。 因为宫里还有一条规矩,未经太医允许随便给他人用药,杖毙! 就算给朱橘的是驱虫药,朱柏也犯了这一条了。 他刚才罚别人的时候严格按照宫规,这会轮到自己,看看他要怎么办。 老朱就算偏袒,也不能完全不罚朱柏。 不然以后宫里还怎么管? 这也是方才马皇后让朱柏自己作主的原因。 朱棣很紧张:朱柏要说这驱虫药丸是朱橚给的,等下朱橚笨嘴笨舌说不清楚,老朱罚起来可不会手软。 可恨的是,那个罪魁祸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临险境,这会盯着院子里的栀子花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朱柏却对马皇后和朱元璋一伸手:“母后,父皇,赔儿臣驱虫药。” 马皇后和朱元璋一愣:“嗯?!” 朱柏又说:“儿臣最近觉得腹痛,想来可能是得了蛔虫,正好五哥给他自己配了驱虫药丸,儿臣就跟他要了一丸,结果被妹妹偷溜进来吃了。儿臣一发现立刻就追来了,你们可不能不认账。父皇和母后是她的父母,自然要替她赔给儿臣。” 他也懒得说什么宫人没看好朱橘,甚至是故意带朱橘来捣乱的话了,因为没有证据,浪费再多口舌都像是搬弄是非。 反正该打的人已经打了。 只讲重要的、对自己有利的事实才是维护自己权益的最好办法。 马皇后好好打量了一下朱柏:这孩子是歪打正着,还是真的有这么厉害?两三句话就让他和朱橚都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朱元璋对朱橚招手:“来来来,老五,你是给自己做的驱虫药丸么?” 朱橚听见老朱叫自己,才回过神,从门口进来,点头:“嗯。昂。父皇,儿臣试了效果很好。” 朱柏哭笑不得:朱橚真是个没有城府的人,都没搞清楚朱橘吃了什么就承认是他给我的那一颗。 还好,老天偏爱笨小孩,他倒是歪打正着。 马皇后望向朱橘宫里的其他奴婢:“是吗?” 一个小太监忙说:“是,湘王一再交代公主不能吃。兴许是公主趁奴才们没注意的时候偷吃的。” 朱柏似笑非笑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诶嘿,你倒是机灵,把你自己和朱橘宫里的人都摘干净了,不然你们都是死。 马皇后微微点头。 药丸既不是朱柏做的,也不是朱柏给朱橘的,所以不存在朱柏向朱橘下毒。 老朱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杀气腾腾望着李嬷嬷:“大家都说没瞧见,就你这个老奴才看见了公主吃药,却不立刻叫人给公主看,等到发作才出声,你安的什么心?” 马皇后这会儿也很生气:这会儿她也反应过来了。不管朱橘怎么把药吃下去的,李嬷嬷都是知情的。 李嬷嬷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拼命磕头。 李淑妃看了一眼朱橘身边的小太监。 那太监忙说:“李嬷嬷年老眼花有些糊涂,或许公主发作了,才明白那是药丸子。” 马皇后和老朱脸色才稍缓。 老朱说:“平时见你对公主挺上心的,或许今日真的只是一时疏忽。既然公主没有什么大碍,你也挨了罚,朕就饶过你。若有再犯绝不轻饶。” 李嬷嬷磕头,含含糊糊谢恩。 这会儿朱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朱元璋和马皇后也不舍得再骂她了。 马皇后对朱柏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你也着实无辜。原来是个大乌龙。幸好也不是奇怪的药。” 朱柏也在心里暗暗说:是啊,幸好不是毒药。不然就算我有一百个心眼子也脱不了身了。 朱元璋笑骂:“真是个孩子,一颗驱虫药丸,又不是什么仙丹,你还追着来要。等父皇叫人好好配一丸驱虫药再给你送去就是。” 朱元璋又安抚了朱柏几句才放他们出来。 朱标摸了摸朱柏的头:“幸好你机灵,宫里的规矩是该整整了。” 朱柏歪头:“大哥说什么,我不明白。” 朱标笑笑走了。 朱棣跟朱柏他们道别后,问朱橚:“有人看见你给朱柏送药吗?” 第77章 魔王对魔王 朱橚想了想说:“有啊,我看见李嬷嬷带着寿春公主在花园里玩,他们应该也看见我了。” 朱棣心里一沉:那今日就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了。既要害朱柏又要害朱橚。害朱橚就等于是害他。 希望只是巧合…… 他对着朱橚叹气:“橚啊。别再乱开药方给人吃了。还好这次没出大事。不然哥哥都救不了你。” 朱橚小声说:“十二弟那么瘦小,肚子里肯定有虫,就该吃点驱虫药。” 朱柏回到宫里,把寝宫里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沉着脸问:“今天是谁把朱橘放进来的?” 有个平日里管倒马桶扫地的老宫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殿下赎罪。李嬷嬷拉着老奴说话,老奴也没想到公主会进来。” 她早抖成一团,不住地磕头。 刚才乾清宫发生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李嬷嬷是李淑妃老家的人,又被马皇后亲自选了来侍候寿春公主,在宫里也算是有头脸的人。 朱柏都能当着马皇后的面抽李嬷嬷嘴巴子,可见有多厉害。 他在寝宫里一向嘻嘻哈哈,没有正形。 大家都以为是个好说话(好糊弄)的孩子,今日才是真正见识到了他的厉害。 朱柏微微点头:“这是第一次,大家也不知道严重性,本王就不追究责任了。从即刻起,门开着的时候必须至少一个人看门。如果有人再不经本王允许就放人进来,李嬷嬷就是榜样。听明白了吗?” 本来他觉得寝宫是休息放松的地方,没必要搞得那么剑拔弩张,个个都怕他。 而且,在他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众生平等才合理。 今日一看,不行啊。 且不说,有人进来给他下点药,就说他寝宫里还放着成箱的银子。 要是谁想进来就进来,太没有安全感了。 所以必须要好好立威立规矩。 宫人都跪下磕头:“知道了。” 嗯,巴掌够了,该给糖了。 朱柏缓和了脸色:“各位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年纪小,没经什么事。各位既然是我寝宫的人,就是自己人。只要向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各位。”ζΘν荳看書 他这阵子赚了银子,没少给他们赏钱。 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应该有数。 宫人们又回答:“殿下放心。奴才们不敢有二心。” “奴婢们拼死也会为殿下着想。” 朱柏微微点头。 虽然他们说这些话并不代表会永远站在他这边,但是也表明除非有新的利益冲突出现,他们还是会挺他的。 正说话,老朱叫人送了一丸子驱虫药给朱柏送过来。 朱柏笑嘻嘻谢过,转身进去就扔马桶里了:“你肚子里才有虫。你们全家肚子里都有虫。我要不是为了少费口舌,才懒得说那些慌呢。” -----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是洪武时期,唯一一个不用宵禁的日子。 老朱每年会让人在秦淮河里放上水灯万盏,以彰显大明国力。 朱柏自然不肯错过这么好玩的事情。 朱元璋知道拘不住他,索性叫朱棣带着几个侍卫跟他一起去,还叮嘱人多眼杂,不要步行,坐马车去,坐马车回,不许下车。 朱柏是体会过人多暴乱的恐怖场面的,也知道这是老朱最大的让步了,所以乖乖听老朱安排。 况且他那镶金嵌玉的檀香马车,这个时候不拿出来用用,平日也没机会拿出来显摆。 朱棣跟他同乘一车,出了皇城门就发现人真是多到爆。 平日一入夜就死一般寂静和漆黑的街道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几乎所有店铺都开门营业,小贩们在街道边一字排开,挤挤挨挨。 河边有人把一车一车的水灯放到河里。 水灯顺流而下,盈盈灯火把两岸都照得如同白昼。 河两边的行人比别处都多,挤挤挨挨,摩肩擦踵。 我去,这就是明朝版的清明上河图啊。 朱柏兴奋得直咂嘴:“啧啧啧啧。果然都憋坏了。” 朱棣很紧张:“等下别乱跑。” 朱柏安慰他:“四哥放心。” “嘻嘻。” 似乎听见有人轻声笑,而且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朱棣和朱柏僵在那里,用眼神无声地交流。 “卧槽,朱棣,你听见了吗?这是闹鬼了吗?” “我也听见了,就在这车厢里,莫非我们出现了幻觉?” 朱柏干干吞咽了一下,对朱棣使眼色,说:“四哥,人太多,要不我们回去吧。” 朱棣会意,忙点头:“好。” 然后座位的软毯一掀,朱橘钻了出来:“四哥,别回去。我要去玩。” 朱棣和朱柏一起倒吸了一口气。 我去,是这个小魔王。 朱柏立刻伸头出去:“车夫,掉头。” 朱棣:“对,回去。” 朱柏淘起来,还有个谱,甚至能顺便办点正事。 好比今日看灯会,他肯定不只是为了看灯。 朱橘淘起来压根没边。 朱橘噘嘴:“我不回去。” 朱柏脸皱成一团:“你什么时候钻上来的?” 朱橘:“在你们商量是从南到西走,还是从北到西走的时候。” 朱柏眼皮子跳了跳,咬牙说:“就分了那么一会儿神。真是个熊孩子。” 朱棣哭笑不得:“你好意思说别人吗?” 朱柏要是老老实实的,他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侍卫头领说:“殿下,人太多,掉不了头,只能往前走。” 这跟上次灾民作乱还不一样,上次可以拔刀杀出一条血路。 蛋疼的是这个车太大,停下来都堵路。 可是要不是这车大,也不会躲了个孩子都没发现。 来都来了…… 赶快走完一圈回去,只要不下车,应该没事。 朱棣叹气:“那就往前吧。尽量挑人少的街走。” 朱橘兴奋起来,趴在窗口,对着外面招手:“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好。” 朱柏:“……” 朱橘:“啊,那个面人看着好可爱,小橘好像要。” 朱棣:“买买买。别把手伸出去。” 朱橘:“十二哥。那是什么?” 朱柏:“毒药。” 朱橘:“十二哥不可以骗小孩子哦。那是糖画吧。糖画是甜的吗?小橘没吃过,小橘想要个小兔几的。” 第78章 千万别心软 朱柏:“给你买,给你买,别来蹭我,全是口水,要命啊。” 朱橘:“啊,小橘饿了,那个烧饼是甜的还是咸的,肯定比宫里的白馍好吃。” 朱棣:“买,你坐下。” 还没走出去半里,朱柏和朱棣左右手都拿满了朱橘的各种小玩意和吃的。 朱柏一脸生无可恋,心里问候了朱橘亲娘无数次。 朱棣还算淡定,只要朱橘乖乖待在车上,这都是小事。 车子忽然猛地一停,朱柏差点飞出去,幸好朱棣一只手撑着他一只手撑着朱橘。 朱橘浑然不觉,还在舔着糖画。 朱棣掀开窗帘问:“怎么了?” 侍卫说:“有个大坑。马儿掉进去了。要麻烦殿下们下来一下,臣等把马和前轮抬出来。” 朱棣一手牵着朱柏,一手牵着朱橘,交代:“下去别乱跑。” 他们下去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大坑着实大,马儿整个掉进去,车也下去了一半。 不知道是哪个商家在门口挖了又不填上,也不在周围设置提醒标志,真是坑死人。 朱柏和朱棣不约而同咬牙:回去一定要加一条,随便在街上挖坑的,打二十杖再罚把泥填回去。 朱棣叮嘱朱柏牵好朱橘在一旁,千万不能跑开,然后去前面牵马,让其余侍卫抬车。 朱柏牵着朱橘,往后退了一步。 朱橘说:“十二哥,帮我拿着这个。” 朱柏正专注看他们抬车,随口应了,接过了舔了一半的糖画,然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松了朱橘。 暗道不好,转头去看,朱橘果然一溜烟跑了。 卧槽!等老子抓到你,非把你屁股打开花。 朱柏扔了手上东西就狂奔过去,也不出声。 这种熊孩子,有个特点,越叫越跑,所以不能叫。 前面的朱橘猛地一下不见了。 朱柏愣在那里,揉了揉眼睛。 还真是凭空消失…… 奇了怪了,还能玩大变活人还是怎么着? 他嘀咕着靠了过去,发现朱橘在一个水坑里扑腾。 草,又一个大坑。 朱柏忙蹲下捉住朱橘的领子把她往外拉,怎奈朱橘穿着厚厚的棉衣,吸满了水,重得要死。 以他如今的力气,压根拖不动。 他只能想办法让保持朱橘的头露在外面,然后扯着嗓子大叫:“四哥快来。” 朱棣他们这会儿也发现朱柏和朱橘不见了,跑了过来,把朱橘拎了上来。 朱橘拼命咳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就“哇”的一声开始哭。 朱橘一身湿透,怕被骂,指着朱柏说:“是十二哥带我过来,推我下去的。” 朱柏气笑了:卧槽,你这熊孩子,真是学不聪明啊。 老子救了你,你还想坑我?! 还好有朱棣作证,不然我今天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朱橘一身湿透,冻得直哆嗦。 朱柏和朱棣也一身泥,哪还有心情再逛,把马车拉出来就立刻掉头往回走。 摇晃的马车里,朱橘靠着朱棣抽抽搭搭。 朱柏不出声,坐在离朱橘最远的角落里,心里又在问候朱橘的母亲:这就是个灾星,靠近她准没好事。 要不是朱橘藏在我的车上,我们就不用赶着回去走到那么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还差点出人命。 朱橘知道这事瞒不过,那日李嬷嬷挨打的事情让朱橘印象深刻,朱柏等下回去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她越想越发害怕,拉着朱棣的手,抽泣着哀求:“四哥。四哥。救救我。” “你求我没有用。”朱棣冲朱橘说完,朝朱柏抬了抬下巴。 朱橘没办法,只能怯怯靠过去,可怜兮兮地拉着朱柏的手说:“十二哥,你别生小橘的气。小橘知道错了。小橘刚才胡说八道的,是十二哥救了小橘。” 朱柏认真望着她:“你跟我说实话。是谁告诉你,我要出宫玩的。” 朱橘才五岁多,要不是有大人提醒,如何这么快知道朱柏要出去,还来钻马车?! 她这种被惯坏了的孩子,压根就不知道怕的,跟着朱柏出了宫,随时都有可能走丢。 只要朱橘一丢,所有错就都在他和朱棣了。 所以,朱柏越想越觉得是有人刻意想找他麻烦。 朱橘歪头想了想,说:“李嬷嬷告诉我的。” 朱棣一听脸色也阴沉下来:又是李嬷嬷。又是一箭双雕。 而且这一次是直接给朱柏和我挖坑。 是谁有这样的好手段?! 朱柏又问:“上次去兵仗局和来我寝宫,也是李嬷嬷跟你说的吗?” 朱橘皱眉想了想,又点头。 朱柏冷笑:果然…… 不过呢,一个老奴没有胆子也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找他和朱棣麻烦。 后面肯定还有人。 他望着朱棣,从朱棣与他对望的眼神里读出了相同的想法。 回到宫里,朱橘的仆人们都战战兢兢在宫门口等着,看到朱柏和朱棣,他们忙跪下磕头。 “燕王殿下,湘王殿下饶命,小的们知道错了。” “殿下饶命。” 这会儿有朱棣在,朱柏不打算出头。 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里。 朱棣冷冷扫了一圈说:“你们这些奴才,以为本王和湘王年纪小就好欺负吗?你们怕那唆使你们的人,却不怕我们。本王先把话撂在这里,这件事,本王一定要追究到底。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狗胆包天敢来谋害我们兄妹三个。”薆荳看書 朱柏似笑非笑望着李嬷嬷。 李嬷嬷伏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 朱柏走过去,低声说:“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等下我替你求情让你死得痛快点。” 李嬷嬷抬头看了朱柏一眼,脸色如死灰,动了动嘴唇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敢说。 朱棣说完牵着朱柏和朱橘便走,直接去乾清宫找老朱告状去了。 朱柏暗暗叹气:朱棣是个狠人,这么冷的天,为了达到最佳效果,连衣服也不让朱橘换一身。 一看自己最喜欢的一双小儿女如此狼狈,朱元璋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朱棣自己也不说话,只让朱橘自己讲。 朱橘抽抽搭搭,说了她从李嬷嬷那里听说朱柏要出宫,今夜宫外元宵节有多好玩,然后就趁着李嬷嬷不注意,爬上了朱柏的车,以及自己偷跑掉进坑里的事。 第79章 疯牛王爷 老朱那么聪明的人,联系前后发生的事一想,自然一下就明白其中奥秘,气得直哆嗦。 “这帮子老婆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这么撺掇小主子。来人,给朕把李嬷嬷抓来,朕要亲自审问。” 那边二虎应了,忙去了。 朱柏轻声说:“天冷,爷是不是叫宫人们先取件衣服来给妹妹换上。” 老朱轻轻一拍额头:“朕都气糊涂了,你们三个先回去换衣服,这件事朕自然会处理。” 他郑重看了一眼朱柏和朱棣:“你们两个今晚处理得很好,放心,再受宠的妃嫔都比不上你们两个重要。朕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也好好在后宫立规矩。” 朱柏和朱棣行礼:“谢父皇。” 然后跟朱橘走了。 朱棣等朱橘被宫人带走了,才转头看着朱柏说:“别心软。心软受苦的是自己。” 朱柏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轻轻点头:“知道了。” 朱棣再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 朱橘回去大病了一场,就彻底老实了。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亲人和宫人怎么惯着她,死亡都不会纵容她,再任性真的能把自己小命都玩丢了。 二虎去捉人,李嬷嬷已经用腰带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没了气。 这虽然坐实了她的罪名,却没法查出是谁指使她的了。 朱元璋气疯了,让人把李嬷嬷鞭尸。 还把所有宫人召集过来观看。 他还说:以后谁还敢受人唆使谋害皇子,这就是下场。 富贵他们也被叫去了,回来后脸色蜡黄,没有一个有胃口吃晚饭。 想必那场面相当惨烈和恶心。 马皇后跪在乾清宫前向老朱请罪,说他没有把后宫管好。 她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老朱才出来叫她起来。 真是前所未有。 想来老朱一向痛恨后宫钩心斗角,更别说还拿他的女儿做工具去害儿子,自然让他愤怒至极。 朱柏和朱棣知道这件事就算不是马皇后指使的,也是她默许的。 只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就算有证据这点事也不可能让马皇后怎么样,所有他们没打算纠结了。 本来对朱棣提交的兵马司十条不怎么感冒的朱元璋,次日便把几个王爷叫到御书房,开始认真商量这件事。 朱樉他们今日也明显比之前要积极多了。 最后朱元璋拍板定了十条,意味深长地说:“治国治城治家,无外乎‘规矩’两个字。治国的规矩就是律法,治家的规矩就是家规。只有严格按照规矩执行,规矩才有用,不然就会贪官恶霸横行,民不聊生。以后你们都是要去治理一个藩国的人,有些原则,自己心里要清楚,切不可为任何人丢掉。”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朱樉和朱棡听的。 朱樉和朱棡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其实李淑妃之前就讲过,等他们去了藩地,就叫舅舅们过去帮忙。 现在想想,李淑妃说的帮忙其实就是叫舅舅们跟着过去发财而已。 ----- 五个兵马司都叫人用红纸黑墨大字抄了那十条贴在城里人最多,最醒目的地方。 然后城里各商户都在自查。 那些占道经营,乱堆垃圾,乱挖坑,在称上面做手脚的人都悄悄改了。 朱棣他们五个今日起就会各自带人开始巡逻,再遇见违反兵马司十条的,就要严惩了。 今日老朱特别叮嘱朱柏要跟着朱樉。 朱柏莫名其妙:朱樉也老大不小了,还要我个孩子跟着他干什么? 再说李家也不在西城。 等朱柏跟着朱樉去了西城,才知道原因。 西城特么全是贫民窟啊! 流寇匪徒都在这里。 朱樉那性子,虽然自己经常欺负人,却疾恶如仇,看不得别人作恶。 到时候抓贼都要累死。 朱柏摇头苦笑:老朱也太看得起我了。朱樉跟头牛一样壮,到时候发起疯来,我哪里拦得住? 想想朱樉以后去秦地,那边民风彪悍,多有流寇蒙古人作乱,倒也跟现在西城的情况有点相似。 朱樉浑然不觉朱柏的苦恼,一边走一边说:“十二弟,上次是哥哥不对,等会儿,你陪我巡逻完,我请你吃好吃的算是赔罪。” 朱柏心里一动,说:“诶,不用等会了,就现在吧。我走累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听说这附近有个茶楼不错。” 其实他知道个鬼的茶楼,只不过想找个地方把朱樉摁着坐下,混一天拉倒。 明天他就换地方巡逻,朱樉要抓贼要打人,都跟他没关系了。 朱樉讥笑朱柏:“平时不是挺能作的吗,今儿怎么这么快就累了。我看你是纸糊的老虎,也就能吓吓别人。” 朱柏咧嘴:“可不是嘛。我细胳膊细腿,哪里比得上二哥健壮威武。” 朱樉被朱柏吹捧得周身舒畅,也忘了任务了,看着前面真有个茶楼,就带着朱柏进去。 叫侍卫们就在一楼喝茶,他们上二楼找了个雅座坐下。 从这里望过去,可以将西城那低矮破旧的瓦房茅棚尽收眼底。 这里果然是应天府的贫民窟,相比北城和东城的高门大户真是天上地下。 这个茶楼便是这一片唯一上档次的地方了。 朱樉点了一壶上好的西湖明前龙井,几碟子点心,炒货,果脯什么的。 小二手脚利索,很快就把果子点心都上齐了,摆了一桌子。 朱柏一边吃一边问朱樉:“二哥平日在寝宫做什么消遣。” 朱樉本来也是贪玩的性子,被勾起了话头,说:“中都讲武回来,我跟知秋讲了你在寺庙里烤麻雀的事情。知秋听了,馋那个烤麻雀,我们就学你的,在院子里设陷阱,捉麻雀。结果一整天都捉不到一只。想来是应天城里的麻雀不缺吃的。我们只能去买了几只斑鸠回来烤。啧,坐着一边喝酒吃烤斑鸠,一边赏雪真是太美了。” 有人“咚咚咚”从楼梯上来,进了隔壁。 然后掌柜就来朱柏他们的雅座敲门了。 朱樉被打搅,很不高兴,皱眉问:“干嘛?” 掌柜作揖:“两位小爷,不好意思。隔壁有贵客,把二楼包了,请二位移驾去一楼。” 第80章 遇见个不怕死的 朱柏暗暗叫苦:怎么来了个这么不长眼的。朱樉惹事就很好了,竟然还来惹他。 朱樉冷笑:“什么人,好大的派头。我偏不走,他能怎么样?” 他和朱柏今日穿的便服,又没把牙牌露出来。 朱柏个子小,他们连马都没骑,一路走着来的。 掌柜把他们当寻常人家公子哥也不奇怪。 不过,他们先来。 楼上三间雅座,一桌一个房间,相互又不影响。 任隔壁是多尊贵的客人,各坐各的就是。为什么非要赶别人走? 掌柜好无奈,只能不停作揖:“两位小爷委屈一下。今日我请二位,不收茶钱了。” 朱樉翻了个白眼:“滚。大爷稀罕你这点茶钱吗?我今儿还就是不走了。” 朱柏笑嘻嘻对掌柜挥了挥手:“掌柜在这里磨我们,还不如去跟隔壁的客人说说,叫他们不要那么讲究。要包场,下次早点来。” 掌柜只能叹着气又去隔壁了。 隔壁立刻有人大声说:“是哪个不识相的。让我过去把他们打走。” 朱樉一听,就要撸袖子站起来,要过去。 朱柏按住他低声说:“这几个人这么嚣张跋扈,好不好就是西城的地头蛇。二哥不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要紧事吗?” 只要不打架就好。 管他是什么人。 朱樉一听,也是,又坐下了。 “李大人莫慌。”隔壁也有人按住了吵闹那个人,问掌柜,“隔壁是什么客人?” 掌柜回答:“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人又说:“哦,原来是两个毛头小子啊。难怪。随他们去吧。也不碍事。” 掌柜如获大赦,忙拍马屁:“邓大人不愧为指挥佥事,真是大人有大量。” 朱樉忽然僵在那里。 朱柏瞥见他脸色骤变,垂眼想了想:等等,这不会是邓知秋的叔叔邓哻吧。 他隐约记得邓哻在西城守卫府里任指挥佥事。 真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了。 朱樉紧张地飞快瞥了朱柏一眼。 朱柏正若无其事数着盘子里的果脯。 朱樉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有能耐,也才七八岁。哪里能知道所有人的关系。 隔壁已经开始商量事情了。 邓哻说:“兵马颁布的十条律法,各位研究了吗?” 李大人说:“唉……兵马司要是真的把这十条严格执行下来,我们还怎么混。” 又有人说:“诶?邓大人,您可是秦王妃的叔叔,秦王管西兵马司,莫非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邓哻叹气:“秦王如今那年纪。满脑子都是忠贞报国,没事都恨不得抓几个人出来立功给皇上看。更别说有事了。” 朱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越攥越紧,好似要把那茶杯捏碎一样。 朱柏有点担心。 他要是这会儿过去掀桌子,撕破了脸,以后更不好干活。 这些人是老油条,又都有军功在身上,硬碰硬是干不掉的。 还好,朱樉忍住了,没动。 李大人说:“秦王来了也不怕。赵纲那厮,一个败军之将,不敢对我们指手画脚。秦王疾恶如仇,最讨厌元朝旧将了。就算赵某人敢跟他说,他也未必会信。” 邓哻:“如今我们只有这个优势了。” 朱柏喝了一口茶,掩去嘴角的笑意:要说腹黑,真是谁也玩不过老朱。 他把朱樉弄到西城,肯定是想让朱樉自己来办邓哻。 若是换了其他几个王爷来管西城,还真不好拿邓哻怎么办。 办邓哻会得罪朱樉。不办邓哻,西城就好不了。 幸好今日我临时起意喝茶,误打误撞听见这几个人谋划,不然最后痛苦的又是我了,到时候就算说破嘴皮子,朱樉也未必肯信。 干! 怎么说起来,老朱叫我陪着他来,不就是打算坑我吗?! 邓哻又问:“这个月的钱收得如何了。” 李大人:“收了一大半了。有几户哭穷不肯给。多半是看见贴了那十条出来,觉得有人为他们撑腰了,不想给了。” 邓哻:“早点收齐吧。省的夜长梦多,再敢拖延不给,就让他们去牢里待几天。还有让这些人嘴紧些,不要乱说话。” 朱柏算是听明白了。西城住的都是贱民,朝廷律法对这些人诸多约束。 邓哻本来就是负责拱卫京畿,有抓捕嫌犯的权利。 哪怕是忠厚老实之人,要是不交保护费,邓哻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人弄进去。 反之,那些真正的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徒只要交点钱,也能放心住在西城。 当然如果再犯事,就另当别论。 苦主们想告也无处去告,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应天府里的“黑户”。 那边又聊了几句,便走了。 脚步声出了雅座下楼,朱柏便看见那几个人或背着手或大摇大摆远去的背影。 簇新的乌纱帽和上好的裘皮大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格外讽刺。 朱柏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心也气得突突跳:好一群嚣张跋扈的官老爷,真是有生财之道啊…… 我要不是特么乱入的,也不想惹麻烦,现在就下去掀了你们的帽子。 朱樉也气得不行,攥拳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对着朱柏行了个礼。 朱柏歪头问:“二哥这是干什么?” 朱樉说:“二哥有事求你。” 朱柏说:“二哥不用客气,尽管说。” 朱慡说:“求十二弟暂时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让我来处理。” 朱柏咧嘴一笑:“二哥是说今天喝茶的事吗?我只想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别的都不想管。再说这跟我也没关系。” 朱樉又作揖:“多谢十二弟。这个人情,哥哥以后再还。” ----- 他们两估摸着旁边那拨人已经走远了,才下来,直奔西城兵马司。 西城兵马司都指挥赵大人听说朱樉来了,出来在门口迎接。 朱柏本来就很同情这几个兵马司的都指挥。 这会儿看到赵大人,越发觉得他是五个都指挥里最蛋疼的,没有之一。 要论战功,他现在应该至少是三品武将。 只是他从元军那边投靠过来的时间有点晚,老朱对他多少有点忌惮,所以开国论功封官,只给了他个六品都指挥。 一来一去差了数级。 而且,兵马司这个职位,还费力不讨好。 第81章 又被抢了 赵大人有些惴惴的,毕竟朱樉讨厌降将的事人尽皆知。 就算他不犯错,在朱樉这里也已经被归到坏人那一边去了。 朱樉很和蔼:“赵大人不要多礼,辛苦你随我一起去巡一巡。” 赵大人暗自纳罕:看来外界的传言也未必是真。 朱樉和赵大人走前面。 朱柏甩着手走后面。 这边西城也有集市,相比其他几个区明显卖的东西就要廉价得多。 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满地垃圾。 就连人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朱柏暗暗叹息,要是不来亲自看看,还真不知道这应天城里还有这种地方。 有个小贩在编东西卖。 他不知道用什么草,细长如丝,手上下飞舞,片刻就编出来一个惟妙惟肖的蝈蝈。 诶,这个好玩。 朱柏停下了脚步,看得入了神,跟朱樉他们拉开了距离也没注意。 富贵他们不敢催朱柏,只能远远候着。 那小贩问朱柏:“小爷喜欢什么,小的都可以现编,一文钱一个。” 朱柏咧嘴一笑:“给我编个钟馗。”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画了一个奥特曼。 那小贩照着图编,朱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有人伸出一只干瘦如柴的手:“公子,行行好。我家孩子病得要死了,没钱抓药。” 朱柏转头,看见一个面黄干瘪的女人和她怀里那个同样瘦得像小猴一般奄奄一息的孩子。 他拿了掏了掏胸口,拿了一块碎银出来,递给她。 反正都是卖经书赚的,拿一点出来做善事也理所当然。 那女人含着泪连连道谢,然后去了。 朱柏脑海里响起邓哻的声音:“再敢拖延不给,就让他们去牢里待几天。” 这对可怜的母子,可不就是交不起保护费要被弄到牢里待几天的人吗? 邓哻这种人就是禽兽!! 一股怒火在心里猛然腾起,朱柏咬牙闭眼压了下去,在心里默念: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天下不平事多了,要是都管,就没完没了。永远都没法逍遥快活。 “小爷,编好了。”那小贩出声叫朱柏。 朱柏掏了十文钱给他:“不用找了。赏你的。” 一来是他可怜小贩,二来确实编得不错。 他回去要把这个插在寝宫最醒目的地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是从哪里来的。 最近当明朝人当习惯了,经常犯迷糊,忘了自己的目标,管闲事管太多了。 有人迎面来撞他,朱柏正心情不好,一把捉住那人伸到他怀里的手,冷冷说:“这位大哥,手不要乱伸。” 富贵他们一看立刻靠过来。 那人见人多要跑,却被朱柏拽住了。 他冲朱柏低吼:“撒手。不然我打你了。” 朱柏不松手,歪头说:“摸完了我就算了?你不用负责任的吗?” 那人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把朱柏一下抱起来,然后朝着巷子里狂奔。 唉,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了。 这会儿他才看清楚这人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熏得他直翻白眼。 若是以前他是很瞧不起这些偷鸡摸狗的人,捉住了就是往死里打。 可是现在知道了邓哻他们干的事,便觉得这小偷也是可怜人。 朱柏好声劝道:“哥,你放我下来,我不为难你。” 那个贼说:“放屁,再啰嗦你卖去做小倌儿。” 富贵急了,一边追一边大叫:“二爷,十二爷被人抓走了。” 朱樉脑子“嗡”地一响,瞪大眼睛追了过去,嘴里怒吼着:“妈的,敢在爷眼皮子底下抢人,真是活腻了。别让这小贼跑了。爷要活口。”ζΘν荳看書 兵马司的人和侍卫们哪敢迟疑,都跟上来了。 “呼啦啦”忽然一大片人,挤满了整个巷子。 那贼吓傻了,本来只是想把朱柏掳到角落里搜个身就放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追,而且还有官兵,忙把朱柏一扔。 朱樉还要追,却被赵大人死死拉住:“不要追了。” 就慢了这么一下,那人就消失在窝棚林立的狭窄巷子里。 朱樉回头瞪着赵大人:“为什么不让本王追?” 赵大人松了他,支支吾吾:“既然湘王殿下无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樉立刻明白了:这人已经交了保护费了。就算抓到他,邓哻也会逼赵大人放了。 邓哻的事情不解决,骂赵大人也无用。 他咬紧了牙关,说:“回去吧。” 回宫的路上,平日里话痨得很的朱樉一言不发。 朱柏知道今天的事太多,对他的冲击一下太大。 他需要时间消化。 朱樉虽然跋扈,但是总体而言还算是善良。 眼看快到宫门,朱樉才转头问朱柏:“十二弟可有被吓到。” 朱柏说:“没事。” “二哥定会给你个交代。”朱樉点头,想了想又问,“十二弟觉得如何处理此事才好?” 朱柏虽然年纪小,可是如今却是所有兄弟里最圆融最机灵的。 朱柏本来不想出声。 可是他既然挂了个总督指挥头衔,这事要办砸了,老朱一样要敲打他。 便想了想说:“那个人要是肯自己收手,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事挺大的。 如果闹到老朱那里,肯定会牵连邓知秋。 以朱元璋的性子,都不稀罕一个一个的杀,动不动就诛九族。 到时候朱樉也为难。 所以最好就是悄无声息办了。 朱樉点点头:如果是这样,肯定只能要邓知秋去劝邓哻了。 ---- 朱樉早上出门之后,邓知秋和王晓月跟往常一样去坤宁宫向马皇后问安。 太子妃和朱棡的正妃此刻坐在马皇后身边。太子和朱棡的侍妾们站在她们身后。 等邓知秋和王晓月磕头问完安,马皇后对王晓月招手:“来,老二家的,坐到我这里来。” 王晓月忙过去,却只敢坐在椅子的边缘。 邓知秋心里有些不快,也不敢动,只能忍着气继续跪着。 马皇后拉着王晓月的手:“唉,老实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我家那个老二有些混,你别往心里去。” 王晓月眼角发酸,垂眼小声说:“母后哪里话。儿臣不敢。” 邓知秋咬紧了唇:听马皇后这个意思是知道除夕那晚上的事了。那今日就是特地要敲打她了。 第82章 马皇后的手段 马皇后淡淡望向邓知秋:“知秋啊。虽然我看着你长大,把你当亲闺女一样,可是有些应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邓知秋伏在地上:“知秋不知犯了什么错,请母后明示。” 马皇后:“尊卑有序。侧妃就该守侧妃的本分。若是所有侧妃都想爬到正妃头上,这宫里就乱套了。” 邓知秋抬头看着马皇后:“儿臣没想过爬到正妃娘娘头上去。只是我跟二殿下从小就在一块玩,也是最先被指给二殿下。二殿下跟我说话随便些,更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是在提醒马皇后,是他们负了她。本来她才是原配的。 马皇后气得攥紧了袖子里的手:这个邓知秋,从小就娇蛮跋扈一些,没承想嫁给朱樉都这么几年了,还是不懂事。 其他人没想到邓知秋这么大胆,敢直接这么跟马皇后这么说话,都吓傻了,大气不敢出。 大殿上顿时安静得让人窒息。 马皇后笑了笑:“你们都回去吧。我跟老二家的两个,再说会儿话。” 王晓月忙站起来了。 马皇后说:“你坐着。” 王晓月又小心翼翼坐下了。 其他人忙行礼,告退。 只留下了邓知秋一人孤零零跪在冰冷的地上。 马皇后也不理她,问身边女官:“孙贵妃来了吗?” 女官忙说:“早来了,看娘娘在跟王妃们说话,就在外面候着。” 马皇后点头:“叫她进来吧。” 孙贵妃进来就跪下给马皇后问安。 马皇后平日都直接免礼了,今日却默默让她做完全套。 孙贵妃知道马皇后特地要调教邓知秋,所以今日行礼也格外郑重。 陆陆续续有妃嫔来问安,都是一丝不苟的行礼。 邓知秋自然知道马皇后的意思:这是让她看看正宫娘娘和侧妃的区别。 哪怕是像李淑妃,孙贵妃这样有权势受宠爱的,都只能跪着磕头! 虽然王晓月辈分比李淑妃,孙贵妃小,可是她是正妃,就可以坐着。 然后是六局的女官们一个一个进来回禀马皇后大小事务。 一拨一拨的人在邓知秋身边来来去去。 邓知秋不敢抬头,又羞又气,觉得大家肯定都像看猴一般看她。 孙贵妃和李淑妃站在马皇后身边,一个记录一个赏罚,一个多时辰才处理完。 有宫女进来报:“娘娘,秦王殿下在外面求见。” 马皇后暗暗冷笑:这么着急来救美人儿吗? 她温和地说:“我还在忙,请秦王去偏殿喝茶稍候。” 宫女出去了。 邓知秋越发气得不行。马皇后这就是特意要叫她多跪一会儿。 等所有女官都回禀完了,马皇后才对李淑妃和孙贵妃说:“你们两也乏了,下去休息吧。” 李淑妃和孙贵妃又规规矩矩行礼告退。 马皇后这才叫人把朱樉带进来。 刚才朱樉憋着一股气回到寝宫,本来想问问邓知秋知不知道她叔叔干的这些事,可是却得知邓知秋早上去给皇后请安,到现在还没回来。 所以他急匆匆来了。 进来后,他瞥了一眼邓知秋。 邓知秋红了眼眶看了他一眼。 朱樉心里抽抽地疼了一下,冲马皇后行礼,一笑:“母后。知秋是做了什么惹母后不高兴了吗?母后要是生气,打儿臣几下,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 马皇后轻轻叹气:“唉。你管不好你的后宫,母后只能帮你管了。” 朱樉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马皇后已经知道了邓哻的事才罚邓知秋,这会儿听马皇后这么说,越发心跳加快,忙跪下:“是儿臣让母后受累了。” 马皇后说:“其实我是最不喜欢罚人跪的。今日拼了名声不要,罚知秋跪了这么久,实在是因为重病要下猛药。你这后宫里再不整整,以后要出大事。” 朱樉伏在地上:“儿臣不孝。”他都跪下了,马皇后肯定不会让他陪着邓知秋跪太久。 马皇后说:“既然你们三个都在这里,我便把这事说开了。当初你父皇和我让你娶王晓月做正妃,除了想招降王将军,也是因为晓月娴静良淑,有观音奴的美誉,好让她辅佐性格暴躁的你。知秋不是不好,只是从小喜欢使小性,不适合做正妃。讲句不好听的,就算没有王晓月,你父皇和我也不会让知秋做正妃,而是会另外指一个性格好的大家闺秀给你,明白吗?这事,就怨不着王晓月。” 王晓月低着头,越发如坐针毡。 她其实是最无辜的,最无奈的。当年被朱元璋他们掳了过来,说是以正妃相聘,她本想着为哥哥留个后路,便从了。 没想到,如同入了龙潭虎穴一般,没过一天舒心日子。 侧妃整天不把她当回事也就算了。 本来应该坚定站在她这边的朱樉也把她当敌人。 邓知秋更是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马皇后这几句话,比拿大耳巴子扇她还难受。 朱樉却暗暗松了一口,原来是说这事。 他忙应了:“知道了,母后教训得是。” 马皇后见他态度好,况且今日邓知秋也跪得够久了,便说:“起来吧。你们两个先回去。我跟殿下再说几句话。” 邓知秋艰难地站了起来,晃了晃,险些又摔倒。 朱樉想扶她,却不好伸手,只能攥着拳站着。 等王晓月和邓知秋走了,马皇后才满眼哀伤地望着朱樉说:“你真是个糊涂东西。如今王保保正在西边跟我们打仗呢。你这样对王晓月,王保保就算是有一点想归顺的心都被你打消了。你就忍不了这一时吗?你知道我们大明因为你们两的任性要多死多少将士吗?” 朱樉低头:“知道了。” 其实他有些不以为然。 大明那么多精兵强将,竟然就打不过一个王保保? 非要靠他去讨好王晓月招降才行? 马皇后知道他未必听得进去,只能疲惫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有一日你若因为这个吃亏,也不要怪我不曾提醒你。反正我能做的都做了。” 朱樉知道马皇后也是为他好,这会儿是真的心里愧疚了,跪下来好好磕了个头才走。 ----- 朱樉回到寝宫,听宫人说邓知秋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就慌了,上前拍门说了说好话说到口干舌燥,邓知秋也不理他。 第83章 不讲道理 朱樉急了:“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进去了。” 邓知秋才把门打开一条缝。 朱樉进去看邓知秋眼睛都哭肿了,心疼得连连叹气:“唉,今日你受苦了。只是你也知道我的心,何苦把自己气成这样,哭坏了身子怎么办?” 邓知秋抽抽噎噎说:“你若不是从小就许我正妃,我这会儿早寻个公侯做诰命夫人去了,哪里需要在这里受个蒙古女人的气。” 朱樉压低了声音说:“再忍几个月。如今在老头子眼皮子底下,不好动那女人。等老四一完婚,父皇就会让我们就藩。” 邓知秋停了哭,望向朱樉:“真的?” 朱樉替她擦着眼泪,笑了:“这我还能骗你?到时候,王府是我的天下,你就是女主人,我把她关在柴房,是死是活都没人管得着了。我们快活我们的。” 邓知秋这才破涕为笑。 ----- 如今都形成习惯了,朱柏早上吃饭的时候,富贵就把昨天一整天宫里发生的八卦给他讲讲。 富贵只是为了逗朱柏开心。 朱柏却是在搜集信息。 今天早上朱柏听富贵讲朱樉寝宫的事,一边听一边咂嘴感叹:啧啧,好能折腾。 还好我还小,不用担心身边的女人吃醋。 如今赚钱要紧。 女人什么的,等我有钱了,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早朝时,朱柏看到朱樉,眼里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同情。 不过今日最蛋疼的人不是朱樉,而是朱元璋。 老朱刚坐稳,钦天监监正就站出来说了一串:“皇上,自除夕灾星异动之后,刚入二月,岁星逆行,进入太微垣;这都是大灾之象。” 朱元璋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若有所思看了刘伯温一眼。 朕就说嘛。 最近五个王爷管兵马司管得有模有样。这个神棍怎么会那么安静? 原来在这儿等着朕呢。 老朱我从来不信什么天道轮回,什么天有异像人有异像。 我一个乞丐都能做天子,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既然这帮大臣要演,那朕就配合一下。 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老朱抬了抬下巴:“嗯,说吧,你要怎么样。” 监正跪下:“皇上乃天子。天降预兆,皇上宜回应为佳。” 朱元璋点头:“行,回应。如何回应?” 监正:“请皇上下罪己诏。” 朱元璋沉下脸:“呵呵。天上这个星想动一下,靠那个星近点,跟朕有毛关系。朕下的什么罪己诏?!要真是朕有罪,老天一个雷把朕劈死,岂不是更省事?!还要把星星移来移去的,这么费劲干什么?” 朱柏笑劈叉了:好,老朱真棒。真是怼得好。 监正知道老朱一般不讲道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讲道理,还要说话。 朱元璋凉凉地说:“钦天监就是朕设立来管理天文的。你拿着朕的俸禄,连几颗星星都管不好。一有点屁事就叫朕下罪己诏,一有点屁事,就叫朕下罪己诏。朕留你何用?来人,给朕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好好打!” 这话一说出口,他立刻觉得神清气爽:特娘的,想打板子想了几个月了,终于被朕打成功了。 监正吓傻了。 计划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头炮,后面刘伯温他们还要出来提醒皇上撤销分封,就天下太平了,也不用下什么罪己诏了。 结果老朱直接把他打死了,都不给他们出第二步棋的机会。 朱标忙站出来说:“父皇息怒,监正只是忠于职守,若是这样都要挨打,以后怕是没人肯卖力了。” 朱元璋和朱柏都惊讶得微微挑眉,望向朱标。 诶?稀奇啊。 朱标这个老好人,就算是劝朱元璋,也是很温和的劝。 像今日这样言语略犀利,还是头一遭。 连朱柏都觉得朱标作为大明未来的掌权者,仁善有余,犀利不够。 所以朱元璋这一阵子有意提拔其他儿子,也是想让朱标有危机感。 果然,用弟弟们刺激一下他,还是有用的。 既然这是朱标第一次雄起,这个面子,老朱还是要给的。 可惜,朕又打不成板子了。 朱元璋轻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既然标儿为你求情,那朕今日就饶了你。” 朱标暗暗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其实刚才他害怕极了。 刘伯温见自己的好学生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对了老朱,也不忍心再说这件事。 不然等下老朱又要打人,朱标又要逼自己一次,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朱元璋:“还有何事,快报。” 户部尚书出来吹了一会儿彩虹屁,说自开放广东港口以来,多缴了多少多少商税。皇上真是英明神武。 礼部也凑热闹说,港口一开,有多少多少个小国来请求朝拜,天下诸国皆感我大明威仪。 工部也说,因为引进了火器和各种机器,工部的研发突飞猛进。第一批火炮,今年五月就能拿出来试用了。 礼部说,燕王婚礼所需的银两已经凑齐,礼部正在筹备各项事宜了。 朱元璋听得心情大好。 刘伯温等大家讲完了形势一片大好,终于安静下来,慢悠悠走到中间说:“皇上,臣有个小事要报。” 朱元璋想说“不许报”,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说:“嗯,说。” 刘伯温:“昨日湘王殿下去西城巡视时,险被人掳走。” 朱元璋心里狂跳了一下,转头瞪着朱柏。 朱柏暗暗皱眉:干,是哪个八婆告诉刘神棍的?! 再说这是刑部和兵马司的事情,关刘神棍什么事?! 朱樉侧头挑眉无声询问朱柏。 朱柏轻轻摇头。 他昨日跟朱樉回宫以后就被老朱抓去看奏折了,哪里有机会告诉刘神棍这些。 朱元璋看他们兄弟交换眼色,知道这事多半没跑了,气得脑子“嗡嗡”响,咬牙切齿地说:“好啊,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朕。” 每日傍晚六个王爷都要来他这里汇报今日巡城之事。 朱柏和朱樉昨日对这件事都只字未提。 满朝文武大气不敢出。 朱元璋阴森森看向朱樉:“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第84章 别想把这锅扣我头上 朱樉见躲不开,只能上前:“回禀父皇。昨日儿臣和十二弟在西城撞见了一个小毛贼。那毛贼不知天高地厚,想偷十二弟的东西,被十二弟发现了,就狗急跳墙。不过他很快就放了十二弟。儿臣见十二弟也没有受伤,就没有报告给父皇。” 朱元璋冷冷地问:“贼呢?捉到了吗?” 朱樉犹豫了一下回答:“没。” 他昨日因为邓知秋的事情,后来也没顾得上去找邓哻。 没跟邓哻通好气,这会儿不管他说什么都是错。 朱元璋咬牙说:“你们两带了七八个侍卫,还有兵马司那么多人,竟然连个小毛贼都抓不住。那要兵马司和侍卫做什么用?来人,给朕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刑部好好审一下!” 朱樉心里叫苦不迭:完了,进了刑部,赵都指挥肯定不敢再隐瞒。 朱柏在歪头琢磨:不对不对,刘神棍要真的只想肃清西城的弊病,大可以散了朝单独找老朱,为什么要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讲? 他这分明是想让老朱以为朱樉跟邓家沆瀣一气,然后推断出朱樉去了封地后会更无法无天,暂缓让朱樉就藩。 啧啧,能阻止分封就好。 刘神棍用什么法子,我不管。 我就静静看热闹。 朱元璋瞥见朱柏像个鹌鹑一般乖巧,微微皱眉:不对,朕都被气糊涂了。 抓贼应该应天府尹和西城守卫干的活。 西城守卫里有邓哻,邓知秋的叔叔。 又是那个邓知秋!! 虽然马皇后没说,可是他已经知晓了除夕和昨日的事。 当初为了让朱樉乖乖娶王晓月,才让他娶邓知秋。 结果邓知秋这女人像个瘟神一样,自从嫁了朱樉,就让朱樉一日比一日不可理喻。 “等等。”朱元璋叫住了准备去捉人的二虎,又望向朱樉,“西城兵马司是秦王负责。这件事交给秦王来处理。” 朱樉暗暗松了一口气,忙拱手:“是,父皇。” ----- 朱元璋下了朝,对朱柏说:“今日你就不要巡城了,在家里陪着朕跟你大哥看奏折。” 他这是让朱柏不要插手朱樉的事。关键他也有些后怕,想不到在应天府里,天子脚下,竟然也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偷盗抢掠。 朱柏正巴不得,回答得乖巧无比:“好。” 其他五个王爷向朱元璋告退,去巡城了。 朱元璋又对二虎说:“这几日叫人盯着秦王。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朕统统要知道。” “遵命。”二虎忙拱手去了。 朱柏小小兴奋了一下:诶,话说。这就是锦衣卫的雏形吗? 朱元璋等进了御书房,身边只有朱标和朱柏了才问:“你们两怎么看?” 朱标一向爱护弟弟们。就算是朱樉真有错,刚才当着群臣的面,他也不会出声。 朱柏这个小滑头就更加了,明显在装傻。 朱标皱眉:“儿臣暂时还看不懂。” 这事说起来挺古怪的。 朱樉就算当时大意,让人跑了,要是真想拿人,叫西城守卫和应天府的衙役随便派几个出去,不要一个时辰也能把人抓回来。 那就是朱樉不想拿人。 其中奥秘,他还没搞清楚,所以不好冒然出声。 “你的谨慎也没错。毕竟你不是当事人。”朱元璋微微点头,又问朱柏,“你呢?你可是苦主,以你的脾气,没理还要闹三分,如今有理竟然不吭声,到底有什么古怪?” 朱柏摇头:“我还是个孩子。” 朱元璋冷笑:“你以为这个贼抓不抓得到,跟你没关系?你可是五城兵马司的总督指挥。他们谁犯错,都要算在你头上。” 朱柏心里神兽来来去去:草,难怪非要拉上我,合着是要逼着我来替他们背锅啊。 既然这样我还顾着别人干什么?赶紧甩锅! 他咂了咂嘴,歪头说:“儿臣不明白,为什么抓不到贼要算在五城兵马司的头上......” 呵呵,虽然说五城兵马司偶尔也维持一下治安,可是没有明文确定兵马司有缉拿盗匪的职责和权利。 要硬算起来,还真别想把这锅扣我头上! 朱元璋跟朱标交换了个惊讶的神色。 朱标喃喃地说:“难怪当时那么多人都抓不到贼,果然是不想抓。” 抓住了没有功劳,搞不好还会得罪刑部和西城守卫,被参一本越权妄动。 以朱樉的猪脑子,哪里一下想得到这么多,肯定是被都指挥使拉住了。 朱元璋拧眉:他刚才没想到这一点,只以为是朱樉想要徇私。 还好,让朱樉自己去处置了,不然可能错怪朱樉。 ----- 朱樉出了宫,直奔西城,到了守卫府外面却不进去,而是让自己的侍卫进去把邓哻叫出来。 西城守卫虽然没几个见过他,看牙牌朝服也能认出来,在里面探头探脑。薆荳看書 指挥使听说朱樉来了,忙从里面出来迎接。 朱樉摆手:“我邓大人说两句话就走。指挥使大人去忙吧。” 指挥使知道他和邓哻的关系,拱了拱手便进去了。 邓哻昨天听说朱樉来了西城,湘王险些被人掳走,提心吊胆了半日。 这会儿出来见朱樉神色不善,他反倒不怕了。 就算是朱樉发现了又如何,反正没有证据。 再说看在邓知秋的面子上,朱樉也会替他遮掩。 不然牵连邓愈,邓知秋也不好过。 朱樉忍着气:“昨日的事,想必邓大人已经知道了。你打算如何处置那贼?” 邓哻淡淡地说:“已经杀了。尸体都烧成灰了。” 朱樉一愣,好一会儿才咬牙说:“你以为杀了这个毛贼就能把这事盖住?” 邓哻微笑说:“光靠微臣,肯定盖不住。只有劳烦殿下了。” 朱樉简直要气疯了,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外面,有没有人旁观了,揪住邓哻的衣领子:“你特么的是不是疯了,竟然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邓哻丝毫不怕也不躲,定定望着朱樉:“殿下是否觉得自己是清白的?殿下以为我平日送给知秋的那些金玉首饰,裘皮大衣是哪里来的?” 第85章 无耻至极 朱樉一愣。 老朱说得没错,这些人接近他都是为了利益。 邓哻隔三差五就会送点稀罕值钱的玩意来给他和邓知秋,他还以为邓哻帮邓愈收获了封赏的五百亩良田,也从未问过邓知秋。 没想到,邓哻竟然是为了拉他下水才给他行贿。 他艰难地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我父皇对你邓家不薄。” 邓哻像是听见了个笑话,笑得流出眼泪:“是,朝廷是对我邓家不薄,可也只是对我那兄长邓愈。邓愈只顾着他一家荣华富贵,什么时候管过我这个兄弟?!!我到如今还只是个四品小官,一年俸禄才两百七十石,还要整日早出晚归风吹日晒。我不为自己和老婆孩子谋划,谁为我们谋划?如今既然这样了,我也只有一句话,我若是活不了,定要拉我那兄弟全家一起死。知秋也别想独活!!” 朱樉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生气还是因为惊恐,浑身开始不住的颤抖。 如今邓哻要是一口咬定是受邓知秋和他指使才这么做的,他们也百口莫辩。 父皇未必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他肯定保不住邓知秋了。 邓哻见朱樉不说话,知道把他将住了,便得意地扯下了朱樉还揪着他胸襟的手:“殿下,其实我们一直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既然您知道了实情,就好好跟我合作,把西城兵马司管理好。别让他们来给我添麻烦!!” 他说完,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留下朱樉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 朱樉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宫,一个人在院子里徘徊。 怎么办呢? 不帮邓哻遮掩,邓知秋现在就要倒霉。 帮邓哻遮掩,迟早也会被爆出来,到时候连他也要倒霉。 在里面等候依旧的邓知秋,出来查看,见朱樉这样,皱眉靠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朱樉望着她欲言又止。 明摆着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如今告诉她只会让她徒增忧虑。 “没什么。”朱樉挤出一个微笑,从寝宫里落荒而逃。 本来想回家缓缓,如今却发现家里也不能待,他在湖边漫无目的散步。 李存义三天就把湖里的洞填好,又花了足足一个月才把东宫的坑填上。 几场春雨下来,湖水又满了。 远远看见朱柏正拿着个鱼竿坐在湖边,朱樉暗暗叹息:还是当孩子好。大家忙着钩心斗角,为几两碎银奔波,他还有闲心在这里钓鱼。 朱樉走过去,站在朱柏身边。 朱柏歪头望着他:“诶,二哥回来了?” 朱樉:“钓上来了吗?” 朱柏咧嘴笑:“没。” 其实他也不想钓鱼,可是更不想看奏折。 不找点事情折腾一下,老朱要怀疑他。 他没打算问朱樉查的结果,因为跟他没关系。 反正现在锅已经甩出去了,这会儿老朱应该在琢磨怎么摆弄西城守卫和应天府衙了。 朱樉又站了一会儿,一来是他确实没地方去,二来是在琢磨怎么样让朱柏帮忙。 想来想去,这宫里,他只能跟朱柏商量。 因为朱柏已经知道了,不怕泄密,而且朱柏聪明,在朱元璋身边能说上话。 再有,就是因为朱柏年纪小,出主意就是出主意,不用担心朱柏悄悄挖坑害他。 朱樉轻轻叹了一口气:“十二弟,你二哥这次麻烦大了。” 朱柏当没听清楚,盯着鱼饵:“麻饼大?多大都能吃完。不怕。” 朱樉也不管他是真没听清楚还是故意装糊涂,只管自顾自说下去:“要是弄不好,连我自己都要填进去。” 朱柏:“甜过了?二哥年轻,吃点甜的也无妨。” 朱樉:“求你帮帮二哥出出主意。” 朱柏:“找人吃就是,不用出主意。” 鱼饵动了一下,朱柏猛地一抬杆子,一条巴掌大的鱼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身后的草地上。 “哈,钓上来了。中午有鱼吃了。” 朱柏激动得直搓手。 朱樉一把捉住他:“十二弟,你帮我这一次,我让你顿顿有肉吃。” 朱柏歪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说话算话?你要我怎么帮?” 朱樉看了一眼富贵和身后他的人。 朱柏冲富贵说:“你帮我去那边再钓几条。” 富贵才带着人走到远处去了。 朱樉说把邓哻的话重复了一遍。 朱柏拧眉:这个邓哻真是太特么毫无廉耻,肆无忌惮了!真是听得他都很生气。 朱樉一脸愁苦:“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朱柏咂嘴摇头:“这事,不好办。父皇母后最近对邓侧妃很不满意,现在又火上浇油,实在没得救了。二哥不如撒手吧。” 要救邓知秋,就要救邓哻。 救邓哻等于就是助纣为虐。 虽然他懒,可是基本做人准则不能丢。 朱樉红了眼眶说:“我要能撒手,寝宫里至于闹成这样吗?” 朱柏抿嘴。 朱樉拱手作揖,弯腰到底:“十二弟,帮帮忙。我那岳丈也有几百亩良田。十二弟要是能帮我们渡过难关,我便要他拿一百亩出来感谢你。” 朱樉平日嚣张跋扈,何曾这么低三下四求人? 好歹也是兄弟,这样求我,不帮忙的话,就是结仇了。 再说,一百亩田,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到时候就算是收租也够我逍遥快活了。 朱柏叹了一口气:“如今只能舍车保帅了。” 朱樉刚走一会儿,老朱就叫人来唤朱柏回去御书房。 放风时间结束…… 朱柏叹气:老朱和朱标不知道又遇见什么难题了。 他们两现在离了我是办不了事了吗? ----- 等朱柏进去行礼在朱标身边坐好。 朱元璋对站在二虎抬了抬下巴。 二虎把朱樉今日见的人说的话做的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包括邓哻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有刚才在湖边朱柏跟朱樉说的话。 朱柏满脑子黑线:刚才我和朱樉身边明明没有别人的。 亲军都尉果然是锦衣卫的前身,什么都能探听出来。 现在老朱什么都知道了,还谋划个屁啊?! 朱元璋似笑非笑望着朱柏:“小子,你真是生财有道啊。” 逆子,给朕编,看你怎么狡辩?! 第86章 权利越来越大 朱柏无奈地说:“他毕竟是儿臣兄长,儿臣也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他要给儿臣,儿臣出了力,未必还不要报酬,那不是傻吗?” 朱元璋微微点头:“是该要。不过你要少了。不值得。” 朱柏哭笑不得:“他火烧眉毛了,儿臣还讨价还价,好像有点趁火打劫,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呢。” 朱元璋说:“你的计划很好,就是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朕。你要怎么说服朕不治邓知秋和邓愈的罪。朕觉得,也有一种可能,是朱樉和邓愈知道朕会派人探听朱樉的一举一动,才故意安排了邓哻说那些话。” 多疑! 这不就是多疑吗? 从老朱派人出去,到邓哻跟朱樉说那些话,才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邓愈要怎么未卜先知从战场上飞回来告诉邓哻这些事? 朱樉也没有这个机会。 朱柏嘻嘻一笑:“父皇赏了邓愈大人那么多良田,还有宅子,俸禄,他哪里需要费劲来挣这仨瓜俩枣。二哥就更加了,以后他坐拥一个藩国,这点东西,真没被他放在眼里。” 朱元璋眯眼:“呵呵,你不要花言巧语为他们开脱。为什么朕一杀就要杀全家,那是因为不管亲疏远近,都有管教劝阻的责任。不然不管亲人犯了多大的罪,一句不知情就撇清关系了,这世间哪里还有公道可言。” 朱柏行礼:“父皇英明。若要说他没有约束好家人也没错。可是邓大人长年在外征战,鞭长莫及,想管也没那个精力。”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以邓大人的地位,要是想给邓哻弄个高点的职位,应该很容易。是不是邓大人就看出来他这个兄弟心术不正,不适合居高位,所以才一直不管他呢?” 朱元璋垂眼不说话了。 外面忽然响起朱樉的哭声:“父皇,求您治儿臣的罪吧。儿臣没有管教好姻亲,如今邓哻犯下大罪,儿臣才知道。” 刚才听二虎报告朱柏跟朱樉密谋舍车保帅,来用苦肉计,这会就看到朱樉真来依计行事,老朱觉得格外滑稽。 他龇了龇牙,指着外面:“啧啧,你瞧瞧你这个逆子,又把你一个兄长给忽悠了。” 朱柏嘻嘻一笑:“父皇。大明边疆尚未稳固,正是用人之时。为这点小事,伤一个开疆辟土重臣的心,着实不妥。” 朱元璋摸着下巴不说话。 朱柏又说:“而且,我那二哥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这个邓知秋就是他的心头肉,要是生生割了,二哥悲痛欲绝,搞不好会把气撒在秦王妃头上,王保保那边就更不好招降了。二哥可能还因此不去就藩,就算去就藩也无心治理,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像是有人在耳边重重敲了一下锣,朱元璋猛然醒悟:对了,对了。刘神棍“好心”跟他报告这件事的目的在这里。好险!差点上当。 朱标也忙说:“牵连邓愈大人和邓侧妃着实没必要。” 王保保太能打。越早招降王保保越好,不能招降也要拖到他接位以后再暴雷。 邓愈更是一员猛将,他死了或者被罢官对大明江山都没好处。 朱柏说:“而且四哥马上就要成婚了,杀太多人,对他也不好……” 朱元璋点头,望向朱标和朱柏:“你们说说看,这个事要怎么处理好。”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而且这一次这两人没了甩锅装糊涂的理由了。 朱标说:“若是不想牵连其他人,宜速战速决。” 朱柏皱眉:“要么不抓。要抓的话,就要一网打尽。直接动手怕打草惊蛇。最好先查明白,不然怕他们狗急跳墙。” 朱元璋微微点头:“这一上午,朕已经查明白了,主要就是西城守卫,应天府衙和西城兵马司只是装聋作哑,并未参与。” 朱柏暗暗倒吸冷气:亲军都尉的本事果然不是盖的。这么快就查明白了。 朱柏脸上的惊愕让老朱觉得有几分好笑和得意,嘴角抽了抽:“其实要查也容易,就是那天在茶楼上那几个人和他们的手下。朕最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了。你差点被掳走。朕肯定要查清楚,” 朱柏拱手:“父皇英明。” 朱元璋:“少拍马屁,你就不能消停点?隔三差五就要吓你亲爹一下。” 朱樉还在外面干嚎:“父皇,儿臣不孝。儿臣无能……”薆荳看書 朱标也忍俊不禁。 朱柏也哭笑不得:演技浮夸,用力过猛。 朱元璋皱眉:“把这臭小子叫进来。多大的人了,哭得娘们兮兮的,朕听得脑瓜子疼。” 朱樉进来就跪下了,还悄悄拿眼睛去瞥朱柏。 朱柏飞快地点了点头。 朱樉就放心了,然后又要继续哭。 朱元璋:“停停停。朱柏给你出的馊主意,朕已经知道了,别演了。” 朱樉立刻就停了,不知所措。 朱元璋说:“不过,你十二弟说服了朕。朕不打算追究邓知秋和邓愈的罪责了。这一次,就杀邓哻一个。” 朱樉松了一口气,伏在地上:“谢父皇。” 朱元璋说:“不过,有句话,朕要在这里跟你说清楚。这是朕最后一次原谅邓知秋。不管是她还是邓家人若是再犯什么错。或者你因为她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朕绝不会再轻饶她。”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一字一顿,杀气腾腾。 听得朱樉寒毛都竖起来了。 朱樉忙伏在地上:“儿臣知道了。儿臣定好好约束她。” 因为觉得亏欠邓知秋,他总是想方设法补偿她。这一次,才觉得是有点太惯着她和她家人了。 二虎进来禀报:“皇上,刑部尚书,应天府尹,西城兵马司都指挥来了。” 朱元璋点头:“让他们都进来吧。” 他们要讨论怎么抓人的事了。 朱柏不感兴趣,也不想惹麻烦,所以拿眼角瞥门,琢磨着要怎么溜出去。 朱元璋看透了朱柏的心思,对他招手:“来来来,站到朕的身边来。” 朱柏只能过去一脸生无可恋地立着。 朱元璋说:“从今日起,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增设司吏与典吏。” 第87章 顺便报个仇 朱柏瞬时想爆粗口:草,老朱,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我帮了你大忙,你还要加活给我。特么抓贼缉匪这种事,一天不睡觉也做不完。 朱元璋接着说:“从京师拱卫中选精兵并弓箭手增补兵马司。每个兵马司各两百人,刚好两个百户所。这两个百户所的四个总旗任司吏与典吏。如有需要刑部与应天府衙必须配合。由各兵马司都指挥执行抓捕。各王爷掌各兵马司兵符,两百小卒军饷由各自所属王爷负责。湘王统领。” 刑部尚书和应天府尹不约而同看了朱柏一眼:本以为这小王爷玩不了两天就要下课,没想到现在越搞权力越大,等于如今还有兵权了。虽然才一千人,可也是兵权。 朱柏丝毫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耷拉着个脸。 朱元璋又说:“西城藏奸之事。今夜关了城门就抓人,刑部,应天府尹,西城兵马司会审。三日之内朕要在案子上看到这件事的卷宗。” 大理寺复核无误,这个卷宗才会到老朱案子上来。 老朱这是有多心急。 看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离关城门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几个人都忙应了,然后告退下去布置了。 朱元璋看朱柏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哼了一声:“只想拿钱,不想干活,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朱柏不出声。 朱元璋又对朱樉说:“你既然答应了你弟弟要把邓愈的良田给他一百亩,那你就要说到做到。” 朱樉忙说:“儿臣遵旨。” 这一次朱柏真是帮了大忙了。邓愈要是知道了其中缘由,别说一百亩地,就算是那五百亩地都舍得。 朱柏这才开心了一点,转头问朱标:“大哥一百亩是多大来着。” 朱标忍不住笑出声:“一亩地就是十丈长六丈宽。你的寝宫大概就五六亩地。” 朱元璋笑骂起来:“你个逆子,你连一亩地是多大都不知道。要一百亩地来干嘛?” 二虎和旁边的宫人一听都悄悄捂嘴笑。 朱柏好无奈:笑个毛。老子城市里长大,又没种过地,鬼知道一亩地到底有多大。 ----- 朱柏从老朱那里出来,就去给马皇后送鱼了。 马皇后笑眯眯地夸了几句便放朱柏出来了。 朱柏路过混堂司,听到里面有太监阴阳怪气地说:“香云姑娘啊,你怕是不知道。这香胰子呐,稀罕得很,是广东道台进贡来的。宫里统共就那么几十块。不是宫里每位娘娘都有资格用的。” 朱柏一听,顿住了脚。 接着是胡顺妃贴身宫女香云的声音:“公公,您给通融一下。胡顺妃娘娘那边缺香胰子都缺了很久了。总是要洗澡的。” 太监:“诶。宫里也缺啊,你们可以出去买啊。” 香云:“公公说笑了,我们如何出得去。” 太监:“唉,真是烦死了。这里有几个皂角,你拿去吧。” 香云:“这个给我们下人洗手还行,给娘娘洗头洗澡不合适吧。” 太监色眯眯的笑着:“这东西不也是滑溜溜的吗,我这里还有更滑溜溜的东西,你要吗?” 香云大声说:“公公还是放尊重些。光天化日的。” 太监冷了声音:“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还挑三拣四的,不要算了。” 朱柏脑子“嗡”地一响,这个身子原主人被封锁的部分记忆,忽然在脑海里明晰起来。 这些势利的太监女官们最会看菜下饭,看人办事。 这小皇子因为淘气被马皇后和老朱嫌弃,没少受宫人的白眼和欺负。 平日里也是吃不饱穿不暖,身子才这么弱。 那日宫里办酒宴,主管太监把朱柏身边所有太监宫女都抽去帮忙,把他一个人锁在寝宫里。 小皇子知道马皇后会带着所有妃嫔路过,想看看胡顺妃,就爬上海棠树。 刚下过雨树枝滑溜,小皇子一个不小心就摔下来了。 可怜孩子在树下躺到咽气,也没有人理睬,他才阴差阳错的进了这个身子。 连皇子都是这样的待遇,何况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虽然胡顺妃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这些,可是她品级低,平时也不喜欢争宠,在老朱面前的存在感极其低。肯定平日里没少受欺负。 之前他刚穿过来,对胡顺妃没什么感情,再加上情况不熟悉,不方便太高调,就没管这些事。 再说马皇后的规矩,他不想管太多反而让胡顺妃难做。 如今旧恨新仇,一齐涌上来,激得朱柏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是欺人太甚! 管他娘的规矩不规矩,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还要装怂,就白白多活这一世。 他阴沉着脸走了进去。 那混堂司的太监一看朱柏来了,忙站起来点头哈腰。 “殿下,您要点什么。” 朱柏冷冷地对富贵说:“以下犯上,掌嘴二十。” 富贵取了板子开始“啪啪啪”抽那太监的嘴。 香云吓得偏开了头。 朱柏垂眼默默整理着袖口。 里面的掌印太监听见声音跑出来,一看是这个“小阎王”来了,心里叫苦不迭。 他也不敢说话,在旁边垂手站着看自己的属下被打得要死要活,感觉像打在自己脸上一样,火辣辣的。 朱柏今时不同往日,连马皇后身边的红人,李淑妃的亲戚都敢打敢杀。碾死他们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等富贵松了手,那太监已经说不出话了,脸肿得像个西红柿。 掌印太监这才战战兢兢问朱柏:“殿下,您别气坏了自己,这狗奴才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跟奴才说,奴才替您教训他。” 朱柏淡淡地说:“没什么,本王就讨厌他这张嘴。” 掌印太监:“知道了,以后奴才叫他少说话,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朱标凉凉地说:“香胰子。” 掌印太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说什么忙取了一盒子香胰子给朱柏:“殿下要什么叫人来拿就是,何必辛苦自己跑一趟。” 朱柏冷笑:“本王今日若不是路过,还看不到这场好戏。你们真是胆子大得很呐。是那子孙根还没割干净么,要不要本王替你们把脖子一并割了?!” 掌印太监脚一软,忙跪下了:“奴才错了,求殿下饶命。” 第88章 痛快反杀 朱柏把香胰子递给香云,问:“还少什么?” 香云说:“头油,新毛巾,最好再有个新桶。” 朱柏居高临下望着掌印太监:“听见了?” 掌印太监满头冷汗,磕头:“是,奴才等下就给娘娘送过去。” 朱柏说:“本王倒要看看,以后这宫里还缺不缺东西。” 掌印太监:“不缺了不缺了。缺谁的也不敢缺您和顺妃娘娘的。” 他暗暗擦汗:这小王爷虽然最近受宠,可是看着吊儿郎当,笑嘻嘻的,对胡顺妃也不怎么上心。 他们都以为他年纪小不懂事,也不关心胡顺妃,原来他只是不出声而已。 ---- 朱柏出去后,对香云说:“以后要是少什么,尽管来找我。我若不在就跟我寝宫里的任何一个宫人说都可以。” 富贵忙说:“姐姐尽快吩咐奴才。” 香云忙说:“谢殿下,谢公公。” 朱柏看了她一眼,肯忍受屈辱来为胡顺妃讨东西,也算是个忠心的人。 他郑重云香拱手:“辛苦姐姐平日里照顾胡顺妃。” 云香眼眶一红:“不辛苦不辛苦。娘娘平日里待我们也是极好的。” 朱柏想了想说:“这事不必跟顺妃娘娘说。省得她担心。” 云香点头:“好。” ----- 夜里应天城里很闹腾,呼喝打斗声四起。 朱柏一早交代了他寝宫里的人只管关紧大门睡觉,不要管闲事。 如今寝宫里的人也知道朱柏看着年纪小,其实很有主意,便乖乖照做。 朱柏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床边有人,立刻惊醒。 那人不等朱柏出声就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低声说:“小王爷,我劝你还是乖一点。我不像你父王舍不得伤你,刀子可不长眼。你要听明白了,答应我不喊不叫,我就松了你。” 朱柏虽然没见过邓哻,却听过他的声音,一下就认出来。 那匕首抵在脖子上冰凉冰凉的,说不害怕是假的。 邓哻这种不止打过一次仗的兵油子,杀死他比碾死只蚂蚁还容易。 朱柏点头。 邓哻松开捂着他嘴的手,刀子却还放在朱柏脖子上。 朱柏干干吞咽了一下,问:“你要干什么?” 邓哻说:“没办法,我已经无处可逃了。” 朱柏:“你怎么混进来的。” 邓哻笑了笑:“朱樉早上来找我,我就知道他不会乖乖按我的话去做,所以借着给我那好侄女送东西混进了宫,在你这里猫到了现在。” 朱柏:“你抓我也无用。明早天一亮他们见我没出去,就会进来查看。” 邓哻:“不不不,只有抓你才有用,因为小王爷里,只有你有五城兵马第总指挥的牙牌,能自由出入城门宫门。” 真特么坑爹。又是因为我是孩子。 但凡我看着高大威猛一点,这帮人动手之前都要多琢磨一下。 朱柏好无奈,说:“好。你别杀我。我一定乖乖照你的话去做。” 邓哻说:“小王爷果然是个聪明人。你不要怕,我出了城,就放了你。还半柱香时间,城门宫就门开了。你现在乖乖起来穿衣服,带着我出城。” 窗外稍稍透入一点亮光。 朱柏摸索着起来穿衣服。 邓哻听见外面响,松了朱柏走到门边查看,转头发现朱柏拿着个黑漆漆的东西对着他。 还没等他说话,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炸了雷一般。 邓哻只觉得自己腿上一凉,然后钻心的疼了起来。 低头一看腿上多了个大窟窿,伤口皮肉焦黑还冒着烟,血突突地往外淌。 他在战场上见过这种伤,是火器造成的,可是没见过朱柏手里这么小的火器。 不由自主往前跪下,他茫然地望向朱柏:“你什么时候装火药和弹珠的,我怎么没看到。” 不然他早抢过去了。 “小爷会的,你没见多的东西多了。你运气好,死之前,还能见识到小爷手枪的威力。”朱柏用枪指着邓哻的头:“把刀扔了吧。我不想你脑浆崩得到处都是。” 邓哻忙把刀扔了。 朱柏冷冷地逼近,狠狠踹了他伤口一脚:“这是为被你敲诈的百姓。” 邓哻倒在地上惨叫起来。 朱柏又是一脚:“这是为被你放走的歹徒伤害的人。” 邓哻尖叫求饶:“别打了,求殿下你放过我。” 朱柏再踢:“这是为那个小贼。他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你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邓哻已经忘了自己是来绑架的了,大叫:“救命,来人啊。救命啊。” “这是为我自己。”朱柏又踢,骂道,“你连我你都敢绑架,特么是活腻了吗?我还劝二哥不要动你,让你自己停手。果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应该当时就一刀子捅死你。” 富贵他们本来在门外不敢贸然行动,这会儿听见歹徒在求饶,才冲了进来。 见里面一地血,邓哻到处滚,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邓哻朝富贵伸出手:“公公救救我。” 富贵他们这才如梦方醒,抱住了朱柏:“殿下息怒。要真把他打死在您卧房里,多不吉利。” 朱柏这才停下来。 停下来才闻到那浓烈得刺鼻的血腥味,看到满屋子猩红。 朱柏胃里一阵翻腾,跑了出去,深吸一口气,才压住,没吐出来。 神色紧张的二虎带着亲军都尉跑进来了:“殿下,你可还好。” 我是不是应该哭两声,不然太不像个孩子了? 嘶……脖子火辣辣的疼。 朱柏伸手一摸,才发现脖子被划了一道血痕。 手掌也像是要碎了一样, 手枪的后坐力好大,要改改。 然后胡顺妃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了。 她披头散发,满脸泪,脸色竟然比邓哻还难看,进来后,目光慌乱地寻着朱柏。 朱柏叹气:谁的嘴那么快,就告诉她了。 胡顺妃看到朱柏,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扑过来抱住了朱柏:“娘来了,娘来了。不怕。柏儿别怕。” 她浑身抖得吓人,惹得朱柏的眼泪也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暗暗叹气:现在好了,不用装哭了。 第89章 大师别跑 那边邓哻被抬出来,朱元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上来就揍邓哻:“你个混蛋,老子还想着放过你全家,你还敢来伤老子的儿子。我特么要把你大卸八块。” 没人敢拦。 所有人都跪下了。 大家都觉得,邓哻在这里直接被打死了,估计还痛快些。 到了牢里有的是苦头吃。 胡顺妃挡住了朱柏,不想让他看,自己也转开了头。 朱柏对邓哻没有丝毫同情,反倒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在茶楼上就直接把邓哻他们抓起来,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虽然有些权利是被老朱强塞给他的。可是既然有了这些权利,就要负责任。 不然就会像这一次一样,让无辜的人死去,还连累自己。 ----- 邓哻被抬出去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然后直接抬进了刑部大牢。 这件事审得果然快,因为没有疑点。 虽然不曾牵连家属,也杀了十几个人。 朱元璋平生最恨鱼肉百姓的官员,下令把邓哻剥皮萱草放在西城守卫门口,警戒各级官员。 朱柏再不敢去西门。 虽然觉得邓哻该死,可是这么残忍的手段,实在是让他小心脏受不了。 朱元璋加强了宫门的戒备,若没有他的允许,任何外戚不得入宫。 朱柏也没有告诉任何人邓哻跟他说的是借着给邓知秋送东西混进来的话。 因为老朱已经因为这件事杀了更多人了。 邓知秋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他不想再牵连更多人。 五城兵马司都各自带着那两百兵卒开始挨家挨户查户籍,把作奸犯科的抓起来,然后清理大牢里的人,把那些被冤枉的人都放了出来。 一时间应天百姓拍手称好。 邓愈收到这边加急送过去的圣旨,也吓得够呛,忙上折子自求降罪,还说愿意拿出一万两白银给兵马司来修整应天城。 所以,朱柏最后拿到的是一百亩良田地契和五大箱子白花花的银子。 他直接把银子分给了五个哥哥去疏浚城里的沟渠,修整房屋,绿化。 西城总算是看着顺眼多了。 朱柏请太医给他把右手上贴满了膏药,来找老朱告假:“父皇。我这手写不了字,也翻不了奏折,大本堂和刘夫子那里都不去了。” 老朱却说:“那去陪你六哥朱桢巡南城吧。” 朱柏苦着脸:“南城全是寺庙,有什么好看的。” 朱元璋乜斜着他:“你那一百亩地就在南城城门外。你不是不知道有多大吗?不顺便去看看么?” 朱柏一听,眼睛发亮:“诶,对。是要看看的,那去吧。” ----- 六王爷朱桢脸儿尖尖,是个秀气文弱少年。 朱柏跟着他,有一种自己是要去踏青以文会友的感觉。 寺庙的梨花全开了,笼罩在玄色的屋檐上,阳光一照。白如雪,灿如云。 景色倒是极好。 骑骑马,看看花。 瞄瞄美女,喝喝花酒。 这才像个闲散王爷的样子嘛。 要不然,整天累得像个狗一样,还不如去长沙等着成烧鸡。 朱柏神清气爽。 朱桢小心翼翼地说:“十二弟,我们今日就看看啊,不抓贼,不打板子。” 朱柏每巡一次城就要出一次大事。 他比不得朱棣的决断,更没有朱樉的勇猛,实在是害怕朱柏又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朱柏快笑劈叉了,回答:“六哥放心。我巴不得好好玩玩。”薆荳看書 南城兵马司都指挥姓钱,是个方脸汉子。 虽然他努力压抑,朱柏还是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不耐烦和不屑。 朱柏很理解他:要一个堂堂武将带着几十个兵跟着两孩子到处闲逛,放他身上,他也会不耐烦。 更别说他在百官里的名声已经臭了。 大家都知道他喜欢惹是生非。 那边寺庙的钟声响起,应该是下了早课了。 和尚们鱼贯而出,朱柏在那群和尚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嘿,那不是宗泐大师吗? 许久不见,他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刚好经书都要用完了,今日去捉他再抄几篇。 朱柏无比热情地抬手唤了一声:“师父。” 宗泐惊愕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朱柏一连声在后面叫着追了上去:“诶诶诶,师父,别跑啊。我不抓你回宫。” 两个人一溜烟就进了后殿。 无数信男善女看着一个白胡子老和尚在烟雾缭绕的佛堂里跑得比兔子还快,然后一个俊俏的小公子在后面穷追不舍。 富贵第一个反应过来,也忙追了过去。 朱桢愣了一下,才说:“还不快追。” 然后呼啦啦一群官兵又冲了进去。 宗泐跑不动了,在一棵梨树下停住直喘气:“殿下,殿下,别追了。贫僧只是回来办点事情,明天就走。” “好好,一天也够抄一本经书了。明天早上我来找你拿。”朱柏点头,然后狞笑了一声,“师父可别想着偷跑,现在五城兵马司都是我管。只要我不点头,你是不出去应天城的。” 罪过,肯定是上辈子欠了这小子的…… 也罢也罢,早还早了。 宗泐暗暗叹气双手合十,回答:“阿弥陀佛。” 朱柏知道他这算是应了,也恭恭敬敬双手合十:“多谢师父。” 朱桢他们追过来,却看见这一老一少,一僧一俗在花瓣纷飞的树下相互行礼,有点哭笑不得。 朱柏歪头问:“师父来办什么事?” 毕竟帮宗泐解决了麻烦事,宗泐才能安安心心帮他抄写经书。 宗泐叹气:“之前有个僧人在天界寺行骗,说自己是鸡鸣寺的。可是贫僧去鸡鸣寺问过,并没有这个僧人。最近这个和尚又冒出来了,所以贫僧就赶回来了。” 老朱自己当过和尚,所以对和尚格外宽容一些。 然后就有人利用这个,打着出家人的幌子到处骗人。 那和尚倒是有度牒,可是度牒很容易伪造。 这事太大,我管不了。 毕竟抓住了这个,那个又会冒出来。 这世界上从来就不会缺少骗子。 朱柏双手合十:“那师父慢慢查,徒儿就先走了。”然后扬长而去。 宗泐无奈地望着朱柏远去的背影。 原本想着朱柏如今管五城兵马司,听说这事,定会义愤填膺。 没想到这孩子压根没反应。 第90章 我有壮阳秘籍 朱桢一把捉住朱柏的手:“十二弟可别再乱跑了。这里人多,难保没有心怀不轨之徒。” 朱柏已经被掳走两次,还有一次未遂,一点也没有变老实。 朱柏安慰他:“放心,六哥。这里我有人。” 他们走出天界寺,恰好有个女人在门口问扫地的和尚:“小师父,请问贵寺是不是有个叫无缘的和尚。” 扫地的和尚双手合十低头:“不曾听说有这个人。” 那女人失声:“怎么会,他还给我看了度牒的。” 扫地的和尚摇头:“确实不曾有这个人。兴许是云游的和尚,走了也未必。” 那女人脸色苍白跌跌撞撞走了。 朱桢怕朱柏再惹事,忙说:“去看你的地吧。” 朱柏点头:“好好好,这个好。” 他拿出地图看了一眼:“往这边。我们抄近路。” 朱桢带着人跟上了他。 他们在青石铺就的小巷里蜿蜒前行。 一路上小桥流水,时不时有火红的杏花和粉色的桃枝从砌着雕花石窗的白墙上伸出来。 景色倒是挺不错,就是走了两刻钟也没到。 而且面前这个桥,他们好像已经路过很多次了。 朱柏皱眉:“不可能啊。” 他又拿出地图,按这个地图应该最多十分钟路程。 朱桢凑过去看了一眼,默默把他的地图转了个圈,说:“十二弟拿反了。” 朱柏脸皱成一团:我去,这个地图竟然是上南下北的。 朱桢哭笑不得:“要不歇会吧,反正我们刚才正好把南城都巡完了。” 那些兵马司的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都闷不吭声地跟着朱柏在原地打圈圈。 其实他们是觉得,只要朱柏老老实实的,就算转圈圈也没关系。 平安混完这一天,他好我也好。 朱柏看前面有个饭庄,嘻嘻一笑:“行。走了一天了,我请六哥和诸位打牙祭。” 上去朱柏和朱桢找了个靠窗雅座,兵马司的人两桌,朱柏朱桢的侍卫随从一桌,就把围住他们的三桌都占了。 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们。二来也是免得闲杂人等来看热闹,说些有的没的,生事端。 朱柏为每桌点了一只烧鸡,一个红烧大肘子,一大盆猪下水,一条鱼,几样素菜,一壶酒,各种白面馒头,米饭管饱。 每个人都好开心,笑嘻嘻对朱柏拱手说:“谢谢殿下招待。” “让殿下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其实大家都在假装客气。 朱柏日进斗金,还拿着宫里仅次于皇后和太子的月俸。 可是他却没成家,不用给妻妾买什么首饰衣服,压根就没处花钱。 总而言之,就是进多出少。 这不,最近邓愈不知道又抽什么风,自愿送了他一百亩良田。 一百亩良田啊! 什么概念? 一亩良田两季的稻谷产量是四石。 一百亩一年的产量就是四百石。 如今朝廷的正三品大员年俸才四百石! 对朱柏而言这却只是零花钱。 能不让人眼红吗…… 吃顿饭这点银子对朱柏而言就是九牛一毛。 所以没人觉得一个七岁小孩子请他们吃饭有什么不对。 店家虽然不认识朱柏和朱桢,却认识跟着他们巡逻的南城兵马司都指挥钱指挥,所以菜上得极快。 大烧鸡一端上来,所有人都忘了今日来来去去在桥上走了无数遍的事情了。 朱柏和朱桢也笑嘻嘻一人扯了一个鸡腿,啃得很开心。 穿越来之前,朱柏最讨厌肥肉和整块的死肉,喜欢啃干巴巴的排骨,卤鸡爪子和鸭头。 可是穿越过来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古人那么喜欢吃肥肉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油水! 当你一个月都看不到荤腥的时候,别说是看到肥肉,就算是看到猪毛都会流口水。 讲真,之前要是有人说肉没有肉味,鸡没有鸡味,他会觉得这人很矫情。 可是如今才知道,之前自己吃的那只能叫肉渣渣。 这时的鸡都是吃五谷杂粮虫子野草长大,一年也就能养一轮,所以贵的很,但是真的鸡味很浓。 洗拔干净,在柴火上慢慢烤一个时辰才熟。 滋滋冒油地端上来。 一口下去,皮焦黄酥脆,肉鲜嫩多汁。 朱柏觉得什么都值了。 肘子什么的也是肥而不腻。猪下水更是够味。 酒足饭饱,一算,四桌也不到二两银子。 朱柏爽快地付了钱,说:“休息片刻还是去看我那一百亩田吧。” 大家也怕他今日没看着明日还要来,忙应了。 朱桢下去如厕,侍卫要陪着他去,朱桢不让。 侍卫只能守在后院门口。 等朱桢回来,脸上隐忍的表情,既惊且怒。 朱柏微微挑眉:这个茅厕里面,是有什么古怪吗?怎么朱桢上个厕所回来,表情这么奇怪的。 朱柏笑嘻嘻地说:“各位等我一下,我也去尿个尿。” 朱桢欲言又止。 朱柏越发觉得好奇,不让富贵跟着。 尿了个尿出来,只觉得茅坑好臭好脏,没看到什么奇怪。 朱柏走出来,一个和尚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低声说:“小爷,小僧有升官发财的路子,小爷想要吗?” 朱柏兴奋起来:嚯,原来是你。 这莫非就是宗泐口中的骗子?! 这个套路也太老了吧,见到男人就说升官发财,见到女人就是嫁个金龟婿或者包生儿子。 本来不想管,不过既然你都骗到我和我哥头上来了,我不把你骗回去,怎么对得起我湘王的名头。 他拿出一本《九阳真经》,冲那和尚神神秘秘地说:“我有一本壮阳的经书,你要吗?” 那和尚一愣:“竟然这种奇书?” 朱柏把书翻开:“如假包换,你看,是宗泐法师亲自抄写的。刚刻好,还没上市。” 那和尚明显认得宗泐的字迹,眼睛发亮:“多少钱?” 朱柏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回答:“五两银子便宜卖给你。” 和尚犹豫了一下,小声问:“真的能壮阳啊?!” 朱柏郑重点头:“真的。宗泐大师亲测有效。不然他也不会写给我。你知道的,出家人不能打诳语。” 第91章 胆大包天的和尚 朱柏长得一副童叟无欺俊俏模样。 和尚觉得一个孩子也不会撒这种谎,再说大师的字迹不会骗人,忙掏出五两银子递给朱柏,接过了经书。 我这会儿出去,就算是叫人进来抓他,好像也没有证据。还是要知道他的套路才好给他定罪。 朱柏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头问:“你说的升官发财路子是什么?” 和尚把经书塞进怀里,说:“此处不宜多说。一个时辰后在天界寺后院,小僧再为小爷详细讲述。” 呦,胆子不小。还敢去天界寺。 难怪那么多人上当…… 那就让你再逍遥一个小时,等下抓你个人赃并获! 朱柏点头,笑嘻嘻地说:“好,待会见。” 朱柏回到雅座。 朱桢很紧张,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那人是骗子,千万别信。” 朱柏笑了笑:“哥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朱桢表情有些不自然:“没什么。你不知道更好。” 朱柏又说:“哥哥莫怕。就算是有骗子,也只有我骗他的份,没有他骗我的时候。” 从饭馆出来,钱都指挥带路,直奔朱柏的良田。 此时还未到春耕之时,农田里长满了草,像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朱柏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的青草香,咂嘴感叹:啧啧,原来这么大,差不多有十个足球场大小,真是太爽了。 佃农们挨个上来跟朱柏行礼。 朱柏掏出一把铜钱,叫富贵分了赏给他们,咧嘴笑:“诸位好好帮我种田。秋收时我请大家吃好吃的。” 虽然如今做了万恶旧社会的王爷,可是在他心里依旧保持着众生平等的想法。 这些人,其实挺可怜的,一年到头风吹日晒,就是为了吃饱饭。 他若是没穿越过来,也是在那边当007的打工狗,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佃农们面面相觑,忙接了钱,千恩万谢。 旁边的士兵忍不住笑了。 这小王爷挺有意思的。 这些贱民租他的田耕种,仰仗他的施舍才能活下去,应该想法子孝敬他,讨好他。 他却要请他们吃饭。 朱柏却很开心:不错不错。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当上正儿八经的地主。手下这么多人帮我干活。 在田头逛了一会儿,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朱柏说:“累了,去天界寺找我师父喝茶去。” 朱桢苦苦相劝:“十二弟,别去了,回宫吧。” 钱都指挥也劝他:“湘王,天色不早了。” 朱柏暗暗诧异:嘶,朱桢是刚才撞到了骗子才来劝阻我。 钱都指挥又是为什么不让我去? 莫非他知晓其中原委? 那就有意思了。 一个兵马司的都指挥,皇上刚下令可以捉贼打击诈骗,他还不作为…… 这不就是公然抗旨吗? 朱柏不出声。 朱桢和钱都指挥见他不吭声,反而也不敢再劝了。 朱柏这种熊孩子,很逆反。 你不让他去,他本来不是很想去,反而就非要去看看了。 朱柏眯眼一笑:“走,去喝茶。坐坐。怕什么,大明天下,莫非他还能吃了我?” 果然…… 钱都指挥和朱桢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朱柏已经大摇大摆走了。 他们只能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叮嘱手下小心,然后跟上了朱柏。 朱桢特别叮嘱富贵:“务必跟紧湘王。” 富贵忙应了。 ---- 朱柏找到住持说要喝茶。 住持忙叫人准备了素点心和茶给朱柏他们。 朱柏坐了一会儿,打着哈欠说:“好累,我要眯一会儿。” 住持说:“里面就有个小榻,殿下要是不嫌弃,可以进去睡一会儿。” 大家只要朱柏不乱跑就阿弥陀佛了,巴不得他睡一会儿。 朱柏进去歪在榻上。 大家在外面喝茶说话,守着门。 朱柏躺了一会儿,从窗户里悄无声息地爬出来,直入后殿。 开玩笑,带着这么多人,和尚哪里会说实话。薆荳看書 他身上带着枪,而且这里离后殿只有几步路,实在不行,叫起来,富贵他们也能赶过去。 远远看到朱樉从后面出来。 朱柏微微皱眉:啧,看来这和尚还不止骗一两个人。可是一个普普通通寻常无奇的骗子,竟然能在应天城几万人里准确找到三个王爷,就很古怪了。 他不动声色,躲在柱子后,等朱樉过去才进去。 那和尚一看到朱柏,忙行礼:“啊,殿下来了。” 果然…… 朱柏故意装出一脸惊讶:“诶,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 那和尚暗自好笑: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他说:“小僧会掐指一算,就能知道面前之人的身份。” 朱柏眼睛放光:“我去,这么厉害。” 那和尚低声说:“殿下,我见殿下身披紫光,有一个‘白’字送给殿下。” 王上加白,不就是“皇”字吗? 朱元璋正值壮年,朱标也健健康康,这和尚跑来说这些? 不是鼓动谋反是什么? 呵呵,一个和尚怎么这么大胆子,肯定是被人指使了。 要骗着他把幕后主使供出来才行。 最好还能知道他的兄弟是否有人上当。 朱柏假装没听懂,歪头说:“我名字里已经有个白字了,不用送给我。” 和尚一愣,耐心解释:“不是名字,是称呼,王字上戴白帽子。” 朱柏眨了眨眼:“披麻戴孝才带白帽子,我父皇母后好好的,干嘛我要戴白帽子。” 和尚觉得跟一个七岁孩子说不清楚,而且越说他越心慌,双手合十:“算了算了,王爷太小,不懂也罢。小僧跟殿下怕是没有缘分。” 说完他就要走。 朱柏不再装了,一把捉住和尚的手腕,眯眼冷冷说道:“呵呵,想跑?你个狗胆包天的和尚。招摇撞骗也就算了,竟然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西门那个塞满稻草的人皮你看见了吗?你要不说,我就把你活活剥皮,挂在城楼上。” 和尚一听吓得腿软,挣扎着:“别拉我。是刘伯温大人叫小僧来试探。” 朱柏眉头紧锁:“胡说!少往刘夫子身上栽赃。” 和尚说:“真的,不然小僧怎么认得王爷,我所有王爷都试了一遍,只有……”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僵在那里,低头一看,左胸口伸出来一截闪着寒光的箭头。 第92章 救人还是灭口 和尚抬头望着朱柏,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吐着血往前栽倒。 他背后插着一支羽箭,挣扎着,捉住朱柏的鞋,想要求救,然后不动了。 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濡湿了朱柏的鞋。 朱柏瞪大了眼,浑身僵硬望着刚才还在跟他说话,现在却没了气息的人。 朱樉拿着弓面色阴冷地站在不远处的门边。 朱柏不敢动。 他把不准朱樉杀死这个和尚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灭口。 如果是灭口,那朱樉的下一箭就会朝着他来。 他见识过朱樉搭箭放箭的速度和准心,绝对不会让他有时间掏枪瞄准。 朱樉却扔了弓,走过来把朱柏一把抱住:“十二弟,你没事吧。这个妖僧可有伤到你。” “殿下。”富贵大声唤着跑进来。 朱柏紧绷的身体猛然一松,心狂跳起来,背后湿涔涔都是冷汗。 钱都指挥神色紧张紧跟在富贵身后,看到地上死了的和尚,表情却一松。 朱桢进来被这场面,吓得脸色苍白,不敢靠近,只喃喃地说:“二哥,你怎么也在?” 朱樉起身说:“这个妖僧刚才想要伤害十二弟,幸好被我撞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望向朱柏。 朱柏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大家以为他吓到了。 富贵说:“殿下回宫,回宫。” 然后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拉着朱柏的手就走。 朱樉说:“我送你们回去。” 富贵攥着朱柏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朱柏看了他一眼。 富贵忙低头。 朱桢这会儿才回神:“对,回去,回吧。” 宗泐带着一帮和尚这会儿才进来,看见地上的死人,个个惊恐不已。 宗泐失神地喃喃:“我等命休矣。” 一路上朱柏不说话,朱樉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朱桢话。 比如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见了什么人,在哪里逗留了多久,什么时候来天界寺。 朱桢以为他只是想知道事情始末,关心他们,便有问必答。 只有朱柏知道,朱樉这是在探听到底有没有人看到他刚才跟那个和尚见过面。 朱桢说他们一直在喝茶,朱柏在睡觉,估计是醒了溜出来玩在后院撞见了和尚。他们也是听见声响才赶过去的。 他虽然在回答朱樉的问题,却只字不提自己早些时候在饭馆后院撞见过这个和尚的事。 朱柏暗暗感叹:老朱的儿子果然个个都是人精。朱桢也远比看上去要城府深。 朱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竟然对朱柏起了杀意。 毕竟朱柏于他有恩。 朱樉摸了摸朱柏的头:“哥哥吓到你了吧。抱歉,二哥刚才光想着救你,不承想吓到了你。” 朱柏暗暗攥拳,强忍住自己躲开的冲动。 他知道现在朱樉对他没有威胁了,不过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厌恶是控制不了的。 进了宫,朱樉交代了一句:“你们好好休息。今日之事不用多想。”便扬长而去。 朱柏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立刻攥着朱桢的手,叫富贵他们守着,不叫任何人靠近。 朱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默默跟着。 朱柏走到偏僻处,说:“六哥,你老实告诉我,今日在饭馆后院,那和尚是不是跟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朱桢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朱柏又说:“你之前没见过这和尚,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朱桢说:“我们只知道有和尚在寺庙周围招摇撞骗,不曾抓到。” 朱柏说:“其中必有古怪。六哥要是不想被牵连,现在就跟我一起出宫,叫那钱都指挥过来好好问问。” 朱桢看了看天色:“离宫门关闭只有半个时辰不到。怕是来不及了。明日一早再去。” 朱柏抿嘴,点了点头:“行,明早散了朝,我们就去。要快。” ------ 朱柏换了一双鞋便匆忙去御书房跟朱元璋请安。 其实已经有人把今日的事情报给朱元璋了。 这会儿老朱看到朱柏心中滋味陈杂:又是父子险些天人两隔,惊心动魄的一天。朕刚才听得心跳紊乱,手心冒冷汗,这小子却无事人一样。 也不知道他是傻不知道害怕,还是真的那么淡定。 朱元璋问:“今日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朱柏歪头想了想,说:“城南饭馆的烧鸡特别好吃。宗泐大师回来了,答应帮我写经书。我的地好大一块,我好开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元璋哭笑不得,挥了挥手:“回去歇着吧。你也累了。” 朱柏这才行礼,退下了。 回到寝宫,富贵关门,低声问朱柏:“殿下你还好吗?” 富贵果然也看出来了朱樉的杀意。 朱柏轻轻点头:“还好。” 富贵又问:“到底发什么什么?” 朱柏轻轻摇头:“明日问过才知道。” 富贵对朱柏直作揖:“殿下,饶了奴才吧。从明日起,再不要一个人跑了。今日奴才被吓得差点小命都没了。” 朱柏嘴角抽了抽:“行。不好意思,叫你担惊受怕了。” 反正他也不会改,只是不要叫富贵担心才好。 今日要是重新来过,他也一样会单独去见那和尚,不然怎么知道这天大的陷阱呢。 ----- 散了朝,耐着性子等朱元璋交代完,朱柏忙扯着朱柏一溜烟走了。 两个人直奔南城兵马司。 钱都指挥看两个王爷这么早就来了,心中忐忑。 朱柏背手站在兵马司大堂上,虽然比身旁的朱桢矮了一节,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无人能及。 所有人有一种错觉,他们的眼睛出了问题。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昨日那嬉皮笑脸的孩子,而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大人。 朱柏对着门边之人抬了抬下巴。 那人忙把门关上。 朱柏沉声问钱都指挥:“说吧,昨日那和尚怎么回事?” 钱都指挥行礼:“湘王殿下说的什么,臣不明白。” 朱柏歪头看着他:“本王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若实话实说,本王可能还能救你一命。要是晚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钱都指挥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微臣确实知道那和尚不是好人,只是不敢抓。他毕竟是出家人,万一错了……” 第93章 杀杀杀 老朱看不得和尚受欺负,所以他万一冤枉了那和尚,到时候没有功劳还会给自己惹祸。 朱桢一脸惊讶地望着钱都指挥:“怎么不报给本王?!”他都来南城兵马司半月有余。 钱都指挥又对朱桢磕头:“殿下赎罪,这些和尚来来去去。不停换人。微臣报给殿下也无用。” 今日告诉朱桢,张三在骗财。明日张三可能就去别处了,又换了李四来骗色。 朱柏微微点头:“你的担忧也情有可原,可是这样放任不管也不妥。” 话音未落,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朱柏冷冷地说:“混账,谁那么大胆?没看见本王在问话吗?” 来人一见朱柏和朱桢忙行礼:“二位王爷赎罪,臣不知道殿下们在里面。” 朱柏微微点头:“大人有何贵干?” 来人说:“奉旨来捉人。” 朱柏微微一愣:来得真快。 那人对朱柏和朱桢行礼:“殿下。” 朱柏微微一点头。 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就冲了进来,把钱都指挥给绑了拖走了。 朱桢一脸呆滞,等人都走了,才眨了眨眼,望向朱柏。 朱柏轻轻叹息:“晚来一点点,都问不到了。” 走出南城兵马司,便看见无数官兵把天界寺围住了。 二虎亲自在指挥。 朱柏轻轻叹息,走过去对二虎拱手:“大人。本王有事相求。” 二虎忙回礼:“臣不敢当。殿下有事只管吩咐。” 朱柏说:“请大人不要为难师父们。我自会回去跟皇上说明此事。” 二虎点头:“殿下放心。皇上也交代在查明真相之前,只围住天界寺和应天府里所有寺庙,免得有歹徒逃走。” 朱柏又拱手:“如此,多谢。” 二虎又说:“皇上让微臣见到殿下,就带你们赶紧回宫。” ----- 朱柏和朱桢御书房在门口探了一下头,一看刘伯温和朱樉竟然也在,两个人下意识转身就要跑。 老朱眼尖,一下就看见他们了,叫住:“两个混小子,去哪儿?进来听。” 朱柏和朱桢只能进去,立在朱标身边。 朱标轻轻叹气:这小子每日带着不同兄长翻出新花样,真是…… 老朱冲朱樉抬了抬下巴:“接着说。” 朱樉说:“母后说最近睡不好。儿臣听说天界寺的安神符挺有效,想去为母后求一个。结果便看见那妖僧捉住十二弟,情急之下便射死了那妖僧。” 朱柏垂眼抽了抽嘴角:听着挺合情合理,还忠孝两全。 可是有一个问题,他既然是去寺庙求安神符,为何独自入内院,还带着弓箭? 老朱肯定能听出破绽,就看他选择装傻还是深究了。 朱元璋冲朱柏抬了抬下巴:“那和尚抓你到底要干什么?” 朱柏:“我卖了一本壮阳的《九阳真经》给他。他嫌贵想跟我把银子要回去。我自然不肯,要走,他就拉住了我。”既然朱樉撒谎,他也只能装傻。 反正现在和尚死无对证,纠缠这些没有意义。 况且老朱要真想知道,自然有人会告诉他。 朱元璋一脸无语,又问朱桢:“你呢。” 朱桢低头:“儿臣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甩锅甩得更彻底。 朱元璋垂眼坐了片刻,便对朱樉和朱桢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朱柏也要走。 朱元璋说:“你站着。朕没让你走。” 朱柏咂了咂嘴。 朱元璋问刘伯温:“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伯温淡然立着:“没有。臣也不是第一次被栽赃陷害了。臣只好奇,到底是哪个王爷信了那妖僧的话,还试图回应。” 朱柏微微皱眉:这神棍竟然知道有一个王爷应了那和尚?难道他真是幕后主使? 他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呢? 朱元璋脸色越发阴沉。 不管是哪个王爷应了,对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刘伯温他们的预言是正确的,他的封王计划将导致遍地皆“皇”。 朱元璋说:“杀,南城兵马司和天界寺一个不留。”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盖住不查。 大概是觉得,不管是哪个王爷回应了和尚,都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真正想谋反。 “来人,刘伯温授意妖僧谋反,腰斩。” 朱标忙跪下了:“父皇这种明摆着是有人在离间我们兄弟感情,还要嫁祸给国之重臣。” 既然不打算查,就不要杀人了。 朱柏坐在地上嚎哭:“父皇不要杀儿臣。儿臣再不卖黄书了。” 朱元璋太阳穴突突跳了跳,咬牙说:“别胡闹,谁说要杀你?” 朱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儿臣是宗泐大师的徒弟,又是兵马司总督指挥。不管父皇要治哪边的罪,儿臣都逃不掉,横竖都是死。”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起来,朕不杀你。” 朱柏像是没听见,只顾着自己叨叨:“那和尚未必是真和尚。度牒什么的也可以随便造,我真是冤大发了。随便来个人剃了头发,假造个度牒,就能骗财骗色,骗完就跑,全部要算到我头上。兵马司就算有再多人也抓不完。” 朱元璋沉吟不语。 刘伯温却勾了勾嘴角:好徒儿,真是一击即中。 朱元璋冲朱标抬了抬下巴。朱标忙把朱柏拉起来。 朱元璋问:“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朱柏抽抽搭搭地问:“宫里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能混进来呢。” 朱元璋说:“因为有名册,有牙牌。出宫的人要提前报备,才能回来。官员要上朝也是有名册的。就算伪造牙牌,一对名册不对,立刻就拆穿。” 朱柏说:“要是有歹徒把出宫的人杀了,拿着对方的牙牌来呢?守卫一天之内至少要换一次岗,早上出去的时候打过照面的守卫,晚上回来就换人了,未必知道。” 朱元璋说:“名册上有相貌身高描述。牙牌也有简历。抢了牙牌对不上名册,也无用。” 朱柏眨了眨眼:“为什么和尚不能用这一招?” 朱元璋一愣,喃喃地说:“说得也是。” 第 94章 关门,抓人! 朱柏说:“要每个寺庙都把历年来所有在本寺里面剃度和尚的情况记录下来,报给朝廷。朝廷汇总刊印全国的僧人名册再发给寺庙。以后有游方僧人拿着度牒来,寺庙一查名册就知道。不在名册上的就是假的。人和度牒或是名册上的描述不符的,也是假的。要是真和尚作恶,就加倍惩罚,绝不姑息。” 朱元璋摸着胡子,喃喃自语:“不错。这样确实可以。” 官员们可以大着胆子查。 基本能杜绝有人假冒和尚做坏事,更是可以把那些混在寺庙里的酒肉和尚揪出来。 不冤枉一个僧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朱柏咬牙说:“父皇今日一早就命人把寺庙围起来了,现在在外面晃荡的和尚,肯定是夜不归宿的。出家人不在寺庙念佛吃斋到处跑,绝对不是好人。如今最紧要的,是让五城兵马司关门抓人!” 这帮假和尚竟然骗到皇子头上来了,还有谁不敢骗?! 真是狗胆包天。 朱元璋对二虎说:“听见了吗?赶紧去办。” 朱柏说:“父皇圣明,既然要全城抓人,不如让南城兵马司戴罪立功。虽然钱都指挥办事不力,着实可恨,却也情有可原。别说是他一个小小六品官,就算是儿臣遇见了那些和尚,那不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抓吗?” 朱元璋狮子一般的眼睛,盯着朱柏。 朱柏嘻嘻一笑:“毕竟父皇的面子大。”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说:“兔崽子,你给朕消停点。不是每个人,你都能保得住。” 朱柏行礼:“儿臣知道。儿臣只不过是仗着父皇的疼爱,任性罢了。父皇英明神武,朝堂之事,自然比儿臣明白。” 朱元璋喉头一哽。 你说这孩子他不懂事吧,却又老是戳中老父亲的软肋,出的那些法子也是真的好。 你说他懂事吧,他又什么都要来掺和。一不合意就满地打滚闹,就是个熊孩子。 朱元璋指着刘伯温问朱柏:“这个,你这一次不保了。” 朱柏两手一摊:“儿臣巴不得您处死他,就不用跟他学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朱元璋眯眼:“杀了他,自然有别人教你。” 朱柏叹气:“其实,儿臣是看不出刘大人指使这和尚费这么大力气,干这些事,有什么好处。肯定是那和尚为了脱罪,胡乱拉人下水。儿臣能看出来,英明睿智如父皇,肯定能看出来。而且,刘大人是国之重臣。天子之师,父皇要是连兵马司的人都能放过,自然不会轻易杀他。” 其实若非要说这件事对刘伯温有好处,也没错。 比如,提醒老朱不要太倚重僧人,是时候要规范和整治僧人了。 比如,让朱元璋停止诸王就藩。 所以完全有可能是刘伯温在背后搞的鬼。 只是他要保刘伯温,而且在某些方面跟刘伯温利益一致,所以只能选择和稀泥。 朱元璋沉吟不语。 确实,除了那和尚最后胡乱说的那句话,再没有别的证据证明跟刘伯温有关系。 就凭这个杀掉刘伯温,难免又有人蹦出来说朕借题发挥,杀忠诚进谏的言官。 朱元璋咬牙对刘伯温说:“起来吧。朕看你也不害怕,想来是早算准朕杀不了你。”语气里很有几分忿忿的意味。 刘伯温磕头,站起来说:“皇上要杀微臣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微臣之所以不慌,是因为知道皇上是个圣明的好皇上。微臣的两个徒弟更是两个一等一忠孝两全的人。” 朱元璋被拍马屁拍得很舒服,心情顿时好了,对二虎说:“下令关城门,五城兵马司缉捕未在寺庙的和尚,询问后若有假冒,送刑部依律治罪。暂把南城兵马司诸人放出来,告诉他们这一次是太子为他讲情,让他们戴罪立功。” 卧槽,刚才明明是我在讲情,老朱你把人情算在朱标头上是什么意思?! 你为给朱标拉拢人心也不用这么无耻吧! 朱柏抿嘴,深吸一口气。 算了算了,反正人心这东西,对我屁用没有,无所谓了。 朱元璋以为自己这样明晃晃地偏心,朱柏肯定要闹,然后他再假模假式地安抚一下。 主要最近他对朱柏太好,怕朱标不高兴,所以不得不偏心一下。 结果朱柏却没反应…… 他挑眉看着朱柏。 朱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反抗一下,太大度,他们会怀疑他,立刻说:“父皇,儿臣昨天被吓到了,没个几百两安抚一下,以后没办法去兵马司了。” 你还是打滚好。不然一张嘴就要几百两银子。帝王家也禁不起这么霍霍。 朱元璋心里骂完,当没听见朱柏的话,对其他人说:“好了,这件事就这么着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朱柏忙不迭溜了。 刘伯温却不动,对着朱元璋又行了个礼,说:“皇上就不好奇,是谁回应那和尚的话吗?” 朱元璋皱眉:“有什么好知道的。一个假和尚。” 其实那和尚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他说那和尚是假的,就是假的。 刘伯温跪下:“臣斗胆直言,求皇上赎罪。” 朱元璋哼了一声:“你平日不是想说就说的吗?今日还要朕允许?真是稀奇。” 刘伯温说:“皇上不赎罪,臣不敢说。此事太过重大。” 朱元璋:“说。今日朕也不会要杀你第二次了。” 刘伯温:“其实那日臣给诸位皇子望气。除了太子殿下之外,燕王头顶紫气笼罩,有帝王之相。” 这两件事情明明没关系。 可是放在一起讲,却足够能引起老朱怀疑,有致命的杀伤力。 如果朱棣有帝王气,又有从王到“皇”的欲望,那对朱标就有巨大的威胁了。 他相信,朱元璋虽然要一碗水端平,在遇到会伤害皇权的事情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舍弃掉其他孩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应了那和尚,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朱元璋打算今年就派去就藩的几个王爷里,朱棣的威胁最大。 因为朱棣没有母族掣肘,有这个智谋和意志,如今更有徐达支持,如虎添翼。 第95章 尚方宝牌 而且朱棣还说过“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击中紫禁城”那样的话。 老朱没怪罪朱棣,并不代表他不介意。 朱元璋垂眼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了。你去吧。” ----- 应天城所有城门临时关闭,然后五城兵马司同时出动,全城缉捕四处游荡的僧人。 一时间五个兵马司的大堂上跪满了僧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十个僧人里有九个是假的,还有一个也是不守本分的。 这些真假僧人真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刑部依《大明律》定了几个死罪,秋后问斩,其余的全部发配到边疆去做苦力了。 抓完了,朱元璋就撤了围住寺庙的官兵。 他也没有再提要处罚南城兵马司的事情。 南城兵马司算是躲过一劫。 朱柏惦记着宗泐给他抄的经书,一早就出宫晃荡到南城去了。 钱都指挥远远看到朱柏,忙下马走过来对朱柏作揖:“多谢湘王。” 朱柏咧嘴一笑:“不客气。” 不管老朱怎么努力把功劳挂在朱标身上,下面的人却个个明白是谁的功劳。 本来嘛,那日就是朱柏来问钱都指挥这些事,后来知晓事情经过能说服老朱的肯定也是朱柏啊。 钱都指挥的态度与那日截然不同,恭恭敬敬跟在朱柏身后:“殿下要去哪里,臣叫几个人跟着殿下可好。” 朱柏挥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去找宗泐大师。” 钱都指挥忙拱手:“好,湘王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南城兵马司找我。” ---- 宗泐知道朱柏要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 他的光头和花白的胡子在早春的晨光下格外闪闪发亮。 因为他平日轻易不出来迎客,所以惹得香客们都好奇是个什么大人物要来。 结果一看,来的香客是个带着三五随从的孩子,香客们越发诧异。 朱柏笑嘻嘻冲宗泐双手合十打招呼:“师父早。”ζΘν荳看書 宗泐也双手合十,毕恭毕敬:“殿下早。” 宗泐把朱柏迎进去,带到自己的会客厅里,亲手奉上香茶:“昨日多亏了湘王说情。不然小寺的几百僧人就……” 这事除了朱樉就只有朱柏清楚。 朱樉肯定不会费劲为天界寺求情,想来想去,就只有朱柏了。 朱柏微微点头:“师父客气了。我受教一场,自然不会看着师父和师兄弟受难置之不理。” 这和尚虽然啰嗦,其实还算拎得清。 宗泐把自己抄的两本经书拿给了朱柏。 朱柏很惊讶:“师父竟然抄了两本。” 宗泐叹气:“昨日寺庙被围了起来,贫僧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朱柏笑嘻嘻把经书收起来:“这个好,这个好。” 宗泐双手合十说:“贫僧明日就要出去云游,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就此跟殿下别过。” 朱柏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不舍:“师父尚年轻力壮,我们定有时间再会。” 宗泐温声叮咛:“湘王长大定是经天纬地之才。只是不可太淘气,要学会保护自己才好。” 朱柏郑重回答:“知道了。师父放心。” ----- 朱元璋颁旨要求全国寺庙统计“僧人录”。 各寺庙深感这些假僧人败坏出家人名声,所以也积极响应。 不出半月,所有寺庙的名录送上来,一个月就整理刊印成册,分发到各寺庙。 朱元璋又赶着朱柏去中城兵马司巡逻。 朱柏苦着一张脸:“父皇。你总说儿臣惹是生非,那就别让儿臣去巡逻了。” 朱元璋叱道:“你知道什么。你是代替朕去体察民情。朕要是自己去,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拿了一块小金牌出来,递给朱柏:“那日你说你被吓着了,这个朕赏给你玩玩,算是补偿。”其实不仅仅是这一次,连着好几次,朱柏被人陷害。 他正好一起补偿了。 “呀,金子,这个好,这个好。” 朱柏喜笑颜开,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个“如朕亲临”。 又嘀咕:“什么劳什子?” 二虎笑着提醒:“湘王,这跟尚方宝剑一个意思,只是不能直接掏出来杀人而已。这可是咱大明朝开国以来头一遭,只有殿下有这个荣耀。” 朱柏猛然醒悟:卧槽。 这可不就是尚方宝剑吗? 真是吊炸天!! 就是说,我拿着这个想办谁办谁,想干嘛就干嘛。 心中狂喜,脸上却皱眉,嘀咕:“啧,又不能拿来买东西.....” 自己巴巴来讨好朱柏,却被嫌弃了,朱元璋佯怒:“臭小子,不喜欢就还给朕。别人跟朕讨,朕还不一定给呢。” 朱柏忙收起来:“父皇可是九五之尊,金口玉牙,怎么能收回去呢。” 朱元璋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不要想着拿它去赚钱干坏事。朕给你这个是让你好好干活的。” 朱柏嘻嘻一笑:“父皇说的什么话。儿臣是那样的人嘛?” 太监进来报,说朱棡已经来了。 朱元璋对朱柏摆了摆手:“跟你三哥好好巡城去吧。” 朱柏忽然明白了朱元璋给他这个金牌的缘故了。 朱棡和朱樉是同胞兄弟,朱樉前一阵子还对他动过杀机…… 朱柏不动,苦着脸:“父皇,儿臣跟您求个事。” 朱元璋挑眉:“嗯?” 朱柏:“父皇,巡完今日,能不能让儿臣歇几日。他们是五个人轮着来。儿臣是一个人天天巡。我比那拉磨的驴还惨。” 朱元璋笑骂:“屁话,你才多大,见过拉磨的驴吗?再说你好歹也是朕的儿子,竟然把自己比作驴,真是胡说八道。赶紧给朕滚去干活。” 朱柏抿着嘴不动:他赚那么多银子不让他出去花,赚来干嘛? 朱元璋哼了一声:“行吧行吧,瞧你那样子,巡完这一次,让你歇息三日。正好宫里也要给你四哥办婚礼了。要忙起来了,朕也没空整日为你提心吊胆了。” 朱柏这才高兴起来:“好嘞。谢父皇。” 他又想了想,对老朱说:“儿臣还想跟父皇讨个恩典。” 老朱抬了抬眼皮:“干嘛?” 朱柏:“儿臣能时不时跟胡顺妃见一面吗?” 胡顺妃总在雪地等他,还穿得那么单薄,他实在是不忍心。 不跟老朱说一声,以后怕又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跟老朱说,又怕他觉得自己太依恋胡顺妃,反而要分隔他们。 第96章 好买卖 老朱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柏说:“父皇,皇后娘娘永远是儿臣的大娘。可毕竟胡顺妃生了我一场,您也知道,儿臣好几次都......” 老朱微微点头:“她不能在你那里待太久。晚上没人的时候来。” 朱柏高兴起来:“谢父皇。” 那样子倒是比方才得了金牌还高兴。 老朱乜斜着他:“瞧你那样子,平日在外面飞扬跋扈,打这个,杀那个,回了宫还要粘着你娘。不害臊。” 朱柏涎着脸:“那儿臣不也粘着父皇吗?” 老朱没来由的脸一热:“去,谁要你黏。” ------ 朱棡长着一双丹凤眼,薄唇尖脸,眉毛斜飞入鬓,比朱樉要秀气很多,长相上要更像李淑妃一些。 无论放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妥妥的美男子。 不像其他兄长出了宫就牵着朱柏生怕他跑了,朱棡压根不管朱柏,自己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朱棡本来神游天外,感觉朱柏在看他,回神瞥了一眼朱柏:“十二弟为何这样看着我?” 朱柏笑嘻嘻回答:“三哥今天带我玩点什么?” 朱棡懒洋洋地说:“随你心意,你想玩什么玩什么。” 朱柏咂嘴:啧,这家伙怎么比我还懒。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样子。 自从前一阵子整治过之后,街道上看起来干净清爽多了。 过去乱搭棚,挖坑,堆土的统统不见了。 集市遍地的中城虽然吵闹喧哗,可是各种商品按类别分区摆在固定的摊位上,看着井井有条。 朱柏感叹:“三哥真是有本事,能把中城管理的如此好。” 朱棡淡淡回答:“哦,我压根没管。” 朱柏有些无奈:啧,朱棡才是真的软硬不吃,佛系管理。 他又饶有兴致看了一眼中城兵马司的兰都指挥:那就是这个都指挥特别能干了。 可是兰都指挥看起来干瘦如柴,面色蜡黄,还真不像这么有魄力有才干的人…… 或许,是兰都指挥知道他要来,所以做了手脚。 那是改天再来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呢? 好不容易老朱答应他巡完这一次就可以歇息几日,他实在是不想自己找事情做。 况且要是又查出来点什么大事,是办,还是不办呢? 朱棣马上要结婚了…… 算了,还是装糊涂吧。 短短一瞬,朱柏已经计较清楚。 他和朱棡走马观花逛了一圈,就要回去。 那边市场里忽然打起来了。 鸡飞狗跳,棍棒齐飞,惨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朱柏兴奋起来:“诶嘿,打群架,没见过,要不要去看热闹。” 朱棡瞥了一眼,兴致缺缺:“没什么好看的。这市场里天天打架。” 兰都指挥神色紧张,对身边的副都指挥抬了抬下巴。 那副都指挥立刻会意,过去喝了一声,那边就没打了。 副都指挥又问清楚了缘由,各自训斥了几句,才回来了,低头拱手说:“回大人,回殿下。是两个刚到应天城的小贩。一个卖米的和一个卖布的,想要交换,可是价格没谈拢所以吵起来了。” 朱柏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姓顾的副都指挥。 这个顾副指挥倒是长得浓眉大眼,一副忠君爱国的好相貌。 不过,据朱柏对历史不多的了解,这时候是有牙行的。 怎么会为这事闹腾。 只有一种可能,这里的私牙抽成太多,这些人不想通过牙行。 奇怪,那为啥没有官方牙行? 朱柏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在回宫的路上问朱棡:“三哥,为啥没有牙行来中间牵线。” 朱棡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这么小还知道牙行,也是不错。父皇十分讨厌牙行,说他们都是巧言令色,贪得无厌,不知廉耻的人,里面多有拐卖人口,坑蒙欺诈的歹人,所以洪武元年建都应天城的时候,就整治了一下应天的牙行。那时候做牙行营生的人逃的逃,改的改行,如今就算是有,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生意。” 朱柏恍然大悟:老朱以为私牙已经杜绝了,所以压根就没想到要建官牙。 嘶,啧啧,这么个来钱的好法子,竟然没人经营,真是可惜了。 去跟老朱把这生意要来。这就是个无本万利的好买卖,比倒卖盐引还省力。 关键他在老朱身边,可以最快知道各地的情况,从而了解各种商品的价格。 第97章 别总想着占咱便宜 朱元璋不动声色,问朱柏:“你说说看,为什么要当官牙。” 朱柏说:“今日儿臣在集市上看到两个商贾因为价格谈不拢打起来了。儿臣觉得我可以帮他们解决这个烦恼。” 朱元璋冷笑:“那岂不是太辛苦你了。” 朱柏说:“儿臣既然拿了朝廷俸禄,为民做主,为父皇分忧。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朱元璋板起脸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小算盘?你不就是想压低卖价,拉高买价,然后从中赚一点差价。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干什么平白无故要送来给你宰一刀?” 朱柏皱着脸:“父皇,这么说太不公平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别浪费口舌了。朕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给朕老老实实干活,七八年后乖乖去长沙当你的湘王,别总想着揩朕的油水。” 朱标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柏还要来磨。 朱元璋一瞪眼:“你不是说今日巡完,就好好消停几日吗?那就去消停啊。不要在这里烦朕了。不然你明日接着巡。或者下午来陪朕看折子。” 朱柏忙行礼:“走了走了。父皇、大哥再见。”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朱元璋也憋不住笑了,指着门对朱标说:“看看。朕还说他是个猴崽子,分明就是个小狐狸。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他圈套里。” 朱标说:“十二弟脑子转得快。若假以时日好好培养,是个好人才。”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唉,成才什么的,就不指望了。朕只想他少惹祸,平安长大。” ----- 朱柏不甘心,第二日换了便装又出来了。 他在中城集市上走走停停,东看看,西看看。 没看出什么能下手的地方。 眼看到了北城地界,他咧嘴笑了笑,对富贵说:“走,去找我四哥喝茶去。” 本以为朱棣这几日也要忙着婚礼的事情,未必在北城,却见朱棣在太平门边立着。 朱棣静静骑在马上的样子越发俊逸威严,惹得好多路过的女子悄悄回头看他。 朱柏咂嘴:还得是我永乐帝啊。 “四哥。”朱柏笑嘻嘻打招呼。 朱棣一见朱柏也很惊讶,下了马走过来:“诶?十二弟?你今日怎么会来北城,不是应该去中城吗?”薆荳看書 朱柏说:“我今日休息,出来瞎逛逛。” 朱棣立刻看了富贵一眼。 富贵忙说:“奴才步步紧跟,一刻不敢疏忽。” 正说着,十几辆满载着货物的马车从城门外进来,延绵了半里路,浩浩荡荡从朱柏他们身边路过。 朱柏等他们走了才问:“四哥不用去准备婚礼吗。” 朱棣脸几不可见的红了红,说:“都是母后在指挥他们准备。我也没什么好忙的,就是量量尺寸做礼服,学学礼仪。” 然后又有十几辆马车拉了货进来。 朱柏很惊讶指着马车问朱棣:“怎么会有这么多货物?” 朱棣回答:“这都是从官渡上卸下来的货。从官道运到太平门进城,然后拉去城里各处。我担心有人在这货物夹带兵器什么的入城,所以要在这里守着。” 北城守卫看见他在这里,也能检查得认真些。 朱柏微微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些货物是批发商从各地运来,需要卖给各个零售商。 他把全城巡了个遍,却没有看见有货物集散地。 是他太粗心,还是那地方太隐蔽。 老朱为了防止夜里有歹人出来杀人放火,偷窃奸淫,在《大明律》上明确规定:一更三点敲响暮鼓之后就禁止出行了。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街上才可以通行。 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被夜里巡城的守卫抓到了,要笞打四十下。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到处跑的也要笞打三十下。 大宗货物交易难道是在傍晚或者凌晨,而他都是正午前后出来?! 所以牙行一直都在,只是他出来的时间不对。 可是傍晚和凌晨他都出不了宫,要怎么查看呢? 朱柏拧眉琢磨这件事。 朱棣看他一副苦恼样子,笑了一声:“怎么,又想吃烧鸡了?” 朱柏问朱棣:“四哥,你有没有试过夜里出来巡城?” 按理说五城兵马司如今有了明确地抓匪缉盗的责任,夜里是要巡逻的。 因为小偷大部分都是晚上出来。 朱棣摇头:“没有。” 不是他偷懒,是出不了宫啊! 朱柏说:“要不要试一次。我们两悄悄的。” 朱棣皱眉:“怎么悄悄地?” 朱柏说:“比如不回宫。” 富贵立刻说:“殿下三思。” 朱柏眯眼看着他:“我要跟我四哥单独说话。” 本来王爷们说话,奴才是不该插嘴的。 只是朱柏一向对下人比较宽宥,所以富贵一下忘了。 富贵打了个哆嗦,低头带着人退开了。 朱棣说:“嗯,是要巡一巡。” 朱柏暗喜。 朱棣又说:“不过,我来巡便好。十二弟还小,还是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 朱柏一脸失望:“啊,怎么这样。” 朱棣憋着笑,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大些,我们去了藩地,这兵马司自然让你来管。到时候你想巡什么时候巡,想巡多少次都没问题。” 朱柏差点掀桌子:干,我是想巡城吗?我是想看这些人在哪里交易,好赚银子。 朱棣朝富贵递了个眼色:“公公,天不早了。赶紧送殿下回宫吧。” 富贵现在得了朱棣的命令,忙连拉带哄的把朱柏带走了。 朱柏看了看自己那个牙牌,好想砸了它:还五城兵马司总都指挥,就名字气派,看着好看,到关键的时候鬼用都没有。 诶,不对。 我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牌子。 那个“如朕亲临”的牌子啊!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今夜我就带着那个牌子自己出宫,天亮前回来就行。 朱柏在四更敲过就起来,然后在黑暗里摸索着梳洗穿衣,蹑手蹑脚出了寝宫,推了他的自行车一路骑到最北边的玄武门。 城门里有个小凹陷处,让守门的士兵有个地方可以站着避避风雨。 这会儿正是人最犯困的时候,士兵们就躲在这里睡觉。 朱柏过去,摇醒了守门那个。 那人下意识弹了起来,朱柏早把那块金牌掏出来,怼到他面前:“别出声。” 第98章 夜里溜出宫 那士兵这才看清楚是朱柏:“殿下,还没到开宫门的时候呢。” 朱柏指了指金牌:“本王当然知道没到时间,要是到时间了,本王还用得着掏这个?本王有秘密任务,你要敢惊醒别人,本王这就杀了你!开门!” 那士兵小声说:“富贵公公没跟着殿下吗?” 朱柏摆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都说了是秘密任务了,自然不能带他。” 老朱说,没有他的命令,不管是谁在宫门关闭时间里打开宫门,死! 可现在朱柏手里拿着的是“如朕亲临”牌子。也就是说,等于是老朱自己来了一样。 好比在拿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 那士兵彻底错乱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朱柏直作揖:“求殿下放过小人。” 朱柏说:“放心,宫门开的时候,本王就回来了。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士兵说:“万一您没回来呢?” 朱柏说:“没有万一。本王要真的没赶回来你就说,是本王用金牌逼着你交出钥匙开了门。你是想现在被我杀死,还是配合我,你自己选。” 那士兵犹豫许久,只能开了门,小声叮嘱朱柏:“殿下一定要按时回来。” 朱柏摆了摆手,骑着车一溜烟到了皇城门,如法炮制,又逼着那小兵开门,然后在黑夜里往中城走。 今夜刚好是十五,月圆如盘。 寂静的街道都沉浸在如水的月光里。 这会儿比子时还寂静,因为就连贼都睡了,兵马司也巡完了最后一轮,等着宵禁结束。 朱柏一个人沿着街道走走停停,走几步就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听。 若是真有交易,就算是再小心也会有讨价还价的声音。 没有…… 走遍了应天城,那边打更的人已经出来打着锣了:“五更天,开夜禁,早睡早起。” 朱柏不敢再耽搁,骑着车回了宫。 守两个门的兵这会见朱柏回来了,都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一连作揖:“哎呀,殿下,你可回来了。” 朱柏一人给了一小块碎银:“不好意思,叫你们担惊受怕了。” 悄悄回到寝宫,刚躺好,富贵他们就起来了,然后院子里就开始热闹了。 朱柏昨晚上就交代过,早上他晚点起,叫富贵他们不要吵他。 所以富贵他们在外面干什么都是轻手轻脚。 朱柏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想:不可能没有大宗货物交易地点,难道是我去的不够早? 嗯,明天早上我三更就去。 ---- 一连几日,朱柏都夜里出去,巡一圈,然后回来。 每一夜都比前一夜早两刻出去。 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今夜他二更天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那两个看门的小兵只对他作揖:“殿下,明日起,就不是我们守夜了。您别来了,不然到时候换了人,肯定露馅。您饶了小的吧。” 朱柏自己也抿嘴:这样不行…… 再早的话,富贵他们还没睡下,他就要出去,肯定要暴露。 可是都费了这么多力气都不找到交易地点,实在是不甘心。 到底怎么回事呢? 朱柏想不明白,做梦都在想这个问题。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好像是朱棣在说话。 “湘王呢?” “回燕王殿下,湘王殿下还在睡呢。” “嘶,这几日怎么这么老实?” 朱柏坐起来说:“我起来了。” 富贵他们忙进来伺候朱柏洗漱。 朱棣也进来,问朱柏:“十二弟可有什么不舒服。” 听了寝宫的人报告说朱柏一连几日都是吃过晚饭就睡下了,睡到寅时都没起来。 以朱柏那猴一般的性子,好不容易得了几日假,不是应该使劲儿作,把湖里的鱼树上的鸟儿都祸害个遍吗? 朱柏笑了笑:“四哥放心,我好得很,就是想睡会懒觉。” 朱棣说:“今日我不巡城,打算去尚仪局看戏班子把大婚那日的戏演一遍。想着你可能无聊,所以叫你一起去。” 朱柏一听有戏看,手下动作立刻快了,三口两口吃完早饭,就对朱棣一连声说:“走走走。” 朱棣哭笑不得:“也不用这么着急,反正我不去,她们也不会开始。” ----- 朱柏抱着满腔热情来,原以为会看到一舞台美女穿着清凉跳舞。 结果那些女子都只是比寻常人模样周正秀气一些,没什么看头。 演的戏也都是些忠孝友悌父慈子孝这样的本子,跟老朱指定的那些儒家子集一样无聊。 他越看越觉得烦躁,悄悄起来,溜到隔壁去玩。 隔壁竟然是钟鼓司在练乐曲。只不过他们弄的都是些箫,古琴,琵琶,笛子之类的,比较清冷,所以完全被那边戏班子锣鼓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盖住了。 朱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交易并没有在半夜进行,只是在某个特别吵闹地方的隔壁院子里。 只是声音完全被盖住了,除非进到院子里不然发现不了。 所以他可能路过很多次,都不知道。 朱棣见朱柏去隔壁老半天都没回来,跟着过来,然后就看见朱柏站在那里发呆。 朱棣问:“怎么了?” 朱柏眨了眨眼,问朱棣:“四哥,你说,城里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吵呢。” 朱棣拧眉想了想,说:“铁匠铺?” 朱柏摇头:“不不不。要一段时间持续很大声,或者一整天都很吵的地方。” 朱棣说:“饭馆?茶楼?” 未必要带着货物,在饭馆的后院交易完从饭馆出来,也没有人怀疑。 朱柏点头:“对对对,什么时候饭馆人最多。” 朱棣:“午时。” 朱柏:“应天城里最大的饭店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好少去外面吃饭。”朱棣皱眉,“不过问三哥肯定知道。三哥最常出去吃饭。” 朱棡的正妃是永平侯谢成的长女。 谢成也是开国名将,受封赏无数,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女儿,时不时就会送些银两,物品入宫。 朱棡自然有这个闲钱出来潇洒。 老朱真是精明得很,儿媳妇都是这些功臣的女儿,赏来赏去,左手给右手,最后还是自己锅里的肉。 朱柏冲朱棣一摆手:“四哥,我要去找三哥玩了,先不陪你了。” 然后也不管朱棣怎么说,他就一路小跑走了。 朱棣无奈摇头:“亏父皇还担心你闷出毛病来,叫我带你来听戏,结果你活蹦乱跳的。” 老朱的原话是:朱柏若是静悄悄,不是病了就作妖。 第99章 聚仙楼的奥秘 朱柏换了件寻常衣服,去找朱棡。 朱棡也刚好准备出去。 朱柏叫:“三哥,三哥去巡城吗?带上我一起去吧。” 朱棡微微挑眉:“嗯?你不是说不去巡城了吗?” 朱柏说:“我想去找家大馆子吃饭。三哥知道城里大一点饭馆茶楼有哪些吗?” 朱棡嘴角抽了抽:“知道来问我,你果然是机灵。大馆子有好多家,看看你要吃什么风味的菜。” 然后朱棡就带着朱柏在满城,挨个饭馆看,给他介绍:“这个是做北方菜的,最拿手的就是烤羊。” “这个是做四川菜的,有点辣。” 只是这些饭馆不是没有院子,就是不够大,不够热闹。 朱柏摇头:“不喜欢。” 看了一上午都是这样。 朱棡有些无奈,领着朱柏到了北城和中城交界处,远远一指一栋三层木楼说:“那是最后一个了,十二弟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了。这老板是安徽人,擅长做徽菜。做得一手好鱼。如今刚好是吃鳜鱼的时候了。” 朱柏喃喃念出了声:“聚仙楼。” 好个聚仙楼,听着名字就是做买卖谈生意的地方。 朱棡说:“我要去巡城了,真没办法陪你玩了。你是在这里坐着,还是跟我去。” 朱柏忙说:“三哥去忙。我就在这里坐着,玩玩。” 你坐在这里,我还看什么? 你巡城这么多日,中城所有商户肯定都认识你了。 朱棡也不交代朱柏小心什么的,只管自己带人走了。 朱柏才对富贵说:“老规矩,叫我少爷就好。” 朱柏上了楼发现楼上所有雅座都是朝外的。朝后院的房间都不让进。 呵呵,若是真有牙行,看来饭店的主人还跟这牙行脱不了关系。 既然看不到,朱柏索性不坐楼上了,在大堂里找了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座位。 去往后院的门关着,还有人把手。 时不时有客商模样的人,向那守卫出示一张字据。 守卫的人验过无误,才会放客商过去。 看了许久,除了一个守卫,再没见第二个来换岗。 朱柏想去看看,可是自己这样子明显就不是客商,肯定会被守在门口的人拦回来。 他把自己带的人看了一圈。 要么就太秀气,要么就太英武,都不像商贾。关键他们也没有字据,想混进去也难。 外面有个孩子在玩就是个用皮革缝制的鞠球。 朱柏拿了两文钱给富贵,冲那孩子抬了抬下巴:“我要那个球。” 富贵想他小孩子心性,看见别人玩,想玩也正常,便出去跟那孩子买了来。 朱柏咧嘴一笑,把球摆在大堂正中央,凝神聚气,瞅着有人过去,门刚好打开,便对着那后门就是一脚。 那鞠球便如流星一般,从门缝里飞了进去。 他一路小跑过去,指着里面,对守卫说:“球。我的球。” 守卫看他穿得不错,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有几个仆人跟着,也不好直接赶他走,只说:“等我闲了,进去帮你拿。” 朱柏一听,立刻大哭:“不,我现在就要我的球。” 富贵忙过来哄:“少爷,奴才帮你进去取。” 说完他就要进去。 守卫立刻拦着他:“诶诶诶,你这奴才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往里闯。” 富贵冷冷一笑:“你一个饭店后厨,能有多高门槛,我今儿还就闯了。” 这么一闹好多吃饭的客人都在往这边看。 本来想进去的几个商贾都不好过来了。 守卫怕闹大了不好,反正这孩子也看不出什么奥秘来,只能对朱柏说:“那你进去捡吧。捡了就出来,不可逗留。” 富贵还要说话,朱柏说:“那我进去捡吧。” 富贵立刻意识到,朱柏闹这么一出是想进这个后院。 这后面有什么古怪? 朱柏一独自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他说:“少爷,还是我陪您进去吧。” 守卫:“不行。只能你们少爷自己去。” 富贵嘀咕:“什么劳什子地方,还要劳动我们少爷亲自跑一趟去捡球。” 朱柏叹气:“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富贵意味深长地说:“少爷,后院青苔湿滑,要是有什么事,您就大声叫我。” 朱柏点头:“放心,不怕。” 然后守卫验了一个人拿出的凭证,正好打开门,就放朱柏一起进去了。 里面的人三三两两而立,各自掏出方才给守卫看的那张纸在讨论什么。 朱柏假装找球,在几个人身边,走走停停,听了听。 甲:“我这是上好的蜀锦。牙行都定价一匹十两金。你若不舍得钱,可以一匹一匹的买。” 乙:“我这个也是最好的端砚。你一匹布就想换我一个砚台,有点过分。” 丙:“去年干旱,药材也收成不好,牙行都知道的。” 丁:“可是你这也要价太高了。” 还说没有牙行,这不就是牙行定价,控制买卖吗? 朱柏暗暗咬牙。 旁边忽然响起暴雷一般的怒吼:“哪里来的孩子?” 朱柏一听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又怕被认出来,忙低头捂着脸开始装哭:“你好凶。我要捡球。” 他这也是提醒富贵不要踹门冲进来。 有人递了个球过来:“给你,赶紧出去。” 朱柏留心看了一下那双手,抱着球低头出去了。 富贵看到朱柏,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来,一把抱住朱柏,对其他侍卫说:“走走走,回去。” 朱柏出去走了老远,放下手,把球扔给富贵,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那个“聚仙楼”那个招牌。 ------ 回了宫,朱柏径直到了御书房外。 二虎以那万年不变的姿势站在御书房门口。 朱柏靠过去,小声说:“二虎大人,我有事要请您帮忙。” 二虎不知道朱柏又要作什么妖,很惶恐:“殿下不要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朱柏说:“城里有个聚仙楼,您知道吧。” 二虎虽然整日在宫里当差,家人宅邸却都在宫外,所以对应天城应该比他熟悉。 二虎回答:“知道。那老板让殿下不高兴了?” 一个饭馆,朱柏要是不开心,压根都不用来吩咐他,叫五城兵马司直接拆了拉倒。 第100章 有什么玄机 朱柏摇头:“不不不,我就想知道老板是谁。真正的老板。不是坐在柜台上那个。” 二虎恍然大悟。 城里好多生意都是当朝权贵暗中把持,可是忌惮老朱,所以会推一个跟他们看着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来做掌柜。 比如那个炒栗子铺。 二虎犹豫了一下,没出声。 朱柏自然知道他的顾虑:这就是光得罪人没有好处的事。 朱元璋叫他查,那是他的分内事。 朱柏不是他的上司,他不用听朱柏的。 可朱柏如今的地位仅次于朱标,是老朱身边的大红人,又是孩子心性,十分任性妄为,让他不高兴了,吃不了兜着走。 最近那么多掉脑袋的人就是血淋淋的榜样。 朱柏安慰他说:“我不为难那个饭馆。纯粹好奇。” 二虎还是不出声。 朱柏叹了一口气,把那个“如朕亲临”的牌子拿出来,在手里掂着。 二虎只能拱手:“臣这就去查。” 啧,早听话多好。 非要我把这牌子拿出来炫一下。 朱柏暗暗好笑,把牌子收起来说:“请大人务必悄悄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然后他大摇大摆走了。 二虎等朱柏一走,就进去把这事告诉了老朱。 老朱其实已经知道朱柏今天去“聚仙楼”吃饭捡球被骂哭的事了,却不知道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听二虎说朱柏要查“聚仙楼”老板,他一点也不意外。 别说是朱柏,就连他都想这会儿就去拆了聚仙楼。 不过,想是一回事。 真的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最近也开始担心自己给朱柏的恩宠太盛,权力太大,会让这孩子从此骄纵跋扈,长歪了。 比如此刻朱柏叫二虎去查这个,很有可能就是想直接从老板入手,好好报复一下来解恨。 如果是那样,他就真的是要好好打压一下朱柏让他收敛一下了。 沉吟了片刻,老朱才说:“嗯,你去查吧。查了先告诉朕。” 二虎这才如释重负,行礼:“遵命。” ----- 二虎很快就查到了消息来回禀老朱:“聚仙楼的老板是中城兵马司的兰都指挥。” 一个小小六品官,竟然能开城里最大的酒楼。 不用查都是知道有问题。 老朱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转头问朱标:“这个兰都指挥当时是谁推荐的。” 他记得兰田也算是有军功的老人了,可是为人不怎么样。 若是按他自己的喜好,当时应该不会把兵马司交给兰田,所以肯定是有职位更高的人向他推荐。 朱标想了想回答:“儿臣记得是大理寺少卿,李存义。” 老朱抿嘴:啊,对了,他想起来了,他本来想任命顾成的。李存义力荐兰田,他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就委屈顾成做了副都指挥。 那等于就是李善长的生意了。 李善长在城里的生意很多,他是知道的。 这些生意全部都是通过他的亲属和手下掌握。 然后他们再以各种各样的名目交“保护费”给李善长。 二虎问朱元璋:“皇上,要告诉湘王殿下吗?” 老朱回答:“他若没问,就算了。若来问你,你就告诉他,不要说朕已经知道了。告诉他后,你要派人盯紧他,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保证他的安全,并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来报告朕。” 二虎一听这任务就开始头疼。 不能让他知道还要保证他的安全。 以朱柏那性子,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稀奇古怪,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 朱柏果然很快就来问二虎。 听二虎说“聚仙楼”的幕后老板是兰都指挥之后,他跟朱元璋一样沉默了。 二虎小心翼翼提醒他:“殿下千万不能乱来。” 你爹都知道了。 你要作死,你爹就要弄死你了。 朱柏完全没听出来二虎的话外之音,冲二虎摆了摆手就跑了。 然后他,带着富贵猫在“聚仙楼”外面。 一猫就是半个时辰。 富贵问:“殿下在等什么?” 他本以为朱柏今天来,是要拆了“聚仙楼”。 朱柏说:“我在等一个好下手的老实人出来。” 富贵:“然后呢?” 朱柏:“打劫,再严刑逼供。” 富贵:“不可以啊,殿下,这里的客人是无辜的。” 话音未落,朱柏已经站起来,冲出去了,嘴里交代富贵:“你们别跟太紧。看我手势再上来。” 富贵在心里哭泣着,却不敢抗命,远远跟着朱柏。 朱柏跟着一个客商,进了个小巷子,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富贵他们就立刻一窝蜂拥上去,把那人堵在了巷子里。 那客商吓尿了,缩成一团,哆嗦着嘴唇问:“各各各位英雄要干什么?!” 凶神恶煞的护卫们一愣,一齐转头看向朱柏:啊,对,把人堵巷子里是要干什么来着? 朱柏冲那客商温和一笑:“这位大爷别怕,我就想看看你怀里那张字据。就是你刚才给‘聚仙楼’后院守卫看的那张。” 客商一听紧张了,捂着胸口:“小爷你饶了我吧。那东西可关系着我身家性命。再说小爷你拿了一点用也没有。” 朱柏说:“不不不,我不要,我就看一眼。” 护卫本来以为要干杀人劫财的勾当,一听只是要张纸,巴不得早点弄完,把人放了,立刻低声对那客商:“我们小爷要看,你就赶紧拿出来。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客商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是要保命,没办法,只能把怀里的纸掏出来,嘴里说着:“小爷,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都指望我赚钱回去养活。” 张玉抢了递给朱柏:“我家少爷就看看,你啰嗦什么?” 朱柏接过,上面写着:上好长绒棉花两百斤。勘验完毕,市值纹银一百二十两。 果然…… 他把这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一边问客商:“你哪里得到的这个。” 没有复杂的花纹,也看不到什么别的防伪标记,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既然能让守卫一下就鉴定出来,肯定有让人仿造不了的标志。 客商不出声。 朱柏笑了笑,对客商说:“我有个兄长,也想来应天做生意,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叫我帮他打听。” 第101章 谁有这么大本事 客商犹豫了一下说:“这是牙行验货后发给我们的。” 朱柏点头:“牙行收你们多少钱。” 客商又不出声。 守卫一听有牙行就紧张了,这要是报到老朱那里就是大案,不查清楚,他们难免都落个包庇的罪名,忙捉住那客商的领子一摇:“快说。” 客商说:“两成。买家卖家都要出。” 朱柏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 就是说,这两百斤棉花,要交接近四十两中介费。 哪个客商能一下有百分之四十利润? 想不做赔本买卖,就只能抬高物价了。 朱柏皱眉问:“那为什么要给他们。自己去找买家不就好了。” 客商叹了一口气:“没有这张纸,这应天城里,就没有商户敢收货。不管是散户还是大户。” 难怪他对这张纸这么紧张。如果丢了,就要再花二十两去弄一张来,等于这趟生意就白做了。 朱柏咬紧牙关:“如何找到牙行验货?” 客商说:“去中城兵马司报个到,自然有人跟着去验货,然后交钱,拿这张纸,把货留在指定地方。” 朱柏:“什么地方。” 客商:“每次都不一样。分散在应天城各处。” 朱柏:“若我是买家呢。我只有银子,没有货可怎么好?” 客商:“验银子就更容易了,把银子留在指定银庄,一样两成利,开张验讫证明。卖家,买家成交就把手里的纸交换。各自去取货取银子。” 所以客商愿意直接货换货。不然换成银子再买货,还得交两成。 朱柏:“买家卖家的纸一样吗?” 客商:“不一样,银庄的是银票。” 朱柏说:“哪家银庄的?” 客商:“没有指定一家,只要是城里那几家大银庄都可以。” 也是,银子大家都一样,也错不了。只要是有信誉的大银庄就行。 然后兵马司的人验过,收钱,做记号,就能进场交易。 朱柏气笑了:这套流程是谁想出来的,特么简直就是安全高效,天衣无缝啊。 朱柏:“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纸有什么特别,我看不出来。” 客商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曾有人想要仿冒,被拆穿,没能进去。从‘聚仙楼’出来,没走多远,就被中城兵马司以欺诈抓去打了十板子,关了几日才放出来。” 朱柏对张玉抬了抬下巴。 他们松了客商。 客商盯着朱柏手里的纸。 朱柏掏了一两银子出来连同纸一起递给客商:“多谢,让你受惊吓了。这点小钱,送与你喝茶压惊。不要跟任何人说,我问了你这些。” 客商没有接银子,只拿回了纸,对朱柏拱手:“小爷,莫告诉别人是我跟小爷说这些就行。” 然后逃命一般跑了。 侍卫们和富贵都沉默着。 几年前,老朱杀牙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方才知道的消息已经足够把应天城再翻个遍了。 朱柏转头郑重看了一圈:“诸位。” 侍卫们忙拱手:“是,殿下。” 朱柏:“诸位都是我寝宫里的人,算是自己人。想来你们也知道刚才听到的那些有多重要,绝对不能泄露。” 侍卫们忙说:“知道了,殿下放心。” 朱柏微微点头:“那走吧。” 富贵问:“殿下去哪里。” 朱柏说:“去中城兵马司看看。” 富贵忙说:“殿下现在去找他们对峙,怕是没用。” 又没有证据,只会打草惊蛇。 朱柏懒得解释那么细,只说:“我觉得吧,未必是整个兵马司的问题,怕是有人想要栽赃我三哥。” 侍卫们面面相觑,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若不是兵马都指挥指使,谁有这权力把人抓进兵马司去关几天? 不过,小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民还是不要多嘴得好。 ------ 朱柏到中城兵马司里,朱棡和兰都指挥他们刚好出去巡城了。 留下来守衙门的小兵,一看朱柏来了很紧张。 朱柏认出这个之前跟着他们去过巡城。 而且好几次他夜里出来,躲在树后等巡城队伍路过时,也看到过这个小兵在队伍里。 可是他在“聚仙楼”后院门边看到那个人,却几次巡城都没见过。 他意识到,兰都指挥给这些人分了工的。 后来老朱从守卫那里拨给兵马司的那两百士兵,就负责巡城巡夜。 那之前兵马司的人,是兰都指挥的亲兵,就去干牙行那些事了。 兵马司原先的人最多扯皮拉架,抓抓小贩,所以比较瘦弱或肥胖。 从守卫里调来的却都是能拉弓能打仗的壮汉,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朱柏笑了笑:“你之前可是京畿拱卫的人?” 那小兵有些羞涩:“是。” 果然……. 正说着,有个人进来了。 小兵忙打招呼:“吏目大人好。” 吏目看到朱柏愣了一下,忙行礼:“湘王殿下。” 这声音好熟悉…… 朱柏垂眼盯住了那人的手:呵呵,这不是在“聚仙楼”后院捡球把他轰出来的那个人吗? 难怪他觉得熟悉。 那天他第一次来巡中城的时候,这人在兵马司出现过,远远跟他们打招呼行礼。 朱柏攥紧了袖子里的手,笑嘻嘻向吏目点头。 吏目似乎压根没认出来朱柏,交代了小兵几句话,又匆匆告辞走了。 朱柏如今心中再无疑惑,也就不需要逗留了,转身就出了兵马司。 富贵上来一把牵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再跑。 路上朱柏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今虽然明确是兰田在背后搞鬼,直接上门抓人却没有任何证据。就算亲手捉到兵马司的人当私牙,兰田依旧可以甩锅,说不知道,让那人去做替死鬼,然后把“聚仙楼”后院一清空,就万事大吉。 等风头一过,他再换个地方开。 等等,一个六品都指挥如何有这种胆子和手段。就算中城的商贾迫不得已被他盘剥,那其他四个区呢? 那些商人都那么老实?宁肯少两成利润,也不去所属兵马司告状? 其他兵马司都指挥就这么胆小,不敢主持正义。 要是过去还有可能,如今每个兵马司都有一个王爷坐镇,还有什么忌惮的? 除非,除非兰都指挥身后还有大人物坐镇。 大家怕的是那个人,而不是兰都指挥。 而且那个人地位高到让都指挥觉得连王爷都不管用…… 是朱棡吗? 不对,朱棡才接手多久啊。 这个私牙明显都存在好多年了,外地本地商贾都知道。 第102章 中了埋伏 “打死你个王八羔子!” “你来啊,小爷今天不让你缺胳膊少腿,白活这一世。” 前面围着一大堆人,还有叫骂声,然后是惊叫声和尘土漫天,把一条街都堵死了。 看来是有人打架。 《大明律》上对当街打架斗殴和吵架惩罚很严厉,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打起来。 张玉越发觉得不安,护着朱柏吩咐手下:“诸位小心,我们走旁边的小巷绕过去。” 结果刚走到小巷里,两头巷子口和墙上忽然冒出十几个蒙面人把他们围住了。 墙上的黑衣人,张弓搭箭。 张玉把朱柏搂在怀里转身背对着弓箭,用身子做肉盾,护着朱柏往巷子口冲。 富贵他们则在前面开路。 这巷子太窄,他们压根施展不开,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堵死。 他们只能等着做活靶子。 朱柏说:“蹲下。” 富贵立刻一蹲。 巷子口那人不知所以,然后一声爆响“砰”,便觉得胸口一烫,低头血汩汩而出,一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往前栽倒。 其他人一看射不到朱柏,还随时被人当活靶子,“呼啦”一声全散了。 “穷寇莫追。”朱柏说。 富贵上前掀开地上已经咽气的那人的蒙面布。 好面生…… 富贵说:“王爷,怎么办,这会儿去中城兵马司抓人吗?” 朱柏说:“我们人太少,去了也抓不住。城门马上就关了,反正到明早上开城门之前,他们是跑不掉的,不如回去叫齐人在来抓。” 关键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全查清楚,就抓人怕是反而漏了大鱼。 而且,方才那些人拿的弓,并不是普通人用的软弓,而是军队用的硬弓。 兵马司那些老油条,根本拉不开。 明显是有人要嫁祸给兵马司。 这个嫁祸的人,心思缜密,颇有谋略,选了这个地点做伏击真是绝妙。 所以,他不会留下明显的破绽让他们一下就能追查到的。 富贵和张玉他们不敢再久留,护着朱柏径直回了宫。 在宫门口遇见了匆匆回来的朱棡。 照朱棡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半个城还没巡完。 朱柏惊讶地问:“诶?三哥,你怎么就回来了?” 朱棡说:“父皇说有急事,把我召回来的。” 然后朱棣他们也先后回来了,都是被老朱召回来的。 管兵马司的六个王爷,都在这里了。 ------- 朱标和朱元璋都在御书房等着。 朱元璋把朱柏查到的事情简略讲了讲。 六个王爷都神色凝重。 朱棡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老朱说:“如今那伙人已经知道败露了,怕是会想法子遮掩。所以朕叫你们速速回来,就是想让你们立刻去各自管辖城区制止那些人杀人灭口或者销毁货品。不能再让这帮贪官污吏再作恶了,明白吗?” 朱柏的五个兄长齐声应了。 老朱对朱棡说:“老三,这件事,朕知道跟你没关系。毕竟你才接了兵马司两个月,而且这帮人老奸巨猾,极其隐蔽,就连朕也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他连这些人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道,竟然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嚣张这么多年。 而且照他们这个搞法,等于就连他从宫外采买东西都要交两成“保护费”给他们。 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皇帝,真是太特么无法无天了!太伤他的自尊了!! 朱棡知道这是老朱在安慰他。 若是真的一点迹象都没有,为什么朱柏去看一次就发现问题了。 他红了脸低头:“是儿臣平日才高傲散漫,不曾用心。儿臣定好好查,把这一帮子贪赃枉法的贼人一网打尽。” 五个王爷立刻就出去了。 朱元璋看朱柏一直默默无言,若有所思的样子,干咳了一声:“朕派人跟着你,也是怕你有危险。” 朱柏三下两下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朱柏了。 捡球,哭闹什么的都是为了进去调查。 朱柏没心没肺咧嘴一笑:“儿臣也就觉得蹊跷,问着玩玩,没想到查出这么大的事。” 其实他这会儿心里想的是:造孽啊。惹上了这么麻烦的事。 要是不追查,恐怕无法连根拔起。这些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对他下手。 要是追查少不得拷问,恐怕又会牵连广泛。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开始要自己悄悄查的原因。 朱元璋看出他笑容后隐藏的担忧,淡淡地说:“朕肯定要水落石出的。不管是谁死,这不是你的错,而是他们自己的错。” 朱柏脑子转得飞快,说:“啊,父皇,我们打个赌,这个兰都指挥不是真正幕后之人。” 朱元璋冷笑:“呵呵,不来。” 朕当然知道兰都指挥不是真正幕后之人。 朕还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这种明摆着会输的赌局,朕怎么可能答应你,让你白白占便宜?! 朱柏一脸沮丧:“折腾半天,白忙活。” 亏他还连着好几天冒险半夜出去。 朱元璋气笑了:“小兔崽子,眼里只有钱。怎么会白忙活?你早一日查出来,应天乃至天下百姓就要少受他们盘剥一日。” 想想看,商贾们肯定不会做亏本买卖,如果要保证利润又要交这么多钱给牙行,能怎么办?只能压低产地的收货价,抬高卖地的零售价了。 最可怜的不是商贾,而是被隐形盘剥的百姓。 朱柏叹息:是是是。可是说到底,跟我还是没半点关系。我又不是太子,管他什么兼济天下…… 二虎进来,像是有事要说。 朱元璋说:“有事就说。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二虎说:“方才湘王殿下被人堵在巷子里,险些遇险。” 老朱倒吸了一口气,暴怒:“怎么又……谁这么大胆子?” 二虎说:“死了一个,其他跑了没抓到。当时街上人多,事发突然。” 老朱咬牙:“给朕好好查。真是无法无天了,大白天的敢谋害亲王,这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二虎:“已经在查了。” 老朱:“有这么难吗?查一下死了的那个是哪家的,不就知道了?” 二虎:“臣等去追杀手,回来那个尸体已经不见了。” ------ 夜里,聚仙楼被人点了一把火。 天干物燥,片刻便烧得通天。 幸好发现得早,五城兵马司都赶来灭火,未曾波及其他房屋。 第103章 有人浑水摸鱼 等到了早上,好好地一栋三层楼,已经烧得只剩一堆焦黑冒烟的残桓断壁。 中城兵马司还没来得及放下灭火的家伙,就被连锅端了。 除了朱棡和后面调来的两百士兵,其他人都到了刑部牢里。 想想朱柏一共正儿八经巡了四次城,四个兵马司就被挨个收拾了一遍。 而且就属这次的兰都指挥最惨,直接被抄了家。 应天府衙从他家里搜出白银两万多两。 想想兰田任六品官还不到九年,照理说每年俸禄不过九百石大米,满打满算五百两。 就算他不吃不喝也攒不下两万两。 更别说还有房产铺面多处。 兰都指挥都不用招供,就已经是板上钉钉,没得跑了。 两个副指挥,其中一个家里也搜出一箱子白银足有几千两,房契地契若干。 而顾副指挥,家里也就是刚够温饱,只搜到几两碎银。 顾副指挥只说自己未曾参与,可是他作为副都指挥不曾制止上级,规矩好下级,实属失职。 据其他士兵交代说每次都是兰都指挥和派任务发钱给他们。 加上不管如何拷问,兰都指挥说没有幕后指使,都是他一人策划指挥。而且他矢口否认袭击朱柏的事。 城中各处用来存放货物的院子,也都是他让属下短租来的与其他兵马司无关。 朱元璋念在顾副指挥之前有军功,又勤勤恳恳,就只把他撤了职,就放了。 其余人等,按照所获银两各自判罪,杀头或者充军不等。 下令各商户拿着凭证来取走货物,拿回之前交给兰田的银子。 商户们自然又是一片“万岁圣明”的感激之声。 朱柏很疑惑,老朱明显知道后面还有人,为什么不追查了。 思索了一阵,他便忽然明白兰田是谁的人了。 李善长…… 朱元璋包庇李善长,真的跟母鸡护鸡崽儿一样…… 其实李善长和李存义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里跟老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呢。 “臣对兰田私设牙行的事情真的毫不知情。当初推荐他做中城兵马司都指挥也是因为他是凤阳老家跟来的人。” 朱元璋凉凉地说:“他贪了三万两,想必孝敬你的数目只会多不会少。朕就算两倍,六万两吧。你把银子交出来,朕便当作你帮朕收了一次税,不追究了。” 李善长这会儿真的想哭了。 若是不交,老朱明摆着不会放过他和李存义。 兰田有没有孝敬他,其实很容易查到。 如果交出来,他这几年就白贪了,全给老朱了。 而且,这等于自己招认自己贪了六万两。万一那天老朱翻脸,都不用费劲再去定他罪,抄他家。 朱元璋冷笑:“钱和命,你只能选一个。朕劝你选命吧,留着命还能继续贪,是不是?其实你家里的银子,就算你不自己交出来,朕想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冷汗从李善长的额头上滴下来,匍匐在地上:“臣该死,臣再也不敢了。臣和李存义砸锅卖铁借钱也会把六万两凑齐。” 朱元璋冷冷看着他头顶:“百室,你觉得谁比较适合坐你这个左丞相之位。” 李善长猛然抬头望着朱元璋。 从老朱的眼里,他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次,他必须下来。 不过,为了不让淮西勋贵的权势没落,他可以推荐一个人来接位。 李善长哆嗦着嘴唇,许久才说:“此事重大,皇上容臣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要跟很多人商量,权衡利弊。 老朱微微点头:“朕给你三天。” 然后叫人把朱柏和其他几个王爷都叫来了。 老朱指着李善长他们对王爷们说:“两位大人愿意把家中所藏六万两白银贡献给国库。这次中城兵马司私设牙行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王爷们拱手:“儿臣明白。” 朱元璋瞥了朱柏一眼:“你呢?” 其实这句话主要就是跟朱柏说,其他王爷只是附带。 朱柏点头:“明白明白儿臣只有几个小问题要私下问问李大人。” 朱元璋对其他王爷摆手:“你们先去,朕看看这小兔崽子要干嘛。” 兄长们走后。 朱柏望着李善长和李存义笑得很慈祥:“两位李大人。这会儿银子也交了,我父皇也说不追究你们责任了。有些事,我们就敞开了说哈。” 李善长和李存义磕头:“殿下尽管问。” 朱柏:“你们那个验讫证明,是怎么防伪的。” 两个人都一脸茫然。 李存义小声说:“湘王殿下,私设牙行的事情,我们真是没有参与。所以他们怎么操作的,我们一点也不知道。” 李善长也说:“小臣每日事务繁忙,哪有这个时间?” 朱柏一愣,又问:“你们是派管家或者家里什么人参与吗?” 他们摇头:“不曾。牙行这事每天都要弄,家中也没有人有这个空。” 朱柏皱眉:对啊,那个验讫证明时时都要开,李善长和李存义也没可能派个人在中城兵马司待着,不然就太显眼了。 而且他出入这么多次,确实也没有看到兵马司以外的人。 难道真的是兰都指挥一个人干的? ----- 李善长和李存义相互搀扶着出去的。 他们两死里逃生,自然是腿软眼发花。 朱元璋看朱柏依旧一脸疑惑,问:“这种小事,有必要揪着不放吗?” 朱柏说:“父皇,您觉得应天城里一年成交的买卖有多少?” 朱元璋斜乜着他:“小子,你也太小看朕了。这个就想难倒你父皇?户部每年跟商户收税,朕都仔细看过,去年应天城所有行当收上来白银和实物,一起大概就是十万两,日营收二两以下的买卖不收税。以此推算,城里的交易大概就是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两。” 朱柏点头:“儿臣就算五百万两交易是外地运来的,不管买家卖家,只交一成牙钱,那也有五十万两了。”薆荳看書 朱元璋立刻明白朱柏的意思了。 这么多年,少说几百万两…… 李善长和李存义家里有多少钱,他是知道的,也不是全部都是中城兵马司孝敬的。 全部加起来,再加上从兰田家里搜出来的,都不到五十万两的一半。 而且牙行明明收的是两成牙钱,那就是一百万两。 剩下的银子,去哪里了? 朱元璋咬牙切齿地说:“里面果然还有问题。” 而且袭击朱柏的那些人还没抓到。 看来真的有人浑水摸鱼。 第104章 审犯人 刑部最近忙死了,抓人审人放人再抓再审再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会儿竟然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来了。 刑部尚书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起身迎接朱柏。 朱柏一身暗纹锦绣宝蓝色圆领大襟,外面披着一件白狐皮大氅,好一个锦衣贵公子。 今天要来仗势欺人,所以他难得的在衣着上好好用了点心。 不然拿不出王爷的气势来。 尚书这会儿看到朱柏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这会儿刑部死牢里关着的几十个死刑犯里有一半是朱柏送进来的。 朱柏笑嘻嘻说:“大人,我要提审几个死刑犯人,” 尚书有些为难:“殿下,死刑犯,定了罪以后,按律只能大理寺复核和拿着皇上圣旨的人才能提审。” 朱柏知道他会这么说,笑嘻嘻拿出了那个金牌:“这个够吗?” 尚书忙跪下了:“臣遵旨。” 这牌子真好用。 朱柏神清气爽大摇大摆走到尚书的桌子后面坐下,用力一拍惊堂木:“来,把私设牙行案的所有嫌犯都带上来。” 朱柏想拍这个惊堂木想了好久了,今儿终于如愿。 那声音真是太爽了。 尚书小声提醒:“殿下,还是一个一个审好。” 朱柏说:“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审的人叫什么。” 那个守在“聚仙楼”后门的人,他只知道长相,不知道姓名,当然是要把人都弄上来,看一遍,才知道到底要审哪一个。 尚书又小声说:“要不,臣带殿下去死牢里看看,您指出犯人,臣再把他提出来?” 要是认不出来,这不就不用审了嘛? 反正不知道这小王爷抽什么风。 哄得他离开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柏想了想回答:“这样也行。” ----- 刑部死牢,朱柏是来过的。 只不过这一次,死牢的情形看起来要恐怖得多。 上一次刘伯温没有受刑,还笑嘻嘻地跟朱标聊天。 这一次里面全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人,叹息声,哀号声不绝于耳。 刚迈进死牢,各种腥臭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想必阴曹地府也不会比这更难闻,更可怕了。 朱柏好不容易才把胃里的翻涌压了下去,心里想着:要不,不赚这个钱了吧。 往后退了一步,收回了脚。 不知道怎么的,那个客商含泪看着他手里验讫凭证的样子就忽然闪过脑海。 如果半途而废,他会对不起很多人。 牙行明摆着不可能杜绝。 他把兰田弄下来,就不管了。 肯定很快就会有人顶替兰田。而且这个人会比兰田还更阴狠狡诈。 只有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市场,杀掉这些人,他之前那样辛苦,才有意义。 他一个一个犯人看过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那个人,对尚书抬手示意。 尚书很惊讶,忙叫人把那犯人提了出来。 这小王爷,竟然真的知道自己要提审哪个,不是闹着玩的。 果然如众人传言的那样,这孩子有着七八岁的外貌,二十七八岁的聪明,六十七八岁的城府。 ----- 那人低头跪在地上。 朱柏站在那人面前,问:“你认出本王了吗?” 那人说:“您是湘王殿下。” 朱柏摇头:“不不不,你没有,抬头好好看看本王。” 那人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朱柏,原本应该立刻低下头,却忍不住瞳孔骤然缩小,目光定在了朱柏脸上。 朱柏微微点头:“现在你才是真的认出我来了。” 那人哆嗦着嘴唇,拼命地磕头:“湘王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当时没认出来您来。” 朱柏笑了笑:“不要怕。本王是来救你的。” 那人又抬头,望着朱柏。 朱柏说:“你只要告诉我,你们那个验讫凭证有什么古怪。” 那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纸的四个角上有凹凸的铭文。” 难怪。看是看不出来的,要用手摸。所以仿造字迹是没有用的。 朱柏恍然大悟,又问:“可时间长了,也会被人识破,然后仿造。” 那人又说:“每个月都会换。纸上面有日期,一个月开出去多少,收回多少有数,而且货物的数量来源我们也会登记。一般货物都会在一个月内卖出去。所以等别人摸清楚了仿造出来,我们已经换了新的了。” 朱柏:“就是说,你们中间有一个人专门负责弄这个纸,他弄好了空白的给你们,你们再在上面写字就好了。” 那人点头:“是。” 朱柏压抑着兴奋问:“那人是谁?” 那人低头:“只有兰大人知道。所有凭证都是他开具给我们的。” 朱柏说:“听你那意思,那个纸也不是兰大人造的?” 那人犹豫了一下:“小人曾偶然的看见兰大人从兵马司的某处梁上取那个空白证明。分明是他跟人约好了放在那里的。随着那叠空白验讫证明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纸写着当月各项商品的价格。一般兰大人会根据当月某样货物的多寡,按照那个价格上下浮动一点来定价。” 朱柏微微点头。 那人小声说:“湘王殿下,您说要救小人,小人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朱柏转头问刑部尚书:“大人给他定的什么刑罚。” 尚书说:“流放岭南。” 那人忙磕头:“求求湘王救救小人吧。小人有老有小要养活,也是迫于生计才做这些事。” 朱柏问尚书:“能从轻处罚吗?” 尚书一愣,一下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小阎王”不是巴不得杀的人越多越好吗,怎么还会为人求情。尚书:“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旦刑部判定了,除非大理寺或者皇上,谁也不能……” 朱柏又要掏金牌。 尚书索性也跪下了:“请殿下体恤臣的难处。臣也是职责在身。” 朱柏问:“他这算是戴罪立功吧。有重大立功表现,不是也要考虑减刑吗?” 尚书犹豫了一下:“可是已经判了……” 朱柏问:“案卷交到大理寺去了?” 尚书:“不曾。按道理明日就要交上去。” 朱柏点头:“那就是大人觉得已经定案,懒得改了。” 尚书:“不不不。” 朱柏眯眼望着他:“本王劝大人暂时不要定案。这个案子的主犯还没抓到。大人若是配合本王,到时候我父皇追究渎职责任时,大人尚且可以免于受难,不然,呵呵……” 第105章 抓到了 尚书开始擦额头上的汗:明摆着朱元璋不打算处分李善长了,所以就算支持朱柏追查到底,对李善长不会有半点损伤,只会害我以后在朝里有穿不完的小鞋。 可是不让朱柏查,朱柏这会儿就会去老朱那里告状,我搞不好今天就歇菜了…… 朱柏见他不说话,语调微扬问:“嗯?!” 尚书忙说:“此人有立功表现,从轻处罚,判为在应天外城服苦役。”他决定先顺着这小阎王再说,看最后能查到什么。 朱柏微微点头:“本王还要单独跟兰田说几句话,不得有任何其他人在场。劳烦大人帮忙安排一下。” ------ 半柱香后,兰田被绑在刑讯室的椅子上。 其他人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兰田闭着眼装死,打算不管被朱柏问什么都不出声。 他如今只恨自己小看了这个孩子,只顾着应付朱棡,结果辛苦经营数年的“生意”被连根拔起。薆荳看書 朱柏爬上他对面的椅子坐着,默默看着他也不出声。 兰田以为他睡着了,朱柏却忽然说:“兰大人,你不是主谋,因为你连定价权都没有。你想着舍得自己一身剐也要保住李善长和李存义,这样他们以后即便不照顾你的家人也不会找他们麻烦。” 兰田当没听见。 朱柏又说:“可是你想错了。李善长和李存义都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所以,你死了也白死。” 兰田还是没出声。 朱柏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这几年,你给李善长和李存义的一百多万两白银,他们压根一块碎银都没收到时。” 兰田睁开眼瞪着他。 朱柏停了停,又说:“哦,这么说也不对,除了你借着过年过节跟其他人一起送上门的礼物。” 兰田盯着朱柏。 朱柏说:“因为每月给你送空白凭据和价目表的,不是李善长,也不是李存义,你被人耍了。” 兰田失声说:“不可能,那个价目表的字迹就是李存义大人的,我还亲自跟李存义确认过。” 朱柏歪头问:“面对面确认吗?” 兰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又闭上了眼。 朱柏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人假冒了李大人。那个人如今躲在某处,等着你们被杀头,这件事过了,他就带着你们几十个人用几年辛苦和性命换来的银子,远走高飞过快活日子去了。” 朱柏说完,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妈的,要是我有一百万两雪花银,哪里还需要在这死牢里审犯人,也出去逍遥了。 兰田拧眉在琢磨这件事。 朱柏又说:“其实皇上也以为李存义和李善长是幕后主使,可是却只罚了他们六万两银子就算了。所以你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兰田忽然哭了:“臣冤枉,臣冤枉啊。臣也是被指使和逼迫开始干这件事的。” 朱柏:“不要慌。你慢慢说。如果你真的能协助本王把他揪出来,我说不定能为你减刑。” 兰田:“小人是在几年前李存义大人的家宴上被仆人带到偏厅,然后李大人隔着屏风指示我如何行事的。” 朱柏:“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跟他面对面讨论过这个事情。” 兰田:“是,后来李大人都会派人把银票取走,然后把空白凭据和价目表放在我们约好的地点。” ----- 朱柏从刑部出来,仰头看了看头顶朗朗晴天,最好再也不要来这里。 人在这里面待久了,没病没伤也会心理变态。 他有些郁闷,审了一下午,好像知道了很多,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这些信息对找到主谋一点用也没有。 旁边有个米店,正在改价目。 朱柏停下来盯着那个价格:上好白米八钱银子一石。 脑海里忽然浮现那日朱棡胸有成竹报价的模样。 这个主谋对价格很了解,还是个能随意出入中城兵马司却不被人怀疑的人。 而且,他绝对不会被牵连进来,不然做那么多手脚就没有作用了。 ----- 刑部传出消息,说兰田畏罪自杀。 朱元璋在早朝上气得大骂:“此贼就是个偷吃国库的大老鼠,死有余辜!他倒是聪明,知道自杀,不然咱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第106章 抱上摇钱树 顾成脸愤怒到变形,嘶吼着:“我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只因为不会吹嘘拍马,最后沦落成小小兵马司副都指挥。这也就算了,我几年帮五城兵马司把应天府的商人们管理得这么好,这些银子都是我应得的。李善长那样的贪官,你为什么不去抓?” 朱柏俯身凉凉看着他:“一个都跑不掉,你放心。他们有罪,并不代表你就是无辜的。安安静静等着接受应有的惩罚吧。” ----- 虽然顾成不肯认罪,可是从那个院子地板下和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地板下铺了一层厚厚的金砖和银砖,院子里也埋了好几箱。 有些银子因为存放时间太久都发黑了。 还有银票无数。 这一单就足够朱元璋半年花销都够了。 老朱心情复杂,既惊且喜又很生气。 顾成一个小小七品官,竟然贪了这么多银子都没人知道。 手段真是太狡猾太恶劣了。 他信不过别人,叫朱柏带人清点数量。 朱柏叫人用箱子装了,封了封条直接送到寝宫里,等他有空了再来慢慢点了入国库。 ----- 李存义和李善长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至少证实了他们跟这件事是真的没有关系,最多算是推荐了一个不合适的人当官。 不过,既然他们没收顾成的银子,那他们交出银子的来路就更说不清楚。 所以他们两个也没有胆子去跟老朱把罚银要回来。 李善长和李存义本来还商量好趁着朱棣结婚,老朱心情好,怂恿老朱弄官牙让他们两来主持。 现在也不敢提了。 刑部重审此案,查出顾成通过每日巡逻,从各地商贩那里了解情况,得知各地的各种货品的价格和产量,然后定出价格,盘剥商贾。 兰指挥赚四成利,一成利出来分给众人和各种花销,剩下三成都交给了顾成,却以为交给了李存义。 顾成被判斩首。兰田他们因此也变成从犯,从斩首变成了流放。其他各人依次减刑。 朱元璋气愤难平,要刑部把顾成千刀万剐,却因朱棣婚事将近,被朱标和马皇后劝解,维持原判。 顾成被抓,朱柏是最大的功臣。 朱元璋却奖赏了朱棡和刑部尚书,还有那一夜跟着朱柏去抓人的两百小兵,唯独没有赏赐朱柏。 前几次也是这样。 挨个在朝堂上表扬五个兄长,唯独对朱柏只字不提。 朱柏不吭声,憋到朱元璋害怕。 想来想去,要这小子把要求明确提出来还好,不然他不知道又在憋这么坏招。 朱元璋把朱柏叫来,屏退左右,关上门,问朱柏:“小子,你在琢磨什么?” 朱柏一笑:“儿臣在想父皇什么时候问我这句话。” 朱元璋:“你为什么不抗议?为什么不来跟咱要赏赐?” 朱柏:“儿臣只要朝廷的官牙开办权,别的都无用。” 老朱你能赏我多少银子? 一万两? 我放哪里?我现在又不能在宫外独自生活,还不是只能放宫里。 而且像你这种抠门的老头,未必还会准我把银子带出宫。 到时候一缺钱,你就会来拿走,有个屁用?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你还小……” 朱柏说:“父王让儿臣做五城兵马司总督指挥的时候可没说儿臣小。” 朱元璋一哽,恼羞成怒骂:“兔崽子。” 朱柏歪头一笑:“父皇不给也没关系。最多以后儿臣就什么都不管了。从此做回那个每天只需要捣蛋的小王爷,也挺好。父皇不能总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 朱元璋眯眼:“你知道什么叫树大招风吗?你兄长他们都成年了,受得起这样的福禄。咱不是不舍得,只是怕对你不好。” 放屁,老子都死过一回了,还怕这个?! 只要远离这个皇宫,老子就能长命百岁。 朱柏在心里暗骂,然后只管抿嘴站在那里不出声。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给你也行,但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你出面。你只能在幕后操作,等你成年了再接手。” 诶嘿,松口了,太好了! 老子这就算抱上摇钱树了。 朱柏暗喜,脸上却装出无奈的样子:“如今只能这样了。” 朱元璋说:“这样吧。咱就勉为其难,帮你出这个头。” 第107章 公然造假 朱柏还要说话。 老朱挥手:“这事不用再说了。咱给你的权力已经够大了。” 朱柏抿嘴:一下要老朱答应这么多也不可能。不过不搞银庄,对我来说有银子也运不出去,没有鬼用。 还是得想个别的法子。 老朱看他不高兴,又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问:“你带人清点顾成的赃银,怎么样了?” 朱柏有气无力地说:“还在点。” 那又不是他的,点别人的银子有什么意思?! 老朱轻笑:“啧啧,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抄家的时候,这些官员都挤着去吗?” 朱柏望着老朱:“不知道。” 老朱说:“因为贪官贪到底贪了多少银子,他只会往少了说不会往多了说。那查抄的时候,多出来的怎么办呢?稍微有点良心的,自己留一点,大部分上交。没良心的,就基本上全留了。那些珠宝玉器古董什么的,就更别说了。压根就没有数。” 意识到老朱把这活儿交给他,其实真的是有点溺爱他。 朱柏恍然大悟,兴奋起来:“要是这样,我可就有力气点银子了。” 老朱叹气:“咱说你这孩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就犯傻了。” 朱柏也叹气:“唉,儿臣的还不是父皇的。左手交右手。拿了又有什么用。” 老朱笑了笑:“算你明智。不过你也别扣太多了。” ------ 朱柏带着富贵和几个小太监把存银子的那间房打开。 朱柏端了个瓜子,坐下:“你们点,我看。” 富贵他们把一百多个箱子一打开,顿时满屋子银光闪闪。 朱柏笑嘻嘻的想:这才像样子嘛。 然后富贵他们就开始给每箱银子过称。 过了一会儿富贵过来,说:“殿下,基本上一箱净重都是四千两。只有三箱少了几两。” 朱柏皱眉:“那三箱没装满?” 富贵说:“装满了。都是一样的箱子满满匝匝。” 朱柏摇头:“不对不对。如果是纯银,密度都是一样的,怎么会少…… 他说到一半,停了。 如果少了,也就是说里面不全是纯银。 朱柏疑惑地问富贵:“银子还有假的么?” 富贵说:“当然。假银子都分了好多种,稍微好点的叫低色银就是银子里面掺别的东西,主要还是银子。最假的只有表面一层是银,里面裹着铁或铅。外面叫法可多了,什么九程饼、糁铜饼、倒插铅、吹丝……足足有几十种之多。” 朱柏皱眉:“我们点的不都是顾成收上来的银子吗?怎么还会有假?” 富贵说:“假银子好鉴别,低色银除非这样多了放在一起称,不然光靠看是看不出来的。” 朱柏微微点头:是了。四千两才差那么三四两。要是一两一两的称,很难看出问题来。 他忽然兴奋起来,对富贵说:“把那三箱假银子拿过来。我们甄别一下,把假的那些清理出来,留下来。” 富贵一脸茫然:“昂?假的留下来做什么用?” 朱柏:“让它更假,要假到让孩子都能一眼看出来。” 太监们面面相觑。 朱柏说:“然后你这样…… ----- 国库来跟老朱汇报,说湘王一共送来一百五十箱银子,共计六十万两,十箱金子共计五万两,还有二十万两银票。 老朱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根据二虎的消息,朱柏清点出一百五十八箱银子,十二箱金子。 这小子还不算贪心。 他挥手:“归入国库。” 老朱想了想又问二虎:“那小子这两天在干嘛。” 二虎犹豫了一下,回答:“造假银。” 老朱愣了片刻,掏了掏耳朵:“他在干什么,你再说一遍?” 二虎:“殿下留下的那八箱银子是成色不足的,说要把它变成十六箱。” 老朱皱眉:“怎么会成色不足?” 二虎说:“大概顾成收的银子太多,没有来得及检验。而且这八箱也就是掺了少许杂物,很难分辨。” 老朱脸皱成一团:“然后朱柏那混小子,要把银子变得更假。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正常而言,作为官方,收到假银,特别是这种抄家得到的脏银,不是应该提纯重铸吗?怎么会继续掺假? 二虎摇头:“臣也闹不明白。” 第108章 露出了狐狸尾巴 老朱黑着脸对朱柏说:“逆子,跟咱来御书房。” 老朱在御书房里坐下,本来沉着脸,后来绷不住笑了。 朱柏也觉得有点逗,忍不住也笑了。 然后两父子就这么对着傻笑。 太监探了探头,又忙缩了回去。 这“大阎王”和“小阎王”平时笑一笑就可能有人要死。 今日两个一起笑,真可怕。 老朱一边笑一边骂:“逆子,你到底做了多少假银?!” 朱柏歪头想了想:“不多,也就百八十两吧。” 老朱扶额,问:“得手了多少。” 朱柏一摊手:“这是第一单,就被父皇给搅了。” 老朱抬了抬下巴:“说吧,你要干什么?你要真想骗人,不会把它造得这么假。” 朱柏说:“反正也没有官家银庄,假银到时候满天飞,儿臣干嘛还要用真银子。” 老朱垂眼,不出声。 朱柏说:“再说。官牙局跟私牙不同,是要给买家作保的,万一买家用的假银,卖家后来才发现,官牙局是赔还是不赔呢。要是赔,等于好多天都白忙活了。要是不赔,官牙局的声誉就会大受打击。以后也没人来官牙局了。官牙局不开也罢。” 老朱看了一眼他。 朱柏又问:“父皇,您觉得为什么国库总是缺银子呢?” 老朱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之前都是实物交税,没有折算成银子。” 朱柏说:“这是一个方面,其实最主要的是,百姓喜欢把银子存在家里,而不是拿出来流通。” 只要流通起来,总价值十万两银子从上到下包括十项交易的生产交易链条实际上只需要一万两银子。 剩下的九万两就能存在国库里。 可是现在商业被打压,白银流通不起来,银子就被百姓存在家里了。 老朱:“这跟开银庄有什么关系。” 朱柏:“儿臣知道您之前想推行纸币,也是想把银子收回到国库,可是百姓不买账。因为大家觉得那是一张纸,不值钱,大家觉得白银来换纸,太傻了。” 说白了就是没有实行金本位制。没有等价值储量的黄金作保障。 老朱想发多少发多少,没有信誉。 老朱皱眉想这个事情。 朱柏又说:“这个银庄的银票,就等同于纸币。只是有了所有人存在银庄的银子作保证。” 等于就是把金本位制改成了银本位制。 甚至他可以一样用金本位制,不过就没办法回收老百姓手里的银子了。 老朱眯眼:“如何作保?等大家把银子都存进来,然后你全拿走。主顾来兑付的时候,兑不出来,还不是要咱给你买单。” 朱柏点头说:“这也是,父皇可以派亲军都尉府守在银庄。儿臣每日只拿走自己的和交给您的手续费,所有本金全部留在银庄,不许动。” 老朱沉吟了许久:“可以让你试一下。不过你怎么能确定大家就会信你呢?” 说白了还是银子换纸,换汤不换药。 朱柏细细一笑:“所以,我需要大人们来配合。这是一个信用建立的过程,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 ----- 老朱跟朱柏一起商议了官牙的流程。朱柏觉得顾成搞的私牙有一部分是可以借鉴的,比如价格随各地货物价格浮动,允许以物易物。 第二日老朱在朝堂上一宣布,群臣没有人敢反对。 毕竟大家都知道才办了个私立牙行的,这会儿要蹦出来反对,就有想要接替顾成染指牙行生意的嫌疑。 既然一定要有牙行存在,朝廷设立官牙也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老朱自己来主持,就有点怪了。 明摆着是他不相信任何人,生怕肥水又流外人田。 可是老朱哪有这个功夫,所以肯定有“捉刀之人”。 是谁呢? 散了朝,朱柏跟老朱打了个招呼就去刘伯温那里上课了。 他跟刘伯温约定的一月之期刚好到了。 朱柏也没写什么总结,打算摆烂到底。 刘伯温见到朱柏连声夸奖:“殿下真是把《孙子兵法》用的出神入化。” 朱柏脸皱成一团:你这样忽然没节操的乱夸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刘伯温说:“可惜有一点缺憾,功亏一篑……” 你既然把气氛烘托得这么足,我不让你表演一下,好像还对不起你了。 朱柏在心里暗骂,假装求知若渴地作揖:“请夫子赐教。” 刘伯温一脸肃穆:“这个牙行,你绝对不能接手。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凡事不能太满。” 你果然够聪明,一下就猜到是我。 不过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这就叫满了? 老子满的时候还远远没到呢。 朱柏心里妈卖批,脸上好天真:“夫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刘伯温攥着朱柏的手腕:“殿下还是去跟皇上说,你太小,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你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好好教我,只是通过想控制我来左右老朱。 朱柏歪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刘伯温:“夫子这是想逼本王吗?” 刘伯温一惊,松了手,暗暗后悔自己太急切,忘了这孩子吃软不吃硬。 “殿下莫误会,臣只是为殿下着想。” 朱柏微微点头,粲然一笑:“夫子真好。一心为我大哥着想。” 那意思就是,就看在你也是为了朱标的份上,我这一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刘伯温笑了笑:“湘王睿智大度,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跟臣计较。” 短短两句话,刘伯温手心都出汗了。 要是朱柏去老朱那里说几句有的没的,再哭两声,老朱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小子太狡猾,一步一步悄无声息赢得了朱元璋的宠爱,然后还把这一点利用得出神入化。 细细想来,朱元璋的儿子里,若论这方面的能力,谁都不如朱柏。 朱标还是太老实了…… 刘伯温再不敢说这件事,草草教了朱柏一点东西,就放他走了。 朱柏走出刘伯温的府邸,回头看了看刘伯温。 不知道是因为夕阳红得像火烧还是今日刘伯温说了那些话,他总觉得刘伯温的气息不似往日一般悠闲淡定,带了几分猩红的杀气。 第109章 给咱好好上学 李善长向老朱递交了告老的折子。 若是按照惯例,老朱是要客气一下的。他要说“爱卿正当壮年,应该为朝廷多效力几年,”然后把折子打回去。 然后李善长坚持,再次请辞。 如此两三次。 老朱再恩准。 这样李善长就算是光荣退休。 可是这一次,老朱直接就准了,可见有多迫不及待。 不过老朱虽然准许李善长辞去左丞相之位,却让他保留了太师这个闲职,算是仁至义尽。 散了朝,老朱单独找刘伯温问话:“刘大人,如今李善长要告老,不如,你来做这个左丞相吧。” 刘伯温行礼:“皇恩浩荡,臣才疏学浅无法担此重任。” 开玩笑,现在他可以通过朱标和朱柏左右朝政,要是接受了老朱的任命,跟李善长一样跪舔老朱,唯一支持他的言官们都会转作他的敌人。 现在老朱都忌惮他了,他要是还拥有这至高的权力,老朱岂不是更把他当敌人一般。 到时候他才真是骑虎难下,两头为难,如履薄冰。 所以,不管怎么看,这个丞相的位置,对他而言,都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老朱压根就没想到刘伯温会拒绝,惊讶呆愣片刻之后便怒火冲天:特么的,你这个神棍也太不知好歹了。咱向你是好,让你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竟然不肯?!你是什么东西?! 他咬牙静坐了片刻,才能冷冷地说:“此事重大,刘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吧。” 刘伯温跪下来,匍匐在地:“臣惶恐。臣是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老朱盯着他的头顶许久,才摆了摆手:“如此,你便下去吧。” 刘伯温走了之后,老朱盯着门口,想得出神:按照能力,刘伯温着实是最佳人选。可是刘伯温这个脾气,太过刚烈,孤傲,不够温和圆滑,不能团结大臣。 其实他也有点害怕刘伯温接受这个任命。 毕竟刘伯温太厉害,给他那么大权力,很有可能尾大不掉。 老朱连下三道圣旨。 一个是把原来的右丞相胡惟庸提拔为左丞相,废除右丞相之职。 第二个是,成立四个新衙门: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 分别负责为太子讲解处置军国要事,安抚边陲藩王到教授太子典籍,宫廷礼仪,甚至是写书信这些事情。 刘伯温兼任正三品詹事,统管四部门,宋濂和李希颜兼任从三品副詹事。 最后一道,定下了李善长之长子李洪和皇长女临安公主的婚事。 于今年七月举行大婚。 胡惟庸一夜之间成了百官之首,风头无两。 胡惟庸接了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李善长家叩谢提携之恩。 李善长忙把他扶了起来:“哎呀,胡大人这是要折煞下官吗?” 胡惟庸恭敬地说:“太师,莫要谦虚,以后下官还有很多要向你请教。” 李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惟庸啊,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淮西勋贵里最聪明懂事的。” 胡惟庸忙低头:“都是大人教导得好。”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老朱虽然提拔了胡惟庸做左丞相,却让李善长挂着个太师的名头,明摆着不确定胡惟庸能不能胜任,所以要让李善长挂个闲职待命。 万一胡惟庸不行,就让李善长官复原职。 更别说,朱元璋虽然撤了李善长的实权,却跟他结了儿女亲家,算是补偿了他。 李善长压根就没有失宠。 胡惟庸也就还没坐稳。 不然那些来胡惟庸家里道喜的人,怎么会转头又来李善长家道贺。 ----- 若真要说谁被降职了,那就是刘伯温了。 淮西勋贵们幸灾乐祸,奔走相告。 言官们都为刘伯温惋惜:鞠躬尽瘁,一心为国,却总是不得老朱的欢心。还不就是因为他不属于淮西那一帮,又不肯阿谀奉承,说好听话。 越是如此,言官们越是敬佩刘伯温,反而坚定地跟他站到了一起。 刘伯温自己似乎丝毫不在意,欢欢喜喜领着宋濂和李希颜去老朱那里谢恩。 老朱把朱标和朱柏叫了过来:“来来来。这三位夫子以后就领着众夫子替咱教导你们了,好好给夫子们行个礼。” 第110章 直接上杀器 各地的商品价格会跟随报给给朱元璋的各种情报一起送到御书房。 然后朱柏就指挥富贵为头的几个小太监,把数据整理成表格画在大白宣纸上,然后拿给朱元璋看。 朱元璋一看这个表格好新奇。 横排是地名,竖排是物品名称,中间是价格,最后是一行是朱柏定出的合理交易价格。 比厚厚的一大本账本看起来一目了然多了。 他这才相信朱柏不是为了好玩,真的会花心思好好做,说:“好好做吧。要是不行。咱随时都会收回来。” 朱柏笑嘻嘻拱手:“父皇放心。就等着收银子吧。” 老朱说:“最近跟你大哥一起上学怎么样?” 朱柏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好个屁。 第一天刘伯温讲《大学衍义》,他上课就睡着了。刘伯温没叫他。 第二天宋濂讲《贞观政要》,说君王要清心寡欲,跟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是同一个道理。 朱柏问宋濂:“如果要灭人欲。我和太子殿下是从哪里来的。我大明没有继承人,岂不是要亡国了。” 然后宋濂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朱柏又问:“宋夫子是帝王师,要不要先灭人欲试试看。要不我把你阉了吧。我五哥有独家麻醉药,一点也不疼。” 宋濂又羞又气,无法辩驳,最后哭着走了。 今天是第三天,应该是李希颜上课。 这老头学识渊博,是个名儒,就是脾气比较燥,性子比较刚烈。 要是学生不听话,他可是真的要打人的。 所以朱柏琢磨着,要不今日想个法子逃学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老朱看透了朱柏的心思,说:“今天咱应该也不会太忙。等下可能会去串串门,看你们怎么上课。咱要是逮到你逃学,这个官牙局你就别干了,太耽误上学了。毕竟你要以学业为重。” 我去…… 我赚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个孩子,一到这个时候就想起来了。 朱柏满心无奈。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第111章 要命的事 朱柏想:我只想做做样子而已,代价也太大了。 再说我残了,这个李老头肯定活不了。 看来有人知道李老头的脾气,算到我跟他一定会其冲突,所以故意要害我和他。薆荳看書 朱柏顶嘴顶惯了,朱标一下也没反应过来要制止。 这会一看,李希颜拿出铜戒尺来才觉得有问题了。 他忙站起来拦住李希颜:“夫子莫冲动。十二弟虽然淘气,但是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本来嘛,学术讨论,就是你说你的,我说的,大家求同存异。 要是只准一个人出声,还有什么意思。 宋濂、刘伯温他们从来不反对学生们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希颜也太过专制野蛮了。 朱柏从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毫不犹豫往外跑。 李希颜已经气疯了,打不到朱柏,就直接把尺子朝朱柏扔了过去。 众人惊呼。 一切发生得太快,富贵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全吓呆了。 跑到柱子边的朱柏一闪。 那尺子碰到他的额头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朱柏捂着额头大叫:“啊。”然后倒在地上。 朱元璋刚好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都停跳了。 “老十二。”他惊叫过来抱住朱柏。 朱柏额头上红肿了一块,微微睁眼,虚弱地说:“儿臣无法在父皇和母后身边尽孝了,父皇母后要保重。”然后闭上了眼。 朱元璋心神俱碎,叫:“快叫太医。叫太医!!” 朱柏给自己的演技打满分。 真情而不浮夸。 没办法,不装晕,老朱和李希颜都不会受教训。 其实尺子打在了柱子上,蹭了他一下而已。 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大家都没看清楚。 李希颜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黄梨木尺子被换成了铜尺,颜色一样。 方才盛怒之下,也没有注意到手感有差别。 他吓得脸色发白,忙匍匐在地上:“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太医过来给朱柏把了把脉。 朱柏趁着大家不注意,朝太医使了个眼色。 太医心领神会,沉吟良久说:“皮外伤倒是不严重,不过内伤就不可知了,要观察几日。这几日,湘王殿下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劳神劳力。臣给殿下开些顺气安神健脾的药。” 什么顺气安神健脾,就是些山楂枣泥酸酸甜甜的可口糕点。 朱柏暗喜:yes,好兄弟,平日没白给你好处。 朱元璋松了一口气,指着李希颜:“来人,给咱把这个老腐儒拖出去,乱棍打死!” 朱标忙跪下:“父皇,万万不可。李夫子虽然有些过了,可也是为了教导十二弟,并无恶意。请父皇息怒。” 朱元璋越发生气,点头冷笑:“是了,是了。最近咱是对老十二好些。你心生嫉妒,恨不得你十二弟被打死才好。或者,他是你指使的,是不是?” 朱柏一听:嘶,怎么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跑了。老朱要真打死了李希颜,他就得罪了所有言官和朱标了。 朱柏忙睁开眼,一把捉住朱元璋的手:“父皇。夫子只是想教导儿臣,父皇切不可为此事杀人,更不可迁怒于大哥。不然儿臣罪过大了。” 李希颜一听,愣愣望着朱柏。回头想想,好像这孩子方才的《元史》分析也不无道理。是他先入为主,听人说朱柏顽劣,所以没静下心来仔细思索朱柏的话。 这会儿朱柏还为他求情,倒是让他越发不好意思了。 他磕头说:“臣惭愧,一把年纪还不如一个孩子大度能容。” 马皇后也赶过来,忙跪在朱标身边:“皇上息怒。臣妾听闻孔圣人在弟子不听教诲的时候也会责骂弟子。李夫子正式圣人之道来教育湘王,若是受到责难,以后夫子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育皇子们了。” 老朱你自己不知道朱柏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啊? 平时你也不是被他气得动不动就脱鞋子要打人呢? 李夫子今天肯定是被朱柏气坏了,才动手啊。 老朱也冷静下来,冷冷对李希颜说:“夫子,虽然你育人心切,可是也要主意轻重。用木尺子打打手心,也就算了。直接用铜尺子打头,那不是要替咱教育儿子,你这是要咱儿子的命啊。” 马皇后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铜尺子,也有些诧异和恼怒。 虽然她是不喜欢朱柏风头太盛,可是直接要他命这个,还是有点太过了。 老朱见马皇后也不知情,稍稍安心,问李希颜:“尺子哪里来的?” 李希颜抬头:“臣平日随身携带的都是一把黄木戒尺,今日不知道怎么不见了,叫人回去取来,却不曾发现被换成了铜尺。” 李希颜要打朱柏,朱标肯定会出来拦着李希颜。 要是李希颜手一抖伤到了朱标...... 这个换尺子的人着实该死! 老朱脸色阴沉:“给咱把今日出入过这个文华后殿的人都叫过来,咱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片刻之后,文华后殿里就黑压压跪了一片。 老朱坐在中央,左边是马皇后,右边是朱标和朱柏。李希颜站在一旁。 老朱心疼朱柏受了伤,叫人拿了点心给他在一边吃着,一边听。 老太监上前低声说:“皇上,人齐了。” 老朱微微点头,对着下面说:“是你们自己招,还是咱打了你们再招。或者有人举报也行。举报那个免死,其他的都得死。” 有个小太监拼命地磕头:“皇上饶命。李夫子的家人送了这把尺子来,说是夫子忘带了。夫子也交代说有人送进来,悄悄放在桌上就好,不要打搅他上课。” 看来是有人在宫外就把李希颜的尺子偷了。 李希颜以为没有带肯定叫人回去拿,然后那人再假冒李家人把铜尺子送进宫,借别人的手放在李希颜的桌上。 朱元璋咬牙切齿地说:“给咱把这个奴才拖出去,砍了。” 朱柏忽然说:“对,杀了。最好把送尺子进宫那个人也找出来杀了。真是太可恶了!这不就是偷天换日,嫁祸于人吗?” 第112章 朱柏的死穴 而且小太监只是帮忙递送货物,背这个锅有点冤。再说这个小太监是朱标宫里的,让他背锅,朱标就说不清楚了。 朱元璋被提醒了,想了想对二虎说:“查一查,今天是谁送这把尺子入宫的。一定要查到底。” 朱柏歪头看着那把还躺在地上的尺子:从刚才起,他就觉得好眼熟。 对富贵说:“把那尺子拿起来,给我看看。” 立刻有小太监跑过去捡起来递给富贵。 朱柏接过一看,上面印着“湘王亲制,御用同款”,气笑了:草,可不就是我做了放在经书店里买的铜尺吗? 简直就是对我赤裸裸的讽刺啊。 这还好是打中了我。 要是打中了朱标,老朱就会以为是我淘气,换了李希颜的尺子啊。 我特么到时候才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看到那几个字,朱标也明白是冲他和朱柏来的,抿起了嘴。 ------ 朱柏为了显得虚弱一点,说头晕,最后是富贵背着他回宫的。 富贵路上一直沉默着。 朱柏知道他也吓坏了,小声说:“我没受伤,只是不想上学,装的。” 富贵叹气:“唉,殿下啊。您别怪奴才多嘴。您从小就多灾多难。一个月里少说也要受伤三五次,奴才们战战兢兢,生怕您哪天伤了请不来太医。如今皇上和娘娘越来越看重你,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您要更加保重自己才是。” 这孩子一来是自己淘气,二来因为不受宠,常被兄长和其他宫的宫人欺负,所以经常受伤。 上次朱樉他们敢当着他的面上来就抽富贵嘴巴子,就说明了一切。 而且他们干得那么顺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寝宫里其他宫人被朱柏折腾多了,被别人欺负多了,难免怨恨朱柏,所以对他爱理不理,能躲就躲。 只有富贵,一直陪着朱柏,不离不弃。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他一穿过来,就那么信任富贵不是没有原因的。 朱柏说:“富贵,谢谢你。” 富贵身子一僵,小声说:“殿下别这么说。奴才也是有私心的。殿下不好,奴才也好不了。” 第113章 天衣无缝 这么一来,刘伯温反而没那么提防朱柏了。 毕竟他们如今都觉得朱柏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只不过有点小聪明,不堪大用,更不可能威胁到朱标。 朱柏趁着歇息的这几日,赶紧处理官牙局和银庄的事情。 他命五城兵马司把官牙局开张的告示贴满全城。还注明,非在官牙局进行的交易,若有欺诈不公,朝廷不管。 城中的一个茶馆里,有两人低声议论着。 “诶,你说这个什么官牙局到底是个什么。” “嗨,皇上一直打击牙行,是因为不想让牙行盘剥商贾,买卖公平,百姓们也少花点钱。结果有那奸佞之徒私设牙行,被皇上查出来了。皇上一看既然禁不住,索性设个官牙。有朝廷作保,自然没人敢哄抬价格,以次充好,坑蒙拐骗了。关键官牙的手续费都是明码标价。买家卖家商量好了,再去找官牙。” “官牙倒还好,那个银庄呢。” “让买家把银子存进来,一来要检验银子的成色,以免有人用成色不足,或者掏空了心的假银子来骗人。二来是防止买家没钱,又想要货。听说以后还要在大明朝各地都开分店。你可以把银子在北平存了,然后拿着银票来应天取银子,也省了带着现银上路危险不是?” “这个倒是好。可是平白无故,谁敢把银子存进去。” 另外那人转头看了看周围,低声说:“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以国库作保,亲军都尉府负责守卫,搞这个官家银庄,而且是本朝第一富贵闲王湘王坐镇。湘王在应天城里产业众多,每日银子哗哗流进他的口袋,还怕他赖你这百八十两不成。就算他想赖,皇上也不让啊。听说存进去时间承诺一个月不取出来,不但不要手续费,还有利息。存的时间越长,利息越多。” “哎呀,听你说的,我赶紧把银子存进去。我在应天要待几个月,银子总带在身上也不方便。存到银庄里安全不说,走的时候取出来,还能钱生钱。” 那两人说着就赶紧结账走了。 在酒楼茶馆里喝茶聊天的十有八九都是生意人。 看这两人衣着富贵,多半也是商贾。 这会儿大家听这两人说话,个个心里都痒痒的,等他们一走,好多人都结了账,去官牙局和银庄看热闹去了。 官牙局的牙人不叫牙人叫“经纪”。每十个“经纪”还有一个领班。 一共三个领班,领着三十个“经纪”,专门负责迎来送往,解决纠纷,牵线搭桥,为人参谋。 寻常日子,每日一班轮值,其他两班休息。 若遇到旺季,就每日两班轮值,干两日歇一日。 除了“经纪”,官牙局还有固定的账房先生,打扫卫生和端茶倒水的小厮,负责防卫的侍卫。 官牙局井井有条,当门口上挂着“敕造官牙局”的金字黑底大匾额。 经纪们个个穿着统一的银灰色黑边长袍,整齐俊朗,与那以往市场上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牙人截然不同。 众人看着心里也肃然并惊讶,不由自主便对这官牙局信赖了几分。 那两个说话的人去银庄存了银子,又出来换到北城的饭馆里,坐下边吃边把方才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其实,城里同时有四五对这样的人在各个茶楼饭馆转悠,说的话大多相同。 他们都是朱柏派出来的托儿。 虽然存银子的人不见得增多,可是官牙局和银庄门口,明显热闹了许多。 朱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一个粗壮大汉,叫人抬了五箱银子,足有一万两来银庄存。 有些人认出来那是朝廷一品大员蓝玉。 然后徐达、李文忠这些开国元勋一个个地都抬了银子来存,陆陆续续加起来也有十万两了。 大家一看,一品大员们存了这么多银子,这就是保障啊。 然后朱柏叫人用黄金铸成一个百来斤的大盆子放在银庄的展示柜里,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来存银子的商贾果然多了许多。 银庄的柜台检验银子没问题,便会在银子上印上朱柏特有的花押,立刻存入后面银库里。 银库门口有亲军都尉的人把守。银子抬进去容易,想要抬出来,就要银票。 虽然还是有人担心银子存入“大明银庄”会取不出来。 可是为了能入牙行交易,也只能咬牙把银子存进去了。 牙行交易也明显多了,牙钱就收了一百两,银庄的手续费也收了几十两。 朱柏叹息:果然还是要请托来烘托气氛和打广告。 卖家交了货,就会迫不及待的把银子取出来。 银庄没有半点拖延,只按照约定扣除些许手续费。 第一个月下来,银庄和牙行两项,朱柏给老朱交了五千两白银利润。 朱元璋很高兴。 朱柏也很高兴,因为他除去人工,各种开销净利润也有四千多两。 四千多两雪花银啊。 一大箱子,白花花,亮得晃眼睛。 朱柏感叹:难怪顾成要搞这个牙行生意了,难怪顾成冒着一锅端的危险也要弄专门的宅院来装银子。 这样坐着,白花花的银子就往家里淌的感觉真特么太好了!! 那滑溜溜,亮闪闪的银子,看得见摸得着,比听什么某宝到账多少钱爽多了。 而且这才是开始。 只要大明不出乱子,牙行生意就会越来越好。 我,朱柏终于抱上聚宝盆了! ------ 二虎查出来,那个送尺子到宫门口的人竟然是朱柏铺子里的伙计。 伙计说有个客人自称是李希颜家里的人,说李希颜大人的戒尺不见了,所以只能临时买一把给他送过去。 朱柏店里的东西卖得贵,而且又不是什么兵器毒药之类的,所以是有送货上门服务的。 伙计当时没怀疑,这会儿说要是早知道,这把尺子竟然是用来打朱柏的,给多少钱也不敢卖,更不会帮忙送了。 最后还落在了朱柏自己身上,真是天衣无缝环环相扣。 第114章 一下干死朱标 朱柏问伙计那人长什么样。 伙计说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长相普通,衣着普通,就连说话都不带口音。 若是扔在人群里,他未必都能认出来。 朱柏冷笑:好计谋啊。就连这个人也是精心挑选的。 此事查到这里,只能就这么搁置了。 ------ 大概是最近过得太顺了,连收了好多银子,国库充盈,灾民也得到了救助,让老朱忘记了言官有多可恶。 今日早朝,钦天监又蹦出来说:“皇上,星象变异不曾好转,三月,荧惑进犯井宿。如今刚入四月,荧惑又进犯鬼宿,眼看离燕王大婚只有一个月不到,星象如此混乱恐对燕王不利。” 朱柏微微挑眉看了那钦天监一眼:呦,技能进阶了,都会戳老朱的软肋了。 不过也是,之前离大婚尚远,说这个也没有用。 果然,朱元璋虽然脸色不好却没有直接发作。 然后御史大夫站出来说:“去年灾荒不断,恐是老天发怒。请皇上为了燕王,下罪己诏。” 朱元璋冷冷一笑:“好,你来说说,咱哪里做得不好。” 御史大夫抬头,正要慷慨陈述,可是一碰上朱元璋似寒刃一般的目光,所有声音就被掐灭在了喉咙里。 最后他憋红了脸,也没能鼓起勇气说出一个字。 朱柏暗暗好笑:呵呵,果然都是绣花枕头,银样镴枪头,一动真格就死火了。 以前朱柏只是从历史书上读到老朱的所作所为,觉得他霸道野蛮凶残。 现在却觉得,老朱但凡弱一点,都没法从这帮武官手里争到皇位,就算争到了皇位也会被这帮文官吃得死死的。 朱元璋又冷冷扫了一圈:“有人要替御史大夫说点什么吗?” 明摆着不管是谁,敢说点出半点老朱的不是今天都要死在这里,自然没有人傻到非要去触这个霉头了。 反正老朱也不会改,何必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呢。 朱元璋微微点头:“对嘛,咱又没有什么不对,下什么罪己诏。” 宋濂忽然战战巍巍出列,行了个礼:“皇上。” 朱元璋眯眼:“嗯。” 宋濂抖着白胡子说:“皇上要是真想虚心求教,可以下旨给天下所有人,征集意见。” 朱元璋气得差点掀桌子:草。你个迂腐的老匹夫!咱是真的想求教吗,咱是要你们闭嘴! 刘伯温立刻出来说:“宋大人此法甚好。既可彰显皇上的求贤若渴,又能让天下百姓知道皇上虚怀若谷。” 然后言官们都跑出来行礼:“皇上圣明。” “皇上真乃一代明君,堪比汉高祖,唐太宗。” 朱柏暗暗叹息:唉…… 被将死了。 老朱要是连这个奏议都驳回,会被天下文人说小气不能容。 宋濂也不知道是真的老糊涂还是装老糊涂,这一招真是又准又狠。 朱元璋不出声,朝臣们就在下面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从三皇五帝讲到宋太祖。 老朱脸色越来越难看。 朱棣忽然出来,跪下朗声说:“既然是儿臣成亲,若是真有什么罪责,也是该儿臣去向上天祈求饶恕,不能让父皇替儿臣受过。” 大殿上骤然静下来了。 朱元璋一愣,望着朱棣,眼角忽然酸了:好儿子,你竟然出来帮咱挡刀。 朱标也跪下:“儿臣为长子,应是儿臣来承担老天的怒气。” 朱柏暗暗鼓掌:漂亮!还得是我永乐帝! 你们逼老朱,我就逼朱标! 本来罪己诏可是皇上才有资格下。就算是让人替代,那也是身为长子和未来君主的朱标才有资格。 朱标本来不打算出声。 朱棣站出来,朱标就只能上了。 不然以后天下就只知有燕王,不知有太子了。 老朱心里,朱棣和朱标的地位也会调转。 现在该刘伯温他们进退两难了…… 果然,大殿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伯温挪了出来,行礼:“太子体弱,怕是受不住。” 草,又用这个逼老朱。 总这么干就不地道了。 朱柏都有点生气了。 老朱这才不情不愿哼了一声:“那就下旨征集吧。” 征呗!咱倒要看看谁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