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成了闻先生的白月光》 第1章 管不住下半身 就退婚 夏风温热,蝉鸣起伏,海天连接处的浓云翻涌着墨色,山雨欲来。 海城 星璨大酒店 秦初顺着数字走到1205房间外,正欲抬手扣门,就听到房内断断续续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 “小宝贝,你可真厉害,哦……” “哥哥有段时间没找我,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女人明显的喘息和妖媚的语调交缠,格外魅惑撩人。 秦初嘴角的假笑和手齐齐僵住,眸子微微张大,眼中满是惊诧。 这声音……确实是严立没错。 男人的声音和往日大不相同,此时低哑又慵懒,“乖,我怎么舍得,毕竟……只有你才能满足我……” “我也是……啊……最爱哥哥了……” 胃部涌上一阵阵作呕的不适感,秦初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下意识退后几步,背靠墙站着。 包里的手机震动一次接着一次,她拿出手机看见发送人,眸色冰冷晦暗。 是秦德山,她不过从行政酒廊到1205房这段时间,对方已经发了五条信息。 秦德山:【我和你林姨已经商量过了,订婚仪式就放在下周举办,你什么时候带严立回来商量商量细节?】 秦德山:【订婚越快越好,公司的情况你也清楚,确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你现在是哑巴本就吃亏,要是再拖上一阵,严家反悔可怎么办?】 秦初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哑巴”两个字似一把尖刀,直直地往她心口戳。 哪怕早已对这个亲生父亲失望至极,此时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攥着手机的细长指节隐隐泛着白。 见秦初迟迟不回复,秦德山的信息又打起了感情牌。 秦德山:【初初啊,你别嫌爸爸催得紧,实在是公司急需要钱周转,要是不赶快订婚,拿到严家投资,你哥哥的医药费可怎么办?】 秦德山:【我们老的吃点苦没关系,可你哥他不行啊,离开医院里那些昂贵的仪器他根本活不过一天,你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没了命吗?】 胸中似乎有把火在灼烧,秦初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心脏砰砰直跳。 果然,秦德山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 对于联姻这件事,秦初并没有太多的抵触,秦氏企业岌岌可危,如果它倒闭,哥哥的高昂医药费她暂时承担不起。 为了哥哥,她必须联姻。 对严立虽然也谈不上喜欢,但在相处过程中他温和守礼,不仅不嫌弃她不能说话,待她挺有耐心。 她想,婚后就算做不到相濡以沫,也能相敬如宾吧。 殊不知,严立也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脏男人! 思绪万千时,1205的房门霍然被打开…… 身段妖娆的女人走了出来,边回身和躺在床上的男人抛媚眼,“哥哥,想我的时候记得再找我哦。” 说完妖媚的扬了扬肩上的湿发,扭着腰肢走出房间。 目光落在离房门不远处的秦初身上,女人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没有关上门,径直离开。 等人走远,秦初站直身子,走了进去。 严立刚刚洗过澡,靠坐在床头玩手机,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为是女人去而复返,头也不抬: “钱我给你转过去了,你查一下。” 见对方没反应,才悠悠抬起头。 站在床前的女人纯净娇美,细眉杏眼,红唇乌发,翘挺的鼻尖上一个小小的红痣,身穿一条黑底碎花连衣裙,贴身衣料将她优越的身形细细勾勒。 “秦、秦初?你、你怎么来了。”严立想不到来的人会是她,一骨碌从床上起身。 “来了很久吗?”他下意识朝门口的地方看去,心虚两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秦初轻轻摇头,瞥了眼桌上开封的高价红酒,眼中的嘲讽展露无遗。 她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打字,递到严立面前: 「来的不算久,你好事过半我才来的。」 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严立慌忙去拉她,“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初并不想纠缠,也不愿听他辩解,埋头打字:「不用解释,我是哑巴,不是瞎子。订婚取消,以后各走各路。」 躲开严立的手,秦初潇洒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 水汽伴着轰鸣的雷声一阵阵涌进大厅的旋转门里,秦初不愿停下脚步,固执地想走到酒店对面的海边。 不远处的那片海,小时候妈妈和哥哥总爱带她来…… 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女孩没发现,淅沥的雨幕中,一辆黄牌加长版迈巴赫,驶上门口的斜坡,径直停在旋转门旁。 “闻先生,到了。”司机沉声开口,抬头看向后视镜。 “嗯。”男人刚刚从小憩中苏醒,平日里冷淡的模样也褪去了几分,他抬手揉了揉眉角,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确认他已经醒来,司机快速下车,撑了伞,恭敬地打开车门。 欣长有力的腿迈下,闻怀予偏头,余光瞥到走入雨中的少女,幽深的眸中快速闪过一道惊喜。 匀称修长的手接过长柄伞,他沉声吩咐,“我来,你去停车。” 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不容辩驳的威权。 说罢,撑着伞朝那道纤细的背影走去…… 一阵清冽干净的青草香袭来时,秦初似有所感,停住了脚步。 她眯着眼睛抬头,雨水钻入眼中的酸涩感不复存在,入目是一片黑顶。 “淋雨伤身。”声音随着水汽从身后将她包裹,清润又沉稳。 秦初回头,首先看到的是握着伞柄那只好看的手,然后是流畅的下颌,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骨,和一双带着探究的眼睛。 他身量极高,一身手工定制黑色西装贵气俊朗。 这样的气质和面容,足叫人见之难忘。 她抬手将几缕碎发拢在耳后,摆了摆手,巴掌大的小脸轻摇,嘴角礼貌地扬起。 闻怀予此时也在仔细打量着秦初,他攥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拿着吧。”他伸直手臂,伞柄递朝秦初那边。 接连的雨水跌落伞顶,顺着伞骨的线条落下,最后洇入男人宽厚的一侧肩膀…… 第2章 他姓闻,闻风丧胆的闻 看着闻怀予被雨水打湿的肩膀,秦初有些不好意思,指腹虚虚覆上他抓着伞柄的手,轻轻地推回他胸前。 然后拿出手机,快速点开备忘录打字给他看:「谢谢你,我都淋湿了,打不打伞都没关系了。」 “你……”回想刚才到现在她都没说过话,看到她一连串动作,闻怀予蹙眉,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她明明会…… 秦初指着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挺翘的鼻子上那个小小的红痣也跟着左右摇晃。 「对不起,我是个哑巴。」 虽然早已经适应这个事实,秦初眼睛依旧忍不住发酸,连礼貌上扬的嘴角,都微微颤抖坚持不住。 闻怀予紧紧盯着屏幕,简单的几个字像是无法连接成句般,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记忆中的少女明朗飞扬,如今站在这里的女孩依然纯净娇美,可眉宇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忧愁。 一年的时间,让秦初渐渐学会了察言观色,大多数人在知道她不会说话时,脸上大多会露出可惜、震惊、有时甚至是嫌弃的表情。 可面前的男人不一样。 他面容沉静,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时,深邃的眸中翻涌着浓重的……疼惜? 大概是她看错了吧。 四目相接,闻怀予怕这不长不短的沉默被她误会为嫌弃,强压下心中的闷痛换了个话题:“淋了雨会感冒,这附近不好叫车,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别误会,我不是坏人。”克制着情绪,闻怀予弯下身子看她,往日冷淡的声调都不自觉放轻。 「谢谢,我在星璀酒店工作,晚上还有一场表演,还暂时不能回家。」 “表演?”在雨幕中虽不是聊天的好时机,闻怀予还是忍不住,想多知道一些和女孩有关的事。 这么多年,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秦初点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移动:「我在行政酒廊演奏钢琴,每天三场,今晚还有一场。」 谈到喜欢的钢琴,秦初心底的烦躁散了些,唇角的笑也不再那么苦涩,可爱的杏眼重新唤起亮泽。 她抬手,轻扯闻怀予的衣袖,手指向酒店的方向。 示意他往酒店方向回去。 算了,下雨天确实不适合看海,还是回去吧。 几步路的距离,闻怀予安静地撑着伞,配合着秦初的步调,没有再发一言。 走入屋檐下,闻怀予收伞,只见秀气白皙的手攥着手机又伸了过来:「今天谢谢你了,先生。」 “不会,”他把伞柄递给秦初,“伞你拿着用,我——”还未说完,身后一个急促的呼喊打断了他。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秦初!”徐星星几乎是从从旋转门里飞奔出来,拽着闺蜜纤弱的手臂将她护在了身后。 “闻、闻先生,”徐星星声音打着哆嗦,哪怕心里怕的要死,还是壮着胆同他说话,“初初她不懂事,如、如果有冒犯您的地方,请您、您原谅,对不起!” 说完朝闻怀予使劲鞠了一躬,拖着秦初逃似的往大堂走。 徐星星的小心脏砰砰直跳,天知道隔着玻璃看到闺蜜站在闻怀予身旁时,吓得她腿都软了。 她转头,对着满脸懵的秦初就是一顿教育,“初初你是不是弹琴弹傻啦,敢跟闻怀予搭话?” “闻家你知道吧,闻风丧胆的闻,震寰集团的那个闻家。”见闺蜜呆呆愣愣,徐星星凑到她耳边解释: “他是闻家太子爷,闻怀予。” 在海城不管哪一个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震寰集团,更没有人不知道闻怀予,若说秦氏企业和经营星璀酒店的徐家是有钱人,那闻家都是真正低调传统的豪门。 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闻怀予是家中老三,向来清高冷淡。原先震寰集团由大哥打理操持,奈何他自幼身体不好,支撑不住高强度工作,闻家二老思忖再三,抓了闻怀予回来接管集团。 年轻时的闻怀予自有自己的执拗,只道是为大哥代为管理,不让集团给他安排职称,让叫他闻先生。 经年下来,大哥身体不见好转,而掌了权的闻怀予,依旧习惯被叫做闻先生。 求学生涯里一半的时间,秦初都是在美国度过的,回国仅一年,却也听过震寰集团许多传闻。 传闻中的闻先生冷淡清高,低调内敛,可刚才的男人绅士温柔,愿意为陌生人撑伞。 明明和传闻里的大相径庭。 传闻不可信,她想。 秦初转头望去,闻怀予还是站在原地,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直至少女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闻怀予才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星璀酒店,秦初,查查看。”薄唇轻启,男人面色仍旧沉稳冷淡。 只有胸腔中早已乱了节奏的心跳在告诉他,找到了。 七年,他终于找到了。 雨停了。 —— 员工更衣室里 “什么,严立那个狗东西居然去女票?”徐星星倏地起身,嗓音尖厉,双手叉腰,显然是气得不轻。 “就那歪瓜裂枣的模样,要不是看他还算谦虚守礼,我才不同意你跟他订婚。” “退婚也好,咱们再重新找就是了,”徐星星叹了口气,整个人又迅速蔫了下来,“家世不错的人家,想找个洁身自好的男人怎么这么难呢。” 瞥眼看到乖乖巧巧换下湿裙的秦初,徐星星的担忧更甚,“初初,你爸爸那边……” 你爸爸那边,会同意你退掉这门能获利的订婚吗? 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秦初眸光暗淡,拿过手机打字:「秦德山肯定不同意,所以我要快点找一个愿意给秦家投资的“新冤大头”。」 她摇晃着手机,偏着头露出笑容来,杏眼一眨一眨,想让气氛不那么沉重。 徐星星怎么能不懂,她鼻尖发酸,双手扶着秦初的肩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初初,其实我可以去跟我爸爸说,让他帮秦准哥哥支付医药费,这样你就不急着嫁人了。” “我希望你能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结婚。” 第3章 重逢:秦小姐她过得很不好 徐星星红着眼说着这番话,惹得秦初也眼眶发酸:「徐叔叔愿意让我在酒店演奏,给我丰厚的薪资,我已经很感激了。」 「医药费我会再想办法,别担心。」 见小闺蜜耷拉着脑袋,秦初撒娇般摇晃着,把手机凑到徐星星眼下:「你帮我,咱们重新物色一个优秀的好男人好不好?」 这话明显是在哄徐星星,她却当了真,满脸斗志答应下来。 看着小姑娘一脸傻气的认真,秦初也噗嗤一笑,眼底流淌起细碎的亮光,颊边漫上浅淡粉红,纯澈又妩媚。 她唇角飞扬,鼻尖的红痣瞩目,启唇用口型应和道:“好,我们加油。” —— 星璀酒店49酒楼行政酒廊在海城小有名气,这里服务精细,景观开阔又兼具私密性,是酒店v客户小酌放松、或是非正式商谈的绝佳场所。 今天的工作人员,比往日还要严谨恭敬上几分,就连廊下端站着的侍应生,都不自觉把呼吸放轻。 显然是有大人物在场。 闻怀予闲散地坐在靠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望着不远处的海出神,身上的黑色定制西装平整矜贵,深色衣袖映衬下的手白得晃眼,骨节分明的指间虚虚飘出一缕烟雾。 桌前的茶几上散落着一些纸质资料。 几分钟前的那通电话内容,始终在他耳边回响。 “秦小姐的母亲一年前在车祸中丧生,哥哥重伤沉睡至今,她因为打击太大而患上心理性失语症。” “十五岁之后秦小姐一直在美国求学,学习钢琴,去年才回到海城。” “秦德山没几个月就另娶了新太太,还带了个继女进门,看照片,这继女眉眼和秦德山尤为相似,应该……是私生女。” “秦家企业最近资金周转出了些问题,秦德山急于找人联姻,最后求上了严家,订婚预计在下周。” 闻怀予依旧面容沉静,只是握着电话的手不断收紧,指间因为用力而毫无血色。 “秦小姐她,过的很不好。” 电话挂断前这最后一句话,像是幻化成细细密密的针,如连绵细雨般落下。 落在他的心上。 闻怀予垂头,凌乱的资料上放着他的手机,依旧常亮着。 屏幕上是一张七年前拍的照片,时间久远产品更迭,老式手机拍的照片像素不高,却依旧能辨认出鼻头那颗明艳红痣,和那张纯澈妩媚的笑颜。 那时闻怀予学成归来,被发小拖着来海边玩,一眼就看到了巧笑倩兮的她。 彼时秦初不过十五岁,即将启程奔赴美国,离开前一天,她央求妈妈和哥哥再带她到海边玩一趟。 那天的太阳极好,女孩下车就朝沙滩奔去,浅蓝色的百褶裙肆意飞扬,学生气十足。 身后的秦准嘱咐她跑慢点,秦初不以为意回头,扬手轻挥,笑意干净纯澈,“妈妈哥哥,你们快一点呀。” 她上身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短袖白衬衫,仔仔细细扎进高腰裙里,但浑身散发的纯朗明艳,却让人移开不开眼。 鬼使神差般,闻怀予拿出手机,对着被海风吹的长发翻飞的少女,按下了拍照键。 后来的时间里,闻怀予总时不时翻出照片来,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初时只觉得她的笑容如此有感染力,能在他低落时也不自觉扬起唇角。 再后来,当他察觉自己可能是喜欢上照片上的姑娘,找人拿着照片去找她时…… 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六年间,不管手机如何更换,闻怀予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把这张照片存放在相册中。 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始终找不到她在哪,再不甘愿,也只能放弃。 却不想在初遇后的第七年,她终于重新出现,褪去青涩的女孩依然那么美丽,纯澈的眉眼却被淡淡的忧愁笼罩。 她不能说话了。 她过得很不好。 闻怀予的心烦闷不已,叼起烟猛地吸了一口,烟灰扑簌簌落下,沾染了他一丝不苟的领带,西装,他却浑不在意。 身旁的单人沙发传来落座的轻响动,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好心约你吃法餐,厨师下班了你都没露面,好歹你给我个电话啊。” 贺行之饿的不行,手指陷进领结处扯松,随意从桌上捞了个点心就往嘴里塞。 “有事耽搁了,下次补上。”闻怀予按灭烟蒂,抬起手看了看腕表。 还有五分钟。 “少忽悠我,前厅相熟的员工告诉我你早来了,”贺行之轻哼,又抓了个点心往嘴里送,“怎么着,法餐厅和行政酒廊你分不清?” 闻怀予不答,偏头看着不远处被单束氛围灯照着的三角钢琴,问:“你究竟来了星璀多少次,在这都有相熟员工了?” 某人嚼糕点的动作蓦地僵住,耳尖染上了淡淡粉红。 还好酒廊的灯光偏暗,没让闻怀予瞧出端倪来,“但凡是员工也都认得出你闻先生这张脸。” 贺行之心虚,不再继续话题,闲闲翻看起桌上的资料来。 “我说怀予,你什么时候对一个排不上名号的秦家感兴趣了?”话落,周围的灯光齐齐变暗,身后响起清脆流畅的钢琴声。 是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 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下颌,闻怀予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端坐演奏的少女,不搭理他。 瞧他听得入迷的模样,贺行之也随着目光朝灯光下看去,一瞬间愣在原地。 “怀、怀予,”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倾身再次看去,“她、她不就是你找的那个……” “嗯,”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向来冷淡幽深的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我对秦家没兴趣。” 闻怀予的声音沉稳清润,可熟悉他的人听得出,此时他声线中夹杂的浅淡愉悦,“我只对秦初有兴趣。” 秦初,她叫秦初。 第4章 雨停时,初初答应了我的求婚 顶部暖光倾泻而下,少女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灵活飞舞,沉醉时,她缓缓闭上眼,瘦削的肩膀轻轻晃动。 她喜欢音乐,喜欢钢琴,每当坐在琴凳上专心演奏时,心中的纷扰繁杂好似都幻化为蝴蝶,暂时脱离栖息,蹁跹飞舞。 秦初也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重新找回一些简单、纯粹的快乐。 闻怀予沉静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暖光下那道身影,她换了条浅紫色真丝连衣裙,v字衣领将她的脖颈衬得优雅高贵,乌亮的头发温柔的披着,美得不可方物。 一曲毕,行政酒廊里错落的响起掌声。 秦初施施然起身,双手交叠在胸口,倾身鞠躬。 贺行之又是起立鼓掌又是吹口哨,在稀疏的顶楼酒廊里尤其引人注目。 见女孩看过来,他潇洒挥手,回头甩给闻怀予一个洋洋得意的表情。 跟着贺行之的动作,秦初这才看到站在暗处鼓掌的闻怀予,四目相接,她悻悻然低下头,礼貌的笑容都不自然了。 毕竟不久前雨中狼狈的她,可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闻先生。 目光流连往返之时,一只手鬼祟地从光圈以外的地方伸出,猛地把秦初拉进了黑暗的僻静中…… “初初、初初你别紧张,是我。”秦初慌乱挣扎着,耳畔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不是严立还能是谁。 “初初你听我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严立认识了秦初多久就演了多久的温和守礼,眼见即将抱得美人归,他怎么能甘愿就此放弃。 没有男人能对秦初不动心。 演奏时,酒廊里自诩成功人士的男人们,目光灼灼的盯着秦初,眼中充斥着捕获猎物的兴奋毫不掩饰。 严立蛰伏在暗处,看着连向来眼高于顶,淡漠端方的闻先生,也愿意起身为她的演奏鼓掌。 他双目涨红,手指用力掐着秦初的手腕,“我以后都不会碰别的女人,你再给我次机会好吗?” 面对少女的挣扎他视而不见,语气愈发急切起来,“秦家不是需要投资吗?你放心,只要你不退婚,我可以现在就让我爸把钱转过去。” 男女力量实在悬殊,秦初摆脱不开桎梏,又无法开口求助,绝望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放开她。” 皮鞋踏在厚重地毯上的沉闷低响由远及近,沉沉暗暗的环境里,闻怀予清亮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他脱去了西装外套,白衬衫外套着马甲,双手闲散的插在西裤口袋里,止步在秦初身边。 清冽干净的青草香袭来,柔柔地包裹着她,被恐惧紧摄住的心脏渐渐回归柔软。 “没听见?”闻怀予音调沉稳,俊逸的面容仍是波澜不惊,只有那双深邃清冷的眸子,翻滚着凌厉的怒意,“放开她。” 周身的空气似裹挟料峭寒意,严立不禁打了个冷颤,手蓦地脱了力。 “闻先生,您好!”他迅速清醒过来,假模假式地抻了抻衣服,带着讨好的笑,恭敬地伸出手。 海城没有不忌惮闻家的人。 更没有不想结交闻家的人。 不求能熟稔攀谈,只要闻先生公事公办地握个手,接一张名片,也能让对方在震寰集团任何一次招商洽谈会上,成为令人艳羡的存在。 这就是震寰集团话事人的权威。 秦初几乎是小跑着躲到闻怀予身后,她眼中含泪,白皙的手腕被大力捏出扎眼的红痕。 对方不动,严立只好尴尬的收回手,谄媚地和闻怀予解释:“让闻先生见笑了,和我未婚妻闹了些小矛盾,惊扰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两口拌嘴是常有的事,哈哈,我这就带她走,抱歉抱歉!”明着暗着告诉闻怀予,别家的私事不用他操心。 事发突然,秦初没带着电话,这会没办法和闻怀予解释,只能躲开严立的咸猪手,扯着他的衣袖,蹙着秀眉一直摇头。 不是的,别相信他。 男人自是知道事情原委,他下意识揽住秦初的肩,安抚般在肩膀上轻拍。 “是么,”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他把女孩又怀里带了带,看向严立的目光极具威压,“傍晚雨停时,初初答应了我的求婚。” “初初乖,你告诉他……”闻怀予弯下腰,声音清润沉稳,温热的呼吸喷在秦初脸颊边,酥麻的痒意让她不自觉瑟缩。 “谁才是你的未婚夫。” 有那么一瞬间,秦初怀疑是惊吓过度产生了幻听。 小小的紫色身影僵在男人怀中,浑圆杏眼里的湿气还未完全散去,就这么回望他。 哪怕知道他是在做戏替她解围,秦初还是觉得闻先生的牺牲太大了些。 低调世家教养出的太子爷,是每个大户闺秀趋之若鹜的存在,他却能为一面之缘的陌生哑女,说出这样的谎言。 传闻果然不太可信。 有力的臂膀看似将秦初挽在怀里,却只是虚虚环着,绅士地和她的身体隔着些微距离。 只有几个手指轻搭在她的肩上。 不知是秦初表情实在是呆愣好笑,还是她看花了眼,闻怀予清淡的眸里潋滟着深切笑意。 温莎结上方凸显的喉结滚动,放在秦初肩膀的上的手指微微扬起,又慢悠悠落下,“我好看?” 低低沉沉,起起伏伏。 没等秦初反应,匀称修长的手再次扬起叩下,“待会让你单独看个够,初初乖,先告诉他,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听着像命令般的话语,却蛊惑味十足。 秦初彻底从神游中回神,咬着下唇,紧张地攥住了裙子,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闻怀予和她之间那道细微的距离彻底消失,她软软地、彻彻底底地靠进了他的怀中…… 亲密的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饶是给严立一百个胆,也不敢跟闻怀予抢女人。 哪怕这女人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 怒不敢言的严立,看着面前亲昵的两人,像突然开了窍似的,不再纠缠,“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抱歉闻先生。” “今天的事都是误会,希望您不要介意。”严立说完,微微颔首,径自离开。 没有人看到,他转身时眼中的嘲讽。 呵,一个哑女罢了,虽然没弄清用什么手段搭上的闻怀予,帮她演了这么出戏。 不过没关系,戏嘛……总有结束的时候。 想到这,严立脚步变快,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第5章 和我结婚 人还未走远,秦初已经急忙向前走,拉开和闻怀予的距离。 女孩白嫩的腮边洇着浅红,羞怯的张开口,又意识到自己不会说话,重新阖上了绯唇。 “想说什么?”闻怀予双手背在身后,已经恢复成最初内敛稳沉的模样。 “谢、谢!”她用口型仔仔细细告诉他,头一点一点的,“等、我!” 紫色的缎面裙摆随着她的转身漾起好看的弧度,女孩一溜烟,很快消失在闻怀予的视线中。 —— 秦初拿着手机去而复返时,闻怀予已经重新回到窗边坐下。 落地窗外的墨云已经完全散去,星光隐闪,月亮高悬。光倾泻在海面上,洋洋洒洒,温温柔柔。 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早就没了贺行之的身影,早在闻怀予救美时,他就起身离开了。 走前不忘把桌上的资料重新收回文件袋。 似有所感,秦初走到沙发旁边时,闻怀予转过了头。 嫩白的手拿着手机已经递到了他面前,笑容里带着拘谨:「闻先生,今天真的非常谢谢您,对不起,我恐怕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闻怀予下巴轻抬,示意她坐,“你知道我是谁?” 明明下午笑意吟吟地叫他先生,现在礼貌疏远唤他做闻先生。 胸闷。 「闻先生绅士英俊,如芝兰玉树,学识渊博,端方正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她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已然不像下午那么灵动。 饶是传闻再不可信,闻怀予仍旧是高山之雪,云间皎月,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恭敬些总是没错的。 闻怀予被小姑娘不走心的拍马屁气笑了,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问她:“既然你说给我添了许多麻烦,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秦初当然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她偏着头想了一会,手指飞速移动起来:「不如,我请闻先生吃饭?」 屏幕映衬下的眉眼立体俊朗,他指尖敲打着水晶杯壁,语气漫不经心:“秦小姐,闻怀予的一个忙,可不是那么好帮的。” 言下之意,一顿饭抵消不了他今天的出手相助。 「那……我请您吃饭,再给您演奏行吗?以后闻先生需要钢琴演奏的宴请,我都能来,不收钱。」 钢琴是秦初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这应该够有诚意了吧。 “这些年,我都无意婚娶,你应该听过……”他随意晃动着酒杯,目光却不动神色的观察着女孩,“今天我却在公开场合介绍你是我的未婚妻,秦小姐,我的损失很大的。” “商人最讲诚信,我说出口的话,没过多久又矢口否认,损失的信誉要怎么算?” “毕竟我不仅仅代表我自己,也代表了震寰集团。” 秦初单纯,由着闻怀予这么一忽悠,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细弯的眉蹙起。 怎么办,她提出的补偿真的不能和闻先生的损失相比。 秦初悄悄叹了口气,正愁该怎么办时,清润的声音再度响起:“也并非没有解决办法,就看秦小姐的诚意了。” 杏眸微亮,她连忙点头,翘挺鼻子上的红痣活泼跃动起来。 在昏暗幽静的环境中,分外诱人。 杯壁渗出的水汽凝结,滚入闻怀予濡湿的掌心,他下颌绷紧,黑眸中某种情绪翻滚着巨浪,语气依旧稳沉:“和我结婚。” 秦初倒抽一口气,不自觉挺直身子,屏住了呼吸。 什么?结婚? “嗯,”闻怀予似是能读懂她的表情,听到女孩重重呼气,又开口:“没听错,就是和我结婚。” 他抬手按住女孩慌乱解锁手机的动作,同她解释:“这样一来,没有人会质疑我的诚信,也不会怀疑震寰的信誉。” “秦小姐想必也对某些人的纠缠厌恶至极,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除了男人清润的声音,秦初还能听到自己乱得不成样的心跳,她慌忙启唇,又回过神,抓着手机打字:「不行的闻先生我怎么能和您结婚」 慌张的连标点都没有。 “怎么不能?”清润的声音带着些赌气,“你愿意和那个暴力男订婚,都瞧不上我?” 秦初头摇得像拨浪鼓,越急越打错字,打打删删半天,才递出手机:「您误会了,是我!我怎么能跟您结婚,我配不上您,我是个哑巴。」 “没有谁配不上谁,闻家不讲究这些。”闻怀予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净,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认真,“秦小姐很好。” 可事实并非如此,越是世家越讲究强强联合,势均力敌,方能保证家族长盛不衰。 秦家这种小企业尚且需要联姻,闻家又怎么会例外。秦初懂得,也清楚自己逃不过为家里联姻的命运。 因为能护住她的人,早就不在了。 人生像是在跟她开玩笑般,把她推入深海,溺得她喘不过气来决定屈服时,又朝她递来一根稻草。 不,是一艘豪华游轮。 要抓住吗?她可以抓住吗? 见她沉默,闻怀予放下酒杯,手握成拳抵在唇前轻咳,“刚才我其实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抱歉!秦家的危机我帮你解决,婚后你提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不想做的所有事我也绝不勉强。” “如果有犹疑,我们可以拟了合同去公证。” 这是把主动权全都交到秦初的手上,她这次打字很快:「我可以明天告诉您答案吗?」 闻怀予颔首,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从一旁的西装里拿出一张烫金名片:“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任何时间有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秦初丝毫没明白这承诺的重量,只是乖巧地点头,小心翼翼把名片收到了包里。 “走吧,”男人起身,潇洒地将西装外套重新穿上,眼神示意她,“我送你回家。” 见秦初又准备摆手摇头,他抢先开口:“刚才那男的说不准还在哪个角落等着你,到时候附近就不一定有我这种好心人了。” 女孩抬手的动作蓦地凝住,瞥见手腕上的红痕,舒展的双手紧握成拳—— 随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6章 是太太,不是秦小姐 女孩安静坐在加长迈巴赫的后座,局促地攥着包带,眼睛盯着自己的小单鞋不敢乱瞟。 流光溢彩的灯火从浓黑的车身上流过,每当遇到红灯停留时,周围人行道上总会有停留驻足、或是举着手机拍照的人。 黄色车牌底,嚣张的连号,加长车身,无一不在彰显着车主的尊贵。 这是闻怀予父母结婚时,闻爷爷送给夫妻二人的礼物,从到闻父到闻家大哥,最后到闻怀予这里,时间轮转更迭。 这不仅是一辆车,更是一种责任和延续的象征。 是钱买不到的传承。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闻怀予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前方开车司机目不斜视,不发一言,秦初拘谨,也不敢这瞧那看。 男人阖眼休息的模样也优雅挺拔,不是刻意的端方,只是源于自小养成的良好习惯。 一整天的疲累和傍晚的那场雨,让秦初累得够呛,饶是再拘谨,眼皮也架不住了,杏眼闭闭睁睁,小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又呆又可爱。 不知什么时候,闻怀予已经醒了过来,看着身旁那个点头的浅紫色身影,扬唇轻笑。 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响起,他来不及多想,伸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宽大的手掌护住她的头。 “对不起闻先生,前面两辆车突然追尾,您和小姐没事吧?” 秦初睡意全消,浅淡的青草香若有似无,挽在腰上的手臂坚实有力,额前的男人的喉结发出震动,声音清明:“没事。” 司机放下心,重新启动,闻怀予也收回手,阖眼休息。 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手指轻碾着,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没有消失。 小姑娘看着瘦弱纤细,该有的地方是一点没少啊。 鬼使神差般又睁开眼,瞥见女孩侧方开叉的裙子不知什么时候往上滑了一截,莹白如玉。 真是要命! 闻怀予叹气,认命般闭上眼,临到她下车告别,也只是撇过头眼睛却看着前座,打了个招呼便作罢。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闻怀予才遥控下车窗,点了根烟。 “许达,”他神色朦胧,唇边叼的烟雾气渺渺,出声叫司机周许达。 “闻先生,”寸头青年抬眼看后视镜,许是跟在他身边久了,明明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不苟言笑。 “是太太,不是小姐。” 周许达第一次听不懂闻怀予的话,他转头,看向靠在窗边的男人,又问:“您说什么?” 呼出最后一口烟,闻怀予慢条斯理靠回椅背,唇边的笑意是明目张胆的:“很快就不是秦小姐了。” “她会成为闻太太。” —— 推开大门灯光溢出的一瞬间,秦德山怒喝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好啊,终于舍得回来了。”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还没死呢,你已经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秦德山指指点点的手一步步靠近,气势逼人。 秦初不拿手机打字,只是木木然看着对方。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老秦,你别发那么大的火,初初肯定是有事情耽搁了,”林霜这才慢悠悠地过来,给秦德山顺气,眼中满是狐疑算计,“孩子嘛,难免有闹别扭的时候。” 臭丫头不知道发什么疯,私下找严家退婚,严立一个电话打来,成功让秦德山大发雷霆。 林霜心中轻嗤,秦氏企业日渐式微,难得找到联姻人家顺理成章将秦初撵出门去,居然还敢反抗? 一个臭哑巴,还当真以为是什么高贵的钢琴家? “爸爸别生气啦,妹妹青春期叛逆延后似的,早先我有鼻炎,让她别养那只小流浪狗,她也不听。” 秦珍昂着头,一副胜利者姿态,亲昵地挽着秦德山,“也能理解,遇到这么大的变故,性格大变也不奇怪。” 蛇蝎心肠不过如此,知道秦初的痛处,使劲的戳,是大半年来秦珍的常规操作。 秦珍?呵,等了这么多年偏等不了一时半刻,妈妈尸骨未寒就再婚,着急给继女从林改姓秦。 那张相似的脸还不够说明秦德山的无耻? 秦初不想理会,走到楼梯下的那间房,推开了门。 一只小小的白狗欢快的从当中跑出,小尾巴止不住的摇,围着秦初转圈圈。 它叫松松,是给妈妈办完葬礼的那个夜晚,秦初从路边买来的小可怜。 那时她还能说话,街边叫卖的狗贩守着最后这只小病狗,打算再碰碰运气把它贱卖。 那会的松松不过巴掌大小,雪白的它缩在纸盒子里,不住的抖动,团成圈的尾巴只有一半。 老板说是先天不足,秦初若真心要,两百块就带走,往日可是要收三千哩。 刚回国的她没剩什么钱,勉强凑了198,买回了它,养大了它。 有句话怎么说的:小狗是买来的家人。 松松是秦初在这个家里,剩下的唯一家人,是她仅有的快乐和安心, 她蹲下身把松松抱在怀里,对身后的暴怒充耳不闻:“严家电话打来我才知道,退婚这么大的事,凭你几句话就打发啦?” “多大点事?严立年轻,不过是犯男人都会犯的错,怎么就闹到退婚的地步?”秦德山涨红了脸,声调越说越高。 可悲,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秦初再也忍不住,放下小狗,拿出手机狠狠地按着:「这么舍不得那个脏男人,那不如给“姐姐”吧,都姓秦,都一样。」 “说你呢,别往别人身上扯,严立遮遮掩掩说你有新对象,你主意大过天,上哪找的野男人?” 公司岌岌可危,秦德山耐心不再,说话也口无遮拦。 “你怎么乱来我管不了,你哥哥躺在医院也不管了?”他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好啊,公司倒了咱们都喝西北风,阿准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秦德山自认了解这个女儿,下定决心要给秦初一次就敲打服气,瞧着眼底跑动的松松就是一个猛踹,骂骂咧咧,“家都要没了,一起死吧!” 小狗被踢出一段距离,仰躺在地上,叫声凄厉。 秦初追过去,蹲下抱起它,手指轻轻在它浑身按压,检查它的状况,她一个回身,眼中的恨意足叫人心颤。 “不听话就滚!带着这个小畜生给我滚出去!”她的眼神让秦德山暴跳如雷,理智全无。 瘦小的身影没有再停留一刻,抱着松松毫不犹豫的夺门而出…… 第7章 别伤心 我带你回家 秦家小区偏远,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夜色渐深,秦初抱着松松在路边漫无目地走着。 喧嚣的路边店铺闭店了大半,静下来的夜晚,莫名有些渗人。 “哒哒哒”的声音自耳后响起,秦初蓦地睁大眼,一个躲闪,惊恐的朝身后看去。 板硬的塑料包装袋顺着风在水泥路上翻滚,哒哒哒的从她眼前滚过,又哒哒哒朝前飞去。 绷着的线突然松了下来,委屈似冲破紧闭的阀门争先恐后的奔出,秦初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豆大的露珠砸落,怀中的松松尤通人性,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舐着她的手臂,安慰着她。 回忆翻涌。 车祸噩耗是秦初下飞机的那一刻传来的,一夕之间,她失去了妈妈。而哥哥余生也许都将在沉睡中度过,父亲转眼有了新的家庭。 而她留下的最后价值,只有联姻。 心中的最后一点迟疑消失殆尽,秦初抹了把脸,从包里翻出那张烫金的名片,快速地编辑着信息。 既然要卖,那就卖个好人。 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手机屏幕上,她不去擦,倔强地睁大眼,看清上面的字:「闻先生,我愿意跟你结婚。」 毫不迟疑按下发送,女孩把头埋在小狗软软的白毛里,静静的等待。 “叮——”短信的提示音传来,她解锁手机,才发现声音并不是从这里发出。 皮鞋落敲在地上的声音逼近,低垂的眼中赫然出现一双工艺精细的皮鞋,头顶幽幽响起爱怜般的一声轻叹。 “怎么哭了?”声音还是沉稳清润。 泪水涟涟的小脸抬起,男人逆光而站,他眉眼深邃英挺,不久前箍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落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绅士又笃定: “别伤心,我带你回家,闻太太。” —— 闻怀予住的地方离秦家很远,却离星璀酒店很近。 许是哭得狠了,秦初这会眼睛涩痛,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她抬起手想要敲敲头,想到身旁的坐的男人。 忽地收回了动作。 疼痛伤病在被爱的时候才能有用,而她不行,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她已经给闻先生添了许多的麻烦。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秦初的小动作全然落在闻怀予眼中,他移开视线,淡声安慰。 怀里的松松安静地窝在秦初怀里,她苦恼了一会,鼓起勇气拿出手机打字递出:「闻先生,松松它很乖很听话,是我的家人,我可以不送走它吗?」 像闻怀予这样穿着打扮一丝不苟,说话做事井然有序的大人物,应该不喜欢时不时掉毛闹腾的小狗小猫吧。 毕竟秦家也没有人喜欢松松,讨厌它没有分寸总爱粘人的蠢模样。 甚至都不允许它随意走动,秦初上班只能把它关在房间里,晚上下了班回来才能带它到屋外走走。 “家人怎么能随意送走,”男人的手温润如玉,落在松松蓬松毛发上试着轻抚, “秦小姐,我也将成为你的家人,将来别人不喜欢我,你是不是也要把我送走?”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也吓得小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的,我不会这样做,闻先生是很好很好的人。」 这话,可比晚上那一通辞藻华丽的马屁诚恳,让闻怀予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 闻怀予自是没什么养宠物的经验,从他有记忆开始,这世界就是明朗、有序、整洁的,而小动物显然不在这个范畴。 不过……没试过却也不代表不能接受,他想。 “放心,我们的家也是松松的家。”好的坏的,他都全盘接收。 星璀酒店明亮的灯光自车窗玻璃流泻过后几分钟,迈巴赫驶进一个翠意盎然的别墅区。 小区和海城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住宅都不一样,虽然在海边,却种满绿植,高大的榕树整齐排开,把这些别墅圈在一方浓重的绿意中。 沿路而走,婆娑竹林和鲜翠鹤望兰中藏着一幢幢白色洋楼,在夏夜的海风中有种说不出的浪漫。 “闻先生,秦……闻太太,到了。”周许达目不斜视,双手落在方向盘上。 小姑娘忙着对新环境好奇,完全没注意到司机换了称呼。 反倒是闻怀予,眉梢轻挑,不等周许达动作,自己开了门下车。 秦初跟在他身后,进门就被院子里一片蓝色无尽夏吸引住了,高大的鹤望兰被雨润泽过,水珠滴答落下,美不胜收。 “喜欢?”闻怀予背着手站在她身边,偏着头看她。 秦初抱着松松单手打字:「是花都喜欢,最喜欢的是茉莉。」 闻怀予抬眸四处找了找,默默计划好位置,才回她:“嗯,我找人给你种上。” 不等秦初拒绝,他又问:“放松松下来跑跑,让它熟悉熟悉新家?” 这会手确实已经酸的不得了,女孩乖巧地点点头,把松松放下。 小狗尾巴摇的欢实,这嗅嗅那瞄瞄,最后重新回到闻怀予身边,跳起来转圈圈。 显然很喜欢这个新家。 她……应该也是喜欢的。 带她进门,闻怀予从鞋柜中拿出一双男士拖鞋,半蹲着放在秦初面前:“家里没添置女性用品,你先穿这个,是新的。” 在今夜之前,闻怀予其实都是在老宅和父母同住,他个人也有偶尔独居的房产。 可重逢的夜晚,他想带她来这里,迫不及待。 她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笑容里带着疲惫,杏眼发红,听话的换好,趿拉着拖鞋坐到沙发上。 “坐十分钟,再去休息好吗?”原本疲累的心霎时紧张起来,她绞着手,准备好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该是谈结婚的事了。 “明天,你能抽时间陪我回趟家吗?”闻家低调传统,结婚这么大的事,就算闻怀予不需要家长同意,也肯定要提前通知父母的。 羞涩后知后觉,小姑娘攥着手机的手指节发白:「这是应该的,我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 “不用,我来安排,”男人心中泛起碎碎点点的雀跃,面上仍然端方沉稳,“那……领证,安排在后天?” 教养和尊重让闻怀予学不会先斩后奏,否则他一天都不想等。 秦初不再打字,只是紧张抬眸,触到看过来的目光,又慌忙敛下眼。 两颊泛起红晕,羞涩的浸透了鼻梁上红痣,轻轻上下动着,是她在点头。 嗯,一天后,他们就要结婚了。 第8章 不苦 是甜的 “闻先生,”听到周许达的呼唤,闻怀予起身,接过他递来的纸袋,径直朝厨房方向走去。 秦初悄悄松了口气,拍拍红透的小脸,打量起这个明亮的客厅来。 屋里的陈设简洁,家具也大多是原木色,朝院子的一面全都是干净的落地窗,坐在客厅里,也能将院中的花草看个完全。 “把这个喝完,上楼好好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说。”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玻璃杯停在她身边,杯口烟雾袅袅。 是一杯预防感冒冲剂。 秦初心底酸涩,想到妈妈曾经也会把药端给她,碎碎念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 闻怀予看不见女孩的脸,以为她怕烫不敢接,把杯子重新端回面前,仔细吹凉。 才重新递给她,“不苦,是甜的。” 有哄的味道在。 喝完带秦初上楼安顿好房间,道过晚安,才接着去书房处理公务。 一天的折腾秦初已是累极,快速洗漱好,很快就倒头睡着了…… 海风吹得窗帘纷飞,床上的女孩呼吸平稳,呼呼的风声径直从房间穿过时,梦中的秦初也只是轻轻皱了皱鼻子。 “吱呀”一声,风吹开未闭严的房门时,对面墙上倚着的闻怀予正在点烟。 外套马甲已经褪去,领带顶端的温莎结松散,冷清的面容疲态尽显,眼光却依旧清明。 碎小的火光在唇边闪闪灭灭,他直起身子走到门边探看,少女睡姿乖巧安静,松松躲在床角,呼呼大睡。 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闻怀予心中充斥着微妙的满足,重新轻轻阖上了房门。 …… “闻先生,早上好。”陌生的声音在走廊响起时,一夜好眠的秦初睁开了眼。 呆愣的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哪里。 “江叔,”沉稳熟悉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又压低了吩咐:“别去打扰她,时间还早,让她多休息会。” 而后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过了十多分钟,秦初才带着松松出现在楼梯口处,就一眼看到了楼下餐桌前的男人。 他今天换了一身灰色英式西装,端着骨瓷咖啡杯,蓝宝石袖口轻闪,坐在窗边像一西洋油画。 “嗯,待会就出发,等下次。”见秦初下来,他急着挂断,“别闹,想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买,行了吧?” 语气颇为无奈,又有些宠溺。 脚步停下,秦初没有再走下阶梯,苦恼自己出现的有些不是时候。 这么亲昵的对话,是他的……情人? “早,来吃早餐。”闻怀予已经结束了通话,抬眸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又补上一句:“大的小的都下来。” 白软的松松已经撇下秦初飞奔下楼,黑漆漆的大眼睛只看得到餐桌边那个满满的狗粮盆,和旁边一个木头打造的精致小房间。 闻怀予没养过小狗,这些都是昨天连夜叫江叔安排的,小家伙还挺喜欢。 江叔已经为秦初拉开椅子,待她坐定,闻怀予介绍:“这是江叔和家里的佣人,他们从小照顾我,以后会留在我们家。” 她乖巧地和江叔点头打招呼,又听男人说:“不用拘束,江叔和他们没事都住在隔壁。” 秦初知道闻怀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往日小说里的场面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还有那个……”闻怀予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不自然抬手摸了摸鼻子,“刚才的电话是我姐打来的,同父同母的姐姐。” “她人在国外,知道我要带你回家,赶不回来见你,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早在她犹犹豫豫不下楼的时候,闻怀予就猜到了缘由,只怪他和姐姐说话向来没个正形,以后也要多多注意。 让太太疑心的行为动作,一个都不能有。 秦初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一下, 才对他笑了笑。 “那快吃饭吧,吃了上楼换衣服,我们回老宅。”早餐种类丰盛,中式西式摆满一整桌。 就两个人的早餐,还真是……豪门。 闻怀予装若无意的搅动着碗里的粥,又提醒她:“刚才让他们送了些衣服配饰过来,放在咱们卧室的衣帽间里,你待会上去看看?” 咱们的卧室。 这是直接明白的告诉她,他结婚后没有分房的打算。 盘里的培根已经被秦初戳得七零八落,她身子紧绷,不好意思拿手机,更不敢看他。 如果没有闻先生,她不是也要联姻结婚的吗? 有些事情,不是早晚都要发生的吗? 想到这,她抬起脸看他,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用口型回应他:“好。” …… 衣帽间已经被重新整理过,如今房间一半是闻怀予的东西,一半摆上女士的,秦初拘谨,随意挑了个得体的套装换上,就下了楼。 楼下的江叔正在把礼物放到后车厢,闻怀予坐在车里等她。 按理说第一次拜访长辈,礼物该是由秦初准备,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准备大概率闻家是瞧不上的。 她没钱,贵价的珠宝首饰不能说送就送。 闻怀予拿着平板处理公务,见身旁的姑娘有些坐不住,一直看着江叔来来去去。 也明白了几分。 “买了些当季水果给他们带过去,我爸妈喜欢这些。”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平板上,像是在和她闲聊。 “你有喜欢吃的就留下?家里就我爸妈,吃不了太多。” 从始至终,闻怀予就没想过要在人前包装她,结婚前她是秦初,结婚后她依旧是她自己。 不必为震寰集团、为闻家,为闻怀予改变。 他只希望她能像从前那样,重新快乐起来。 「这些礼物真的就够了吗?」白皙的小手伸在眼前,闻怀予才抬起头。 “当然,”他把平板倒扣在膝上,和她认真解释:“都是自己家人,没有那么多虚礼。” “我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身体不好,这些年都在欧洲修养,顺便打理公司欧洲的业务。” “姐姐在美国留学,现在家里只有爸爸妈妈。” “放心,爸妈都会喜欢你的。” 就算不喜欢,这婚,他也结定了。 第9章 见父母:我只要她 早晨庄韵诗接到儿子的电话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自小眼高于顶的闻家老三,是个实打实的绯闻绝缘体,喜欢他的姑娘不少,他却一个都看不上。 家里安排他相亲,他倒也都准时去,每次从坐下到离开不超过五分钟,问他对方怎么样,从来都是一个回答:太丑。 把闻家二老气得够呛。 连恋爱都没听说谈了的人,突然就说要结婚,谁能相信。 放下电话庄韵诗就开始招呼佣人忙活起来,好不容易坐下喝了口茶,院子就传来汽车引擎声。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施施然走到门外。 后座门走下一个乌发披肩的女孩,杏眼明亮,鼻梁挺翘,鼻头一个红痣衬得她灵动妩媚。 她穿一套浅粉色小洋装,黑色小皮鞋,乖巧地站在车边等闻怀予下车。 确实,美得不像话。 “老三,”秦初闻声看去,拢着披肩的妇人端庄秀雅,贵气难掩。 应该是闻怀予的妈妈庄韵诗女士没错了。 闻怀予轻轻揽住秦初的肩,走到庄韵诗面前介绍:“妈妈,这是秦初,我的未婚妻。” 秦初点头致意,被一双温柔的手牵住,主动介绍起来:“你好,我是怀予的妈妈,走走走,进去聊。” “妈妈给你们准备了甜汤,”她牵着秦初往客厅去,回头嗔怪地看了闻怀予一眼,“时间仓促,妈妈没准备太多,初初别介意。” 顿了顿,又拍拍秦初的手,问:“妈妈叫你初初,可以吗?” 一路以来的忐忑被庄韵诗这句话完完全全化解,她不像电视里演的豪门太太那样,轻蔑冷淡的应她。 而是一直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叫她初初。 和曾经妈妈一样。 “爸爸呢?”闻怀予被晾在一边也不恼,自觉坐到秦初身边的沙发上。 “还说呢,不都是怪你,他今天要去港城出差,上了飞机又重新往回赶,在路上了吧。” 闻彻如今还是分管着震寰集团名下的基金会,平日也会代表集团出席公众场合, 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时,他恨恨说了一句:“小王八蛋。” 吓得机上一众震寰高管不敢出声。 话音刚落没多久,客厅的门被推开,闻彻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下次这种事提前说,闻怀予这个小王——” 看清客厅里的人,闻彻眸色一变,不动声色地改了口:“闻怀予这个小家伙,办事毛毛躁躁。” 见秦初站起身来,他才放软了语调:“坐着坐着,不用起来。” 说完也乖巧坐到自家老婆身边。 许是闻怀予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闻家二老极为友善,那些会让秦初尴尬的问题一个都没问,只是随意和她聊聊钢琴、音乐什么的。 坐了一会,闻彻借着公事的由头,把闻怀予叫到了楼上书房。 “想好了?”闻彻双手抱胸,沉下目光来着儿子。 “嗯,”闻怀予偏头拨弄着桌上的地球仪,一只手撑着下巴,语气是难得的闲散:“想得很清楚。” “我没有轻视任何人的意思,可是老三,她不能说话。”闻彻叹了口气,“结婚以后她会成为震寰的女主人,闻家的太太,少不得要社交、出席各种场合,她能应付吗?” 上流圈子里的社交不仅仅局限在男人的商场上,也同时包含太太们的交往,晚宴、拍卖、舞会甚至购物,都是彼此试探、结盟的方式。 中产家庭出生的秦初,是不懂这些的。 “她想学就学,不学也没关系,不勉强。” “想不到这么天真的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你明知——” “爸爸,”闻怀予打断,手指仍旧拨弄着地球仪,“我从小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一直以来,你们让我做什么我也没反驳过。” “只有她,”他抬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笃定,“我只要她。” “如果震寰确实需要一个能游刃有余,能处理好各家关系的闻太太,那我愿意让出位子,给更适合的人。” 闻彻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志向从来不在接管集团,前几年大儿子身体每况愈下,女儿醉心艺术,对经营毫不关心。 老三闻怀予亦然,可他也知道父母渐老,需要有人来扛起这个责任。 他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闻彻放下了手臂,不再劝阻:“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做吧,该给儿媳妇的礼数一个都不能少,别委屈了她。” —— 因着两人还要上班,没有在老宅待太久,临走前,庄韵诗单独叫下闻怀予,塞了个黑色丝绒盒给他。 “她是海边的那个小姑娘吧?”是个问句,庄韵诗却对答案异常肯定。 闻怀予接管震寰的时间仓促,那时他需要学习了解业务很多,下班了就往书房钻,一待就到深夜。 庄韵诗总怕他顾不好身体,时不时给他送点夜宵去,督促他早些休息。 那晚她进书房时,闻怀予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文件资料铺了满桌,小儿子一只手抓着文件,一只手牢牢攥着手机。 屏幕常亮着,上面是一张照片,女孩蓝色百褶裙翻飞,笑容纯澈,鼻尖红痣灵动妩媚。 庄韵诗向来尊重孩子们的隐私,替儿子按下息屏键后,才轻声唤醒他。 “别把你爸爸的话放在心上,”见儿子不答,她柔声安慰:“集团付出了闻家几辈子的心血,震寰也像他的孩子一样。” 父子两聊了什么她不知道,不过也不难猜。 庄韵诗的闻太太,其实当的也很不容易。 “总之,做父母的,肯定都是盼着孩子好,只是方式不同罢了。既然做了选择,不后悔就是。” 闻怀予抬手抱了抱她,“嗯,我都懂,谢谢妈。” 第10章 是逢场作戏 还是过一辈子? 加长迈巴赫抵达星璀酒店时,秦初的手机已经递了过来,字她早就打好了,见他忙处理公务,一直等到现在。 「我可以自己来上班,闻先生这么忙,不用送我的。」 他的时间可比她宝贵多了。 “那怎么行,你忘了昨天怎么答应我了?”闻怀予放下手中的平板,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昨天怎么答应他的?他们好像没有聊过这个话题吧。 女孩偏着头回想,细眉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放在脸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 模样甚是可爱。 闻怀予喉结轻滚,按下想摸摸她头的冲动,提示她:“我不送太太上下班,就会有人觉得我们感情不和,到处宣扬,到时我的声誉受损,集团也会跟着受影响。” 秦初实在想不到这当中有什么关联,可闻先生说得一本正经,她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她点点头,只好妥协:「那以后就麻烦您了。」 闻怀予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十分受用,抬手在她小脑袋上拍了拍:“那我晚上来接你下班,然后我们去趟秦家?” 于情于理,闻怀予都该上门拜访一次。 “好,晚上见。”秦初用口型回他,才下了车。 闻先生的黄牌迈巴赫过于扎眼,才半天的时间,整个酒店都知道了秦初连续两天上闻怀予的车。 人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生物,过得不如自己好时,秦初是众人眼中,被父亲苛待的娴静哑女。 看她和大人物有了些交集,娴静哑女摇身一变,成了攀龙附凤,不知廉耻的狐媚哑巴。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徐星星耳中,她暴跳如雷,把传闲话的员工找来严厉警告了一通,急急跑去安慰秦初。 下午茶时段的演奏已经结束,女孩坐钢琴前研究琴谱,丝毫没有被那些风言风语影响到。 “初初,那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要难过。”徐星星抓耳挠腮好半天,憋出句话来安慰她。 秦初摇头,敛着眸打字:「我不难过,他们也没说错,星星,我要结婚了。」 “结婚?”徐星星脑子转不过弯来,连忙劝阻,“你别冲动呀,严立他真的不是值得托付的人,我已经在帮你打听别人了,你——” 秦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又接着打字:「不是严立,是闻先生。」 “谁?谁!”原本转的就不快的脑袋彻底宕机,徐星星抬眼紧张瞄了瞄周围,凑到秦初耳边小声问,“哪个闻先生。” 整个海城,还有谁被叫做闻先生? 秦初:「闻怀予」 “你不是昨天才认识他,怎么今天就要结婚了。”徐星星有些担忧,抬手覆上秦初的额头,“初初你是不是生病了?” 病得都说胡话了,和认识一天的人,谈什么结婚? 秦初摇了摇头,把大概的经过和徐星星解释了一番。 徐星星云里雾里,最后问她:“所以你们是逢场作戏协议结婚,还是真的结婚过一辈子那种?” 小姑娘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闻先生好像也从来没提过,可是……逢场作戏……需要睡在一张床上吗? 她搞不懂。 “管他的,”徐小姐向来是个极为豁达,讨厌纠结的性情中人,“别人我不敢说,和闻先生结婚绝不吃亏。” “有亿点点钱,还有亿点点帅,身材也有亿点点好,甩那个狗严立十万八千里。” 秦初:…… —— 临近下班前,闻怀予打内线电话叫来助理,说有些私人问题想请教他。 助理森江实在是受宠若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震寰太子爷,还有求教打工人的一天? 实际闻先生在集团也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他工作认真严谨,刚接手集团那时候,几乎是第一个来公司最后一个离开,集团从上到下都把他的勤恳看在眼里。 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说的就是闻怀予这样的人。 他的内敛沉稳、冷淡清高是家族的积淀使然,并非故作姿态。 闻怀予招呼森江在待客区坐,直奔主题问他:“如果结了婚暂时不办婚礼,要怎么和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 面容之严肃,和董事局会议上讨论股价波动时别无二致。 闻怀予朋友不多,大多还是单身狗,实在取不了什么有用的经。 只有面前的森江,三个月前刚结婚,他庆幸当时给森江封了个大红包。 “别人我不清楚,我就是发朋友圈,派喜糖、喜饼。” “老人家说这是给大家沾喜气,我们夫妻就能长长久久,恩爱到白头。”哪怕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吃瓜,森江面上装得波澜不惊。 老天爷,震寰太子爷亲自把瓜送到嘴边,为什么要这么考验他?! “长长久久,恩爱白头,”闻怀予嘴里重复着,继续问:“喜饼喜糖讲究专门的品牌店铺吗?” “这个没有,看自己喜欢,”森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肯定是越精致越好啦。” 精致?闻怀予不喜甜食,对这些没什么研究。 不过往贵了买,肯定是没错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闻怀予点了点头,迟疑了几秒,接着问:“你……是怎么追到你太太的?” 啊?不是都聊到结婚喜糖了,怎么还没追上? “看她喜欢什么吧,我老婆喜欢追星,我就经常带她去看演唱会,这个因人而异。” 闻怀予若有所思,思绪已经飘出很远很远,她喜欢钢琴,喜欢松松,还有…… 还有什么? 离开办公室前,森江被回神的闻怀予叫住,他主动说道:“闻先生您放心,您的事我不会跟别人的说的。” 闻怀予摇摇头,唇角的笑意压不住,向来清冷淡薄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议: “森江,被祝福的婚姻才能长长久久,我希望能得到许多祝福。” 我想要……长长久久。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 收到!立刻出去大肆宣扬! 森江从未在闻先生脸上看到过这么深切的笑意,他整理了身上的西装,认真诚挚的恭喜道: “祝贺闻先生,新婚快乐,长长久久。” 第11章 上门提亲还是讨债 晚上闻怀予接了秦初,带她去秦家时,小姑娘怎么都想不到,全海城有法国糕点师的五星酒店都在通宵加班。 星璀酒店也不例外。 “别担心,一切有我。”许是收到了森江的恭喜,闻怀予有些飘飘然,手撑着下巴,明目张胆的看着小姑娘。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就是怕他们说话不好听,冒犯了您。」她对秦德山、对这个家,早已经没了什么期待。 “今天例外,”他又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随即放下,“明天是我们结婚的好日子,我不会和他们生气的。” 清冽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氤氲在秦初周围,她不自觉深深吸了一口。 要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呢? 似是雨中被润泽过的青草,蕴着植物本有的一点点清苦,让人不自觉深嗅,一呼一吸间从身到心,都能平稳安定下来。 秦初抬眸看去,男人同样也在看着她,目光相接时,女孩眼底的笑意逐渐蔓延开。 嗯,度过这个黑夜,前方也许会有一个更好的开始。 —— “咣”的一声,严光耀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邋遢地用手背擦了擦嘴问:“还没找到?” “没人接,可能是没听见。”秦德山讪讪收回手机,把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初又在心里骂了一遍。 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昨晚说了她几句就离家出走,一整天都联系不上。 严家这时也找上门来,逼着秦德山给个决断,下周的订婚仪式还要不要如期举行。 “不是我说啊老秦,你家秦初也太不懂事了,”严光耀四下打量着秦家客厅的陈设,语气都带上了轻蔑,“干大事的男人谁没有几个红颜知己,这都能闹?” 严光耀早些年不过是菜市场的小贩,后来不知做了什么买卖,突然暴富发了财,摇身一变成了严总。 身上却还是洗不净市井小民气。 “是是是,我昨晚也已经教训过她了,小孩子不懂事。”秦德山憋屈的不行,要不是公司确实等着资金周转,他也不想跟严家结亲。 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呸! “既然秦初联系不上,你是她爹你给个准话吧,还订不订婚?”严光耀肥胖的身躯塞在不合身的西装里,处处都透着滑稽,“哑巴还要挑三拣四,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玄关处的内线电话适时响起,秦德山抢林霜一步起身,借口逃离。 再和严光耀多待一分钟,他都怕自己忍不住破口大骂。 “喂,对,我是。”秦德山右手叉腰,语气里隐隐还有未散去的怒火。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忽地倒抽一口冷气,语调拔高了几倍:“你、你说谁来了?” “……闻、闻先生?”客厅里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空气霎时凝结,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只有原本靠坐着的严立倏地坐直了身子,浑身发凉。 靠,闻先生来真的? 加长迈巴赫缓缓停在秦家大门前时,秦德山才确信自己耳朵确实没出问题,黄牌连号车牌,不是闻先生还能有谁? 院子里的灯全数亮起,林霜正在手忙脚乱拆着贵价收藏茶具清洗,眼睛时不时朝门口瞥去。 车门缓缓打开,黑色的皮鞋落地,男人侧颜英气冷清,骨节分明的手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西装纽扣,腕间的碧玉表盘随着他的动作微动,折射出温润的光芒。 他只是淡淡抬眸扫了眼站在门外的秦德山,然后从绕到车的另一侧,打开了门。 手臂微弯,等少女细白的手柔柔挽上后,才往秦家大门走去。 “闻先生光临寒舍,蓬荜生辉。”秦德山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在心里告诫着自己要冷静,同时恭敬地同闻怀予打招呼。 男人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客厅里的人也都局促地站起身来打招呼,闻怀予视而不见,带着秦初在沙发落座。 “都坐吧。”男人轻描淡写吩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重新坐下。 客厅里一时安静的不可思议。 在这样身份的男人面前,逢迎拍马实在显得低级廉价,秦德山也懂,他敛着神色,问道:“不知闻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初初昨天答应了我的求婚,于情于理,我都该上门来拜访。”男人神色始终清高冷淡,不像在和未婚妻的长辈说话。 更像来讨债。 什么?正在给闻怀予上茶的林霜身形一怔,茶杯在桌上摩擦出突兀的噪音,让闻怀予不悦地皱了皱眉。 “求、求婚?”秦德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您和我家秦初?” “据我所知,您和我家初初应该不认识吧?”秦初这些年一直都生活在美国,在海城有几个朋友秦德山能不知道? 更不要说是闻怀予这样的大人物了。 闻怀予勾了勾唇,撇过头看了眼秦初,“认识……而且认识很多年了。” “怎么可能?”秦德山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怀予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七年前,我就已经认识她了。”秦初一直安静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听到这句话,才偏头看向闻怀予。 男人深邃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接收到她的眼神时,俊眉微微挑了挑,接着说:“我已经找了她……许多年。” 秦初咬着下唇,手指因为用力在沙发上抠出一个个小小的月牙,哪怕知道这些话是闻先生用来说服秦德山的,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猛地跳动。 闻先生如果去演艺圈,应该也能混的很好,她想。 “七年前我家秦初才十五岁,那时候她——” “秦先生,”男人出声打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在膝盖上,眉间的温柔已经荡然无存,“我不是在获得你的同意,是通知。” 他的声音冷沉,嘴角仍然挂着笑,可笑容却未达眼底。 秦德山倏地一僵,余下的话尽数堵在喉间,是啊,怎么会突然忘了,坐在他面前的人,是闻怀予。 第12章 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闻怀予略带威胁的话语让气氛冷寂下来,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时间不早了。” 随后目光若有似无朝严家父子看去,显然是在赶人。 早在闻怀予上门之时,严立就知道和秦初的订婚不可能再继续,就算是心有不甘,如今也绝不是得罪闻怀予的好时机。 严立当机立断,拉着严光耀起身告辞,临走前特意着重强调,订婚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严家绝不会在外多说一个字。 见闻怀予敛目颔首,父子二人才敢离开。 秦德山也是个商人,既然闻怀予送上门,要跟她女儿结婚,该谈的彩礼嫁妆自是要谈的。 当闻怀予的岳父,可比和暴发户做亲家强一亿倍。 他眸光一转,精明的脸瞬时覆上一层悲伤:“初初找到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女儿你别担心,”他吸鼻子,抬手在眼角处按了按,“公司的危机不重要,只要你幸福,你妈妈和我就放心了。” 秦德山心里清楚,闻家再低调,也是在乎脸面的,断不会对亲家的难处视而不见。 有这么大的靠山,别说暂时的危机,秦氏发展成大企业也指日可待。 秦初冷眼看着对方,杏眼中恨意弥漫,瞬间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答应和闻怀予结婚。 她好像会给闻先生添更多的麻烦。 “秦先生这么有心,事情就好办多了。”闻怀予两指并拢微弯,招呼人过来。 大家这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周许达,另一个是……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秦德山面前,不卑不亢地伸出手,“秦先生你好,我是震寰的法务总监,我姓林。” 他不递名片不说全名,足见对秦德山的轻视。 这也不怪林申不待见他,作为海城最有实力的律师,林申自认是见惯了人性自私,尔虞我诈的,但秦德山的所作所为让他恶心。 昨日得了闻怀予的交代,林申就连夜把秦德山和秦氏查了个底掉,先夫人刚去世就再婚,继女还是私生女,年纪比秦初都大。 不仅如此,儿子重伤舍不得花钱,女儿得了失语症也毫不关心。 明明只要家人多用心关怀陪护,秦初的病是可以治好的。 林申把资料资料递给秦德山,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是你们秦家所有的资产,先夫人的那部分我已经列出,你核对一下。” 秦德山没接,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秦太太去世后,他才知道这个老婆善于投资,这些年攒下不少身家,尽数登记在儿子女儿名下。 他不动声色,把这些全都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本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还是被闻怀予发现了。 “那就视为您默认,”林申不想跟他啰嗦,继续说道:“我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将资产重新登记回秦准先生、秦初小姐名下。” “还有,”林申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闻先生给秦小姐的聘礼——” 话没说完,秦德山就把文件夺了过去,仔细翻阅起来。 和秦家这点小水花比起来,闻家给的才是大头,秦德山算的清,自然也不想计较这么多。 文件太多,秦德山一页页翻看着,越看越兴奋,眼中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不算股份,文件里的资产,几乎分走了闻怀予一半的身家。 想不到,一个哑巴能卖那么多钱,真是值了! “全部……” “这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申抢先一步道:“这些都将登记在秦初小姐名下。” “什么?”秦德山满心欢喜被一桶凉水浇灭,猛地站了起来,“全都给她?!” 那你给我看个屁!存心气死我? 哪怕不知道具体数字,秦初也能从秦德山脸上看得出惊讶,她急急打开手机打字,递到闻怀予面前: 「闻先生,我不是为了钱跟您结婚的,我只有一个小请求,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她着急扯住闻怀予的衣袖,摇晃的力度因为着急而变大,细眉拧在一起,不停摇头。 男人偏头看去,目光和他的声音一样清净沉稳,抓起她扯着衣袖的手,紧紧箍在自己的手掌中。 “这里还有一份文件,”闻怀予另一只接过周许达递来的文件袋,冷淡倨傲,语调是十足的威权,“这是解除监护权的协议。” 握着女孩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在安慰她,别担心,我懂。 “我给秦氏投资,条件是你放弃秦准的监护权。”她身子一顿,氤氲在眼中的雾气聚拢,眼泪接连滑落。 他知道,他都知道。 秦德山自然也知道,他能拿捏住秦初,无非就是知道她舍不下自己哥哥,如果丢了秦准的监护权,秦初自然也不会再听他的话。 闻怀予轻笑,声音似寒冬里的坚冰,凉的吓人:“秦德山,这是告知,不是商量。” 说完,抬手在女孩眼下轻轻擦拭,“别哭,有我在。” 眼泪掉落一颗,他就擦掉一颗,温柔耐心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初初,”清润的声音此刻有些低哑,包含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闻怀予少年老成,自小的教育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有多么无措。 再厉害的闻先生,依旧不懂怎么安慰哭泣的女孩。 他喜欢的女孩。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秦初止住了眼泪,她呆愣愣也不抽出手,另一只手单手打字:「对不起,我花了你好多钱,我可怎么还。」 闻怀予替她要回了妈妈的遗产,给秦德山投资,让她不再被秦德山掌控。 他甚至,以一半的身家作为聘礼。 可她呢,她能给闻先生什么? 「我不要您的聘礼,您给秦家的投资,等我拿回遗产卖掉在再赔给您。」这是秦初能想到唯一补偿闻怀予的方式。 “不行,你忘了昨天怎么答应我的了?”他摩挲着女孩纤长柔软的手指,不愿意放开,“资产登记都查得到,你不收,大家会觉得我们是假结婚。” “我们是假结婚吗?”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握着她的手也松开,垂眸看着她。 第13章 秦初和闻怀予 不是假结婚 秦初还是僵坐在沙发上,良久都没有动作。 闻怀予似乎也不甚在意,斜睨着一侧的秦德山和林申讨价还价,眸色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过了一会,秦初不知哪来的勇气,小心覆上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晃了晃。 撒娇似的。 闻怀予重新转过来时,女孩两颊粉红,鼻尖也红红,连耳廓也是红红,“怎么了?” 秦初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乖巧盯着闻怀予棱角分明的唇,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女孩杏眼盈盈,恍惚看见男人唇角若有似无的弯了一下,再眨眼,又恢复了原样。 算了,她拿出手机,飞速递到男人面前:「不是」 “不是什么?”闻怀予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可秦初无比确定他的唇角弯得比刚才更久了一秒。 秦初:「不是假结婚」 “谁不是假结婚?”不过一夕,闻怀予像是失忆了一般,追着秦初问到底。 女孩抬起手指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打字给他:「你跟我」 “什么?”他半阖着眸,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膝头,女孩软热的掌肉包裹着他的指骨,她的温度顺着脉络侵入他的手臂,流入心脏。 “秦初,你好好说清楚。” 女孩觉得眼前的男人奇奇怪怪,但还是认真低头打字,递给他:「闻怀予和秦初,不是假结婚。」 下一秒,男人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屏幕映衬下的俊颜寒冰尽退,“嗯,别忘了。” 秦初这才第一次发现,闻怀予笑意明显真切时,左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目光相接, 秦初蓦地跌进男人深邃的眸中,他左侧脸颊上的酒窝久久没有消失,清冷的声音在她心上拨弄起阵阵涟漪:“秦初和闻怀予,不是假结婚。” 他要秦初和闻怀予,长长久久。 —— 结婚前夜,终于以秦德山接受所有条件画下句号。 这一夜秦初睡得极为安稳,半夜时醒来过一次,迷迷糊糊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应该是闻怀予。 睡意再次袭来,她来不及思考,重新进入了梦乡…… 同一时间的闻怀予,已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楼下。 “这么晚,会不会耽误您的正事?”江叔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睡衣外随意披了个外套。 “不会,刚才已经电话联系好了。”闻怀予依然是白日那套装扮,显然还没休息过,“我亲自开车去取。” 说罢接过江叔递过来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饶是海城在纸醉金迷的市中心,在深夜的此刻也同样寂静。 当中只有一家店铺还亮着灯,虽然已经困得不不行,工作人员依旧制服全妆,严阵以待。 男人阖眼小憩,听见脚步声靠近,才懒懒掀起眼睫,“闻先生,我们可以给您送到府上,不用您亲自跑这一趟。” 销售主管上了一套精致茶点上来,骨瓷杯里的红茶袅袅冒着热气。 闻怀予眼中丝毫不见疲累,只是嗓音有些倦懒,“我亲自来取,放心些。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们休息了。” 温润端方,却也清高冷淡。 “您哪里的话,商务机是您派的,我们只是跑跑腿。”主管说话得体,脸上始终挂着有礼的微笑。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闻先生要得急,不凑巧海城缺货,只能找人从外地调过来,开车怎么都得半天时间。 闻怀予怕耽误正事,凌晨安排私人飞机去了临省接应,天亮前就能送到。 新来的小姑娘不太会看眼色,海城大人物弄这么大阵仗还深夜亲临,不为珠宝首饰,就为这个? 那已经几年前的老款式,像闻先生这样的人,买高定也比这省事多了。 “闻先生可以买其他的送人呀,这样就不用等了。”小姑娘无意识嘀咕出了声,见在场所有人都朝她看来,主管更是毫不客气送来一记眼刀。 她这才回过神来捂住了嘴。 闻怀予显然是听到了,未等主管开口道歉,他先浅淡笑出了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闲闲敲打在沙发扶手,他敛着眸,唇角轻轻上扬,“说来惭愧,我也是才知道,这是我太太少女时期的梦想。” 他偏着头,目光停留在不久前被女孩牵过的手背上,语调缱绻,“一会我就要和太太领证结婚了,我想让她梦想成真。” 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男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柔色,深邃的目光沉静如海。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海底,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 “恭喜闻先生, ”销售主管不动神色地把男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躬身, “祝闻先生和闻太太,恩爱白头。”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一句简单的祝福,能让所有职员在当天下午,收到了一个数额惊人的红包。 —— 秦初比往日醒的早了些,起床洗漱下楼时,天刚蒙蒙亮。 一楼热络的氛围着实吓了一跳,江叔今天特意打了条深红色的领带,喜气洋洋地指挥着佣人在落地窗上贴喜字。 听到二楼处传来响动,众人笑意盈盈唤她:“太太。” 秦初这才有了些实感。 今天,她要领证结婚了。 松松已经三步并做两边跑到秦初身边,小家伙欢快地摇尾巴,脖子上应景的系上个红色蝴蝶结,可爱极了。 各式早餐已经陆续端上桌,秦初静静落座,目光时不时往二楼楼口的出看去。 她今天起早了,闻先生还在睡吧。 江叔热了杯牛奶放在秦初手边,温声提醒:“先生还没回来,太太先吃吧。” 原本微微上挑的眉梢悄悄落了下去,秦初收回视线,就听到门外传来的汽车引擎声—— 然后把手中的筷子重新放回了原位。 男人衔着烟推开门,灰色烟雾升腾中,他看清了坐在餐桌前的秦初,猛地怔住了脚步。 烟灰扑簌簌落在白衬衣上,他毫不在意,只是将盒子藏在了身后,“今天起得这么早?” 声音有些低哑,看过来的目光却清亮,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秦初自然将这些动作都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笑了笑,起身把手机拿给他:「嗯,醒的早,本来准备等你一起吃早餐。」 好像你……不太方便。 第14章 蝴蝶结歪了 我帮你 “你先吃,别饿着,我上楼冲个澡。”闻怀予只顾着藏礼物,不让对方看出端倪,没有注意到女孩有些僵硬的神色。 秦初阖眼,把一夜未归、遮遮掩掩、事后澡这些接连跳出的词从脑海中驱散,轻呼一口气,才低头吃起早餐来。 吃完回到房间,就看到沙发上规整地放着一条连衣裙,显然是给她准备的。 待闻怀予轻轻叩开掩着的门时,秦初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站在落地镜前,浅蓝色的裙身在日光下散发着温润的珠光,胸口处如两片交错的花瓣,柔柔地拢着柔软,流畅的线条在腰部来了一个巨大的起伏,然后才顺腿而下。 女孩手臂纤细,此刻正抬手系着后腰的细带,腰线被细密勾勒出的瞬间,似乎也紧紧勒住了闻怀予的呼吸。 脑海中无数次的想象,都抵不过此时的震撼。 眼前娴静妩媚的少女渐渐和海边裙角翻飞的女孩重合,她转过头,鼻尖的红痣蕴着粉气,羞怯的杏眼不敢和他对视。 闻先生好像对蓝色情有独钟,无尽夏是蓝色,领证的衣服也是蓝色,住在海边入目都是蓝色。 “很美。”男人捧着盒子的手有些颤抖,喉结轻滚,语调说不出的喑哑。 闻怀予将盒子放在桌上,从秦初身后贴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捻住蝴蝶结飘带,轻轻一拉—— 细带重新垂落在秦初腰两侧。 “初初,”他双手挽起系带,棱角分明的唇峰若有似无地贴着女孩的耳骨,“蝴蝶结歪了,我重新帮你系。” 缱绻低哑,温柔耐心。 手指慢条斯理轻捻慢拢,呼吸却急促,热气尽数喷洒在秦初红透的耳垂上,让她无意识耸起肩来。 纤长的睫毛簌簌,秦初瑟缩的后背贴在闻怀予胸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让她努力克制的心跳也乱了。 “好了。”男人后退几步,回身打开桌上的盒子,缓缓蹲下了身。 顺着他的动作,秦初才将目光移到这个不久前某人遮遮掩掩爱护的盒子里,里面整齐地放着一双镶满钻的水晶鞋。 闻怀予的动作优雅流畅,把鞋整齐放在她脚边,抬起头:“试试?” 秦初认得这个品牌,jc,出自著名华裔设计周先生之手。 见她不动,闻怀予干脆牵起她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稳,自己动起手来。 闻怀予第一次做这种事,手指环住女孩细瘦的脚踝穿鞋,也不忘记抬头观察她的表情。 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她。 细心弄平整她的裙摆,闻怀予才悠悠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偏头细细打量着秦初,唇角高高扬起,“很适合你。” 秦初很喜欢这双像童话里走出来的高跟鞋,她提着裙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然后往左走几步,再往右走几步,最后开心得在房间里绕着圈走。 男人一夜未睡,持续的兴奋和期待让他毫无倦意,他目光清亮,左脸颊边的酒窝明显,温柔提醒她:“该出发了。” 然后慢悠悠支起手臂,等着她挽上。 秦初从兴奋中回神,才发现今天的闻怀予也和平日不同。 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起,黑色西装质地考究,喉结下的领带打着最经典的温莎结,领带的颜色和她的身上的颜色一致。 是浅蓝色的。 她缓步靠近,清冽的青草香由淡及浓,毫不躲闪的迎着他的目光,攀上了他的手臂…… 房间对面的书房里,昨晚送来的资料还是整齐的摊开着,电脑常亮了一整晚,上面是条五年前发的微博。 账号名叫,初初从不乱弹琴。 十七岁那年,她说:「好喜欢jc 的水晶鞋呀,希望等我长大结婚的时候,也能穿上水晶鞋嫁给喜欢的人。」 —— 晨风清凉,加长迈巴赫踏着斑驳的光影驶进了民政局停车场。 “许达,我自己来。”闻怀予抢先一步下车,从车后方绕过,给秦初开门…… 驾驶座上的周许达眼睛始终停留在后视镜上,直到车门关上,才移回视线。 腿根处传来细微的刺痒,他抬手抓了抓,窸窣声在安静的车厢里蔓延开,手指上的动作突然停住。 惯来冷硬的面容浮上一层清浅的笑意,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就着窸窣声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来。 那是昨晚闻先生给他的。 昨天去星璀接秦初下班前,闻怀予特意吩咐周许达先去一趟糖街。 糖街当然只是海城人的戏称,至于它原本的名字也没人根究,在海城备婚的新婚夫妻几乎都要去糖街,喜糖喜帖一系列婚礼上需要用到的东西,糖街上都能买到。 当然,这些知识都是森江给闻怀予科普的。 婚宴喜糖琳琅满目,闻怀予自然不懂, 但却极有耐心,认真听店家一样样介绍。 中途时不时停下,询问身旁周许达的意见。 周许达比闻怀予小不了几岁,性子比闻怀予还要清冷漠然,他不懂喜糖,却懂喜欢一个人的心。 那种但凡自己有,但凡她要,都想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 给店家写完配送地址后,闻怀予把自己亲自装好的喜糖小盒子递给了周许达。 “闻先生?”周许达没接,等待着闻怀予下一步指示。 “拿着,”握着盒子的手往上抬了抬,“许达,森江说送喜糖是给大家送喜气。” “把我的喜气送给你,希望你心中所求皆如意。” 车窗半落,周许达从一把糖果中挑出一颗淡粉色,剥了糖纸放进口中嚼得嘎嘣响。 这么大的喜事,千里之外的那个人,总该要回来了吧…… 下了车的闻怀予跟在秦初身后,看小姑娘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 停车场铺的都是镂空的花砖,高跟鞋一个不留神,就会踩到土里去,小姑娘爱惜脚上的水晶鞋,走的很慢。 男人深邃的眸中倒映着前方的浅蓝身影,突然想起什么来,不动声色的扬起了唇角。 “需要帮忙吗?”闻怀予走到她身边,不等对方回应,手臂紧紧攀上了秦初纤细的腰…… 第15章 新婚快乐 闻太太 强有力的手臂挽住秦初的纤腰一提,闻怀予微弯下身,另一只手从女孩腿弯处穿过,将她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女孩粉嫩的唇瓣惊讶得微微张开,卷翘的睫毛上下阖动,他身上特有的香气铺天盖地袭来,秦初忍不住小口小口细嗅,精巧的锁骨跟着一起一伏。 裙子衣料软滑,闻怀予轻轻将怀中的女孩往上掂了掂,怀中人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葱白的手指紧张得攥紧他后颈的衣料。 “放心,”男人走得极为稳当,声音和他的步伐一样,内敛稳重,“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晨光洋洋洒洒落在亲密的两人身上,秦初侧着脸虚虚枕在闻怀予肩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流畅,下颌线条分明,是典型那种帅气矜雅的东方男人。 这样一个端方高冷的太子爷,会在天蒙蒙亮的早晨为她带惊喜回来,会躬身为她穿鞋,她却误会他在领证当天出去鬼混…… 想到这,秦初咬着唇,懊恼地晃晃脑袋。 她实在有些不知好歹。 殊不知这些小动作全数落在闻怀予眼中,握着纤腰的手不断收紧,语调染上些僵硬的克制:“怎么了?” 为什么摇头,是……后悔了? 两人已经走到台阶顶处,闻怀予温柔放下秦初,蹲身为她整理着裙摆。 他不愿意抬头看她的表情,更不想她这会递手机过来,民政局业务大厅的门就在正前方,美梦偏要在这个时候醒来吗? 不出所料,白嫩的小手捏着手机递了过来,闻怀予叹了口气,眼睛认命般扫过屏幕: 「我很庆幸。」 庆幸?不是后悔? 俊朗矜雅的男人蹲身为女人整理裙摆的动作实在太过惹眼,秦初红着脸,双手抱住闻怀予的手臂拉他起身,又急忙在自己唇角上轻点。 示意他看她口型。 杏眼盈盈目光婉转,红唇开合,无声却妩媚勾人。 下一秒,心头的雾霾一扫而空,胸腔里的跳动紧绷胡乱, 男人左脸颊边漾起一个明显的酒窝。 她说:“很庆幸,和我结婚的人是你。” 和闻先生相敬如宾,其实很好。 “哎,两位看我这里。”两人端坐在红墙前,听凭摄影师指挥着。 闪光灯熄灭,摄影师熟练打开照片,颇为无奈的挠头笑了笑,“我说新郎官,拍照的时候就暂时看我一下呗。” 这是今天他给这对新婚夫妻拍的第三次照片了,每一次新娘都娴静浅笑的看着镜头。 而新郎,要么瞥眼,要么转头,反正目光总是落在新娘身上。 闻怀予干咳了几声,面色不自然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没事没事,那咱们再来一遍,看我哈。”话音落下,软糯的手掌蓦地覆盖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安慰般拍了拍。 下一秒,闪光灯亮起,男人翻转手掌回握住秦初,向来浅淡的黑眸在镜头里亮得惊人,脸侧的酒窝深深下陷。 走完所有流程也不过半个多小时,闻怀予仔细检查着红本里的字,高悬的唇角始终没放下来过。 他感叹缘分的神奇,从海边一面之缘的少女,如今变成身侧的太太,他用了七年。 还好,他等到了。 一边的秦初也是一副呆愣的模样,她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本子拍了张照片发送。 现在她身边能分享这个消息的,只有徐星星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 星星:【恭喜闻太太,新婚快乐!】 星星:【图片jpg】 星星:【你看,闻先生很有心哦。】 徐星星发来的照片是星璀酒店行政酒廊的入口处,长桌上铺着浅蓝色桌布,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精致的甜品盒子和喜糖礼盒,光看包装也知道价值不菲。 星星:【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咱们酒店里那个法国甜品大师做了一整夜甜品,都送到震寰集团去了,说是闻先生交代的,照片里这些是市中心那家五星酒店送来的。】 星星:【闻先生可能是怕你有顾虑,只在盒子的角落印了q&w,没有写上全名。】 闻怀予自然是想满世界宣布自己已婚,他向来深居简出,不喜欢在公共场合露面,这一举动定是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把低调传统的闻家放到舆论的中心,哪怕震寰集团的舆情监测做的再好,也会波及到他的小太太。 好不容易才把太太拐到手,要是把她吓跑了可怎么办。 只好暗戳戳在盒子一角印上两人的缩写,试探她对公开婚讯的意见。 秦初自是不懂闻怀予的这些计划,她重新点开徐星星给她发的照片,然后退出软件,打开了备忘录。 细软的手指轻轻捻走潮湿,她扯了扯闻怀予的衣袖,举起手机偏头观察他。 眼神羞怯又期待:「闻先生,我可以告诉酒店里的同事,我和你结婚了吗?」 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男人捏着结婚证的手收紧,喉结轻滚,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秦初:【星星,我很乐意和大家分享,我和闻先生结婚的喜讯。】 不知是星璀酒店管理有方,还是闻先生和震寰集团的名声太大,两人结婚的喜讯传遍了全酒店上下,都没有一个人敢往外说。 后来闻怀予得知这个消息,还生气了好一阵,心里悄悄骂他们死板。 “秦初,”秦初低着头看着手机往外走,听到身前的男人唤她,才茫茫然抬起头。 他好像极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 “今天领证,你送我个新婚礼物怎么样?” 闻怀予回身,状似无意地从她手中拿走结婚证,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秦初想都不想就点头同意,闻先生送了她水晶鞋,她该送他点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闻怀予从善如流地牵起秦初的手挽在手臂,带着她往楼梯走去,空闲的那支手臂轻抬,示意站在下方的周许达。 不久前收到闻怀予的信息,他已经带着摄影师在这里等了一会。 两人走到楼梯的平台处,闻怀予放下手臂,手朝后方伸去,挽住了女孩的肩膀。 他轻抬下颌,温声提示:“看那边。” 接二连三的快门声响起,秦初很快反应过来,倾身朝闻怀予靠近,毫不吝啬的展露自己的笑颜。 原来他说的新婚礼物,是拍照呀。 下一瞬,身旁高大的阴影落下,女孩粉红的腮边落下一个柔软冰凉的触感。 属于男人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他喑哑低沉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笑意: “新婚快乐,闻太太。” 第16章 鞋子会磨脚 换这双好吗? 灼热的夏日空气被尽数挡在车外,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发出浅淡的呼呼声。 饶是已经坐上车好一会,秦初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已经湿得不成样的掌心。 濡湿冰凉的触感温柔的落在脸侧时,她甚至来不及害羞慌张,对方就已经快速撤离开。 快得……不真实。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异性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秦初抿着唇往左边瞥去,闻怀予正襟危坐,微微蹙着眉头,视线一眨不眨盯着手中的平板。 端的是一副专注于工作的商业精英的模样。 她忍不住腹诽,想来闻先生这方面的经验十足,才能这么镇定自若。 而被误会为经验十足的某人,平板从始至终停留在同一个页面上,双眼失焦,一动不动。 原本他只是想把这个有纪念意义的场景记录下来,可当秦初言笑晏晏朝他靠近,独属于女孩的甜软香气霎时间入侵他所有感官。 脑海中什么克制教养统统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 吻她,她现在是闻太太了。 努力压制住喉咙间的痒意,闻怀予凝神,慢悠悠偏过头,悄悄打量起靠坐着的少女。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纤长的手指捻着裙子,另一只手鬼使神差地朝脸颊靠近,又突然一个激灵,路线突转,胡乱揉了揉鼻尖。 鼻头的红痣越发鲜艳。 男人终究是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 “闻太太,”闻怀予从西装内襟口袋拿出手机,倾身越过中控递给秦初,“既然已经合法了,该给你先生一个微信了吧?” 秦初的电话根本搜索不到关联微信,他之前试过好几次了。 女孩似乎被他突然呼唤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拿过手机,低着头快速输了个名称进去。 弹出来的账号叫:初初在努力,头像是一双放在黑白琴键上的手。 秦初点击申请,退回主界面的时候不小心,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总共没几条内容,大多都是转发的集团新闻,除了最底部的第一条朋友圈,是张照片。 不过急匆匆一瞥,秦初看不真切,重新把手机递还给他,拿起自己的手机通过申请。 闻怀予的头像简单,是张沙滩和海的照片,不过图片拍摄时间有些久远,像素很低。 她点进朋友圈主页径直拉到最下,好奇他第一条朋友圈那张照片,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 另一边的闻怀予也在翻看秦初过往的照片,有在美国和同学一起学习的照片,参加钢琴比赛的照片,和更久之前,她在海城时的点滴回忆。 这些细碎的分享与一年前戛然而止,至今也没有再更新过。 他重新切回主页,选中了对话框里的几张照片给秦初发送过去,“你看看,还满意吗?” 那是刚才要秦初微信前,摄影师给闻怀予发过来的照片,对方特别谄媚说:“闻先生闻太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图都不用怎么修。” 调了个色就发了来。 秦初双手捧着手机,手指对向滑动放大,照片里的闻怀予揽着她的肩膀,脸颊上的酒窝尤其明显,而她侧身倚在男人怀中,杏眼因为笑容而微微弯起,整齐的白牙也露了出来。 她好像,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顺着照片点击保存,最后那张闻怀予亲她的照片,秦初不好意思仔细看,直接按右下角保存。 「满意,好看。」她咬着唇眨了眨眼,尽量不和他对视。 “嗯,那就好……”闻怀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手机屏幕上,“其实如果看不出哪里需要调整,可以让你的朋友们帮你参考参考。” 话说到这里,应该能懂了吧。 秦初揉揉发热的脸,觉得闻怀予说得有道理,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手指在屏幕上一顿忙活。 而男人一只手抵在额侧,一边打开朋友圈,手指下滑,又放开。 反反复复。 直到车子驶到目的地,秦初的朋友圈依旧停留在一年前,没有新的内容。 闻怀予认命地捏捏眉骨,收起手机,冷着一张脸下了车。 路边一群人站得比身后的银杏树还要整齐,正准备迎上去打招呼,却被闻先生摔车门的动静吓住。 他低着头往车尾处走,目光都不抬,大家也只敢在原地观望。 不是说震寰太子爷只是高冷淡漠,不难相处的嘛? 传闻不可信!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指挥着周许达打开后备箱,拿出盒子,绕到另一边车后座,拉开车门。 一双晃眼的水晶鞋落地,闻怀予径直蹲下身子,把盒子里的白色小羊皮单鞋拿出来,顺手就要去脱她脚上高跟鞋。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男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声音却不像脸色那么冷沉: “网上说这鞋子穿久了会磨脚,换这双穿好吗?” 低低哑哑,有些哄的味道在。 秦初急急弯下身想自己来,只见蹲身的男人截住她的手,下巴轻抬示意,“他们可都在等着我们。” 小姑娘脸皮薄,自是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等,只好讨好地拉拉男人的衣袖,用口型回他:“谢谢。” 虽然鞋子好看,她也确实穿不住了,鞋面因为材质的原因有些硬,硌得她脚后跟发烫,脚趾侧面的骨头也隐隐作痛。 想不到闻先生这么细心。 换下高跟鞋,闻怀予妥帖收好递给周许达,挽着秦初的肩朝众人走去。 院长把手放在裤子上搓搓,才恭敬伸出手来:“闻先生您好。” 半手交握,闻怀予颔首,抢先一步介绍:“这是我太太,秦初。” 院长也算是见过好些大人物的聪明人,联想到短短几日医院的变动,加上闻太太和新转来病人一样姓秦,立刻明白了缘由。 他伸出手想和秦初打招呼,蓦地想起刚才那一幕,讪讪收回手道:“闻太太和闻先生感情真好。” 好到连鞋都是太子爷亲自给穿,宠到家了。 秦初环视一圈周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秦德山怕她不听话,不愿意告诉她秦准住在哪个医院。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哥哥了。 瘦削的肩膀止不住颤动起来,秦初眼睛发热,下意识攥紧闻怀予的西服下摆。 似是读懂了她的表情,男人把小姑娘往怀里带了带,面色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嗯,我带你来看哥哥。” “你亲自告诉他,我们结婚了。” 第17章 见她掉眼泪 我真的很心疼 院长走在前方带路,时不时回身为秦初介绍:“秦先生是昨天转院过来的,一入院我们就给他安排了精密的检查。” 康美医院是海城最好的私立医院之一,医疗水平高价格自然也不低。 在昨天之前,康美医院是贺家名下的产业,这些年贺行之在医疗领域投资了不少项目,收益都挺可观。 接到闻怀予的电话,贺行之大手一挥拟定合同,爽快的给了个友情价,把康美就这么转让给了震寰集团。 “各家医院水平有差别,再加上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恢复进度也就因人而异。” 院长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昨天秦准转来后,医院第一时间安排了专家教授为他诊疗,结果却不是太理想。 且不提秦准的病,单看他肌肉萎缩,身体因为护理不到位连最基本的洁净都没能达到。 就知道没有得到应该的治疗。 院长斟酌开口:“至于身体的恢复情况——” 走在秦初身后的闻怀予突然轻咳了一声,半敛着的眸微抬,不着痕迹地朝院长摇了摇头。 意思再明显不过。 接收到信息,院长话锋一转:“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心,让秦先生尽快健康起来。” 转院这件事是闻怀予特别安排周许达去办的,秦准的检查结果一出来,他也就得知了具体消息。 不让院长说得太详细,是怕她伤心。 秦初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即将见到的人身上,自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交流,一行人往长廊深处走。 走到靠近窗边的房间门口,院长推门,稍稍往后撤了一步,让两人先进。 看清病床上那人的面容,秦初的肩膀霎时紧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止不住的颤抖。 眼中的热意奔涌,模糊了她的视线,秦初抬手胡乱抹了一把,一步一步挪向病床边。 秦准静静地阖着眼,脸颊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凹陷,清隽的面容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形销骨立,了无生气。 他手臂细得可以一手环握,手肘处的留置针下,甚至能清晰看到皮下蜿蜒的血脉。 秦初鼻子酸痛,伸手想碰一碰秦准的手,又怕弄痛他,颤颤巍巍收回。 闻怀予心里也不是滋味,放轻脚步走到一旁,拿了把椅子过来放在床边,轻轻捏捏秦初的手臂,声音温柔耐心:“先坐,好不好?” 秦初抽抽噎噎地点头坐下,就听到一旁的院长解释:“昨天我们给秦先生检查,发现他其实是有意识的。” “他脑部功能没有丧失,”院长瞟了一眼闻怀予,看他没有制止,才接着说明:“秦先生对声音刺激有反应,您有空可以多来陪他说说话。” 院长自然是不知道秦初失声的事,好心提出建议。 说话?秦初茫然地张了张唇,鼻子又是一酸。 是她没用,挣不了许多的钱给哥哥治病,连话都不能说。 闻怀予弯着腰给小姑娘擦眼泪,声音低哑,胸口闷闷的:“没事,说话这件事慢慢来,你先生可以代劳。” 说罢他直起身,煞有介事地整理西装,冷淡的面容多了些严肃正经:“哥哥你好,我是秦初的先生闻怀予,我们今天结婚了。” “初初她因为你和岳母的意外车祸受到打击,暂时说不了话,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当然,”他抬手平整胸口领带,古板又慎重,“我会一生都爱重她保护她,不管她能不能恢复,始终如一。” “我们会经常来跟你说话,”闻怀予轻叹一声,带着满腔的柔情和无奈,“你得快点好起来啊。” “见她掉眼泪,我真的很心疼。” 秦初泪水涟涟看着端方俊朗的男人,他温润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钻入她的耳中。 然后又狠狠砸进她心里。 脸颊上的热意让她回过神来,秦初抬起手又打算胡乱抹一把,被身边的男人抢先了一步。 清冽浓厚的青草香气包裹住她,男人温热的指腹擦过眼下,僵直机械地为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初初,别哭。” “我不骗你,”闻怀予起身拿起床头的纸巾盒,表情是难得的固执急迫,“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他的眼神如此明亮专注,让秦初不由产生一种错觉。 她像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会很慌张。” 一直杵在门边的院长已经被面前这片瓜田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闻怀予,却也听过他许多传闻。 传言闻先生冷淡清高,端方矜雅,掌权震寰集团,可以说没有什么他想要却得不到的。 可面前的闻怀予,不单只是动用钞能力接手医院,还亲自陪太太来医院探病,严肃认真地和一个沉睡的病患介绍自己。 甚至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为太太穿鞋,温柔为太太擦眼泪。 哪怕普通的男人,也很少能做到这种地步吧。 更别提这样一个多无数千金名媛肖想的男人,居然娶的还是一个哑女。 这真的是闻家太子爷闻怀予吗? 内襟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不停震动,闻怀予拿出看了一眼来电,眉头皱紧,重新按下了息屏键。 今天恰逢震寰董事局下半年第一次会议,这么些年,这是他第一次动用特权,推迟了会议时间。 电话是董事局主席闻彻,闻先生亲爹打来的。 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抬头不经意和门口的院长对视,正打算叫他过来再交代一些细节。 哪知院长站在原地没挪动,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压下声音说:“闻先生放心,您和太太今天来的事我不会往外说的。” “您结婚的事我也当没听见。” 没有在公开媒体宣布的消息,院长又怎么敢到张扬。 面前人现在可是他的老板。 闻怀予接下来的话尽数被堵在喉间,脸色倏地又恢复成刚才下车摔门时的冷峻。 怕吓到小太太,他往院长方向走了几步,皮笑肉不笑得挤出一句:“你们工作做得还挺到位。” 什么到位,简直是死板! 第18章 抱歉 我失态了 秦初没有在医院待上太久,这期间闻怀予的手机时不时就会持续震动一次,而固执的某人一次也不接。 他应该是有很多的工作要忙。 按下拒接键后男人云淡风轻地倚在一旁的沙发上,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秦初自然是知道闻怀予的好意,但自己也不能太过自私,如今没有人阻拦着不让她见哥哥,不急在这一刻。 震寰集团离康美医院比较近,回程途中秦初难得执着了一次,要先送闻怀予去上班,再让周许达送自己去星璀。 她在医院哭了好大一场,这会眼角鼻尖都泛着红气,偏偏又一脸严肃,手机都要怼到闻怀予脸上去了。 哪敢有理由不和自家小太太妥协。 迈巴赫绕过震寰大厦前的喷泉,停在正门口,车上的闻怀予还在磨磨蹭蹭,没有下车的打算。 不远处的大堂厅柱旁,整齐的码放着法式甜点和糖果盒子,这会正是午休时间,时不时有职员停留自取。 总助森江就站在旁边,偶尔和询问的职员们解释,这些是老板家有喜事给的员工福利。 大家也不敢多打听,毕竟闻家是那种有新闻要公布,记者们会主动提前告知的存在,没明说就是还不想公之于众。 不过免不了在私底下偷偷讨论,是早已过而立之年的大少爷有喜,还是二小姐嫁人啦? 毕竟盒子上暗戳戳的缩写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和终身大事有关。 反正总归不可能是闻先生,那可是著名的绯闻绝缘体,谁都瞧不上! 周许达已经恭敬地打开了车门,闻怀予踌躇几瞬,最后也只是和秦初柔声告别,倾身下了车。 来公司的路上他原本在想,既然顺路一起去震寰,那可以带着名正言顺的太太去参观参观。 在集团上下暗戳戳炫耀一番。 转念又觉得自己太心急。 车门关闭,彻底掩住了女孩眼波盈盈的模样,男人边走边在心中叹气,第一次觉得隔绝隐私的车膜这么碍事。 都看不到她在车里干什么,在目送他离开吗? 脚步倏地止住,他好奇地回头,后座车窗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心事一般,慢慢落下。 蓝裙少女探出头,皙白的手掌放在漂亮的脸蛋旁左右晃,被泪水洗过的杏眼轻眨。 转盼流光。 闻怀予下意识抿紧唇,冷淡的面上浮起笑意,抬起手也学着她挥了挥。 车窗重新阖上,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往里走。 而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都因闻怀予的动作安静了下来,前台工作人员甚至惊讶得倒抽一口凉气。 闻先生的车里有个漂亮女人? 万年冷淡冰山脸居然……会笑? 走至森江旁边,闻怀予拍拍他肩膀低声道一句“辛苦了”,还破天荒同领福利的职员搭起话来。 只见男人唇角微悬,通通对着打招呼叫他“闻先生好”的职员,颔首回复: “谢谢,同喜。” …… —— 正是午餐时间,徐星星已经巴巴在酒店门口等了好一会,见秦初下车,迫不及待就把她抱住,拉着她往食堂走。 “初初,恭喜你呀,新婚快乐。”她抬手爱怜地摸摸秦初的头,眼角泛着酸。 不管初初和闻先生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闪婚,她发自内心替她开心。 闻先生好像也只是性格冷淡了些,瞧着他又派蛋糕又送喜糖,对这段婚姻还是挺上心的。 徐星星一只手拎着一个餐盘在员工食堂排队,压低了声音安慰:“你放心,你结婚这件事大家不会往外说,我已经叮嘱过他们了。” 说着她暧昧地凑近,胳膊抵了抵秦初的腰:“你今天也太美啦,前凸后翘,别说闻先生,连我都招架不住喽,嘿嘿。” 说完又把秦初从头到脚一阵打量,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秦初被她调侃得脸红,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字递给她:「我给你发的照片你收到了吗?」 “照片简直美上天,闻先生居然还会笑。”徐星星把餐盘递进窗口,接着回身和她八卦,“不是我拍马屁,你们简直太般配啦。” “不过初初,都结婚了怎么不拍几张亲密点的照片?” “比如……接吻什么的?” 端着餐盘的手一僵,秦初只是咬着唇摇了摇头,拉着嘴巴不停地徐星星找座位。 闻怀予亲她那张照片秦初都害羞得不敢看,又怎么好意思发给徐星星,她自然也不知道…… 某人已经亲过了。 徐星星兴致缺缺地挑着碗里的饭,一边滑动着手机问:“初初,你结婚怎么都没发朋友圈啊?” 结了婚的小夫妻,不都是要发个朋友圈宣布一下喜讯,这已经成了现在年轻人必做的流程之一。 还是……闻先生不愿意? 秦初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闻家向来传统低调,她擅自公开在朋友圈,会不会给闻先生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毕竟闻先生说过,他不仅仅代表他自己,还代表震寰集团。 徐星星看着自己的小姐妹紧蹙着眉,满脸苦恼的表情,也大概猜得到她在担心什么。 “我有一个好办法,你要听听看吗?”她两眼冒着光,朝秦初得意地挑了挑眉。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张唇无声回道:“要。” — 偌大的会议室安静得只听到记录员敲击键盘的声音,闻怀予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闲闲地按着屏幕下滑,又放开。 他面前的话筒还亮着灯,显然刚刚发完言。 最上首的闻彻瞥了一眼,沉着脸抬手轻叩桌面,示意他专心。 臭小子胆子大了,董事局会议说推迟就推迟,都不提前知会这个董事局主席兼亲爹一句,现下公然在会议上开小差。 真是越大越不成样子! 闻彻懒得再看他,按亮面前的话筒,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们震……” 话未说完,那个叛逆期晚到的小儿子,蓦地笑出了声。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那个历来冷淡清高的闻先生,眸光清亮,嘴角止不住越扬越高。 左脸颊甚至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察觉到董事们的目光,闻怀予慢条斯理翻转手机,把屏幕对向大家,倾身靠近话筒,声音清朗温润: “抱歉,我太太在朋友圈公布了我们的婚讯,我失态了。” 第19章 给我拿份喜糖上来 “抱歉,我太太在朋友圈公布了我们的婚讯,我失态了。”闻怀予无奈地耸了耸肩,嘴角却始终噙着笑意,重新把手机屏幕翻转回自己面前。 照片里的女孩娇娇柔柔地半倚在身形高大的男人胸口,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而身旁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大手挽在女孩莹白的肩头,一手拿着两个红色小本,闲适地垂在身侧,衬衫袖口隐约看得到几个刺绣拉丁字母,和被袖口遮挡住一部分的限量腕表。 女孩浅蓝长裙和男人浅蓝色领带相呼应,是恋人惯常秀恩爱会弄的情侣色穿搭。 照片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因为新郎脸部的位置,被贴心地用一个小熊头像贴纸挡住了。 这就是徐星星教给秦初的“好办法”。 图片上方配着一行文字:「是秦初,是妈妈的女儿,哥哥的妹妹,和……他的太太。」 喉结轻滚,心脏阵阵发紧,闻怀予手指不自觉抚上屏幕,好似能透过照片回忆起女孩细腻温热的脸颊,和她身上浅淡的甜香。 至于被小熊头像遮住的俊颜,他倒是不那么在意,慢慢来嘛。 细心眼尖的人,总会从细节处发现端倪。 他点过赞,也按照她的方式,写下了评论:「是闻怀予,是爸妈的儿子,兄姐的弟弟,和……秦初的先生。」 在场的董事高层无一不对闻怀予闪婚的消息感到震惊,因他垂头摆弄手机,大家只好纷纷转头朝闻彻表示恭喜。 和谁结婚不重要,只要股价平稳,集团经营有序,不影响董事股东们的利益就行。 闻彻听着会议室里一声又一声的恭喜,心底阵阵怒意泛起,面上仍旧游刃有余,带着有礼又商业的微笑回:“多谢,多谢。” 待两小时后会议结束,见众人散去,闻彻才没好气扔下一句:“去你办公室”。 然后气呼呼地拉开椅子,率先起身出了门。 面朝办公区的透明玻璃窗忽地变成不透明的白,闻彻随手把遥控扔朝一边,摔坐在椅子上,“什么意思?什么叫公布婚讯,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今天早上领了证,”闻怀予不咸不淡地回,“爸爸你没有拿到一楼大厅里的喜饼喜糖吗?” 闻彻被这句话又是一噎,早晨来时他看到森江在楼下发福利,却想不到这是自家老三儿子的喜糖。 叛逆啊,叛逆期推后了啊。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闻彻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昨天已经和你说了,我们不反对你结婚,但是该给儿媳妇的礼数一个都不能少!” “咱们家也有女儿,都是父母娇养长大的孩子,进闻家的门,自然要礼数周全的迎娶,你呢?你就等不了这一时半刻?” “你好好拜访过长辈了吗?我们甚至都没和对方家人见过面!”闻彻扯下领带,顺手解开领口的两个扣子,接着教育:“是,我听你妈妈说过儿媳妇家里的事,他们不在意,你也不懂事吗?” “要不要集团替你官宣不紧要,”闻彻叹了口气,难得语重心长,“重要的是我们家长的态度,要让人知道我们闻家认可她,这是尊重和重视。” “怀予,你懂吗?” 闻怀予以为父亲同意结婚只是嘴上说说,冷着脸听着他数落,难得听到闻彻除却工作说这么多的心里话,表情有些松怔。 原来父母比他想得长远周全多了。 “爸爸,”他耐着性子,和闻彻解释,“我昨天请林律师拟了赠与合同,当做给初初的聘礼。” 闻怀予端坐在沙发上的背脊挺直,“确实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可是爸爸……” “我已经找她很久很久了。” 回想起刚才会议室里儿子兴高采烈的模样,闻彻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从不需要操心,少年老成的儿子,人生中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刻。 今天亦是这么多年来,父子俩鲜少能心平气和坐下聊生活的时刻。 闻彻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酸胀的额头,“结婚是好事,明天带儿媳妇回家吃饭,她父亲那边让你妈妈去请,礼数要周全。” “至于婚礼,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以后再说。” 闻彻起身往门口走,复又折返,朝电话努努嘴,“让森江进来。” 森江一直等在门外,他叩门进办公室,恭敬地问闻彻:“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闻彻余光一瞥,慢悠悠打着领带,“去楼下大厅给我拿份喜糖喜饼上来。” 顿了一瞬,又摇头往外走:“算了,我自己去拿。” 怎么也得拿两份,还得给他家韵诗捎一份。 闻怀予眉梢轻挑,目送父亲离开,走到门口,闻彻又转身喊他:“怀予。” 迎着灯光,闻怀予第一次发现,父亲两鬓添了些白霜,就连眼角的沟壑都深了些。 “我年轻那会,也等了你妈妈许多年。”说完温柔一笑,和森江一起下了楼。 直至那道坚毅挺拔的身影消失,闻怀予才收回视线,垂着眼笑了。 内敛严厉的中国式父亲,用这样含蓄的话告诉闻怀予。 他懂他。 —— 夕阳西下,白云被晚霞染成粉橘色,一团拢着一团,堆叠在海平面上。 秦初蹲在花园里的无尽夏旁,拿着小铲子松土,正准备把今天刚送来的茉莉种下。 带着红色小领结的松松就躺在她身边的石台阶上,看着秦初不得章法地凿地。 “太太,要不我来?”小姑娘动作实在艰难的,江叔思忖良久,试探开口。 额头渗细细的汗珠,秦初用手背抹了一把,解锁手机用食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戳。 没办法,她目前只有这个指头算得上干净。 「谢谢江叔,我先自己试试,不行再求助您。」 今天是个好日子,行政酒廊被包下举办非公开订婚晚宴,晚上场的演出取消,秦初很早就回了家。 自从下午发完朋友圈后,她就总是无法集中精神,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看。 分明有许多点赞留言,秦初却独独只能看到他的那句:……是秦初的先生。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走神了,秦初闭眼晃了晃脑袋,双手握着铲子越发用力。 过于投入,都没有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在做什么呢?闻太太。” 第20章 你得补偿我 闻怀予一进门就看到蹲在花园角落的蓝色身影,未束好的裙摆耷拉在砖石地上,随着她的动作小幅摆动。 那模样,像一只在挖宝的小兔子。 江叔率先发现了闻怀予,还未开口打招呼,已抢先被男人按下。 清秀有力的手指抵在唇上,摇摇头,才慢慢走近秦初。 “在做什么呢?闻太太。”沉稳清润从头顶传来,带着难掩的笑意。 女孩动作顿住,小小的身影迟疑偏头迟疑了一瞬,才抬头看去。 男人和中午分别时并无二致,只是脱下了西装外套,规整地搭在他的臂弯,另一只手上拎着两个盒子。 是他们的结婚喜糖和蛋糕。 秦初来不及打字,仰着头看他,笑着用口型问:“你回来啦?” “嗯,”闻怀予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江叔,躬身往那双沾了土的手看去,“在种花?怎么不让他们帮忙?” 秦初放下铲子,解锁随意扔在地上的手机,稍微干净的食指飞速移动:「想自己试试,不行我再找江叔帮忙。」 “不用这么麻烦,”闻怀予垂眸解下袖扣放在西裤口袋,将两边袖口往上翻折了两次,弯腰拉起秦初,“我可以”。 他白皙有力的手掌托着那双在黑白键上蹁跹的葱白,一只手仔仔细细替她掸去上面的土。 又觉得不够细致,蹙着眉靠近,一边吹一边擦,认真地像在擦拭落了灰的珍品。 清凉的风落在掌心,秦初下意识缩缩脖子,红唇紧张地抿住。 眼神却不受控的落在他专注的脸上,闻先生……还真是帅呀。 不知过了多久,托着手背的温热消失,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去洗手,洗完回来陪我种花,好吗?” 尾音上扬,有点娇哄的味道。 秦初点头,如一阵风一般消失,过了一小会又乖巧的站回他身后。 男女力量悬殊,闻怀予接过铲子没鼓捣几下,就已经挖出好几个坑来。 他端起两盆茉莉,不由分说就连盆一起放进坑里,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又悄悄偏头去看站在远处的江叔。 江叔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功阻止了某人接下来的行动,他一面褪下花盆,一面目光又不自觉朝江叔那边看。 得到肯定的点头,才照着这套流程,把余下的茉莉全都栽种到空地上。 挺拔宽厚的身影将那片空地和秦初完全隔绝开来,待闻怀予大功告成,她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他借故带进了客厅。 经过江叔身边,闻怀予轻抬下颌示意,做了个口型:“帮我。” 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原来也适用于种花这件事。 江叔无奈地摇头,对着那片茉莉难掩自己痛心疾首的表情。 几株花栽得高高矮矮,有些半截身子埋土里,有些根须都露出来,盛放的茉莉落了满地。 可见栽花的是个生到不能再生的新手。 待闻怀予洗过手,重新走回餐厅时,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餐桌前的女孩。 椅子有些高,她的脚不能完全落地,白嫩的小脚勾着拖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 新婚第一天,他紧赶慢赶想回来陪她吃饭,谁知道她提前下班,已经吃过了。 “要不要再陪我吃一点。”闻怀予拉开餐椅,坐到秦初对面,拿起放在一旁的热毛巾擦手。 端方矜雅,不疾不徐。 夏日炎热容易食欲不佳,厨房今天的晚饭做得清淡,海鲜粥配上几碟下饭小菜,也颇为养胃爽口。 秦初摇摇头,双手捧着手机打字:「我吃过了,坐在这里陪你也一样。」 她有些羞涩地舔了舔下唇,身份的转变好像让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有了变化,变得更加熟稔亲昵。 闻家向来教导孩子们食不言寝不语,闻怀予一直认为这样是对的,可如今对面坐着自己的小太太,不说话,未免太冷清了。 “我们还没有一起吃过饭。”边吃边聊,其实挺不错。 「没事,以后有好多机会一起。」她把手机递给他,殷勤地将一碟小菜推到他手边。 这是她今天吃到最喜欢的小菜,甜甜酸酸,想让闻怀予也尝尝。 瓷白的盘子里盛着腌渍过的洛神花,玫红色的花身上还能看到一粒粒的白糖颗粒。 与其说是下饭小菜,不如说是江叔拿来哄小太太的蜜饯零嘴。 闻怀予何其聪明,执起筷子夹了就往嘴里送,没嚼几下就附和着“嗯,好吃。” 怕太太不信,接着又夹了一筷佐粥,酸酸甜甜咸咸混在一块,闻先生愣是眼都没眨一下,依旧吃得优雅得体。 不动神色地端起水喝了一口,闻怀予又问:“觉得哪个也好吃?” 秦初笑得乖巧,把酱腌鸡蛋和洛神花调换了位置,手指兴奋地指了指,然后竖起大拇指表扬。 那小表情像是在说:太好吃了,你一定要试试。 闻怀予哪里见过秦初这副生动的模样,照例夹起就往嘴里送,正准备开口表扬,下一秒话没说出来,反而不自觉深深吸了口气。 他甚至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轰的一下变红的脸。 辣意直冲上头,他再也忍不住,端起水杯一饮而净,又起身捞过秦初面前的水,尽数喝完。 秦初确实觉得这道菜好吃,里面的辣椒还挺辣的,可谁叫江叔吃晚饭时随意说了句:“先生很能吃辣。” 她以为,闻怀予一定比她厉害。 殊不知,江叔那是发现秦初能吃辣,怕闻怀予不会吃的事暴露,影响他在太太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这才说了大话。 女孩被闻怀予霎时变红的脸下了一跳,急急跑到厨房给他倒了杯冰牛奶,小跑到对面塞进他手里。 辣意已经消退大半,闻怀予喝了两口牛奶,抬手点了点她鼻尖上的红痣: “新婚第一天,闻太太就给我个下马威啊?” 小姑娘的手跟着头一块摇,懊悔地不行,着急跑回对面拿手机,边走边打字:「江叔说你能吃辣我才推荐给你的,不是故意捉弄你。」 说完又慌忙打开他带回家的喜糖盒,拿出一颗塞进他手心才打字:「吃糖能解辣,你快吃一颗。」 “哦?”闻怀予清隽的眉上挑,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温柔地拉住秦初的手腕,重新把糖塞回她手里,“不是下马威我也被辣到了,闻太太得补偿我。” 女孩没有犹豫一秒,立刻点头答应。 “嗯,那喂我颗喜糖算补偿,不过分吧?” 第21章 初初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已经领证成为夫妻,以后比这亲密的事情都会有,秦初也不扭捏,利落地扭开糖纸,把糖送到他嘴边。 红唇无意识张开,像在说“啊”的形状,接着顺利把糖喂进男人嘴里。 指腹短暂擦过唇瓣,秦初好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般,酥麻感游走在指尖,让她不自觉揉捻起手指来。 舌尖把腻甜推到一侧脸颊,闻怀予端直地靠着椅背,手指扣进领结中扯松散,语调依旧云淡风轻:“嗯,太太喂的糖,真甜。” 只是随意搁在膝头的手,攥紧又放开,又……攥紧。 这糖有些燥热的过分,灼得他喉咙痒痒。 闻怀予一计成了又生一计,准备吃蛋糕的时候也如法炮制,太太喂的总要比自己动手好吃,却想不到佣人递来的空盘里卧了两把叉子。 让某人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吃过饭闻怀予回书房继续工作,早上领证下午开会,今日堆积了一些急需批复的文件没处理完。 向来专注认真的闻先生,今晚却始终无法集中精力。 钢笔悬停在签字栏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书桌前的男人目光停留在文件上,深不见底的眸却早已失去了焦点。 新婚第一夜,他给足秦初尊重,并没有准备要做什么。 但光想到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同床共枕,就已经足够让他频频走神,想入非非。 笔尖不知何时落下,墨汁洇脏了纸张,闻怀予心烦意乱,索性合上文件,偏头往墙上扫去。 时钟指向十点整,怕秦初不自在,他准备十一点再回房。 闻怀予摸起烟盒拿出根烟,指腹按下打火机砂轮用力下滑,把烟叼在唇边靠近摇摆的火苗,灰色烟雾缥缈出仅一刻—— 他又着急找寻烟灰缸,重新按灭猩红的火点。 带着满身的烟味回房,她会不舒服的。 抬手烦躁地抓抓头发,闻怀予踱步至窗边,一眼就看到傍晚他种下的那些茉莉花,江叔效率极高,重新平整了土,清理了蔓延到石板路上的脏污。 院中有他钟情的无尽夏,也有她喜欢的茉莉,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而来,被移栽在这方小小的花园里。 就像她和他,一起住进这个家。 抵在窗沿的手用力,骨节发白,闻怀予强压下心中的悸动,重新坐回书桌前拿手机。 屏幕亮起,时间不过流逝了十分钟,解锁的页面还停留在她下午发的那条朋友圈。 他和秦初没有共同的好友,动态下面只能看到自己的点赞和留言。 可闻怀予还是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他长呼一口气,摇了摇头,最终起身,不疾不徐地关闭电脑,收拢文件。 早一点晚一点,都是要睡觉的。 反正他也没有想要做什么。 想通这一点,他脚步似乎都轻快起来,走到门边,毫不迟疑的按灭了书房里的灯。 小姑娘却不在房间里,洗完澡后她实在害羞,悄悄下楼,蹲在松松小房子前逗它玩。 松松自从来了新家就解放了天性,每天跟着江叔跑出跑进,时不时还能得到各种零食奖励,日子过得别提多美。 运动量变大的后果就是,睡眠时间也变长了。 比如现在,它惬意地缩在窝里睡觉,而那个没有眼力劲的主人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戳他的头,在它毛茸茸的发顶落下一个个小坑。 秦初生活在美国多年,对某方面的知识也多少懂一些。 不过懂理论和真实践,还是有很大区别。 之前打算和严家联姻时,她从未正视过这个问题,似乎潜意识里觉得两人走不到那一步,自然也没有多想。 而和闻先生不同,她们已经领证结婚,他是她合法的先生。 某些事情,不可避免,可她有点……怕疼…… 要死啦秦初,在想什么呢,小姑娘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手不停在脸边扇风,纯净的面颊像是醉酒般酡红。 站在二楼楼道口的闻怀予,已经把秦初的所有小动作都收入眼中,他清清嗓子唤她:“闻太太,该睡了。” 云淡风轻,运筹帷幄。 秦初嗖的一声站起来,紧张地舔了下唇,还是毅然转身朝楼上走去。 既然是早晚的事,早结束早不疼。 加油! 闻怀予被小太太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逗乐,站在原地等她,放软了声调安慰:“我去洗澡,你先睡。” 说完无意一瞥,呼吸蓦地僵住。 秦初换了宽松的纯棉睡裙,保守的样式遮挡住了所有旖旎,可楼道的光太亮,他甚至透过纯色布料看清了她起伏的腰线。 简直要命。 喉结上下滚动,闻怀予不自然地扭过头,大步走进卧室卫生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秦初:“?” 卧室灯调成了暖调黄,秦初倚在床头,望着床头柜上的那瓶白色郁金香出神。 闻先生刚才话里的意思,今晚……不那个? 浴室里声音停止,秦初心跳加快,杏眼不自觉瞪大,盯着那道磨砂玻璃门。 小说里都是怎么写的?浴巾低低挽在腰间,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水珠滚落,禁欲又性感…… 打住! 女孩回神,拍了几下通红的脸蛋,心里暗骂自己不矜持。 却还是在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非常遵从本心地看过去…… 深蓝的浴巾有些粗暴地擦拭着头发,凌乱碎发搭在额前,不像白天那样整齐端方,多了些闲适随意,宽大的白色t恤搭配黑色家居裤—— 颇有男大学生的风姿。 两人视线相接,闻怀予怔了一秒,深邃的眸中浮起星星点点的光亮:“怎么样,好看吗?” 女孩回她一个微笑,小心移开视线,才小幅度点了点头。 身旁的空位下陷,青草香袭来,闻怀予规整地躺在床上,房里最后的光线也随之彻底暗下。 秦初也侧着身缩进被子里,轻轻攥住被沿。 连呼吸都放轻了。 黑暗能把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女孩杏眼轻眨,纤长的睫毛扫在真丝枕头上,发出窸窣的声音。 “闻太太,”黑暗里清润的声音响起,温柔动听。 她不能说话, 手机放在窗边的沙发上充电,只能摸索着往他那边探去,摸上他的手背,算是回答。 许是天热,他手背烫的吓人。 手腕翻转,闻怀予抓住要撤离的手,有力的手指一点点钻进她指缝间,慢慢收紧。 掌心的濡湿,一时间让两人都分不清是自己在紧张……还是对方。 “谢谢你,”他的心跳似不远处的海浪般汹涌浮沉,音色纯朗如月光: “初初,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第22章 新婚第一夜 秦初感叹,闻先生确实是一个极具教养的男人,就连新婚夜的牵手,都如此内敛克制。 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松开了手,柔声和她道“晚安”。 绅士到骨子里。 后来,秦初不止一次在闻怀予面前说起这个晚上,直言当时的某人太会演戏!!! 卧室再次回归安静,秦初屏着呼吸等待,直至身侧的呼吸绵长均匀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闻先生叫她初初时的语气总是缱绻温柔,心脏会不自觉漏掉一拍,然后越发急促地跳动。 就像现在这样。 殊不知身旁的男人比她还要难熬,女孩被交扣的指腹有意无意蹭过他的手背,就好似在干草里扔下星点火苗。 火焰高起,瞬间燎原,烧地他理智全无,口干舌燥。 哪敢再牵下去。 …… 翌日醒来,身旁的床单上连一丝褶皱也无,秦初舒展着身体, 惊叹新婚第一夜能过得如此相安无事。 洗漱完下楼,闻怀予和前几天一样坐在窗边,一身双排扣深棕西装复古雅致,手指随意滑动着平板,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晨光将男人优越脸部线条勾勒得更加立体,就他连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都是清朗贵气的。 闻先生确实是被造物主偏爱的存在呢,秦初想。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笑问:“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声线低沉喑哑,有掩不住的疲倦。 小姑娘点头,纯净娇美脸透亮白皙,唇色樱红,气色极佳。 说来也奇怪,这一年秦初的睡眠质量并不算好,有时半夜噩梦惊醒,也有不少睁着眼等天亮的日子。 可自从来了闻先生这里,她每天都能很快入睡,睁眼天已大亮。 秦初拉开椅子坐下,在手机上摆弄了一会:「闻先生呢,睡得好吗?」 闻怀予没回,抬手在鼻梁轻按,提醒她:“先吃早餐。” 早晨起床下楼,闻怀予眼底的乌青着实吓了江叔一跳,他昨夜不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 小姑娘的紧张来得快也去得快,没多久就安稳入睡,而闻怀予在这期间,一直都是假寐。 温香软玉躺在身侧,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太太,再是端方冷清的正人君子,也很难抵挡这样的诱惑。 更别说熟睡的秦初,无法规矩地保持不动,一会就开始翻身往闻怀予那边越挪越近。 让他还怎么睡? 在小太太无意识的又一次张唇合上的吧嗒声里,闻怀予彻底认输,蹑手蹑脚地起身,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躺了一夜。 也有可能不止这一夜。 早餐上桌秦初才发现,往日摆得满满当当的早餐类品撤掉了一部分,现在桌上这些,都是前几天她喜欢吃的。 规矩地拿起筷子,杏眼里的愉悦没有逃过闻怀予的眼睛,他夹了个虾饺放到她碗里:“趁热吃。” 秦初点头,也学着闻怀予的模样夹了片蛋饼给他,努了努嘴,无声启唇:“你喜欢。” 清亮的眼眸肯定又认真,这可是她偷偷观察了几天的成果呢。 唇角止不住上扬,闻怀予的心此刻无比熨帖,认真品尝起小太太第一次给他夹的早餐。 嗯,好吃。 江叔小心地端着托盘送至餐桌,戴着隔热手套把两个炖盅摆放在二人面前,温声提醒:“小心烫,先放一边凉着,待会吃完早餐再喝。” 这是闻怀予起床后,江叔临时加的补身炖汤,新婚第一天,闻先生眼底的乌青遮都遮不住,不补补怎么能行? 闻怀予蹙眉,盯着面前药味十足的汤,一头雾水:“大清早的喝药?” “这是人参鸽子汤,”江叔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补肾益气的,先生和太太都适合喝。” 深邃的眸底闪过错愕,闻怀予看着对面要把头埋进碗里的小太太,无奈摇头:“江叔,您真是年纪越大越爱乱操心。” “不着急,”他拿起餐巾按了按唇角,话中有话,“还不到需要补的时候。” 说完倒也不着急撤下去,而是问秦初:“要尝尝吗?如果不喜欢也好让他们提前预备别的。” 这是正经话还是不正经话? 闻怀予的目光热烈直白,秦初慌张地把虾饺塞进嘴里,就急匆匆打字给他:「我吃好了,可以出发了吗?」 “稍等,”他起身步走到女孩身后,秦初想转头看,却被男人按住了肩膀。 抬手温柔地将乌黑长发捋到一边,随即一个冰凉的硬物环上脖颈,温热的指腹若有似无落在白滑的后肩。 心跳如擂鼓。 “好了,”低沉清润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秦初耳垂泛红,借着息屏手机的反光打量着自己。 是一串品相极好的珍珠项链,颗颗浑圆,在自然光下散发七彩珠光。 “这是我爷爷当年送奶奶的定情信物,奶奶后来给了妈妈,妈妈让我转交给你。”闻怀予的声音似乎比刚才还要哑,“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指尖在润泽的珍珠上摩挲而过,秦初转头,轻扬眉梢眨眨眼,是在问他:什么名字? “钟情,一见钟情的钟情。” 也是震寰集团女主人的象征。 秦初今天穿了浅色牛仔裤,圆润的臀被紧紧束缚着,上配一件白色束腰方领上衣,整个人活泼明艳。 珍珠项链搭在白皙的锁骨上,和拢在一侧的乌发形成强烈的反差,冲击着他视线,让闻怀予一时分不清,泛着光芒的是项链,还是他的小太太。 他呼吸不稳,半敛着眸,接着说:“晚上爸妈让我们回老宅吃饭,秦先生到时也会来。” 没有提早告诉她,是怕她心情不好,毕竟秦德山的偏心冷情,闻怀予亲眼见过。 “爸爸昨天批评我了,结婚了双方长辈都没见过面,实在是不懂礼数,不重视你。”闻怀予细心观察着秦初的表情,把她的头发整理到肩后: “要是心里不舒服,我们露个面就回家,好吗?” 心底涌上一股不知名的酸胀,秦初强忍着鼻尖的涩意,拿起手机:「没事,我们听爸爸妈妈安排。」 和闻怀予结婚已经是高攀,闻家父母办事如此妥帖,不是请秦德山吃一顿饭的事,而是用行动告诉大家,秦初是闻家认证的儿媳妇。 她是有依靠的。 手指在屏幕快速删除又重新打字,秦初抬起头,撒娇般扯着他袖口轻晃: 「等你下班来接我。」 第23章 姑姑带你一起欺负闻怀予 “谢谢、谢谢,行之这么优秀,也是早晚的事。”闻彻聊得口干,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当然,我家儿媳妇是个特别善良的孩子。” “钢琴也弹得好,是美国最好的音乐学校毕业的,还参加过不少比赛呢!” “先说好了,咱们不醉不归,”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庄韵诗,见她还是笑盈盈的,才接着说:“行,过几天聚。” 然后满面红光地挂了电话。 昨天在董事局会议上闻怀予扔出一个闪婚炸弹后,闻彻接了不少同仁的电话,恭喜过后都在询问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能给闻家明目张胆送礼攀点交情的场合,谁不想来? 闻彻沉浮商场多年,一概只是彬彬有礼的回:“孩子的事,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做主。” 将各种猜测好奇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老贺电话?”庄韵诗摆弄着花瓶位置,问他。 “对,嚷嚷着咱家有喜事,让我请他吃饭呢。”闻彻眼角眉梢仍带着得意,贺建章是闻彻的至交好友,听到消息特意打电话来道贺。 “我说你小子怎么越老越不诚实,虚荣心挺强,”另一边沙发上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毫不客气的痛斥他:“人家小丫头钢琴弹得好不好你怎么知道?” 到这把年纪,还被人称作“小子”,闻彻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姐,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我都多大了。” “多大都比我小。”半躺沙发上的闻曼直起身子,把薯片袋放回桌上,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她眉眼和闻彻相似,却保养得极好,一头波浪卷风情妩媚,匀称优美的手指都染了红色甲油,越发显得年轻时髦。 “我不跟你争,”闻彻自小都说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姐姐,“我儿媳妇弹琴我能没看过吗?” 倒真不是假话,秦初第一次登门后,闻彻就着手让人调查,不仅看了秦初的详细资料,还收获了些小姑娘在美国演出的视频。 他拉着韵诗都看过一遍。 弹琴弹得好,人也上进懂事,就是那个秦德山,太不是东西! “有什么好得意的,”闻曼换了个姿势重新躺下,故意气他,“我也看过。” 闻曼和秦初一个音乐学校毕业,也一样都是学钢琴的,在欧美古典钢琴届小有名气,鲜少回国,所以国内知道她的人不多。 “你肯定看过,不然怎么闻着味就回来了?” 闻彻撇嘴,老大老二都赶不及回家,偏巧闻曼就能赶上,想都知道里面有猫腻。 “ok,我闭嘴,”闻曼翻了个白眼,举手投降,“有问题去问老三,我有权保持沉默。” 开玩笑,她可是保守秘密的仗义姑姑好吗? 庄韵诗已经习惯了姐弟二人斗嘴,连忙出声提醒他们:“时间不早了,上楼换衣服吧。” — 接秦德山的车是庄韵诗派的,驶回闻家大院的时候,她没有像第一次见秦初时站在门口等待。 而是和闻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闻彻则是被一通紧急公务电话绊住了脚,这会在书房。 直至客厅大门推开,佣人带着秦德山进门,两人才款款起身。 “秦先生来啦,欢迎欢迎。”她笑容端庄得体,和对方握手,却在看清秦德山身后的面孔时,脸色僵了一瞬。 唇边的笑意变淡,移开目光问:“这位是?” 真是脸都不要。 秦德山已经被闻家低调奢华的厅堂迷花了眼,这下回过神,一把拽住林霜拉到身边:“这是我太太,林霜。后面那个是我大女儿,秦珍。” 饶是庄韵诗教养良好,也不免在心里咒骂,邀请函里只写了秦德山一个人的名字,却是来了三个人。 闻曼性子完全相反,她轻哼一声,面上的不屑丝毫不隐藏:“秦先生还真当我们闻家是菜市场。” 什么人都往里带。 林霜母女尴尬,却也低眉顺眼,一言不发跟在秦德山身后,安静落座。 “给秦先生上茶,”庄韵诗目光扫过那两人,对正在上茶的佣人吩咐:“重新换两套茶具来。” 温柔娴静,端庄大方,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不用这么麻烦,”秦德山摆了摆手,根本没有听懂庄韵诗话里的意思:“能用就行。” “这怎么能一样,”庄韵诗面上仍是带着笑,眼中却一片寒凉:“秦先生手里的杯子,可是我先生从拍卖会上买回来古董。” 杯沿还未贴唇,秦德山一激灵,重新把杯子放回碟子上。 算了,他也不渴。 秦珍放在膝盖的手紧紧攥入掌心,庄韵诗不着痕迹地羞辱像是软刀子,戳得她无地自容。 林霜不动声色的拍拍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沉住气。 羞辱算得了什么,能达到目的才是紧要的,在那之前只能忍! 车外又一阵汽车引擎声响起,庄韵诗蓦地起身,招呼着闻曼去迎:“是初初和怀予回来了。” “初初,”秦初刚下车,庄韵诗已经走下门口台阶,亲昵地握起她的手:“回来啦?怎么样,今天工作累不累?” 秦初笑着摇头,回握住温温软软的手,用口型回:“不累。” 顿住一瞬,又红着脸补了一句:“妈妈。” 这可把庄韵诗高兴坏了,一把揽住秦初的肩往里走,指了指站在门边的闻曼:“那是姑姑,今天刚从美国回来。” 女孩乖巧朝闻曼点头,启唇无声喊了“姑姑”,下一瞬就被女人亲昵地捏住了小脸。 “真乖,瞧咱家老三能耐的,”闻曼笑得风情万种,“老铁树开出这么美的花来。” “姑姑!”闻怀予疾步追上三人,语气颇为无奈,“好好说话,别吓着初初。” 不顾闻曼“啧啧”的打趣声,男人弯腰凑近,在秦初耳边小声介绍:“姑姑叫闻曼,在国外生活,她还有一个英文名,叫rosy。” 女孩杏眼睁大,怪不得总觉得姑姑面熟,原来是她的学姐。 那个很有名的钢琴家rosy。 她猛地抓住闻曼的手, 纯澈的小脸红扑扑的,不停朝她点头。 似是在说:我认识您! 闻曼被小姑娘可爱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曲起手指轻刮她鼻尖的红痣:“初初乖,姑姑罩你。” “以后姑姑带着你一起欺负闻怀予。” 某人:“……” 第24章 闻家父母的撑腰 和谐温馨的气氛在进入客厅后彻底消散,看清楚坐在客厅里的人,女孩温和的笑僵在唇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呵,秦德山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闻怀予时刻关注着她的情绪变化,牵起女孩的手和她十指交扣,慢悠悠背在身后,才对着沙发的方向颔首,不咸不淡的叫了声:“秦先生。” 算是看在自家小太太面子上给他的一点尊重。 “初初你看,”庄韵诗心疼她,适时打断了有些落寞尴尬的气氛,“妈妈今天特意换上了茉莉,听怀予说你很喜欢?” 秦初这才从情绪中抽离,目光在大厅里巡睃。 之前房间里各处的鲜花都换成了新鲜的茉莉,娇嫩的绿叶之间点缀着朵朵白净的花,散发着清雅怡人的香气。 “妈,您也太偏心了,”闻怀予和庄韵诗打着配合,别扭地说着孩子气的话,“心里眼里都是初初,她才是您女儿,我恐怕是捡来的。” “唉,”闻曼在一旁假装抹眼泪,帮着腔:“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就不瞒你,那年在垃圾堆边,是姑姑我亲手捡到你的。”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偏着头看闻怀予,眼睛亮晶晶的。 楼梯适时传来脚步声,闻彻整理着西装外套往下走,边问:“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女孩娴静乖巧的站在楼下,笑容清亮纯净,对着闻彻无声的喊了句:“爸爸。” 羞涩却又真心诚意。 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勾起唇角,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摩挲女孩的手背,也跟着叫了声:“爸爸。” “嗯,你们回来啦。”闻彻脚步微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刻板严厉,目光只停留在乖巧地儿媳妇身上。 还别说,有儿媳妇的感觉……真不赖。 然后走下楼梯到客厅,很公事公办的打招呼:“秦先生。” 至于另外不请自来的两人,不看,不问,无视。 没过多久佣人提醒开餐,庄韵诗招呼大家移步,给大家安排座位。 至于林霜母女如何安顿,她一直等到众人落座,才抬手指了指长桌最下首,温柔道:“没有想到会有不速之客,委屈两位。” 说完也不听对方回答,施施然坐到闻彻对面。 秦德山人微言轻,这会也知道闻家介怀他带了林霜秦珍来,不敢出声反对,只是遥遥和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忘了以正事为重。 “来,大家举杯,”闻彻端起红酒杯,侧身对秦德山轻抬手臂,“这第一杯,要感谢秦先生秦太太养出秦初这么优秀的女儿。” 下首的林霜拢拢头发,得意洋洋跟着举杯,就听见闻彻接着说:“秦先生,对您太太遭遇的意外,我们全家都感到很心痛。” 闻家承认哪个秦太太,不言而喻。 秦德山讪讪地举着杯子,也不敢纠正闻彻的话,随着众人仰头抿了一口。 “第二杯,是要感谢初初,”闻彻冷硬的表情软化了不少,看向秦初,“谢谢你选择我们成为你的家人。” 纤白细长的手下意识攥紧杯柄,秦初杏眼泛红,咬着唇点了点头。 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认识闻先生不过几天,他对她耐心细致,闻家人和善体贴,从来没有轻视过她。 甚至比秦德山更像她的家人。 强忍着鼻酸,秦初闷了一大口,耳畔响起清浅温润的声音,伴着阵阵温热。 “闻太太,起泡酒也是会醉人的。” 饭前庄韵诗征询她意见,得知小姑娘平时不怎么喝酒,特意给她换上了度数低的起泡酒。 女孩有些不服气得皱了皱鼻子,鼻尖上的红痣妖媚勾人,闻怀予喉结滚动,靠她更近。 “叮——”他端起酒杯和她碰杯,声音温柔缱绻,“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再放开喝,好不好?” 尾音上扬,极尽诱哄。 独属于男人的气息和浓醇的酒香混合,尽数喷洒在女孩红透的耳垂上,烫得她呼吸一滞。 浑身僵硬。 少女甜香萦绕在鼻尖,闻怀予轻摇酒杯的手停顿,不动声色撤开身子,将杯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秦德山可没空关心小夫妻蜜里调油,他局促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开口:“闻董,我看过闻先生给秦初的聘礼名录,会不会……太多了点?” 给得多他不乐意,无非是因为都是给秦初,秦德山没捞到多少好处。 闻彻淡然地切着牛排,垂眸回他:“给多少都是怀予的心意,我们不会干涉。” “对对对,您说的对,”秦德山点头哈腰,努力组织着语言,“我知道这一年来我对她疏于关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哦?”闻彻懒洋洋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拭唇角,“所以我能帮秦先生做点什么?” 浑浊的眼睛一亮,秦德山不再绕弯子:“震寰能不能再给我追加些投资,公司发展稳定,孩子们以后也多重保障不是?” 怪就怪秦德山被突然上门的闻怀予吓破了胆,随便答应了他条件。 几千万的投资金额,实在不划算。 “怀予给你投资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这只是他的个人行为。”闻彻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迫人。 “如果要震寰投资,那也得问问初初的意见,毕竟,她是震寰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这话不疾不徐,可字字有力,让整个餐厅都霎时安静下来。 “初初来说,”闻彻身子微微前倾,话里的冷硬褪了些,“震寰要不要给秦氏投资。” 这不仅是个简单的询问,更像是一个考验,一个来自震寰集团董事长的考验。 不管闻怀予把秦初保护得再好,成为掌权人的太太,总会有面临选择拿出决断的时候。 无可避免。 餐厅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初身上,只有身旁的闻怀予慢条斯理地捻起饼干,用小勺把鱼子酱平整铺开,递给她:“没关系,怎么想就怎么说。” 万事有他在。 她边点头边接住饼干,水亮的杏眼看向闻彻,毫不犹豫地摇头。 怕这样不够,无声启唇,两个字描绘得非常清楚明白: “不、要。” 第25章 告别吻 闻彻眯着眼走了会神,目光从纯澈娇美的面容移回面前的餐盘,重新拿起刀叉吃饭。 “秦先生看到了,”他语气没有什么情绪,面容一派松散,“我得尊重我家人的意见。” 眼中却盛满赞许。 秦德山再不懂眼色,也知道路已经被尽数堵死。 余下那些为秦珍计划好的请托,也再没有提及的必要。 也终于后知后觉,今天的邀请只是为了周全秦初的体面,有意无意的让邻居友人知道闻家承认秦初。 他不过是一个跑龙套的配角罢了。 认命般低头吃饭,秦德山不再和林霜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只盼着这顿晚餐赶快结束。 吃完饭,庄韵诗没有留人,只是在离开轻飘飘扔下一句明目张胆的警告: “秦氏的成和败,我们是听初初的。” 极尽偏爱,蓦地让各怀鬼胎的三人止不住浑身发凉。 秦德山离开后,家中的氛围不再那么冷沉,看见盯着茉莉发呆的秦初,庄韵诗心尖不由钝痛。 嘴上再是说不在乎秦德山,心中又如何没有失望? 二十多年的父女,虽然算不得亲密,却也难以接受一夕之间消失殆尽的父爱。 庄韵诗坐到秦初身边,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笑着问她: “初初第一次回家吃饭,吃饱了没有?” 今日家宴安排的西餐,餐点精致流程繁复,庄韵诗时不时偏头去看秦初,她吃的很少。 “下回自己家人吃饭,妈妈下厨给你做几道拿手菜尝尝。”她温柔的捋着女孩乌黑的长发,“早晨我做了巴斯克蛋糕,要不要试试?” 父母就是这样,孩子们吃饱穿暖在他们看来才是最紧要的事。 这样的才是父母。 这一刻,秦初没有再努力忍住眼角的酸意,小声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点头。 “初初乖,不难过。”庄韵诗也跟着红了眼,“我们也是你的家人,以后受了委屈要说,爸爸妈妈给你撑腰。” “想吃什么也告诉妈妈,不会的我去学了给你做。” 说话间,闻曼已经端了两份蛋糕过来,递给她一份:“姑姑晚饭也没吃饱,正好陪你一块吃。” 于是客厅里的三个女人亲亲热热挤在一张沙发上,把两个巴斯克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楼上书房,闻彻把晚饭前那通紧急公务电话和闻怀予大概说了一下,征询他的意见。 “那就抓紧时间修改,和央企合作,我们也不好太独断专行。”闻怀予沉着脸看向窗外发呆,脑海中已经冷静快速地计划着解决方案。 问题涉及震寰集团开拓的新领域,因着还处于起步发展阶段,难免碰上各种问题。 “我也是这个意思,刚才我让他们去通知,今晚召开紧急会议。”闻彻站起身朝闻怀予抬了抬下巴,“你也列席。” 男人懒懒散散起身,低低“嗯”了一声,跟在闻彻身后。 按下把手,书房门打开,闻彻又想起什么,转身叮嘱闻怀予: “初初是个好孩子,结婚了就好好对人家。” 清冷的面容终于带上点情绪,闻怀予勾了勾唇,“我会的。” 车已经发动等候在门口,庄韵诗替闻彻整理着领带,有些担忧的问:“这么晚去开会,身体吃不吃得消?”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闻彻这段时间频繁出差又加班,让庄韵诗如何不担心。 “没事,”他抬头任由太太摆布,随后牵起她的手背轻轻一吻。 这是自从两人结婚后,闻彻每次出门都会做的事。 一旁的闻怀予也柔声和秦初交代:“我和爸爸去公司开会,许达会留下陪你,送你回家。” 瞅见自家父母亲昵,闻怀予弯腰抵近,用两人个才听得见的声音问: “妈妈有的goodbye kiss,闻太太要不要?” 他嗓音沉着内敛,清隽的面容没有波澜,纤长的睫毛上下闪动,似乎在遮掩眸中浓重的期待…… 和紧张。 周围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被两人逐渐靠近的动作吸引住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垂眸等了半晌,见秦初没反应,闻怀予最终还是先妥协,不再强迫她给个答案:“我开玩笑的,晚上早点睡,今天我可能会晚点回家。” 悄无声息地把眼中的那些落寞掩藏了起来。 心底闪过一个念头,秦初没有再去拿手机浪费时间。 而是脚尖用力踮起,拉住他暗纹繁复的领带,另一只手掌下意识攀上男人紧实有力的手臂,一点一点缓缓收紧。 靠近他时,秦初能感受到闻怀予身体倏地紧绷,鼻尖萦绕的尽数是能让她安心的青草香。 男人的身量实在太高,哪怕她用尽力,也堪堪将这个goodbye kiss落在他唇角—— 而不是预想的脸颊。 这一刻秦初心中唯一想到的,居然是下次一定要亲在预定的地方。 和结婚那天的闻先生一样。 眉眼盈盈的杏眼持续靠近之时,闻怀予便已经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当吻轻轻落下,耳边如烟花乍起,多巴胺让他的心骤然收紧。 这可能是闻家太子爷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别人所谓的狂喜。 羞怯和后撤的动作同时来临,秦初觉得自己无章乱跳的心已经跃至喉间。 她重心不稳,纤腰霎时被人稳稳箍紧。 手指因极速的情绪变化阵阵发麻,闻怀予仍旧小心地避开了她腰间白皙裸露的皮肤。 手掌规矩又克制地隔着衣料环上秦初起伏的腰肢。 “嗯,”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被衬衫领带束好的脖颈都染了一层绯色,贴着她红透的耳廓,“goodbye kiss,真甜。” 然后才松开染上她甜香的手掌,看着红得跟个小虾米似的姑娘,逃似的低头连连退后好几步…… 一溜烟跑回客厅的沙发上。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是在提醒闻怀予该出发了,男人这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出了门。 下台阶的时候,向来端方矜雅的闻先生居然头一回踩空,差点摔倒。 围观了全程的闻彻止不住摇头,腹诽老三儿子真是个扛不住事的。 不就是太太亲了一下,至于吗? 第26章 要慢一点 再慢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里,闻怀予结结实实加了好些天班,下班回到家都几乎是半夜。 秦初其实每天晚上都预备等他回来,许是不远处海浪浮沉的声音太过于催眠,又或者因为卧室里余留下他的青草香让她放松。 总之每次都管束不住自己的困意,再睁眼起床时,已是天光大亮…… 她不会知道,晚归的闻怀予每次都是蹑手蹑脚的上楼,在客房洗漱完,才缓着动作打开门,再悄悄合上。 也不会知道,熟睡的她似乎有些贪恋他的味道,每次他回房时看见的,都是女孩侧着身子,靠睡在闻怀予的枕头上。 她睡颜乖巧安静,只是娇艳的唇瓣总会无意识微张,似是月光下的玫瑰—— 邀人采撷。 闻怀予总是踮着脚落座在床边,借着清亮的月光认认真真的描绘她纯美的面庞,看她无意识的蹙眉,看她沉睡时不自觉地吞咽,和她偶尔梦中露出的轻浅笑容。 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会是他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闻怀予才会收回目光,在女孩额头落下一个比蝴蝶停落还要轻的吻,回到沙发上阖眼休息。 总是要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要吓到她才好。 —— 盛夏时分,熏热的空气和蝉鸣被隔绝在室外,室内空调清凉,搭配着秦初指尖柔缓的琴声,行政酒廊的职员们怏怏站在廊下,和睡意做着抵抗。 午间的酒廊没有什么客人,不过秦初还是照例完成了第一场演奏。 有客人的捧场自然是幸事,要是没有,演奏者一个人的自我沉醉也乐在其中。 只是今天的女孩有些静不下心来,结束表演都没来得及合上琴盖,便第一时间拿过手机轻触。 要知道在几天前,秦初还是个工作时会把手机留在更衣室的人。 锁屏桌面没有任何新的信息提示。 解锁屏幕,绿色图标的右上角并没有红标,可她还是打开,点击最上面的对话框。 对话停留在一小时前,她说:【好,那你先忙,我也练会曲子。】 在秦初之前,闻怀予的微信大多都用在了工作上,时间观念极强的人讲究效率,工作探讨也都简短直接,惜字如金。 有复杂问题直接电话沟通,方便快捷。 这样雷厉风行的方式,显然不适合拿来用在自家太太身上,于是闻怀予也学着用微信来拉近距离,却又没有多少和女孩聊天的经验。 只好像记流水账那样,和秦初汇报自己每天在公司做些什么。 老实巴交地甚至不懂得配上几张照片。 细白纤长的手指滑动,又重新回顾起今早两人分别后的对话: 闻怀予:【我到公司了。】 那是送她到酒店半小时后收到的。工作日不堵车的话,她都会在和他告别的半小时里,收到这样的信息。 秦初:【嗯,今天也会忙到很晚吗?】 怪她睡得太沉,甚至不知道闻怀予什么时间回的家,只隐约记得某天做了一个和他有关的梦。 梦里秦初听到“咔哒”的关门声,没过多久,身旁的空位微微下陷,乌黑凌乱的发上落下一只温热的手—— 耐心珍视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男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清润低沉,带着几分疲哑,一字一句缓慢清晰:“初初,我的宝贝。” 这梦境太有实感,以至于秦初翌日醒来,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闻怀予是秒回的:【嗯,应该是的,抱歉。】 集团几乎从上到下都在加班,作为决策者,闻怀予自然也不例外,心中不免对秦初有些愧疚。 没能陪她去看哥哥,甚至都没多少时间陪她。 秦初:【没关系,工作要紧。】 会议室陆续坐满了人,闻怀予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快速在屏幕上移动:【要准备开会了。】 第二句:【可能没法第一时间回复你。】还没来得及发出,秦初已经回他:【好,那你先忙,我也练会曲子。】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方,闻怀予半敛着眸盯着屏幕愣了几秒,然后长按删除键,锁上了手机。 确认闻怀予确实没再发信息来,秦初铺好绒布,合上了琴盖。 和酒店职员统一着装不同,做音乐演奏的表演者们通常都有自己的着装,男士普遍都是衬衫西装,而女士大多是大方简洁的礼服。 秦初今天穿的一条白色收腰连衣裙,酒店的冷气太足,她起身往员工更衣室走,准备拿件外套披上。 门没有完全关上,里面有两个刚下班的同事,一边换衣服一边聊天。 “唉,你说酒廊那个秦初,是真的跟闻先生结婚了嘛?”卷发女生换下高跟鞋,手肘碰了碰身旁另一个戴眼镜的同事。 秦初行至门口的脚步顿住,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啧,你也觉得不像是吧?”眼镜女搭腔,语气中尽是不屑,“不就是闻先生的车送过她上班几次,怎么就说结婚了?” “谁知道车里坐的是不是闻先生,也许是他的司机偷开出来充面子呢?” 她们是客房部的员工,不经常去大堂和酒廊,自然没亲眼见过闻怀予和秦初同框。 “不会吧?”卷发女靠在储物柜上,撇了撇嘴,接着说:“徐小姐不是给大家发了秦初的喜糖喜饼,还让我们管好嘴巴。” “还有……”她压低了声音,“那蛋糕盒子上有q&w的缩写,w不就是闻嘛,这怎么造假?” “你是不是傻?”眼镜女翘起兰花指戳了一下她的头,“w可以是闻,也可以是王,汪,你见过哪个豪门结婚,把女方缩写放在前的?又不是入赘。” “徐小姐难说也被自己的好闺蜜骗了,嫁了闻先生司机打肿脸充胖子。” 卷发女豁然开朗,顿时被说服,“也对,门第悬殊也就算了,她还是个哑巴,闻家怎么可能瞧得上?” “抛头露面在酒店演奏,闻家这么传统低调,明显不可能。” “退一万步说,闻先生就算真的跟她结婚肯定也是玩玩而已,”眼镜女折好制服,放进储物柜,“要是真重视,怎么连个结婚戒指都舍不得买给她?” 她讥讽的笑了笑:“闻先生买个戒指,不就和我们买个包子一样简单。” 攥着手机的骨节泛着青白,女孩紧紧咬着下唇,听着一门之隔房内放肆的嘲笑。 下一秒,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响起的铃声和微信固定枯燥的铃声完全不同。 那是秦初从那个迤逦里的梦中醒来后,偷偷为他设定的专属铃声…… 第27章 我们翘班去约会 好不好? 工作会议向来都是冗长乏味的,“散会”刚一下达,会议室里一众中高层立刻起身往外走。 只有闻怀予依旧端坐在上首,捞起烟盒轻叩底部,拿出一根烟放在指间把玩。 然后慢条斯理抬手看了眼腕表,这个时间,她第一场演奏应该已经结束了。 森江垂首在一旁等待,原本人声嘈杂的会议室,现在只剩下他和闻先生,西装口袋里“嗡嗡”的震动声,也显得尤为抓耳。 “我没什么事,”闻怀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抬头看了眼捂着口袋的森江,“去接电话吧。” 正是午休时间,当着领导不敢接的电话,大概率是家里人打来的。 森江这才点头,边往外走边接起电话,一只手拢在听筒边小声回:“喂,乖乖,我刚刚才开完会呢……” 厚重的门缓缓合上,彻底阻断了闻怀予艳羡的目光。 他回头,望着倒扣在桌上的手机想,秦初喜欢什么样的称呼呢? 宝贝?乖乖?还是初初? 那秦初呢,如果有一天她能再次说话,她会怎么叫他? 怀予?还是……老公? 她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呢? 脑海中不断浮现女孩清丽的面容,她笑的时候,她哭的时候,她卸下防备沉沉睡着的时候…… 再也按耐不住思念,闻怀予随手把未点燃的烟扔在桌上,解锁手机打开软件,按下了视频通话。 专属铃声响起时,门内门外的人都吓了一跳,八卦的声音霎时停住,门外的秦初捂着听筒,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员工更衣室。 她跑进一旁的楼梯转角,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才接起视频。 矜雅俊朗的脸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秦初抬起手朝他挥了挥,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初初,”男人的声音带着浅淡的愉悦,内敛低沉,唇舌间吐露出的两个字,温柔缱绻。 却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清亮的眸色陡然变沉,懒散的气场也瞬间变化:“怎么了谁让你不开心了?” 手指紧张搓捻的动作蓦地顿住,秦初惊讶于闻怀予的观察力,怕真的被他看出些什么来。 紧抿的唇松开,她呼吸放得轻缓了些,摇了摇头。 那些闲言碎语是不能对她造成伤害的,毕竟这一年时间里,她已经见过太多人性的恶劣。 要不是他们在更衣室嚼舌根,她甚至也没有注意到闻先生把她的缩写放在前,没有意识到闻先生给了她许多自由选择的空间。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闻先生已经为她做了许多的事,她是不是应该学着站在他的角度,为他、为闻家做些什么。 他们现在是夫妻了。 “初初?”声音提高,视频里的人又往镜头前凑近,想把她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俊朗的眉头也拧在一处。 秦初回神,唇角提了提,缩小视频窗口,在聊天框打字回复闻怀予:【真的没事,跑来安静的地方接你视频,有点着急。】 眼角方才一点若有似无的红已经散尽,下唇咬出的齿痕很浅很淡,闻怀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刚才眼花。 “真的?”他站起身,踱步走到落地窗边,偏着头问,“没被人欺负吧?” 秦初再一次认真摇头,手指打字的速度变快:【真的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拧紧的眉毛并没有松开,反而蹙得更紧,“累了?身体是不是哪不舒服?” 淋雨犯困头痛的时候没有主动说过一次的人,怎么会突然说累? “去医院看看好不好?”闻怀予放柔了声音,温柔哄着,“或者我找医生去酒店给你看看?” 【我真的没事。】秦初打完字又对着镜头摆了摆手,【就是今天犯懒,不想上班。】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的把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说出来,没有丝毫顾忌的那种。 闻怀予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答案,盯着对话框又看了一遍,才松了肩膀,低低笑了一声。 “原来闻太太也有想偷懒的时候。”他目光紧紧锁定着视频里打字的少女,唇角也忍不住扬起,“我这有个主意,想不想听?” 秦初也跟着笑了,不再打字,把视频放大到全屏,点头示意。 “真巧,我今天也想偷懒,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闻太太一起翘班?” 哪怕面前堆积了再多的公事要处理,此时此刻,闻怀予只想见见他的小太太,“我们翘班去约会,好不好?” 接电话的森江不知道何时去而复返,站在门边,看着闻怀予的背影难掩笑意。 原来清冷淡漠惯了的人,也会如此缓下声调,温软地哄着自己的太太。 他拿出手机,对着倚在窗边的闻怀予,偷偷拍了张照片。 又随手打开自己几百年不用一次的微博,编辑了一条图文动态发送:老板的哄妻日常。 —— 闻怀予亲自开车去了星璀酒店,平日里那辆奢华的黄牌迈巴赫没有出现,换了一辆白色的宾利。 车子才驶上门口斜坡,男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少女,她低头摆弄着手机,身上穿的还是演奏时穿的那条白裙。 往日秦初都是到酒店才换上礼服裙,下班后再重新换回常服,今天显然有些反常。 把车停在门口,闻怀予下车走到她身边,“怎么不在大厅里等,外面很热。” 幽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女孩小小的身影,他放软了声调问。 熟悉安定的味道蔓延开来,秦初抬起头笑得灿烂,拿出手机打字:「第一次翘班,特别期待,所以在外面等你。」 不久前视频里的男人一本正经邀请她翘班时,秦初居然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挂了视频就和经理请了假。 也不想再回更衣室换衣服,直接跑下楼来等。 “我也很期待,”闻怀予被她的笑容感染,眼底泛着细碎的亮光,“那走吧,闻太太。” 男人脸颊上漾起一个淡淡酒窝,有力的手掌落在她面前,绅士又温柔: “需要说明一下,我说的期待,是期待和我太太的第一约会。” 第28章 你想做的 我都无条件支持 闻怀予牵着秦初走到车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安顿她坐好,才从车头绕过坐进驾驶室。 刚扯过安全带系好,偏头就对上女孩疑惑的目光。 他点点头,已然猜透她心中所想:“今天我亲自开车,约会怎么能带个电灯泡呢。” 早晨一丝不苟打好的领带已经解下,随意扔在中控台上。 衬衫领口上方的两颗扣子也解开,饱满凸起的喉结随着说话微微滚动,整个人倦懒闲适。 “出发了?”手指按下中控台的发动按钮,见女孩点头,纯白的宾利顺着酒店门廊而下,沿着海滨公路一路前行。 车子刚驶出不远,旋转门里也走出几个人来。 “哟严立,原来哑巴美女把你踹了,是搭上了别的靠山呀。” 说话的人搂着个风情万种的美女,嗤笑打趣。 “你还真是窝囊,连个哑巴都抓不住。” 申子扬是圈里有名的混不吝,仗着家里的背景整日花天酒地,经常和严立约着一块玩。 倒也不是多瞧得上这个暴发户的儿子,不过圈子就这么大,申子扬花名在外,但凡尽职些的父母都不让自家孩子和他们搅在一块。 想当初严立为了炫耀,特意把他们约来星璀酒店,介绍台上那个弹琴的美女是她的未婚妻。 女孩弹琴的样子娴静妩媚,让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几个二世祖恨得牙痒痒。 不过严立也没能得意多久,前几天蔫头耷脑地说,和秦初订婚作罢了。 “是呀,那男的长得比你帅多了,要是我我也踹你,哈哈哈哈哈。”另一个男的也搭腔,摩挲着下巴道。 几个人喝了不少酒,加上他们不像严立路子广爱结交朋友,自然也认不出那男人是谁。 严立满身酒气,早在闻怀予下车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对方。 秦初对着他温软的笑,和他牵手上车,无一不刺痛着严立的眼睛。 呵,秦初本来是他的。 “都他妈给我闭嘴!” 他浑身酒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拨开看好戏的几人,急匆匆翻找着车钥匙往停车场走。 排气管发出轰鸣,严立油门踩到底,“轰”的一声,朝白色宾利驶出的方向追去…… 车里的两人不知被人盯上了,闻怀予双手扶着方向盘,余光往秦初的方向扫去。 她不知道在手机上写什么,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移动,又停顿一会,手指又长按起一个地方来。 看样子是写了删,删了又写。 前方红灯亮起,闻怀予踩下刹车,转头问:“今天是——” 话未说完,手机屏幕已经递到眼下,备忘录写着: 「闻先生,您对我现在这份工作怎么看?」 久违的用上了“您”,足见女孩对这个问题的慎重和紧张。 他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秦初:“你呢?” “你对你现在这份工作怎么看?” 指示灯已经进倒计时,闻怀予重新将视线集中在前方,话里带了些安慰:“没事,不着急,你好好想想。” 副驾驶上的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半垂着眼思考,手指无意识拿起中控台的领带,反复揉捻着。 这是秦初紧张时,经常会做的动作。 其实在今天之前,她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以前留在星璀工作,是为了钱。 往来行政酒廊的都是有经济实力的成功人士,有时也会邀请秦初参加商演,能赚到不少外快。 结婚后闻怀予帮她拿回妈妈的遗产,未来很长时间不愁支付不起哥哥的医药费,她也想过重新开始练习钢琴,回到追寻梦想的路上。 一直以来,她的梦想都是成为一名钢琴家,举办演奏会。 可如今经历过各种变故的女孩,也学会了未雨绸缪。 必须攒下更多的钱,才能保障未来和哥哥的生活。 “时间很宝贵,我们应该把它花在值得的事情上,对不对?”闻怀予似乎能将她一眼看穿,出声开导。 “爸爸妈妈不介意你在酒店工作,你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意见。初初,你只要自己想清楚,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事。”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无条件支持。” 趁着车流拥挤,闻怀予降下车速偏过头看她: “有了更大的舞台,也会有更好的薪资。” 闻怀予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秦初有顾虑,亦是因为没有完全信任闻怀予,把他的支持当做底气。 是他做的还不够。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头,脑海不断重复着闻怀予的话。 对啊,如果她努力练习,有了机会举办演奏会,就会被更多的人注意到。 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起码已经努力过,不会后悔。 思绪骤然清明,女孩眉眼未抬,飞快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待又一个红灯亮起,她伸手扯了扯闻怀予的衣袖,眼睫上下轻闪: 「闻先生,想清楚了,我想继续精进钢琴,开演奏会。」 “好,”男人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目光落在她膝上,笑意更加明显:“那闻太太,可以放过我的领带了吗?” 黑色暗纹领带已经被秦初捏得皱皱巴巴,她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小心把褶皱的部分抚平。 然后一圈圈缠绕成卷,放回中控台上。 纤长的手指抽离,整齐卷成一卷的领带没了束缚力,又逐渐散开。 “没事,就这么放着吧。”男人专注开车,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清润的声音里带着些纵容:“不放在盒子里,卷起来还是会散开。” 秦初拿起领带,偷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见闻怀予没有看过来,悄悄凑到鼻下嗅了嗅。 冷冽清新,是能让她安定的味道。 腮边洇上绯色,秦初心虚的揉揉鼻子,打开搜索引擎,认查找起来。 安静的车内空间里,女孩播放着视频边跟着步骤学习,白皙得晃眼的葱白摆弄着领带,迅速在秦初的膝头变化着形状。 于是到了目的地,停稳车的闻怀予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孩软嫩的手掌里躺着被折叠收纳成三角形的领带,她伸直手臂递给他看,杏眼水光盈盈,眉梢止不住上扬。 像是在问:我厉不厉害? 第29章 闻太太 给我买 秦初对闻怀予总有种无条件的信任感。 譬如现在,已经顺利抵达目的地,她也没想起问过一去要去哪儿。 去任何地方,只要有闻先生在,她好像都不害怕。 喧闹声和诱人的香味传来,秦初解开安全带,睁大眼朝车窗外看去。 这是海城有名的美食集市,几年前开幕的时候徐星星还发过照片给她看。 当时秦初远在美国求学,小姐妹曾约定过,等回国后要一起来一次。 可惜后来变故频生,自然没能兑现约定。 小吃店铺招牌五花八门,为了招揽更多的客人,集市里除了饮食还开辟出其他游戏区域。 适逢暑假,穿梭在其中的游客市民还不少。 女孩的眼睛霍地亮了,不等闻怀予帮她开门,自己先跳下车往市集门口跑过去。 走了几步,想到该等闻先生一起,又匆匆折返。 闻怀予背着手落后她几步,看着小太太欢快的背影,不禁暗自得意。 约会经验尤其匮乏的某人,不久前从森江那里学到的初次约会的地点,是咖啡店。 还好他出发前又翻看了秦初以前的微博。 看到她以前说想逛这个美食集市,才临时改变主意带她过来。 真去咖啡店,他的小太太可不会笑得像现在这么开心了。 抬手看了眼腕表,闻怀予看向重新跑回他身旁的秦初,问:“想先尝尝小吃,还是先玩会别的?” 秦初这会还不饿,左右转头张望了一会,最后抬手朝游戏区指了指,目标很明确。 想去玩娃娃机。 闻怀予自然是随她的意,点点头,径直走到游戏机管理员面前,优雅从容地拿出现金递给对方: “你好,我要兑换游戏币。” 目光落在现金上,闻怀予的唇角更加得意地提了提,这还是确定目的地后,连忙抓了森江和周许达来,搜刮了两人身上的所有的零钱。 毕竟在美食集市这种地方,刷卡不太现实。 工作人员双手捧着手机正在打游戏,闻言朝着远处粉色的机器努了努嘴: “我这里没有游戏币,到机器上手机支付哈。” 然后又重新低下头,专心回到游戏中厮杀。 留下矜雅端方的闻先生,提高的唇角默默掉了下去。 手机支付? 男人顿了顿,拧着眉走到机器前,仔细阅读起机器屏幕上的提示。 贵为震寰掌权人的闻先生,这么些年从没操心过付钱的问题。 出入的场合要么刷卡要么挂账,生活方面有江叔一应打理,有需要直接吩咐,哪还用本人操心? 于是在这个手机支付普及度极高的时代,闻怀予的手机竟没有开通这项服务。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研究,秦初的微信恰巧进来: 【是不是机器坏了呀?那我们去玩别的吧。】 她已经在娃娃机面前站了好一会,看闻怀予忙来忙去,最后停留在兑币机前,迟迟没有动作。 他抬头,对上远处秦初安慰的目光,苦笑着摇摇头,回到她身边。 “那个,”闻怀予摸了摸鼻子,难得局促,“那个游戏币需要手机支付兑换,我手机没有开通。” 说完,手心向上伸到女孩面前,语气带点委屈,又有些期待: “闻太太,给我买游戏币。” 这应该是长这么大以来, 他第一次伸手跟别人要“钱”。 也许因为对方是自己太太的原因,非但没有觉得难为情,反而乐在其中。 见秦初没答复,大手又往前伸了伸,声音拖长了叫她:“初初——” 让女孩莫名听出了点撒娇的味道。 秦初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闻怀予,她笑得眼睛弯弯,比了个ok,拉住他的手腕往兑币机走。 垫脚从机器顶部拿了一个粉红色的篮子,扫码、出币,然后颇为豪爽地把篮子放在闻怀予手中。 「拿好,不够闻太太再给你换。」 手机递到他面前,女孩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又娇又乖,又纯又媚。 “想要那个娃娃?”男人喉结轻滚,强压住心底的某些冲动,目光转向刚才她站的地方,大步走过去。 秦初也兴奋起来,连连点头,眼含期待地伸出食指。 要一个。 几次尝试下来,闻怀予也掌握了诀窍。 爪子晃晃悠悠落下,扣紧小怪兽公仔开始上升时,双手贴在玻璃上的秦初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稳当地移到洞口上方,玩偶“咚”的一声准确落进,女孩眼睛亮的不可思议,笑容明朗,激动得止不住鼓掌。 “还想要哪个?”平日谈成多大生意都始终冷淡清高的闻先生,此刻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我都给你抓来。” 言语间,竟像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男孩,被喜欢的女孩一个崇拜的眼神迷的飘飘然。 很快,秦初手里的娃娃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最后要拿个抽绳袋才放得下。 一直没抓到的男孩子主动请教,心情舒爽的闻怀予也愿意出声指点两句。 走出游戏厅时,商业精英打扮的男人一手拎着装满娃娃的袋子,走在纯美妩媚的女孩身旁,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袖,拿出手机: 「闻先生,袋子我来拿吧。」 要是被有心之人拍到照片,指不定又要编出什么故事来攻击闻怀予和震寰集团,秦初担心,抬手就要去拿袋子。 殊不知她的先生,是如果媒体要是发和他相关新闻,会主动先给本人看过的那种存在。 闻怀予截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笑着回她:“有我在的地方,怎么能让你辛苦。” “你只要负责开心就行,其他的有我。” 夕阳西下,集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绕到出口处,准备从另一边进美食区逛逛。 女孩没走几步,目光停留在红伞下的队伍前,脚步也停住了。 那是个阿婆经营的刨冰摊位,各式各样的小料整齐摆放在料台上,阿婆弯着腰拿着纸盒用手工机器磨着刨冰。 这是秦初小时候最喜欢的甜食。 如今各种各样新颖的甜品层出不穷,在海城,现下已经很少能遇到会做老式刨冰的店了。 “想吃吗?”闻怀予瞥见女孩的小馋样,轻笑一声,偏过头问她。 第30章 初初乖 没事了 摊位前已经站了几个人,秦初不好意思让闻先生去排队,正要拒绝,闻怀予已经带她走到空闲的长椅边。 男人拿出前襟口袋里的方巾,认真擦了一遍凳子,才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在这里等我,”他把一口袋娃娃放在她身边,弯下腰点了点她鼻尖上的红痣: “想吃其他的就给我发信息,一起都给你买回来。” 说完穿过来往的人潮,走到对面,站在队伍末端。 秦初低头看了眼放在地上的袋子,再抬头看他,眼睛又酸又涨。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周末,秦德山难得接她下一次钢琴课,回家路过刨冰店时,秦初和爸爸撒娇,央求他停一会车。 当时秦德山不仅没减速停车,反而加速通过,还不忘把当时只是初中生的秦初数落了一顿。 不是怕她吃了冰的不舒服,也不是怕路边摊贩卫生不达标,而是板起脸教育她: “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怎么能去买这么廉价的零食!” “初初,你怎么喜欢吃这么穷酸的东西?” 穷酸? 女孩不懂一个小小的零食怎么能和穷酸扯上关系,她嗫嚅着,终究没把解释的话说出口,只是安静地低下了头。 她其实想说,不需要爸爸下车去买,只需要等我一下。 从那以后,秦德山再也没有接送过她。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将秦初的思绪拉回,目光陡然和清亮的眸子相撞,人潮那头的男人扯了扯唇,笑容带着些懒散。 俊逸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嫌弃不耐。 他是闻先生,是震寰的掌权人,是闻家的小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样一个如月如雪,端方矜贵的男人,会带她来这样有烟火气的地方约会。 会学着给她抓娃娃,为了她排队买刨冰,只因为她目光多在上面停留了一会。 如果……如果不是假结婚,如果可以和他相敬如宾,那…… 她可不可以喜欢他? 情愫在目光来回间流动,坐在车里的严立死死攥着方向盘,盯着前方远远互动的男女,牙齿咬得“咯咯”响。 两人进入游戏区他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秦初言笑晏晏的看闻怀予。 看着闻怀予牢牢抓住她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为什么?闻怀予凭什么横插一脚,夺走了原本是他的未婚妻! 严立双目憎红,过量的酒精让他的脑袋昏沉,恍惚间,他听到脑海里徘徊着一道声音: 没有了闻怀予,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 对!没有了闻怀予,秦家定然也不会再要秦初回去! 他不介意秦初和闻怀予的过去,他只要她回到自己身边! 停在原地的车不断发出“轰轰”的加油声,秦初依恋的目光彻底扯断严立的理智,他松开手刹,朝闻怀予的方向踩下油门…… 低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时,秦初像是有了什么预感,心脏蓦地一紧,猛地站起身来。 “砰——”的一声,车子直直栽进刨冰摊,周围响起惊呼,秦初往前走了几步的身子顿时僵住,脱了力跌坐在地。 尖叫呼喊声不断,可她什么也听不到,浑身冰冷,耳畔只剩尖锐的嘶鸣,刺得她喘不过气。 双手努力撑在地上,几次使劲想站起来,却又重新跌坐回去,四肢都已经不再听她使唤。 望着几分钟前男人站的地方,早已经没有了人影,秦初使劲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奔涌而出,让她看不清前方。 也看不到他。 一阵又一阵的恐惧喷薄而出,秦初痛苦地抓着头发,喉间溢出绝望的呜咽。 母亲和哥哥的车祸她并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恐惧和此时的绝望交织,幻想的画面和眼前的混乱重叠,让她心脏撕裂般的疼。 她几乎是趴着一点点往车那边挪去,盈盈杏眼一片死寂消沉。 苍白的嘴唇止不住的哆嗦,她想喊,想叫他,可是发不出声音。 透过车底的缝隙,能看到散落的小料,混着刺眼的红,蜿蜒满地…… 妈妈……哥哥……闻怀予…… 秦初浑身发麻,她大口喘着粗气,指尖扣入掌心,借助周围所有可以借助的力量站起来。 颤颤巍巍站立,前方车旁围了一堆人,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脚,一步一步艰难向前挪动。 围起的人群中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有人焦急拨打着报警电话,秦初什么也听不到,木然的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眼泪决堤,她顾不得去擦,想找到他,又怕……找到他。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当身后传来汽车的轰鸣时,闻怀予下意识拽起做冰的阿婆,猛的往左边倒去。 仅仅一秒钟的时间,跑车和两人堪堪擦身而过,撞进摊位。 阿婆是被闻怀予护着摔倒的,老人家没什么大碍。 反而是垫在下方的闻怀予,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手肘落地,疼得他站不起身。 待缓过劲来,他和赶来帮忙的好心人将阿婆扶起,强忍着痛慌乱寻找着女孩的身影…… 她还好不好?有没有被吓到? 人群中挤进一个瘦小的身影,她的目光是闻怀予从未见过的死寂,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目光相接,他呼吸一滞,试着喊了一声:“初初。” 被叫住的人先是迟疑了一瞬,艰难的张了张唇,然后涣散的目光才逐渐聚拢,几乎是撞进闻怀予怀中。 秦初的手用尽全力环抱住闻怀予,待她能感受到男人的体温和起伏的呼吸时,她才真的确定了这不是梦,在他怀中无声大哭。 闻怀予的心撕裂般的痛,他一下又一下的抚着秦初的头,软着声音安慰她: “初初乖,没事了,初初乖,没事了……” 怀中的人浑身颤抖,前襟被眼泪濡湿,闻怀予将人圈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安慰着。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清润,垂眸扫过女孩摔破的手,青紫的膝盖,眸色逐渐冷冽。 视线往下,瞧见秦初不知什么时候跑丢的鞋,脏污的脚,搁在女孩腰间的手霎时紧握,有力的手背青筋尽显。 第31章 闻太太打人 闻怀予电话打出去十多分钟,周许达和贺行之便带着医生急急赶来。 “怀予,你和秦初没事吧?” 贺行之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连闯了五个红灯,面上难得的严肃。 电话里闻怀予没说清楚经过,只说因为他秦初受了好大的惊吓,让贺行之请个权威的精神科医生过来。 女孩这会已经止住了哭,整个人缩在男人怀中。 她眸光呆滞,只有纤细的手紧紧攥着闻怀予的衣襟,骨节发白,用尽全力。 “我没事,初初不太好。”闻怀予手掌一下又一下落在女孩脊背安抚着,朝车的方向轻抬下颚: “这车突然往我这儿冲,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 “警察呢?报警没有?”贺行之声音愤然拔高,余光瞟到闻怀予中的女孩,又自觉放轻了音调:“人呢?别让这个杂碎给跑了!” “应该有人报了,还没到。那人从里把车锁住了,瞧不清里面的状况。” “许达,”闻怀予唤他到面前,报了车牌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去查。” 周许达对外宣称是闻怀予司机,实际身手不凡,聪明机敏,是闻怀予身边的得力助手。 未等周许达回复,男人怀里的女孩猛然抬头,满脸震惊。 转身看清楚号码后,抓紧男人衣服的手一松,秦初浑身绷紧,从闻怀予怀里抽离,径直朝着车走去。 四面窗户紧闭,有几个热心人士拿着竹竿守在一旁,不敢靠得太近。 秦初低头在地上寻找着,根本听不到追来的男人在叫她。 目光落在阿婆的刨冰机上,她赤着脚吃力地将机器抱起,对着车驾驶室窗户狠狠砸去…… “许达。”闻怀予被女孩反常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抱起秦初往后退,目光示意周徐达砸开车窗。 周徐达捡起刨冰机,照着秦初砸的地方又是两下,车窗全部碎裂,他伸手进驾驶室侧边,解了车锁。 然后将里面昏昏欲睡的男人拖了出来。 看清男人的容貌闻怀予只觉得面熟,下一秒秦初挣脱了他的桎梏,照着严立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啪——” 在场众人齐齐朝声音源头看来,只见娇小的女孩站在肇事者对面,胸口起伏,杏眼猩红。 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 “初……”严立被这巴掌打的清醒了几分,努力分辨清来人,还准备说什么, 迎面又是秦初一个狠狠的巴掌。 第二个巴掌落下,闻怀予眼疾手快抓住秦初的手腕将她抱起,一面柔声安抚,一面给看呆了的贺行之使眼色。 医生背着医药箱跑到二人身边,拿出镇静针剂给秦初注射。 而怀抱着女孩的闻怀予仍旧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脊背。 男人低沉清润的声音带着些颤抖:“没事了,初初,我在,我在……” 薄唇贴在女孩的鬓边,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话语,直到怀中的女孩渐渐安定,陷入沉睡。 没有人看到,自小清冷持重的闻先生,人生第一次红了眼。 惦记着秦初的身体,闻怀予没有继续在集市停留,低声吩咐了周许达几句,就抱着秦初回了家。 江叔着实被女孩惨兮兮的模样吓坏了,连忙招呼佣人给秦初换上干净的衣服。 闻怀予也是满身狼狈,却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 女孩四肢皆是伤口和脏污,佣人端来水,正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一旁的闻怀予曲起手指勾了勾,接过毛巾:“我来吧。” 他轻柔地卷起女孩的及膝睡裙,弯着腰小心翼翼为她擦拭,专注又温柔。 自小没做过伺候人的活计,闻怀予的手法难免有些笨拙僵硬。 他尽量避开伤口处清理,实在避不开的时候,他擦一下,就要抬头观察秦初的表情。 哪怕女孩因为药剂的原因陷入沉睡,没有什么痛觉,他依然耐心十足,不敢有丝毫怠慢。 待他清理完毕,才重新让医生进卧室,给秦初诊断。 贺行之请来的精神科医生可算是海城这方面领域的权威。 与其他科室不同,精神科诊病注重和患者聊天沟通,填写问卷综合诊治。 如今患者昏睡,他只能通过闻怀予的叙述,和刚才贺行之的大致介绍做出判断。 “闻太太是很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今天的意外可能让她联想到母亲车祸时的场景,”医生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 “她不能说话,还有今晚表现出的攻击行为都是病状。”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闻怀予克制着自己满腔的心慌:“要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越早进行干预治疗越好,她的失语症有很大概率能痊愈,”医者仁心,医生难免有些气急追问:“不是一年前就不能说话,怎么到现在才找医生?” “不尽早干预,很多病人到后期会伴随抑郁症发作,会自残……甚至自杀。” 手不自觉收紧,闻怀予垂眸,声音低哑颓废:“是我的责任,我没照顾好她。” 是他没能尽早找到她,让她平白吃了许多苦。 重逢后闻怀予想过带秦初去看心理医生,又怕秦初以为他介意她的缺陷,这才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在乎秦初能不能说话,可不能不在乎她的健康。 “闻先生,今晚的情况您也看到了,闻太太很依赖您,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应激反应。您尽快和太太商议好,找个时间来医院做详细诊疗。” 递出名片后,医生也没有多留,还是由贺行之亲自送他回家。 闻怀予也没有听江叔的劝找医生看自己的伤,遣散走众人,靠坐在床头,目光落在女孩安静的睡颜上。 俊朗的眉毛紧拧,她不久前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刺得他呼吸不畅。 他甚至害怕去想,那时刚失去亲人的她,一个人哭了多久。 皎洁月光倾泻入房中,闻怀予将女孩揽入怀中,阖上了眼。 过了许久,黑暗中响起一道轻轻地叹息,清润的声音带了些无助,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暗夜中的祈祷: “只要秦初能健康平安,闻怀予什么都愿意做。” 第32章 也为闻先生 秦初再次醒过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和往日不同,今天的闻怀予还在房里。 手臂隔着薄被搭在她的后腰,秦初愣了半晌,动了动弯曲的腿,细碎的疼意来袭,她皱起眉,轻轻嘶了一声。 这几乎是气音,可睡梦中的男人依旧精确捕捉到, 大掌抬起落下,耐心十足:“我在,别怕,我在……” 似是睡梦中的呓语。 紧咬着下唇,昨夜的记忆随之涌入,女孩放慢呼吸,目光停留在前方。 他身上穿的仍旧是昨天的衬衣,白色的前襟满是褶皱,洁净的白上带了些凝成暗红的污渍,是昨天抱她回来染上的。 她被洁净干爽的薄被包裹着,而他合衣躺在被外。 “醒了,闻太太?”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低哑倦懒。 女孩微微抬头,对上男人未完全清醒的雾眸,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无声和他道:“早安。” 闻怀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支起身子问:“睡得好吗?” 许是受了刺激,她昨夜睡得不太安稳,忽而呼吸会急促起来,闻怀予不厌其烦地轻拍安抚,直到后半夜才睡。 见秦初瑟缩着点头,他拿过沙发上充好电的手机放在她手边,自己去了客房洗漱。 待重新回到卧室衣帽间换衣服时,下了楼的秦初去而复返,轻手轻脚地坐回沙发上,像是专门在等他。 闻怀予扣着袖口往外走,瞥眼看到女孩,唇角向上提,走到她面前柔声问: “怎么了?” 昨晚发生的事,闻怀予醒来后只字未提,可秦初心里始终浮浮沉沉,安定不下。 「我昨天,是不是很吓人?对不起。」 她递过手机站起身,小脑袋有气无力的垂着,不敢和他对视,像是犯了错被抓到的小孩。 “是我要说对不起,”闻怀予眉心蹙起,大手落在她发顶,“因为我,让闻太太担心了。” 女孩低垂的眼又酸又涩,低头打了几个字,又重新删掉。 “初初,”闻怀予叩起女孩的下巴轻抬,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只是因为担心我,才情绪波动大了些,怎么能和吓人扯上关系。” “如果换做是我,不见得会比你冷静多少,所以不要说对不起。”骨节分明的大掌包裹软嫩的脸,指腹摩挲着女孩的脸颊: “要是别人欺负我太太,我上去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挥了挥拳头,举止带了些孩子气。 小姑娘没忍住,对上他故意板着说话的脸,平直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些。 她昨晚确实失去了理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她曾经的家四分五裂,昨夜的车差点又毁了她的新家。 让她怎么能不害怕。 「开车的那个人是严立,之前在酒店你替我解围,碰上的人就是他。」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严立才盯上了闻先生。 闻怀予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 那又怎么样,男人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眉梢微挑,冷淡的面上有些骄傲: “你已经是我老婆,谁也抢不走!”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衫,整齐的扎进西装裤里,领口微敞着,还没系上领带,碎发随意搭在额前,整个人带着和往日不同的飞扬野性。 鬼使神差般,秦初拿出手机,打字飞快,递到他面前。 「闻先生,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小心地抬着手机,杏眼里却难掩期待。 闻怀予先是愣了愣,随即张开手臂,深邃的眸里星光闪烁,倒映着女孩小小的身影: “闻太太随意。” 这可是太太第一次主动说要抱他,闻怀予窃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 女孩紧张地在裙子上蹭了蹭濡湿的手心,往前走了几步,抬起手臂环住了男人的腰腹。 和昨夜混乱中的拥抱不同,今天的动作缓慢慎重。 直至脸颊贴在男人胸口,隔着衣料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女孩终于将心落回了原处。 熟悉的青草香钻入鼻腔,她深呼一口气,此刻真真正正的安定下来。 他没事,他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真好。 真好。 感受到腰腹处的手臂在不断收紧,闻怀予双手交叠,回抱住她,下颌搁在她的发顶。 不知过了多久,秦初松开些力道,就感受到额头处温热的震动: “闻太太,和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他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秦初没法打字,只得在他颈间点头,表示同意。 这动作与其说是点头,不如说是在男人颈间磨蹭。 被环抱的空间逼仄,她能感受到他滑动的喉结,和逐渐升高的体温。 “昨晚来给你看诊的医生是精神科方面的专家,他说你的失语症有很大概率能治好。”察觉到怀里女孩身形一僵,他慌忙接道: “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不能说话,只是担心你的健康。” 男人尽量隐去那些大段的术语和吓人的病症,用平淡的语气和她解释。 “我知道,岳母的意外对你打击很大,秦德山对你不管不顾更是让你心灰意冷,可是现在你有我了。” 闻怀予勾着唇,笑容有些苦涩,“我也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哥哥呢?你记得医生说,哥哥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能听到你说话。” 把头靠在女孩肩上,男人低声诱哄: “就算是为了哥哥,我们也试一试,好不好?” 怀中的女孩使劲抿着唇,逼退眼中的湿意,心中五味杂陈。 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自己,不接受治疗。 只是当初家中乱做一团,秦德山对她也谈不上关心,才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后来忙着工作挣钱,为了能给哥哥省下更多的医药费,她自然也不去想看医生的问题。 如今她的新婚丈夫,明明是为她着想的好意,又为了顾及她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试探商量。 女孩急急从男人怀中挣脱,眨着眼,朝着他慎重地点头同意。 觉得不够,手指点了点唇角,示意他看,然后牵起他的手,撒娇般的晃了晃。 殷红的唇瓣张张合合,看清她说什么的男人, 唇角高高扬起,脸颊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女孩说:“为了哥哥,也为闻先生。” 第33章 有在意的人 就会锱铢必较 铅灰色的云堆积在海平面,远方时不时传来声声闷雷,阵雨前的空气越发沉闷。 吃完早餐,闻怀予又拉住秦初认真交代了一遍,让她好好在家里休息两天,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和酒店那头交接完毕,再开始练琴。 女孩一一应下,抱着松松目送闻怀予出门,拿起手机编辑好离职信息发送给经理后,想了想,又给徐星星发了微信。 这段时间受了徐家许多照拂,于公于私,都该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告诉徐星星。 而晨起到离家一直温润带笑的男人,上车坐定后,脸色迅速冷沉下来。 “人在警局?”闻怀予抬眸看眼后视镜,手指落在中控台上发出“叩叩”的敲击声,幽邃的瞳里寒意摄人。 周许达边转动方向盘,边回: “是。在场目击者都安抚好了。震寰公关部也知会过,不会有任何相关新闻流出。” “好。”闻言男人阖上了眼,靠坐在椅背上,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黄底连号车牌过于扎眼,周许达低调从警局侧门驶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审讯室所在的楼层已经提前清过场,早些时候负责案件的警官接到局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说一会有亲友来探望严立,让大家回避半小时。 局长都这么说,谁还敢反驳。 如今走廊空旷,只有皮鞋落地的哒哒声音由远及近,房间里的严立似有所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门被从外面推开,看清来人,严立颤颤巍巍站起身,眼中燃起的最后一点光,也消失殆尽。 “闻、闻先生,”严立背靠着墙贴紧,如果说在这之前他有多庆幸被警察带走,那如今他就有多绝望。 是啊,他惹恼了闻怀予,居然妄想这么容易翻篇。 来人手插西装口袋,不紧不慢拉出椅子,双腿交叠而坐,神色漠然,目光冷得像是淬了冰。 “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他勾起唇角,声音带着玩味,“再给你个机会,来吧。” 昨夜本就是酒精作祟闯出的祸,一夜酒醒,严立已是悔不当初,他脚软跌坐在地,双手合十不停求饶: “闻先生,我只是喝醉了酒一时糊涂,求求您,饶了我吧!” 说完又觉不够,跪坐在地,自己扇起自己的耳光来。 “严先生言重了,”闻怀予拨弄着手腕上的表带,偏了偏头: “我们闻家向来尊重司法部门,不做违法的事,你放心。” 这话不假,闻家传统低调,注重声誉,闻老太爷从小教导子孙要谨言慎行,正直守法。 震寰能做到如今的规模,自然也和闻家一直以来的恪守的准则脱不开关系。 严立用力极大,一会功夫把自己的脸扇得通红,闻言松了口气,语调不清的附和着: “闻先生是正人君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放心,我接受警方的所有处理结果。” 审讯室的顶灯摇摇晃晃,暗光从高处射下,矜雅的男人一手搭在椅背上,微垂着眸,听见严立这番话低低的笑了一声。 “既然这事达成了共识,那我们再来聊聊别的事。” 他放下交叠的双腿,倾身朝严立靠近,“吓坏我太太这件事,严先生打算怎么补偿?” 什么?严立背脊一僵,愣在原地。 “严先生聪慧,懂得拿捏人的软肋,”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在炎热的夏天竟是让人听得遍体生寒:“我太太受了惊吓,我心疼的不得了,这和要我的命没什么分别。” “那我也得礼尚往来,拿捏严先生软肋才行。” 对方如遭雷劈,再也顾不得许多,爬着就要去拽闻怀予的裤腿求情,被一旁的周许达眼疾手快的一脚踹开。 被踹到角落的人,似也感觉不到痛,不停咳嗽着求饶,“闻、闻先生,求求你,求求你……” 严立单身,如今能算得上软肋的,只有严家父母,和他接手不久的家业。 闻怀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严立,接着道:“严光耀怎么从菜市场小贩走到今天,严先生应该比我清楚吧?” 严光耀早些年为发财,做了不少灰产积累财富,近些年才慢慢洗白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地产商。 这事鲜有人知,可闻怀予却能查到。 他都不需要动用震寰集团力量,简简单单一通举报,就彻底摧毁了严家两代人积累下来的产业。 合规合法的惩罚,最是让人无法反击。 “对了,”男人此时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向角落里的人: “严先生的行为是故意伤害还是故意杀人,不是警察说了算的。” 迎着走廊的灯光,淡然的闻怀予脸上带着笑,不似往日的端方矜雅,而是肆意又恶劣的讥诮: “是震寰集团法务部说了算。” 说完头也不回,迈开长腿离开了。 只留下慌乱到无法开口的严立,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浑身颤抖。 外界总是评价闻家太子爷清高冷淡,待人接物有礼有节,是上流圈里难得见的谦谦君子。 如今严立才知,他冷漠,只是因为对那些人和事都不在意。 有了在意的人,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也会变成一个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男人。 - 徐星星在微信里听说秦初昨晚发生事,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无论如何要亲眼见到本人才放心。 她又不敢到家里看望,只好央求小姐妹陪她逛街,借此机会好好八卦一番。 秦初待在家里也没事干,正准备买个礼物送给徐星星,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 两姐妹一拍即合,徐星星没过多久就风风火火开着车来,载着秦初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初初,闻先生真的对你很好哎。” 徐星星和秦初头凑着头,互相拨弄着对方腕上的同款手链,冷不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原本她不舍得秦初花钱给她买礼物,可是手链实在太好看,是品牌的季度新款,她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眼珠乌溜溜一转,徐星星计上心头,也买下了同款手链送给秦初。 小姑娘一开始是拒绝的,架不住徐星星的一阵软磨硬泡,最后才红着脸收下。 第34章 进展到哪一步了? 秦初小鸡啄米般点头,耳廓染上淡淡的潮红,无比同意徐星星的话:「闻先生真的很好,他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他是天之骄子,自小锦衣玉食,没有什么是闻先生想要却得不到的,秦初不知能给他什么。 徐星星怔愣两秒,面露不解:“他是你老公,夫妻之间互相扶持,互相依靠不是应该的嘛,怎么会想要报答他呢?” 虽然两人结婚的消息来的仓促,可闻先生婚后对秦初的重视徐星星都看在眼里,闻先生应该是对自己小姐妹有好感。 像闻怀予这种身份的人,哪怕假结婚也有无数名媛淑女挤破脑袋争抢,又怎么偏偏选择了只见过两面的秦初呢? 当然是因为喜欢! “你是他老婆,喜欢他、爱他、关心在意他不就够了,还要怎么报答?”纵然徐星星也没多恋爱经验,当起婚恋导师来还是像模像样。 秦初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想出个头绪,耳畔又传来徐星星神秘兮兮的声音: “初初,你结婚快一个月了,你和你老公进展到哪一步了?” 侍者端了两盘蛋糕上来,徐星星给挖了一勺喂给秦初,自己也吃了一口,嘴巴还是关不住:“牵手肯定有了吧,那接吻呢?还是……已经那个啦?” 秦初:“……” 眼睛色眯眯地看着秦初,手肘特别暧昧地碰了碰她,根本不管自家小姐妹红得和苹果一样的脸蛋。 见秦初不动,徐星星以为这是默认了,桃花眼里更是藏不住的兴奋,“怎么样,闻先生年轻力壮血气方刚,肯定特别厉——” 她实在听不下去,连忙抬手捂住徐星星的嘴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接收到闺蜜警告的眼神,徐星星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表示不再乱说,秦初这才放开了手。 桌上的取餐牌适时发出震动,秦初嗔她一眼,拿着号码牌去拿喝的。 女孩今天穿了件纱质刺绣上衣,搭配浅蓝色高腰牛仔裙,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膀,衬得她活力明艳。 她皮肤白皙,鼻梁挺翘,是纯澈绝美的初恋脸,鼻尖一颗勾人的红痣,又透出些反差的妩媚。 坐在隔壁桌的舒心抬眸看去,就认出这姑娘浑身都是顶奢we品牌夏季高定,肩上的小挎包也是限量款,不是花钱就能买到。 “舒老师,还有最后两个问题。”编辑把录音笔往前一推,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字。 舒心是海城电视台财经频道的主播,今天应邀接受女性杂志《明珠》的专访,她回神,露出得体的微笑:“好的。” “您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 脑海中霎时浮现一个清高冷淡的身影,舒心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难得露出小女人神态:“我希望……他是个儒雅的绅士,和我有相似的教育背景,这样能有更多共同话题。” “……要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那就更好了。” 说话间,竟是嗅到一股浅淡的青草香,和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很相似。 舒心抬头四处张望, 除了端着餐盘去而复返的秦初,周围没有出现任何别的人。 她失落一笑,暗叹自己想得太多,他那样的人,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商场。 深呼吸,舒心重新快速调整好状态,投入到采访中。 - 除了董事局会议那天列席的高层外,震寰其他员工对闻先生已婚这件事没什么实感。 不过今天却切切实实感受了一把。 “叮——”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发出提示音,研讨室里的热切讨论戛然而止。 大家猛然抬头交换眼神,不约而同朝其中一人看去。 端方矜雅的男人从善如流地捞起手机,解锁。 “三……二……一……” 众人齐齐在心中默念,果然,男人清冷俊逸的面容浮起淡淡的笑容,修长有力的手指也快速在手机屏幕上忙碌起来。 往日闻先生参加集团研讨会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还算得上认真听取讨论,偶尔也说说自己的意见。 今天却是谁都看得出,闻先生的心思压根不在这里,垂眸时不时就盯着手机发呆。 那笑容!那回信息的速度! 啧,是新婚蜜月期的男人没错了。 当事人闻怀予也是受宠若惊,经过昨夜一场“共患难”,他和秦初的距离被迅速被拉近,小姑娘似乎对他多了些依恋。 早晨得到一个软香的怀抱,中午刚过秦初主动发来信息说想去逛街,询问他的意见。 闻怀予哪会有什么意见,闻太太想做的事情他都无条件支持。 再说了,昨晚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今天愿意出门逛逛换个心情,还有徐星星陪着,闻怀予倒也放心。 一路上小姑娘看到有趣好玩的,随手拍下发过来,闻怀予都会认真看过再回复。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竟也过了大半日。 秦初:【闻先生你看,这是我和星星买的同款手链哦。】 照片里两个小姑娘都是左手撑着下颌,露出手腕上的同款手链,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男人眉眼覆上一层柔色,放大照片看了一会,长按保存后,才回复:【嗯,好看。】 秦初回的也很快:【对吧,我也觉得很好看。】 字里行间都是欢喜。 闻怀予轻笑,觉得自家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不对,我说的是我太太。】 【我太太才是最好看的。】 等了一会秦初没回复,闻怀予才退出聊天界面,示意大家继续刚才的讨论。 这次过了三十分钟,提示音才再次响起,闻怀予打开,发现是一条视频。 碍着是公事的场合,他还有些残存的自觉,主动调成静音后点开。 视频很短,拍的是商场里来往的人,闻怀予看了一遍,怕错过了什么信息,调高了一格音量再次仔细听。 实在听不清楚,他只得继续调高了音量,又一次播放。 殊不知众人也早已安静下来,悄悄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针落可闻的研讨室里,徐星星兴奋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房里每一个角落:“初初!那边有个超帅的小哥哥在偷看你!” “哎哎哎,他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紧接着,闻先生冷着一张脸宣布提前下班,急匆匆出了门。 第35章 会一直等你 柏光商场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距震寰总部大厦很近,适逢下班高峰,商场的人流量猛然增多。 地下停车场电梯旁,正站着一个宽肩窄腰,身形优越的男人。 他一身挺括的藏青色西装,明亮的灯光映衬着他优越的脸部线条。男人垂眸站在电梯门前,骨扇分明的手指拿着烟把玩,没有点燃。 电梯中间的垃圾箱顶部,白色沙砾间竖插着几个烟蒂,和他手上的烟是同一个品牌。 男人显然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 银色电梯门再次打开,人群乌泱泱涌出又涌出,闻怀予还是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容。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拿出手机查看,对话还是停留在二十分钟前,自己发出最后一条信息上。 闻怀予:【要我来接你回家吗?】 对方没有回复。 拢火点烟,闻怀予深吸一口,在电梯前踱步。 秦初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他不应该不放心,可真的听到别人对自家小太太示好,却还是忍不住烦躁。 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秦初对他……还没有喜欢。 所以患得患失,怕她离开。 “叮——”细小的提示音淹没在热闹的空间里,闻怀予几乎是下意识按灭手里的烟,解锁手机。 秦初:【闻先生对不起,我才看到信息。】 紧绷的面容倏地放松,男人呼出最后一口烟雾,指腹快速敲击着键盘,第二条回复又进来。 秦初;【好呀,我去停车场等你吗?】 僵直的唇线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闻怀予快速报出自己的位置,最后不忘提醒秦初,想逛就多逛会,不着急。 这边的秦初和徐星星正在家居店里排队买单,小姑娘们一人手上挎着一个购物篮,里面装了好些小物件。 “是闻先生吧?”徐星星瞄了一眼屏幕,朝秦初抛了个暧昧的眼神。 女孩的杏眼清亮亮的,她点了点头:「嗯,他来接我回家。」 前方收银员提示徐星星上前,她拿起秦初的购物篮先递过去:“让你先,别让你老公等急了。” 十分钟后,女孩笑盈盈地出现在闻怀予面前。 她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拿着喝了一半的奶茶,跑到他面前时,挺翘的鼻梁蒙上一层细细的汗珠。 「对不起,让你久等啦。」 秦初递出手机,红润的嘴唇微张,呼吸急促。 这个时间坐电梯的人多,怕闻怀予等太久,她是走手扶梯下来的。 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女孩泛着潮红的脸庞,闻怀予拿出方巾给她擦汗,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软下去:“我也是刚到,下次不用跑,慢慢来。” “我会一直等你。” “怎么样?”闻怀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袋子,领她往停车位走,“今天玩得开心吗?” 女孩欢快地点着头,悄悄落后男人半步,打开手机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预约。 那是商场顶楼一家手作工坊的订单,预定的项目是双人对戒,想到上次同事在背后说她没有婚戒,秦初决定自己做一对,当作送闻先生的结婚礼物。 谁说戒指只能男方准备。 和普通的体验制作不同,她选了的是进阶版制作课,课程从明天开始一共七天,每天四个小时。 见闻怀予已经打开后座车门看她,秦初快速收起手机,躬身坐进车里…… 不远处的电梯打开,舒心踩着高跟鞋往自己的车走。 “快看,迈巴赫,还是黄牌。”一旁走过的人惊呼,指着停车位和同行人讨论。 “哪呢?哪呢?”另一个声音响起,“哎,我知道这个连号黄牌,是震寰集团的。” 脚步蓦地停住,舒心抬起头看去,目光定定停留在某处。 只见矜雅落拓的男人关上车门,自车后方绕过,打开另一边车门坐进去。 是他! 回国这几年,舒心曾经想过许多办法和他见面,可闻怀予向来低调,从不接受媒体采访。 她参加过多次震寰举办的商业酒会,可他从来都不出现,都是闻董和太太庄韵诗女士代表集团出席。 胸腔里的跳动乱了节拍,舒心从包里拿出名片,理了理头发,抬脚往迈巴赫方向走。 转向灯开始频闪,车轮随着方向盘的转动发出刺耳摩擦声,她脚步不觉加快,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几步之差,黑色的迈巴赫提速行驶,和后方追逐的舒心迅速拉开距离。 手上的名片被捏出褶皱,她无奈停下脚步,看着车越走越远,思绪也逐渐远走…… 那时的舒心刚到国外念大学,初到异国,她没有熟识的朋友,上下学都是独来独往。 正因如此,这个落单的亚裔女孩很快被学校周围的小混混盯上了。 一个平常的傍晚,她下了课背着书包回宿舍,路上突然被一群男孩拦住了去路。 他们将她逼至一处角落,叫嚣让她拿钱出来,锋利的小刀在她的蓝色百褶裙上比划,用下流的语言调戏她。 天色渐暗,路上行人稀少,无助的女孩听话地递出钱包,紧紧攥着书包带,不停的在心中祈祷。 祈祷有同胞路过,祈祷有人来帮帮她。 就在这时,前方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东方面孔出现,舒心鼓起勇气挥手,用中文大喊救命。 可惜对方带着耳机,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听不到,飞速从她面前消失。 希望破灭,一群混混不满她的反抗,扬手就要给点教训时,“吱呀——”一声,男孩去而复返,踏着自行车稳稳当当停在他们面前。 他冷着脸走到舒心身前,挡在她和小混混之间,语气寒沉得吓人。 那群人本就是欺软怕硬,见这个亚裔男人身量高大,浑身压迫感十足,只好悻悻然归还钱包,骂骂咧咧离开。 “你没事吧?” 他说中文的声音清润好听,和方才的狠厉判若两人。 舒心怯怯地抬点点头,对上他目光时,不自觉愣住。 男孩鼻梁高挺,眉骨深邃,穿着灰色的卫衣校服,休闲牛仔裤,浑身萦绕着淡淡的青草香,唇角轻扬—— 却在看清她面容时悄然落下,清亮的目光似乎暗了些。 “天黑要是出门,还是结伴更安全。” 第36章 礼物:鲨鱼拖鞋 不久后再次在学校偶遇,舒心惊奇地发现他们是校友。 留学生聚会上,她听到身边的同学谈论,知道闻怀予出身世家,是海城闻家最小的儿子。 学校里亚裔面孔不多,但只要一说到历史学系的weng,几乎所有同学都认识。他成绩优异,长相出众,曾经是学校华语辩论队的队员。 舒心没看过他参加辩论的模样,却看过闻怀予参加冰球联赛的风姿。 男孩飞扬潇洒,在球场肆意驰骋,每一次挥杆进攻的身姿都引人瞩目欢呼。 无数女孩倾慕这个矜雅的东方面孔,可他向来绅士疏离,眼高于顶,从不接受任何异性示好。 不知何时起,舒心在心底悄悄种下了一粒名叫倾慕的种子。 她把曾经的相遇当做养分,浇灌着这颗种子破土发芽,直至长成苍天大树…… - 车子开出停车场,汇入不息的车流。 闻怀予懒散地倚着靠背,正在接听电话,“喂,姑姑。” “我说老三啊,姑姑都回国半个月了,你那边到底进展的怎么样?”闻曼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 男人转头,目光落在女孩的侧脸,“差不多,过几天就可以正式开始。” “初初自己同意了吗?你别仗着是人家属就胡乱帮别人做决定,要懂得尊重你太太!” 和秦初重逢没多久,闻怀予就给闻曼打去电话,把秦初在学校参加比赛的视频资料全都发了过去。 他知道她的理想,也明白因为各种意外的消磨,秦初已经不再天真地期望自己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可现在不一样,他找到她了,他会为她解决好所有的后顾之忧。 事实证明他的小太太的确天赋极高,这也是为什么闻曼急匆匆赶回国的原因。 闻怀予讪笑,话里带着调皮,“当然,在我们家初初最大。” 蓦地被点名,秦初偏头看向闻怀予,细眉轻挑,杏眼里带着疑惑。 她的目光纯澈,清凌凌撞入男人视线,让他的心底一片柔软,“过几天去办离职手续,这几天就让我老婆好好休息一下。” 他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细腻滑软,手感好极了。 “行行行,”闻曼白眼翻到天花板,轻笑揶揄道,“还好咱们家这个东西传男不传女。” “什么?” “恋爱脑。” “……” 挂断电话,闻怀予把手机搁在中控台,和她解释,“姑姑说,想亲自指导你练琴,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原本倚坐的女孩倏地挺直身子,杏眼瞪得圆溜溜,满脸的不可思议。 能得到演奏名家的指导,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相处时间久了,闻怀予已经能读懂她许多的表情,比如现在,她像是在问他:是真的吗? “是真的,”指腹落在她鼻头的红痣上轻点,他声音不自觉染上宠溺,“姑姑说闻太太很有天赋。” 想当初闻怀予并没想请闻曼指导秦初练琴,只因为自己并非专业,想请作为专业人士的姑姑给些意见。 谁知闻曼看了秦初演奏视频,自己提出想辅导她,还信誓旦旦的承诺,小姑娘一定会在钢琴界名声大噪。 有亲姑姑保驾护航,闻怀予自然一百个放心。 被喜欢的音乐家称赞,秦初也忍不住愉悦地晃着脑袋,细嫩的小手放在腿上轻拍,肢体语言透露出她此时激动的心情。 原本就不长的高腰牛仔裙,随着她的动作又向上移了几分,女孩双腿白皙修长,让身旁的闻怀予不过随意轻瞥,旋即喉头一紧。 不动神色移开视线,他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和她随意聊起天,“今天买了些什么东西?” 秦初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拿起购物袋放在怀里,掀开袋子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他。 表情是难得的羞怯。 “不能给我看看?”把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闻怀予视线落在袋子上,对里面的东西越发好奇。 买都买了,不单要给闻先生看,还要给他用呢,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顶着对方热切的目光,秦初咬唇忍着笑,磨磨蹭蹭从袋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双造型可爱的拖鞋,模仿鲨鱼的形象设计,鞋型圆润可爱,最前端还设计了上下两排尖尖的牙齿。 非常贴合小女生喜好。 “很可爱,”闻怀予扬唇,眼角眉梢都浸了笑意,对上她意味深长表情,悬挂的唇角霎时顿住。 一个猜测迅速从脑海中划过,他从秦初手里接过拖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哦”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这是送给我的啊。” 这个大小的码数,显然不是女孩能穿的。 秦初没回答,献宝似的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双米白色的拖鞋,款式和闻怀予手的小鲨鱼一样,只不过码数小了许多。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他家小太太特意准备的情侣款拖鞋。 一种名叫悸动的情绪从心口迸发,顺着全身脉络游走,男人俊雅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温柔,“谢谢,我很喜欢。” 女孩凑过来的把自己的拖鞋和他的贴在一处,娇艳的唇瓣一张一合,无声地回应他:“喜欢就好。” 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自己在停车场里千回百转的思绪—— 不对,秦初对闻怀予……好像也有些喜欢了。 拖鞋被秦初收回购物袋里后,她窸窸窣窣又从里面拿出别的东西,低着头认真鼓捣。 这次显然没有闻怀予的份。 他灼热的视线就这么一直停留在秦初身上,见她坐在那不跟他互动,自顾自地玩,突然心里就不得劲了。 “又在偷偷弄什么呢?”闻怀予倾身朝她靠近,主动挑起话题。 「星星送我的贴纸,用来装饰手机的。」她打字给他看,顺便翻转手机背面递到他面前展示。 围着背面的边缘处, 被秦初贴上了好几个小贴纸,是姿态各异的小熊猫,仰着坐着躺着,憨憨傻傻,着实可爱。 她红润的指腹上还有刚撕下来的贴纸,垂着眸乖乖巧巧的等在一边,乌发随意挽着,几缕碎发搭在额前。 闻怀予抬手帮她把头发理在耳后,指腹有意无意掠过女孩冰凉的耳廓,和又红又烫的耳垂。 战栗袭来,秦初不自然地皱了皱鼻子,伸手想把手机拿过来继续贴,却被闻怀予躲闪开。 迎着女孩不解的目光,闻怀予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机递过去,深沉如墨的瞳仁中翻滚着星星点点光芒: “我也要贴。” 第37章 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 所有人都发现今天闻先生心情很好,到家时,他拎着和本人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购物袋,牵着秦初往院子里走,脚步有些急。 进了家门先让秦初坐在玄关处,俯身蹲下就要帮自家小太太换拖鞋。 家里还有江叔和帮佣在,小姑娘不好意思,摇着头把脚一个劲的往后缩,却也抵挡不住闻怀予的热情。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站在一旁的江叔不免有些惊讶。 这是他第一次见闻怀予做这样的事,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闻先生,也会有心甘情愿伺候人的时候。 给秦初换好鞋,闻怀予才重新坐回她身边,自己忙活起来。 板正西装裤下方的可爱鲨鱼拖鞋,让闻怀予伸直长腿仔细看了半晌,他偏头和不远处的人说:“江叔,这是初初送给我的。” 话里炫耀的意味十足。 秦初一听,也学着闻怀予的模样伸直腿,白团子松松在两人身边窜来窜去,画面说不出的温馨和谐。 江叔被小夫妻俩幼稚的举动逗乐,点头应和着回:“嗯,太太选的,确实好看。” 闻怀予听了越发得意,拿手机给情侣拖鞋拍了照片,一整个晚上都乐呵呵的,穿着新拖鞋在家里到处走。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通视频电话打破了。 “怀予,在干什么呢?”屏幕那头的人笑得温润,话语温柔多情,眉眼间和闻怀予十分相似。 闻怀予扬了扬手算是打招呼,清冷的面上是松快的笑意,“在书房,哥你呢?” 时差的关系,柏林还是下午,闻知予窝在办公区的沙发里,随意松了松领带,“刚从外面回来,明天要我接你吗?” 闻知予这些年边处理震寰海外分公司的业务,边留在德国修养身体,和闻怀予许久没见面。 话音刚落,就瞧见对面的人显然愣了一瞬,紧接着不悦地蹙眉,不知道在郁闷什么。 下午赶着去接小太太,闻怀予急急忙忙就离开了公司,电梯合上前,他瞧见森江追来,大声提醒他。 彼时他心思全在徐星星那句“初初,那个小帅哥在看你”,哪里顾得上听森江说什么。 现如今听大哥这么一提,闻怀予这才明白过来。 震寰集团和德国思拓斯公司近期达成战略合作意向,拓宽海外市场,备受国内外媒体瞩目。集团如此重大的事件,闻怀予自然是要出席签约仪式的。 “怎么,你不会忘了明天要出差这件事吧?”闻知予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打趣他,“咱们闻先生最近工作状态不佳呀。” 见弟弟还是臭着脸不搭腔,闻知予又道:“说出差你不高兴,那说点高兴的,工匠那边有消息来了。” 这话一出,男人失落的眸子瞬间亮起,凑近屏幕问:“做好了?” 早在他和秦初领证结婚前,闻怀予就已经托闻知予找到德国最有名手工匠人,亲手打造一枚结婚钻戒。 手工定制花费周期久,两人结婚快一个月,才终于等到消息。 “戒指需要定制人亲自过目签收,我也是刚接到电话,没见到实物。还有,拍卖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闻知予已经记不得具体是几年前开始,自家老三突然对拍卖会有了兴趣,每年都会抽出时间满世界跑,参加各国的珠宝拍卖会。 拍卖种类繁多,闻怀予碰见合适的也会拍下送给妈妈姐姐,自己却只钟情于一种宝石。 闻知予曾经好奇问过弟弟,每年都拍宝石要送给谁,当时闻怀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留着,总有机会送。 “嗯,知道了。”闻怀予脸上那点不快彻底清空,点点头,“派车来接我就行,你别跑了。” 闻知予自然不会跟自家人客气,温声应下,又问起别的事情来:“怎么样,和弟妹相处的愉快吗?” 原本亲弟弟结婚,闻知予应该回家一趟才对,只是他最近又病了一场,无法承受长时间的飞行。 闻知予天生体弱,接管震寰后由于高强度的工作,让原本虚弱的身体越发走下坡路。 父母无奈,又舍不得二女儿吃苦,只好把小儿子闻怀予抓回家来学着打理公司,闻知予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都十分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他,弟弟原本可以做他自己喜欢的事,走他想走的路。 “那当然,”屏幕里的男人眉梢轻扬,语气是难得的温柔缱绻,“初初她很好。” 闻知予难得看见从小老成寡淡的弟弟露出这副神情,越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妹感到好奇,“结婚这么久,不见你朋友圈发张照片看看。” 闻怀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说了句:“你早就见过了。” “我见过?”闻知予怔愣,清隽的脸带着疑惑,脑海迅速寻找着符合这个特征的女孩。 这些年他倒是知道家里给闻怀予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不过他远在德国,自然也没见过这些人。 至于其他他见过的,闻怀予不喜欢。 见大哥眉头紧锁着发愁,闻怀予得意洋洋地又给了点提示:“朋友圈。” 灵光一闪,闻知予倏地坐直身子,话里难掩兴奋:“怀予,你真的找到她了?” 还记得那年弟弟大三暑假回国,去海边拍了张照回来不久,就拿着照片满世界找人。 为了找她,闻怀予还第一次发了朋友圈。 后来这些年,闻怀予都没有找到和女孩相关的一点消息,加上他当时已经进震寰开始工作,就把朋友圈里唯一的一条信息转为自己可见。 闻知予还清楚记得,某个深夜,兄弟两坐在一块聊天,弟弟垂着头不断抚摸着屏幕上的笑脸问他:“哥,怎么办,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从意气风发的少年蜕变为成熟稳重的闻先生,他看上去拥有了许多,却从来没有找到他真正想要的。 他以为这些年弟弟早就放弃了,人生海海,凭借一张像素不佳的照片找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何其艰难。 如今联想到这些年闻怀予的各种行动,闻知予才蓦然惊觉,弟弟从来没有放弃过。 抱着再也见不到的想法,闻怀予依旧固执地做准备,为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瞬间。 万幸,他等到了。 第38章 偷量尺寸 闻怀予这趟出差来的猝不及防,翌日天光大亮,秦初迷迷瞪瞪睁开眼时,房间里早就没有了那个清雅的身影。 她懒洋洋地翻了身,才发现原本该摆在窗边充电的手机,这会安安静静躺在床头柜触手可及的地方。 该是闻怀予替她放过来的。 微信提示来的特别准时,像是算好秦初起床时间发送的,对方是谁显而易见。 闻怀予:【早安,我会和太太随时保持联系的。】 昨夜闻怀予回房的时候,秦初敏锐地察觉到男人有些不开心,他倚在门框上看女孩擦拭着湿哒哒的头发,沉沉地叹了口气。 秦初手上的动作一顿,氤氲着水汽的双眼关切地朝他看去,似是在问:怎么了? “初初,”男人优雅地挽起衣袖,拿出吹风机插好电,郁闷开口:“我明天要出差,去德国。” 暖风伴随着嗡嗡的低响在头顶流窜,闻怀予的注意力转而集中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拢着青丝的动作略显笨拙。 平日在书房加班都会到深夜,等他回到卧室,小太太不是已经熟睡,就是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头发半湿的出浴模样。 也是他第一次为别人吹头发。 镜前灯的暖光洒在他英俊专注的脸上,秦初乖巧地站着,大胆又直白地透过镜子打量。 男人的手修长有力,穿插在一片墨色里的动作又轻又柔,看得出并不擅长,却足够用心。 对了! 女孩突然回身,与闻怀予相对而站,就着他的手关掉了吹风机。 “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他此时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温柔缱绻,又带着些无措堂皇。 秦初摇了摇头,笑得恬静温婉,不由分说拿走他手上的吹风机放在一旁,白皙软嫩的手蓦地攥住了他的手指。 她要偷偷做戒指,自然得想办法知道闻先生手指的尺寸。 “德国?”娇红的唇瓣无声开启,闻怀予将目光全都集中在读懂女孩的唇语,没有注意秦初手上的小动作。 她悄悄攥住了他的左手无名指。 “嗯,集团在柏林有个签约仪式,我必须出席。”和小太太好不容易有点新进展,这个时候去那么远的地方出差,闻怀予自然开心不起来。 为了不让男人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女孩眼眸一转,再次启唇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左右,工作结束就回。” 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初虚虚攥着拳头背在身后,心满意足的点头,眼角眉梢是难得的喜色。 这副愉悦满足的表情,落在闻怀予眼中就是另外的意思。 她舍不得他,她希望他早点回来。 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男人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语调喑哑:“以后尽量不出差,等我回家,好吗?” …… 手机发出又一次震动,秦初回过神,点开对话框,还是闻怀予发来的:【已登机。】 女孩终于从床上坐起,趿拉着鲨鱼拖鞋去洗漱,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编辑着信息: 【一路平安,等你回家。】 手作工坊的课安排在下午,吃过早餐秦初就出了门,上午的时间她去了医院陪秦准。 周许达跟着闻怀予一起出差,男人不放心小太太独自出行,临时给秦初安排了个司机。 为了做好保密工作,秦初和新司机小朱说自己待在家里无聊,这几天下午想去柏光商场里的书店看看书。 小朱不疑有他,来时闻先生提前交代过,太太想去哪都听她的,自己只要将人安全送到就好。 下午手作课开始前十分钟,商场顶楼这家名叫錾花的工坊里,已经坐好了来上课的学员。 进阶制作课是小班教学,上课的一共五个,其中还有一对小情侣。 贺明朗也是这个进阶班的学员,父母的结婚纪念日要到了,他苦恼了许久该送什么礼物,逛着逛着就走到了錾花工坊门前。 于是他果断报了班,准备亲手做一对戒指当做礼物。 经验老道的师傅正在给大家讲解手作需要注意的各项问题,贺明朗边做着记录,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往一旁的女孩身上瞟去。 她穿了条嫩绿色的碎花连衣裙,皮肤白皙,鼻梁挺翘,乌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让贺明朗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是初恋的感觉啊。 趁着课间的空档,他鼓起勇气叩了叩桌面,主动搭话:“秦同学,你好呀。” 开课前每个人都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互通过姓名,也了解到秦初不能说话。 女孩长得又纯又乖,大家都以为她还是学生。 「有什么事吗?」女孩在笔记上写字,推到贺明朗面前,清凌凌的目光看得他面红耳赤,手心濡湿。 “没什么,就是跟你闲聊聊嘛,”饶是大着胆子搭讪,贺明朗也不过是个大学生,单纯耿直:“你为什么报这个手作班呀?” 男孩眉目舒朗,瞳仁漆黑,简单的卫衣牛仔裤,都掩盖不住他身上飞扬肆意的活力。 秦初对善意的聊天并不排斥,她笑的恬静温婉,快速在纸上写字:「送人的,你呢?」 女孩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娟秀娴雅,清秀端庄,让贺明朗汗颜。 早知道就好好练字,他的字像狗爬。 “我也是送人的,”男孩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准备做了送他们当礼物。” 「有新意,你爸爸妈妈肯定会喜欢的。」 她眉眼弯弯,夸奖的话像是初春的细雨,温温柔柔滋润着人心。 “我手笨,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贺明朗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里都带着局促害羞。 没办法,谁叫她真的太好看了。 「没关系的,心意更重要。」秦初难得带了些大姐姐的风范,把笔记本推给他看,诚心安慰道。 后来又重新拿回本子,写了一句重新推给贺明朗:「再说了,我们可以相互帮助呀。」 糟糕,心跳的好像更厉害了。 第39章 嘴硬的男人没有爱情 下课回家时,贺明朗乐得嘴巴咧到耳后根去,迫不及待拿出手机在群里各种抒发情感。 贺明朗:【呜呜呜,哥哥们,我坠入爱河了。】 群里另外几个人都比他年长,平日里除了贺明朗爱说话, 其他人大多数时间都在潜水。 对于哥哥们的冷淡他倒也习以为常,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照分享不误,谁叫他从小就喜欢和他们玩呢。 公务机即将落地,微信提示音响起时,闻怀予几乎是第一时间拿出手机解锁。 可惜,并不是自家小太太。 俊雅的眉宇间是一闪而过的失落,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难得在群里说话:【?】 贺明朗这家伙从小叽叽喳喳喜欢跟在他们身后,如今年纪渐长也依旧没个正形,整天跟个小喇叭似的活跃,乐此不彼。 和他的名字一样,明朗得过了头。 闻怀予难得的冒头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池塘,登时在群里荡起层层涟漪。 贺行之:【什么鬼?】 霍珏:【什么鬼?】 江淮:【?】 闻知予:【哟,少男情怀总是诗。】 闻子珊:【大哥,那你岂不是中年心事浓如酒?】 闻知予:【……】 除了年节,群里哪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贺明朗越是开心的不行,完全打开了话匣子。 贺明朗:【我长这么大第一遇到这么喜欢的女孩,哥哥姐姐教教我,要怎么追?】 贺家显赫殷实,从小围在贺行之、贺明朗身边的女孩多不胜数,倒也没听过和他们谁谈恋爱。 只因一个是偷偷搞了多年暗恋;另一个喜欢运动,闲暇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篮球上。 【还能怎么追,礼物鲜花嘘寒问暖,这也不懂?】闻子珊作为群里唯一的女孩,给出的意见还比较中肯。 贺行之:【说了半天,是你单方面喜欢人家?那算个屁的坠入爱河!】 江淮:【送礼物也要投其所好,打听打听人家姑娘喜欢什么。】 霍珏:【同意,依着明朗的脾气,得给人送个篮球,哈哈。】 贺明朗:【……珏哥我可能是单纯,但绝不蠢好不好?】 闻子珊:【啧,我说行之,你家和我家一样,有遗传呀。】 贺行之:【?】 闻子珊:【我家遗传恋爱脑,你家遗传单相思。】 贺行之:【……】 眼见对话眼中偏离主题,群里除了予哥其他都是光棍,提不出建设性的意见,贺明朗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闻子珊身上。 贺明朗:【珊姐,你最靠谱,教教我呗。】 熬了个通宵画画,闻子珊这会浑身发僵,她动了动肩膀,也不管手上还沾着颜料,打字飞快。 闻子珊:【行呀,不过姐姐咨询是要收费的哦。】 没过多久,群消息提示,闻子珊收到来自贺明朗转账。 看清转账金额,闻子珊乐得牙不见眼,霹雳吧啦一顿输出:【女孩都喜欢浪漫,追人也讲究循序渐进,一开始别太激进。】 闻子珊:【送花送礼物都行,但别买贵得吓人那种,容易让人有负担。】 闻子珊:【时不时再买点甜品奶茶什么的,女孩喜欢这些。】 贺明朗:【懂了,还有别的吗?】 许是大家都在忙,原本热闹的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闻子珊和贺明朗还在说话。 闻子珊:【就我个人来说,要是男朋友给我转账我也非常开心,有句话说的好,不愿意给你花钱的人不是好男人。】 闻子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喜欢想念就要勇敢说出来!嘴硬的男人是没有爱情的!】 贺明朗:【了解!呜呜呜感动,你是我亲姐!】 拜师暂告一个段落,潜水的江淮突然发话:【怀予,你都结婚这么久,我们还没见过小嫂子呢。】 霍珏:【是啊,咱们当中就只有行之见过,你小子占有欲别太强了。】 闻怀予结婚的消息来得突然,早前他在群里告知,任谁问都神神秘秘不透露小太太的一点信息。 霍珏和江淮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知道闻怀予一直在找秦初的只有贺行之和闻知予,涉及他的隐私,两人极有默契地从不在群里聊起。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还能重逢。 贺行之:【我见过和没见过一样,小嫂子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贺明朗:【对呀对呀,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江淮:【行之爸妈结婚纪念日不是快到了,到时候带你太太一起来。】 一直不说话的闻怀予,这才终于回复了句:【好,到时候见。】 …… 飞机已经落地,闻怀予从群聊里退出,给秦初发了条信息报平安。 闻知予派来的车已经等候多时,震寰一众高管各自上了车后,一直低头看手机的闻怀予才悠悠开口:“许达。” “闻先生?”周许达坐在副驾驶,今天开车的是集团德国分公司的员工,他是本地人,听不懂中文。 闻怀予拿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夹层里有他惯常用的几张卡,“手机支付你会吗?” “会的。”周许达回头看去,正对上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拿着卡递到他眼前。 “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弄。” 秦初这会正往地下停车场走,包里的手机震个不停,以为是来电连忙找出来,不想是闻先生接连发来的信息。 首先是一条转账信息,女孩戳着屏幕认真数清后缀的零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大的金额,她不能收。 像是知道秦初的想法,接下来的信息是闻怀予贴心说明:【给闻太太的零花钱,不能退回!】 惯常不怎么外露情绪的人,难得用上了感叹号。 女孩抿着唇,指腹滑动着手机:【几点到家?我给你订了酒店法式甜品,一会就送到。】 秦初对男人这一连串做法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看到最后一条信息,愣了愣,随即小脸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漾出一个璀璨笑容。 闻怀予:【初初,我想你了。】 二姐那话怎么说来着,嘴硬的男人没有爱情,闻怀予无比同意。 他又认真查看了一遍刚才发送的信息,这才心满意足的按下息屏键。 没过一会,又重新打开微信,找到和闻子珊的对话框,慷慨地转了账过去。 随后附上一条留言:咨询费。 第40章 前有主播搭讪 后有熟人偷家 第二天下午上课前,秦初特意先去了一趟书店,拍了张照片给闻怀予发过去。 书店就在錾花工坊隔壁,昨天她主动在微信和闻先生提,想趁休息这几天淘几本琴谱看看,闻怀予自是没有怀疑。 虽然想到小朱司机也许会和闻怀予报告他们的行踪,秦初还是先发了微信。 她有私心,想找机会和他聊天。 如果说前些日子还对心中的某个想法持怀疑态度的话,现在秦初可以无比肯定—— 她喜欢闻先生。 柏林现在还是清晨,今天是和思拓斯公司签约的日子,闻怀予这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酒店餐厅和大哥吃早餐。 时差的关系,为了能准时和小太太道一句早安,闻怀予昨晚硬是熬到凌晨两点才睡。 这会他拿着手机回信息,整个人被温柔的晨光笼罩,俊朗的面容神采奕奕。 丝毫看不出熬夜的痕迹。 【想要的琴谱如果找不到,要及时告诉我。】闻怀予回复完信息,才抬眸朝大哥看过去。 “刚说到哪了?”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闻知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弟弟这副恋爱脑模样见怪不怪,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次:“说专访,海城电视台的,要为这次签约做个跟踪报道。” “大哥你当代表不就行了,”闻怀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是德国这边的负责人,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 闻怀予向来不喜出席这些场合,大多数有媒体采访的活动都是闻彻和庄韵诗出席。 碰上实在躲不开的重大活动,他也尽量低调,能让别人代为发言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你也知道这次合作是由政界促成,为表重视,还是由你接受采访更稳妥。” “你这话我没法反驳,”闻怀予轻扯唇角,脑海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但是哥,整个项目是你从头跟到尾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调皮的挑了挑眉,“要是记者问我问题我答不上来,那岂不是连累集团一起丢脸?” 这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闻知予已经听出弟弟坚定的立场,倒也不再逼迫他。 “手机怎么回事?”闻知予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又和他聊起别的来。 闻怀予边给秦初回着微信,边问:“怎么了?” “你这贴的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实际昨天和弟弟见面的时候闻知予就发现了,往常简洁干练的人连手机壳都不用,现在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贴贴纸。 难道说结了婚会让人变幼稚? “哦,你说这个啊。”闻怀予翻转手机,径直递到哥哥面前,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憨态可掬的小熊猫。 “也没什么,我老婆给我贴的。”男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话里话外尽是炫耀,“情侣款,哥你不懂。” 闻知予:“……” - 秦初的手工作业进行的十分顺利,半个下午的时间,她已经做出了戒圈的初步形状。 商场里虽然有空调,秦初还是热得出了一身汗,从融化铂金到锻打成条,小姑娘都是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 她穿着大大的围裙,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被浸湿的鬓发贴在额头,娇美的脸蛋红扑扑的。 “秦初秦初,休息一下再继续吧。”休息的间隙,贺明朗认真执行着昨天学到的知识,到楼下买了奶茶回来。 怕自己过于殷勤吓到对方, 贺明朗难得动了点脑筋,给整个工坊里的人都买了。 不知道秦初喜欢喝哪种,他干脆买的口味全都不一样,先给她挑完,才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人。 小姑娘起初是不好意思要的,奈何贺明朗非常热情,加上别人都道了谢收下了,自己不要有些矫情,这才接受。 “好喝吗?”眼见秦初慢吞吞插了吸管,喝了一口奶茶,贺明朗才咧着嘴问她。 一整个下午他都想找时机和秦初聊天,奈何她全身心专注在手工上,带着防护眼镜一站就是一下午,让贺明朗不好意思打扰。 又甜又凉爽的饮料下肚,秦初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点点头,拿过笔记本写字:「好喝,谢谢你!明天我请你喝。」 “别这么客气呀。”贺明朗摆摆手,继续和她闲聊,“还没问过你,做戒指也是送什么人的呀?” 秦初没写字,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目光扫过旁边亲亲热热腻歪在一起的小情侣,贺明朗蓦地紧张起来,却还是硬着头皮接追问:“是……送男朋友?” 才坠入爱河一天,他难道就得被迫上岸了吗? 女孩愣怔一瞬,随后唇角礼貌性扬起的弧度越来越高,杏眼水光盈盈,轻轻摇了摇头。 算是否认了。 不是送男朋友,是送先生呀。 没有再接着跟贺明朗聊天,秦初从包里翻出手机,娴熟地打开微信查看。 【要喝奶茶吗?我给你买。】一个多小时前闻怀予发过来的信息,她这会才看到。 先是翻了翻两个人之前的聊天记录,秦初才给他回,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的飞快:【今天已经喝过了。】 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太太被某个跟屁虫惦记上了,此时坐在签约仪式现场,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今天一身黑色西装,浑身上下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只在腕上配了块表。 虽然低调,但矜雅的举止和魄人的气势却不容忽视,哪怕安静地坐在台下,仍旧引人注目。 舒心坐在离他几排远的地方,虽然只能看到男人高挺的背影,她仍然还是紧张到心悸。 原本这次专访安排了别的同事跟进,只是她偶然听驻柏林的同事谈起,今天签约仪式震寰集团非常重视,一众高层都会出席。 拓宽海外市场无疑是集团大事,既然闻怀予来了,作为震寰掌权人,由他接受采访再合理不过。 于是舒心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连夜飞到柏林。 垂眸看到膝盖上一沓厚厚的资料,她长呼一口气,不停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 沉淀了这些年,她终于有机会登上高处,靠近这朵高岭之花。 第41章 碎冰蓝玫瑰 震寰集团和思拓斯公司此次合作,在国内也非常受关注。 签约仪式结束不久,相关新闻便已经登上各大主流媒体。 秦初是在回家路上看到徐星星分享的链接,她打开新闻配图,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他端着酒杯站在画面的左边,单手抄兜。 另一手端着香槟杯,俊朗的面容但带着惯有的淡漠高冷。 中间正在和思拓斯负责人握手的那位,想必就是闻家大哥闻知予,他眉眼间蕴着温柔的笑意,五官和闻怀予十分相似。 只不过大哥笑起来没有酒窝。 “太太,到家了。”前方的小朱司机出声提醒,秦初才收了手机,挥手和他告别,开门下车。 听见汽车引擎声,白团子松松粉嫩的耳朵动了动,撒着腿就往门口方向冲,跑到秦初的脚边顺势仰躺,蹭着她的脚撒娇。 江叔从院子里追出来,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的温馨画面: “太太回来啦。” 秦初点点头,笑得乖巧,无声启唇叫了声“江叔”,才抱起松松进院子。 “先生送了礼物过来,放在客厅里,太太快去瞧瞧吧。” 早前秦初前脚刚出门,闻怀予后脚就打电话过来,安排江叔替他选一束好看的花,要送给小太太。 江叔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去准备,某人又来电话,改了主意不让他帮忙,要自己亲自选了让人送来,这样才够诚意。 临挂电话前,闻怀予不忘认真解释了一番:“怕您选的花年轻人不喜欢。” 把向来好脾气的江叔气的够呛。 客厅中央的水晶茶几上,摆了一捧大到惊人的花束。 珠光雪梨纸在外圈重叠,簇拥着九百九十九朵白蓝相间的碎冰蓝玫瑰。 醇厚的白色花瓣顶部是清澈舒爽的蓝,好似不远处的夏日海洋,随风翻涌起阵阵白色浪花。 没有女孩不喜欢花,秦初也不例外。 她娇艳白皙的小脸此刻染上绯色,红润的唇瓣因突如而来的惊喜而微张。 小跑到花束边,秦初跪在地毯上这里摸摸,那里嗅嗅,笑靥如花。 “闻先生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想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江叔将太太眼中欣喜看得真切,不禁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最后是闻先生亲自选的花,要是由江叔选,他本来想选又香又艳丽粉百合。 太太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么喜欢了。 行吧……确实是年轻人才懂年轻人的喜好。 「江叔,您先别跟闻先生我回家了,一会我自己告诉他。」 秦初把手机递给江叔,低头看了眼今天自己的打扮,急忙起身。 女孩趿拉着鲨鱼拖鞋,哒哒哒小跑着往楼上跑去…… - 震寰集团德国分公司坐落在施普雷河沿岸,是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四层建筑。 总经理闻知予的办公室在四楼,靠近明亮的落地窗,能看到河里缓慢行驶的游船,和岸边络绎不绝的游客。 舒心此时无心看窗外的风景,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笔不停在资料上勾写。 摄影师这会正在调试灯光,沙发前的摄影机已经架好。 紧张又激动的复杂情绪让她很难集中,饶是如此,舒心还是把访问的问题磨了一遍又一遍。 她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装,搭配白色的尖头高跟鞋,深棕色卷发低低挽起,整个人精明又干练。 回国短短几年,舒心便以老练的主持风格、清丽的外表,迅速在众多同行中间脱颖而出,成为海城电视台财经频道的当家花旦,收获了众多忠实观众。 她不仅观众缘好,异性缘也极佳,身边追求者不断,却没有人能俘获她的芳心。 毕竟她目标从来明确,背井离乡来到海城工作,是冲着冲闻怀予。 走廊上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舒心几乎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她蓦地站起身,先是拢了拢头发,轻掸外套,扬起主播招牌笑容,等待着前方开门的时刻。 “这个问题待会还得再讨论,”闻知予走在前方,回头和弟弟交代,“一会还有晚宴,你别开溜。” 男人手臂上挽着外套,懒懒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外套。”闻知予偏头看他,办公室门打开的同时,微抬下颌提示道。 就算不是闻怀予接受采访,怎么说都有外人在,这么大一个集团的决策者,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舒主播,跟您介绍一下, 这是我们震寰德国分公司的负责人,闻知予先生。” 总经理助理麦克走到舒心面前,手掌朝着闻知予的方向示意。 “您好闻经理。”哪怕此时已经心跳如擂鼓,舒心面上的笑容还是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她已经嗅到了一股浅淡的青草香。 闻知予的手心和他的人一样温暖,两人公事公办地握过手,舒心才将目光放到他身后的男人身上。 麦克往斜后方走了一步,抬掌示意,“这位是集团闻怀予,闻先生。” 男人正在穿外套,骨扇分明的手翻下衣领,慢条斯理地扣着西装纽扣。 简单的动作由他做出来,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牢牢抓住舒心的视线。 他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目光和舒心的礼貌交汇了一瞬,颔首的同时垂下眸,道了声:“你好。” 低沉清冽,字字入耳。 见对方并没有握手的打算,舒心及时收回微抬的手掌,让出身后的沙发,“闻先生,我这边已经把问题梳理出来,您可以先看一下。” “舒主播,今天这个专访由闻经理出镜。”麦克出声提示。 得体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轻微的裂痕,舒心轻挑起眉,语调尽量平稳,“是这样的,我们前期准备的采访资料都以闻先生为受访对象,临时更换,恐怕会浪费你们许多时间。” 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以后想见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舒主播,”闻知予双手抄着口袋,脸上的笑意不改,“贵台的专访主题是这次中德合作,不是闻怀予。” 他的眉眼清隽秀气,说话不疾不徐,气势却凌厉迫人,比闻怀予更甚。 “如果你们足够专业,我这个一手策划执行项目的总经理,该比闻先生更加适合才对。” 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偏头看向站在原地的舒心:“您说呢?” 第42章 blue的意义 闻知予对亲弟弟没有什么嫉妒隔阂,只是对待工作向来严谨板正,不喜欢别人打着公事的旗号满足个人的欲望。 浸淫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多年,见多了三教九流各样的人物,自然也读得懂舒心的话里有话。 凝聚了多个部门职员的心力、时间促成的项目,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关注,他难免动气,说话也不自觉尖锐了些。 舒心没再坚持,款款落座后迅速投入访问,没被开头的小插曲打扰。 几个回合下来,闻知予重新变回往日温和绅士的做派,面前的舒主播虽然有些小心思,访问也算得上专业精准。 如今看来,她方才说针对闻怀予做的准备,也不过是个并不高明的借口,无伤大雅。 “舒主播,先暂停休息一下吧,我去换个电池。”摄像同事出声提醒道。 机器从早上的签约仪式就运转到现在,电池已经消耗殆尽。 还好带了备用的,只不过放在楼下记者休息室里,一来一回需要时间。 “好,那我们休息十分钟?”舒心脸上仍是带着主播招牌笑容,询问闻知予的意见。 “嗯,我没问题。”闻知予端起面前的骨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点了点头。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舒心还是没忍住,转头看向坐在办公位上的男人。 从访问开始他就一直坐在那,没有一点声音,刚开始舒心还有些同处一室的紧张局促,渐入佳境后,倒也不甚在意。 闻怀予也不是自己想待在这,别的办公室都有同事在工作,过去岂不是给人增加心理负担。 最重要的是,离开大哥视线范围的某人,向来懒得应酬,晚宴定是能逃就逃。 闻知予没办法,只好把人带在身边。 坐在落地窗前的闻怀予,一双深邃的眼睛已经快把手机盯出个窟窿来。 刚才打电话询问江叔,小太太回家看到他送的花了没,对方模棱两可的回,太太要自己跟你说。 又兴冲冲给秦初发微信,这么久还是没得到回复,俊朗的眉毛都拧在一处。 舒心收回视线,深呼一口气,主动开口和闻知予搭话:“闻经理,对不起,刚才我说错话了,还请您原谅。” 她是个聪明人,访问题目问出,对方定然也发现她之前的说辞不过是借口。 “舒主播言重了,”闻知予偏头看她,脸上的笑比主播还要得体,“不过是一点小误会,不必放在心上。” 不管舒心和闻怀予以后有没有交际,她总不愿意得罪他的亲哥哥,示好才是最佳的做法。 话间摄影师去而复返,拿出电池快速的换进摄像机里。 “那我们继续吧。”舒心话音刚落,身后始终安静的办公桌传来微信视频特有的铃声。 闻怀予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急匆匆的大步往外走,办公室大门合上前,她听见男人说了两个字: “初初。” 温润清朗,缱绻柔情。 画面里的女孩乌发披在肩头,穿着红色吊带碎花裙,不住地朝镜头挥着手。 她皮肤本来就白,在红色的衬托下整个人更是白的发光。 细眉杏眼,翘挺鼻尖上的小痣红得勾人,嫩生生的脸纯净娇美。 “回到家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哑,深邃的眼中是挡不住的笑意。 【嗯,回来了。】 秦初才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专门跑回房洗了个澡换了新裙子,才给他打视频。 下午出门她穿的是t恤牛仔裤,站了几个小时做手工,浑身汗津津脏兮兮,怎么好意思让闻先生看到。 “那我送你的礼物看到了吗?”他闲适地倚在走廊窗边,“喜不喜欢?” 闻怀予对花没有太多研究,除了家中院子里的茉莉和无尽夏,也就知道些平日常见的花材。 今天准备花之前,他专门上网查询才知道,原来不同的花还有各自的花语。 于是精挑细选了许久,亲自打电话给花店预定花束。 就连包装花束的雪梨纸,都是加了店家的微信,亲自看过图片选定的。 【很喜欢,它的颜色好特别,是你喜欢的蓝色。】 秦初边打着字边往客厅走,头凑在花束旁边给他展示,笑得牙不见眼。 瞧见小太太开心的模样,闻怀予只觉胸腔发热,他点了点头,“嗯,我喜欢蓝色。” 因为你,我才喜欢蓝色。 “怎么样,今天开心吗?”他静静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温柔地问她。 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脸凑近屏幕认真打字: 【开心,买到了喜欢东西,收到花,都很开心。】 秦初没有发现,闻先生不论是和她见面时,还是视频的时候,几乎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开心吗? 他的小姑娘之前吃了许多苦头,比起喜欢他想念他,闻怀予把她的开心快乐放在第一位。 希望她能开心,别的什么都没有这个来得重要。 “哦?买到什么东西了,琴谱吗?” 秦初摇了摇头,一时有些纠结该怎么回。 今天委托工坊的师傅挑选到了要镶嵌在戒指上的宝石,但这不能说的呀。 为了给闻先生惊喜,她谎称去书店已经很心虚了,如果继续说谎,她又实在不愿意。 咬着唇思考了一会,秦初磨磨蹭蹭打字:【我可不可以保密呀,等你回家我再告诉你。】 发送完杏眼期待地盯着屏幕,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当然可以,”闻怀予喜欢她说‘回家’两个字,心尖柔软的不行,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那等我回家你记得跟我说。” 后半句,有点撒娇的味道在。 秦初点头,又听到他问:“初初,你知道碎冰蓝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女孩老实地摇摇头,正要缩小视频去查,就听到那头闻怀予说:“是be。” be,不就是蓝色的意思。 这么好看的玫瑰花语如此简单,让小姑娘疑惑地蹙起眉来。 “是真的。”闻怀予如今读取起她的表情十分娴熟,“它其实还有别的意思,但我不想你自己去查。” 他鲜少有这么直接说不想她去做什么的时候。 “我也先保密,等回家再告诉你,好不好?”闻怀予的声音又沉又软,近乎诱哄。 想到自己也有秘密,秦初满是正经的点头答应,到闻怀予回国前都恪守约定,没有去查。 第43章 闻先生的两副面孔 闻怀予少年老成,从来内敛寡语,就算是和亲近的家人交流,也鲜少有滔滔不绝的时候。 可在小太太面前,却是完全不同。 他和她聊柏林连绵不绝的阴雨,聊日复一日的工作,也聊衣冠不整被大哥教育。 不过是生活里细碎的小事,闻怀予仍旧乐此不疲地分享。 思念这种情愫,没有直白言说,但藏在他一字一句的表达里,藏在他事无巨细的说明中。 相隔甚远,他用这样的方式,让秦初了解自己的动向。 这是闻先生给闻太太的安全感。 直到专访进入尾声,闻怀予才依依不舍和秦初道了晚安,挂了视频。 他站在窗前,推开半扇窗,拿出打火机拢火点烟,望着远处出神。 身后办公室的门打开,助理麦克听从闻知予的安排,准备将舒心和摄影师送至楼下。 “不用送我们,您先去忙吧。”瞥眼看到窗边的闻怀予,舒心柔声劝阻,温和的笑很难让人拒绝。 麦克没有坚持,恭敬地道了句“两位慢走”,转身重新进了办公室,阖上了门。 舒心又和摄影师低声交代了几句,后者狐疑地的目光在舒心和窗边人身上来回几次,终究也没多问什么,扛着机器下了楼。 “闻先生。”她走到闻怀予身后,用最好听的声音叫他。 垂在身侧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舒心清丽面容上笑得恰到好处,只有闪烁的眸底泄露出她心底的迫切。 能见他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必须要让他印象深刻才行。 他的背影挺拔落拓,眯着眼长长吁了一口烟,才转身,“有事吗?” 神情冷淡,声音沉冽,没有任何情感起伏。 舒心心脏砰砰直跳,后颈沁出一层薄汗,“我和您是大学校友,曾经在学校见过面。” “所以,”他的语调漫不经心,骨扇分明的手在烟管上点了点,抬眸问:“您想说什么?” 闻怀予单刀直入,并不想和面前的女人浪费时间,学校里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见过有什么奇怪。 见过面,过了这么多年还要特意告诉你,这才奇怪。 预想中的答案和现实完全相反,她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失落,还是不愿就此作罢:“当年您帮助过我,赶走了一群闹事的混混,一直没机会好好表示感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知恩图报,完全符合逻辑。 经她这么一说,闻怀予还真想起这件往事来。 那会他大学即将毕业,某天骑着自行车回家时,瞥见路边小巷里围了一群人。 车速飞快,闻怀予并没有将那些人和闹事联想在一块,不过收回目光的一瞬,看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蓝色。 找寻海边那个女孩的事进展的并不顺利,瞥见蓝裙的那一秒,他心头震动,不管不顾地掉头冲了回去,机缘巧合下替舒心解了围。 只可惜对方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记不清后续,大概是简单安慰几句,然后就离开了吧。 “好,知道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重新回过身看向窗外,语气平常的点了点头。 舒心大着胆子走到闻怀予身边,手放在窗沿上偏头问:“闻先生说什么?” 和太太视频过后的失落感骤然放大,思念成倍剧增,闻怀予本就心烦意乱。 惯常的绅士礼貌即将消耗殆尽。 “感谢我收到了,不客气,还有事?”言简意赅,语气冷然。 舒心自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耐,她还想解释几句,余光扫过楼下的树旁时,不再说话。 不动声色地往男人身边移了半步,她扬起主播的招牌笑容,礼貌地看着他说:“没事了,不打扰闻先生,再见。” 走廊那头周许达疾步靠近,舒心迎面走去,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走到楼梯口,她听到周许达和男人汇报:“闻先生,已经确认过后天的拍卖会,有您想要的东西。” 抬手扶上栏杆,舒心这才款款走下楼去…… - 胡斐正拿着相机检查今天拍到的照片,精明的脸上尽是得意。 供职于德国影响最大的华人媒体g&c新闻,胡斐的专业水平自是没得说,一手包揽摄影和新闻稿撰写。 但鲜少有人知道,胡斐个人私下还运营着一个娱乐八卦号,专门和国内的媒体合作。 国内不方便刊发的新闻都乐意找他合作,他人在柏林,自然很难被公关。 拍完震寰的签约仪式,胡斐计划着补拍些公司建筑作为专题报道的资料,没成想误打误撞拍到了八卦。 舒心主播的大名他自然听过,方才大家一同坐在记者席,对方还主动给他递来名片。 这还没过多久,就拍到了舒主播在震寰公司里约会—— 真真是人在树边站,新闻从楼上来。 “胡记者,请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唤,胡斐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舒心紧赶慢赶才追上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胡斐无奈,心虚地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问:“舒主播,有什么事吗?” 大家都是同行,如果舒心知道他拍到了照片,开口让他删除,胡斐不可能不答应。 “您拍的照片,能给我看看吗?”她直起身,抿了抿发干的唇,“您放心,我就是看看。” 主播似乎对镜头有着极强的感知力,再加上早些时候舒心和胡斐聊过几句,记得他穿了件黄色的上衣。 炎炎夏日,在绿意盎然中突兀的出现一个黄色的身影,舒心几乎下意识就捕捉到了。 胡斐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拿出相机递给她,“行吧,给你。” 算了,舒心不过是个小主播,她的八卦新闻分量也不重。 删就删吧,就当做个人情。 舒心柔声道谢,双手接过相机认真查看起来。 从上午的签约仪式照片,到胡斐今天拍的其他资料照片,她都一张一张仔细查看。 像是真的如她所说,只是看看而已。 点击翻页键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舒心盯着最后一张照片,扬着唇看了好久。 第44章 没有绯闻就制造绯闻 微卷的长发遮盖住了舒心的表情,胡斐等了半晌,尴尬地去抢相机,“那什么,我给你删了,不往外发。” 虽然严格来说照片不是他偷拍到的,可正主杵在面前,他也不好意思倔着不删。 舒心半转身,轻巧地躲过胡斐的手,笑道:“不用,都是工作嘛,能理解。” 这回轮到胡斐发愣了,他对外的身份一直都是g&c传媒的记者,舒心的私生活照片怎么能当新闻发呢? 莫不是对方知道些什么。 “恋爱是好事,我就是误打误撞,留着也没啥用。”胡斐紧张地挠了挠头,试探着说道。 舒心没肯定也没否定,重新把照片调回签约仪式那部分,放大了过去:“您看看。” 男人右手端着香槟杯,左手抄兜,端方清冷,俊逸非凡。 胡斐一时摸不着头脑,把人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才问她:“看什么?确实长得挺帅的。” 能上台的高层不多,这男人赫然在列,显然有些身份。 长得再帅又有什么用,和后面那张照片又联系不起来。 见对方还没发现重点,舒心笑容带点羞怯,又拿过手机来翻出最后一张照片。 半开的窗户一侧,清丽女人站在窗边,眉眼含情地抬头看着身旁的人,男人的面容隐在另一边窗户后。 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能看到他夹着烟的手,和腕间的手表。 脑海中迅速联想起刚才看到的,胡斐恍然大悟:“他是刚才那个帅哥,你男朋友是他!” 胡斐原本想删除照片的心,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胡记者,您帮我个忙呗。”舒心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面上尽是小女人的娇羞。 她并不知道胡斐私下的八卦账号,但想借照片炒作一番是真,和闻怀予的交集越多,就越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看中的是胡斐身处海外,照片发出后震寰公关不易,能传播得更久。 也许这么一遭下来,闻怀予会对她有兴趣,愿意找机会和她多多相处。 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佯装不知被偷拍,自己也是受害者就好了。 胡斐是个人精,立刻也明白过来:“舒主播你说说看,是不是男朋友不愿意公开?” 这样的事圈子里见怪不怪。 “我也不瞒你,我男朋友身份特殊,”舒心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愿公开,主要是碍于家里的压力。” “但也不能让我这么无休止的等下去啊,我们正常恋爱,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 舒心说得情真意切,让胡斐不禁又相信了几分。 “我们大学相识,为了他我孤身去了海城发展,这些都是清清楚楚能查到的,我为这段感情付出得够多了!” 这话一出,胡斐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了,舒心的履历网上能查到,对方的过往想来也不难找。 两相一对比,还能看不出真假吗? “行,你这忙我帮了,”胡斐大手一挥,不由对这个柔弱主播多了些同情,“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儿?” 知道名字,才好进行下一步。 “闻怀予。” 谁?! 胡斐抬手捂住胸口,倒抽了口气,又问了一次:“你、你说谁?” “震寰集团,闻怀予。” 站在震寰集团楼下讨论掌权人私生活实在不好,胡斐领着舒心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 他这一路脑子都是乱的,闻怀予,舒心的男朋友是震寰集团太子爷,海城闻家的闻怀予! 这是什么惊天大八卦! 不,这不是八卦,是一战成名的绝佳机会。 闻怀予之所以是绯闻绝缘体,是因为有一个主播女朋友,两人地下恋多年,从校园到工作,每一条都能引爆舆论。 “胡哥,这事您得替我保密。”舒心端来咖啡放到他面前,胡斐才回神。 “这你不用担心。”胡斐连连点头应下。 开玩笑,这个独家新闻的机会,他一定把嘴管得牢牢的。 转念一想,两人没有清晰的同框照,还是不能服众啊。 “我说妹妹,你俩合照给我一张,我可以先把刚才那张同框照先做预热,等关注度上来,我再扔出王炸,这样才能把事儿板上钉钉。” 从开始到现在,舒心都在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胡斐。 现在问到了关键问题,她假装为难道:“我们的合照从来没有公开过,如果给你,不就做实了是我找的媒体吗?” “也是,”胡斐点点头,一时也没了主意。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舒心适时提醒,“听助理说,我男朋友要去参加后天的拍卖会。” “他想给我个惊喜,故意瞒着我没说,要是我也过去,是不是就能拍照了?” 胡斐在本地生活多年,精通德语,查找消息便捷迅速。 她现在要查清楚闻怀予后天去哪,才能找机会偶遇,让胡斐拍到同框照。 “拍卖会?”胡斐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迅速查找起来。 “找到了,”胡斐点开,递给舒心,“后天柏林只有这一场拍卖会,在佩加蒙博物馆。” 屏幕上正在播放这次拍卖的宣传图片,以及参与拍卖的藏品,几乎都是打造自上个世纪的收藏级珠宝。 胡斐边看视频,边翻译:“这次拍卖在佩加蒙的古典藏品馆,就是进馆的左侧大厅。” “你男朋友不愧是震寰太子爷,真是大手笔。”胡斐咋舌,边看边止不住摇头。 这里头的珠宝随便挑出一样,都够他好吃好喝挥霍十辈子。 “那要怎么进去呢,我和他说明天要回国的,”舒心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我想突然出现给他个惊喜。” 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想让闻怀予带她进去,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像闻先生这样的人物,早在拍卖预展时,就会收到主办方的邀请函,提前观看实物,对心仪的拍品有过深入了解。 其他人要是想参加,只能提前缴纳规定额度的保证金。 胡斐把大概情况做了说明,最后无奈道:“我的积蓄是远远不够的。” 舒心这些年当财经主播也攒了不少钱,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胡哥你只管打听好价格,钱不是问题。” 第45章 不是的 我也想你 前一晚收到了鲜花,还和闻先生视频了好久,秦初起床后心情一直都很好。 上午照例去医院陪哥哥,下午接着到錾花工坊做戒指。 她还提早到柏光商场,选了家之前喝过的店铺下单了五杯奶茶。 昨天喝了贺明朗买的,今天当然要请回来,连同手作班里的同学们一起。 做手工的过程很枯燥,秦初却乐在其中,眼见最初脑海中的设计先是变成图纸,如今再一点点成为实物展现在眼前,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 下课后,她又在工坊里多待了一个小时,把戒指上镶嵌位按照宝石的形状打磨好,才收拾好下楼。 适逢下班高峰,又碰上大雨,车流前进的十分缓慢。 小朱司机和周许达的性格完全相反,一上车嘴巴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有时和秦初讲自己的所见所闻,有时说各种奇闻轶事,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到精彩处,只听到对向车道响起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两张车“砰”一个巨响,首尾相撞。 “哎,下雨天开车真的不能快。”小朱转头看去,望着对面悠悠来了一句。 却没发现后座的人浑身发颤,嫣红的唇瓣霎时血色全无。 好在前方的拥堵很快疏通,车子驶离了车祸现场附近,秦初这才逐渐缓了过来。 她头埋的很低,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前方的小朱又接着讲起故事,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直到离家越来越近,小朱才发现了后座的异常,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抬头看着后视镜: “太太,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初强打着精神,扯了个笑容出来,摇了摇头。 小朱瞥见她苍白的脸色,语气着急,“要不我直接送您去医院吧,我这就给先生打电话。” 秦初一听彻底急了,顾不得小朱在开车,连忙拿手机打字递给他: 「我真的没事,就是突然低血糖,可能是肚子饿。」 闻先生去那么远的地方出差,她不想再让他担心。 “行,那我提点速,”他这才松了口气,从中控台里找出一块巧克力递回去:“您先吃点糖,很快就到家了。” 下车前,秦初又认真叮嘱小朱不要告诉闻先生,才进了家。 草草吃过晚饭,她早早就回了房休息,却辗转许久都无法入睡。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掌撑着脸颊,目光在卧室里巡睃。 闻先生不过离开了三天,房间里的青草香都变得很淡很淡—— 她有些想他了。 拿起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秦初鬼使神差点开浏览器,搜索起柏林这座城市的信息。 很快就被其中一个旅游博主的攻略吸引住了。 那是关于一个叫做魔鬼山的小众景点介绍,原来是一处战时建筑,被废弃后,成为了涂鸦艺术家们展示才华的小小乌托邦。 魔鬼山是柏林最高的地方,从山下往高处走,沿途能看到建筑外被各种颜色鲜艳风格不一的涂鸦覆盖。 登到建筑天台,不仅能看到三个巨大神秘的球形空间,还能将远处的城市风景尽收眼底。 若是恰好赶上黄昏时分,月亮衬着橙蓝的天空不断攀升,构成一幅令人惊叹的哥特式图画。 秦初看完攻略,复制链接,给闻怀予转发了过去。 柏林还是下午,闻怀予正在开会。上午他特意空出时间,亲自去验收了预定的戒指,才重新返回公司工作。 离家三天,他从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得这么慢。 一轮又一轮的工作汇报听得他昏昏欲睡,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男人不动神色地蹙了蹙眉,抬手看了眼腕表。 国内已经是晚上,秦初早些时候发来微信说晚安,这会应该睡了。 想到这,闻怀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文件上,直至听完汇报,震动再次响起时,他才拿起手机。 秦初:【「链接」柏林景点teufelsberg魔鬼山】 秦初:【闻先生,你去过这里吗?】 闻怀予点开链接草草看了一眼,很快回复她:【没去过。】 紧接着又发了一条:【闻太太,怎么还没睡?】 平时到了休息时间,江叔和其他佣人都是住在隔壁,这会家里就秦初一个,她快速下楼抱起松松,急急忙忙回房间。 给门上锁后,她才拿起手机回复:【睡不着。】 最近听小朱司机讲了好多鬼怪故事,她还有些害怕。 不过不好意思跟闻先生说。 闻怀予:【那我陪你聊聊天?】 今天的会议全部结束,闻怀予看着手机发呆,修长有力的手指闲闲敲打在桌面上。 “晚饭上哪吃去?”闻知予坐的浑身酸痛,他伸了个懒腰,询问闻怀予的意见。 只见男人慢条斯理的起身,捞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没头没脑的说:“今天天气挺好的。” 应该能看到晚霞和月亮。 “是挺好。”闻知予不明就里,也跟着站起身,“吃什么?” “你自己吃吧,”闻怀予低着头回微信,边往外走,“我要去约会。” 什么鬼?! “哎,闻怀予,你老婆在国内你怎么约会,糊弄鬼呢吧。” 闻怀予对身后的质疑充耳不闻,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走到等在走廊上的周许达身边,从亲哥手里抢过钥匙塞给他。 “许达,陪我去一趟魔鬼山。” 周许达颔首,两人径直往楼下走,留闻知予在原地满脸疑惑。 不是,弟妹什么时候来的,还要去魔鬼山约会。 怎么没有人告诉他? 闻怀予坐上车,给秦初发微信:【初初,你准备什么时候睡?】 秦初这会正在沙发上和松松玩,回信很快:【不知道,暂时还睡不着呢。】 说完不忘给闻怀予拍了一张松松在房间里撒欢的照片。 【唉,伤心!】坐在车里的男人唇角轻扬,深邃的目光中尽是柔情。 秦初:【为什么伤心?】 闻怀予:【我不在家,初初和松松都过得很快乐,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懒洋洋倚在沙发上的秦初倏地坐直身子,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没有的,松松很想你,每天都到门口等。】 男人扬了扬眉梢,接着回:【嗯,知道了,只有松松想我。】 屏幕光线映照着女孩绯色的脸颊,她舔了舔嘴唇,几个字打了删,删了打,按下发送键便立刻把头埋进抱枕里。 秦初:【不是的,我也想你。】 第46章 想老婆了 我要回家 秦初记不清和闻怀予聊了多久,只记得半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提示音从信息变成了视频申请。 困倦的杏眼登时睁大,坐起身正欲接起前,又突然改了主意慌忙往卫生间跑。 在镜子前快速确认好仪容仪表,她才折返,按下了接听键。 “初初。”他低声唤她,唇边漾着浅淡的弧度。 秦初摆手打招呼,卷翘的睫毛上下翕动,眼睛在暗淡的卧室里亮得惊人。 【闻先生下班了?辛苦啦。】她缩小视频窗口,把手机凑到面前打字。 又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在视频画面里肯定不好看,索性伸直了手臂端远了手机回复。 “嗯,下班了。” 画面的小太太穿着荷叶边吊带睡衣,墨发拢在肩膀,生动甜美,让人移不开视线。 秦初也在悄悄打量他,男人今天依旧是一身质地考究的深色西装,头发向后梳起,喉结下方的领带打着饱满的温莎结。 她这时才发现,闻先生不在房间里,周围全是树木。 【闻先生在公园?】 虽然脚下的路只是前人走出的土路,路面不平,闻怀予穿着皮鞋,却依旧走的很稳当。 就连抬着手机的一边臂膀,都没有太大的起伏晃动。 “应该也算是吧,”闻怀予原地转了一圈,“这里环境还真不错。” 周围全是错落交织的树木,繁茂的枝叶互相交叠,合着微风发出沙沙轻响。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直在秦初脚边打转的松松兴奋地摇晃着尾巴,攀在女孩的腿上借力蹦起。 听到小狗“哈哈哈”的喘气声,闻怀予无奈轻笑,“今天这是怎么了,大的不睡,小的也不睡。” 小姑娘撇撇嘴,把松松抱起来放在腿上,抓起它的小爪子和镜头打招呼。 和谐温馨的画面让闻怀予的目光中浸了些含情脉脉的味道,过了半晌,他止住脚步,翻转镜头,说了声:“到了,你看。” 盈盈绿意的尽头,赫然出现几幢老旧的建筑。 建筑外墙到处布满了活灵活现的涂鸦,这会也有人三三两两站在空白的墙边,摇晃着手中的自喷漆,似乎在为接下来的创作构思。 路边随意摆放破败生锈的机械,各种艺术气息浓厚的小物件,为这个地方平添了些神秘色彩。 秦初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看,听到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闻太太,魔鬼山怎么样?” “下次要不要陪我一起来?” 秦初微微瞠目,完全没有想到不久前在链接上看到的照片,此刻如此鲜活的呈现在屏幕上。 闻怀予刻意放慢了速度,边走边和秦初介绍起这里的历史来。 这还是他趁着刚才和小太太聊天的间隙,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查的。 秦初边听边看得入迷,直至男人走进阴暗狭窄的楼梯,她才想起来打字: 【原来是这样,闻先生懂的好多,真厉害!】 看着小太太崇拜的眼神,闻怀予分外满足,走了这么远的路,他气息仍然平稳匀称,低声提示: “闻太太,别眨眼。” 下一秒,巨大的白色球形建筑映入眼帘,不远处的天际被夕阳的余晖染成橙红色,和灰蓝色的云彩相接,美不胜收。 大自然磅礴壮丽的景观总让人胸腔震动,秦初还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中,听到闻怀予低沉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初初。” 婉转缠绵,尾音上扬。 女孩心尖蓦地发紧,卷翘的睫毛微动,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 …… 直到女孩沉沉睡去,唇角依旧挂着满足的微笑,枕头旁的手机即将自动息屏,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男人的背影挺拔落拓,他身前是大片灰蓝色的天空,一轮圆月低挂,清亮如玉。 身后是一半圆弧形建筑,和天边玉盘遥相辉映。 这是不久前闻怀予发的朋友圈,多年不在朋友圈更新私人生活的闻先生,破天荒在国内深夜时分更新了动态。 配图上只简单加了两个字:念初。 他来不及去看炸了锅的留言,边下山边给大哥打电话。 “干嘛?”闻知予语气不善,听着电话随手按着电视遥控器换台。 闻怀予这家伙独自撇下他去玩,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吃饭,他气还没消呢。 “闻经理,在公司还是家里?”这称呼一出,闻知予警惕地蹙起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在家,闻先生有何贵干。” “那正好,”闻怀予抬手看了眼腕表,接着道:“我大概半小时到你楼下,你抓紧时间准备。” “准备什么?”闻知予已经往衣帽间走,心想弟弟肯定是良心发现,想陪他吃吃宵夜谈谈心什么的。 结果对面来了句:“今晚去公司加个班,把该处理的提前都处理完。” 闻知予眼前一黑,脚下猛地趔趄,“加什么班,还有好几天时间,不着急。” “不行,”对方斩钉截铁的拒绝,“明天拍卖会结束我就回了。” 不等闻知予说什么,他又可怜兮兮的说了句:“我想我老婆了,我要回家。” 闻知予:“……” 你清高,你有老婆了不起,妻宝男! - 同一时间,一个ip地址在德国名叫「胡侃」的营销号,跟新了一则微博:惊爆!海城花旦主播德意志甜蜜约会,工作感情两不误。 配图便是舒心站在窗边,深情的望着一旁隐在窗后的人。 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他衔着烟的手骨扇分明,腕间的手表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新闻一出,立刻引发了网友的热烈讨论。 「差评,都看不见脸,男方不会是个河童吧。」 「挺喜欢舒心,业务能力能打,祝幸福!」 「啊,手控人要晕倒了,流口水。」 「啧啧,那个眼神,她好爱!」 …… 下方的留言还在不断增加,其中有一条留言说道:「放大看了对方的手,确定是个大佬。本人腕表行业从业者,他手上这块表全球只有七枚!!!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随着评论的不断涌入,这条信息很快被淹没在一众讨论中…… 第47章 我已婚 请自重 翌日上午,闻怀予准时出现在拍卖会现场,昨晚熬了个大夜,男人眉宇间是难掩的疲态。 闻知予原本也要出席,只不过昨晚加班熬夜狠了,这会躲在家里补觉。 他步履从容的迈上台阶,板正的灰色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腿,西装上无一丝褶皱,哪怕面无表情,依旧俊逸非凡。 舒心站在立柱后,视线始终追随着他。 一天时间要凑够保证金不容易,她偷偷找了借贷公司借贷款周转,想方设法凑足了需要的金额。 却想不到已经过了截止时间,胡斐只能想办法找了别的门路,以极高的价格买下两个入场名额。 顶级拍卖会是大多都是会员制,入场名额不同于竞拍席位,不但不能领取竞价号码牌,甚至没有专属座位。 所以舒心只能先等在外面,等意向买家来得差不多,再借机找寻空位落座。 而胡斐则是先一步进了会场,见闻怀予坐下,他拿出手机试着拍了一张。 这样的场合是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带着相机进来,他关掉闪光灯,调整位置试拍了几张。 找到能清晰捕捉男人面容的角度后,他打开微博,查看起留言来。 昨夜那条关于手表的讨论已经被顶成高赞,胡斐退出软件查询了一会,才切回微博转发并评论: 百达翡丽175周年纪念款grandaster chi 5175r-001,庐山真面目即将揭晓,拭目以待! 然后满意收起手机,静待拍卖会开始。 前方显示屏亮起,竞价正式开始,拍卖师拿着笔,不慌不忙的叫着价。 而坐在偏后方的东方男人,始终半敛着眸,随意翻看着手上的拍品册,让人搞不清他青睐的是哪件珠宝。 见闻怀予身旁的空位始终无人,舒心觉得这简直是天意,款款走向他身边。 “闻先生,真巧啊,又见面了。”她掐着嗓子说话,提着裙摆坐下,露出招牌笑容。 可对方根本不搭理她。 舒心笑容一僵,微微倾斜上身朝他靠过去,又唤:“闻先生。” 男人沉沉呼出一口气,眉宇间快速闪过不耐,偏头问:“什么事?” 如果说昨天他的回答还算得上彬彬有礼,那今天的语气则算得上冷然到极点。 舒心谨记今天到这来的目的,丝毫不介意对方的态度,“没什么,就是想说好巧,我们的座位相连。” 反正拍卖会过了大半,他身旁的位置还空着,座位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出现了。 闻怀予嗤笑,并不搭腔。 “闻先生今天是为哪个拍品来的呀?”她越发往男人身边靠近,故意营造出耳语的假象。 深v衣领因她的动作不再紧贴胸口,露出一片傲人春光来。 前方拍卖锤落下,拍卖师正在介绍下一件拍品,闻怀予这才终于从手册里移开目光。 “我已婚,请自重。”话虽简短,却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舒心留。 新一轮竞拍开始,闻怀予和场上另外几位买家轮番叫价,场面一时胶着。 只有舒心愣在原处,脑海里不停思索着他那句话的真实性。 他结婚了?什么时候? 他手上为什么没有婚戒,集团掌权人结婚这么大的事,震寰为什么没有通告? 不对,他低调惯了,就算结婚不公开也符合他的作风。 脑海里被两种声音左右撕扯着,让舒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眼见价格越喊越高,参加叫价的买家不断减少,闻怀予耐心尽失,起身抬手示意叫了个价格。 他一口流利的德语,哪怕听不懂,舒心也知道闻怀予定是叫了个高价。 只因前方一众人回头看来,拍卖师已经拿起手边的拍卖锤,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拔高。 像是在跟他确认。 只听男人又说了什么,台上一锤定音,人群里传来阵阵掌声。 舒心没有时间再左右权衡,她快速起身,站在闻怀予身侧优雅鼓掌。 那含情的目光比昨日更甚,笑容娇羞,真的像是和他一同而来的女伴。 站在角落的胡斐迅速按下连拍键,至此,他终于掌握了震寰掌权人和女主播相恋的实证。 闻怀予不打算继续待在这,临走前,他淡淡扔下一句:“这是闻知予的位子。” 戏谑之意拉满。 然后双手抄兜,慢条斯理地退了场。 直至男人的身影消失,胡斐才走到舒心的身边,坐在闻怀予刚才的座位上。 “舒妹妹,这是怎么啦,吵架了?” 闻先生也太没有绅士风度,自己走了,把女朋友扔在这。 资本家还真是脾气大。 舒心被那句嘲讽羞的脸颊发烫,她松开紧握的拳头,躲避着胡斐的目光: “都怪我,偏要来给他惊喜,吓了他一跳。” “嗨,这算什么事。”胡斐满心沉浸在一战成名的喜悦中,对各种不合逻辑的细节视而不见。 “你看看,”他递了手机过去,“这个同框拍的够清晰吧。” 胡斐这么不遗余力的帮舒心,自然也有自己的算盘,要是舒心以后真的成了闻太太,他帮了她这么大的忙,那岂不是报上了一个金大腿。 要是两人分手了,他一爆成名,震寰的公关也管不到柏林来。 只可惜他漏算了闻知予。 舒心现下无比忐忑,闻先生那句嘲讽的话始终在耳畔回响,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 绯闻曝光,闻先生是会更加关注她,还是厌烦她? 现在喊停,胡斐又能同意吗? “闻先生还真是大方,”胡斐没有察觉舒心的反常,自顾自地说道:“其他人叫价够高了,没想到他叫的更离谱。” “是吗?”舒心意识回笼,意兴澜珊,“他叫了多少?” “两亿欧元,以今天的汇率算那就是十四亿人民币啊!”胡斐手掌摩挲着下巴,这数字光是说出来都大得惊人。 垂在身侧的手一动,随即不断收紧。舒心知道,她不甘心! 不论出身、外形还是人品,闻怀予都是最顶尖的,她不甘心就这么把他拱手让人。 也许闻先生结婚只是个借口,毕竟再低调的人也不可能不带婚戒。 如果他真的结婚了,那也没关系—— 他还能离婚。 第48章 绯闻曝光 闻怀予走出拍卖场,快步拾级而下。 不远处停着一辆纯黑的劳斯莱斯幻影,车外喧嚣酷热,而车内清凉寂静。 闻知予双手环抱,虽然靠坐在椅背上,身姿依然挺直。 早上为了补眠放了弟弟鸽子,闻知予亲自来接,顺便请闻怀予吃顿饭。 见面这么些天,兄弟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都没机会好好聊聊天。 车门猛地被拉开,只见闻怀予冷着脸躬身上车,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怎么了?”闻知予揉了揉眉心,无奈一笑,“东西被人抢走了?” 毕竟与其说闻怀予是为了工作而来,不如说是为了那件珠宝拍卖而来更贴切。 工作只是顺便。 闻怀予随手把外套扔在一边,用力解着袖口,“我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他素来沉稳内敛,很少有动气的时候,不免让闻知予觉得新鲜。 “哦?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闻怀予轻哼,“我劝你以后也少接受什么劳什子采访,谁知道对方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闻知予一点就通,好整以暇的看了弟弟一会,最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我昨天就发现了,”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你怎么到今天才后知后觉。” 闻怀予现今除了工作,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对太太好,如何能攻略小太太的心,哪有时间揣测别人的心思。 往常也不是没有表白示好的人,他处理的得体有礼,从不让对方难堪。 像舒心这么难缠的,还是第一次见。 都说了已婚还往前贴! “要说这也不全怪人家,”闻知予重新阖上眼,说话也懒洋洋的,“你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舍不得给自己买个婚戒戴上,被误会也难免。” 给老婆花钱买珠宝眼都不眨,对自己却抠抠搜搜。 震寰集团偌大的产业,像是连闻先生买素戒的钱都赚不来似的。 “我那是忙着给初初准备戒指没顾上。”闻怀予干脆半转过身子面对大哥而坐,挽起袖子要好好理论一番的架势。 “行,这事你理由充分,那结婚呢?这么大的事怎么都得让集团发个正式公告吧。”闻知予索性也不睡了,偏头认真问他。 这事闻知予特别不理解,找了对方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梦想成真,怎么着都该大方公开一次吧。 闻怀予被这话问得一愣,过了好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大哥,我……不敢。” “我怕她受到太多的关注会感到压力,更怕她因为压力就退缩,不想再继续这段婚姻。”他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整个人怏怏的。 “等了七年,要是她又离开,我还能有机会等到她回来吗?” “我赌不起。”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自然也不惧怕失去,可一旦拥有过,失去的心情该是如何? 闻怀予不敢想。 车里安静的不可思议,闻知予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注视着弟弟,目光深沉,思绪纷杂。 外人看闻家,只见它家世显赫,豪族门阀。 闻家的孩子从出生就接受最优良的教育,衣食住行一应都是最好。 可他们也得为了传承家族荣光,拼了命的往前奔跑。 他们也是普通的人,有喜怒忧伤,有万般烦扰。 也会为了喜欢的人,心甘情愿放下风光头衔,虔诚的捧出自己的心。 闻怀予从小都内敛沉静,期望他做的事他都竭尽全力的做到最好,却从来没有听过他主动争取、想要什么。 只有对秦初,他费尽心思,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因为太过在乎,把对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揣摩无数次,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不好,对方会失望离开。 爱情一事,向来对众生一视同仁。 再显赫的集团掌权人,也有一颗柔软的真心。 闻知予手掌搭在闻怀予肩头,重重拍了拍,“知道了,慢慢来,弟妹会明白你心意的。” 车子平稳前进,很快载着他们到了餐厅。 吃完饭也没着急走,工作已经收尾的差不多,闻怀予隔天就要回国,兄弟俩难得有闲散时间,坐在一起聊天。 恰在此时,闻知予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起刺耳的来电铃。 间隔不超过三秒,闻怀予的手机也剧烈震动起来。 两人目光相接,心头闪过一道不好的预感。 胡斐上传照片短短一个小时,闻怀予和舒心双双登上热搜。 震寰太子爷第一次和异性扯上绯闻,鲜少公开露面的人被拍到亲密照片,舆论简直炸了锅。 集团公关部和法务部反应迅速,可是新的讨论贴层出不穷,处理起来需要时间。 森江给闻怀予打来电话,除了报告消息外,也要听从闻先生的指示。 接下来要怎么做,集团是否要登发正式公告。 闻怀予的脸色沉得吓人,他耐着性子听森江说完,眉间是少见的愠怒。 “申明由集团来发,说明我已婚。网络造谣绯闻的,一切交由法务部处理。” 森江接收到公关主管的眼神示意,大着胆子试探:“如果我们能再附上您和太太的结婚证照片,或者合照,这样更有说服——” “不行,”闻怀予倏地提高音量,“不需要再把我太太牵扯进来。” 他还没有在正式的场合牵着她的手亮相,没有正式的介绍她,如今却要为了平息他的绯闻,拉她出来应付舆论。 闻怀予绝不同意。 “震寰公关部要是这些工作都没法处理好,那这个部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等对方再说话,闻怀予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说是柏林的记者拍到的,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闻知予接到了德国公司的电话,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闻家人最是护短,在他闻知予眼皮子底下对他弟弟耍手段,决计没有放过的道理。 “你看着办,我先给初初打电话。”闻怀予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集团误会他,员工误会他,网友误会他,他都不在意。 只要秦初别误会他,或者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足够了。 第49章 她相信他 本就忐忑的心情,因为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而变得更加不安。 直到忙音再次响起,闻怀予转而给江叔打了电话,却被告知秦初还没有回家。 又和小朱司机联系,对方说太太还在柏光商场的书店里,没有下来。 他的眼神还是慌乱的,缓了口气,才和小朱叮嘱:“你上去找太太,让她务必给我回个电话,我会一直等。” 小朱没看新闻,自然不知道发生什么,连声应下。 挂了电话,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闻怀予看清来电显示,挂断了电话。 是母亲庄韵诗打来的。 “大哥,你给妈妈回个电话,”他垂着眼,声音很轻,“我的电话占线,初初就打不进来了。” 外面乱作一团,秦初稳稳端坐在操作台前,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戒指上。 今天下课她没有急着回家,准备把最后一点镶嵌工作做完,工坊的老师傅看到小姑娘这么认真,也主动提出留下来,在一旁指挥辅导。 直至最后一颗宝石镶嵌完成,师傅帮她拿去做打磨抛光,秦初才去找包,翻出手机。 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自然不知道大家都在找她。 屏幕亮起,满屏的未接电话和信息让她瞠目,还没解锁查看,徐星星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初初,你还在柏光吗?”快速接起,听筒里对方声音急切,呼呼喘着粗气。 自从不能说话后,两人都用微信交流,徐星星已经很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 她没法回答,只能用手指敲了敲听筒。 “你在錾花工坊吗?”徐星星探着头张望,“我到店门口了,你要是在就敲两下回应我。” 看到爆料的当下,她就给秦初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很多微信,对方都没有回复。 她知道秦初在錾花做戒指的事,与其在家里干等,不如直接来看看她。 她还好吗? 秦初戳了两下听筒,哒哒哒往门外跑。 果然,徐星星焦急地站在门口,看秦初出现,急匆匆跑到她面前。 “初初,你还好吗?”徐星星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番,神色紧张。 秦初满头雾水,瞪大杏眼看着徐星星,无声启唇:“我很好,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看微博吗?闻先生上热搜了。”她调出「胡侃」账号发布的博文内容,递给秦初看。 “他和那个主播舒心在柏林被拍到,传言说……他们在谈恋爱。” 徐星星第一眼这新闻的时候,只觉得假的不行。 虽然对闻先生不甚了解,却也从秦初那里听过他不少事,闻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对秦初也很好。 结婚给大家发喜糖,下了班会接太太回家,为她撑腰,替她出气。 徐星星觉得,闻先生是喜欢秦初的。 可是…… 可是他是闻先生啊,是商业帝国的继承人,是天之骄子,身边从不缺优质的对象。 初初不能说话,闻先生那点喜欢能坚持多久呢? 徐星星忍不住偷看秦初此刻的表情,小姑娘抿着唇,秀气的眉头微蹙。 “初初,我觉得闻先生不是那样的人,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要是他承认了,那你们还能——” 离婚两个字哽在喉头,徐星星怎么都说不出来。 离婚之后怎么办,重新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吗?接着重复以前那种小心翼翼,憋闷委屈的生活吗? 秦初把「胡侃」账号里和闻怀予相关的内容看完,才抬起头,抓着徐星星的手晃了晃。 她知道徐星星担心她。 “星星,别担心,”她用口型一字一句描绘,“我相信闻先生。” 她相信他。 - 闻怀予是在回酒店途中接到了秦初的视频申请,他几乎是秒接。 屏幕里的女孩和往常一样,笑得恬静乖巧,朝他挥手。 “初初,”男人的声音哑得厉害,留心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你……有没有看到新闻?” 哪怕清楚自己没做什么背叛婚姻的事,闻怀予还是心虚。 “对不起初初,但是你听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语气急迫,“大哥也知道,我让他跟你说。” 要不是闻知予为了补觉不出席,舒心哪有机会能坐在闻怀予身边,被拍下什么狗屁亲昵照片。 这事闻知予要负一半的责任。 画面晃动,屏幕里赫然出现另一个人的面容。 等待的时间里,闻知予将弟弟所有的忐忑不安看在眼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闻怀予。 他始终把手机攥在手里,和小朱通话后,不再接听任何一个来电。 他说,怕太太打不进来。 “弟妹,你好,”闻知予笑得温润,声音温柔又多情,“想不到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秦初先是愣怔一瞬,随后也笑起来,挥手打招呼。 【大哥你好,我是秦初。】她快速打了字回复。 闻知予也不再客套寒暄,直奔主题:“今天这是确实是误会,怀予是被有心之人拍了混淆视听的照片。” “我每天都帮你看着他呢!”闻知予打趣道。 “你不知道,你电话一直接不通,可把这家伙急坏了。” 来接他的公务机还没到德国,闻怀予已经等不及,吩咐周许达立刻去买民航客机票。 走前不忘再三强调,头等舱、经济舱还是公务舱,他统统不介意。 只要有座就行。 【我手机开了静音,没看到信息,不是生气。】她和徐星星还站在工坊门口,身上大大的防污围裙都没来得换下。 发完又顿了顿,目光盈盈:【大哥,我想亲自跟他说。】 不需要找什么人证,闻先生为她做的一切,秦初自己有眼睛会看,有心能感受到。 “嗯,那我把电话给他。”闻知予笑得越发温和,不禁对屏幕前的女孩多了几分赞善。 不得不承认,闻怀予的眼光的确很好。 目光朝旁边一瞥,某人满脸憋屈地看着他:“大哥,你还没帮我解释呢!” “你自己和她说,”闻知予头一次觉得弟弟这么没出息,“弟妹可比你稳得住。” 闻怀予接过手机,连说带比划地从头一天采访开始一点点复盘,又收到了秦初发来的微信: 【不着急,你慢慢说,我在听。】 第50章 风尘仆仆:不认识我了? 闻怀予的这次视频汇报,简直可以用事无巨细来形容。 把多年前自己和舒心那点渊源说的明明白白,讲述过程中还时不时穿插上自己的心理活动。 特别说到在拍卖场上,对方厚着脸皮一直贴上来讲话时,语气都带上了些委屈焦急: “我明确跟她说了我已婚,请她自重,她还一个劲儿地靠过来!” 接着话锋一转,不忘声讨闻知予:“都怪大哥,要是他不接受采访,我们也不会和那个主播见面。” “要是他不赖床,别人哪有机会坐我旁边的空位。” 说到底,都怪闻知予! 两人刚好到达闻怀予住的酒店,往大堂里进,听到弟弟这番义正言辞的怪罪,闻知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在旋转门的玻璃上。 好小子,需要人的时候他是和事佬,哄老婆的时候他秒变背锅侠。 不愧是妻宝男!实至名归。 屏幕那头的秦初觉得闻怀予今天格外幼稚,她点点头,和他打字:【知道了,你也别怪大哥。】 有心之人带着目的三番两次接近,只能说防不胜防。 “那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是我疏忽大意,让别人钻了空子。”这种明晃晃的算计,借着自己炒绯闻,闻怀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 秦初:【嗯,好,我不生气。】 她已经在工坊门口站了好一会,身旁有徐星星在等。 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小朱,工坊的老师傅已经打磨好戒指,这会从工作间里走出来叫她的名字。 秦初转过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又给闻怀予发送消息过去:【闻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先收拾东西回家,星星还在等我。】 【你好好工作,我没事,等你回家,拜拜。】 说完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先把视频挂断了。 要是再慢一点,闻先生该看到她悄悄准备的礼物了,那还怎么算是惊喜。 接过戒指,认真和师傅道了谢,秦初才解了围裙,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走到小朱司机身边时,她特意认真拜托对方,不要告诉闻先生。 小朱已经从徐星星一顿咋咋呼呼的称赞里听懂了个大概,他严肃的点点头,保证一定会帮太太保守秘密。 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地挽起小姐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下了楼…… - 被太太挂了视频后的闻怀予,回到房间都没坐下来休息一会,从衣柜底部拿出行李箱,收拾起行李来。 闻知予抱臂倚在墙边,面露不解:“都和弟妹说明白了,就不用这么着急往回赶了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回。” 这都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不用了,”闻怀予收拾衣服的动作不停,“在初初身边,我才能安心休息。” 视频交流比不上面对面沟通,闻怀予要看到她才能放下心。 说完又给周许达打了电话,言简意赅:“你不用来回跑了,行李我帮你带过去,你拿到珠宝就直接去机场,我们在那汇合。” 周许达已经预定好时间最近的一趟航班,这会正在去拿拍品的路上。 闻知予了解弟弟的脾气,不再出言挽留,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他在房间里忙来忙去。 快速收拾完后,闻知予亲自开车把他送到了机场。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海城国际机场。 周许达买到了最后两张公务舱机票,整个飞行过程还算舒适,只是他们乘坐的这班飞机没有网络,闻怀予没能给秦初道早安晚安。 已经是中午时间,闻怀予从江叔那里得知,太太上午去医院看秦准就回了家,没有再出门。 昨晚已经做好了戒指,剩下三天的手作班自然也就不用再去。 室外热浪滚滚,蝉鸣渐起,卧室里凉风阵阵,秦初裹着柔软的夏被,睡得正熟。 卧室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女孩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翻了个身。 耳畔传来若有似无的衣料摩擦声,紧接着,身旁空荡的位置下陷,房里早已变得很淡很淡的青草香霎时浓厚起来。 女孩迷迷瞪瞪睁眼,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 他穿着蓝色条纹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处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衣袖半挽,风尘仆仆的模样。 男人清雅的面容带着倦色,远途奔波让他的下颌长出一片淡青的胡茬,幽邃眼眸却蕴着无限的柔情。 “醒了?”他的声音又低又沉。 秦初只以为是在梦中,润泽的红唇轻启,想叫他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闻先生。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急了,往日在梦里她是能说话的,怎么今天做梦都变成了哑巴。 她挣扎起身,伸出双臂急急攀上他的脖颈,脑袋一个劲往男人颈窝钻。 鼻子紧紧贴合在衣料上,胸口不住起伏,一口一口嗅着熟悉的味道。 闻怀予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愣怔几秒,骨扇分明的大手才缓缓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初初,我回来了。”温热的气息丝丝钻入耳蜗,让秦初意识逐渐清明过来。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她松开手,稍稍后撤,偏着头打量起眼前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闻怀予被她这副似梦非梦的模样逗笑,抬手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 女孩一双迷蒙的杏眼瞪大,牵住对方的手掌用力捏了捏,这下确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笑容明艳,颊边带着午睡过后的绯色,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而是撒娇般晃了晃,无声启唇: “闻先生,你回来啦。” 这时这刻,闻怀予悬着的心,才真真切切的落回了原位。 秦初想直接用唇语表达,又怕说太多他看不懂,跪起身往自己的床头柜那边爬,要去拿手机。 殊不知经过午睡一通折腾,及膝的睡裙被蹂躏到腿根,勉强能遮掩风光。 随着动作裙摆越来越高,闻怀予低咳一声,慌忙移开视线。 “叩叩——”敲门声响起,“闻先生。”江叔在门外唤。 男人猛地起身,拉起夏被一角盖在女孩身上,才朝门外问:“什么事。” “夫人和闻女士来了。” 第51章 初初 妈妈跟你道歉 昨晚新闻一出,闻家老宅没多久也收到了消息,庄韵诗立刻给闻怀予打电话,被他挂断。 后来还是闻知予回电,大概解释了缘由,最后说了句:“秦初一直不接电话,怀予正着急呢。” 闻曼在一旁也听到了,当下就要约着弟妹一起来家里看看秦初,被庄韵诗给拦下。 事情详细的经过他们还没弄清楚,要是贸贸然上门又说错了话,岂不是给小夫妻俩帮了倒忙。 震寰集团半夜发的声明极为强硬,直接转发了胡侃的微博,直指文章内容全为编造,闻先生已婚,会对造谣者追究到底。 老宅家人看到声明后,还是放心不下秦初。 打听好她早上去医院,下午在家,才算着时间登门。 看见闻怀予和秦初一同下楼时,坐在客厅里的庄韵诗和闻曼吓了一跳。 十多个小时前还在柏林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回国了。 秦初先走到客厅,乖巧地无声叫了:“妈妈,姑姑。” 庄韵诗牵起秦初的手坐下,心疼地说:“初初怎么瘦了?是不是被怀予的事给闹的。” “肯定是,气色也没有之前好了,”闻曼瞥了后到的闻怀予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双手被妈妈拢着,秦初没法打字,只能讪讪地摇了摇头。 她今早起床称过体重,还胖了一斤呢。 “初初,妈妈要跟你道歉,因为怀予的不实绯闻,造成你的困扰,实在是不应该。” 自己养出来的孩子,庄韵诗还是非常了解的,闻怀予只是性子冷淡不善言辞,不至于道德败坏做背叛家庭的事。 更何况秦初是他多年前就放在心上的人。 小姑娘没有可以倚仗的娘家人,真受了委屈也没地方说,庄韵诗自然要更关心她才对。 秦初头摇的像拨浪鼓,事情的原委她已经了解,怎么能担得起妈妈的道歉呢。 她着急抽出手要去拿手机,被庄韵诗按住,示意她听完:“怀予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但说到底是他做事不够妥帖,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我想他也从中得到了教训,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赶回来,是不是?” 庄韵诗偏过头看过去,这话是对着闻怀予说的。 闻怀予站得笔直,毫不犹豫的承认错误:“您说得对,是我不够谨慎。” 要说之前和闻家人相处,秦初觉得他们友好和善,温和有礼。 那今天她则是真正了解了这个家庭,庄韵诗是豪门太太,却没有一点高傲骄矜。 闻曼亦然。 他们没有一昧偏袒闻怀予,而是站在秦初的角度替她着想,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明明可以一句带过,或是说像他们这样的家世背景,被舆论关注传三两句绯闻也在所难免,不需要小肚鸡肠捕风捉影。 可他们统统都没有。 秦初眼角发酸,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遇到这样的家人。 庄韵诗徐徐点头,接着和闻怀予交代:“你有你的失误,但该算账的人也别轻易翻篇,我们可不是能任由舆论玩弄的人家。” 亏她之前看新闻,还对舒心主播印象不错,想把他介绍给闻知予来着。 幸好闻彻坚决反对。 “不开心的事到此结束,”闻曼挥挥手起身,没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初初,快上楼换件衣服,姑姑和妈妈带你去玩。” 庄韵诗也附和道: “对,你们都结婚一段时间, 妈妈还没陪你出门逛过街,我都迫不及待要把你介绍给朋友们认识了。” 除了闻怀予的聘礼,庄韵诗夫妇只给秦初送了一副传家的珍珠项链,她自觉不够,趁今天有时间,带秦初好好去逛逛。 也高调的带着秦初去认认圈子里的人,也给大家瞧瞧,她庄韵诗有多喜欢多重视这个儿媳妇! 长辈相邀,秦初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闻怀予才回家,自己出去玩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她看向闻怀予,对方似是能读懂她的表情,软着声音说:“想去就去,我一会还要去公司一趟。” 作为集团的管理人和这次事件的主角,闻怀予回国当然要亲自出面,安抚董事局股东和高层。 秦初这才点头,跑上楼换衣服。 “初初。”闻怀予才出声叫住楼梯上的女孩,快步追上去,身后便齐齐传来两道警告: “闻怀予。” “闻怀予!” 沙发上的两位自然以为是闻怀予突然变卦,想让秦初留下来陪他。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的。 “误会了,”闻怀予无奈转身,手里拿着一张黑卡,“我是想给初初这个。” 秦初当然不愿意要,男人趁她拒绝前,抬手扶住她的肩,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 “妈妈和姑姑肯定会给你买很多东西,到时你看有什么合适的,买下来给她们当回礼。” 和自家人不用分得那么清,他不过是用迂回善意的方式,让她收下卡。 秦初考虑了一会,才点点头,拿着卡回了房。 - 这次逛街如闻怀予所料,庄韵诗和闻曼简直开启疯狂购物模式。 买珠宝首饰更是爽快地像买零食,销售只要来一句:“这套简直和您儿媳太配啦。” 庄女士立刻端庄的“嗯”一声,默认买下。 品牌高定礼服也直接不看模特展示,手点着册子选,豪气得更闹着玩似的。 闻曼女士也不遑多让,带着秦初就往楼盘里进。 见小姑娘不表态,以为她是看不上住宅,立刻就要拉着她往卖商务楼的地方去,把小姑娘吓得手都摇酸了。 姑姑和妈妈的购物,和秦初认为的不一样。 记着闻怀予的交代,三人进了一家奢侈品包店,秦初仔细挑选起来,想给姑姑和妈妈送个包。 她不好喧宾夺主,买包当礼物比其他的合适。 闻曼看她选的认真,以为是秦初喜欢,凑到她身边低声说:“宝贝,要有喜欢包让你老公去买,你不知道,他总能搞到限量版。” 闻老三那家伙,这些年买到的限量包包都可以开个展览馆,也不知道都被他藏哪去了。 秦初没察觉到话里的古怪,只是乖顺的笑了笑,接着认真挑选…… 第52章 戒指:迟来的新婚快乐 在集团解决了几桩紧急公务后,闻怀予就赶回了家。 也不想待在沉闷的书房,索性在客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接着在平板上处理工作。 松松下午被江叔带着去海边疯跑一圈,累得够呛,自己跳上沙发找了个位置倒头就睡。 一大一小各自占据沙发两端,和谐安静,互不打扰。 而庄韵诗和闻曼念在闻怀予千里迢迢赶回来,没有强留秦初回老宅吃饭,逛得差不多就送她回家。 闻怀予比松松更早察觉到秦初进门的响动,他抬眸看了眼呼呼大睡的狗子,好心叫它:“秦松松,快起床,姐姐回来了。”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提了提。 要是松松得叫秦初姐姐,那他不就是……姐夫? 感觉……还挺不错。 被点名的小狗只是艰难地抬起头和闻怀予对视片刻,吧唧吧唧嘴,重新回到梦中。 今天实在热情不起来,它太累了。 秦初没想到闻怀予在家,趿拉着拖鞋坐到闻怀予和松松中间,长长舒了口气,攥着粉拳不住地敲打小腿肚。 逛街真是个体力活。 院子的门大敞着,各家店铺的工作人员拎着袋子出出进进,听江叔指挥把东西放在指定的位置。 “累了吧?”闻怀予把平板搁在沙发扶手上,朝秦初看过去。 小姑娘坦诚地点点头,明艳的小脸红彤彤。 弯着腰敲腿实在累得慌,她干脆蹬了拖鞋,斜着腿坐在沙发上。 恐怕连秦初自己都没发现,如今她在闻先生面前早就没了最初拘谨,是肆意松弛的。 紧接着,男人温热的手伸过来,替她按捏起小腿。 比起自己一通胡乱的捶打,闻怀予显然有章法得多,他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很快腿上的酸胀感就得到了缓解。 女孩今天穿了条烟粉色的连衣裙,虽然隔着衣料,她却能清晰到闻怀予指根的薄茧,和他极速升高的手心温度。 秦初的睫毛止不住轻颤,不自觉舔了舔唇。 “太累下次就不和她们逛,我陪你。”闻怀予垂着头,说话声又沉又哑。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暧昧,秦初招架不住,拉起裙摆盖住脚背,摇头示意他不用了。 然后掏出手机,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移动:「妈妈和姑姑送的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说完苦恼地往堆放着礼盒的餐桌上看了一眼。 “当然得收,”闻怀予不疾不徐,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他们本来就对我有意见,要知道你连礼物都不愿意收,肯定以为你还是嫌弃我,连带不待见我家里人。” 秦初杏眼睁得溜圆,又摇头又摆手:「真的没有,妈妈和姑姑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 “哦——”闻怀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故意拉长了音调,“你就喜欢他们俩,爸爸和我你就不喜欢了。” 明晃晃给秦初下套。 「不是的,爸爸和闻先生我也喜欢。」 小姑娘傻乎乎忙着解释,根本没察觉到某人的小心思。 呼吸猛地一滞,闻怀予眉眼间的柔色更甚,“嗯,知道了……” “我也喜欢你,闻太太。” 他幽邃的眸子亮的不可思议,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目光落在女孩极速变红的耳廓上。 秦初这会也后知后觉,红着脸把头缩得低低的,手指不住的扣着手机边缘。 这怎么弄得像她和闻先生表白似的。 见她害羞得紧,闻怀予也不再逗她,重新把话题引回去,“长辈们喜欢你,见到好东西自然都想给你买,你就收下吧。” “有你以后我都失宠了,礼物都没我的份。”说完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这话当然只是用来哄太太的,秦初却当了真。 戒指已经做好了,之前闻怀予提过,过几天要带她去参加贺行之父母的结婚纪念日,秦初打算到那天再送给他。 毕竟第一次出席这种公开场合,有婚戒才有新婚夫妻的样子嘛。 如今对上闻先生这副失落的模样,她改变了主意。 秦初握住闻怀予的手腕,轻轻摇了摇,这是她最惯常的撒娇习惯。 然后解锁手机打字:「闻先生也有礼物的,等我去拿。」 说完不等闻怀予回话,直接光着脚就往楼上跑去。 男人原以为秦初要从桌上那堆礼盒中拿出一个来,却想不到小太太径直往卧室里钻。 那不就说明她在更早之前,就给他准备了礼物? 闻怀予不自觉挪动身子,而后干脆从沙发上站起身,快步走到楼梯口处等待。 不知道怎么了,他此刻的心跳异常急促,目光中带着急切。 这是小太太第一次送他礼物,不管是什么,都足以让他雀跃期待。 秦初很快又哒哒哒跑下楼,见男人目光灼灼地站在楼下,一时间有些忐忑。 她怕闻先生不喜欢。 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手机下楼,又瞧见闻怀予急匆匆折返回客厅,又疾步向她而来。 “下次记得穿鞋,地上凉。”他蹲下把拖鞋在秦初脚边,才直起身。 秦初一门心思都在礼物身上,胡乱点了点头,穿好鞋连忙敲字给他: 「做的可能没有买的精致,但我尽力了。」 女孩腼腆的站在最下方的台阶上,举着的手机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杏眼刚好和身量高大的男人平视。 转盼流光。 伸出的粉嫩手掌中,放着一个黄花梨木做的盒子,方方正正。 这还是昨天趁商场关门前,徐星星陪她在商场挑的。 闻怀予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她刚才的那句话,盒子里的东西是她亲手做的! 男人伸手的动作又轻又缓,急促跳动的心已跃至喉间,呼吸都不自觉放慢。 一手托在盒子底部,一只手打开盖子,黑色的绒布间赫然嵌着两枚戒指,在日光下也发出璀璨的光芒。 见他呆愣愣的盯着戒指发怔,让人辨不出情绪,秦初也多了几分紧张。 她又拿出手机打字,扯了扯他的衣袖递过去: 「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想跟你说:新婚快乐。」 第53章 我以后想抱着你睡 好不好? 闻怀予人生中,只有两次有体会到狂喜的时刻。 第一次是在老宅,女孩拉着他的领带,在唇角落下一个浅淡慌张的吻。 第二次则是现在,他的小太太送上亲手做的戒指,跟他说新婚快乐。 闻怀予只觉肾上腺素遍及全身,心跳如远处海潮般,沉沉浮浮,久久不能平静。 “初初,”他声线僵硬,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对戒上,“这是你做的?” 莹亮的铂金戒圈没有闭合成环,而是在缺口处用托帕石连接在一起。 婚戒主石托帕石是闻怀予喜欢的海蓝色,戒圈周身还镶嵌着11颗颜色不同形状较小的宝石,款式特别。 秦初在手作班一众学员中算是手巧的,再加上她做事认真细致,就连工坊里的老师傅都忍不住夸赞这对戒指做得精致。 「嗯,是不是做得不太好?」她咬着唇打字问他。 毕竟闻先生见惯用惯了好东西,和他平时佩戴的饰品比起来,这戒指算得上粗糙了。 “当然不是,”闻怀予看着她,音量不自觉提高,眼中的欣喜愉悦显而易见: “这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最好的礼物。” 男人无比确信,哪怕日后到了耄耋之年,头脑不清眼睛昏花,也绝不会忘记今天,忘记这个下午。 他会永远记得这个时刻,他的太太秦初,亲手做了一枚婚戒送给他。 眼角隐隐有些发热,闻怀予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问她:“我喜欢蓝色,所以特意选的蓝色宝石?” 秦初缓缓松了口气,解锁手机打字。 她这才发现,一直捏在手中的屏幕印上了她的掌纹,可见她刚才抓得有多用力。 「主石是你的生日石,碰巧托帕石有蓝色,我就选了。」 说起闻怀予的生日,还是秦初领证那天在结婚证上看到的,还好她记住了。 闻怀予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那枚戒指,认真转动着看,又问:“那镶嵌的别的这些珠宝,有其他的意思吗?” 女孩杏眼一亮,迅速的点点头。 「生日石是以月份来划分的,除了你的生日主石,其余十一个月的主石都镶嵌在上面了。」 秦初的脸上表是藏不住的兴奋,把藏在当中的每一个巧思都认真道来: 「希望闻先生不单是生日月,每个月都幸福快乐。」 一字一句映入眼帘,闻怀予只觉得他是这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人。 他一点点数着戒圈上镶嵌的珠宝,仔细点了一遍,神色微顿,又认真数起第二遍来。 算上主石,他只数出十一个数。 男人不动神色,还是高扬着唇角,温柔缱绻:“谢谢闻太太的心意。” 第十二颗可能是小太太疏忽没镶上,没关系,收到她送的婚戒已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了。 小细节不重要。 秦初笑得眉眼弯弯,拿过他手上的戒圈,贴心的在戒指的内壁指了指。 闻怀予凑近,这才发现有一颗珠宝镶嵌在了戒圈内壁。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自己也笑了,“原来第十二颗在这。” 小太太那么认真细致的一个人,怎么会数不清数字,怪他眼瞎! “为什么这颗单独镶嵌在里面?” 女孩闻言,眸光一转,打字也磨磨蹭蹭起来。 半晌,她才递出手机给闻怀予:「因为镶嵌在里面的,是我的生日石。」 是一枚小小的祖母绿。 闻怀予恍然大悟,拿起盒子里秦初的戒指:“所以你的主石是生日石,戒圈里面有我的生日石?” 他慢慢转动,果然在戒圈内壁找到一枚小小的托帕石。 他中有她,她中有他。 闻太太真的做了一对很有心意的婚戒。 骨扇分明的大掌托起女孩的手,闻怀予小心翼翼地将戒圈套在秦初的无名指上。 这一刻,他的满足感无以复加。 而后,秦初也学着他的样子,缓缓将戒指戴在了男人的无名指上。 还好,她量的尺寸挺准的。 -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闻怀予吃饭也看手,工作也看手。 不单自己看,也拉着江叔一起看。 睡前秦初吹干头发出浴室,看见的就是男人坐在床沿上,伸直了手臂盯着手指发呆。 吃过晚饭和小太太闲聊,他才知道她是怎么偷量她手指尺寸,知道她这几天都在忙这个。 两人的关系逐渐拉进,也是时候做些别的努力了! 听见响动,闻怀予慢了半拍看向秦初,俊朗的面上是难得的紧张。 “初初,”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男人的脖颈逐渐染上粉红,“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坦白。” 秦初不明所以,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闻怀予这才拉起小太太的手,走到卧室的沙发上坐下。 “其实结婚这段时间,除了领证那天,我晚上都是在这里睡的。”他抬手指了指沙发。 女孩顺着头发的手倏地顿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明明每天睡前闻先生都是在她身边的,现在这是说的什么话? 为什么?是闻先生嫌弃她吗? 僵了几秒,秦初一只手还是继续顺着头发,另一只被男人握着的手微微用力,想挣脱他的束缚。 “你别误会,我不是嫌弃你,我是怕管不住我自己。” 心中那点局促羞耻闻怀予也彻底顾不上了:“你是我太太,睡在一张床上,我总想靠近再靠近你一些,想……抱你,又怕会冒犯你。” 男人的脸也染上了红霞,抓着秦初的手不放,接着说: “我今天……今天就是想征询你的意见,以后我都想睡在你旁边,不睡沙发了,你同不同意?” 那语气,加上他穿的t恤家居裤,不像商业精英—— 反而像个楞头呆脑情窦初开的高中生。 秦初又是害羞又是好笑,心里忍不住嘀咕,要是闻先生不说,她也一直以为他睡在她身边的呀。 现在这么问,要她怎么回答? 闻先生在这些问题上,实在呆板。 见女孩不回,闻怀予急了,一股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我以后想抱着你睡,好不好?” 清朗低沉的声音不再,撒娇味道极浓。 第54章 闻·爱情导师·怀予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带着解暑的潮湿,海浪律动感十足的敲打着沙滩,传出催眠的白噪音。 卧室里的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脸一个赛一个的红。 好在房中只有床头的夜灯发出昏暗的光线,不容易看清对方的脸色。 闻怀予向来对秦初有耐心,所以也不催她回答,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 只是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外加舟车劳顿,他还是有些体力不支,眨眼的速度不自觉变慢,眼神逐渐失焦。 秦初察觉到身边人微晃的身姿,扯了扯闻怀予的袖口,想让他去床上睡。 “嗯,我在呢。”男人下意识地回她,声音带着困倦的哑意,“想好了吗?” 秦初顾不得害羞,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字。 抱着睡就抱着睡吧,要不明确给个答案,闻先生恐怕要在沙发上坐一整夜。 「嗯,快休息吧。」她递了手机过去,咬着唇点了点头。 然后自顾自地往床边走,胡乱蹬了拖鞋,侧着身子躺下。 闻怀予唇角高悬,也走到床的另一侧,扬起夏被一角,伸直手臂躺在小太太身侧。 “初初,”他望着女孩的背影轻唤,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你不转过来怎么抱呀?” 都答应好了,可不能食言。 下一秒,男人强有力的手臂径自从秦初颈下穿过,另一只大手箍紧她贴着床的一侧腰,用力翻转—— 她直愣愣栽进满是青草香的怀抱里。 “嗯,这样才对。”闻怀予喟叹一声,终于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晚安,我的闻太太。” …… 森江发现今天闻先生的心情很好。 原因也不难猜,多半和闻先生手上的那枚婚戒有关,毕竟从他敲门进办公室开始,老板时不时就要抬起手端详一阵。 清冷的面容蕴着浅淡的笑意。 汇报的声音停止,森江眼睛不再乱瞟,目光重新放在手中的文件上, 静待老板指示。 只是过了半晌,办公桌前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闻先生?”森江垂着眼,恭敬地叫了一声。 “嗯?什么?”闻怀予抬头,俊秀的眉微蹙。 什么?您说是什么?! 合着刚才他口干舌燥了半天,老板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心中止不住的咆哮,森江面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面带笑容又汇报了一次:“今年亚洲金融论坛定在海城举办,时间定在后天,董事长说您要是不方便,他能代为出席。” 这是每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为企业家和投资者们提供了解金融市场的平台,讨论最新最热门的金融话题。 “我没有什么不方便,往年都是我去,照旧吧。”闻怀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淡声吩咐。 闻彻年纪渐长,如今管理震寰基金会已经很忙,闻怀予孝顺,自然也不愿意父亲过于操劳。 “今年的活动有些不同,”森江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观察老板的表情,“因为在海城举办,这次全程参与跟踪报道的媒体有海城电视台……” 话点到为止,森江不敢说得太明白。 金融类的新闻是由财经频道跟进的,闻先生出席,不就难免会和那谁碰面嘛。 “哦?那个女主播也会去?”时至今日,闻怀予连对方名字都记不得。 森江老实巴交的点头: “不单会去,今年电视台和论坛合作,邀请参会企业家接受专访,还是以直播的形式。” 震寰集团作为企业标杆,闻怀予作为管理人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自然也是要接受访问的。 虽然集团强硬回应了闻怀予的绯闻,但网上还是有大把质疑的声音在。 有说闻怀予结婚是假,不想给舒心名分是真。 也有说闻怀予是政治联姻,和太太没有感情,和舒心才是真心相爱。 要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再和舒心同框出现,不单是舆论要炸了锅,震寰的股价恐怕也要动荡。 如今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避嫌。 “直播……”男人修长的手指曲起,一下又一下的扣在桌面上。 他拿不准舒心在捏造绯闻里出了几分力,但知她绝不无辜。 一次遇见是偶然,拍卖会接近绝不是巧合。 半晌,闻怀予顽劣的挑了挑眉,语调冷沉,“那我更得亲自出席了。” 直播可不像照片,任由她单方编造。 森江不解,听到闻怀予接着说:“我同意接受采访,但有一个要求,场地必须我来定。” “那公关部需不需要提前准备预案?” “不用,”男人虽然在笑,眼神却满是讥诮,“集团账号也要同步直播,今天就可以开始预告了。” 既然用舆论算计他,那闻怀予自然也得以牙还牙才行。 森江点点头,将要求一一记下,离开了办公室。 闻怀予这才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的置顶对话框。 昨晚那一觉睡得又沉又久,待醒来时,已经早上九点多。 房间里早就没了小太太的身影,她最近每天都去医院陪秦准,这个时间已经出了门。 闻怀予起床洗漱换衣服,刚到楼下时收到了小太太的信息。 只是模糊不清的一句话,却霎时让男人心脏收紧,只觉浑身血液沸腾。 秦初:【以后不用问我,都可以的。】 意思是闻先生要是想抱,以后就直接抱吧,不用问了。 他们是夫妻,动作亲昵些也无可厚非,秦初早就做好了觉悟,自然也会不排斥。 更何况她喜欢闻先生。 殊不知男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完全不同。 手机嗡嗡震动,闻怀予退出对话框,点进了群聊。 又是贺明朗在刷屏,从昨天开始就在群里各种伤春悲秋,都没有人理他。 闻怀予滑动屏幕,现在才查看起贺明朗昨天发的群消息。 贺明朗:【呜呜呜,我失恋了,今天我的女神没有来上课。】 见没有人搭理他,接着又发了第二条。 贺明朗:【求哥哥姐姐们安慰,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电话,就这样错过了真爱!】 群里安静一片,今天的碎嘴子贺明朗虽迟但到。 贺明朗:【完了完了,今天女神也没来上课,但我打听到了她的电话,该不该联系她?求帮助!】 人就是这样,感情一旦顺遂起来就飘飘然,热心指点起初入情场的呆头鹅。 闻怀予也不例外,只见他慢悠悠在屏幕上点击,头一回打了许多字发在群里。 闻怀予:【明朗,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大胆去追,否则会后悔的!心里的想法也要直接表达,你怎么知道对方不会同意呢,对不对。】 贺明朗几乎是秒回:【醍醐灌顶!懂了!予哥我爱你!你是我亲哥!!!】 第55章 设局 金融论坛接到震寰集团发来的确认函,表示闻先生会出席时,简直觉得受宠若惊。 前不久的微博热搜虽然撤的很快,但闻先生名声在外,再加上舒心的主播身份加持,消息还是传播得很广。 应该避嫌的两人将再次同框,这消息一出,今年的论坛的关注度绝对稳了! 和震寰集团行政部确认好相关细节,主办方又立刻和电视台联系,转达消息。 闻先生居然把接受访问的地点定在家里,还询问这次直播的主持人是谁,意图再明显不过。 难道说真如传言所言,舒心主播确实是闻先生的真爱? 之前的公告也许只是为了稳定股价?如今闻先生想清楚了,要公然反抗政治联姻,在直播场合大方认爱? 磕到了磕到了。 - 而绯闻女主播舒心这几天,过得则是提心吊胆。 那日在柏林, 她亲眼看着胡斐上传新闻后,就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现场。 在外界看来,拍到照片的人是「胡侃」账号的运营者,和舒心扯不上一点关系。 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她和胡斐在一起,岂不是给人留下话柄。 于是她立刻删除了胡斐的所有联系方式,和一应来往信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国。 本以为震寰集团会找她麻烦,结果过了这么些天,对方都没有任何动作。 倒是台里的同事们,看到了八卦也知道了震寰的澄清,却谁也没有对她冷嘲热讽,反而对她异常和善。 没办法,震寰的名头太响亮,而集团官微那条闻先生已婚的消息实在单薄,没有太多的证据来证明真实性。 再说了,如今这个社会,公众人物发律师函和起诉名誉权受损,也说明不了什么实质问题。 大家宁可信其有,对舒心友善和蔼,也不敢当面给她难堪。 这头舒心刚刚结束今天的新闻直播,播音组组长便急急来叫: “舒主播,台长找你,让你立刻去她办公室。” 手霎时将稿件捏皱,她得体的微笑僵在唇畔,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脑海中接连闪现出无数可能。 好半晌,舒心才重新平复心绪,踩着高跟鞋往台长办公室去。 “叩叩叩”敲门声刚落,门就从里面被打开,是张台长亲自开的门,“舒主播,你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他笑得谄媚,满是横肉的脸泛着油光,眯缝眼里尽是精明。 “快坐快坐,”领着舒心在茶桌前落座,端起泡好的金色茶汤,给她倒了一杯,“这是专门从云南带来的好茶,你尝尝看。” 舒心之前也来过台长办公室,大多数时候都是站着听训,今天这样的待遇,还是第一次享受。 “您有话可以直接说,我都能接受。”她把茶推到一边,不卑不亢。 大不了就是震寰找关系辞了她,也不是没有想到。 她不后悔,要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看你这小同志,胡说什么呢,”张台长和蔼地摆摆手,“今天找你来,是安排工作,让你报道亚洲金融论坛。” 他慢悠悠呷了口茶,接着说:“你应该也听说了,这次论坛有特别环节,要给参会的企业家们做专访,台里准备派你去,你的意思呢?” 这事舒心早有耳闻,会议在即,台里始终确定不下人选。 加上之前的八卦影响,她对参与这次采访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让我去?”舒心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问。 “对,你去,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刚好震寰集团也来打听这次的主持人是谁,不是巧了嘛。” 这下舒心彻底愣住了,震寰来打听主持人,应该是想避开她才对。 “台长,是不是搞错了,”她气馁的垂头叹气,“如今的舆论,我恐怕不适合出席有闻先生在的场合吧。” 虽然舒心很想见他。 “瞧你误会了不是,闻先生这次不但会出席,也会接受直播专访。” 这消息也是半小时前主办方才通知的,台长接到电话,也不得不对舒心刮目相看。 小丫头长得不错,业务水平也还行,只是心高气傲的不像话,对领导某方面的示好视而不见。 好在新人主播层出不穷,比她听话的大有人在,所以张台长也没在她身上费太多的功夫。 绯闻出来的时候,张台长就不信。 后来震寰极速辟谣,他自觉自己料事如神,心道舒心心比天高,不自量力。 可今天他突然改了主意,对方来打听主持人,还表态说会参加直播,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舒心和闻怀予,有猫腻! “什、什么?”舒心以为自己听错了,“闻先生会出席,还要接受我的采访?” 这莫不是她在做梦。 “这还有假,通知都已经发下去了,”张台长重新把茶杯推到舒心手边, “闻先生的直播就定在后天,地点在他家里,地址稍后给你。” 舒心这会浑身发僵,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原以为的麻烦没来,反倒是闻怀予自己送上门,主动要和她见面。 莫不是这几天他好好看过他们的合照,调查过她的信息,觉得不错? 也后悔当时态度太过冷淡,想再她发展看看? 心头涌出巨大的狂喜,舒心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 她此时的微笑不再僵硬,志得意满地扬起头,端起茶杯,“既然如此,那我接受台里安排。” 台长拉着她热情的聊了会天,当中一直有一个陌生号码给舒心打来电话,她都没有接。 直到出了办公室,相同号码再次来电,她才接起:“喂,你好。” “舒主播,你可让我好找啊。”对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咬牙切齿。 这声音不是胡斐还能是谁? 她把手机从颊边移开,又看了眼屏幕,号码归属地明明显示的是海城! “是胡哥啊,你回国了?”压下心头的不安,舒心强装镇定问道。 “对啊,小舒妹妹,你把哥哥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不得亲自上门找你来。”胡斐话里是难掩的生气。 “瞧你说的,我不是怕震寰通过我找到你,为难你嘛,你也知道怀予他脾气不好。” “是吗?”胡斐玩味一笑,“我还以为是你怕说谎被戳穿,所以才躲起来了呢。” 第56章 说好抱着你睡 不能反悔 “这说的是什么话,胡哥你误会了。”舒心手捂着听筒,往走廊深处走去。 “误会?”胡斐越想越来气,音量也陡然升高,“舒心,是你说你和闻怀予恋爱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一个名分,我才好心帮你的,你居然骗我?!” 要不是闻知予找上门,他还真的以为舒心和闻先生是一对。 “我没有骗你!”舒心的心理素质好得惊人,立刻装出受伤低落的声音来,“怀予家里要逼他联姻,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请你帮我偷拍照片。” “胡哥,我真的爱他,他也是真的爱我,否则不会顶着舆论,也要在公开场合和我见面。”敲定了采访事宜,舒心说起谎来越发肆无忌惮。 就算如今不是真的,很快也会变成真的。 闻先生对她有好感! “我没办法再相信你,八卦新闻发出去,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压力吗?” 闻知予这个阎王,居然很快查到他的信息,直接追到柏林g&c新闻总部来。 “是真的!后天他要接受我的直播采访。你仔细想一下,要是怀予不爱我,为什么要顶着舆论压力和我见面?” “结婚什么都是假的,我爱他,他也爱我才是真的!” 话说到最后,连舒心自己也信了。 长久的沉默后,胡斐失语轻笑,不清不楚地说了句,“舒心,我给过你机会了,别怪我。” 然后兀自挂断了电话。 想他胡斐身为记者,没有报道过一条虚假新闻,哪怕私下运营「胡侃」是八卦账号,也从来没爆过假消息。 如今却在同行身上栽了跟头。 “现在你弄清楚她是个什么人了吧?”身旁响起一道温润多情的声音。 闻知予敞腿坐在g&c新闻会议厅里,闲适得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不久前一群人正坐在办公室里开会,闻知予带着身材魁梧的保镖就闯进来,好心“请走”目瞪口呆的同事们,独独留下胡斐。 直接把他和舒心在咖啡店密谋的证据甩在脸上,还说他进拍卖会偷拍闻怀予的照片触犯法律,扬言要将他绳之以法。 在德国,以拍照方式侵害他人私人生活领域,是违法行为,要坐牢的。 胡斐被舒心洗了脑,一开始死不承认。 后来又改口,说舒心是他的朋友,拍到闻怀予和舒心同框只是巧合,并不是早就设计好的。 闻知予不想和他周旋,搜过胡斐的身抢走他的手机,调出闻怀予和秦初的结婚证给他看。 姓名等关键信息隐去,照片和钢印明明白白,做不得假。 “我弟弟喜欢了弟妹七年,好不容易才结婚,怎么会放着天仙太太不爱,喜欢一个姿色平平的主播呢?” 这话说得难听,却也不假。 光看照片,也看得出来闻太太生得实在美。 “再说了,怀予和这主播要真是情侣,会连一张合照都拿不出来,还要你偷拍才有?” 胡斐后来也怀疑过,作为情侣,他们两人在一起连手都不牵。 闻先生后来提前离场,根本不管舒心。 还有闻先生那张脸,比寒冬里的坚冰还冷,丝毫不见对待爱人的温柔爱意。 胡斐打电话想和舒心确认,电话一直接不通。 他也借过同事的电话打去,只不过对方一看到归属地是德国,统统拒绝接听。 今天能打通电话,用的是闻知予带来的海城电话卡。 “后天的采访可不是什么同框秀恩爱场合,”闻知予循循善诱,“怀予受了这么遭算计,不会轻易翻篇的。” “我这弟弟啊,最是宝贝他太太,造谣他喜欢别人,这不是存心和他、和震寰过不去嘛。” 这不是提醒,已经算得上敲打了。 “出面戳破舒心的谎话,过错自然都是她的,你不过是受谎言蒙蔽。如果你坚持嘴硬,直播里一闹,那你就变共犯了。” 这一刻,胡斐才觉得自己有多么愚蠢。 在德国又怎么样,震寰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闻经理,我愿意当面指证舒心。”细想当时的种种细节,越想破绽越多。 反而是闻先生这边,一直坚称自己已婚,还有结婚证,更容易让人信服。 “我只有一个条件,能不能让我看完采访直播,再揭破她的谎言。” 毕竟已经做错一次,胡斐不想再被任何一方的话欺骗。 西装革履的男人只是浅淡一笑,“胡先生,你恐怕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吧?” 闻知予手上可是有能让他坐牢的证据。 胡斐被他寒凛如冰的嗓音下了一跳,硬撑着答:“舒心可以说我是你们雇来的,借机混淆视听,可我手上有更确凿的证据。” “我愿意拿出来,只要您答应我的条件。” 半晌,清隽的男人抬眸看过来: “成交。” - 震寰官微的直播预告刚出,闻怀予就提前下班回了家。 他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和小太太说了一遍,希望她别误会。 他有私心,震寰集团掌权人直面传闻,除了消除负面影响外,也想借机试探舆论反应。 秦初是闻太太,早晚都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公开场合,提前收集舆论的反应,公关部也能更早做好舆情监控。 待秦初身份公布的那天,他不希望看到网络上有太多乌烟瘴气的评论。 小姑娘边喝着汤边听他说完,然后才拿起手机问:「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以后开演奏会,也要站在台上接受各种评论,身为闻太太亦然,所以也做好心里建设了。 “不用,”闻怀予拿过她的碗又舀了玉米排骨汤给她,“你不是要和姑姑去练琴吗,和平时一样就行了。” 等为小太太铺好路,清理好各种杂音,他会隆重并正式地介绍她。 「那需要提前打扫一下家里吗?」 家里遍地都是松松的玩具,还有秦初的抱枕和各种小摆件。 “不用,家里到处都有我太太生活的痕迹,才能让观众看得出我已婚。” 这便是闻怀予的另一个小私心,暗戳戳撒一把狗粮。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叫她:“初初。” 目光相接,秦初放下碗,瞪大着杏眼点了点头。 “我跟你提前汇报了直播的事,你没有生气,那也不能借口取消我的福利啊。”话里竟是有些耍赖的味道。 秦初不明白,秀眉蹙起,示意他接着说。 “说好让我以后都抱着你睡,不能反悔。” 第57章 头三个月是得多注意 闻怀予话音刚落,秦初一口气没顺上,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这里不是卧室,还有别人在,闻先生怎么在餐桌上就说些什么抱不抱的事,真是羞死人了! 只见男人连忙抽出一张纸巾递过来,不忘又补了一句:“是你答应我的,以后都要抱,我不管。” 说到最后,甚至带了些撒娇耍赖的味道。 要说刚才江叔和两位帮佣阿姨只是抿着唇假装听不到,那现在则是纷纷低下头,再也憋不住笑意。 他们也算是从小看闻怀予长大的老人,却也觉得闻先生如今的模样实在新鲜。 这不活脱脱一个耍赖皮讨要东西的小孩嘛。 秦初接过纸巾胡乱擦着嘴,难得嗔怪地看了一眼闻怀予。 她本就生得极美,这会脸上带着羞怯的绯红,眉眼间蕴着鲜见的灵动鲜活,妩媚明艳,宜喜宜嗔。 看得闻怀予心尖发痒。 又觉得无比舒坦。 比起之前小太太低眉顺眼的怯懦样,他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想笑就笑,想气就气,想哭就哭。 心底又突生出些捣蛋劲儿,语带笑意地逗她:“就算闻太太提前先睡着了,我也要把你捞进怀里抱稳再睡!” 秦初只觉得臊得慌,不再看闻怀予,佯装镇定地接着吃晚饭。 却不想手不听使唤,又去舀那锅玉米排骨汤…… 于是今天这顿饭,在秦初喝了三碗汤和一碗米饭后,终于落下帷幕。 像是故意似的,闻怀予饭后没有像平日一样去书房办公,而是拿着平板去了客厅。 而秦初则是和他离得老远,蹲在地上和松松扔小玩具玩。 她肚子撑得厉害,扔玩具的动作幅度大的话,甚至能听到肚子里晃荡的水声。 后来干脆起身,打字给江叔说要带松松出去遛遛,然后急忙跑上楼去换了套运动服下来。 结果换好衣服还没下楼,就看到原本坐在客厅办公的某人,面带笑意的牵着松松仰头看着她。 原本的衬衫西裤已经换下,闻怀予穿了件灰色薄卫衣,黑色宽松牛仔裤。 比大学生还大学生。 这下秦初好像能理解,舒心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对闻先生念念不忘了。 “走吧,我陪你们。”他低沉温润的声音唤回了秦初神游的思绪,她快速跑下楼。 住进新家这么长时间,秦初都没能好好逛逛小区,反倒是松松,熟门熟路走在两人前面,时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等他们。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极好,傍晚夏风凉爽,夹杂着浓甜的桂花香迎面扫过,让人心情舒爽。 秦初一路撑得龇牙咧嘴,总觉得散步作用不大,干脆从闻怀予手中拿过牵引绳,带着松松快步往前小跑起来。 她平时看着纤细,今天穿一身紧致的运动服,姣好匀称的身材曲线展露无遗。 闻怀予空时偶尔会翻看她的微博,知道她在国外有运动的习惯,回国后没时间精力锻炼,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 脑海中闪过小姑娘的某条微博内容来,太快,他没抓住…… 眼见一大一小越跑越远,男人无奈出声提醒:“初初,小心肚子。” 才吃过晚饭不久,剧烈运动会肚子痛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端庄的声音:“怀予?” 闻怀予转头看清来人,唇角轻扬,礼貌亲切的叫人:“青姨。” 李慕青是庄韵诗的闺中好友,因着这个关系,她的儿子霍珏和闻怀予的关系也很亲近,从小一块长大。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李慕青笑容端庄娴雅,“你婚后搬来闻止听澜,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个小区是闻怀予接手震寰后开发的唯一一个房产项目,霍家父母当初来看后喜欢得不得了,也在这里购置了一套别墅。 “嗯,工作挺忙的,很少有时间出来走走。”闻怀予点点头,又问:“叔叔没陪您?” 霍家是做航运的,服务网络遍及全球,公司总部设在国外。 前些年霍父退休,把担子一应交到霍珏手上,偶尔带着李慕青回国小住,见见朋友走走亲戚。 “你叔叔打高尔夫去了,我正要去找他吃晚饭呢。” 说话间,松松敏锐察觉到闻怀予掉队,很有义气地带着秦初回来找他。 李慕青偏头,就看到秦初牵着小狗回到闻怀予身边,恭敬地点头打了招呼。 能和清冷的闻先生聊起天的人,定是关系亲近的长辈。 “这是你太太初初吧,早就听韵诗夸了许多次,终于见到真人了!”她慈爱地看着秦初,越看越觉得两人般配。 闻怀予点点头,轻搂上秦初的肩膀,软着声音介绍: “初初,这是青姨,妈妈的好朋友,也是我好朋友霍珏的妈妈。” 秦初无声启唇,笑眯眯叫了声:“阿姨。” 李慕青知道秦初的情况,笑着应下,目光落在某处一瞬,抬眸问闻怀予:“多大了?” 秦初自然以为是问她的年纪,乖巧伸出两个手指,连比两次。 二十二岁了。 “两个月了啊,头三个月是得多注意。”要不然闻怀予也不会在后面追着喊,让她小心肚子。 话毕,只见闻怀予和秦初齐齐僵在原地,两人脸上的表情短暂的出现了空白。 “头三个月保密的习俗我懂,放心,青姨连霍叔叔和霍珏也不告诉。” 她以为他们愣住是因为怀孕的事暴露,才连忙安慰。 闻怀予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他耳垂红得滴血,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青姨,你误会了,初初她……还没怀孕呢。” 最后几个字低如蚊蚋。 秦初小脸红的不像话,这会下唇都被咬出牙印来。 “哦,”李慕青眼色极佳,很快意识到是自己会错意,摆摆手,“没事,你们还年轻嘛,再努力努力,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郎才女貌,孩子一定也会很漂亮聪慧的。” 闻怀予一听,满心欢喜,俊朗的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他搂着秦初的肩膀稍稍用力,又把小姑娘往身边带了带,才答:“嗯,我们一定努力。” 说完又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小太太,凑近了问:“初初你说……是不是啊?” 看来得制定一个详细的追妻计划,赶一赶进度了。 第58章 闻太太深夜偷香 晚上睡觉前,闻怀予特意去了一趟书房,又扒拉了一遍小太太的微博。 找到那条傍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博文,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房。 如今他都趁秦初洗澡的的时候跑去客房洗漱,这样节省下来的时间能多抱小太太一会。 秦初已经躺侧躺在床上看刷短视频,闻怀予径直掀开被子躺好,手臂从善如流地往女孩颈下穿过,闭上眼假寐。 好像只过了一夜的时间,两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亲昵。 小姑娘慢悠悠地玩了会手机,刚按下锁屏键准备起身充电,身后骨扇分明的大手已经抢先伸了过来。 “要睡了?我帮你。”他拿起她的手机起身,去沙发边连接好充电器,才重新回来躺下。 这次倒没有再主动伸手,而是侧着身摊开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叫:“初初——” 尾音拖得老长,撒娇似的。 秦初好笑,也不扭捏,转过身点点朝闻怀予怀里挪。 整个身子都缩进他怀里的下一秒,有力的手臂立刻紧紧环上她的纤腰。 耳畔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她感受到额头抵住的喉结上下滚动,低低哑哑的声音伴着笑:“嗯,真乖,晚安。” 说话时喉间得震动惹得秦初头皮发麻,她缩了缩脖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 卧室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察觉到女孩逐渐绵长的呼吸,闻怀予才阖目安睡。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初试探性挪了挪身子,等了一会男人没有反应,才一点点睁开眼。 她从温热的怀里退出些微距离,借着窗外清冷的月色仰头看去,闻怀予的睡颜安静平和。 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下颌流畅,细碎的头发有些落在了眼皮上,哪怕睡着了也帅得不像话。 就这么静静看了她半晌,抬手替他把头发拨开,接着用力支起头,在男人颊侧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然后眉眼含笑的和睡颜无声道了句“晚安”,才重新缩回闻怀予怀中。 和结婚那天一样,她也亲到闻先生脸颊啦。 缓缓睡去的女孩自然没察觉,原本安睡的男人,唇角高扬,被亲过的那处深深下陷,变成一个明显的酒窝…… …… 秦初正式开始恢复钢琴练习,所以第二天两人起的都比往日早,秦初要先去医院陪会秦准,再赶去琴房。 闻怀予当然要全程陪同,临出门前,他从院子的石桌上拿起一盆绿植,才跟着小太太出发。 察觉到秦初的目光,他耐心解释:“这是昨天下班买的,放在这里浇浇水,要给哥哥带去。” 最近都忙着工作,许久没陪小太太去医院,他难免愧疚。 昨天下班路过绿植店,他特意上网查了病房里可以放些什么植物,亲自去买的。 到医院陪秦准说了会话,又把小太太送到琴房,闻怀予才去了公司。 惦记着下午还有重要的事,闻先生今天的工作兴致格外高涨,汇报工作的职员来来去去,他连水都没闲下来喝一口。 直到午休等工作餐的时间,才拿起手机,查看有没有太太发来的信息。 先是收到一张琴房的照片,然后是好几条信息:【闻先生,姑姑的琴房真大。】 房间装修复古高雅,地上铺了精致的羊毛地毯,房间正中是一架黑色三角钢琴。 旁边还贴心配备了休息室,房里但凡能想到的东西都配齐了。 秦初:【钢琴是德国进口的施坦威呢,和我们学校的一样,钢琴家rosy用的钢琴果然高端!】 闻怀予慢慢滑动着手机屏,仿佛能看到她眉眼弯弯感叹,红唇微张的吃惊模样。 只是秦初不知道,这钢琴是和闻怀予一起回的国,并不是闻曼平时练习用的。 就连她今天去的琴房,也不是姑姑平时用的那个,而是闻怀予重新找到的全新练习室。 只因姑姑的那个离震寰集团、离家都太远,闻先生接太太不方便。 还记得闻曼第一次来新琴房验收时,皮笑肉不笑地酸他:“哟,姑姑要不是沾了我们初初的光,这辈子都不敢想你能准备这么豪华的琴房。” 然后趁机以讲课费为由,狠狠敲了闻怀予一笔竹杠。 闻怀予:【喜不喜欢?琴的音准还行吗?】 他可是请了专业人士来,仔仔细细调试过。 秦初这会正在吃午饭,回信息挺快:【嗯,很准,我早上练了三个小时呢,下午继续。】 世界上再有名的钢琴家,也免不了日复一日的长时间练琴,好在秦初这些年也习惯了,适应起来并不吃力。 闻曼也是这样过来的,闻怀予看在眼里,但也忍不住心疼:【循序渐进,不要太辛苦。】 小姑娘又收到信息,干脆筷子也放下,捧起手机一心一意聊天:【知道啦,不辛苦,我喜欢弹琴。】 身边一道轻咳,闻曼出声示意:“初初,快吃饭,吃完抓紧时间休息,下午还要接着练呢。” 在对待自己的职业时,闻曼向来都是严肃认真的,当了秦初的老师更甚。 严师出高徒,闻曼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秦初乖巧点点头,跟闻怀予拜拜,对方回下午下课来接她回家,就没再过多打扰。 家里太太要努力拼事业,他当然得全力支持。 然后转头给贺行之发了信息:【地址呢,怎么还没发过来?】 贺行之:【你来真的?以前怎么约你都不去,突然改了主意?】 森江刚好买了工作餐进来,闻怀予边拆着包装边回:【当然是真的,下午三点左右过去吧,弄完我还要去接我老婆。】 真是逮到点机会都要撒狗粮。 贺行之:【我说怀予,到时候被我当方面碾压,你可别找你老婆哭鼻子。】 贺行之推开狗粮并踹翻狗碗,洋洋得意地在屏幕面前抖着腿打字,满脸不在乎。 再让那小子得意一会,下午有是机会狠虐他。 闻怀予:【输了也没事,我还有老婆哭鼻子,你呢?老光棍!】 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餐,闻怀予现下都觉得无比合口味。 对面的人显然被某几个字眼刺激到,甩了地址出来,打字力度快把屏幕戳穿: 【给我等着!谁不来谁是狗!!!】 第59章 被确诊为妻宝男 贺行之去拳馆的时间更早些,闻怀予来时,他正在拳台上和拳友对练。 只见来人身穿挺括藏青色西装,上面一丝褶皱也无,优雅从容,闲庭信步。 要不是他手上拎着个黑色运动包,大家肯定会以为这是什么领导来视察工作的。 不过失神片刻的功夫,对方的拳头擦着贺行之的脸颊而过,不得不让他将所有注意力重新集中于眼前。 待一个回合结束,他挑开围绳从台上一跃而下,闻怀予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贺总,技术退步了。”闻怀予扭开瓶盖,走过来把水递给贺行之。 后者轻哼一声,拳击手套都没脱,捧着水灌了半瓶下去,才回他:“还不是看见你来分心了,不然老子厉害着呢!” 贺行之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打拳击,技术不敢说有多顶尖,但教闻怀予还是绰绰有余。 “行了,别废话,”他边拆手套活动着手指,问:“想好了,真要学拳击?你不是从来都不感兴趣的嘛。” 闻怀予平日也是健身房常客,闲暇时骑马、打球、游泳一个不落,却偏偏不喜欢拳击。 以前他怎么说的来着,拳击跟打架似的,他不喜欢打架。 “嗯,先热身?”闻怀予已经拿起放在一旁的绳子,自己往空旷的地方走。 他穿了件白色运动t恤,肩膀宽厚,短袖下有力的手臂线条优美,抬手整理绳子时衣摆上扬,能隐约看到结实的腹肌。 啧,连贺行之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身材不要太好。 难得有闻怀予虚心向他请教的机会,不狠狠虐他一顿岂不可惜。 “那就先跳绳3000下,找好感觉再正式开始。”贺行之似笑非笑的靠在窗边,接着喝剩下的半瓶水。 只见对方眉头都没皱,踮脚跳绳动作轻盈,甩绳的速度飞快,传出“嗖嗖嗖嗖”的声音。 闻怀予本就有不错的运动基础,再加上贺行之的耐心指导,很快就掌握了基础的动作要领。 他跟着贺行之走到沙袋前,对方一道道给他缠上绷带后戴好手套,示意他可以开始。 “不能直接和你对打吗?”在沙袋上练习,一点都不帅气,这怎么给太太拍。 “对打?就你?”贺行之话里是难掩的得意,“还没学会走呢,你就想跑?醒醒吧闻先生!” 他站在旁边,见一直很听话的人这会蹙眉盯着沙袋,一动也不动,俊朗的脸上尽是不满。 半晌,贺行之率先败下阵来,妥协道:“要不……我给你当陪练,你朝手靶上打?” 一天天的,技术学不会多少,事还挺多。 “……行吧,”闻怀予这才慢悠悠点了点头,理不直但气壮,“也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学的怎么样,抗不抗打。” 贺行之:“……” 几个回合下来,闻怀予越打越顺,反倒是贺行之先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拳台上。 想不到这家伙平时里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出起拳来又快又狠,几次都打得他踉跄后退。 “够了够了,今天就先练到这,”贺行之说话都有气无力,瞥了眼墙上的时钟,“不是还要去接秦初,时间差不多了。” 汗珠顺着发梢滴落,非但不显狼狈,反而让闻怀予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他抬手臂随便抹了把额头,“再来最后一次。” 说完走到角落,示意那人拿手机帮他拍视频。 这时贺行之才发现,闻怀予的助理森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现下边打着哈欠边点开相机。 “行之不用管,把我拍的帅点就行,多拍几段我好选。”他低声交代完,又重新朝贺行之去。 留下森江止不住的感叹摇头,闻先生什么时候提过这种要求,还拍帅点。 您只有帅和更帅的区别好吗? 又一次陪练结束,贺行之筋疲力尽躺成“大”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最后这次闻怀予似乎格外用力。 他瘫在地上,对方却还不肯就这么放过他,“行之,你先起来拍张照再休息。” 什么鬼?!浑身臭汗有什么好拍的。 得了指示,森江已经爬上拳台来做好准备,又听见闻怀予催:“快点,我要给我老婆发过去。” 那话里的温柔劲儿,和打拳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你清高,你有老婆了不起。 他还是认命般直起身子,随便抓了抓汗湿的头发,朝着镜头比了个耶,随后又重新躺倒。 闻怀予在他身边坐下,接收了森江发来视频和照片,仔细挑选后,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视频。 配文很简单,但足够让了解闻怀予的人感到疑惑:「拳击很有趣。」 然后把和贺行之的照片给小太太发过去,一连发了好多张。 过了五分钟,才收到了小姑娘的回复:【嗯,看到了。】 对小姑娘如此冷淡的回复深感不满,再加上她回了信息,闻怀予自然以为他家小太太已经下课,索性拨了视频过去。 对方秒接,秦初讪讪地挥了挥手,手机就被一旁的人给抢走了。 “闻、怀、予!”闻曼咬牙切齿的声音响遍琴房每个角落,就连贺行之都吓得一激灵,连忙坐起,“你是牛皮糖转世吗?!还有二十分钟才下课,又是信息又是电话你没完了是吧。” “再影响初初你试试,半小时后再给我滚过来!”说完怒气冲冲地挂断了视频。 而贺行之则在一旁笑出了眼泪。 等他笑得心满意足了,闻怀予才踢了踢他的小腿,无比郁闷的说:“我发了朋友圈。” “哈哈哈哈,你发朋友圈关我什么事。”贺行之和闻怀予一样,朋友圈鲜少有个自己相关的内容,多半转发些公司新闻。 “去给我留言,待会要给我老婆看。” 念在他刚才在亲姑姑那吃了好大一个瘪,贺行之难得好心顺着他:“行,我要说什么。” 男人脸上这才有点笑容,“就说我拳击打的很好,很棒!” 顺便打开微博,找出秦初二十岁时发的一条微博给贺行之看。 那时秦准去美国出差,抽空带她去看了一场职业拳击赛事,她还配了照片。 初初从不乱弹琴:「打拳击的男人真的好酷啊,喜欢!!!」 行吧。贺行之看完后彻底放弃抵抗,按照闻怀予的要求留言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眸色深沉。 闻怀予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只见贺行之调出手机时钟,看着屏幕一本正经道: “北京时间八月九日下午4时31分19秒,闻怀予正式被贺行之确诊为妻宝男。” 第60章 狗仗人势的松松 隔天下午就是金融峰会的直播,震寰集团官微也会同步开放直播。 集团这边负责直播的同事提前来闻止听澜做准备,一进小区就被种类繁多的绿植吸引住了目光,更别说错落在绿意中的一幢幢白色洋房。 几人都在震寰工作了许多年,知道这是闻先生开发的地产。 由于地段好,视野佳,这块地当年以最高价成交,是名副其实的地王。 后期闻止听澜都没到正式发售阶段,就全被人内部认购了。 大家也觉得疑惑,闻先生在地产方面有独到眼光,按理说震寰应该拓展地产板块才对。 却只开发了这一个小区,之后再也没有做过房地产。 殊不知小区里的一草一木、别墅的设计建造,都由闻怀予亲自参与选定策划。 从最开始,这里就不只是一个地产项目,而是他未来的家。 他用心装饰闻止听澜的每一处,期盼着有一天能和秦初重逢,带她眺望不远处,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片沙滩。 院子里的无尽夏和茉莉正在盛放,鲜翠鹤望兰错落在墙角,另一边的池塘里有几尾灵巧的金鱼在水中游游曳。 池边还摆着没来得及地栽的栀子花,是昨天秦初下课后,和闻怀予一起去花店买的。 整个小院鲜花遍地,整洁温馨,和闻先生平时冷淡的性格完全相反。 夏风吹来,茉莉花香阵阵,江叔抱着松松笑眯眯地在一旁解释:“这茉莉花还是闻先生亲手给太太种下的呢。” 虽然他返工重种了一次。 大家忍不住啧啧称奇,越发对闻太太感到好奇。 公关总监王星用手肘捅了捅身边人,悄声问:“森江,闻太太该不会真是舒心主播吧。” 倒是也不错,就是配闻先生差了点意思。 “你是不是傻?”森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要真是舒心,闻先生何必发辟谣申明。” “再说了,闻止听澜的地址还是你给电视台的,舒心要是闻太太,还会不知道自己家在哪?” 真无语。 “我倒是有一手消息,”技术部同事张建明加入话题,“我有个老乡在行政部,闻先生在公司发喜糖那天她在前台见到太太了,说美得跟天仙似的。” “甩那个炒作女主播亿条街好吧。” 虽然没见过闻太太庐山真面目,但集团内部员工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闻先生那么端方俊朗,风度翩翩的绅士,绝不可能喜欢舒心这个造作女主播! 当时绯闻一出,集团员工自发出战,和磕cp的粉丝们摆事实讲道理,怒斥传闻不实。 今天这场直播不仅外界各方关注,集团内部论坛也早就炸开了锅。 “先生去给太太送午饭了,一会就回来,你们先做准备工作吧。”江叔说完,转身张罗佣人倒水,留下几个人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不耽误,支起补光灯,调试直播设备,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等做好准备工作,王星才拿出手机,直奔震寰内部论坛。 「王星:家人们谁懂,老板家温馨的不像话,和传闻中的霸总黑冷色调的家完全不同。」 「罗小好:女主播来了吗?见到闻太太没,有没有秒杀小舒心?」 「张明明:楼上+1,星哥,无图无真相,多温馨拍给我们看看啊。」 王星抬眼看去,客厅的沙发是米白色,上面放着几个小狗的玩具,和粉白相间的玩偶抱枕,落地窗旁有一大束碎冰蓝玫瑰。 透明茶几上,随意摆放着一篮一粉的水杯,还有女生扎头的小葡萄发绳。 他也不敢拍别处,随意拍了张茶几发过去:「呐,别的你们自己看直播。」 看样子这些东西闻先生也不打算收,直播能看见。 此时门外传来引擎声,几人拉长了脖子看去,王星也慌忙收起了手机。 闻怀予拎着两个袋子往里走,递给江叔时说:“去城南给初初买的曲奇和薄荷冰淇淋,您别忘了帮我把冰淇淋放冰箱。” 昨晚睡前看见小太太短视频刷到城南那家甜品店,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许久。 江叔点点头,告知他震寰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才去了厨房。 见人走近,几人站得笔直,恭敬地唤“闻先生”,男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就是哪位好心人来告诉他们,闻先生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但……他那双拖鞋是怎么回事啊。 霸总穿鲨鱼拖鞋合适吗? 出镜也要这么穿? 男人边解开外套纽扣边往客厅沙发走,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观察老板的动线。 只见他无比自然地拿起放在角落的水壶,躬身往碎冰蓝玫瑰根部浇进水去,才放下水壶往回走。 “我去换套衣服,你们稍等。” 森江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硬是把那句“老板您要不要换正式的鞋子?”重新咽回肚子里。 算了,领导的事少管。 而舒心这边,激动得昨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睡不好皮肤状态也不怎么样,采访车还没到目的地,她脸上的妆容就开始斑驳卡粉了。 她拿出粉饼快速补起妆来,就听到前方司机提醒:“舒主播,到了。” “好的。”她快速用粉扑在脸上擦了擦,收好包,拎起裙摆先行下车。 看得身后的摄像师直摇头。 舒主播今天这一身粉色长裙,与其说是来做财经专访的,不如说是走红毯更合适。 财经主播向来给人以干练简洁的专业形象,荧幕上多以西装衬衫穿着为佳。 单看她今天这一身打扮,也知道舒心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院子门虽然大敞着,但是并没有人在等,她四处张望着往里走去。 下一秒,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室内飞奔而出,冲着舒心就厉声吠叫起来。 边叫还边皱起眉头,尖利的小白牙咬起裙摆使劲撕扯,吓得她花容失色。 “松松,”江叔不疾不徐追出来,见到舒心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进去吧。” 和对震寰员工完全是两个态度。 脚下的小狗虽然体型不大,攻击力却十足的模样,舒心不敢挪动,无奈请江叔帮忙:“那、那个,你好,能帮我把这小东西弄走吗?” 江叔笑得慈爱,却是对着松松的。 只见他走到小狗旁边,摸了摸他的头道:“松松乖,玩一小会就进来哈。” 然后侧身让开门,带着摄像师先进去了…… 第61章 自问自答的炫妻狂魔 待舒心进到客厅时,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虽然对脚下这只龇牙咧嘴的小狗厌恶至极,她也不敢抬脚把它踹开。 毕竟是第一次到闻先生家,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更何况看刚才那位先生对松松的态度,也知道它在家里受尽宠爱。 客厅里有震寰的员工在,舒心带上招牌礼貌的笑容打了招呼,“你们好,今天真是辛苦大家了。” 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做派。 森江几人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并不开口回答, 心里腹诽:辛苦也是为集团辛苦,你不先关心自己的同事,反倒关心我们? 谨言慎行啊舒主播。 视线快速略过对面长沙发旁的大束碎冰蓝玫瑰,她的心跳极速变快,脑海中不住地浮现那双深邃清冷的眸子。 难道……这是闻先生要送给她的? 抬手羞涩的将碎发拢在耳后,舒心在长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止不住张望:“闻先生还没回家吗?” 除了松松几声警戒地吠咬外,并没有人回答。 她也不甚在意,又问正在上茶的帮佣:“请问洗手间在哪?” 下车前她只是草草扑了点粉,趁还有时间,想去洗手间重新补妆,以最美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 帮佣只是礼貌疏冷的回了句:“稍等,我问问。” 然后往厨房走。 留下原地发愣的舒心,家里的帮佣居然不知道洗手间在哪? 还要问? 很快,江叔走进客厅,抬起手臂指引:“舒小姐,洗手间在隔壁那栋别墅,我带你去?” 隔壁? 这会不但震寰的员工努力低头憋笑,就连震寰集团的直播间里,弹幕都是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在舒心走进院子里没多久,森江就接到闻怀予的信息,打开了直播。 [救命,我要笑死了,这样也能磕cp的人真的瞎绝了!] [叔叔好搞笑,洗手间都要赶人去隔壁上,明明白白的不待见啊。] [楼上居然还有人说这是避嫌,拜托,避嫌也不会不让上厕所,这明明就是讨人嫌。] [舒主播今天穿得是什么?地都让她给扫干净了。] …… 舒心显然没想到江叔是这个回答,唇角悬起得弧度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很快恢复过来: “这样啊,直播快要开始了, 那还是不去了吧。” 不远处的楼梯上适时响起脚步声,挺拔落拓的男人不疾不徐地往下走,半敛着眸整理着袖口。 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下颌流畅清晰,一身黑色手工定制西装清雅贵气。 这是震寰集团太子爷第一次在直播平台亮相,直播间的人数极速攀升: [啊啊啊啊,确认这不是明星吗?帅得我无法呼吸了。] [家人们谁懂,手控党狂喜,霸总这双手太好看了吧!] [舒心你快醒醒吧,你自己看看这配吗!(咆哮狂怒)]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闻怀予今天的穿着和在柏林被拍到手时一模一样,就连那枚特别的地球仪袖扣都如出一辙。 更别提腕间那块全球限量的百达翡丽纪念款手表。 舒心霍地从沙发上起身,掐着嗓子打招呼:“闻先生,又见面了。” 腻得技部张建明在镜头后嫌弃的轻轻“咦——”了一声,很快得到了弹幕里的大片声援。 [笑死,工作小哥腻吐了。] [发现没,闻先生穿的和被偷拍那天完全一样!大胆预测,今天要不是和舒心公开就是要打她脸!] [闻先生怎么都不笑啊,是生性就不爱笑吗?] 男人只是淡淡颔首算做回应,坐进沙发一下又一下摸着松松的头夸赞:“我家松松真棒!” 声音低沉清润,带着淡淡的笑意。 舒心无比庆幸刚才没和这只小狗计较,这会软着声音继续搭话: “它真的好可爱呀,这是什么品种的小狗?” “松松,你自己说。”闻怀予从茶几下拿出一根磨牙棒放在松松面前。 小家伙叼着就去了沙发另一侧,只留给某人一个骄傲的背影。 男人不气反笑,无奈抬起头:“抱歉,它不想回答。” 声音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闻总现身说法,如何拒绝一个纠缠不休的女人的搭讪。] [神t的它不想回答,幽默的男人上大分。] [呜呜呜,我磕的cp就这么be了,闻先生真没风度,有必要让我女鹅这么下不来台吗?] [楼上的,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谁好谁坏还不一定呢。] 舒心面子上挂不住,只好转头和鼓捣着机器的摄像撒气:“还有多久才弄好,别耽误正事!” 摄像师不答,冷着脸加快速度。 反而是闻怀予轻飘飘来了句“没事,不急”,然后从西服内襟里拿出手机解锁,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突然指着沙发上的抱枕说: “这个吗?是我在实体店给我太太买的。” 是回答弹幕上有人提问,他手边的抱枕是哪里买的。 在场的人中只有舒心和摄像师一头雾水,又听他紧接着道:“地址是柏光商场负一楼,那个红色招牌的生活用品店。” 弹幕听取哇声一片。 [我听到什么了?这抱枕居然是霸总亲自去给太太买的, 甚至连地址都记得这么清楚。] [柏光就在我家旁边,火速下楼t闻太太同款。」 [楼上的带带我,有了同款抱枕可以召唤同款帅气闻先生吗?] [老天鹅,闻太太到底长什么样,好奇死我了。] 公关部总监要憋出内伤了,礼貌开口提醒舒心:“舒主播,我们集团官博已经开播好一会了。” 然后指了指张建明面前支架上的单反相机。 你可消停点吧,别乱说话招惹闻先生了。 [怪不得舒心说话和播新闻时声音完全不同,无语子。] [震寰更无语好吧,真没礼貌,开播也不和人家说一声。] [人家开着直播又没求着舒心往上贴,她自己的问题更大些吧!] 弹幕刷得太快,闻怀予明明都没看清楚提问,却得意地挑了挑眉,语气愉悦地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 “哦?我手上这个啊?”他五指并拢,手心向里朝镜头展示: “这是我太太送我的婚戒,是她亲手做的。” 第62章 直播自述:我的初恋是我太太 舒心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在德国听到闻先生说他已婚时,她心中其实没有什么实感,只当做那是闻怀予用来挡桃花的借口。 毕竟他手上连婚戒都没有。 可是刚才他眉眼含情的伸出手来,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婚戒,甚至有条有理地和观众解释一个抱枕的来源—— 不得不让舒心相信,他真的结婚了。 那主动示意电视台要接受她的专访,专门邀请她到家里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一边舍不得联姻的太太,另一面又对舒心充满好奇不甘放弃吗? 女主播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自然没有逃脱观众的火眼金睛。 [舒心的表情真真算得上史诗级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啊。] [离了个大谱家人们,之前震寰不就出过公告说闻先生已婚吗?舒心才反应过来?反射弧长得可以绕地球三圈了!] [谁来解释一下, 又秀恩爱又和绯闻女主角同框是什么骚操作?男人果然都一样,溜了溜了。] [豪门总裁三妻四妾的多得是,见怪不怪好吧。] 舒心侧坐着面对镜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紧紧嵌入掌心,好似陷入了一种疯魔的偏执状态。 豪门可不比普通人家,只要闻怀予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她都会坚持示好到底。 什么闻太太不闻太太的,喜欢幼稚抱枕葡萄头绳的会是什么难对付的狠角色吗? 她才不会放在眼里! 再次转头向摄像同事看去时,她又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得体微笑。 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舒心清了清嗓子,先例行播报了开场白后,才介绍起今天的主角:“”今天很荣幸邀请到震寰集团闻怀予先生,进行一场深度对话,闻先生,给屏幕前的观众打个招呼吧。” 俊朗非凡的男人点头颔首,声音如玉石碰撞,“大家好,震寰集团,闻怀予。” 整个采访进行的十分顺利,倒不是因为舒心的控场能力有多强,而是闻怀予言之有物,条理清晰,外形极佳—— 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场顶级的视听盛宴。 弹幕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妈呀,闻先生简直是智性恋天花板,这么拗口晦涩的财经问题,我居然听懂了。] [金融专业研究僧(男)路过,闻先生深入浅出好会剖析,震寰集团什么时候招聘,冲!!!] [笑死了楼上,闻先生不仅斩女还斩男啊!] [舒心怎么老走神啊,嘴角的哈喇子擦擦吧,业务能力这么差的吗?] [重新吃了一波瓜,发现闻总居然是我大学校友,还是历史系学长,学历史的人贼有魅力好吧!] [楼上的,再探再报,闻太太是何方天仙下凡尘,能拿住这样的大佬。] …… 访谈逐渐进入尾声,舒心低头瞥了一眼手卡,这会的求知欲可比刚才问财经问题时高涨多了: “最后一个环节,我们想请闻先生随机回答观众留言提出的问题,可以吗?” 她的笑容比之前多了几分雀跃,可以借由这个环节假公济私,问一些她自己好奇的事。 闻怀予面色依旧冷淡,点点头:“当然。” “好,”舒心拿起手机佯装查看留言,问:“我们有观众留言提问,闻先生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无语,问这个问题的观众叫舒心吧。] [不懂什么脑回路,问已婚人士初恋是什么时候,人太太不会看直播?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家好?] [问财经问题你唯唯诺诺,问人家私事你重拳出击。] 镜头外的公关部经理正要制止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闻怀予大手一挥,接着回:“大学。” 舒心那时打听过他不少消息,知道他四年间从没有交往过对象,半信半疑: “能给我们展开说说吗?” 话音刚落,只见男人清冷的面容浮起浅浅的笑意,深邃的眼瞳失焦,似是在回忆。 “我大三暑假时对她一见钟情,心心念念,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她。” [我死了,又帅又有钱又长情,原来这种人真的存在。] [舒心这会心都在滴血吧,还要强装笑容。] [不是,你们什么脑回路,对初恋长情,怎么着当老婆死了是吧?] 别说是舒心,就连在场的震寰员工,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们哪有机会见过冰块脸闻先生这副表情。 都快而立之年还满脸柔情地怀念初恋,真不怕太太闹吗? 其中属公关经理王星最焦躁得直挠头。 亲爱的老板啊,您是不是嫌我们公关部最近工作不够多,给咱们找事干? 而舒心则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半垂着眉眼:“初恋确实是最让人难忘的,想来家人也会理解您的这份感情。” 不是她无所谓,也不是闻太太才重要。 谁都没有赢! “我太太当然理解,”男人的声音都不自觉软了下来,嘴边的笑意更甚,“从初恋变成太太,我可是用了七年时间才和她重逢。” 这下轮到王星长舒一口气,其他人面面相觑。 舒心挺直的脊背蓦地一松,清丽的面容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小说剧情,爱情长跑终于成真?] [哈哈哈,舒心五分钟前扔出的回旋镖没打到闻太太,而是正中她眉心啊,刺激!] [不是爱情长跑吧,听闻总的意思是等了七年才等到他太太的。」 震寰内部论坛一片喜气洋洋,气氛堪比过年。 [咱们公关的头儿这会重新活过来了吧,吓死了以为要加班。] [妈呀,闻先生那种清冷的性格,还搞纯情暗恋,简直想不出是什么画面。] [终于能挺直腰杆和我姐们说,震寰的老板娘不是舒心!哇咔咔,爽!]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一阵鸣笛声,是电视台开来的采访车挡住了周许达的路。 众人循声望去,都没注意到俊朗的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快速起身: “抱歉,失陪几分钟,是我太太回家了。” 第63章 撒完狗粮该算账了 闻怀予疾步朝门口走,很快就从直播画面中消失,只留下舒心一个。 而弹幕却刷得越发快。 松松已经抢先一步跑到小姑娘身旁,愉快地转着圈圈。 闻怀予跟在身后,见她坐在玄关处解鞋带,躬身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放在她脚边: “今天是提前下课了吗?” 按照往常时间来算,提早了足有半个小时。 女孩点点头,趿拉起鲨鱼拖鞋边打字,挺翘鼻头上艳丽的小痣上下晃动: 「嗯,姑姑晚上有约会,就让我提前回来了。」 打完字想起门外的车,清亮亮的眼睛看着闻怀予,偏头抬了抬下颌示意。 是在问他专访怎么样了。 闻怀予自然看得懂,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还没结束,公司同事还在。” 说完又不着痕迹地补上一句:“都是男同事。” 这可是昨天他特意和森江交代过的。 屏幕那头的观众们虽然看不到画面,但能清楚地听到视频里说的每一个字。 [家人们我要昏过去了,霸总日理万机也记得太太的下课时间,男人们都给我滚进来学!] [闻总求生欲爆棚,哈哈哈哈哈都是男同事,舒主播还好吗?] [呜呜呜他的声音好温柔啊,羡慕两个字臣妾都说倦了。] [只有我看见了吗?闻先生脚上穿了一双鲨!鱼!拖!鞋!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直播视线里的画幅有限,再加上对焦在客厅沙发上,远处的餐厅画面失焦模糊,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但在场的一众人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只见闻怀予一手牵着秦初往餐厅去,另一只手帮她拿着包: “冰箱里有你想吃的薄荷冰淇淋,下午我刚买回来的,你去洗手,我去拿。” 声音清润又宠溺。 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下,和他十指紧扣的手晃了晃,才打字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呀?] 不自觉地,如今她不论打字还是动作,都带着满满的撒娇味道。 男人轻笑一声:“昨晚你刷短视频注意到的,不是反反复复看了那个视频好几次吗?” 看的多到闻怀予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视频的背景音乐。 秦初不好意思地扁扁嘴,哒哒哒往洗手间跑,而闻怀予先是为小太太拉开座位,才去了厨房。 远处几人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王星以为先生会带太太过来打招呼,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嘴巴动作幅度很小地说: “我靠,那是闻太太吗?那明明是仙女好吧!” 森江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开着会,闻先生听说有人和太太搭讪,立马就急匆匆冲出去了。” 是他他也得冲。 张建明虽然也很想加入这个吃瓜阵营,奈何他还有一丝残存的事业心在,小小声提醒着:“直播呢还直着播呢,你两给我闭嘴!” [来不及了三位,我们听见了,哈哈哈哈哈] [笑死,急匆匆冲出去很有画面感了。] [真夫妻就是最好磕的,画面再糊我也看见了!闻太太也穿的鲨!鱼!拖!鞋!] [舒心呢,头再伸出来点,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电视台这边的摄影师今天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昨天台长亲自接见了他,让他在直播时要多拍舒心和闻先生的同框画面。 有了话题就有了热度,对电视台和频道来说都是好事。 可现在这场面要怎么办,人家正牌太太回来了,还拍个鬼。 摄影师没办法,只能拉近摄像头,尽量不把远处的画面拍进去。 至于声音他也没办法了,把大家都戳聋吧。 可惜舒心表情已经不听本人使唤,此刻下唇咬得发白,半眯着眼狠狠地盯着远处看。 [舒主播地表情好可怕,感觉要吃人了。] [不好好工作炒什么绯闻,这会打脸了吧?] [那什么我隔壁直播间来的,就是想说舒心你好黑啊,人家闻太太高糊的手臂都比你白一百倍。] 秦初这会在餐桌前坐下,接着问给闻怀予:「需不需要我出镜呀?」 “不用,”他把冰淇淋放在秦初面前,又慢条斯理去开曲奇饼干的盖子: “要播也是我们单独播,不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扯上关系。” 今天的重头戏还在后头呢,舒心怎么配和闻太太同框。 怕她多心,闻怀予又柔着声音解释:“我不想让他们看我老婆,万一你移情别恋被人抢走了,那我要怎么办?” 话虽然幼稚无比,却也是他的真心。 她的喜欢还没有和他一样多。 她还不是非他不可。 「嗯,知道了,那你快去忙吧。]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喂进嘴,边打字催他去工作。 冰凉甜腻在口腔里漾开,好吃得小姑娘忍不住摇头晃脑。 闻怀予原本已经站直身子要往客厅走,看见他家小太太可爱的模样瞬间改了主意,重新弯下身。 “初初——”尾音拖长,温柔缱绻,似在撒娇,“你喂我一口我就去。” 见秦初不动,慢悠悠又添了把火:“他们一群人还在等着我呢。” 像姑姑说的一样,闻先生最近是越发缠人了。 惦记着他工作还没结束,秦初也顾不得其他,快速舀了一大勺递过去。 边喂自己也下意识地“啊”,乖巧娇憨,几乎是塞进他嘴里的。 可某人倒是享受的不行,囫囵吞着冰淇淋不住地点头,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嗯,真甜。” 共用一把勺子,果然甜! 然后宠溺地在小太太发顶揉了揉,才慢条斯理往客厅折返。 舒心牙关紧咬,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直播不直播,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好,那我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非常感谢闻——” “稍等,”话未说完,就被男人冷冷的打断了。 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闻怀予的态度竟然能转变的如此之快。 他幽邃的眸子里寒意乍起,随意转着手腕上的表,语调漫不经心却压迫感十足: “既然公事完结了,那咱们来聊聊私事。” “不对,”男人懒懒勾起唇,声音玩味:“应该说是算账才对吧,舒、主、播。” 第64章 恋爱绯闻彻底终结 这是舒心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遍体生寒。 她不是没有见过闻怀予冷淡清高的模样,也不止一次体会过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可今天和往常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他的唇角明明是扬着的,笑意却只觉森冷,周身的空气都好似覆上一层寒霜。 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这会她也终于明白过来,今天这场采访,现在才进入正题。 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报复她来的。 舒心手指搅在一块,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目光躲闪:“闻、闻先生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左不过就是绯闻那点事,只要她咬死说不知情,就算是震寰集团也拿她没办法。 更何况开着直播,闻先生还能动手不成? “哦?”闻怀予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嗤笑一声,语意不明:“没关系,会有人让你懂的。” 抬眸朝张建明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将震寰德国分公司邀请进了直播间。 背对着屏幕,舒心看不见他们在屏幕上做什么,只是当那个人声音响起时,她彻底慌了。 “舒心,别人的话你听不懂,我的你总该听得懂了吧。”竟是胡斐! [吃完了狗粮该吃瓜了,闻总你是会安排的。] [舒心究竟怎么得罪闻先生了,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到他的压迫感,霸道总裁果然气场十足。] [还能是怎么得罪,肯定是和之前的绯闻有关,震寰有的是手段,私底下肯定找了她和狗仔勾结的证据。] [闻先生真是杀人诛心啊,把她捧到最高处,再让她重重摔下来。] [快快快, 打起来打起来,爱看!] 胡斐是用手机直播的,这会也看到了不断增加的留言。 “这位网友说的对,”他一边滑动着屏幕边答:“我今天亲自现身,就是要站出来说明之前的绯闻,我是「胡侃」的实际运营人。” “也是拍到闻先生和舒主播照片的人。” 舒心极快地稳住心神,立刻接话:“原来是你,捏造我和闻先生的不时绯闻还不够,现在还要来污蔑我吗?” 既然闻怀予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太太亲密互动了,她自然不能再表现出对他感兴趣。 还必须要亲口澄清绯闻,博取他的好感。 才能尽力挽回在观众心目中的形象。 胡斐气笑了:“是吗?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是要来污蔑你了?” [对啊,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她慌了她慌了。] [能不能让小舒把话说完啊,定罪也是要讲证据的吧?对方是财阀就能这样随便欺负人吗?] 不得不说舒心很聪明,先下手为强,抢了胡斐的话头: “难道不是吗?闻先生找上门你慌了,随便找到什么人就想拉下水,我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抬手拢了拢头发,她面上丝毫不见慌张:“你得罪不起闻先生,就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真是好本事啊。” 舒心之前和胡斐的沟通大多都是当面,电话邮件往来很少。 聊天内容也没什么能拿来做文章的,她自然不怕。 胡斐不想听她胡说八道,把手机放在书桌上放好,走远了些,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今天我诚心在这里和闻先生道歉,因为我不实的报道造成闻先生和其家人的困扰,我表示非常抱歉。” “是我偏听偏信舒心的一面之词,以为你们真的是情侣,才拍下了照片,发在网上。” “真的对不起。” 说完又鞠了个躬。 [我听到了什么,这个瓜是舒心送给狗仔的!] [舒心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真的有资格当官媒主播吗?] [震寰这么有钱,收买了这个记者也说不定。] [别着急站队,让子弹再飞一会。] “没有什么反转,我说的都是真的,”胡斐重新拿起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来,“我有证据!” 这下舒心也慌了,她快速起身指挥摄像关掉直播。 “闻先生,我们没有必要听他胡言乱语,如果您需要,我愿意亲自出面澄清绯闻。” 电视台的直播已经关闭,她语速急切,伸手想去抢张建明的设备。 但没能如愿。 “这怎么行,”男人有力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膝上,冷眼旁观,“胡言乱语我也想听。” 说完示意周许达把舒心带回原位,继续听胡斐说明。 只见对方按下录音笔,舒心的声音清清楚楚传来: “胡记者,你帮我个忙呗。” “我们正常恋爱,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 “我们大学相识……我为这段感情付出的够多了!” “震寰集团,闻怀予。” 作为新闻记者,胡斐向来都有采访时同步记录声音的习惯,主要是为了写新闻时梳理素材。 这个录音笔是震寰和思拓斯公司签约那天带去现场的,记录了签约仪式后忘了关,才碰巧留下了这段资料。 如今有证据证明这是舒心自导自演,欺骗胡斐去拍照,制造出了两人恋爱的绯闻。 无从抵赖。 而舒心听完,彻底的放弃辩解,瘫坐在地。 半晌,她重新挣扎起身,满脸泪痕:“我承认用了些不对的手段,可那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她抽噎着, 往日意气风发的主播形象全无,此刻颓废又歇斯底里。 “我喜欢了你六年!六年!你为什么都看不见我?” “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凭什么?” 闻怀予半垂着眸,闻言只是懒懒扯了扯唇角,像是在回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喜欢一个人当然没错,可是……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 “不是所有人都抱着能得到的回应的心情去喜欢和等待的,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没结果,你还会等待吗?” 舒心不能,可是他能。 闻怀予从沙发上起身,掸平西装上的褶皱,径自往摄像机走近了几步: “针对舒女士和胡先生故意捏造事实,散布虚假信息的行为,我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说完示意张建明关闭直播。 至此,甚嚣尘上的恋爱绯闻终于彻底终结。 第65章 不能说话似乎另有隐情 因为见过太太的真容,震寰参加直播的三人组最近在集团算是彻底红了。 穿梭在集团大厦办公,去食堂吃饭,都会有同事兴致冲冲地跑来问,闻太太究竟长什么样? 森江描述能力贫乏,反反复复就是:“好看,是真的真的很好看。” 公关经理王星边要坐镇指挥,把这次舆论热度降至最低,删除不友好言论,边和来打探消息的同僚们八卦: “这么说吧,闻太太有多美呢?大概是闻先生为了她做什么反常的事,我都不会惊讶的程度。” 直播结束的时候,太太还笑着给他们递水,温婉妩媚。 和闻先生绝配! 至于话少的理工男张建明只会说:“太太她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和没说一样。 徐星星没来得及看直播,在网上找了点没删干净的片段看过,兴奋地直在屏幕那头土拨鼠尖叫。 “初初,你七年前就是闻先生的初恋?!” 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七年前咱们才十五岁呢,那时也不认识什么姓闻的朋友啊,奇怪……” 小姑娘只是勾唇笑笑,不置可否。 也许这只是闻先生为了解决麻烦的说辞罢了,结婚前陪她回秦家时,他好像也这么和秦德山说过。 又或许他心里确实有一个意难忘的初恋呢。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虽然心底难免有些酸涩,秦初也不愿意再去想。 不管,反正他现在是秦初的先生。 - 城市的喧嚣逐渐被白色宾利甩在身后,闻怀予双手掌着方向盘,时不时瞥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太太。 今天是和医生约好面诊的日子。 只见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安全带,一直偏头看着窗外。 要说害怕也不至于,只是真的要去和医生见面,她难免有些紧张。 “先去试一次,如果你不适应,那我们以后就不去了,好不好?”男人的声音清冽温柔,耐心哄她。 秦初这才慢慢从发呆中回神,转过来笑了笑,轻轻地摇摇头。 是在跟他说:没事,要去。 她想说话,想让沉睡的哥哥听到她的声音。 也想让闻先生听到。 闻怀予腾出一只手去牵秦初,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别怕,我在呢,一直都在。” 精神科医生赵海冰的工作室在海城郊外,离开热闹喧嚣的城市,感受胸腔被自然清新的空气充斥,能让人无形中放松下来。 这样的环境对于来看诊的病人是很有益处的。 到达目的地时,秦初看到的不是冰冷高大的医院建筑,也闻不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而是一幢三层红砖小楼,楼外种的几棵桂花树长势极佳,米黄色的桂花落了满地。 就连招牌也不是公事公办的xx医生工作室,而是手绘一张小木牌挂在门口,叫做:[小岛] 逃离恼人喧嚣,辟出一方净土,让来到这的人回归宁静和平和,这是赵海冰创立这个工作室的初心。 蓦地,秦初紧张的心情散了大半。 赵医生之前和秦初见过,只是大概了解她的情况。 待两人落座,他拿出纸笔递过去,让秦初把失语前后发生的事尽量仔细地记录下来,这样方便后续的治疗。 她的字干净秀气,只是写出来的过往却沉重悲痛。 写完后递给找医生,认真阅读完后思忖片刻,扶了扶眼镜问秦初:“闻太太,如果我想对您进行催眠治疗,您愿意试一试吗?” 以赵海冰多年的工作经验来说,秦初写下的东西似乎不是事情的全部。 催眠治疗?秦初下意识抿住了唇,朝闻怀予看去。 握着她的大手又收紧几分,接着听到闻怀予追问:“赵医生,是我太太描述里遗漏了什么吗?为什么要催眠治疗?” “催眠会不会有风险,会不会有副作用?” 沉朗的声音里是难掩的担忧。 赵海冰温和地摆摆手,“闻先生您别着急,是这样的,您太太失语是因为家人突逢变故,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过程中有些部分闻太太难免记忆混乱,催眠可以帮助她回忆起来。” “当然了,”他面上严肃起来,“这个过程不会轻松,但要让您太太康复,把过程清楚的梳理出来就很有必要。” 找到了她不能说话的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 这时助手拿着几张问卷过来,请秦初填写,她便跟着对方去了隔壁的房间。 闻怀予原本清润的面色完全沉了下来,蹙着眉头问:“赵医生,我太太写的自述里究竟有什么问题?” 病人不在,赵海冰也不隐瞒,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怀疑闻太太之所以不能说话,除了车祸的打击以外,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意思?” “促成她失语可能是多种因素叠加的,车祸只是其一。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这个别的因素就连她自己也选择性的遗忘了。” 所以她没有写下来。 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让闻怀予喘不过气,缓了缓,他听到赵海冰问: “创伤后应激障碍会表现出创伤再体验症状,就是在记忆里、梦中不断反复遭遇的场景,闻太太有吗?” 闻怀予仔细回忆着:“我们婚后这段时间没有,上回我差点出车祸,除了当天她情绪起伏很大,隔天也没有做噩梦。” 那夜他自己悄悄从沙发上起身,观察了大半夜,小太太睡得很平稳。 “有过一次!”闻怀予突然想起来,声调拔高:“那时候我去国外出差,司机说她回家路上看到了车祸,情绪很低落。” 虽然这事是后来小朱才告诉他的,闻怀予也无比庆幸那天小太太主动发了微信给他。 也万幸他当时带她去看了魔鬼山,陪她聊了半夜。 赵海冰没有说话,把闻怀予告知的信息一一琢磨,半响,他无比坚定地告知: “闻先生,我希望闻太太接受一次催眠治疗,我们要弄清楚除了车祸造成的打击,她还经历了什么。” 第66章 都是梦 醒来就没事了 秦初去而复返的时候,办公室里的聊天已经结束,闻怀予依然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他想用最温柔耐心的声音安慰她接受催眠,只是声音却哑得不像话。 除了小太太写在纸上的那些,她究竟还吃了多少苦头。 他心痛,也心疼。 既然来了医院,就是抱着治病的目的,秦初很听话,点点头同意。 诊疗室的视野比赵医生的办公室视野开阔,落地窗干净明亮,远处是绵延的青山和蓝天。 赵海冰随意和她聊着天,和她展示住在附近的小朋友给他画的画。 聊到最后,赵海冰也像是随口一说,夸他放在窗边的那把躺椅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非常舒服,让秦初试试。 小姑娘半躺上去,发现果然像赵医生说的一样,像躺在软乎乎的云里。 她偏头看坐在不远处的闻怀予,男人十指交叉而握,手背被指腹捏得泛白,矜雅的面容上仍带着笑。 赵海冰医生同意他陪秦初进诊疗室,但叮嘱他不能说话,不能走动发出声音。 可他身上的味道可不那么听话,清冽干净的青草香浅淡,却已经足够让秦初安心。 “别紧张,闭上眼慢慢放松身体……”听着窗外树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跟随着赵海冰的指引,女孩交叠在腹部的手逐渐放松—— 她进入了催眠状态。 赵海冰的声音清明温和,“那天你刚从飞机上下来,还没到出口,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观察着秦初的反应,他接着说,“……电话里说妈妈当场身亡,哥哥重伤送医,让你快去市医院。” “妈妈……”催眠中的女孩无声启唇,唤了一声。 那时她六神无主,来不及等待托运的行李,跌跌撞撞去叫车,坐上车也不知道报地址,只会一个劲的哭。 “母亲去世第二天,秦德山通知了亲朋好友,他们赶来参加葬礼,那天是你第一次见到林霜和秦珍。” 脑海中不断有画面播放,当时的秦初自然不知道林霜的真实身份,可她记得林霜边抹着眼泪边把她搂在怀里,温柔的安抚着她。 当时她有多么动容,知道真相后就有多恶心。 阖眼半躺着的女孩蹙起了眉头,赵海冰顿了会,才接着道:“葬礼结束,你去icu看哥哥,隔着玻璃,你看到他身上插了许多的管子。”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会不停地掉眼泪擦眼泪,白皙的脸因为使劲的擦拭都泛起红。 “后来,爸爸也赶来了……”赵海冰的话到此结束,目光落在秦初写在纸张上的最后两句。 那里写着:「爸爸来了,待了一会就忙着处理工作去了。第二天起床,我不能说话了。」 陷入在催眠中的女孩突然急促地呼吸,阖着的眼皮止不住颤抖,不停摇头。 对,她记得秦德山和她说了什么? 是什么呢?他指着她指责,手指快戳到她的额头,走廊里的人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耳朵发出尖锐的嘶鸣,她听不到爸爸说什么。 赵海冰反应迅速,立刻安抚她:“放松呼吸……吸气……呼气……” 看秦初的状态,赵海冰合理猜测,秦德山到医院后一定和秦初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离世,哥哥重伤,和父亲的冲突,层层叠加,终于让秦初心里防线溃败,最终失声。 治疗也要循序渐进,他没有尝试让秦初再次回到走廊上的场景,而是让她安定下来,然后唤醒了她。 睁眼时,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洇入发丝,她无声的唤了句:“爸爸……” 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都看到了。 赵海冰有意把诊疗室里的空间让给闻怀予和秦初,借口要做诊疗记录,先行离开。 直到秦初意识逐渐回笼,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闻怀予。 他微躬着身子,眼角泛着浅红,唇角扬得有些吃力,声线里的一丝颤抖隐藏得特别好:“醒啦?” 嗓子发干,他使劲吞咽了两次,才又出声:“初初不怕,我在呢。” 会一直都在。 刚才的梦真实地让她难以呼吸,秦初努力回想和秦德山最后的对话,脑海里却毫无头绪,莫名的委屈瞬时涌上心头。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对上那熟悉的目光时,一下子鼻尖发酸。 手臂张开,润泽的红唇轻颤,看向闻怀予的杏眼中弥漫起水雾:“抱。” 她无声说。 她想抱抱他。 下一秒,纤弱的身体凌空而起,她被稳稳的圈进温暖坚实的怀抱中。 抱着秦初走到刚才他坐的位置,闻怀予让她坐在腿上,手臂紧紧地环抱住女孩,下颌落在她发顶不住摩挲:“没事了啊……就是做了个梦……” “……都是梦,醒过来就没事了,初初乖……” 低低续续,温柔缱绻。 刚才看小太太无助地躺在那,娇美的脸蛋溢满痛苦时,闻怀予第一次有了想放弃的心思。 不要了,不需要再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去也没关系。 不会说话也没关系。 心底的自责一浪高过一浪,高到没顶,让他喘不过气。 如果他能再早点找到她,如果他能在第一次见面时鼓起勇气和她说句话。 会不会,她就可以不用经历这些伤痛? 时间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赵海冰去而复返,秦初才恋恋不舍地从他怀中退出起身。 “先好好休息几天,我开些安神的药给闻太太。”赵海冰低着头开单,半晌发现没有回应,才抬起头。 对面的男人面色冷沉的厉害。 “休息几天,还要反反复复折磨催眠她的意思吗?”只这一次闻怀予都已经心疼的不行,居然还要接着来。 作为医生,赵海冰当然知道闻怀予的想法,再次提醒他: “闻先生您忘了吗?我们治疗的最终目的是让闻太太恢复健康。” 因为一时的心疼放弃治疗,病人会一辈子都生活在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阴影里。 只有直面痛苦,才能终将战胜它。 闻怀予如何不懂? 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半晌,他还是败下阵来,神色怏怏:“知道了,您提前安排好时间,我们会准时到。” 第67章 准确表达心意 才是安全感的来源 回程路上闻怀予心情显然很不好,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骨节泛着青白,下颌紧绷。 催眠是一个极耗体力的过程,加之想到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小姑娘娇美的面庞也难掩疲惫,垂着头盯着地面发呆。 走了一半路,竟是再也打不起精神,靠在车窗玻璃上沉沉睡去。 看见小太太这副低落的模样,闻怀予愈发心疼的不行,巴不得立刻把秦德山抓来暴打一顿,逼问他当年到底和秦初说了什么。 不过他肯定是记不清了。 闻怀予不能理解,在女儿最无助伤心的时刻,作为秦初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人,秦德山非但没有对她多加关心,反而对她不闻不问。 她明明家还在,却没再能得到一点家庭的温暖。 明明还有家人,却没再能得到一点父爱。 甚至还要为了那要死不活的半吊子家业,差点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闻怀予越想越是难受,烦躁地把领带扯松,深邃清冷的瞳仁中此刻晦暗汹涌,心疼和愤怒交织。 余光瞥见小太太恬静的睡颜,他一手挡在她身前,一手小心地转动方向盘,往闻家老宅方向驶去。 没关系,她缺失的亲情由他来弥补,他的家人也同样是她的家人。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愿意给她。 - 秦初是被人叫醒的,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像小时候那样,温柔慈爱的叫她“初初”。 见她悠悠转醒,闻怀予才按下了车窗。 “初初,怎么半天都不下车,和怀予吵架了?”庄韵诗笑容和善,伸手进车里,替秦初把碎发别在耳后。 闻怀予的车刚进院子她就看到了,急急起身走到门口迎,却等了半天小两口也不下车。 她这才走过来叫,敲了敲车窗。 “我怎么敢跟初初吵架,是她在车里睡着了,不想吵醒她。”闻怀予适时出声替她解围,脸色已经恢复成往日清隽温和的模样。 “车里窝着怎么睡得舒服,”庄韵诗急了,干脆自己动手打开车门,催促秦初下车,“走走走,回家睡,怀予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去楼上睡。” 秦初乖巧地解开安全带,任由庄韵诗带着往家里走,目光始终停留在被牵住的手上。 这双手又热又软,和妈妈一样。 过往和妈妈相处的画面争先恐后从脑中闪过,她眼眶一热,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庄韵诗手上。 庄女士这会正在数落闻怀予不会照顾人,察觉到秦初的动作,回过头来问:初初,怎么啦?” 秦初说不了话,启唇无声叫了句:“妈妈。” “嗯,妈妈在呢,我家初初受什么委屈了?和妈妈说说。” 庄韵诗向来会察言观色,这会看秦初状态不对,干脆转过身牵住她的双手,关切地看着她。 “妈妈。”小姑娘的眼泪夺眶而出,又叫了一声。 “哎,”庄韵诗无比耐心地回复,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初初跟妈妈说,谁欺负你了?爸爸妈妈给你撑腰,别哭。” 说完不着痕迹地和秦初身后的闻怀予对视一眼,他只是摇了摇头。 显然这会不方便说话。 “走,进去坐下慢慢说。” 闻彻今天休息,本来坐在客厅看平板,这会听到脚步声也抬起头,笑着问:“初初回来了?” 瞥见儿媳妇垂着头,眼眶红红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脱了眼镜对着落后几步的人大喊:“闻怀予!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啊?”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那双手叉腰的模样,倒像是闻怀予才是他女婿。 秦初更像这家的闺女。 小姑娘被闻彻的大嗓门下了一跳,着急拿出手机来打字,递给闻彻:「爸爸,闻先生没有欺负我,是我想妈妈了。」 然后又把手机递给庄韵诗看。 在场的人自然知道秦初说的妈妈是她去世的母亲,只不过闻彻装作不明白,缓下语气来:“想妈妈就多回家来,她可是每天都念叨着你呢。” 这话不假,庄韵诗总担心闻怀予不够心细,照顾秦初不够周到。 “妈妈也想初初呢,”她揽着秦初的肩膀坐下,顺着闻彻的话说,“可能我们母女心有灵犀,妈妈今天炖了乌鸡汤,正准备晚点给你们送去,你就回来了。” 大家热热闹闹这么一聊,倒是把秦初感伤的思绪冲淡了不少。 庄韵诗和她讲小区邻居家的八卦,讲闻知予闻怀予小时候的糗事,直到小姑娘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她才放下心。 转头给闻怀予使了个眼色,叫他去厨房帮忙端汤,借机打听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德山真是个狗东西!”庄韵诗撇着汤上的浮沫,恨恨地说,“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狼心狗肺的爹。” 说他不称职吧,他把私生女宠得跟什么似的。 说他称职吧,又对亲生儿子女儿不闻不问。 真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我不想就这么带她回家,让她一个胡思乱想,”闻怀予倚在墙上,双手抄兜,半垂着眸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怕哪里说不好做不好,越发惹她伤心。” 庄韵诗悠悠叹了口气,认真打量起站在面前的小儿子。 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学习能力强领悟力高,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只有在秦初这里,他消沉失落,手足无措。 “医生说初初安全感缺失,我努力去做一切我能做的,但好像都没有什么效果。” 他是不是给不了她需要的安全感? 他在怪自己。 “怎么会,你对初初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有多在意秦初,别人或许不知道,庄韵诗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怀予,你想过吗?安全感不单单体现在日常生活里的小事,不仅是挂念她,联系她,对她好。” 庄韵诗笑得温柔,许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怀予,你和初初说过你喜欢她吗?” “明明白白表达自己心意,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这才是安全感的来源。” 第68章 五分糖 不能再低了 沙发这头的母女俩亲亲热热边喝汤边聊天,而沙发那头的父子俩则是并肩而坐,沉默地喝着汤。 时不时抬头看各自老婆一眼。 闻彻从来在家中都是严厉的父亲,闻知予闻怀予是男孩,从小对他们的教育难免更加严格些。 只有对待二女儿闻子珊时,闻彻才难得露出慈父温情的一面。 而庄韵诗从来温柔慈爱,很少有发脾气的场合,这也导致家中三个孩子平日里和母亲更加亲近,和她更亲昵。 一碗汤见底,闻怀予把碗放在桌上,瞥见一旁倒扣的平板,俊朗地眉轻轻地蹙了蹙。 那是父亲处理公务时用的。 闻彻这么多的年的忙碌操劳他都看在眼中,如今闻怀予已经有能力处理好集团事务,自然也不愿意见父亲辛苦。 难得温声提醒一句:“爸爸,你平时要注意身体,别太操心了。” 他已经长大,可以成为父母的依靠。 殊不知闻彻这会心不在焉,目光全落在平板上,敷衍地回答他:“嗯,我知道。” 心里不停在默念,这臭小子可别心血来潮去打开看他的平板啊。 可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只见闻怀予忽地倾身,把平板稳稳当当拿在手中。 他本意只是想看看父亲在忙些什么,他或许可以代为处理。 却没发现身旁的爸爸,舀汤喝的动作蓦地加快,头都快埋进碗里。 “不紧急的——”闻怀予话还没说完,就被亮起的屏幕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哦?我手上这个啊?这是我太太送我的婚戒……”视频里的声音一字一句传来,显然是闻怀予那天的直播的视频。 闻彻握着汤匙的手一顿,正想出声找补几句,就听隔壁庄韵诗的声音响起: “阿彻,你要自己先看吗?那你帮我记着点我看到哪了,待会我才接得上。” 说完继续转头和秦初讲闻怀予小时候的趣事。 留下闻彻独自尴尬。 得喽,这下没有什么找补的必要喽。 而闻怀予则是一副要笑不笑表情,打趣道:“原来爸爸挺懂得劳逸结合的嘛。” 那语气,揶揄劲儿十足。 闻彻不愧是曾经震寰集团的掌权人,心里把这个手欠的小儿子骂了一通,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你懂个……什么,这也是工作,你第一次公开出镜,我当然要检查你的言行得不得体。” 甚至这个视频不是网上那种片段录播,而是从公关部那里拿来的高清版。 毕竟网上公开的大部分视频都被删除了。 闻怀予知道闻彻的脾气,不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问:“那爸爸觉得我还算得体吗?” 心里却十分动容。 虽然生活里和父亲沟通的机会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工作,可内敛寡语的父亲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他的儿女。 闻怀予点击屏幕暂停视频,余光瞥见下方导航栏里,后一个是闻知予接受采访的视频,往后是二姐前几天朋友圈发的自拍。 往前,是兄妹三人儿时站在院子里拍的照片。 竟然都存在爸爸的相册里。 “还行吧,后面的我还没看。”孩子们长大离家,见面机会也少了,闻彻只能通过视频照片,看看他们最近过得好不好。 这是内敛深沉的父爱,和温柔慈祥的母爱不同。 却同样深厚。 有秦德山这样的例子在前,闻怀予越发体会到父亲爱的方式,主动伸出左手:“爸爸,这是初初送我的戒指,她亲手做的。” 秦初也听到了,放下碗先给庄韵诗看了手上的戒指,又起身走到闻怀予身旁,伸手给闻彻看。 “嗯,真不错!初初的手真巧。” 闻彻的语气虽然别别扭扭,但该夸还是要夸的。 男人被父亲的模样逗笑,突然想起之前回家,妈妈提起爸爸这几年上了年纪,突然爱吃起甜食来。 听说上回闻彻拿喜饼回家,一个人一口气连吃了两块。 要不是庄韵诗怕他血糖高及时阻止,他能把剩下的全吃了。 于是开口问:“领证那天定的蛋糕,初初很喜欢,我待会让人送来家里,爸妈要吃吗?” 迂回别扭劲儿,和他亲爹如出一辙。 闻彻听见汤也不喝了,放下碗慢条斯理地回:“哦?你妈妈也觉得不错,那就让他们多送几块过来。” 还不忘朝庄韵诗使了个眼色。 庄女士心领神会,点点头:“嗯,那就送吧。” 闻怀予拿出手机安排,又偏过头问:“我要给初初定奶茶,您和妈妈要喝吗?” 说完直接把外卖软件打开,直接递给闻彻。 点外卖的新技能还是他去德国出差那几天学会的呢。 闻彻眸色一亮,连忙凑过头去,老听说年轻人爱喝奶茶奶茶的,他好奇得不行,终于有机会试试。 闻怀予如今也练出来了,对小料、温度、甜度了如指掌,向闻彻一一道来。 耐心程度不亚于工作汇报。 而震寰董事局主席闻老先生,听完汇报后思虑了半响,拍板决定了选项,最后强调:“我要全糖。” 话音刚落,对面沙发上的庄女士轻轻咳了咳。 似乎是在提醒。 “算了,健康点,要七分糖吧。”闻彻接受到信号,立刻改口。 对方又是几声咳嗽。 他泄了气,撇撇嘴,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那就五分糖,不能再低了!” 安排完这些,闻怀予借口还有工作,先行离开。 而秦初则是留在家里陪爸妈,等午休过后,下去准备去琴房。 与其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如把时间用来弹钢琴。 闻曼知道秦初今天去看心理医生,没想过她还能坚持去练琴,收到信息,对这个侄媳妇越发另眼相看。 而急急出了门的闻怀予,还没上车就开始安排一应事物,妈妈的话他听进去了。 上车坐稳,他又打开微信,难得主动在群里呼朋唤友。 闻怀予:【有人吗?】 倒也不管有没有回复,紧接着发第二条:【我需要帮助,在忙的不忙的都来帮忙!】 一众人:……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剥削人的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