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猪》 第1章 会说话的猪 寺庙里供奉着一只猪,而且它会说话。这是一个秘密,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只猪会说话。 来来往往的游客看到这只在寺庙里上蹿下跳的猪,有些人会感叹:“这猪,真是灵活的胖猪啊!”有些人则会发出嘲讽一样的语气打趣这寺庙:“别的寺庙里都是养一些猫之类的动物,唯独这家神隐寺会养猪。和尚养猪想干嘛?以后是不是还要吃猪肉啊?” 这只猪听得懂人话,也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有时候碰到特别过分的人这么说,他会直接撞向那人,让那人明白自己冒犯了猪。 这只猪就是长生猪。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一天,一个小男孩来到了这个名叫神隐寺的寺庙。 小男孩看着长生猪,把自己带的苹果喂给了猪。长生猪看着地上的苹果瞪大眼睛看着小男孩,又“哼哼”叫了两声。 小男孩又吃了一口苹果,之后把刚咬过的苹果递给了长生猪说:“这个给你,放心吃吧,没有毒的。” 长生猪也就不再犹豫,他并不担心那苹果有毒,只是忽然见到一个如此充满善意的人,会有些不习惯。 自那以后,小男孩经常来找长生猪玩,隔三差五就会来到神隐寺,偶尔也会和他诉说自己的烦恼。他和长生猪一起在山顶看夕阳缓缓落下,一人一猪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我娘说,让我好好上学,好好上学念书就可以考试当大官,当了大官就没有人会欺负我们家了。可是背书好痛苦啊,不管怎么背,我就是记不住。” 长生猪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会说话,所以也不回他。只是“哼哼”地叫着,用自己的小粉鼻子蹭蹭他的胳膊,示意自己是在安慰他。 直到有一天,小男孩和长生猪在山间嬉戏打闹,忽然天空开始下雨。倾盆大雨,雨打的满脸都是。小男孩也不在意,还是一样的大叫,在山间的草丛里跑来跑去。 “喂!小猪!快来,我在这里!”他大喊了一声,长生猪也跟着急匆匆地跑过去,刚跑过去,小男孩就立刻奔跑到另一个石头旁边,扮了一个鬼脸,吐着舌头和他说:“追不到我吧!我可比你速度快!” 雨越下越大,忽然小男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长生猪大叫一声:“不好!” 那是一个浑厚的男性声音,富有磁性,像雄狮的低语一样,可他外表只是一只猪。 长生猪飞一样的四脚离地纵身一跃,飞跃到小男孩的身前。小男孩摔倒的地方是一个斜坡,如果不在小男孩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小男孩将会顺着斜坡滚下山去。 长生猪有些担心,不自觉地说了一句:“你没事吧?” 说完立刻就后悔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会说话这件事。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说:“我没事,就是有些疼……等等,你怎么会说话?猪,会说话!啊!”他尖叫起来,疑惑而又惊恐地看着长生猪。 “没错,我会说话。”长生猪淡淡地说。 “而且我还会绕口令,还会相声贯口……”长生猪静静地说。 小男孩从草地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长生猪:“你好厉害呀!” “我会说话这件事情,希望你保密。”长生猪一脸严肃地说。 小男孩很快答应了,但随即又和长生猪说:“那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啊,我平时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念那些四书五经的东西,很无聊的,所以才经常找你玩。给我讲个故事吧!” 长生猪平静地望着远处说,“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但我们现在要回神隐寺里面我的祠堂讲。因为这雨很大,我们在这里很危险。” 小男孩和长生猪一起赶往神隐寺,长生猪带着他到了神隐寺最后面的一座大殿。大殿大门的正上方挂有“长生殿”三个大字,这是寺庙里从进门一直向里面走的最后一座大殿。平时没有人进入,很少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长生殿金碧辉煌,但内部少有人来,门也是锁了的。长生猪对着大殿的门吹了一口气,门锁掉了下来。 小男孩惊呼:“你还会法术啊!好好玩!” 长生猪只是平静地说:“那只是一些小伎俩罢了。” 两人进入大殿,殿内有些许灰尘,十分空旷,正中央的大供桌上,陈列着巨大的金色猪雕塑。全身用纯金打造的一个巨大的猪,四脚着地,嘴是张开着的。 “那是你的金身雕塑吗?”小男孩问道。 长生猪说:“是,那就是我的金身雕塑。” “所以你要讲讲你的故事吗?” “不,我的故事,以后再和你讲吧。今天的雨很大,电闪雷鸣,有些像那年的雨,使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是谁啊?” “是我的一位朋友,后来的人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狸猫太子’。” 外面的雨急匆匆地冲击地面,雨水很大,风猛烈地吹动着大殿的窗户,吹的吱吱作响。 小男孩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那是在一个遥远的夜晚……” 第2章 陈皇后是猫妖 多年以后,面对宰相的质疑,冯山公公会想起那个遥远的夜晚,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孩子降生在了皇宫。 电闪雷雨,雨声伴着雷声,凄厉地奏响乐章。风呼啸着吹过皇宫的大门,也吹过很多人幽暗的内心。 皇宫内,众人正在急匆匆地忙前忙后。侍女和太监们来回奔走,传递信息,一个太监跑的飞快从一个宫殿的起始处跑到另一个宫殿的大门,大声喊到:“快传御医,陈皇后临盆!”紧接着另一个太监得到消息也立刻像刚才一样飞奔,大声喊:“快传御医,陈皇后临盆。” 与此同时,宰相府内,一个御医从宰相府内缓缓踱步而出,他尽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故作镇定,显出自己放松的样子,但内心十分紧张。给别人接生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他早有接生经验,然而,这一次的出行却非同寻常。 皇宫内再度传出消息,“许贵妃临盆,快传御医。”众人对此并不意外,二人身孕时间相差没有几天,所以陈皇后与许贵妃两人同一个夜晚生孩子,并不奇怪。 宰相府内,小厮来报:“许贵妃临盆”,一个中年男性身着红色长袍正在屋内来回漫步,双手交叉背在腰后,神情恍惚,额头冒出些许微汗。 屋外的雨顺着屋檐噼噼啪啪地打在地上,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雷声的轰鸣。 雷声打破了久违的宁静,那男子的手刹那间抖动了一下,淡淡地对小厮说:“不错,婉儿要生孩子了。太子到底是谁,今夜就可以知晓。”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小厮又说:“宰相大人,陈皇后也是今日临盆,而且时辰比许贵妃还要早一些。” 身着红色长袍的男子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些,对此并不感到吃惊。他是宰相府里最高领袖,也是这个国家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他位高权重,掌管江山社稷,天下要务。而如今,正在思衬的正是自己的女儿许婉儿生育孩子的事情。 朝堂之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今夜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许婉儿贵妃和陈晴皇后两人在十个月前都怀有身孕,皇上多年来没有子嗣,因此也自然没有太子可以继承皇位。如今两人都怀有身孕,而太子之位只有长子可以继承,那也就是说,谁先生下孩子,谁的孩子就是长子,谁就可以继承王位。 依照国家礼制,皇后生的孩子为嫡出,陈皇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乃是嫡长子,应该继承王位。然而皇帝多年来没有子嗣,所以皇帝立下规矩,先出生的孩子,立为太子。 这一天本该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陈晴皇后和许婉儿贵妃两人都要生下皇子,多年没有定下的接班人计划也要就此确立。 皇帝赵浑派御史台御史李清专程来到皇宫,见证这个时刻。 御史李清身着紫色长袍,头戴高冠,手撑着一把底色为白色,上面图案透着水墨画质感一般的油纸伞,这伞看起来并不够坚硬,绵绵软软的像是要被雨水打倒一样。他撑着雨伞,瘦高的身影,在暴雨和黑夜中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正如他飘摇的一生。 他的一生都在所有人“清官”的称赞中度过,这些人里有发自肺腑的老百姓对他连连称赞,也有贪官污吏用一句“清官”对他冷嘲热讽,深恶痛绝,更有子女对他的行为不屑而又无奈地评价,“他呀,是个清官。也只是个清官罢了。” 此刻的他站在两座皇宫的中间,双目炯炯有神,一双眼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看仔细。赵浑皇帝派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见证这个时刻,更重要的,应该是让这个清官告诉大家,谁是太子,以免有失皇帝的威信,让天下人耻笑他赵浑是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李清已经在两座皇宫的四面都派有重兵把守,来来往往的人从前门到后门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此刻,宰相许无明在宰相府中正气定神闲地安坐在堂中央,闭目养神。和来传递情报的小厮说了几句话后,他现在已经不再紧张了。 他正襟危坐,又忽然睁开双眼,望着屋外的瓢泼大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事情,要变的有趣起来了。”刚一说完,他便冷笑了一声。 太监冯山和侍女都在皇宫中忙前忙后,一边忙着照顾陈晴皇后和许婉儿贵妃,这一刻谁都不敢马虎。 御医已经到达了现场。 “哇”的一声啼哭,紧接着伴随了几声“喵呜”的猫叫声,猫的呜咽声和婴儿啼哭声一样响亮。皇后的房屋内先后传来了婴儿啼哭和猫叫的声音。 屋外的人并不清楚屋内是什么情况,由于屋内在生孩子需要避讳,如无传讯,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屋内。那声猫叫,李清也听到了,他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屋里从哪进来了一只猫。 李清在外面高喊:“皇后娘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传臣进入,臣可以扫平一切障碍,只愿保护皇后和皇子的周全。” 屋内皇后没有应声,她没有什么力气直接去回应李清,让侍女从门内走出传话给李清,说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希望他能保重自己的身体,别感了风寒。 过了一会儿,另一间屋子里,许婉儿贵妃也传出“哇”的一声啼哭,很显然,她的孩子是后来才出生的。这场竞赛结束了,许婉儿输了,陈晴的孩子将会成为太子。 李清心中有些宽慰,他觉得自己的使命达成了,他也守住了祖宗之法。他时常在朝堂上抨击赵浑对立太子的承诺。自古都是嫡长子继承王位,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皇后所生的孩子乃是嫡出,太子必须是皇后所生的最年长的儿子,而其他贵妃娘娘所生的孩子只是庶出,不能以谁的孩子先出生,而定谁的孩子为太子。那便是破坏了规矩,破坏了祖宗之法。宰相许无明认为他是腐儒,固执己见,冥顽不化。李清却认为自己是坚守原则。 奈何李清也争不过皇帝的决定,皇帝依然我行我素。最后依然做出先出生者,立为太子的承诺。但是现如今,皇后的孩子先降生,那就既符合礼法,也符合皇帝的承诺。 外面的人也都觉得尘埃落定。屋外人员都在守候,猝不及防间,皇宫外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叫:“有刺客,擒拿刺客!”李清意识到大事不妙,旋即下令,分出一半人手去捉拿刺客。一队士兵身披甲胄愤然而出,李清却原地不动,继续等候最终的结果。 慌乱之中,一个人影从皇后的后门小步跑了出来。身形矮小,体态偏瘦,走路姿势很轻盈,是一个女性的身影。后门把守的士兵王五看了看她,小声地问道:“你是皇后娘娘的侍女小姚?出来做什么?” 小姚轻声说:“王大哥,是我,皇后娘娘命我去御膳房取几日前熬制的老母鸡汤。” 王五没有再问什么,使了个眼色便让她过去了。雨已经停了,周围的士兵里许多人躺在地上,丝毫不在意雨水沾湿自己的盔甲,几个人仿佛还没有睡醒。李清在屋子前门带众人严加把守,而后门人手又大多抽调去追杀刺客了。剩下的这几个人已经十分懈怠了,王五和地上的士兵打趣:“哥儿几个,李清可真是活阎王,盯得真紧啊,咱们出来的做守卫图的什么啊?那不就是混吃混喝,有个饭钱,谁想着跟他那样死较真儿啊!” 另一个躺在地上的士兵连声应和:“对对对,王大哥说得对,现在咱们这里统领已经带队去抓刺客了,趁他不在赶紧睡个好觉,等到时间了叫我们啊!今天上午喝的酒感觉还没醒呢。要我看啊,这太子是谁和他李清有个屁关系啊,他在这里瞎掺合,一直就他老是说皇上不好,天天竟整些没用的。” 几个人躺在地上又呼呼睡去,只有王五还在站着,应对李清随时可能来的检查。 一盏茶的时间,冯山公公从正门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神色有些紧张,凑到李清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说:“李御史,快让周围人都撤了。大事不妙了。” 李清神经开始紧绷起来,他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朝向最好的方向发展了。他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紧接着,他听到冯山故作镇定实则慌乱地凑在他耳边说出一句话。 “陈皇后生了一只狸猫。” 第3章 胜天半子 听到冯山贴在自己耳边说的那样一句话后,李青心中本来已经落下的一块巨石悬了起来。胸口开始闷热,他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大声吼到:“定是有人从中作祟,怎么可能……” 冯山突然用手撞击了李清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周围还有许多士兵在,事关重大,走漏风声并不好。如果没有皇帝亲自批准,私自向外泄露狸猫一事,恐怕日后会被皇帝追究。 “御史大人,现在人多眼杂,我看还是先让人都撤了再说吧。”冯山轻声地说。 李清怒火中烧,他一直认为此次临盆,皇后的孩子为太子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想到如今却说皇后生下狸猫,他认为一定有人从中作梗。李清的声音如雷贯耳:“所有人围住这两座皇宫,不要让任何人跑出来。” 冯山和气地说:“李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呢?” 李清瞥了一眼冯山:“你冯公公在屋子里帮忙,还有御医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里面是什么情况,定是有人捣鬼,才会出现你说的结果,我现在要查封这里,所有人带回去挨个审问。” 冯山丝毫不畏惧他:“你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只管监察百官,没听说还要审理后宫的事情吧。” 李清笑道:“好你个冯山,律法倒是很清楚我现在怀疑宦官冯山收受贿赂,诬陷他人,御史台御史大夫李清特来查案,谁要挡我?” 两人正在争执之时,李清话音刚落,听到后面的小兵来报:“皇帝驾到,闲人避让!” 李清和冯山以及众多士兵听到皇帝来了,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行礼:“参见皇上!” 一台大轿子平稳地移动过来,周围前后有八个人抬着,几人将轿子扛在肩上,尽可能保持同一个节奏行走,轿子外是黄色的布盖,上面印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轿子渐渐走近了众人的视野,两边抬轿子的人将黄色帘子轻轻撩起,从轿子上慢慢走下一个表情严肃又气定神闲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白色内衬衣服,外面套有金黄色龙袍,腰带香囊,头戴王冠,环视四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清和冯山:“平身!” 此人正是召国皇帝赵浑。 李清和冯山站了起来,二人不再说话。 赵浑淡淡地说:“朕听说今天的后宫很热闹啊?诸位都在这里欢聚,怎么回事啊?” 冯山跑到皇帝身前,依然是在耳边小声嘀咕,不敢声音太大,把如今的情况告诉了赵浑。赵浑的表情从平静变成了惊讶,说道:“有这种事?” 冯山又走了回去和李清并排站着说:“回皇上,确实如此。李大人现在要查封后宫。” 赵浑说:“李爱卿也是一番好心,这雨现在也不下了。门外候着吧,朕来进屋看看。” 赵浑和冯山走进陈晴皇后的屋子,两人刚一进门,就看到陈晴一个人还在昏睡,刚才已经晕了过去,御医让小姚去拿了老母鸡汤。此刻小姚在一旁等待陈晴醒来,御医也在给陈晴把脉,几人见了皇帝开始行礼。 赵浑扫了一眼屋子说:“都平身吧,冷太医,现在什么情况?” 冷太医磕巴着说:“皇上,臣……臣不好说……” 赵浑刚要说话,一只全身发白,没有皮毛,身上还带着鲜血的狸猫映入眼帘,那猫就在床沿,刚开始被一块小棉被盖着,因此赵浑没有看到,走进了床铺时才看到。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赵浑还是有些懵,他不相信那是自己的皇后所生的孩子,可眼前也确实有一只狸猫。听到周围士兵还和他说,陈皇后生孩子之时屋内传出婴儿叫声和猫的叫声,后来婴儿叫声渐渐弱了,只有了猫的叫声。 冷太医颤抖着说:“刚开始那猫发出的是婴儿哭泣的声音,而后就变成了猫叫。臣……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事情。” 赵浑也在想,会不会是有人在捣鬼,而既然是有鬼神妖怪的事情,那就可以去问问钦天监何星了。钦天监是召国负责观天象和制定历法的官员,也会负责占卜事宜,对鬼怪的事情比较了解。 赵浑故作镇定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朕也觉得是有人在捣鬼,你们这些知情的人要保密,否则杀无赦。传朕的旨意,狸猫案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下发大理寺秘密审查,让六扇门配合大理寺一同协查,最后要大理寺、六扇门和刑部三堂会审,朕要亲自去听审。”传旨太监刘瑜去外面宣旨了。 刘瑜让无关的士兵都回避,只留下冯山和李清两个人听了旨意。 李清再度怒火。大喊:“皇上,御史台御史大夫李清请命,臣可以协助调查。” 皇上从门内缓缓走出:“李爱卿,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对朕也是一片忠心,可你是御史大夫,自有你要忙的事情,这些事情就交给大理寺他们可以了。后面我会再去问问钦天监何星,他对这种鬼怪的事情比你懂,大理寺查人,我去查鬼怪,两边一起,总归会有结果的。这件事情,朕比你更着急啊,那本就是朕的骨肉皇子。你就歇着吧。” 李清刚想再次请命,皇帝打断了他,说道:“工部扩建神隐寺一事,你去多加催促。神隐寺历史悠久,历代先皇都对他十分重视,朕也是如此。所以才让工部给神隐寺扩建三座大殿,为佛像重塑金身。但是最近听说工部有人趁着修建大殿,私自侵吞国库银子,这件事情才是你御史该彻查的。你们都是朕的臣子,各司其职,就是对大召国最好的贡献。” 李清听到皇上安排他去查修建神隐寺的事情,也就不再说什么,那确实他的职责所在,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不能让贪腐专横的事情发生。于是领了命,准备彻查神隐寺的事情。但他对于狸猫案依然心有不甘,准备私下里再去调查。 在李清和冯山争吵之前,侍女小姚躲过王五的盘查之后,在黑夜之中,将一个大的木匣子交给了一位身材健壮有力的男子,那男子骑在马上,接过木匣,木匣之中的一小块布漏了出来,那是一片布的小角,像是用棉做的。 男子身骑棕色马匹,将木匣用麻布包住,再将麻布的两个角搓成两根绳子,他把木匣放在胸前,绳子向后绕自己右肩膀和左胳膊腋窝下一圈,在胸前打了一个结,而后就骑着棕马向南飞驰。 侍女小姚又赶忙跑回宫殿,等待皇帝的到来。 宰相府内,两个男子相对而坐,正在下围棋。其中一人正是宰相许无明,情报兵凑到许无明耳朵里小声说了几句话。听到情报兵的来报后,许无明向门外遥望,又把视线拉了回来,目光凝聚在眼前的这一盘围棋之中。 他叹了一口气:“哎……下棋的人是我,而这局里的都是棋子。棋局里的每一个人都深陷其中啊。” 与他相对而坐的男子笑了笑说:“宰相是下棋的人,那岂不是比棋子要好?” “下棋的人也总是要用心良苦地计算,只怕我也是别人的棋子啊。” “宰相大人哪里的话,你我只要身在朝堂,本就是皇上手下的一颗棋子罢了。你和我都难以避免。” “有时候输赢也是天意,《易经》里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也不知这君子,整日的发奋自强能不能够胜天半子。我是宰相,却也终究是别人的一个棋子罢了。” “你我只应顺其自然就好。我常研习《易经》,有句话叫做善易者不占。精通易经道理的人不去占卜,因为他知道占卜了也是一样的结果,不如顺其自然,易者,改变,随时改变自己的状态适应当下就好。” “是啊,何大人。不愧是钦天监负责观星占卜的何星大人,在下佩服啊。” 与宰相相对而坐对弈下棋的人正是召国钦天监何星。两人相视而笑,又饮了一杯茶。 大理寺很快收到皇帝的旨意,此时的大理寺已经乱做一团,这案子事关重大,还需要尽可能保守秘密,调查难度可想而知。联合六扇门一起,更是麻烦,查的人越多,越容易出现问题。大理寺为审理调查案件机关,六扇门也负责查案,并负责抓捕人员,两者本就有时候在职能范围上重叠,结下梁子的事情已经不少了。此时让六扇门和大理寺一起查,事情变得有些糟糕了。 大理寺最高长官大理寺卿钱平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来回踱步,他慢慢地停了下来。 对一旁的大理寺二把手孙正少卿说:“虽然我们要会同刑部和六扇门,但各部门行动也不是不能单独完成,而且此案关系重大,如果我们先找到问题所在,一定能立头功。” 孙正少卿笑了笑:“我以为你想出什么好主意了呢,这不就是自己查案子吗?” 钱平肯定地说:“那不然呢?而且这次狸猫案里最有嫌疑的显然是宰相,此案,我看立功不可能,别把自己卷入这场政治漩涡就好。” 孙正应声道:“是啊,可是谁敢去查宰相的人呢?如果没有查出结果岂不是以后会被针对?” 钱平又开始来回走路:“这件事情如果要查清楚,要么是御史李清来查,那可是个硬骨头。又或者皇上亲自审查才可以,但眼下皇上沉迷于玩乐,只怕……不会自己来查的。” 孙正说:“六扇门和刑部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大家应该会心照不宣地走个流程,最后查不出来结果,等待皇帝接受现实。” 果不其然,六扇门和刑部都只是派人对当时在场人员进行盘问,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钱平一本正经地说:“相比于这案子查出真凶或者查不出的后果,大家更害怕的是这案子查的迷迷糊糊还影响了宰相,一旦影响到宰相,而真凶又不是他,后果将不堪设想。” 查案就是针对宰相,就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案情没有进展。 皇帝定的三堂会审日子就快要到了。 大理寺、刑部、六扇门都已经准备好了将案情陈述一遍。 只有一个人认真查案了,那就是李清。按理来说,皇帝已经让李清查神隐寺贪污一案了。李清不该出现在三堂会审的大堂之上,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决定要上堂对质,不能让真相被淹埋。 但是现在他要做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要先去完成皇帝给他的任务,去查工部扩建神隐寺的案子。 他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他的马车不如皇帝的轿子平稳,车驾也不如宰相的豪华,但他代表的是对真相的坚守,对正直的护佑,他年少时想要成为大国重器,他不允许自己与他人同流合污。 李清的马车在夕阳下,走出城池,向着南山神隐寺出发了。 马车到了一片长满荒草的山路上,一个骑着棕色马匹的男子与李清的马车相对而行,李清正掀开帘布看着山外的夕阳和杂草,恍惚间看到那骑马的男子朝向自己的马车奔来。 棕色骏马飞驰而来,与李清的马车擦肩而过,骏马发出“嘶嘶”的叫声,太阳落山了。 那骑马的男子手中已经没有了木匣,他只是快马扬鞭地奔跑着。 李清的马车磕磕绊绊的爬着山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李清和车夫说:“能快点吗?” 车夫回道:“李大人,已经够快了,这山路崎岖坎坷,咱们这马也不是快马,太快容易出事故啊大人。” “好,等回了府邸,换一匹好马。”李清决定等回家的时候换匹好马。 李清没有想到,与那男子擦肩而过,也是与真相擦肩而过了。 皇宫之中,皇帝要去见钦天监何星。何星也早知道他会来见自己。 大理寺、六扇门和刑部的人正在紧张地串口供,保证自己三方在会审之时不会出现自相矛盾的地方,气氛有些紧张。 宰相府中,宰相正在喝茶,他细细的品味着一杯清香的龙井茶水,悠然自得。 他想: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第4章 她不是人 李清的马车很快到了南山的神隐寺。神隐寺坐落在郁郁葱葱的一片山地上,寺庙前是一片竹林,周围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湛蓝的天空里几朵云彩重重叠叠,晴空万里,从神隐寺的后门这边能看到远方的一大片绿色树木。 神隐寺里的人正在加紧修建朝廷所批下来的三座大殿,泥瓦匠、木匠等等众多工匠一起俯身忙活着,有些大汉觉得天气炎热,会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让自己赤膊上阵,黄豆般大小的汗水从身上流动下来,却也不敢放慢自己的工作。 李清进了神隐寺大门,迎面走来的是工部侍郎路卓,路卓长的肥头大耳,五大三粗,肚子鼓起来,走路很像是要把大地压垮一样。 李清早已听说工部侍郎是个有些胖的人,但他没有想到是一个如此之胖的人,所见境况令人咋舌,当然,李清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于是照例与对方客气了一下。 “您就是工部侍郎路卓吧,早已听闻您的大名,久仰久仰。”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李清心中暗想,此人果真是符合民间给他起的那个绰号——路肥头。 “诶呀,李清,李御史,我也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了。赫赫有名的御史大夫,被称为是召国的脊梁啊,召国有您这样的栋梁,真是可喜可贺啊!我的什么大名都不足为奇,民间老百姓看我体态丰腴,都讥讽我是路肥头,我也不在意。我本人就是喜欢吃喝,也因此身形略胖。我怎么能和您这样的人相提并论啊。您听说过我是小弟我的荣幸啊!”路卓笑道。 李清看他颇有一副自来熟的感觉,心想此人心胸也是开朗,见面就把自己的民间绰号直接说了出来,毫不在意,也是个爽快的人。于是自己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告诉路卓:“我这次来,需要查一下工部扩建神隐寺的账本,不知这账本在何处啊?” 路卓神色有些紧张,连忙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账本就在神隐寺西边的那个屋子里,我们修建这神隐寺还一刻也不敢耽误啊,钱款是国家给的,定然不负圣上隆恩。中间也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李清和路卓来到了神隐寺西边的屋子,屋内陈列着一张大圆桌子,四五个小板凳。路卓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工部几个人平日来此督工开会的地方,桌子上的正是修建神隐寺的账本。李大人可以随意查看,有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我。” 李清走上前去,坐在板凳上,没有多想,立刻翻开账本细细查看。这是他一向的风格,雷厉风行,说到什么就会尽快去做。 账本上面写有修建大殿的木材、泥土、人工等等成本,账本的每一项都写的十分清楚,随机挑选几处也是完全正确的,没有破绽。 李清翻看了一会儿,心中暗暗思量:这账本是他给我看的,也许不是真的账本,如果有人真的贪污公款,又怎么会放一本罪证给自己呢? 李清不是傻子,他只是来试探一下,没想到对方很快就答应看账本,而且他今天要来神隐寺查案子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别人,路卓怎么会提前得知这些信息呢?一定有人通风报信,所以他已经是早有准备了。 不过李清并不害怕,以往查案总是会遇到这种情况,寻常官员遇到这种早有准备的情况定然是无从下手。但他是李清,不是普通人。 “这里还有没有空下来的屋子?我和几个下人想要在此地安住下来,神隐寺这边风景真是优美,不知道路大人能不能让我住几天?” “李大人哪里的话,我肯定是愿意让您住在这里的。只是这边的房子……已经基本住满了,僧人住在房子里,做工的匠人也都在里面住着,一时之间真是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路卓不让李清在这里居住,李清就更加感到问题的严重了。这里一定是有蹊跷的。敌之所惧,我之所倚。他不让自己住,李清就偏要住在这里。 “这也无妨嘛,我去问问方丈能不能腾出些地方,能住下我和几个下人就可以。”李清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找方丈。 路卓有些着急,急忙说:“李大人,如果您真的要住,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住在那里……” “哪个地方?” “马厩。” “养马的地方?” “是……” “你路卓住在哪里?” “我在西边的客房。” “你让我御史大夫住马厩?” “哎呀李大人,只是确实没有位置了,小人是断然不敢让您住在马厩里啊。” “好啊路大人,你觉得马厩能住人吗?” “我觉得挤一挤也不是不行,只是那地方有些脏乱吧。” “那你去住马厩,我来住你的西边客房。” “李大人这不是为难小人吗?小人在此地是奉了皇上旨意来次监工,让小人住马厩,那工人不好好干活,怪罪下来可就是小人的过错了。要是皇上知道因为李大人让我住马厩延误了工期那岂不是……” “我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此查案。我看你这样也挺为难的,不如我们就一起住在西房吧,也好交流案情。”李清步步紧逼。 路卓急得额头冒汗,他沉默了。 李清和路卓说话之际,已经派人在神隐寺搜集调查情况了。路卓不再争执,决定和李清挤在同一间屋子里,他显然不高兴,但并没有再争执。 皇宫内,陈皇后经过了几天休息,已经渐渐缓过来了,正在喝一碗热腾腾的母鸡汤。陈晴也知道自己生下狸猫的事情,但她并不感到奇怪,宫廷内斗,朝堂纷争,本就是这京城的主旋律,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陈晴喝完了老母鸡汤,正准备入睡。她睡的很沉,听不到屋外在说什么。这些天身体一直虚弱,老母鸡汤成了她最喜爱的食物。 屋外,侍女小姚和一个手持扇子的人小声说话,“皇后已经睡了。”,那拿扇子的人匆匆忙忙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月上柳梢,黑漆漆的一片黑暗。陈晴皇后的寝宫附近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喵呜……喵……”,几声猫叫,又过了一会儿,那猫叫变得凄厉起来。正是那拿扇子的人在模仿猫的叫声,声音十分逼真,此人是京城有名的口技表演者。 连着好几天,陈皇后的寝宫都会在夜晚有猫的叫声,宫中议论纷纷,知情的人以讹传讹,更加确信陈皇后就是猫妖。许多人看到陈皇后开始害怕,担心对方会突然变成像猫又像人一样的怪物。 没有人关心真相,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所认定的想法。 皇上去见了钦天监何星。 皇帝给钦天监讲述了皇后生下猫妖的事情,然后问钦天监:“何星,说说你的见解。” 何星已经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说:“依臣之见,皇后的事情,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古人说人如果前世有债,今生就要还。也许陈皇后前世与猫结仇,今生就要还清猫的债。不过这也是古书上的一家之言,孰真孰假,还需要皇上自己分辨。” “何爱卿最近有没有夜观天象?” “臣每日都在夜观天象,这是臣职责所在。” “天象可有什么异常?” “依臣所见,近日的星象中,有一颗星星向南移动了,那是一颗武曲星,大召国应该是有一位将星要降临。” “将星?好啊,朕的大召国要有一个大将军了。哦对了,何爱卿精通易经的道理,那既然这天象看不出来,就请你占一卦吧。” 何星拿出五十根稻草,从中抽出一根草放出去不用,用其余四十九根占卜,将四十九根稻草分成两堆,使用周易之中的大衍之数开始推演。经过一番推演,他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皇上,巽上离下,是家人卦。” “何爱卿别卖关子了,给朕解卦吧。” “家人卦,利女贞。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正家而天下定矣。家人卦是说要家庭和谐相处,每个人都守在正位上,家庭里的每个人能够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天下也自然会安定下来。” “哦,让朕好好处理家事。朕最近也确实是该去问问大理寺他们现在查的什么情况了。家里的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朕还是不明白啊。” “常言道:起卦容易,断卦难啊,臣能力有限只能算到这里了。” “何爱卿,朕可没有怪你啊。” “臣明白。” 皇上通知大理寺、六扇门和刑部召开三堂会审的时间,三部门也已经筹措差不多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三个部门的老大哥齐聚一堂,堂上坐着大理寺卿钱平,他让刑部和六扇门将各自查到的情况陈述了一边,诸如“那日下了大暴雨,李清和士兵都在外面守着”这样的话,说当时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有侍女小姚去御膳房取了一碗老母鸡汤。走了一个流程之后,大堂陷入了沉默。 大理寺少卿孙正打破了宁静,又补充了一句:“最近有很多人向大理寺反应,说是皇宫里面……”他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皇帝座位上平静地说道:“孙正,但说无妨。” 孙正继续接着说:“他们说是皇宫里,每晚都有猫的叫声,叫声凄厉,令人惊悚。刚开始不知道这叫声在哪里……后来才发现是来自于陈皇后的寝宫附近。”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六扇门的人有些害怕地说:“陈皇后她……可能……真的……不是人……” 门外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谁说陈皇后不是人!” 第5章 月夜捣衣声 门外的来的那人正是御史李清。 放眼整个朝堂,能够来和三个部门一起叫板,也能够在皇帝面前无所顾忌的人,只有李清了。 李清进了屋子,气势汹汹地说:“你们凭借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可以断定陈皇后是猫妖吗?亏你们还是孔圣人门生,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教诲也都忘了吗?” 孙正被这样一问也是一怔:“那你说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李清没有证据,但他已经得知了一点线索,本来想要私下里去调查,但是最近一直和工部的路肥头搅和在一起,没有机会来亲自调查,眼下只能当庭审问了。 “皇上,臣有一些线索在,只是没有时间调查,臣恳请自己现在能够当堂审问。”李清对皇上说。 皇上仰卧在一摇一晃的椅子上悠闲地说:“好啊,李爱卿一番好意,朕准了。来人,给李爱卿赐座。” 于是几个下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大堂上,大堂上现在有四把交椅,分别坐着大理寺、刑部、六扇门和御史台的官员。 这件案子非同小可,但是皇上却如同儿戏一般。李清现在唯有当堂发挥了。 李清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传侍女小姚!” 侍女小姚被带上了台前。 李清问:“那晚你去御膳房给陈皇后端了老母鸡汤?” 小姚回:“是的,大人,那老母鸡汤几天前陈皇后就要喝,当日陈皇后要生了,我提前让御膳房准备了这老母鸡汤。” “只是去端了一碗老母鸡汤?” “回大人,千真万确啊。” 李清不再和她纠缠,又和左右侍卫说道:“传兵长王五。” 几个人押着兵长王五来到了堂前。 李清接着问:“我在几天前就和你说了,不要喝酒,但是陈皇后临盆当日,你和几个士兵一同去喝酒了,是与不是?” 王五支支吾吾地说:“是……大人,但小的们都尽忠职守,没有敢耽误大人的安排啊。” “那天只有侍女小姚出了一趟门?” “是的,大人。” “出门时可有异样?” “回大人,没有异样。” “当然没有异样了,你们几个喝的像烂泥,来个刺客估计也没办法发现吧。罢了,我问你,那天是谁上午找你喝酒?” “是……是小人的一个朋友赵六,他……” “从实招来!” “他是小人的一个朋友,他因为家里穷困潦倒,所以落草为寇,在山里当了土匪,我和他几年没见过了,所以一起喝酒。” 听到这里,大理寺卿钱平猛然间想到了那晚的刺客飞贼。当时有人说刺客行刺,于是很多士兵前去捉拿。没有找到为首的头目,但抓了几个小喽啰。这几个小人物事后由大理寺审问,大理寺经过审问发现他们就是山上的土匪一伙。 “哦?土匪赵六?那可要问问大理寺卿钱平大人了。”李清见到有了线索,有些得意,嘴角微微一笑。 钱平说道:“你那朋友赵六是在哪个山上做了土匪?难道是在离南山不远的南明山?” 王五连连点头:“是……大人。” 钱平和左右侍卫说:“把那几个土匪带上来。” 侍卫将土匪从牢房押送过来。 钱平问:“你们几个人和那赵六认识吗?” 几个土匪中的一个说:“赵六是我们那里的二当家,赵六和我们这些人本来是在南山上的一个地方安营扎寨,可是工部要修建神隐寺,带了许多人上来。我们怕被官兵查,就跑到了南山不远处的南明山安顿下来。赵六最近行踪有些古怪,他总是来城里,说是城里有贵人要见……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钱平忙问:“那赵六现在何处啊?” 土匪回答:“赵六……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是回了南明山的山寨吧。” 六扇门的总捕头插了句话:“钱大人,李大人,六扇门前些天去了南明山剿匪……他们那里的头目……我们六扇门到了山寨只抓到了一些小山贼,那里的土匪头目都已经死了。赵六……就是其中的二当家。仵作验尸说是土匪头目三人中毒身亡。” 案子到了这里,线索再次中断了。南明山的土匪和皇宫里的皇后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而土匪也都离奇死亡,他们背后的不知道是谁。李清现在没有了线索。大堂上出现了一阵沉默。 皇上在一旁听着,开口打破了沉默:“这狸猫案查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没有线索那就罢了吧。卷宗入大理寺存放好,再查只怕也是悬案。朕已经问过钦天监何星,何星说是陈皇后可能前世与猫有债未还,今生才会生下狸猫。这些事情朕也不想了,倒是李爱卿你,大理寺查案你居然也知道,朕可是有点害怕你了。” 李清连忙下跪:“皇上,臣也是查案心切,私下里去做了些调查。” “你今天去查大理寺,明天去查六扇门,老百姓又都知道你是个大清官,大好人,你说我这个皇帝在民间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名号呢?”皇上显然话里有话。 李清知道大事不妙了,皇帝开始猜忌自己,这狸猫案查不了了,不仅如此,恐怕自己也要受到牵连了。 “朕让你去查工部贪污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还没有进展……” “李清,你放着御史台的事情不做,跑来这里查大理寺,查狸猫,玩忽职守!传朕旨意:御史台御史大夫李清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迁至甘北省定远县任定远知县。” 李清如同五雷轰顶,双腿有些软,京官外调,而且是去甘北省做一个小知县,与御史大夫相差等级不止一点两点。但更让他感到糟糕的并不是官职的贬谪,而是皇帝对他的不信任,朝廷中波起云涌,如果这样下去只怕会天下大乱。 “皇上,不可啊。”李清尖叫着。他担心召国的失控,明明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却还是被皇上猜忌。 皇上从摇晃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门外快步走去。 大理寺、六扇门和刑部紧接着也跟着皇帝一起走了。临走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孙正在李清耳边说了一句话:“李大人,时代变了。” 李清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面对未知的命运,他知道,即将到来的风暴,无人能置身事外。 朝野混沌,皇帝清浊不分,世道黑暗,他心中郁闷,他来到了一家酒肆。 “小二,来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和小二说了几句话后,他静静地坐着,他知道自己吃不下那么多饭了,可他还是要点那么多菜。 李清生平没有这样铺张浪费过,他的一生都是在清汤寡水中度过,偶尔吃的几顿大餐还是在贪官污吏想要拉拢他的饭局上。 小二将菜一一摆好。清蒸鲈鱼、红烧肉、什锦苏盘、酥肉扣碗……一桌子都是好菜,飘香扑鼻,可是他却毫无胃口。夹起了一小块酥肉,尝了两口就又开始喝酒。喝的醉醺醺的,他累了,他背后支撑着他的浩然之气现在只变成了胸中郁郁不平的气。 他一个人从白天喝到了晚上。路过的人看他觉得奇怪,一个衣冠整洁的人,喝的烂醉如泥,大家只觉得他是个怪人。 月夜,风轻轻地吹拂着衣角,李清一个人来到了江岸边。他独自在江边站了许久,望着远方。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李清沮丧、忧郁、哀愁、愤怒、郁闷,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想做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臣子,但他已经难以实现这个愿望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去了甘北省定远县做知县,他原本一个一品大员,直接降到了七品芝麻官,眼见着一只狸猫的真相也查不出来。 他在江边静静地站着,哀愁地说了一句:“井渫不食,为我心恻。” 旁边有一个妇人正在洗衣服,用捣衣砧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衣服。 那妇人一边敲打衣服一边说:“先生要做什么?” 李清流下了泪水:“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先生可有家室?” “有。” “那先生何不回家团聚呢?我的丈夫上了战场,牺牲了。我本来也像先生一样,想要跳河,撇开所有的事情,一死了之。但是我在跳的时候,遇到了这个孩子。” 夜晚太黑暗,李清刚才也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妇人怀中还有一个小婴儿。那孩子身形小巧,皮肤粉嫩,可爱极了。 “我看到河边有一个飘过来的盆,盆里有婴儿啼哭的声音,看他哭的可怜,就收留他了。我本想跳河,可是这孩子一看到我就不哭了。我很喜欢他,决定把他养大,以后让他好好读书学习,不能再像他爸爸那样打打杀杀了。要是做个文官多好啊。” “做文官有文官的苦,你不懂的。” 那妇人不想和李清说这些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又转移话题说道:“先生还有家室,或许也有孩子的吧。有孩子就回去阖家团圆吧。我虽然不懂先生说得这些道理,但寻常人都有自己的快乐。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快乐,活着的意义也本身就是自己赋予自己的,人不是为了别人活着,而是为了自己活着。” 李清看着她怀里的孩子,示意妇人让自己抱一下。妇人把孩子给他,他抱住这个小婴儿,晃悠了几下,摸了摸婴儿的头。婴儿靠近右肩膀的后背上有一小块乌黑的胎记。用棉布包裹着的婴儿还在睡觉。 看着这个婴儿,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如果选择就此结束一生,他的孩子就会成为孤儿,他已经不能成为一个肃清朝政的贤臣了,他不能再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想开了,江边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水面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第6章 救人遇千金 狸猫案成为了悬案,李清走后,没有人再去审理狸猫案了。朝中杀鸡儆猴的结果已经起到了。自那以后陈皇后被逐渐冷落,后来郁郁寡欢,在皇宫之中存在感也越来越低,皇上开始宠爱许晴儿贵妃,而皇后在深宫之中独守空房。除了每日有人来送饭以外,她不再与人交流。 有人说她是疯了,也有人说她只是一蹶不振,皇宫里的人也都对她有所顾忌,她曾经生下狸猫,无数人都传言她是猫妖。她在宫中听到这些话太多了,已经厌倦了。 狸猫案过去的十年后,江边有一个孩子在游玩,他正是当年李清御史即将跳河的时候抚摸的那个孩子。他的后背靠近右肩膀处有一块胎记。 这孩子已经十岁了,名叫赵鹏程,母亲祝氏给他起名鹏程,寓意鹏程万里的意思。后来他用事实证明,自己真的如同鹏程万里,走遍了大江南北。 一个寒冷的秋天,赵鹏程独自一人上山采药,母亲患了头痛,药铺的人说这种伤风头痛想要治好,需要一种十分名贵的药材——天麻。 天麻生长在高海拔的山区树林里,树木之下,阴冷湿润的地方,这种植物一般会在没有人的深山老林里出现,有些人会深入到山地树林里去采摘,为了赚些钱。但树林里太过危险,几乎不怎么见到人的存在,里面经常会看到一些飞禽走兽,人进入树林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蛇之类的动物咬伤,很可能会丢掉性命。 也因此,天麻弥足珍贵,赵鹏程家里只是种一些土地,一年下来收获的粮食勉强可以供给自己的饮食,一斤天麻却几乎需要他们两年粮食都卖掉才能买到了。 赵鹏程决定自己去采摘,问过大夫天麻长成什么样子之后,他就兴冲冲地出发了。深秋有些寒冷,他单薄的衣服被风吹的摇摇摆摆,身后背着一个大箩筐,慢慢地走在山路上,时不时擦一擦身上和额头的汗水。 越是向上就越是寒冷,高海拔的大山让他感到有些冰,他打了一个喷嚏。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爬山,篮筐里面放了两块炊饼,那是他从家里带的。也没有告诉母亲自己要做什么,就匆匆出了门。 他想要治好母亲的头痛。 他没有父亲,父亲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自他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见到父亲的存在,母亲说父亲是一位大英雄,为了抵抗邻国的强敌入侵,父亲战死沙场了。那一战父亲他们三千人在守城,最后打到只剩下父亲二十个人,三千人抵抗五万大军的入侵,坚守了半个月,等到了援军,但那最后的二十个人也在和援军一起作战时牺牲了。皇上听到了前方的战报,被守城的人所打动了,于是当时牺牲的三千人里,除了给他们的家庭给予抚恤金以外,这些家庭的孩子也可以赐姓为“赵”,与皇帝一个姓氏,民间把他们叫做国姓之家。 赵鹏程的赵就是来自于这个国姓。 他正在山路走着,耳朵渐渐地听到了一个小女孩哭泣的声音,刚开始以为是山里的野猫叫声,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坐在石头上,身穿绫罗绸缎,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和赵鹏程身上的粗布衣裳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女孩双腿并拢,用双手抱着双腿,小声地啜泣着。看到赵鹏程以后,眼神中有些害怕,停止了哭声。 “你是不是迷路了?”赵鹏程走上前问道。 小女孩没有回话,她害怕对方是个坏人。 “你多大啊?”赵鹏程又问。 那女孩还是不说话,但她的肚子却说了话,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叫的声音。 “你肯定饿了吧,我箩筐里有两个炊饼,分你一个。”赵鹏程取下后背的箩筐,把箩筐里面的炊饼拿出来,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很想直接就拿走吃掉,她已经饿了很久了。但她还是有些顾虑。 赵鹏程收回炊饼,咬了一口说:“你看,没有毒的,我吃一口你还不信嘛?我也真的不是坏人,我来这里是为了采摘天麻给我母亲治病。” 小女孩看到他咬了一口咽下去了,一把抢过炊饼,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你别噎着了,我还带了水,”他从篮筐里面拿了水壶给小女孩递了过去。 小女孩抢过水壶之后“吨吨吨”喝了几大口,又继续吃炊饼。不一会儿一个大饼就被她吃完了。 赵鹏程问:“还饿吗?” 小女孩说:“还好,没有那么饿了。谢谢大哥哥。” “那要不要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呢?”赵鹏程眼睛笑得弯弯的,他感觉这小女孩真是可爱,明明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小,但是防备意识却很高。 “我叫许青,和爸爸一起进山里打猎玩,然后和他们走散了,之后我一个人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就走到了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幸好你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再往前,是山区野林子,里面一般没有人的,那里面有很多野兽,还有毒蛇,很吓人的。” “啊?好可怕。” “对啊,我就是要去里面采草药的。” “那你不怕毒蛇吗?” “怕啊,但我想给妈妈治病。等会儿我就要进去采药了。” “啊?大哥哥,你不送我回去吗?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有野兽,我好害怕!” 赵鹏程笑了笑说:“哈哈哈……我骗你的,我明天再上山采药也可以的。家里暂时有些便宜的中草药,妈妈的病还是可以治疗的,只是慢一些,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她能够好的更快一些。本来可以拜托砍柴的吴大哥和我一起来这里采摘的,他以前就来过这里采摘,有他带着我反而更安全。只是他今天去了城里,要明天才能和我一起去。我太着急了,就今天自己一个人来了。” 许青拽着赵鹏程胳膊上的衣服说:“嗯嗯,那大哥哥送我回家,好不好?” 赵鹏程想了想,明天再来也是可以的,现在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的确很危险。于是决定送许青下山。他经常来山里玩,对路线也是认识的。 两个人一起下山了,一边下山,一边闲聊。 赵鹏程问:“你家在什么地方啊?” 许青说:“我家就在……京城里!” “你只说京城,我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啊。” “我知道,等我下山再告诉你。” “告诉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你接受不了。” “我赵鹏程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我以后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我爸爸就是大将军。” “这么厉害啊?你爸爸在哪里任职啊?官居几品?” “你这问的太专业了,我也不懂,反正我以后要去做大将军的。” “好啊,那我等你做大将军,以后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呢?” “我是大将军,不需要你帮忙,我只负责上阵杀敌!然后杀敌人一个片甲不留!” “这么厉害啊?” “那当然啦,到时候我让你看着我身披金甲,手持银枪,骑着赤红的千里马回来!” “为什么是赤红色的千里马?” “因为我觉得将军就该骑着靓丽的马,赤红色才帅!” “哇,确实好厉害的样子。” 两个人一路聊着天回去了。孩子终究是孩子,前一秒会兴致冲冲地爬上山采摘草药,后一秒也会轻松地聊天归来。多年以后,许青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赵鹏程的情景,不由得会想,如果一切都停留在第一次见面时夕阳落下的这一刻就好了。 两个人到了山下已经天黑了。 山下有人也在四处打听许青的下落。 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男子正在一个农家平房前,询问许青的下落,此人正是许青的父亲许无明。 他所问的那个妇人正是赵鹏程的母亲祝氏。 赵鹏程计划着先带着许青来自己家吃顿饭,然后再告诉母亲,找马车送许青回去。 两人到了赵鹏程家时,许青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亲许无明了。 许无明慌张地问:“大嫂,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这么高的,八岁的小女孩?” 祝氏回答说:“没有啊。” 许青一下子扑到了许无明的怀里,喊了一声“爹!”然后就哭了起来。许无明抚摸着她的头,蹲下来抱住她,说:“孩子,你去哪里了?” “爹,我和你们走散了,然后就在一个石头上等着。碰到了这个大哥哥来采药,他带我下山的,他还准备送我回家呢。”许青一边说,一边指着赵鹏程。 许无明说:“哎呀,太好了,终于找到了我的女儿,谢谢你啊,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鹏程。” “鹏程万里,好名字啊。如果以后有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来京城里面找我。我住在京城花园府。赵鹏程……你姓赵……是本来就姓赵还是……” 祝氏有些低沉地说:“国姓之家,英雄之后,皇帝赐姓。他是我的孩子,他父亲已经去世了。” 两个大人陷入了沉默。 两个孩子不知所措。 一阵沉默之后,祝氏的大叫打破了沉默:“住在花园府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你就是宰相许无明,你就是那个下令让我丈夫死守城门的许无明!你就是那个不顾前线将士性命的许无明!你!” 第7章 土匪窝点 许无明听到祝氏的咆哮,他深知自己难以躲过这一番声讨,当年的明城一战,前线将军发回消息,本来打算让三千人撤离明城,退守京城,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毕竟三千人对五万敌军精锐,不可能打过。但如果明城撤离,烈国军队将会趁着召国京城空虚,直接向南,击垮京城,召国很可能会直接战败。明城是当时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将军退守京城的消息被驳回,在宰相的建议下,皇帝下令,明城三千人死守,等待援军。 赵鹏程的父亲就是在那时牺牲的。 “你,屠夫!许屠夫!我的丈夫……”祝氏瘫软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呜咽着。 许无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解释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也并没有什么意义。被情绪所控制的人是不会听人讲道理的。他沉默了。 祝氏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回了屋子。 她走后,许无明告诉赵鹏程:“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花园府找我,就和门人说你是江边赵家的,我就会来见你了。你需要去上学,我可以资助你读书科举。” 赵鹏程只说了一句“好”,然后就赶紧转身去找祝氏了。 许青和许无明离开了。 赵鹏程问祝氏:“妈,你现在好些了吗?” 祝氏缓了缓,用手绢擦了眼角的泪水说道:“没事了,程儿,明天你就去找宰相吧。” “那妈你为什么不刚才就直接和宰相说呢?” “妈刚才情绪很难受,是真的,妈知道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原谅宰相这样的人,但妈不想耽误你的未来。你可以去考科举,你有自己人生,有宰相的帮助你也能够方便些。日子能过的好些。” “妈,我……” “程儿,你去吧,不要想那么多。” “嗯……好……明天我就去花园府。” 翌日清晨,赵鹏程一人进了城,前往花园府。 见到了宰相,宰相问起他的情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样的国姓之家是有天子下发的抚恤金的,但你们家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拿到了抚恤金?” “那抚恤金本来是有的,后来被江边县官克扣了一些,但也发了,只是……发了以后盗贼窃取,我家的抚恤金就一扫而空了。” “原来如此,钱的问题你不必担心,这是银票,你拿去就好,另外,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搬到花园府来住,和许青一起去学堂读书。” 赵鹏程连连答应,但又有些迟疑说:“那我母亲……没有人照顾怎么办?” 许无明说:“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来解决。我会派专人服侍你母亲,我听许青说你要采摘天麻,也不用去了,我会派京城名医去给她诊断治疗,医药费用我来承担。” 赵鹏程心头的石头放了下来,他对宰相有些感激之情,虽然他知道那是让他父亲牺牲的人。 他不想让母亲担心自己的未来,他决定要在花园府住下了。他的房子就在许青住的院子隔壁。 花园府是很大的豪宅,好几个院子合在一起,内部姹紫嫣红,每个院子主要种植的花朵不同,颜色主旋律不同。许青大小姐住在紫罗兰遍地的那院子里。 赵鹏程刚到花园府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他本来只是在江边生活的一个人,经常去山里游玩,而在花园府到处都是花朵竹子,植被丰富,城中也没有大山,只有闹市。 他和许青每天一起去上学,一起放学,没过多久,两人就被人盯上了。 这一伙人,就是南明山的那伙土匪。 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许青和赵鹏程放学了,两人正在一条小巷子里走着,这条小巷子没什么人,很安静,但好在他并不长。 一刹那间,一道黑影闪过,两个人被捂住口鼻,装进麻袋带走了。 土匪将他们带到了南明山的山寨里。 “小丫头,姿色不错啊,这小伙子也挺俊朗……”土匪头目说道。 “大哥,我来写信给我爹要钱,别伤害我们就行。”许青似乎并不害怕。 “你很熟悉流程嘛,笔墨伺候!”土匪头目让几个人把笔墨纸砚摆好了。 许青上前写信。 许青正写着,土匪头目渐渐感到无聊,他说:“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许青说:“他是我同学。” 赵鹏程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平静地说:“她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 土匪感到好奇:“你和你杀父仇人的女儿每天一起上学,还住一起啊?” 赵鹏程咬了咬牙齿说:“是。” “你这人怎么这样,赵鹏程!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了,明城之战不是我爹能够决定的,他只是建议而已,而且如果不守明城,那大召国就要亡了。”许青放下笔,瞪着他。 “那宰相也是元凶!”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我家对你这么好你就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你家对我这么好难道不是因为愧疚吗?” “你!”许青咬了咬牙。 两人都不再争执。 土匪拿着刀磨了磨,说:“你俩不吵了?真没意思,那我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俩今天,只能活一个人,你们怎么选?” 气氛有些紧张了,许青有些颤抖地说:“大哥,你们绑架我们,难道不是只为了劫财吗?怎么还要人命?背上人命,你们就难逃官府的抓捕了。” 土匪笑了笑说:“我在山里挺无聊的,就喜欢进城看些戏剧。戏剧终究是虚拟的,哪有你们真人演出有意思。” 土匪是没有原则的,这些人行走在社会上,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选一个吧?你这小丫头死,还是这小男孩死?”土匪把刀放在火上烤了烤。 赵鹏程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说我就随机杀一个了啊,这里有两把匕首,一把是真刀,捅进去就会直接死的。另一把刀是可以伸缩的,捅进去刀会缩回到刀柄里面,人也是毫发无损的。既然选不出谁去死,不如你们选一把刀,左边还是右边?” 两个人还是沉默。 “我已经受够了你们唧唧歪歪了,现在信你已经写好了,我们这弟兄就打算拿信敲诈完宰相这一波就跑,那宰相富可敌国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今天我敲诈完以后就去烈国了,召国的六扇门抓不到我。你们,我一开始就打算灭口了。如果再不选我就要随机杀一个了。”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来,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两人完好无损地走出南明山。 如果现在还一直拖着,不知道这土匪要做什么事了。 土匪从桌子上拿了一把青色刀柄的匕首,朝着两人慢慢走来。 “砰,砰,砰”赵鹏程的心跳越来越快,汗水也越来越多,土匪离他越来越近…… 土匪正准备拿刀捅向赵鹏程,许青一把拦在了赵鹏程的身前,刀直直地插向许青的左肩…… 第8章 另一把刀 刀插向了许青的左肩,赵鹏程大喊“别!” 许青闭上了眼睛。但片刻之后她又把眼睛睁开了。 土匪奸笑道:“小丫头你很幸运啊,这把刀是把柄伸缩刀。” 赵鹏程额头的汗水滴在了土地上,缓了口气说:“为什么?许青你傻啊!” “为什么,你说我为什么?因为我家欠你的,因为我就该去还你父亲的那条命!” 赵鹏程说:“我……我从来没有让你许青还什么,你也不亏欠我什么……” 许青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放着两把匕首的桌子说:“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原谅我了?” 赵鹏程双手被捆着,也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桌子前,淡淡地说:“你死了,我不会原谅你。因为你本身也没有做错什么。就算有错也是宰相的错,和你许青没有关系。” 许青脸上泛起了笑容:“你知道就好。” 土匪拿了另一把刀,把刀对着两人中间的过道,狡黠地说:“下一步,你们再选一个人。” 赵鹏程没有犹豫,大喊了一声:“许青,你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吧。”他走到了土匪的刀前,刀尖距离自己的身体只有一指的距离。 土匪望着这个前来赴死的人,笑道:“小伙子还挺有血性啊!那我就要试试你这身体和刀哪个更硬了。” 土匪说着,手握着刀向赵鹏程的肋骨插去,血液流动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有人大喊:“六扇门剿匪,停止抵抗!立刻束手就擒!” 土匪窝点内乱作一团,有的人准备找路逃跑,有的人在寻找刀枪棍棒之类的武器打算杀出一条路,局势十分混乱。 土匪头目听到六扇门的人要来了,也是慌作一团,他在慌忙之中收起了还带着血液的刀。赵鹏程被匕首扎了一刀,倒在了地上。 六扇门的捕头前来为许青和赵鹏程松绑。 赵鹏程双眼紧闭,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看到屋顶是一盏灯,房间里的颜色是紫色格调,眨了眨眼,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赵鹏程躺在床上,迷茫而又缓慢地问“我在哪儿?” “你在小姐屋里呢!”说话的人是许青的丫鬟,名叫彩云。 “我在?小姐的……屋里?那你们小姐呢?” “小姐去熬汤了,大夫说你现在身子弱,需要静养,要多喝些滋补营养的汤。” “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两天吧。这两天小姐一直很担心你,在你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看着你。” “那为什么你不去熬汤,让小姐去熬?” “小姐说她要亲自去熬汤,这样才有心意,而且你帮她挡了一刀,这也算是她对你的补偿。” “其实……不用这样的……” 赵鹏程有些受宠若惊,对他来说能够念书,还能够在花园府里生活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现在许青还要亲自去给他煲汤,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屋外穿着淡紫色衣服的许青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大碗排骨汤。 排骨汤色泽光亮,骨头里透着香味,汤上面浮着几粒碎碎的小葱花,美味诱人。 但许青走进门的时候,装束却不如排骨汤光鲜亮丽了,赵鹏程半卧在床上,和丫鬟彩云同时看到许青脸上的灰尘和烧炭的炉灰。 赵鹏程不禁哈哈大笑,彩云用手绢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地憋笑,但她眼睛已经是月牙一样的弯了。 许青把排骨汤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指着床上的赵鹏程,另一只手插着腰说道:“好你个赵鹏程,我好心好意给你熬汤,你还在那里笑我!”她转身拿起梳妆台上面的镜子,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的炉灰。看到自己的鼻子上有一个圆形炉灰区域,额头上也零零散散有一些炉灰渣。看着看着自己也笑出了声。 “还说我啊?你自己不也是在笑啊!”赵鹏程边笑边说,“彩云,不用害怕,你看你家小姐这幅样子是不是很好笑!尽情地笑吧!哈哈哈!” 许青用面巾擦了擦脸上的炉灰,有些无语地说:“我平时也不怎么去厨房,今天好不容易去了一次,结果那炉火太旺了,搞得满头都是灰。别说这个了,来尝尝我熬的排骨汤,这可是在厨房大师傅的指导下精心熬制的,还加了我的秘制料理。”许青捧着一个小碗,用勺子盛了些汤给赵鹏程喝。 赵鹏程刚想要伸手去拿,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被包扎了起来,动弹不得。 “我这个行动有些不方便……” “哦!有人行动不方便啦!”许青坐在床前,撇着嘴,转头看看彩云,“那某人怎么才能喝到我这碗可口美味的排骨汤呢!” 赵鹏程瞪大眼睛看着她:“啊?那你说怎么办嘛?” “你求求我,我就给你喝。”许青笑着说。 “干嘛让我求你,我怎么可能……”他看着桌子上的排骨汤,偷偷吞咽了一下口水,立刻扮了鬼脸说:“求求你啦,许青大姐姐!我想喝汤!” 许青笑弯了腰,说:“怎么,未来的将军大人也要求我了啊!那姐姐就给你喝一口好了。” 许青捧着小碗,用勺子慢慢得把排骨汤送到赵鹏程的碗里,赵鹏程尝了一口,双眼放光地说:“你真是大厨啊!不咸不淡,味道好极了!” 许青说:“你喜欢就好了,我也不经常下厨,看来味道还不错嘛。哦,对了,大夫说了,你这伤没有伤到要害,休息些时日就好了。那伙土匪也被六扇门缉拿归案了。我爹也不会轻饶他们的。这次也多亏是你,不然……那一刀也可能是落在我身上了……” 赵鹏程咽下去一口汤,缓了一口气说:“你当时也把我吓到了,你直接去接土匪的刀,我,佩服!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这么莽撞了……还有……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 “嗯……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有来我家这边玩过,我家这边最近养了几头猪。” 许青有些不屑地说:“养猪很常见的好吧。” 赵鹏程让她凑近到自己身前,嘴巴贴近她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那只猪会说话。” 第9章 信鸽?信猪! 赵鹏程在许青耳边轻声说:“这是一个秘密,你要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许青瞪大眼睛轻轻地说:“好,可是我真的没有见过会说话的猪啊。” “等我伤好了,带你去大开眼界。” “好啊!” 两人约定好等赵鹏程伤势好转愈合之后就去赵鹏程家里看那只会说话的猪。 花园府里的另一边,宰相正在问询六扇门的总捕头。 宰相没等六扇门总捕头开口就抢先说:“六扇门这次,去的有些晚了吧。” 总捕头支支吾吾地说:“回大人,六扇门这次,确实……有些晚……但六扇门调查了令嫒放学回家路线上的人,包括街边的小商小贩,得知到消息后就立刻去南明山抓人剿匪了。六扇门没有任何人敢怠慢啊。” “好在你们带回来的时候青儿没事,不然我必定要拿你是问。你这头顶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这次就放过你了。” “谢大人谅解。” “那些土匪,该杀的杀,该定罪的定罪,一个都不要放过。他们是危害江山社稷的毒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 两人告辞。 过了约有一个月,赵鹏程的伤终于好转。他和许青也打算去他家那边游玩,顺便看那只会说话的猪。 两人来到了赵鹏程家,赵鹏程看到母亲祝氏在喂猪。 “娘,我回来了!” “呀,是鹏儿。” “娘,你最近怎么样?” “我最近都挺好的,喝了些汤剂,身体的头痛已经好了。” “那就好,娘,你看,这是许青,就是当时我从山上带下来的小姑娘。” “哦哦,宰相的女儿,我知道。小姑娘真漂亮啊!” “阿姨好!” 几个人寒暄着,片刻后,祝氏进屋打算给赵鹏程和许青做饭。 赵鹏程带着许青来猪圈看那只猪。猪圈里养了四五只猪,每一只都肥肥壮壮,颜色粉嫩,只有一只猪除了粉嫩以外,身体有些发红。那只猪就是长生猪,也是那只会说话的猪。 赵鹏程对那猪说:“小猪,我又回来了。这个是宰相的女儿许青。” 许青把手里正在吃的苹果给长生猪吃。 长生猪跑了过去,凑上苹果闻了闻,啃食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 长生猪不理会他,继续吃着苹果。吃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我又不是宠物好吧?” 许青打趣道:“可你是猪啊……不是宠物……那应该是食物……” 长生猪猛然一惊,急切地说:“别别别,我还是宠物比较好。”他又转头对赵鹏程说:“赵兄,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女生,说话好狠毒!” 赵鹏程发出爽朗的笑声:“这可是宰相家的千金,你再说她狠毒,小心真把你当食物。不过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和娘说了,别的猪都可以卖掉,唯独你不会把你卖掉,会一直养着的。凭你的能力想跑出来应该也是比较简单的吧。” “不错。”长生猪说着,四蹄用力,两只后蹄抓着地,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越过了猪圈的围墙,跳到了墙壁之外。 许青后背依靠围墙上,看着长生猪说:“好厉害的小猪!以后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还可以给我们传递消息。” 赵鹏程说:“你是说让他当信鸽啊?啊不是……这也不能算信鸽。” 许青哈哈一笑说:“信猪!” 长生猪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瞪着许青和赵鹏程,喃喃道:“那也太累了吧……谁愿意给你们送信啊!” 两人笑了起来。 狸猫案过去的第十六年,赵鹏程要准备考科举了。这一年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老皇帝赵浑病逝了,新任皇帝赵嘉即将继位,赵嘉刚刚十六岁,还是一个少年。 宰相府内,宰相许无明和京兆尹,六扇门的人正在商议。 许无明坐在大堂之上,郑重地和另外两个人说:“如今皇帝病逝,需要时局稳定才好。新皇帝要举行登基大典了。京城的安全关系重大啊。” 负责京城治理的官员京兆尹连连应声:“宰相说得对啊!” 六扇门的总捕头说:“宰相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六扇门定然会全力维护京城的稳定和安全,绝对不许新皇帝的登基仪式出现任何差错。” 宰相捋着胡子,欣慰地说:“有二位保护京城安全,也是咱们大召国的福气。如此一来,自然甚好。” 赵鹏程从花园府里到了自己的江边小家,他要和母亲祝氏道别。 他说:“娘,我要去考科举了。” 祝氏开心地说:“考科举好啊,以后做个文官,出来握着笔杆子就能享清福。” “可是,我不想做文官,我想去参加科举做武举人,参加武科举!以后成为像爹那样的勇士!大英雄!” “傻孩子,你从小就说要去当将军,可是娘一直都不想让你做什么将军,做将军哪有做个书生文官好?每天打打杀杀,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我就是想去做大将军!以后我会成为天策上将!” 天策上将是将军里最高的职位,拥有一个和宰相差不多大的天策将军府,但这天策上将已经很久都没有封了,只有重大军功、武艺胆识都远超常人的将军才能被封为天策上将。 祝氏愤怒地说:“别管是什么天策上将!娘不想让你考武举!” “可是我从小的梦想一直都是成为父亲那样的大将军!” 祝氏吼道:“你父亲!他战死了!他留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马革裹尸了!那我呢?我现在只有鹏儿你了,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就算你是什么天策上将,你的长枪宝剑,也抵不过那文官手里的一支笔!” 赵鹏程反驳道:“可是文官也有像李清那样的人,清正廉洁,最后还不是被发配到了甘北省定远县做一个知县。” 祝氏叫道:“那宰相呢?宰相府内的宰相一支笔,你什么将军都要去战死沙场!” 赵鹏程大喊:“你想让我成为宰相那种人吗?宰相,近似于我的杀父仇人!你想我成为那种人吗?” “你闭嘴!娘不想要什么纷争,只想要你平安回来。”祝氏瘫坐在地上哭了出来。 赵鹏程蹲在地上,弯下腰俯身抱着母亲说道:“娘,我一直都想成为像父亲那样伟大的英雄。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好自己,会没事的,会平安归来的。对不起,娘,我一定要去考武举。” 赵鹏程说完,缓了一会儿,起身就要离开,他走出了自己家小院子的大门,长生猪在猪圈里“哼哼”了两声。 他踏出了家门,离开了,踏上了自己的征途。 祝氏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叹了一口气。 “唉,你终于还是成为了他的样子。” 第10章 登基仪式,相对而行 从来不会有手握权力的大臣走在皇帝的车驾之前。 而这一次,宰相许无明要让全召国的人都看到他的“忠心耿耿”,他为了让皇帝的车驾顺利前行,竟然自己骑着一匹马在前面开路。照例来说,皇帝车驾前有的应该是别人,马车夫或者什么别的人来开道。而他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执意要自己来开路。 尽管新任皇帝连连推辞,希望这次登基大典和以前的礼制一样就好,但他还是执意要这么做。 在朝堂之上公然反对新皇帝的决定,毫不在意新任皇帝的看法,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他骑着红鬃烈马在街道里游行,为皇帝打头阵,不了解内情的老百姓以为他是为了表达对皇帝的忠心,然而他是要给大臣们一个信号:他许无明和以前不一样了,新任皇帝经验少,很多事情不如由他自己来做决定。他的权力又加深了。 新任的皇帝名叫赵嘉,是许婉儿的儿子,按照辈分应该叫宰相许无明一声“姥爷”。许无明如今不仅是当朝宰相,更是当朝皇帝的外公。 他已经到达了一个臣子权力的顶峰,自此以后,即使他在朝野中指鹿为马,也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 一缕悠悠的光从屋檐洒过,轻柔的风吹动着人的衣衫,赵鹏程背着自己的行囊正匆匆赶路,他要参加武举。但现在距离考试还有大约半年时间,科举本就是天下士子苦读诗书,饱读四书五经之后来参加的考试。有些人为了提前适应环境,会早早来到京城住下,不仅可以熟悉京城的地理环境,还可以让自己毫无挂碍地在京城安心复习。准备接下来的考试。因此赵鹏程提前半年来京城时间并不早,即使提早一年来到京城备考也并不为奇。更何况,这京城距离他江边的小家不远。 京城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地方,他从十岁起就在京城宰相住的花园府住下来了。他所朝夕相处的环境,一个极其熟悉的地方罢了。这次回到江边老家只是为了道别和告知母亲,以后不会经常回家了,自己这半年要安心备考了。 他打算去城南的文庙安心备考,带上自己的书籍和行李,就出发了。 这一天,也是新任皇帝赵嘉登基的一天。 赵鹏程背着行囊走在路上,沿途的行人都纷纷避让皇帝的车驾,宰相在前面开道,而赵鹏程与皇帝的车驾相对而行,他和赵嘉的马车擦肩而过。 十六年前,李青的马车曾经和一位骑马的壮士擦肩而过,如今,赵鹏程行走在路上,也和赵嘉的马车擦肩而过。 赵鹏程远远地就看到了骑着红色马的宰相,许无明,那个他几乎每天都会见到的人,那个官职最高的人。他心中暗下决心,他会让宰相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 他来到了城南的文庙,文庙里有一个扫地的人正在打扫卫生。 “你好,我听说文庙这里可以让考科举的人住下备考,是吗?”赵鹏程走上前去询问。 “是的,不过……我们这里也是有偿服务的,资源有限嘛,你懂的!”扫地的人有些滑稽地回答。 “钱咱也是有的,”赵鹏程说着用手晃了晃自己腰间的荷包,“给我安排好些的房子住,以后我可是大将军!” “哎哟!了不得了!大将军!大将军快请进!今天真是长见识了!”扫地的人连忙欢迎他,又摆出一副俏皮的样子。 “怎么个长见识法?”赵鹏程跟着他来到了一间厢房。 “哎哟!我们这文庙里来的都是备考科举的人,今天上午来了十个人,里面有八个当宰相的,还有两个当将军的。我真的是长见识咯!”扫地这人进门接着扫了扫厢房的地。 “嘿,我说你这是瞧不起我吗?”赵鹏程问。 “嗨呀,谁能瞧不起您呢?只是您这么有理想的人,我见到的太多了,我是怕您呀,希望落空,我们文庙这里可是并不吉利啊!我和你讲,这文庙先前因为考科举,一些落榜的学生给自己太高的期待了,结果接受不了自己落榜的事实,自寻短见的很多的啊!我呀,想您期望低一些,太高的期望,怕是要出问题的。”扫地之人连忙解释。 “原来是这样,你这么说,那你倒也是个好人啊。叫什么名字?” “我是这边文庙里负责打扫卫生的人,您叫我范建就行。” “犯……犯……犯什么?”赵鹏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范建!范仲淹的范,建造房子的建!” “啊,名字是挺符合你风格的哈!” “嘿嘿,来备考科举的学生们都这么说。我这名字是我爷爷取的……当时说是为了让我为江山社稷建设添砖加瓦!配合着我的姓氏,还想让我成为典范一样的存在!” “你这……是挺典的!典!够经典!”赵鹏程连连称赞。 范建收拾好了屋子,赵鹏程把行李逐个安顿下来。未来半年他就要在这里度过了,想想没有了许青的陪伴自己还有些孤单。 他还和母亲祝氏做了道别,甚至等同于是夸下海口,颇有一种“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的感觉。他一定要考出一番名堂。 在文庙吃的是素斋,这里没有和尚,只有一些文庙的工作人员,可是因为文庙里供奉的是佛像,所以文庙的规矩也一直都是吃素斋。 对于一些习惯了锦衣玉食,大鱼大肉的学生来说,每天吃素属实是受不了的。所以他们偶尔会从城南乘坐马车来到城中心大吃一顿,然后在晚上回到文庙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说一声:“阿弥陀佛,我还是没忍住。” 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谴责的事情,文庙的人也都没有信佛的,只是由于最初建立文庙的人定下的规矩要吃素,所以大家一直这样遵守。那建设文庙的人本来是希望来到文庙备考的学生能够严格的自律,抛弃那些饮食穿戴的享受,安安心心地备考学习。可如今变成了每隔段时间大家都要出去开荤一顿,再留着满嘴的油回来对着佛像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场景十分滑稽。 就在赵鹏程刚入住文庙没几天之后,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姑娘来到了文庙。 第11章 又是你啊? 穿着紫色衣服的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入文庙,她脚步轻盈而又平稳,却乱了众多备战科举考试的学生内心。许多学生看到她后心神荡漾,不知不觉地想入非非。 那姑娘来到赵鹏程入住的厢房,前一秒她还缓缓地走过来,尽显淑女姿态,后一秒一脚踢向赵鹏程的门,大叫:“赵鹏程!开门!” 赵鹏程打开门,看到那人以后说:“怎么又是你啊?” 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我不能来啊?” 她正是许青。 “你当然能来啊!我看到紫色衣角我就知道是你,别说衣角了,就是一小块布我都知道是你!” “哦?你对我的布很有研究啊?”许青探着头,直直地看着赵鹏程。 赵鹏程脸上浮现了些许红晕,连忙解释:“说什么呢?我毕竟和你天天待在一起嘛,这么长时间肯定是熟悉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许青坐在床上,右腿搭在左腿上,看着赵鹏程,“羡慕你啊,我也想考科举,可是女子考不了。但没关系,等你以后当了大将军,也没人敢欺负我。我可是大将军的朋友。” “你现在也是宰相的女儿,谁敢欺负你呢?” “宰相女儿这个称呼,说实话,名声不太好嘛!” 赵鹏程想了想觉得许青说得也对。自己坐在板凳上,转身拿起书本说:“好了,大将军要读书了!” 许青用双手扒着他的左臂,一双水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好不容易来一次诶!你还不出来跟我玩嘛?” “咳咳,不行!本将军今天要好好学习。”赵鹏程郑重地说。 一刻钟后,街上出现一对男女在人群中游玩,正是许青和赵鹏程。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还有路人买菜砍价还价的声音映入耳朵,两人并不在意街头的吵闹,一起津津有味地逛街。 “赵鹏程!来吃这家驴打滚,我小时候吃过的,可好吃了!”许青在一个小摊前站住了,买下了一份驴打滚。 赵鹏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尝了尝说:“只不过是个豆沙包嘛!” 许青踩了一脚赵怀震的鞋子:“我很喜欢吃这些的,什么普通的豆沙包!你品味不出来它的香甜软糯可口是吧!我全给你吃了!看你能不能尝出来好吃!”许青把一整盒的驴打滚都往赵鹏程嘴上塞。 赵鹏程的嘴被塞的满满当当,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许青的笑弯的像月牙一样的眼睛,也哈哈大笑。 两人又去了糖葫芦的小摊,许青买了两串糖葫芦,拿出其中一串给赵鹏程吃:“好好尝尝这串糖葫芦!很好吃的!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甜食呢!” 赵鹏程拿了糖葫芦,用嘴咬下一小块糖葫芦,连忙说:“哎呀呀!太好吃啦!长见识啦!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葫芦!” 许青心满意足地说:“这还差不多!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能现在直接和我说,可以等过段时间再和我说,知道没有!”许青捏着赵鹏程的耳朵,赵鹏程连叫了几声“疼!”,许青才肯松开手。 “走啦,带你去看布偶戏!”许青拽着赵鹏程的手往一个墙角跑去。 那街头的墙角围绕着许多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前两排还有几个座位,不过已经被人占据了。后面几排的人都站着,人群正中是一个白胡子老人拿着两个布偶在表演。 赵鹏程自从十岁来到京城和许青一起生活,就见识到了许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他感慨,京城果然和自己的江边小家完全不一样,人员众多,各色人等都有。南来北往的许多人都会来到京城,有卖弄才艺为生的也有经商的,还有来这里备考的学生,这里是大召国最繁华的地方了。 许青全神贯注地盯着布偶戏看,听着老者绘声绘色的讲述。 赵鹏程则在一旁耐心地陪着她,他没觉得剧情有什么吸引到他的,但他愿意和许青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好。 这个人曾经为自己挡过刀,自己也为她挡过刀。两人可以说是患难之交了。 周围的人都在听老者的讲述,而他则在脑中走神,想着自己的未来科举入仕,名震天下。他想要平定天下,南征北战,壮志报国。 “喂,醒醒,醒醒……你这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许青拍了拍枕在她肩膀睡着的赵鹏程,“你也是真能睡啊!人家布偶戏都演完啦!你还没睡醒!” 赵鹏程睁开眼看了看乌黑的天空,一轮月亮已出来了。“天已经黑了?” “废话嘛,准备回你文庙挑灯夜读吧!”许青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赵鹏程晃了晃脑袋,定睛看着许青:“嗯……我准备回去了!和你一起玩还挺开心的。” “看你这个疲惫的样子!回去好好休息吧您!” 赵鹏程浑浑噩噩地一路回文庙,找了马车,马车夫大概是想早些回家休息,一路驾车速度奇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文庙。只是路途颠簸,赵鹏程被颠地屁股有些疼痛。 到了文庙的大门,赵鹏程站在大门口感叹:“我活得真是不容易呀!” “嘿,您这说的,又有谁活得容易呢?”一个滑稽的声音传到耳边。 赵鹏程回头一看:“哟,长见识了!这不是犯……范建吗?” 范建弓着腰笑道:“嘿呀,大将军您还记得我呢?” “那是自然了,典范中的典范,典中典,范建大人!” “嘿……哈哈哈,大将军抬举我咯,范某人已经把屋子院子都收拾好了,请将军检阅!” “太好了,范大人辛苦了!” “为将军做事,咱们不辛苦!”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赵鹏程和他聊完进了屋子,点燃一盏灯,灯光照亮了黑漆漆的屋子。 他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兵法书籍。 他心想,这次备考科举,他一定要金榜题名! 第12章 科举友人 赵鹏程在文庙待了些许时日,这段日子里许青偶尔会来找他玩,除此之外就要认真学习了。 科举备考的学生们,有些是落魄的寒门学子用力读书以求功名,有些是富家子弟来这里躲避家里父母的压力。 但也有些不上不下的小康家庭,家里做些小生意,却又不是什么很赚钱的生意。 李鹿山就是其中之一。 李鹿山的父母是来召国做些小生意的商人,他们从烈国带来的东西,这些东西通常是召国所没有的,然后往召国倒卖。 父母也通过奔走关系,给他争取了在召国读书考科举的机会,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些。 在文庙读书期间,赵鹏程和李鹿山相遇了。 赵鹏程和李鹿山一起去街上买蜡烛油灯,赵鹏程问:“李兄,我看你整日游荡,东走走西逛逛好像很闲散啊?可是又不像那寻常的纨绔子弟。” 李鹿山笑着说:“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时候跟着父母从烈国来到召国,去过很多地方,已经养成了到处游走的习惯了。你以后是要当将军的,那也要和我一样游走,只不过……你游的地方可不见得是你自己选择的。” “此话怎讲啊?” “你赵鹏程如果做了将军,不是要听皇帝命令吗?那皇帝派你镇守边关,你还能不去啊?” “那我自然要去啊,我本来就想去镇守边关,有朝一日如果战事迭起,我就可以平定天下,横扫千军!” “不愧是大将军!我李鹿山可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我最想要的就是写写诗歌,唱个曲子,没事再去逛逛瓦子勾栏。然后啊,我就游历山水,吃吃睡睡。” “你这生活是挺潇洒的啊。不过哪有我这建功立业来的痛快!” “赵兄你还不懂啊。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本意就不在科举功名,也没有想过像你那样的远大宏图。”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家卖蜡烛油灯的小店。 进门看到店老板正在忙活着摆放刚进的一批蜡烛,里面有一些是大红色的结婚用的红蜡烛。 赵鹏程看着老板说:“老板,我来买些蜡烛和油灯。” 老板忙答应:“好嘞,二位公子,我这就给您取。” 老板去店铺后面取了一些白色的蜡烛还有油灯,把它们放置在柜台上,又问:“二位是考科举的学生吧?” 李鹿山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扇子,“啪”地一下单手一甩合上扇子,手握着扇子道:“正是!” “我说你就回答个是就可以了,李兄你怎么还摆个姿势耍帅呢?”赵鹏程问。 李鹿山淡淡一笑:“因为我就是帅!” 赵鹏程有些无语,心想:如果是许青在的话一定会对埋汰李鹿山几句。 店老板听到是学生后,忙开启了推销模式:“二位以后中了科举,那岂不是要金榜题名,而后会有京城人家给二位介绍女子婚配。到时候还有这洞房花烛夜,哎呀呀,要不要现在就准备一些这红蜡烛?本店还有不同款式的花烛!” 赵鹏程和李鹿山闻到了推销的气味,连忙结账付钱,两个人手拉手快速离开了蜡烛店。 店老板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两个男人,拉着小手……花烛夜……画面太过美好,老板想着想着不敢再继续想了。 赵、李二人手拉手快步走出蜡烛店五十多步,两人终于缓过神。 李鹿山问赵鹏程:“你拉我手干嘛?” 赵鹏程连忙解释:“那自然是远离推销,我可不想让老板洗劫了我腰包的银子。” “那你可以拒绝嘛!” “以前也想拒绝,但总有些推销人员围着我,一直围着我不让我走啊!” “怕是看你长相和善,觉得你不会拒绝吧。” “李兄说的也有道理。”赵鹏程嘿嘿一笑,“我这人确实不太会拒绝。” “咳咳”李鹿山咳嗽了两声,“所以赵兄能不能,把我的手松开了。” 赵鹏程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李鹿山的手。 当赵鹏程的手撒开时,李鹿山的脸也红了起来,路过的路人看到两个大男人脸红的发烫,小声嘀咕着:“这俩人是不是中暑了。” 气氛有些尴尬,赵鹏程忙转移话题,发现街边有一个上次和许青一起吃的驴打滚小摊。于是他叫上李鹿山和他一起去到摊子前。 摊主是个老太婆,看到赵鹏程说:“呀,这位公子!” 赵鹏程询问:“阿婆认得我吗?” “怎么会不认得你呢?上次你和一个小姑娘来我这驴打滚摊子,买了一盒,然后小姑娘直接一把往你嘴里塞。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阿婆,别……别说了。” “好,孩子,要多少驴打滚啊?” “就要一盒就好,和上次一样。” 李鹿山在一旁看着阿婆把几个驴打滚打包装在了盒子里。 赵鹏程接过一盒驴打滚,下一秒,一把将一盒驴打滚往李鹿山嘴里一个一个塞,没等李鹿山咽下去,他就塞下一个。 “这可是许青发明的吃法!吃着吧您!” 李鹿山被塞的说不出话,只发出一些“哼哼嗯嗯”的声音。 终于,李鹿山把嘴上的驴打滚擦干净说:“我招你惹你了?”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上次我也是被许青这样对待的!” “呵,结果把账记在我李某的身上也不对吧?” “不不,且听我说完,上次回到文庙我就和你讲了,我说和许青待在一起很累的,喂我吃驴打滚,差点没噎死我。你倒好,当时不给兄弟说好话,还在那里说‘赵兄,我看你真是爱炫耀,那你俩着分明就是恩恩爱爱,欺负我这个没有女子相伴的穷苦书生!’你当时在一旁说风凉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让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李鹿山连忙道歉:“哎哟,赵兄所言极是,在下现在已经幡然醒悟,原来和许青姑娘一起逛街是如此痛苦的差事,我看以后许青姑娘还是换个人吧,别再祸害你赵鹏程了。” “不不不,和她待在一起再怎么累,那也没什么。她要是遇到一个坏人那才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心里还是有人家许青的嘛!” 赵鹏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那我也得金榜题名回来正式的明媒正娶才好……” 李鹿山感叹:“哟,是不是说漏嘴了?” 赵鹏程一晃神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啊?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 李鹿山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笑着说:“哈,对,对对对!我就笑笑不说话,我什么都不懂。” 两人坐上马车,回到了文庙。 文庙门口站着一个人,面色阴沉,此人正是范建。 范建低声告诉二人一个消息。 “文庙,闹鬼了。” 第13章 文庙闹鬼 文庙从建成以来,成为许多来京城备考的学子们的选择,可以算得上是“备考圣地”了。在这样一个大家都努力学习的地方,人多,而鬼却是不常见的。 赵鹏程和李鹿山听到范建所说的闹鬼,心中暗暗好奇,两人读书时除了四书五经,偶尔也会看些志怪小说,但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鬼怪。 他们进入文庙大门,此时的天已经是夜晚了,夜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叫,许多备考的学子都已经入睡了。文庙院子里没什么人,一个身影从文庙东边的屋子“刷”地一下冲了出来,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色长袍的人。 但是,他是人还是鬼,尚需确定。 赵鹏程鼓起勇气问:“你是人是鬼?” 那白袍男子愣住了,紧接着双手抱住后脑勺狂笑,“呵……你们又是,来找我的吧?这些天晚上经常来找我的东西!” 赵鹏程三人听了他说的话有些奇怪。赵鹏程在想那白袍男子所说的是谁,而李鹿山和范建却开始瑟瑟发抖。 赵鹏程问道:“范建,文庙之前有闹过鬼吗?” 范建回答:“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吧。之前有学生在这里上吊或者跳井,这些都是真的,但你说闹鬼的话,还是头一次……” 李鹿山越发有些害怕,赵鹏程用胳膊推了推李鹿山:“李兄,李兄!”李鹿山神情有些恍惚,显然是已经被吓到了。 “李兄,无论是否有鬼,我们心中只要不惧怕,就没事了。” “可是我害怕!我自幼跟随家父游历,去过许多地方,这种事情也见过不少次,小时候就听到过许多怪事,虽然没有真的遇到鬼怪,却也会感到害怕。” “呜——”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狗的呜咽声,李鹿山身体抖动了起来。 赵鹏程看李鹿山已经十分畏惧,问范建:“那你呢?范建,怕吗?” “害怕!我在文庙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 “你俩都害怕,我可不害怕,妖魔鬼怪也都不过如此,我去东边屋子看一眼,如果没什么事情,你俩再来好吧?” “好好好好!”范建赶忙答应,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赵鹏程从文庙院子围墙那里拿了一把文庙扫地的拖把,径直走向东边的屋子,他没有说话,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踏入屋子的房门。 推开房门,进门里面是一个红色蜡烛正在燃烧,桌上凌乱的书籍杂七杂八地叠放着,屋内的床上还笼罩了一层蚊纱帐。 赵鹏程环视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 松一口气,对外面站的远远的两人说:“喂!没什么事!你们尽管来吧。” 但是屋外的人似乎都没有听到,于是他就跑出去和屋外二人说:“屋里什么都没有,不用害怕。” 范建和李鹿山半信半疑,又指了指旁边正在发疯的白衣男子说:“他怎么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赵鹏程耸了耸肩说:“这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还是有些迟疑,但范建一步步地慢慢地走进了东方闹鬼的屋子。 他进门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发出尖叫声,跑了出来。 “是……是……有鬼!我!我看到了一个长着青面獠牙的怪物,那鬼头上长了两个角,面色发青,嘴角还有獠牙。大约有一个壮年男性那么高!呼……”范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赵鹏程回想起自己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淡淡地说道:“你这人平时就爱说些不着调的东西,还喜欢开玩笑,该不会是你在开玩笑吧?” “我这次真的没开玩笑。”范建话还没说完,李鹿山也觉得有些好奇,心中又害怕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他跟随父亲四处游历,却从来没有见到真的鬼怪。这次他想真的去看看是什么样子。 赵鹏程推了李鹿山一把,李鹿山差点被门槛绊倒。李鹿山进入屋子,刚过几秒也是发出一声大叫,全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那……” 赵鹏程忙问:“那是什么啊?” “是鬼,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鬼,头顶戴一顶白色尖尖的帽子……” 赵鹏程见两人被吓得不清,决定自己再次进入屋子一探究竟。 不知为何,他丝毫不畏惧。 他进了门以后坐在板凳上,随手翻动着几页书籍。 他有些迷糊,毕竟白天在街上游玩的时间有些长了。恍惚之间,他看到门已经关闭了。有个薄如纸片的东西从门缝中进入,那纸片穿过门缝后,渐渐膨胀,幻化成了真的人形。 霎时间,人形化为两个,一个是青面獠牙头上有两只角的怪物,另一个是带着尖顶帽子的白衣鬼。 但赵鹏程并不害怕,他认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是别人在拿他寻开心。他本身就是神经大条的人,并不害怕这些神鬼东西。 那两个鬼定睛看着他:“你不害怕吗?” 赵鹏程坐在板凳上,用胳膊肘支撑在桌子上,手垫在自己下巴上说:“我为什么要害怕?” 白衣鬼见赵鹏程不害怕,将自己的舌头变得更长,头发也更长。 赵鹏程不屑一顾:“呵呵,你就是舌头长一些,头发乱一些,有什么好怕的啊?” 青面獠牙的鬼见他不为所动,用手把自己的头颅一掰,“咔嚓”一声,双手捧着头颅,将头放在了桌子上。那头颅在桌子上吼了一声,声音很大,屋外李鹿山和范建也听到了。 赵鹏程笑了笑,眉眼带着不屑:“呵呵,你只不过是把头取下来罢了。你有头的时候我都不害怕你,现在你没头了,我就更不害怕你了。” 两只鬼有些泄气,赵鹏程问他们:“为什么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你们两个不现身?” 青面鬼说:“你第一次进来时,心中毫无畏惧,我们两个现身也不会吓到你,更何况你这人阳气十足,我们两个有些害怕。而门外的两个人却满心都是惶恐,鬼怪最喜欢在人恐惧时出现,所以他们第一次进来时我们就现身了。” 赵鹏程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白面鬼冷笑道:“但是你别高兴太早,你以后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我已经在一处时间的缝隙中看到了,桀桀……你这人未来……会在坟墓边缘化为鬼的姿态,哀悼你的一生!” “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走吧。”赵鹏程缓缓地说。 两个鬼又变成了纸片穿过门缝,随着大风飘走了。 屋外二人和白衣男子都紧张地说不出话。 赵鹏程推开门,看着三个人,淡淡地说:“没有什么好怕的。我看屋里还有一些酒,不如进来喝酒吧。” 第14章 我从来不怕鬼 文庙东边的屋子里,赵鹏程、李鹿山和范建三人正在喝酒。他们叫来六扇门的人把发了疯的白衣男子送到了牢房,暂时管制起来。 赵鹏程喝了一口酒说:“曾经有道长和我说过鬼的事情。历史的长河中,数不清的执念汇集成了一团,化作了人们不可知的生命体,有些人把这些称之为妖魔鬼怪。” “赵兄原来还精通鬼怪的学问?”李鹿山有些吃惊地说道。 “倒也不是精通吧,只是以前碰到过一位道长这样和自己说过罢了。而且,那些鬼当时……和我说过什么……”赵鹏程回忆起那鬼所说的话。 那鬼说在时间的缝隙里看到赵鹏程会化作鬼…… 李鹿山不以为意:“那都不要相信,不过是一些鬼话罢了……” 范建笑嘻嘻地说:“李公子刚才还怕的要死要活的……哈哈……” 李鹿山呵斥他:“你这怎么说话呢?你刚才不也怕的要死要活的?” “小人是看你先怕的……” 两个人斗起嘴来。 赵鹏程并不想考虑那么多。 他一个人回到自己西边的房间,点上油灯,开始翻阅书籍。 他只有半年时间,不能在这里盲目消耗,要有计划地复习功课否则这一次也是白费功夫了。 接下来的半年里,赵鹏程昼夜马不停蹄地用心读书,也会练习武功,他所要参加的是武举,对于武举来说,除了正常的笔试以外,还会去参加武术的加试。其中包括骑马射箭等等科目。 经过了一系列的准备,就在科举考试前的一个月,贡院要召开科举的模拟考试,赵鹏程在模拟考试时再次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天,他和各位学子一样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的模拟。 这次模拟由礼部主持,目的是为了让考生熟悉周围考场的环境,避免在考试时因为不熟悉的原因而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主考官带着各位考生将考试的流程走一遍。 一切本该如此平静。 然而,当考官让诸位考生进入自己的小隔间内,开始分发试卷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赵鹏程坐在考场的第47号房间,每一次的科举考试考生都要在考场里面待上七天七夜,直到七天七夜结束,考试才算完毕。 照理来说,这次只是模拟考试,试卷大可以发上几张白纸。但是礼部的官员们认为,要让一切模拟的更加逼真才好,于是给大家随便出了一张试卷。 当赵鹏程拿到试卷以后,扫了一眼题目,他觉得这卷子的题目看起来也不难。于是,在密封线内按照顺序写下自己考生信息,姓名、性别、家庭地址…… 当他开始像真的应对科举考试一样答题时,转眼间,一个披散头发、眼睛发红,全身上下破破烂烂还带着血渍的女鬼冲了上来。 赵鹏程坐在板凳上,正拿着毛笔一字一句写下自己答案。这女鬼头低着,佝偻着背也不说话,冲上来抓起他的试卷就开始撕起来。将卷子撕扯成了碎片,一边撕扯还一边把卷子的碎屑往嘴里塞。 赵鹏程静静地坐着,等她把卷子撕烂了,注视着她:“为什么撕我的卷子?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不仅如此,或许我上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你撕我卷子干嘛?” 听到这话以后,女鬼愣住了,抬头看着赵鹏程:“你……你不是49……49号房子的考生吗?” “我怎么会是49号房子的考生?我这是47号!49号是隔壁的隔壁那个房间。” 女鬼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走错了房间。女鬼刚要出门去找49号考生,又被赵鹏程叫住:“你……还有,现在只是科举考试的模拟,并不是真正的科举考试,你现在撕卷子也没什么用……” 女鬼在门口站住,吞吞吐吐地说:“谢谢赵公子的提醒,你……你是个好人……作为回报,我给你个建议:你最好……你最好,不要去当将军……” 赵鹏程连忙提问:“这是为何啊?” 女鬼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又说:“做将军,也没什么好的,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如果你不听我的,你这一生的悲剧也都将要注定了。” 赵鹏程没有答应她,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但我就想成为大将军!谁也别想拦住我,即使是鬼!” “那就随你吧,我要去找49号考生了,他与我有仇。”女鬼匆匆出门,不一会儿就听到隔壁考生卷子被撕烂的声音,那考生发狂地尖叫:“鬼!有鬼啊!” 49号考生如同中了邪祟一样,从隔间里跑了出来,大声呼喊:“救命!有鬼啊!” 科举的巡考官听到了动静,叫来六扇门的人一起找他询问情况。 巡考官说:“这种事情我见惯了,历来科举都有人发疯发狂,还有些人高喊说在考场看到了鬼,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见到真正的鬼,我觉得就是他们发疯罢了。有些人科举一直考不中,到了考场心理失衡,才会这样。六扇门的兄弟,把他带走吧,他这样的心态也不适合来参与科举考试。” “我真的看见了鬼啊!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那49号考生继续发狂地大吼。 两个六扇门的捕头将49号考生带走了。 赵鹏程也不再想卷子的事情,他在想自己遇到的鬼,总是对他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那些鬼对自己所说的话……赵鹏程将会变成鬼怪,做了将军也不好……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模拟考试很快结束了,礼部并没有为了追求真实而让这次考试真的去模拟七天七夜,只走了一天的流程就放考生们回去了。 出了考场,赵鹏程远远地看到了李鹿山,他问李鹿山:“你在考场有没有遇到鬼?” “赵兄你一天天净说些什么鬼话呢?咱们上次在文庙被吓的还不轻啊?” “不不,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赵鹏程把在考场的遭遇告诉了李鹿山。 “如果是这样的话……哈哈哈那鬼可真是个糊涂鬼……冤有头债有主,结果糊涂鬼找人报仇都找错了地方……哈哈哈!”李鹿山只当赵鹏程是在说笑。 赵鹏程却觉得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他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些都有些蹊跷。 第15章 一封信 科举即将开考的前一天。 这一天,许多考生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准备在考试的前一天再临时抱佛脚一回。 赵鹏程自然也不例外,他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一定要格外谨慎,不能出现什么意外了。也许有人会想,以后不能再考了吗?当然可以再考科举,但第一次就失败了很可能会造成阴影,后面的考试信心可能会受挫,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这次能够首战告捷,赵鹏程会十分开心,到时候等待他的将会是自己所向往的建功立业。 这一切都要从这次科举能够考好开始。 然而,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考试的前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纸张有些发烫的信。 赵鹏程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在拿到书信的时候就感觉到心跳个不停。 这封信里到底藏着怎么样的信息?竟然让他会出现这样不好的预感? 中午,他坐在文庙西边的房间里,范建说有封信是是给他的,于是将信递给了他,他拿着信有些颤抖,另一只手放下了自己正在复习背诵的古籍经典。 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和的心态,慢悠悠地用手将信封一点点地拆开。 果然,那封信的内容并不友好。 “敬告鹏程: 奉劝你不要参与科举,更不要参与武举。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不会答应我,但是,我不会让你去参加科举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为了避免你参加科举考试,我已经将你的好友李鹿山和许青捆绑在了南山的达摩洞里。来南山救他们吧。挣扎吧,反抗你的命运吧。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决定。记住,你亲自来救人,如果是别人来,我会直接杀掉他们两个。” 赵鹏程读完以后,胸口像是被坚硬的石头猛地撞击了一下。 他努力准备了这么久的科举考试不能放弃。 南山距离文庙有些远,路程来说去了再救人,可能需要荒废一天的时间。而从南山赶往科举考场也需要大约半天的时间。那也就是说,如果去往南山救人,需要花费一天半的时间到达科举考场。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一天半,那也就是说到达科举考试的地方,就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就必须参加考试,否则将会错过第一场科举考试。 少考一科?那怎么可能中举呢?这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参加科举的有的第一年参加,也有的是考了很多年的考生,赵鹏程比他们少考一科,根本没有希望去参加考试了。他陷入了沉思。 救人还是不救人? 那里是他的朋友李鹿山,还有与他朝夕相处的朋友许青。 如果因为这两个人,就放弃考试,他的准备不就白费了吗? 他想起模拟考试时的女鬼和他说,最好不要去参加科举,也不要当将军。 到底是谁一直在阻挡他成为将军? 谁会这么畏惧他成为将军呢? 更何况自己只是第一次参加,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考中。 听那信中的口吻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考中当将军一样。 能不能叫六扇门的人来帮助救援。当然可以,但……信中说如果是别人来救人,他就会直接杀掉许青和李鹿山。 两难抉择,只能自己去救。别人去,难保自己的好友不会受到伤害。 赵鹏程的心咚咚地急促跳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科举和朋友,一定要选一个吗? 又是谁一定要让他放弃科举呢? 难道是宰相许无明? 许无明不想让自己参加科举,看不起自己这样的寒门出身? 他想了一刻钟,不再考虑,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要救人,科举考试还可以第二年再考,但是救人这件事情,不能够再等待了。他不能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叫了一辆马车,马车夫赶着车,他在路上一直催促马车夫:“能不能快点啊?我很着急!” 马车夫说:“公子啊,我已经是最快了,您要不然自己跳下来飞过去,那南山和文庙,一个京城最北端,一个京城最南边,还是南边的郊区山上,这么远的路再快马就要死了。” 赵鹏程心中焦急:“行行,别这么多废话了,快点跑吧。” 他的心惴惴不安,如果自己可以飞,他就直接从马车上飞过去找许青和李鹿山了。 活着!许青!活着!李鹿山! 我一定会来救你们的!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天空开始下雨,雨水不大,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上。 一架马车正努力奔赴南山达摩洞,南山路途本就遥远,达摩洞更是在南山著名的路途——十八盘上。 十八盘在南山中天门后的路上,路途蜿蜒曲折,行人走在十八盘上总会感觉自己的脚很痛,路途遥远,走着走着就会让脚磨出水泡。 一匹好马,能够在爬行盘曲的山路时减轻负担。 赵鹏程坐的这匹马不好不坏,只是一个中等的马。 马到了十八盘明显感觉有些吃力了,经常要路过十八盘的山民总说:“十八盘,十八盘~人马都喊难。难难难,十八盘,累到一大片。” 赵鹏程感觉到马在十八盘的山路上明显很慢,天已经到了夜晚。 月亮出来了,天空已经不下雨了。 他越发地焦急,为什么那人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的科举?难道这一切都不能如愿以偿了吗? 他回想起自己过往的刻苦训练,为了考武举经常锻炼身体,勤加练习,张弓射箭,导致自己总是腰背酸痛,肌肉紧张。 这一切的付出难道就要付之东流了吗? 他心中暗想:许青,这一次你可要赔我一个将军的梦想了,下一年再考科举,你一定要给我天天伴读!没日没夜地监督我学习考试!李鹿山!你以后云游四方,一定要带上我白吃白喝! 他越想越感觉到痛苦,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为什么自己想要做一个将军这么困难?为什么考一次科举这么难? 他正想着,马车夫喊话告诉他达摩洞到了。 他流着泪,下了车,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从达摩洞悠悠地传入自己耳畔:“你终于来了。” 第16章 重逢 “又见面了,鹏程。”那女声传入耳朵。 赵鹏程的鞋子有些湿淋淋的,刚下过雨的地上也是泥泞不堪。 他踩了两脚泥,走进了山洞。 达摩洞相传是佛门中的达摩祖师悟道的地方,不过后来已经没有人在这里修行,逐渐变成了一个没什么人来的小山洞。 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山洞,也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声音。 他没有听过这声音,可是仔细想来,却又觉得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哪里熟悉,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赵鹏程有些害怕。 备考科举的这半年里,他的确遇到了许多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为什么会有鬼去和他说一些奇怪的话? 又为什么有人要阻止自己的科举考试? 赵鹏程怀着疑问的心情,径直走进达摩洞。 往深处走,墙壁上刻有一些经书文字和佛门的梵语,还有一些人类修行武术的壁画。 这是什么世外高人才来的地方吗?他想,可是……这里不是已经没什么人来了吗? 除非……难道又是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 接二连三遭遇这样的事情,赵鹏程内心也忐忑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深入洞中,他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烟罗软纱,双目微张,两个大眼睛周围泛起些许泪花的女子。她的声音柔和婉转,言语中带着些许哭腔。 那女子嘴唇轻启:“鹏程,你应该不认识我了吧。” “我……你?在下真的不知道你是谁。”赵鹏程如实回答,“但你旁边那两个已经睡去的一男一女我是认识的。” 那女子身旁的一男一女正是许青和李鹿山。 两个人都坐在地上,后背依靠着墙壁,昏沉沉地睡着。他们双手被麻绳反绑着,嘴巴也被胶条封住了。 “他们,我也认得。我很熟悉他们。” “不知姑娘该怎么称呼?” “我告诉你,你现在也不会明白的,我时常在这山上漂泊游荡,就叫我山女吧。” “山女?”赵鹏程疑惑地问,“你没有名字吗?” 那女子慢吞吞地说:“我的名字……或许你以后自会知道的。” “可是,不知山女姑娘为什么要来阻挡我参与科举,又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武举。” “为什么?因为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杀人的恶魔!因为你以后会因为这个大将军的梦想葬送无数召国将士的姓名!因为你会让自己妻离子散!”山女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 山女发出了呜咽声…… 赵鹏程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这些后果,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成为一个将军,平定天下,让世界太平。 他看着眼前正在哭泣的山女,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我觉得我在做好事,如果我不去做将军,可能会……可能会有更多的黎民百姓遭到烈国的屠戮!如今是什么局势?烈国一直在摩拳擦掌,边境战事频频冲突,正是我这样的好男儿为国家守护疆土的时刻!”赵鹏程激动地说。 山女冷笑一声:“呵!你不过就是想要建功立业罢了!可笑,拿什么守卫疆土来作为借口。呵,真是可笑。” 赵鹏程又说:“那建功立业,不过只是守卫疆土顺手得到的罢了。” “你赵鹏程,一直,心里,都只有一个将军梦罢了。可你……”山女说着再次留下了眼泪,“可你或许,本来不该只是成为一个将军……”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你又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以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谁你以后也会知道。至于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我已经告诉你了。” 赵鹏程一头雾水。 他的身后忽地听到一声“哼——哼——”,是长生猪来了。 长生猪来到山洞里,沉重地迈着四只蹄子,一步一步爬到了山洞里。 它爬到了山女和赵鹏程的中间,挡在赵鹏程前,开口说道:“你走吧,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在南山游荡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你再不走的话,会有人来抓你的。” 山女尖叫着:“你闭嘴!蠢猪!你又懂什么?你不过只是比我幸运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长生猪瞪着山女,目光炯炯有神“我的确很幸运,幸运地获得了你得不到的能力,可是这也并不见得就是我真的想要的。你还不明白吗?你再这样执着,只会破坏秩序,最后会有人来抓你。我只想你能顺利地离开。” 长生猪看了一眼山鬼,又瞥了一眼许青和李鹿山。又仔细端详着许青酣睡的脸。 它对山鬼说:“你快走吧。他们要来了。” “不,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山鬼怒吼一声,红色的身姿舒展开来,双掌向前发出红的火焰。火焰直直地冲向长生猪,长生猪眉头一皱,正要闪躲,却被一个身着道士长袍衣服的人挡在身前。 那道士伸出自己的手掌,推出一个水球,水球立刻将火熄灭。 道士喃喃道:“跟我回去吧。你已经破坏了规则。” “不,我还不能走,赵鹏程!你不听我的话,你会不得好死的!”山女话音刚落,道士拿出一个大麻袋,口中默念咒语:“凤兮凤兮归故乡!”那大麻袋顿时张开一个大口,大口里爆发出巨大的吸引力,仿佛要把所有的东西吸进去一样。 山女被这股麻袋传来的风吸着,她双脚和双手紧紧抓着地面,红色薄纱衣服被风吹得飘荡起来。 道士大喊一声:“入我阵来!” 风力立刻变强,山女终于难以抵挡风力,被吸收进了麻袋。紧接着麻袋又收缩了起来,从膨胀变为干瘪,仿佛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装一样。 赵鹏程在一旁看的有些晕眩。长生猪看到道士出来,却丝毫没有震惊,淡淡地说:“你来处理了就好。” 道士回了一声:“嗯。” 赵鹏程说道:“这位道长,你是……谁?” 道士回答:“我只是一个专修水法的术士罢了。那魔物破坏了世界的秩序,所以我来把她收回来。” 长生猪笑着说:“对呀对呀。” 赵鹏程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心想:现在要赶紧叫醒李鹿山和许青,然后自己趁着夜色立刻回城,进入贡院,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道长能有这般神通,可否直接御剑飞行送我回去考试?” “赵公子真是我见过的最特爱考试的学生了。御剑飞行啊,还是你小说看多了吧。可惜我不能御剑飞行,不然就直接带你走了。”说罢给长生猪使了个眼色:“和我一起吧。” 长生猪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行。” 修炼水法的术士走出山洞,长生猪和赵鹏程也跟着出去。 术士小声念起咒语:“祥云如风,常伴吾身!” 一朵水汽凝结成的云朵状不规则冰块飞向术士,飞到了术士的脚下,术士上前几步走到了冰块上。长生猪也跟着怕了上去。 “你这冰真烫脚……呸……真冻脚……”长生猪感叹道。 一人一猪站在冰块云朵上,云朵渐渐飞升,在月夜中消失在了赵鹏程的视线里。 赵鹏程看着眼前的情景,大叫:“你们不会御剑飞行,但是能腾云驾雾啊!腾云驾雾带我飞一个不行吗?” 与此同时,已经飞入高空的长生猪问水法术士:“为什么不带他飞过来?” 道士回答:“因果,天理循环也。我不能干涉他们的因果,所以他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长生猪问:“可是,山女破坏秩序我们不应该把秩序纠正吗?” “不需要的,只要抓住破坏秩序的人就可以了,以后再去填补山女钻的那个空子。山女执迷不悟,她不明白,就算她阻止了赵鹏程考科举,也会有别人来参与因果循环的,因果没有那么脆弱就会被她改变。除非这个世界的空子太多了,达到了天理无法承受的程度。” “原来如此。” 一人一猪飞过月亮,人和猪的影子在月亮的背景上,显得有些好玩。 地上有个人看到天上有人和猪的影子,惊呼:“嫦娥奔月啊!但是,这广寒宫住的不应该是兔子吗?广寒宫什么时候养猪了?” 第17章 错过科举 达摩洞中,赵鹏程不断用手拍打着李鹿山和许青的胳膊,想要把他们叫醒。 他有些懊恼,碰到了一个不愿意载它去考科举的道长,又遇到了旧时好友长生猪也不愿意帮助他。他放弃了自己第一年参加考科举的机会,曾经夸下海口要去做将军的赵鹏程回到江县老家不知道会被邻里街坊怎样地嘲笑。 他越想越气,一拳捶在了李鹿山的大腿上,李鹿山已经睡了有一天了,这会儿从迷糊状态清醒过来了。赵鹏程捶在李鹿山的大腿上,一瞬间,大腿的疼痛涌上了全身。李鹿山“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声音响彻整个山洞。 许青被这一声尖叫吵醒了。 “姓赵的,你干什么!”李鹿山大叫。 赵鹏程一边给李鹿山和许青松开被困住的手,一边说:“我可是为了你们放弃了科举!” 说罢,眼泪掉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放声大哭,哭的很委屈,仿佛要把这一生委屈都哭出来。 他这十几年来准备的知识,每天锻炼身体,这一切似乎都已经白费了。 无法去参加考试了,也无法圆自己一个梦想了。 许青摸着他的头:“赵鹏程,别哭啦,下一年我们还可以再考啊,对不对?一年时间也不会影响你的科举实力的!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我们所处的世界,从来都不是一个短暂的输赢能够决定的,你这个也不算失败,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参加科举,那是你让他们的!你的实力太强了!怕别人太难堪。” 赵鹏程慢慢地不再哭泣,开始给许青和李鹿山讲解刚才山女的到来,长生猪和道士的出现。 李鹿山和许青也是生平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两人十分惊讶。 许青回忆起今天的细节:“我今天本来是想去山里玩的。还有仆人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山里瞬间起了大雾。雾气昭昭,迷失了方向。后来就晕倒了。醒了之后就在这个山洞里了。” 李鹿山说:“我今天跟着父亲的商队进入山中,本来只是来帮忙采摘一些药材,也是恍惚间遇到了大雾,我就晕倒了。醒来以后,某人就开始直接捶我了!” 赵鹏程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是在气头上了,想着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竟然以这种方式落榜科举,实在是感到有些难过。” 李鹿山淡淡地说:“赵兄,无妨。你来救助我们,没有放弃我们,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以后出门在外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能够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帮的。” 许青也连连点头:“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就救我下山。后来南明山的山贼绑架我们,你又替我挡刀。今天,你又为了我放弃了科举。你帮助了我太多,以后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也告诉我,宰相府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赵鹏程眼睛里泛着泪花,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别人都嘲笑他是山里的野孩子。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孤独。还有许多人会嘲讽他没有父亲,他很难过。 现在他拥有了李鹿山和许青这样的好朋友,他心想:这辈子值了。 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如果没有了挚友,没有了亲情友情爱情的存在,再繁华生活也会变得枯燥。 赵鹏程哽咽地说:“你们,太感谢了!我的科举还可以第二年再考,但是你们的生命只有一次,这也是我来救你们的重要原因。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可能,真希望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待在一起。” 赵鹏程走在中间,他的左边是许青,右边是李鹿山,三个人手拉着手一起走出了山洞。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科举考试也无法参加了。 既然损失已经存在,悲伤已经发生,那么不如就让自己创造快乐的氛围。沉浸在快乐中,悲伤就会渐渐消散。 三人决定一起在南山游玩一番。 达摩洞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了。三人决定继续向上爬,上南山的山顶。 路上,赵鹏程问:“李兄,你就不感到可惜吗?你也要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啊。” 李鹿山很淡定:“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曾经参加过一次科举了,没有中。所以心态放的很平,说实话啊,赵兄,科举屡试不中的人大有人在,不用因为一次科举就让自己感觉到人生无望。” 赵鹏程点了点头:“原来你之前就参加过啊!怪不得这么洒脱。” 许青瞥了下嘴:“真是羡慕你们俩啊!可惜我是女儿身,不能参与科举!不然我也报一个去考考。” 李鹿山叹气:“哎呀,你不懂啊许青,干一行有一行的痛苦。你去考试,就会承受考试的痛苦和压力;你去经商,就要承受名利场的尔虞我诈;你去刺绣,就要承担手指被刺出血的疼痛。每一行都有自己难得地方。” 许青问:“照你这么说,这天下岂不是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了?” 李鹿山道:“那倒也不是。我的梦想就不像赵兄那样伟大,平定天下这样的事情轮不到我,天塌下来了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我顶着也没什么用啊。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诗人、旅者,我要游历江河湖海,我要去的地方叫做……”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三人快要攀登到顶峰了。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间,阳光穿过了缝隙。李鹿山踩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大声喊:“天下——————!” 许青笑了,跟着他喊:“我也要去——天下————!” 赵鹏程也跟着一起喊:“哦吼!天下!天——下————!” 三人从南山顶峰下来,找了一驾马车,往文庙赶去。 到了文庙,三人下车,听到文庙的两三个人正在讨论着考试的事情。 赵鹏程本来以为他们是在讨论今年考卷试题的难度和自己做题的情况,走近去了才听到原来他们是在讨论恩科加试。 “你听说了吗?今年皇帝新继位,为了昭告天下,以彰显隆恩浩荡,特地在今年再加试一次。” “那不就是恩科加试吗?” “对啊,今年的考生要是谁没考好,还能再去考一次呢!” 赵鹏程眼前一亮,心中燃起了希望。 第18章 恩科加试 皇帝赵嘉继承了王位,新任皇帝继位这件事情是赵鹏程参加科举考试这一年的大事。 历代有重大的好事发生时,皇帝总会做一些事情来彰显自己的恩德。比如,有时新任皇帝继位以后会大赦天下,监狱里的囚犯会被放出来,也有时会实行恩科加试,给天下的学子再有一个考试的机会。 赵鹏程刚刚好赶上了这次恩科加试。 山女应该不会想到,她千方百计拦住赵鹏程参加科举考试,却最终还是失败了。恩科加试,不仅会给学生们一个机会,京城还会比以前的考试更加戒备,皇帝开恩的事情不能出现岔子,每个人的头上都紧绷着一根弦。 赵鹏程和李鹿山告诉许青这个好消息,许青开心地跳了起来:“我就说嘛!天无绝人之路,皇帝登基,又给你了一次机会!哈哈哈,太好了!” 李鹿山却有些遗憾:“哎呀呀,我又要参加一次考试了呢。” 赵鹏程说:“给你个机会!你还不开心啊?” “赵兄是忘了我当时在南山山顶怎么说的了,我要去的地方是天下。” “忘了忘了,李鹿山啊李鹿山!你的志向不在于此,却又为什么要来参加科举呢?” “士农工商,要做士子,这是他们对我的期望,家里父母非要让我考的,我也不好反驳。” “有道理。” 三人找到一家饭馆,点了少许饭菜。坐在桌子上等待。 旁边有一个身强体壮的彪悍猛士,正在大块大块地吃着自己最喜欢吃的烤羊腿。巨大的烤羊腿摊在白瓷大盘子上,那大盘子占了约半个桌子那么大的空间,而烤羊腿放在上面也完全没有显得盘子大。羊腿肉很多,足够三四个人一起吃了,而这猛士一个人趴在羊腿上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赵鹏程看到这一幕还是惊呆了,他知道有些人饭量很大,但还从来没有亲眼所见过。 那猛士又吃了几口,感觉有些不过瘾,口中干渴,叫了小二说:“小二!上酒!” 小二那边连连答应:“好嘞,客官。” 浑厚的声音充斥着饭店大堂:“哈哈哈,这召国的羊腿不如我们烈国的劲爆,不过确实美味。” 赵鹏程走向那猛士,拉起一个板凳,坐在了猛士的对面,说道:“这位大哥不是召国人士?” “哈哈哈,对,”那猛士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是烈国人名叫郑刚。” 赵鹏程左手为掌,右手握拳,双手抱拳说:“幸会!” 郑刚笑道:“哈哈哈,幸会。敢问贤弟尊姓大名啊?” 赵鹏程道:“我是赵鹏程,来这里要准备参加几个月后的恩科考试。” 郑刚吃了一口羊腿说:“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来参加恩科考试?” 赵鹏程好奇问:“烈国也能来吗?” 郑刚喝了一口酒说:“虽然两国关系不大友好,但只要愿意烈国就可以来参加召国的科举考试,只要愿意为召国皇帝效力,无论何人都能参与考试。” 赵鹏程点了点头:“召国皇帝果然是大度,选拔贤才的策略已经吸引了邻国啊。” “小兄弟,我看你这也是身强体壮,想来不会是参加文科举的吧!肯定和我一样是来参加武科举的。” “郑兄说的太对了,我就是来参加武举的。” “来来来,小兄弟,你既然是来参加武举的,咱们这种五大三粗的人,不和他们那种文文弱弱的文臣一样,来喝酒吃肉。不用客气!” 赵鹏程感觉到了他的爽快,也感觉到了身后李鹿山发光的眼睛。他回过头迎上李鹿山的目光:“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李鹿山阴阳怪气地说:“你这说谁是文弱书生呢?” 郑刚鼻子一“哼”,说道:“谁文弱谁知道。” 李鹿山冲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折叠的扇子,将扇子折叠,往桌子上一敲:“嘿,你这大老粗!” 郑刚站了起来,他的身高约有八尺多,很是高大,李鹿山在他面前显得有些有些矮小。 赵鹏程感受到了气氛中的火药味:“李兄,郑兄,你俩还是老乡呢!和气点……” 郑刚问:“你也是烈国的?” 李鹿山笑道:“是,听说过烈国的鹿鸣商会吧?” 郑刚额头开始冒汗。鹿鸣商会是烈国商界赫赫有名的商会,是由烈国的诸多商人联合在一起做生意的庞大利益集团,商会中的许多大老板与各国的政界人士都有来往。虽然士农工商中商人属于社会中最不受人尊敬的那些人,但是烈国的鹿鸣商会却没有人敢轻易地无视。因为商会势力过于庞大,又有皇亲国戚和地方官员笼罩,没有人想和他们发生矛盾。 郑刚犹豫了一会:“鹿鸣商会又能怎样?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李鹿山脾气立刻爆发,将扇子往桌子上一甩,手从腰间拿出一个玉佩做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只轻盈跳动的梅花鹿。梅花鹿的上方刻有“令”字。 郑刚惊呆了,居然是鹿鸣商会的通令牌。这通令牌是鹿鸣商会的信物,普通的令牌都是由木头或金属铜器制作而成,可是这令牌却是由绿色翡翠做成,通体碧绿,握在手中温润舒适。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是烈国商会的君子牌。 郑刚脑中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些什么,喃喃自语:“鹿鸣商会的……” 李鹿山连忙打断他说:“你知道就好。不用惊慌。” 许青跑上前来,看了一眼李鹿山手中的通令牌。也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好在许青见多识广,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平和的表情。 赵鹏程还被蒙在鼓里,一脸的疑惑,他只是一个江县庶民的小孩子,虽然在宰相府长大,但是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许青笑了笑,眉眼里透露着惊喜:“李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这个东西?” 赵鹏程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许青平静地解释:“你肯定不知道了,那是烈国赫赫有名的鹿鸣商会,他手中的是鹿鸣商会最顶级的通令牌之一。而你面前的,如果我没猜错,是鹿鸣商会的——小少爷。” 第19章 你到底是誰? 赵鹏程看着眼前的郑刚和李鹿山,他愣住了。 “所以,你到底是谁?”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人,李鹿山,一个天真烂漫的落榜生,一个烈国的人。 李鹿山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摆了摆手示意郑刚坐下继续吃他烤羊腿,然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饭馆里没什么人,吃饭的只有他们两桌人。李鹿山刚才闹出的动静也没什么人看到,店小二刚才也在后厨催促帮忙。 “我是李鹿山,至于许青说的那个什么……我也不懂的……只是随便玩玩,那张通灵牌是个赝品……” 李鹿山把通灵牌收了起来,挂在了腰间的绸带上。 “我不信,你刚才的样子分明就不像装的。算了,和我说说为什么突然生气吧”赵鹏程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下巴上。 “我很讨厌别人说我是文弱书生,嘲笑我体力弱之类的话,我小的时候身边总有些人嘲讽我。有的时候是我父母,有的时候是玩伴,或者周边的邻居,我不喜欢被这样对待,所以,刚才突然生气了。抱歉。”李鹿山摊了摊手。 赵鹏程笑了笑:“所以你用了假的通令牌,伪装成鹿鸣商会的大哥唬住了对方?”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嘿嘿。”李鹿山立刻点头称赞。 赵鹏程用两只拳头捶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你,骗,鬼,呢?” 李鹿山尴尬地笑了:“嘿嘿……这……还以为你信了呢……” 许青在旁边噗嗤一笑:“你是不是以为赵鹏程傻啊?” 赵鹏程也认真地说:“李鹿山,我是穷,我家里没有你们那么有钱,可我不是傻啊!你真别把我当傻子忽悠好吗!” “好好好!我就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吧!” “好!” “我是一只小鹿,嘿嘿……” 许青被李鹿山逗得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你正经点!” “对啊,你正常些!”赵鹏程一拳捶在李鹿山的胸口上。 “我哪里不正常了?”李鹿山一脸认真地说,但他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鹏程双手抱臂放在胸前:“合着都把我当傻子是吧!” 许青不再笑了,一脸严肃地说:“你对鹿鸣商会应该是不怎么知道的。那毕竟是烈国的大商会,你在召国又一直努力读书科举,这些你当然是不知道的了。我在花园府是知道这些的。鹿鸣商会烈国的大商会,负责许多烈国的重要贸易,例如盐铁这种贸易。而鹿鸣商会里的人都会发放一个通令牌,作为商会在各个国家经商的信物,最高等的通令牌可以直接面见皇帝和地方最高长官。 通令牌的材料和花式决定了这个牌子的等级。最普通的通令牌一般是木制的,再往上是黑铁、青铜、白银、黄金、铂金等等材料制作。往往这个人在商会里面的地位越高,所持有的通令牌材料也越珍贵。而你面前的……这位李鹿山大哥……持有的是翡翠玉佩制作的通令牌,这是在鹿鸣商会里凤毛麟角的牌子了。翡翠做成的通令牌又叫君子牌。往往是发给商会里面聪明又有才学的人。而且据我所知,这君子牌目前只有四个人拥有。他们是鹿鸣商会最为核心的领袖人员。按照李鹿山大哥的年龄……应该就是鹿鸣商会那位小少爷吧。” 李鹿山笑了笑,手放在空中往下按,像是音乐指挥家一样挥舞双手:“哎呀,许青妹子,别别别,千万别这么恭维我!哈哈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来参加科举考试的学生罢了。” 赵鹏程有些无语:“你特么少来吧!你有这身份怎么不早说呢?那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咱们不是很好解决吗?” “赵兄啊,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都流行有钱人装穷,我要是显得太耀眼了,那岂不是……要被人盯上,绑票了我可怎么办?说起来,我已经被山女绑架过了。” “说得也有些道理啊。”赵鹏程恍然大悟,“可是,你……嗯……挺厉害的……合着我身边的好朋友,一个是宰相府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鹿鸣商会的小少爷,就我一个是个庶民是吧!” 许青和李鹿山坐在赵鹏程的两边,两人同时伸出手轻轻拍着赵鹏程的后背:“你以后是大将军!” 赵鹏程这么一想:“哈哈哈,有道理,我以后是大将军,你那商会啊,我以后带着兵就给你踏平了!让你在这里装!” 李鹿山尴尬地一笑:“你是大将军,不是大土匪,赵兄!” 赵鹏程挠了挠头:“说得也是,嘿嘿。” 许青摊了摊手说:“怎么感觉你赵鹏程有的时候像个小孩儿一样。” 赵鹏程说:“这个就叫做纯真!” 许青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看你这个叫做憨!” 三个人吃着桌子上的美食有说有笑。临走了,赵鹏程和郑刚说:“郑兄,日后科举有缘还会再见。” 郑刚笑道:“好啊,小兄弟。我等着你。” 许青坐着马车回到了花园府。 赵鹏程和李鹿山回到文庙。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发生着。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赵鹏程没有气馁,他发愤图强,更加努力地去读书,身边的人非富即贵,让他自己感觉到了一些惶恐,这惶恐来自于他的出身,他只是江县的放牛郎,山里的野孩子,如今却和这么多达官显贵们坐在一起,他拥有了一个机会。他要抓住这个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从一个普通的寒门学子,成为天下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他也要为寒门学子贡献自己的力量。 经过了刻苦的努力,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准备了这么多年,为了让自己能够有一个和全国学子竞争的机会,无论贫贱富贵都能够坐在那里参与考试的机会。 这一天,天朗气清,赵鹏程和无数学子一样,匆匆赶往贡院,贡院的考试分为文举和武举,两边分别在不同的考试区域。文举只考笔试,连考七天,武举则要在七天内考笔试和武试。 武举要默写部分四书五经章句,也要默写历朝历代的军事家典籍,例如孙子兵法等书籍,还要写出一些自己对于兵书的理解。 赵鹏程屏气凝神,双目定睛注视着自己桌案上的考卷,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他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第20章 武举开考! 今年的召国的武举考试备受重视,究其原因是因为召国近期与烈国关系交恶,两国频繁出现摩擦。召国在暗中备战,烈国也在厉兵秣马。 赵鹏程伏案低头,手握一支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对于兵书的看法和理解,又按照试卷上的题目,逐一默写了兵法章句。考试的题目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准备终于有了用处。 他心中对皇帝登基这件事情很是感激,毕竟如果没有这次皇帝的恩科加试,他也没有这个机会来到贡院参加考试了。 武举笔试依然是由礼部主持,巡考官都是礼部的人,但武科考试就是由兵部的人来参与主持的了,礼部只负责在一旁维持秩序,同时维系公平。 武举第一场比拼马术枪法,由参与考试的学生骑马扛枪,先骑马冲锋,刺向对面移动的靶子。移动靶子是由兵部士兵手持着来回游走。 等将靶子刺穿后,学生要与监考官亲自过招。这些监考官大多都是来自于一线参战的将军士兵,也有一些是京城禁军教头。 赵鹏程和一群学子来到一大片空地上,贡院今年专门开出了大片荒地,就是为了迎接全国各地的武举学生。 一位监考官一声令下,一排一排的学生骑着颜色不同的马匹奔向移动靶子,有的学生太过紧张,以至于长枪没有刺向靶子,手没有拿稳,长枪脱手,飞出身外几米远,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鹏程骑上一匹考场分配的黑色乌骓马,手持银色长枪,双目炯炯有神,盯着移动的靶子。随着一声监考官的一声“起”,他冲向了那个士兵手持的靶子,马匹跑的飞快,一如当年李青在南山下那位抱着木匣子的骑兵一样。长枪一挥,向靶心扎去,正中靶心,众人连声叫好。 考官很快注意到了这个俊秀的学生,身高挺拔,肌肉健壮,颇具王者之气。 一位兵部来的考官迎了上来:“小子,好枪法!是个好料子!以后是个住天策将军府的苗子。” 旁边一个瘦高个子的考官道:“王大哥,就算这小子能力强,但是咱们可不敢说那话啊。” 周围的武官听到的也都低下头装作没有听到。 姓王的考官名叫王正平,是军中的武骑尉,一名骑兵长官,他所说的天策将军府是一个禁忌话题。天策上将是召国武官中最高的头衔,与宰相相匹敌,但天策将军府如今已经空无一人,只因上代的天策上将起兵谋反,被皇帝抓捕,自此以后召国再也没有设置过天策上将的职位。 从那时起,召国皇帝从内心就开始厌恶天策上将这个名号,这天策上将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设置了。在上一任召国皇帝赵浑在位的时候,他就没有设置天策上将,这一任新任的皇帝赵嘉,刚刚继位,也对此没有提及。 每个人都对此沉默,大家不愿意讨论天策上将相关的事情。 王正平作为军队里的老油条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不该说天策将军的话,但刚才赵鹏程勇猛的身姿,实在让他想不到什么能与之相匹敌的人。于是不禁说出了天策上将这个词汇。 “哎呀,你看我这个脑子,这不是那小子的技艺让我一时头蒙了吗?”王正平忙解释。 众人不愿意招惹这个话题,也就不欢而散了。 赵鹏程继续参加一场考试。迎接他的正是刚才称赞他技艺的王正平。王正平在军中做了几十年的武骑尉,驾驭马匹和使用长枪的武艺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赵鹏程坐在黑色马匹上,向对面的王正平轻轻点头,示意对考官老师的尊重。王正平笑了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后生了,手中的长枪不由得攥的更紧了。 主考官那边喊了一声起。 赵鹏程和王正平两人相对着出发,两人朝着对方的方向杀去。只见二人飞一样地冲向对方,马匹飞奔的尘土向四处飞扬,赵鹏程手握银枪朝着王正平刺去。阳光照耀下的赵鹏程,铠甲反光,格外耀眼。王正平将长枪一横,在身前挡住赵鹏程的攻击,再双手发力,用长枪向前一顶。赵鹏程的长枪被顶了回来,赵鹏程将长枪回转,一记横扫出去,王正平立刻用长枪向下移动,挡住对方。二人在马上一来一回斗了八十回合,王正平本想抱着谦让的态度让着些后生学子,却没想到赵鹏程技艺如此了得,他不得不拿出更多力气来与赵鹏程切磋。 王正平想要发起进攻,却没想到自己完全没有找到进攻的机会,只能一直防守,他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武骑尉,不成想到今天的一个年轻学子竟然能逼得他无法进攻。 周围的人也被他们的打斗所吸引,礼部的许多监考官由于没有很重要的任务,都围在一起,看他们的长枪斗争。他们一边看一边评判着两方的实力。 “这王正平可是军中几十年的武骑尉了啊?居然让一个新人打的措手不及,这还是第一次见啊!” “别乱说,人家王骑尉,那是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让着学生呢!” “可我看怎么不像啊?这王骑尉明显是紧张了啊,你看着额头都有些冒汗,双手还有些发抖啊,神色紧张,不像是故意让这个新人啊。” 两人又斗了几十回合,主考官喊了停止,两人不再对决,从马上下来。 王正平看着赵鹏程,眼中带着疲惫,也有些惊喜,他不是好面子的人,这一战打的自己酣畅淋漓,他并不在乎别人说他打不过新人,毕竟自己已经快要到老年人的阶段了,力气比不过对方也是可能的。但他的许多长枪技巧都在,但这新人竟能一一看破没有中招,让他觉得有些惊讶。 他看着赵鹏程,从他的眉宇之间仔细品读,他在想到底这个小伙子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武艺,这种人物以前也没有听说过。 可是在他仔细端详对方的面容后,他慢慢地愣住了。这个人的面容,竟然有些像一个人。他不太敢确定,只是隐约觉得这人的动作神态,还有面容,太像那个人了。那个高贵的存在。 他觉得应该是巧合,然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赵鹏程没有和任何人交流,下马后默默的回到了自己考生休息的位置。他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考武举,不能因为第一场优秀的表现就掉以轻心。 未来,在等着他。 第21章 考场逢山女 武举的第二场考试是射箭。 这场比赛中分为固定靶和移动靶两种。 固定靶面板上一圈一圈环状图案,能够射到靶子中心得分最高,射到靶子边缘得分最低。 这一场考试没有上一场的马枪考试那样激烈,大部分时间是考生张弓搭箭,屏气凝神,朝向靶心射箭。 固定靶由木头制作而成,笔直地站立在地上,移动靶子则由士兵在二楼或者三楼用绳子捆绑住一个靶子面板,将靶子垂下,士兵手握绳子在楼上来回奔走,考生则要瞄准那个垂吊着的移动靶子。 赵鹏程的前方有一个瘦高个子,长相清秀的男子,虽然身体很瘦,但是胳膊上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肌肉线条。 这男子拉开一张弓,瞄准远处的固定靶,一箭射中九环。旁人都连声叫好,九环距离十环只差一步了。 终于轮到了47号考生赵鹏程。 监考官示意开始,赵鹏程肌肉紧绷,神情却是淡然自若,左手握着弓,右手拉起弦,右眼紧闭,向远方那个固定靶射箭。一支箭像泥石流里翻滚下山的石头一样,迅速而有力地从赵鹏程的弓射出,没有任何意外,直直地射向靶心。 王正平看到这一幕更是震惊了:“这小子真厉害,我就说他是做天策……咳咳,他是做大将军的料子。” 旁边的一个兵部的监考官也啧啧称赞:“啧啧啧,我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人才了。简直就是神射手,上一次看到这么平稳的射箭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了。” 围观的人对这位47号考生很是欣赏,大家议论纷纷,礼部的巡考官示意大家安静。 紧接着就是下半场了,下半场是移动靶。 移动靶的难度比固定的难度要高很多。 固定靶不需要考虑太多,射击一个静止不动的靶子,肯定是比射击一个来回跳动的靶子要简单的多。 士兵来回奔跑,靶子左右移动,射中这样移动的靶子才是真的本领,刚才只是开胃菜罢了。毕竟在战场上的人总不会静止不动,让你去射击。所以射击移动中的物体才是实战真正需要的技能。 然而,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在大家思考着今天的风力风速对于自己射箭的影响时,兵部的监考官让士兵把这一场需要用到的弓箭拿过来了。 这些弓箭比原来的弓箭大上一圈,弓身紧绷,很是硬朗。 要拉起这样的弓需要更强的臂力,而控制这张大弓精准射向移动中的靶子更会让难度增加。 一众学子发出了惊讶和唏嘘的声音。 有些考生并没有足够的意志和信心来参加这次考试,他们来这里纯粹只是家里人想让他们来参加。李鹿山就是这样的情况。而像李鹿山这种家里人催着他来考科举的还有很多。 台下许多考生心里七上八下,大家不由得在想,兵部今年的考试是不是加大了难度,往年似乎没有像今年的弓箭这么大。 面对困难,有些人会气馁、会想要放弃。 但英雄不会这么做,赵鹏程早就有所准备,这十多年里他为了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将军,每日都会进行大量的体力活动,运动锻炼,他丝毫没有畏惧这次兵部的刁难。 一阵唏嘘声和议论声后。 兵部主考官介绍说:“这下半场考的是射击移动靶,你们肯定会好奇,这弓箭怎么比以往的弓箭大?因为这些年在对烈国的小规模战斗中发现,射箭的技能尤为重要,烈国骑兵号称铁骑军团,马上作战的能力比我们要强很多。所以弓箭手作为拦截对方骑兵的第一道防线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本次考试,兵部特地用了大弓。情况就是这样,各位学子,不必再议论了,上前开考吧。一号考生请上前来。” 经过一轮随即抽签,赵鹏程第一轮射击固定靶时,排在赵鹏程前的那位清秀的瘦高男子抽到了一号。 那男子丝毫不慌张,仿佛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大弓,他心想,几十斤几百斤的大弓他都不害怕,自己从小就在山林打猎,对于这些弓箭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迸发出炽热的力量,一支箭向远方飞速射去。 空中的移动靶被他射中,靶子向后直直的撞向楼房的墙上,而后被回弹到了墙的前方,摇摇晃晃。 监考官检查了移动靶上的弓箭痕迹,正中靶心。 兵部主考官非常开心:“哈哈……好啊!这一号考生正中靶心,给诸位学子做了一个表率,接下来第二位考生。” 巧合的是,赵鹏程这一次抽到了2号,他径直走向射箭区域,从桌子上轻飘飘地拿起一把弓箭,目光凝聚的远处的移动靶子,正准备射击。 霎时间,天空起了大风,风裹挟着泥土微粒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黄沙一起吹着射箭考场。 “怎么回事?怎么起风了?”考生们乱作一团,张开大弓射击远方的移动靶子本就困难,而如今却忽然又起风了,有些紧张的考生心里直打哆嗦。 监考官大喊:“诸位考生,不要惊慌,有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以后在战场上也会遇到这些意外情况,到那时候,敌人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风干扰了射箭。敌人会直接冲向你的身边,砍下你的头颅。一个优秀的战士,绝不会被这些事情所影响。” 赵鹏程没有在意这些,依旧是屏住呼吸,目光用力地盯着远处的移动靶子。 一个声音渐渐的传入他的耳朵,“鹏程,别射了。放弃吧。”,赵鹏程一惊,闭上眼睛与那声音交流起来。 “为什么?你……是谁?这声音,有些熟悉……” “我是山女,我说了你不要来参加科举了,为什么你还要过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这么久。” “鹏程,你做了将军也未必会好的,不如做个寻常百姓,安安生生地生活。”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你来插手。无论你是谁,我都会自己做决定。” 赵鹏程双目紧闭,内心愈发坚定。 一道蓝色光芒闪过,空中的黄沙和风渐渐消散。 “赵鹏程,我把山女带走了,你安心做好你的事情就好。” 赵鹏程听到了修行水法的术士的声音,那人是当时在山洞和长生猪一起来的道士。 赵鹏程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拉起弓箭,眼睛中还被黄沙搞得有些迷离,用力拉起大弓,射出了一直通往未来的箭。 第22章 举重 赵鹏程的箭像一把匕首刺向移动的靶心,整个的移动靶子被冲向后面的墙上,箭将靶心刺穿,移动靶子固定在墙上不动了。 考生一片哗然。上一位清秀瘦高的男子只是将靶子射中,而后靶子就弹了回来。赵鹏程的箭却直接将移动靶子固定在了墙上,这一箭,力量十足,精准无误。 监考官十分兴奋:“今年真是人才济济啊!召国,未来可期!” 考试继续进行着,周围人对赵鹏程都是刮目相看。 清秀瘦高的男子笑着把手伸向赵鹏程:“你好,我叫林曲。” 赵鹏程握住他的手:“我是赵鹏程,幸会。”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都很欣赏对方的箭术。 与此同时考场之外的南山达摩洞中,道士正和长生猪一起审问山女。 山女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她为了破坏赵鹏程的前程,费尽了心血。 “山女,我已经劝你很多次了,不要去干涉他人因果。如果干涉了别人的因果,那因果容易转移到你自己的身上。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自己安安心心地待在山里,等待自己进入轮回。”道士冷冷地说道。 “哼,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样子,同一套说辞,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话。”山女头扭过去,不愿意和道士对视。 长生猪看着山女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那我呢?我的话你不愿意听吗?” “你……你太幸运了,我才不和你说这些。” 山洞里一片寂静,几人陷入了沉默。 “总之,我这次不会再让你出去作祟了。如果一直放任你不管,你会酿成大错的。”道士拿出金丝边镶嵌的绳子,给山女本就捆住的身体再次加固。 这是绳子名叫捆仙绳,有金子镶嵌,外加法力加持,据说就是神仙也难以挣脱。山女拼命挣脱,疯狂扭动着身体,发现依然无法逃脱捆仙绳的束缚。 “如果我没有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有人这么执着的。”道士说。 “你毕竟活得年份太短,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长生猪叹了口气,缓慢地说。 考场这一边,赵鹏程要进行第三场考试了,那就是举重。 许多人锻炼体魄,增加自己胳膊的肌肉,就是为了这一天能够多拿分数。 考场中正前方整齐放置着几个大块的石头,两块石头中间有一根大铁圆柱相连接。双手虎口握着圆柱,将两块石头举过头顶,坚持三秒即可。 这需要无数次的练习来增加自己的肌肉力量,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赵鹏程对于这一次的考试也是早有准备。 陆陆续续地开始有考生进行测试了。 他在考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是当时在饭店遇到的烈国啃羊腿的郑刚。 郑刚一身肌肉,一步一步走向考场中央的大石头前,监考官示意他可以自由选择哪一组石头。 三组石头重量由小到大,最右边的最重约有二百斤。 郑刚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二百斤重的石头。他双手紧握两块石头中间的铁柱,眉头紧皱,大吼一声,声音响彻整个考场,考场的学生和监考官都被他震撼到了。 历来参与举重考试的学生都是先从轻的开始,轻的挑战成功就可以计入分数。之后再挑战重的,重的石头挑战成功后将分数累加,三组成绩加起来为总分。 郑刚这样直接从重的开始举的实在是很少见。以至于多次来贡院当主考官的礼部和兵部官员都大为震惊。 郑刚将200斤的石头举过头顶,过了三秒将石头放下。土地发出“砰”的一声。 他又开始举中间的石头。对他来说,举重十分轻松,他从小就力气大。 林曲和赵鹏程发现这人举重像是在玩乐一样,两人对郑刚的臂力暗暗赞叹。 郑刚的考核结束了,再过一会儿就要轮到赵鹏程了。 看到郑刚的表现,赵鹏程心里有些紧张。赵鹏程自己的身体也十分健壮,但郑刚比他肌肉更多,如果比射箭,郑刚这样五大三粗的猛士未必懂得射箭的技巧,但眼下是比蛮力举重,赵鹏程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深呼吸,平息自己内心的紧张。 他绝不能认输,绝不能让自己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 他慢慢走上前来,走到了三组石头前。 正当大家认为他也要从最轻的那一组石头开始举起时,赵鹏程直接向右走。 他选择了最重的那一组石头。 他有信心能够举起来。 赵鹏程的目光像一只老虎一样锋利而又尖锐,双手的肌肉紧绷着,头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吼——呀——” 二百斤的巨石被他举起,他的头顶流下汗水。又是这个考生,考场里的人这几天早就对赵鹏程有些眼熟了,他每一次的考试表现都让人大为震撼。他每次都像明珠一样散发着自己的光芒,没有人能够忽略那光芒。即使是在兵部担任考官多年的人,即使是一些老兵,也要赞叹他的技艺。 赵鹏程将石头向地上一甩,最重的石头他已经举过。接下来就是两组轻一些的石头,对他来说,这两组易如反掌。 他的考核顺利通过了。没有任何意外。 他下台走向郑刚:“郑大哥,你看我这臂力如何?” 郑刚哈哈大笑:“好小子,人看着不是很大,力量确实很大。以后要是进了召国做武将,你肯定是个好将领。” 赵鹏程一笑说:“郑大哥也是好将领。” 林曲在一旁内心默想:两个人开始互相吹捧了。 举重考试很快结束了。 即将迎接他们的是最后一天的考试,这一场考试与其他考试不同。轻松而又不轻松,轻松是他们不需要体力上的活动了。不轻松说的是这一场是与兵部将领直接面谈,说出自己对于兵法的理解。而且兵部会对来参加考试的人的面孔进行观察,相貌符合他们的对将领的想法,就可以加分。这一场是附加分,不参与也没关系。 但既然大家都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当然不愿意放弃最后一场附加分的挑战。 第23章 最后一场考试 天刚刚亮,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了。 许多学子从文庙赶去贡院,这一场考试不会像之前的考试那样热烈了。对于武举的学子们来说,这一次没有热烈的武斗,没有竞技,只有和兵部的面试官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许多体魄强健的人,对这个考试并不感兴趣,只是一个附加的面试罢了。 赵鹏程也并没有参加过这种考试,但他知道自己要对每场考试认真应对,这是一种负责认真的态度。 命运的齿轮在很久之前就开始转动了。只是赵鹏程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走进贡院,进入武举考场,如同往常一样参与考试。 他走进考场大院内的一处房屋内,轻轻地推开门说:“老师好,我是47号考生。” 主考官坐在桌子后的一张木制雕纹板凳上,笑着说:“47号考生,来坐吧。这一场考试你不用紧张,没有什么难的事情。” 赵鹏程走近桌子,将板凳从桌子下方抽了出来,道了声“谢老师!”,坐在了板凳上。 与此同时,京城宰相住处花园府内,宰相许无明正在和兵部官员交谈。 “你们兵部现在……武将那边有没有什么空缺?” 兵部侍郎面对宰相的提问愣了一下,沉住气说:“那边也确实有些空缺的,不过……” “不过什么?” “都是一些比较危险的职位空缺,如今烈国和召国很可能会发生战争,兵部的这些职位也都是些比较危险职位。宰相大人您也知道,兵部向来都是些危险的职位……” “说得也是……兵部打仗,哪有不危险的哼哼哈哈哈……” 兵部侍郎看宰相笑了起来,自己也连忙陪衬着笑了。 宰相叹了口气:“哎,这事情本来也不该我操心嘛。” 考场内,赵鹏程望着前方的兵部面试官,他有些紧张,本来这只是附加考试,但他却开始额头冒汗。 “你呢,不用紧张嘛,这里有毛巾,可以擦擦汗。”主考官边说边从手边拿了毛巾过来。 赵鹏程接过毛巾,轻声说:“谢谢老师。” “47号考生,抬起头,我来仔细看看你。”主考官仔细端详着赵鹏程,赵鹏程抬起头和考官的目光撞上。 赵鹏程双目有神,鼻梁高挺,四肢强健,身体皮肤黝黑,肩膀开阔,给人一种沉稳的气场,沉稳中又带着一些杀气。他的眼神太过凶猛了,主考官在他眼神中仿佛看到了一只饿虎扑食一般。 考官感觉寒意向自己的身体涌上来,今天的天气并不热,但赵鹏程的眼神格外冰冷,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好,你这样的人,纵横沙场也会面不改色,是个当将领的好料子。” “谢谢老师对我的评价。”赵鹏程说道。 “那么我来问些问题,《孙子兵法》中的计你是怎么理解的?”考官开始提问。 “《孙子兵法》中说: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这里的计是计算而非计谋。” “具体说说吧。” “好的老师。计算和计谋是不同的事物。历史上不乏有将领打仗善用奇计,计谋只是执行的一种策略,但计算则不是。计算是在打仗之前就比对敌我双方的实力。从五个方面来考察敌我的实力对比。” “哪五个方面” “首先就是‘道’,‘道’是双方的政治势力,自己的君主是否是明君,是否能够做出深得民心和深得军心的决策。同时看对方的君主是怎样施政方针。 第二是‘天’,第三是‘地’。‘天’是说顺应天时,‘地’是知道地理情况,两者都是在说打仗的时机是否合适,如果在不适合的天气和不适合的地理位置打仗,就会出现极大的问题。 第四是‘将’,将领能否依照法度领兵打仗,有功则奖赏,有过错则惩罚,知人善用,委任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同时对比敌我双方的将领行军打仗的风格,也能制定不同的应对策略。 第五是‘法’,这里的法指的就是军中法制,双方的军中采用怎样的法令制度,能否激发将士战争的热情。” 赵鹏程说完了自己的一番见解,位于他对面的监考官用手捋着自己的胡须,露出赏识的笑容,称赞道:“理解甚妙。” 主考官端正自己的坐姿,继续提问:“讲讲你对天时的理解。” “天时,天生阴阳二气,二气运转周而往复,此消彼长,形成寒暑冷热,生成四季轮回,进而构成不同的节气时令。为将者,要考察所处的季节、天气、时令,仔细调查才能依据天气做出重要的决策。” “妙!”主考官用手“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未来,是属于你们这些青年人的。真是后继有人啊,你这样脑子灵光又体力强健的人,也许还能成为天策将军……”说道天策将军时,主考官顿时觉得不妥,立刻停了下来。 “谢大人夸奖,学生以后定会努力的。”赵鹏程坐在板凳山,轻微低头,向老师表示尊敬。 “好了,下一位考生吧。”主考官没有继续发问,而是直接叫了下一位学生。 赵鹏程问:“是学生答的不够好吗?” “哈哈哈,不是不是,你回答的很好,但是我啊,得接着面试下一位考生了。早点面试可以早点结束,如果是在家中小院闲暇时光,我倒也真的希望能和你好好地交谈一番。但如今还要面试其他考生,有任务在身,不能和你多聊了。” “原来如此。那晚生就先行告辞了。”赵鹏程站起身来,向主考官拱手作揖,回过身走出房屋。 对他来说今年的恩科考试全部都结束了。 提前考完的武举考生可以直接离开贡院,他出了贡院的大门,长舒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一次考试,他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一出门就看到许青捧着一束花站在贡院外等他。 一束鲜花,里面有五朵香槟金玫瑰,周围点缀着满天星和小桔梗,人群中很少有人抱着花朵在贡院外站立,也因此许青显得格外耀眼。 许青捧着花,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治愈,抚慰着赵鹏程疲惫的心灵。阳光和煦,微风渐起,天气宜人,适合外出。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好,以至于赵鹏程未来在冰冷的战场上也时常想起着一天的美好场景。 第24章 考试结束 最后的一场考试已经结束了。 赵鹏程出门看到手捧鲜花的许青,他感觉自己内心得到了抚慰。 “你手捧鲜花的样子很好看。”赵鹏程向许青走过去,凑在许青耳边说道。 “我看你刚考完试的样子也很好看。”许青笑的像她手中所拿的一束花一样美丽,“终于不再那么苦大仇深了,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下来了。要不要出来吃点好吃的?” “吃什么?” “叫上李鹿山一起吧,我还没想好。” 二人正说着,李鹿山从考场里走了出来,朝二人走过来。 “考完了?”赵鹏程问李鹿山。 李鹿山说:“对啊,考完了。我人生中有一次考试结束了。” 赵鹏程拍拍他的肩膀:“那要不要一起吃饭?” 李鹿山淡淡地说了一句:“好。” “说起来,我这次考试的时候又碰到了绑架你们的山女。”路上赵鹏程边走边说。 许青问:“她又要破坏你考试吗?” 赵鹏程答道:“是的,考试射箭的时候掀起了一阵风沙,后来被道士抓走了。” 赵鹏程说着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外伸展:“没什么,反正我的考试顺利结束了。我也觉得一切都过得很好,没有了以前的紧绷和压抑。” 许青看着赵鹏程皱起的眉头,感受到赵鹏程内心的平和中带着几分对未来的惶恐:“你开心不就好了?至于后面的会不会考中,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遇到谁又有什么结果,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我们只要活在眼前的事情就好了。” “你说得对,许青,知我,我知,许青。”赵鹏程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句话。 “你少来恭维我,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这么多年都在准备这场考试,刚刚落下帷幕,你肯定会有些放不下啊。”许青轻轻敲打他的肩膀。 李鹿山在一旁偷笑:“诶呀,你俩打情骂俏躲着点我好不好?我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美男子怎么受得了这种甜蜜暴击呢?” 赵鹏程用手捶了李鹿山的头:“别胡说!我就不信你没有感情经历。” “我,自然是有的嘛!不过不能告诉你们罢了。哎呀,往事不堪回首!须知这世上感情……也不只是有爱就可以。”李鹿山神情有些低落,耷拉着耳朵。 “李兄是个有故事的人?讲出来给大家乐呵乐呵!”赵鹏程打趣道,紧接着又赶紧说:“不不,我是开玩笑的。李兄。别放在心上。” 李鹿山摆了摆手:“没什么的,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他看到路边的柳树垂下枝条,又摇了摇头。“今天不说这些,不如找个地方开心一把。赵兄,我们去吃饭。” 李鹿山领着赵鹏程和许青来到一家饭馆,饭馆正门前牌匾写着“醉仙楼”三个字,他和二人说:“今天我请大家吃饭,这醉仙楼是连锁门店,是我们鹿鸣商会投资的,来这里吃饭能给我优惠的。” 赵鹏程问:“你们自己的门店还不给自己来个免费吃喝吗?” “诶呀赵兄,免费吃喝使不得,商会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来醉仙楼白吃白喝那可是不得了的。早晚会被我们吃垮。” “不愧是大商会,精打细算。” “不过,你们随便吃,赵兄,别人优惠都是七折或者八折,有的是五折,等级不一样优惠程度也不一样。我的优惠力度比较高。” “你是怎么个优惠法子?” “嘿嘿,我来了打一折。” 赵鹏程和许青听到他说打一折的时候,二人惊讶的表情涌上面庞,许青忍不住锤了李鹿山左肋下腹部的肉说:“够猛啊,小少爷。我一个住在花园府的人都没有这待遇。” “你毕竟家里没有开饭店的生意而已。”李鹿山揉了揉自己被捶的肚子,“你俩真是绝配,怎么都喜欢捶我……” 赵鹏程捧腹大笑:“因为捶你比较解气!哈哈哈……” 三人坐在醉仙楼里有说有笑,赵鹏程拿起菜单问李鹿山要点些什么菜。 李鹿山摊了摊手说:“这里的菜我吃的太多了,已经没有什么体验感了。你们看菜单随意点好了。” “你现在这幅神情,真是富贵之后的倦怠啊。”赵鹏程感叹道。 许青也应和着说:“真是富贵啊,公子哥儿!” 两人说着,一人朝李鹿山锤了一拳。 “哎呀我说你们别锤了,二位赶紧点菜吧。”李鹿山急忙转移话题。 李鹿山并不想让别人一直牢记自己是一个富家公子哥的形象,他只是偶然地出生在了鹿鸣商会核心人员的家庭,偶然地成为了鹿鸣商会小少爷的角色。这并不是他所能够选择的。 许青点了一份香酥鸭,赵鹏程点了奥灶面,李鹿山又去让店员拼了一份素菜拼盘。 素菜拼盘,那盘子是陶瓷的,由左右两个小格子制成,左边格子里有用蒜汁调好的腐竹和面筋,右边格子里有一些炒好的花生米。 店员又把香酥鸭端了上来。 这份香酥鸭在做之前会用蜂蜜和老抽酱油腌制,而后将鸭子放在油中炸,一边炸一边将油往鸭子身上浇,等到鸭子已经炸得全身成金黄脆皮的样子,就可以出锅了。 香酥鸭的味道飘香扑鼻,店员端过来时,老远就能闻到它的香气了。 赵鹏程点的这份奥灶面,面是碱水细面,和普通的软面条不一样,有些劲道,汤底是红汤,加上浇头爆鱼,汤鲜味美。鱼是炸过的,金黄又多汁,闻起来十分香。 李鹿山看着他们点的菜,自己却没有什么食欲。他今天唤醒了一些以前痛苦的回忆,因此没有什么胃口。 赵鹏程吃着碗里的面条说:“李兄,咱们好不容易来这边下个馆子,你就放开了吃嘛!” 李鹿山拿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眉头轻皱:“主要是我没什么胃口,不然的话……我也能吃好多东西。” 许青手拿一个炸的金黄的鸭腿,大口大口地吃了两口,对李鹿山说:“哎呀,你们这醉仙楼的确实不错,跟我们花园府的伙食也有得一拼了。今天考试结束,是个好日子,先别想那些陈年往事了。” 李鹿山看着她拿着鸭腿往嘴里塞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在花园府没少吃好吃的吧?怎么今天和赵鹏程一样在这里狂吃?” “我在花园府有人管控我的饮食,他们怕我吃胖……所以不能敞开了吃!在你这里就可以大口吃肉了!”许青嘴里塞着鸭肉,大口大口地吃着。 李鹿山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花园府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有这种待遇。” “她很注重饮食的。花园府有专门的大厨管理她的一日三餐,要是花园府吃,还真是要受到许多限制。”赵鹏程说。 李鹿山叹了口气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 第25章 殿试 科举考试三天后放榜,放榜后将要在皇帝大殿内由皇帝亲自殿试,钦定新任的状元榜眼探花人选。 赵鹏程、许青和李鹿山三人这三天时间耐心地等待放榜。 对李鹿山来说,这次考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得出的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他已经没有特别在意。 但对于赵鹏程来说,这一切都还是很新鲜的。赵鹏程是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他和无数的学子一样,渴望得到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渴望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和抱负。 三天后,赵鹏程三人和其他的学子一起围着一堵墙,那墙放着新榜。 赵鹏程从榜上找寻自己的名字,很快他找到了“赵鹏程”三个字,他中举了。 对他来说,甚至是毫无悬念就中举了。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简单。 他内心很激动,又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样,心中还有着一些平和,他看向许青。许青比他激动,她欢呼大叫,“太好了!中了!”两人拥抱在一起。 李鹿山在一旁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墙上刚刚张贴的榜单,慢慢地打量着这榜单上的名字。 他有些倦怠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榜单上,这似乎是可以预料的,但内心还是有些许失望。 他的头垂下来,叹了口气。 “唉,没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我可没有赵兄那样刻苦。” 许青和赵鹏程反应过来,原来李鹿山科举没有中。 “李兄,你别灰心丧气,科举没中并不是坏事情。还可以继续复习考试,未来还可以再考。” “我知道的,小鹏。只是我年龄比你们大,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参加科举了。回去以后又要被商会的那群人问来问去,感觉到有些麻烦。” 许青安慰他说:“哎呀,李大哥,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考试必中举,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鹿鸣商会总不至于只要胜利者不要失败者吧。” 李鹿山叹了口气:“唉,如果他们开明一些就好了……我的父母是很看重这些的。” 赵鹏程抱住李鹿山:“李兄,考试的事情,以后还可以再考,但因为考试毁掉了自己的好心情,也毁掉了自己的身心健康,那是不划算的。” 李鹿山点了点头:“接下来你要准备去殿试了。殿试要直接面见皇上。” 赵鹏程坚定地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他觉得自己离那个未来又近了一步。 放榜后的第三天,所有中举的学生要去皇宫,亲自面对皇上的考试。 新任皇帝赵嘉从大殿内走了出来。赵嘉身形挺拔,皮肤不偏白也不偏黑,身着黄色龙袍,一步一步缓缓地从大殿内走向大殿外。 这大殿名叫集英殿,是皇帝专门面试各位学子的地方,中榜的学生都在集英殿外排队等候。学生们排队成一个方阵,在这些人中将会诞生状元、榜眼、探花等等。 排队等候的学子们已经经过了筛选,他们是来自于全国最优秀的一批人才。 赵嘉见到了恩科放榜录用的各位学子,抬手示意各位学子进入事先已经安排好的位置。 在集英殿内放置着桌子和板凳,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考生号对应落座。 礼部的考官开始按照座位顺序依次分发试卷。 试卷题目篇幅很长,与之前考试时的试卷不同,这试卷的题目甚至像是一篇长文章那么长。 有些考生所书写的答案还没有题目长。 题目内容范围包括:读史书正书、懂得军事战役以及钱币流通的法则等内容和范围。 这一次的题目无论文科科举或是武科科举,两者试卷是一样的。 赵鹏程拿到放在自己手中厚厚的一叠卷子,题目范围的广度令他有些吃惊。 有对正史文献中的历史人物的考察,也有对历史上重大战役的观点,还有货币流通的法则,如何制定更加合理的赋税政策。 赵鹏程头上开始冒汗,这些题目显然超出了自己能够承受的难度范围。但武举和文举是分开放榜的,武举的人自己进行排名,想必大家也都不会想到考试范围这么广。而文举的人对于军事战役中打仗如何安排粮草,如何使用计谋,如何明确军队法令这些内容也并不熟悉。 大家的题目是一样的,里面都带有自身的知识盲区。好在文举和武举都是单独排名,也就是说,文举会有三位文举的状元榜眼探花,武举也是如此。 赵鹏程心想:我并不是和所有人比拼,武举的人也同样对于货币运行制度有些不了解,只要沉着冷静,发挥出正常的实力就好。 他右手提起笔,左手用桌子上集英殿提供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答题。 皇帝坐在集英殿各位考生的正前方,对于这次殿试来说,他是本场考试的主考官。赵嘉望着台下努力答卷的学生,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感到有些好笑。 恩科加试,要彰显自己的恩德给天下,拉拢人心,这些都是宰相在安排。 对他来说,他宁可自己躺在后宫多睡几天。这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监考罢了。 但是对于台下的学生们来说,这是他们难得的一次机会。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台下的这群人已经是全国经过层层筛选之后的人了。 赵嘉却和台下的学生不一样,他出生时就如同含着金汤匙一样,他生长在这样一个皇宫,自己的父亲赵浑又没有子嗣。无尽的宠爱施加在他的身上,这召国天下都是自己的。他做事随意也没关系,自己的老师再怎样批评自己也会忌惮于皇帝的威严。在他这十六年的生活里,唯一令自己厌恶的人是宰相。 宰相从不忌惮赵浑的权威,他总是要直接指出太子赵嘉身上的问题。 宰相对赵嘉来说,是老师,是朋友,也是自己还无法迈过的那座大山。 赵嘉的母亲许婉儿,是宰相的女儿,按照备份,赵嘉应该叫宰相外祖父,但外祖父终究是外戚,与自己并没有那么亲近。 他一边看着台下的学生,一边想着未来的事情。宰相手中的权力太大,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26章 漫长的等待 殿试结束,所有人提交了自己的答卷,每个人的神色都带着些许疲倦,这次考试的题目很多,回答起来并不轻松。 皇帝和诸位审卷子的人会一起对考生们提交的试卷进行审阅,考生们在集英殿内,等待着结果。周围有侍卫在一旁守着。 难得的空隙,赵鹏程不需要再担心后面有什么考试了,目前只要静下心来等待结果就好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有些皇帝还会亲自来与诸位学子对话,但赵嘉并没有这么做。每个皇帝的处事风格不同,他的殿试内容也不同。 赵嘉与礼部、兵部大臣们正在尚书房批阅来自学子们的答卷。答卷需要经过三轮流程:第一轮和第二轮由两位考官批阅给出意见和得分,第三轮由皇帝亲自批阅,最后给出三轮分数总分最高的。 赵嘉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但他却展现出了自己不同于别人的实力,他的确认真读了诸多先贤的经典文章和书籍。相比于自己同年龄段的人,他的学识丰富,从出生起就受到全国最好的教育。 此时的赵鹏程正趴在集英殿内的书桌上,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他很累,周围的考生也和他一样疲惫。 没有人会认为考试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使是辛勤准备之后的人也是如此。 赵鹏程从出生就在江县山边长大,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回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但当他真的来到集英殿参加殿试以后才感觉到内心的一丝无聊。 如果没有遇到许青,没有遇到宰相,他不会在宰相府接受如同贵族一般的教育,他也就不可能在参与考试时获得更多的助力。他能够走到今天,自己的努力占了很大一部分,但宰相府给他提供的条件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谁也无法否定。 这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一般。 他打着哈欠看着窗外的皇宫建筑,这皇宫的墙都是用朱红色油漆刷的,有的墙上会画有一些龙咆哮的花纹图案。墙上有些小的雕塑,那雕塑是石头做的龙,一排一排的,每只龙的样貌都不一样,总共有九种龙,寓意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真是好地方啊,每个大殿都是金碧辉煌,从头上的屋顶到脚下的地板,每一处都精心雕琢。赵鹏程看着这些珍宝一样的楼房,这里是皇宫啊,他心中暗自感叹。 差别真大,相比江县那个小村子,这里富丽堂皇,走在里面都让人有种奢华的感觉。 其他的学子有的坐在板凳上,有的拉起一张凳子和旁边的学子一起聊天。现在不用考试了,交头接耳也没有人会管他们。 漫长的等待,宰相府内也在等待着恩科考试的结果。许青坐在自己的房子里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紫罗兰花,她用右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柳叶眉轻轻向下皱,一双桃花眼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这场恩科考试对每个人来说都意义不同。 醉仙楼里,李鹿山一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宫保鸡丁、鱼香肉丝、什锦苏盘、黄焖大虾……但他没有动筷子,他在等待赵鹏程的消息。等赵鹏程考试结果出来,刚好可以为他庆祝。他已经准备好了两套说辞,如果赵鹏程考中了,他就说这菜是为了祝贺他考中特意准备的。如果赵鹏程没有考中,他就说这菜是为了安慰赵鹏程而特意准备的,人再怎么样也要好好吃饭……他内心也有些焦灼,自己来到京城文庙,经常和赵鹏程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交流书中的经典论断,赵鹏程对他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他在等待一位家人的消息。桌边的小二见他点了一大桌的佳肴却一直不动筷子,走过来问:“客官怎么不吃呢?” 他摆了摆手说:“这菜我一个人是吃不完的。我在等一位朋友过来。” 江县老家里,祝氏正在床上做着针线活,旁边有一位邻居大嫂和她一起做。两人闲聊起来,祝氏道:“我儿子啊,出去考试了。我当时劝他考个文举,他不听,非要去参加武举。我是越来越不懂这年轻人的想法了。” 大嫂说:“祝大娘啊,那武举做个将军不也挺好吗?以后没人欺负你们家了。” “哎,打仗太危险了。” “咱们这样的平民也没得挑吧?武举做了武将,至少比在战乱年代被人抓了壮丁要强很多吧。” “你说得也对。”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忙活着手里的纺织针。 祝氏盯着自己手中的布料,叹了口气说:“哎,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达摩洞内,长生猪和修习水法的道士待在一起。长生猪问道士:“那山女还被封着的吧?” 道士低吟:“正是。” 长生猪抬起自己的猪脑袋,看向山洞的墙壁:“有时候我也会想,那一切能不能改变,如果要是可以改变该有多好。” 道士道:“不改变也许是一件好事,尊重他人的命运,强行介入他人的因果,会让事情更加麻烦。” 长生猪点点头:“所言极是。” 一阵风裹挟着羽毛吹过,羽毛落在了宰相住的花园府大树上。宰相许无明正和大理寺卿钱平站在大树下,许无明望着书上的羽毛:“恩科的结果快要出来了。” 钱平淡淡说道:“那对宰相来说应该是喜事吧。” “怎么会是喜事呢,我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哪里有人去参加恩科考试呢?” “宰相大人,听闻您的住处花园府内有一个男孩和许青一起长大,今年参加了科举,已经去参与殿试了。” “他啊,确实是个栋梁之材。以后如果能得偿所愿想必是极好的。” “我想他应该是个召国急需的人才。” “希望如此吧。” 许无明看着赵鹏程长大,自从赵鹏程来到花园府里,他的思绪就有些复杂了。他知道赵鹏程的父亲在明城之战中为了守城而牺牲,是他下令让人死守明城的。他时常会看到赵鹏程看自己时眼中会带有一些凶光,他明白赵鹏程对自己的恨意没有消散。但他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仇恨都会慢慢褪去。 他对赵鹏程有着一些身为大人的责任感,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对赵鹏程所做的就像是父亲在做的事情。但他很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儿子,无论怎么样都不是。他不怎么和赵鹏程说话,只是给他金钱的支持和帮助。宰相府的资源够赵鹏程用一辈子了。 即使这次赵鹏程不参加科举考试,他也可以去做些别的谋生。 但既然着孩子选择了科举,那么就祝他好运吧,许无明是这么想的。 钱平问许无明:“如果那孩子以后真的闯出名堂了呢?” 许无明立刻撇清关系:“那也是他自己的努力,和我没什么关系。” “只怕以后,皇上知道那孩子是在宰相家里长大的,会有些不同的看法。要是有看法,就会影响到那孩子的前途。” 许无明平静地说:“那就看他的造化吧,你我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 一些人从皇宫中出来,跑到京城的围墙边上张贴榜单。 人们围在一起,急着要看榜首的名字。 第27章 放榜 大街上,人群蜂拥着围在刚刚张贴的恩科新榜前,新榜上有新的进士名单,同时也有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等。 榜单分为两栏,左边一栏为文举榜单,右边是武举榜单。在武举榜单上第一行上赫然写着三个字:赵鹏程。 他是武举榜首,新科武状元。 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他为了这次武举,几乎倾其所有,克服了重重阻碍,即使是鬼神也没有让他退却。 他就在人群中,围观的人吵吵闹闹地讨论着榜单上的名字,他则是平静地望着那位于榜首的赵鹏程三个字,他终于得偿所愿。 他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就在刚刚,皇帝赵嘉钦定结果的时候告诉集英殿的各位进士,第二天会举行游街活动,新科状元榜眼探花都会参与,三甲进士也会参与晚上的夜宴活动,届时会有京城的达官显贵出席宴会。 赵鹏程坐着马车回到文庙,许青已经在文庙等了很久了。 许青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到赵鹏程下了马车,远远地冲他摆了摆手:“喂——快来!” “你手里拿的什么?”赵鹏程快步走到许青身前,“这小盒子里是什么啊?” “嘿嘿,这个是吃的,宫廷糕点——桃酥。咳咳……御膳房好不容易做了一些,皇上赏给我爹的,我爹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就给了我。你可别告诉别人哦!”许青解释道。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桃酥,递给赵鹏程。 “呀,我也能吃得上宫廷糕点了!”赵鹏程接过桃酥打趣道。 “呀,让我看看这张脸。”许青双手捏着赵鹏程略显黝黑的脸颊,揉了揉脸上的肉,“这不是恩科状元的脸吗?不愧是武状元啊,这脸看着全是肉!肯定是小时候吃了不少肉才变得武艺高强的吧!大师,快传授给我你吃饭的秘迹吧。一定是营养均衡、荤素搭配吧!” 赵鹏程也跟着她开玩笑:“没有啦,平时人参、鹿茸、灵芝……这些东西……我是一口都没吃过啊!顿顿都是馒头配咸菜!终于成为了状元郎!” 许青哈哈大笑:“你少来吧……哈哈哈……哪有人天天吃馒头咸菜的,你在我们花园府可没少吃好吃的啊!” 赵鹏程点了点头,两人一边说一遍走着,来到了赵鹏程住的西边房间,他坐在了书桌前:“说得对!” 许青坐在他的床沿:“说起来,李鹿山已经在醉仙楼摆好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你去吃,我们要不一会儿过去?” 赵鹏程拆开盒子上的丝带,拿出一个圆饼形状的桃酥,吃了一口:“噢,那让我吃先把这一块桃酥吃完,这毕竟是花园府千金大小姐许青赠与我的,我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许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以前也没少送你吃的吧,说的好像我以前虐待你似的。” 赵鹏程吃完了那块圆饼桃酥,两人来到了醉仙楼,李鹿山坐在醉仙楼里的一处包间内,二人进了包间,李鹿山立刻开始滑稽表演。 “让我看看这是谁来了!哎哟!这不是恩科状元赵鹏程大人吗?有失远迎啊!”他先是弯腰鞠躬,再然后向赵鹏程伸出自己的手,表示自己要握手示好。 “你少来吧,鹿山!咱们你兄弟自己人,搞这么多客套……哈哈哈,这又不是你的鹿鸣商会……准备开吃就行了。”赵鹏程笑着说道。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和样子说并不够尽兴。 三人坐在了实木椅子上,于是赵鹏程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转身看向右手边的李鹿山,用双手捏着李鹿山脸颊上的肉:“哎哟,让我好好看看!这不是鹿鸣商会的小少爷李鹿山公子吗?竟能在此地相遇,幸会幸会啊!” 李鹿山脖子一扭,甩开他的手说:“你这都跟谁学的啊?怎么感觉这么油腻呢?” 赵鹏程向左边努努嘴,示意是和左边的许青学的。 李鹿山嘴巴张大成一个“o”的形状,看着许青说:“原来是千金大小姐的教导,一点都不油腻,清新脱俗!” 许青被他俩逗得笑弯了腰。 桌子上是一桌好菜,几人将餐具摆好准备吃饭。 赵鹏程想着,第二天还要参加状元游街活动,今天也不能吃太多。 赵鹏程一边吃饭一边和两人聊天:“明天还要参加他们举行的状元游街活动,今天还是少吃些好。” “的确如此。”李鹿山说,“明天不仅有白天的游街活动,晚上还要举行夜宴。如果没有记错,按照历年的规矩,晚上的夜宴活动里会有很多京城达官显贵参与。这些参与一方面是为了认识一下新进来的进士,另一方面是为了……” 他停住了,看了看许青,没有再说话。 许青接着他的话茬说:“另一方面是为了给这些达官显贵的女儿找个如意郎君,巩固自己官场的关系,是吧?” 赵鹏程愣住了:“原来夜宴活动的目的是这个啊?那不是搞得和相亲晚会一样吗?” “你以为呢?不过,明天我应该也会参与。哼哼……”许青冷“哼”一声。 “哦哦,我懂了,那要是有人给我疯狂介绍,许青你就直接帮我挡着!”赵鹏程反应很快。 “看你表现,有的人比较喜欢纠缠,我尽量帮你挡着。”许青低下头吃了一口米。 “相信我,我可没想着这档子事情。”赵鹏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李鹿山感觉到包间内氛围有些诡异,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想调和一下氛围,开玩笑说:“哎呀,许青妹子,你就放心吧。鹏程这人铁定没问题,他平时就一根筋想着读书考试练功夫,没想过那些儿女私情的事情。别说那种事情了,长这么大,他哪有女性朋友啊?除了认识你,别的异形可能就是他们家猪圈里的母猪了。” 许青眼睛一瞟桌子上的猪头肉:“他还喜欢母猪啊?爱好挺独特啊!” 然后她一口吃掉桌子上的一片猪头肉。 赵鹏程挠了挠头:“谁喜欢母猪了?我说李鹿山你怎么这么能扯呢?我喜欢许青送的桃酥。”然后他拿出装着桃酥的盒子,一口吃掉了里面的一块桃酥。 李鹿山一脸笑意:“我懂,我都懂。” 包间内的氛围又开始愉悦起来。 第28章 春风得意 “恭迎恩科状元!闲人退却!” 大街上在白马前的小厮大声喊着,让围观的人群站在两旁,他在替恩科状元郎开道。 坐在白马上的赵鹏程身着朱红色状元郎长袍礼服,头戴着有红色帽带、饰有珍宝的帽子,腰间配有散发清香的香囊,光彩照人,容光焕发。 天朗气清,小风和煦。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赵鹏程坐在白马上沿着京城的道路,城南到城北,城东到城西,走出一个十字路线。 围观的人看着这位马上的少年议论纷纷。 “这是今年恩科的状元公啊!这么年轻,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真是英俊神武啊,不愧是武状元。” “孩子,快看看这状元郎,这就是你的榜样。你看看人家状元郎这气派!” “听说这武状元是国姓之家,他的父亲就是大将军。” “哎呀,难怪能成状元啊,原来是家教家风就很好。” 大街上两旁的人盯着白马上的赵鹏程,热烈地讨论着关于赵鹏程的事情。 赵鹏程看着道路两旁的人,他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这十多年来他的身体时常处于紧绷状态,如今他如愿以偿,一种平静地愉悦让全身感到了舒适。 太阳照在他的身上,温暖而又美好,像一头冬眠很久的狗熊见到了春天一样。 他看到街边人群中有许青和李鹿山朝着他挥手,他也在白马上朝着两人的方向挥手,旁边的围观群众以为状元郎在给他们打招呼,也热情地挥手。 “状元郎真亲民啊,一点也没有架子!” “可不是嘛,刚才还朝我挥手呢!” “谁认识你啊,切!” 两个少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斗嘴。李鹿山听到后朝着许青摊了摊手表示无奈。许青已经预感到了晚上要发生什么了。 新任武科状元郎,长相英俊,武艺高强,年龄又正当少年时分,芳华正茂,不知是多少人看中的一块肥肉。京城众多达官显贵,定然会抱着去招女婿的心态和赵鹏程接触,如果能与状元公联姻,这场婚姻无论是从政治上来说,还是从女儿的婚事角度考虑,都是一桩美事。 眼下的围观群众里已经有少女将他定为了心中的如意郎君形象,只怕是到了京城夜宴时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 许青有些懊恼,赵鹏程如果今年没有考中,她会担心对方的悲伤情绪,但赵鹏程现在考上了,她又担心对方会因此与别的芳龄少女纠缠不清。 李鹿山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许青,打断了她的思绪:“哎呀,别担心了,我信得过赵鹏程,他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许青听到李鹿山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意,涨红了脸说:“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可没有这意思。赵鹏程爱找谁找谁,我才不管他的事情。” “你昨天在醉仙楼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李鹿山一脸坏笑。 “别别别……别说了!”许青把头低下去,脸上泛起娇羞的神情。 赵鹏程的队伍走完了十字路线,他回到了文庙,准备迎接晚上的夜宴。 月上枝头,星光点点洒在大地上,树枝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着身姿。摇曳身姿的不止有今夜的树枝,还有丽景轩里随着奏乐翩翩起舞的舞女。 夜宴定在了召国京城最大的酒店丽景轩里举行,京城中的各路官商富贾都来参与。 赵鹏程此时正坐在大厅的一个角落,周围都是一些他不认识的人。他在等待许青,今天的晚宴看起来是大家一起尽兴吃饭,但实际上却暗流汹涌,他不想被着朝堂的大浪淹没在历史的河床底。 一个中年男人头戴高冠,身着浅绿色汉服,缓步向他走来。他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来和状元郎打招呼。 “诶,这不是武状元赵鹏程吗?我是大理寺卿钱平,这是我女儿钱婷婷。” 赵鹏程连忙对着对方点头弯腰:“钱大人好!” “哎呀,叫什么钱大人,叫我钱叔就行。以后我们同朝为官,在朝堂上你叫我大人没什么,在这私下的夜宴聚餐,不如就叫我叔就好。” “哦哦。钱叔。”他看到钱平身边的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薄纱绸缎的女子,她是钱平的女儿钱婷婷。这人的装束让赵鹏程感觉到有些熟悉,他说不上来是哪里的感觉,只是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这就是钱叔的千金大小姐了……大小姐好……”赵鹏程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那红衣女子“噗嗤”一笑,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哥哥不用拘谨,就叫我婷婷就好。” “好好,婷婷好。”赵鹏程额头开始冒汗,已经感觉到了尴尬,大厅里的歌舞升平和此时自己这边的尴尬形成鲜明对比,在过去他很少应对这种局面,如今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多人还有些不习惯。他低头拿了一串葡萄来,笑着对钱婷婷说:“吃葡萄吗?这葡萄挺甜的……” 钱婷婷注视着赵鹏程俊朗的面孔,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赵鹏程的脸,笑着说道:“哥哥真是客气。” 赵鹏程忙把手里的葡萄递给钱婷婷,钱平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自己回到自己的位置与一群朝中官员聊天。 赵鹏程和钱婷婷正在吃葡萄。一个低沉的少女声音传来:“什么葡萄啊,我也想吃。”来人穿着紫色纱雾长裙,腰佩绿色温润翡翠,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掌向上。 “许青!太好了,你终于……咳咳……葡萄给你!”赵鹏程刚想说“你终于来了”,但他意识到现在钱婷婷也在,就立刻止住不再说了。 “宰相府的千金许大小姐啊,”钱婷婷一双大眼睛瞪着许青,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堂堂的宰相府千金跑来这里和我一个小女孩抢葡萄。” 赵鹏程心想,你也不是什么小女孩吧……钱婷婷比许青小一岁,两人年龄差不多。 “呵,一个大理寺卿家的大小姐没吃过葡萄吗?我看你不是想吃葡萄这么简单吧……不过你要是想吃葡萄,这葡萄都可以给你吃。”许青一边说着一边把整盘的葡萄都端着递给钱婷婷,“反正鹏程一直就住在我家,我想吃他的葡萄随时都可以吃,还是他亲手给我剥皮的葡萄,这葡萄吃的我有时候都觉得腻了。” 钱婷婷脸上泛起红色,恼羞成怒地说:“仗势欺人,仗着你父亲的权威罢了。哼!”钱婷婷说着离开了赵鹏程的席位。 角落里的火药味终于告一段落,恢复了平和。 “呼……”赵鹏程长舒了一口气,“许青你终于来了啊……我都快尴尬死了,我这一直不想那么出风头,就缩在这个角落。没想到那钱平和钱婷婷主动过来找我搭话。”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主动搭话他们的。凭你的性格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过那丫头看着真是令人厌恶。” 赵鹏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猛地想起,自己盘子里还有一大串葡萄,用手从中取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紫色葡萄,剥皮了递给许青。“你刚才真棒,这个给你吃。” 许青脸上泛起红晕,然后缓慢张开了嘴巴,吞下了一个葡萄。 “这葡萄是紫色的,你的衣服也是紫色的,紫色葡萄配紫色许青,嘿嘿……”赵鹏程笑着说道。 许青看着他说:“怎么感觉你傻傻的……” “有吗?”赵鹏程问,“我这好不容易看到你了嘛。” “太有了,你像个小傻瓜一样。”许青抚摸着赵鹏程的头说。 赵鹏程感受到她的手摩着自己的头发丝,一阵电流传递给了大脑,感觉很舒服。 一楼大厅太过于吵闹,于是,两人来到丽景轩楼顶,放眼望去,京城的灯光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夜景。 “真是美好啊。金榜题名时,人生一大乐事!”赵鹏程眺望着远方说道,“如果再有一个洞房花烛夜就又是一桩乐事了。” “状元郎这么快就想洞房花烛夜了啊?”许青瞥了一眼赵鹏程。 “这个不着急,咱还要建功立业呢。得等到建功立业咱再考虑这些事情。” “不过我看你现在就在幻想啊?” “我幻想的自然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我有自己的想法。” 许青听到他说自己有想法的时候,心里咯噔一震:“你心里想是什么人?” “不告诉你,嘿嘿……”赵鹏程给她扮个鬼脸。 “有时候真觉得你傻傻的……”许青看着眼前这个扮鬼脸的少年。 钱婷婷的声音猛然间传入两人的耳中:“恩科状元又怎么样呢?哼!” 第29章 任命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科举考中,皇上就会任命他做朝中的重要职务吧?”钱婷婷恶毒的话语从赵鹏程和许青两人身后传来。 原来钱婷婷刚才被许青逼走,但是心意还没有断,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两人的动静,见到两人往丽景轩楼顶的天台上走,她也跟了上来。 “钱婷婷,你这话什么意思?”许青大声喊道。 “没什么意思。他是在你们宰相家长大的,即便是考上了状元,皇上真的会放心任用他吗?” “你说什么!”许青的声音愤怒中带着些嘶哑。 宰相手中的权力已经够大了,朝中无人不知,而现在皇帝刚刚登基,如果皇帝得知赵鹏程是宰相的人,很可能不会让赵鹏程任职在一些重要的职位。 “哼!赵鹏程,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罢了。他赵鹏程对你父亲来说,就像是养子一样的存在,这样的人,皇上怎么可能重用?” 天台上两边剑拔弩张,赵鹏程不想让事态升级,虽然这件事情关乎到自己的任职,但那是皇上的决定,也和钱婷婷无关。他不想让许青被牵扯到这些事情上。 “哪里来的野丫头?”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成熟女性声音传到了三人耳边。来人身着玫红色衣冠,朱红色的嘴唇低声呵斥着。 “参见皇太后!皇太后吉祥!”钱婷婷和许青连忙行礼,来的人是当今皇帝赵嘉的母亲——许婉儿。 赵鹏程看到二人都行礼,自己也跟着行礼。 “赵鹏程的任职也不劳你费心吧?”许婉儿威严的声音如雷贯耳。 “皇太后恕罪。”钱婷婷开始松口。 “走吧。”许婉儿淡淡地说了一句。 钱婷婷连忙离开了天台。 许青见钱婷婷走了,自己忙站起身来,用手抱住许婉儿的胳膊轻声说道:“姐姐你来了,还好有你在,不然真不知道那野丫头还要干嘛。” 许婉儿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许青的头说:“你也别乱招惹是非就好。” 许婉儿身着玫红色衣服,许青身着紫色衣服,两人站在一起,月光洒在他们的绸缎上,像是一幅画一样,这幅画的名字应该叫做《月下美人图》。 许婉儿看向赵鹏程说道“你就是赵鹏程吧?” 赵鹏程点点头说:“正是在下。” “我在皇宫中多年,没有经常回家,但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有远大志向,现在也算是少年有成了。” “谢皇太后夸奖。” “以后你也是要守卫召国疆土的人,忠心为国就好。” “嗯,晚辈知道。” 许婉儿说完轻轻抬起脚,离开了天台。 许青拍了拍赵鹏程的肩膀,把声音压的低沉,模仿着许婉儿的声音说:“你也要忠心为国!”说完自己就绷不住了,开始哈哈大笑。“我说你装的真像啊哈哈哈……没想到你认真起来还是挺严肃的嘛!” “那是自然了。我本来就很正经的。”两人又开始大闹起来。 第二天,皇上准备给恩科考中的各位进士宣读职位安排。 皇宫朝堂里,每个人都严肃地等待着自己的职务。 赵鹏程想起前一天钱婷婷的话,内心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否会得到皇上的信任。 “恩科状元赵鹏程!任甘北省成州司马。” “谢主隆恩。”赵鹏程嘴上说着感谢,内心却嘀咕起来。成州司马是正五品的官职,但文举状元直接就是正四品,任江浙的官位,谁人不知道江州浙州经济发达,生活舒适?而他不仅品级上笔文状元的官职低,连地点也是在李青流放的甘北省,那里离京城很远,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往北就是烈国和召国的边界。 皇上把他派到那个地方,对他来说,不像是对状元的奖励,更像是一种冷落处罚。 他领了旨意,有些沮丧回到文庙,他的东西还没有搬离文庙。 李鹿山看他耷拉着脑袋走进了文庙的大门,问他:“状元郎这是怎么了?” “唉,我马上就要去你们烈国边境了。” “此话怎讲啊?” “皇上让我去甘北省做成州司马,那地方荒无人烟的,再往北就是你们烈国。” 李鹿山不同于赵鹏程的反应,李鹿山听到后双眼放光,大喊:“稳了!都稳了!” “稳了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啊?” “哎呀,你这……你是不是傻子啊?”李鹿山瞪大眼睛看着赵鹏程的脑袋,“你这脑壳里都装的什么啊?” 赵鹏程挠了挠头。这时,许青来到了文庙。 “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我看李鹿山眉飞色舞的。”许青问道。 李鹿山把赵鹏程说的任职信息告诉许青,许青也拍手叫好,大叫:“稳了!都稳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赵鹏程疑惑地看着两个人。 “鹏程!你自己想啊,去甘北省,那地方再往北就是烈国,烈国现在和召国很容易引发战争冲突,让你去那里做司马领兵,那不就是为了历练你吗?等时机成熟了,你就可以立功,然后你就是未来的大将军啊!”许青激动地和赵鹏程说。 “原来是这样。” “对啊,皇上派你去那里,实际上是认可你的实力,你在他心中就是未来的将军人选,明白吗?” 赵鹏程听到许青的解释才意识到皇上让自己去甘北省是这样的意思,心想自己刚才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情。 李鹿山笑着说:“赵兄啊,你真是榆木脑袋啊!咱们去醉仙楼吃一顿吧,这顿饭还是我来请客,毕竟你也要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了。” “也不是不行,嘿嘿……多亏了你们俩给我提醒,不然我还要消极应对这个成州司马呢!”赵鹏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许青拧着他的耳朵说:“傻瓜,怎么连这个都没想明白,以后打仗小心点,别被人家直接一刀捅了。”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想起赵鹏程曾经为他挡了一刀,于是立刻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三人来到醉仙楼,赵鹏程看着醉仙楼的牌匾:“李兄啊,我此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了。还是挺怀念在这里的生活,和你在一起,也和许青在一起,每天都很快乐。” 李鹿山摆出贱兮兮的样子说:“我也会想你的……嘿呀……” 第30章 成州司马 赵鹏程从京城往甘北省成州去,他要上任成州司马了。 赵鹏程刚到成州就遇到了他在科举考场上的考官武骑尉——王正平。 武骑尉王正平在军中做骑兵军官多年,仍然宝刀未老。 “王师傅好久不见!”成州城门下,赵鹏程笑着握住王正平的手。 王正平对他也是印象深刻,忙握紧他的手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是状元郎这样的人物。哈哈哈……” “谢王师傅夸奖,我也是初来乍到,咱们成州的很多情况还要你来和我讲。”赵鹏程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作为晚辈的尊重。 王正平开始介绍起成州的情况。 成州这个地方距离烈国与召国交界处不远,如果烈国要从甘北省进入召国,必经之地就是成州,成州周围都是崇山峻岭,道路崎岖坎坷,也因此这是甘北省唯一通往召国的关口。 皇上派赵鹏程来到边关做司马,意义非凡。赵鹏程终于明白了,原来皇上想让自己守住召国的第一道防线。 他这些天开始不断在成州城内和城外巡游,为了熟悉地形,也方便自己以后应对可能会有的战争爆发。 他在成州任职司马,这一干就是四年。 四年后,成州变得不太安定了。 “报!成州郊外一户人家的田地被烈国军队的马匹踩踏。” “报!成州西北处发现大量马匹足迹!” 身为成州司马的赵鹏程不断接到哨兵的情报,他内心有些紧张,周围出现这些痕迹并不是好迹象。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问王正平:“王师傅,你怎么看?” “司马大人,依我之见,此事必有蹊跷。” “你说得对。只是不知道烈国在打什么主意。” “不管是什么主意,我们得对他们做出回应。不然……只怕对方会不断来骚扰我方百姓的田地和庄稼。” “骚扰田地庄稼,并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更担心的是……罢了,武骑尉王正平,领两千精兵随我巡游成州周围的田地。”赵鹏程传下命令。 “得令!”王正平说罢就去领兵。 一行人骑着马匹,穿上铠甲,飞奔着出了城,他们来到一处田地。 走在第一位的是武骑尉王正平,他的马鞍上镶嵌了一个圆柱形的管道,里面插着一个召国旗帜。 骑着白马的赵鹏程走在第二位,后面跟着许多士兵。远处传来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树林里人流涌动。 烈国的骑兵出现在了农田边上,两方撞个正着。 “尔等是烈国骑兵吧?”赵鹏程问。 为首的烈国骑兵队长大喊:“是又怎样?” “尔等越过边界,可知已经是在我召国领土内?” 那骑兵队长不屑一顾:“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哼!拿弓箭来!”赵鹏程接过王正平递过来的弓箭,不等对方应过来,迅速拉弓射箭,一箭射中了骑兵队长头上戴的头盔羽毛,羽毛向后飞出刺向树木,箭仿佛被大锤子钉在了树木上一样,可见赵鹏程臂力惊人。 骑兵队长冷汗直出,支支吾吾地说:“算……算你……厉害……还没阁下名字?” “成州司马赵鹏程!”赵鹏程大声喊道。 “撤!”一行人跟着烈国骑兵队长撤离了田地。 “不用追吗?”王正平问赵鹏程。 “不必追了,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赵鹏程收了弓箭,带着一行人前往国境线巡逻。 一队人马来到两座大山所夹着的狭窄小道上,这里再往前走就是烈国。 赵鹏程停在小道上,良久没有说话。已经是秋天了,秋天,落叶飘零,主肃杀。秋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他身后两千精兵伫立在原地。 盔甲和兵器的声音,马匹的鸣叫突然从四周的山峰上涌来,是伏兵。烈国在这里埋伏了大批军队。 赵鹏程立刻命令撤退,但他们身后烈国军队也围了上来。 “立即撤退!无论前方有多少人,一定要撕开一个口子,撤出去。”王正平见状不妙,率领队伍朝着来的方向发起冲锋,赵鹏程手握长枪和他一起突围。 萧瑟的秋风吹在每个人的身上,长枪挥舞,马上的赵鹏程一杆银枪直刺向前来围困的烈国士兵的盔甲上,鲜血从那人银色的盔甲上喷涌出来。 “掩护司马!”王正平大叫着,周围的召国骑兵围在赵鹏程的四面八方保卫着他的安全。 “不知道烈国这次来了多少人马。”赵鹏程边打边说,“我们拼尽全力一起杀出这个包围圈。” “大人,如果守不住边界线,烈国下一个进攻对象就是我们成州了,成州一旦被打开,整个烈国军队就会涌入甘北省,从而铺满我召国疆土。”王正平一边还击一边和赵鹏程说着。 “我知道。眼下我们先杀出这个包围圈就好,放弃这个边界线,回守成州。”赵鹏程平静地说。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让守护边界的士兵和他一起突围。他带头冲锋,一匹白马直冲冲地冲向对方的防线,烈国士兵第一排士兵们举着盾牌,第二排士兵们手握弓箭蓄势待发。赵鹏程怒吼一声:“杀!” 只见他一匹马飞奔向盾牌,用鞭子狠狠地抽马,马纵身一跃,竟然直接越过了第一排士兵所举的盾牌,他长枪横扫,一排弓箭手鲜血直流,被他的长枪所伤。 召国士兵见到主帅勇猛地打开了一个裂口,全都跟着冲向了那裂口的方向。一时之间烈国士兵混乱成了一锅粥,原本摆好的阵仗也被冲散。召国的士兵们和赵鹏程一同奔驰,冲出了烈国的包围圈。一行人疾驰到了成州城门下。 “我是成州司马,立即开门!”城门打开,一行人回到成州城池中。 赵鹏程走上了城门,向城外远眺,王正平跟在他的身边说:“司马大人,烈国这次的阵仗看起来……不像是小打小闹。” “嗯,他们是有备而来,我方在成州只有三万人马,如果对方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正说着,烈国的军队围了过来,他们来到城门下,准备组织攻城。赵鹏程忙组织弓箭手和投石手,抵御烈国前来攻击的人。 “立刻派人往京城送信,就说烈国军队压境,请求兵部命令援军。” “是!”一个骑兵骑上马迅速前行。 烈国士兵搬着云梯一个一个往城楼上爬,召国守城士兵向下仍石头,弓箭手向下射箭,一时之间,战火不止。 赵鹏程在城头上,快步走近城墙,一只手直接抓住一个正要爬上城墙的烈国士兵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大吼:“你们烈国来了多少人!说!” 那人被他狠狠地压在地上,喉咙被摁住,赵鹏程稍微松了些手,但手还是没有离开他的咽喉。那人咳嗽了两声说:“咳咳……将军饶命……六万大军。” 他松开那人的脖颈,让人把这个俘虏抓进大牢。又召来王正平说:“对方来了六万人,我方守城的只有三万人,他们兵力是我们的两倍。” 王正平低沉地说:“他们应该还有后续的军队,这六万人应该只是第一批人。如果这样打下去,他们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但我们的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成州又不能失守……” “目前来说只有等待援军,但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我想演一出戏,不知道王骑尉是否愿意陪我?”赵鹏程笑了笑。 “什么办法?” “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啊?” 第31章 开城 赵鹏程叫上武骑尉王正平,两人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王正平笑了一声:“大人,真是妙计。” 攻城战打了一天,两边的士兵都已经很疲惫了,烈国士兵退了回去。烈国营帐中,士兵向烈国将军王尔丹报告情况:“将军,成州攻城遭遇了顽固的抵抗。”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吧。毕竟成州如此关键的地方,但是……他们应该撑不了几天,我们兵力比他们多很多,优势在我。” 成州司马府内,赵鹏程暗中集合了众多将士,和他们部署自己的安排。 天亮时分,烈国士兵兴冲冲地准备再次发起进攻,但就当王尔丹率领着大军准备进攻成州时,他惊奇地发现,城楼上面坐着成州司马赵鹏程。 赵鹏程坐在城楼上,身前放着一把古琴,两边有两位童子站立。城门大开着,而城门前有几个老人正拿着大扫把弯腰扫地。 对于前一天还杀声四起的成州来说,此刻的城楼显得过分平静了。 赵鹏程弹奏着古琴,古琴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赵鹏程唱着歌:“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烈国大将王尔丹让大军停下脚步,他看着赵鹏程的表演,和自己的副将开始讨论。 “大人,这赵鹏程唱的是《空城计》。” “我知道是《空城计》,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我们早就摸清楚了对方只有三万军队,而我方有六万,他此时摆出空城计,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用吧。” “大人明智。” “不管怎么样,派遣一队侦察兵进去试探一番。” “是。” 随着王尔丹的命令,一支侦察兵队伍进入城中,他们发现刚进城门的路上没有人,连路两旁的大楼上也没有人,侦察兵们继续深入。他们发现进入闹市街区,老百姓依旧如同往常在买卖东西。 一切都太诡异了,这座城就像是没有战乱一样。王正平向侦察兵招招手,侦察兵被他吸引。他引着侦察兵到了一处死胡同,轻声和他说:“可是烈国来的侦察官大人?” 那人说:“是我,你是谁?” “我是召国武骑尉王正平,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成州迟早要破城,我卖给你们城中情报,等你们事成之后,给我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 “我在召国担任武骑尉多年,一直没有升职,每天领到的也都只是一点点微薄的薪水。只恨这召国朝野没有人赏识我,等事成之后,烈国任我为将军,赏赐白银万两,土地百亩。” “那要看你给出的情报值不值这个价钱了。” “好,只要值,就能给我赏赐吧。” “只要值得,那必然少不了你的钱。” “既然如此,下官就直接告诉你了,这次成州的兵力十分空虚,明面上兵部规定至少有三万军队镇守,实际上根本没有。因为成州边塞,条件艰苦,许多来的士兵后来都做了逃兵,老的老、死的死,成州早就没有那么多人驻扎了。城中兵马只有一万,如今成州司马想要通过空城计吓退你们。只要你们进城,这一万兵马肯定拦不住你们。这个消息值钱吗?” “怎么辨别情报是否属实?” “这是成州司马赵鹏程给宰相亲笔写下的救援信,被我拦截下来,上面有成州司马公章。信中就写道城中只有一万兵马,亟待宰相下令发兵救援。” 王正平从衣服里摸出一封信,交给了侦察兵。侦察兵结果信封,摸了摸信封的纸张,那纸张厚实而又细腻,确实是召国常用的公文信封。 “我拿着这封信去见王尔丹将军,如果你所言不虚,那你的赏赐不会少。”侦察兵神色中带着窃喜,急匆匆地带着信封返回城门,为了避免被赵鹏程看到,他将信封藏在自己的盔甲内。 王尔丹见到侦察兵骑着马飞快地朝自己奔来,以为城中有埋伏,神色紧张起来。 侦察兵让王尔丹跟着他走到一处隐蔽的石头后面,他将信封交给王尔丹,并告诉王尔丹成州的兵力情况。 “哈哈,我就知道这赵鹏程是为了让我们不敢进去,他一定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我军兵多将广还打不过他们吗?而如今,这成州城里只有一万人马,怎么可能打得我们这六万大军?”王尔丹欣喜若狂,立刻骑上战马,飞奔到了全军阵前,下令:“冲锋!” 烈国大军急匆匆地冲入城楼,赵鹏程见对方已经进来了,自己在城门前颤颤巍巍地做出害怕的神情,急忙迈着小碎步仓皇逃遁。 他从城楼下来,跑到城楼大路右侧的楼房上,缩在楼梯拐角。 涌入城中的烈国军队越来越多,大约已经进入了三万人。他们发现这座城几乎没有见到士兵,在闹市区稀稀疏疏看到了几个老百姓。 王尔丹在闹市区大笑:“这召国说是经济繁荣,可是城中也没见到多少人来往啊?哈哈哈……想必这召国国力早就衰退了吧,天天就在那里吹牛。” 与此同时,一列方阵队尾的士兵刚进入成州城门,后面相隔几米的士兵还没来及跟上,城门瞬间关闭了。 队尾士兵一看城门关闭,开始慌乱,慌乱渐渐蔓延到了队伍最前排。 王尔丹大叫:“不好!有诈!” 赵鹏程站在道路右侧的大楼上振臂一呼:“放箭!”无数弓箭从城楼两侧射出,许多烈国士兵慌乱之中毫无防备,中箭身亡。他又大喊:“投石!” 石头砖块从天而降,烈国士兵一个个被砸的鼻青脸肿。烈国军队乱成一团,毫无阵法。 赵鹏程带着早已潜藏在大楼里的骑兵和步兵,杀了出来。 一身银色盔甲,身骑白马,长枪挥动,人头落地。 召国军队和已经没了士气的烈国军队厮杀起来,烈国士兵一个个像是地里长出来很久的菜叶子,身形发软,完全没有力气抵挡召国士兵的攻击。 城外的召国士兵有三万,但主帅王尔丹在城中混战,并没有机会去指挥他们,城外的士兵也被城头的弓箭手吓跑,撤回了大营。 这一战,召国城中三万士兵对烈国三万士兵,事先又有埋伏,所以召国伤亡不大,而烈国城中的三万士兵几乎被全部歼灭。他们的主帅王尔丹慌乱中骑上快马飞奔,斩杀了城中后门的守卫,逃出了成州。召国士气大涨。 王正平问赵鹏程:“大人,那主帅王尔丹跑了怎么办?” 赵鹏程摆了摆手说:“不必去追,当下是援军必须尽快到。如果不到,我们在这里也撑不了太久了。我这次写的救援信不仅写给了宰相,也写给了甘北省其他地方的长官。” “可没有兵部和宰相的命令,甘北省其他地方的长官也不敢私自来支援吧?” “别人也许不敢,但那个人敢。” “谁?” “甘北省定远县知县——李青!” 第32章 大军压境 烈国的军队余下三万人,但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前线侦查的士兵探听到情报,烈国这次派来了十七万大军,加上余下的三万人,共计有二十万军队往成州这里进发。 这已经不是空城计设置伏兵可以解决的了。 赵鹏程此时还在等待宰相的命令,兵部也没有回话,不知道他们为何迟迟不给出回应。 赵鹏程向甘北省其他城市都发了求救信,他的文采很好,信件真诚感人,收到信后,一些甘北省的行政长官没有等到兵部命令,并不敢出兵。但是他们给赵鹏程了一个惊喜,一些长官号召本地老百姓里能够参与打仗的人自发组建起来,并且给他们配备马匹装备,组建起来几支小队伍向成州汇合。 此刻,王正平和赵鹏程正在讨论战况。 王正平难过地说:“司马大人,这甘北省的各位长官都是在干嘛?说是要支援我们,结果各个都不敢调兵,武装起来了一堆民兵给我们?这不是搞笑吗?这还不是民兵,这些人里面很多是一天军队训练都没有接受过的。” 赵鹏程苦笑道:“官场和咱们战场不一样啊。王师傅,咱们……呵……凑一凑应该也能打的吧?他们多股小队汇集,加上咱们原本三万兵马,如今我们有了一支十万大军了……” “还是大人你乐观!”王正平脸上还是愁眉苦脸,“我可笑不出来啊,这十万杂兵打二十万精兵,这仗怎么打?” “我有办法,你找传信兵把这封信给定远知县李青。”赵鹏程交给王正平一封信。 “大人这又是什么锦囊妙计?” “哈哈哈……李青肯定会行动的,他和那些官场的势利之徒不一样。” 定远县,李青收到赵鹏程的信件,距离狸猫案已经过了二十年,岁月让他变得更加苍老了,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头发中黑白掺杂。 “定远知县李青亲启: 晚辈成州司马赵鹏程,恳求前辈出手相助……具体作战方式如下……” 李青看到以后,不禁感叹赵鹏程的计谋聪慧,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唉,召国栋梁之材啊。” “有这样的栋梁之材,那大人为何叹气呢?”一旁的副将问。 “可惜这样的人还是太少了。罢了……我们出发吧……” 成州,烈国的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而召国守军只有十万杂兵。 烈国这次来的主帅还是大将王尔丹,上次他仓皇逃跑,就是为了搬救兵,如今他的救兵很快就到了,因为他们烈国对攻打召国还是蓄谋已久的,而召国此时就陷入了被动。 王尔丹骑着马,面对成州的城墙感叹:“二十万对十万,优势在我!”在一旁的副将说道:“将军,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王尔丹一巴掌拍在副将脑袋上说:“你话真多!上次是赵鹏程诡计多端,这次我们二十万人,我看他怎么打。” “将军,消息说赵鹏程在城内大肆招人,临时组建了一支队伍,十万人马。” “临时组建来的杂兵,能和咱们比吗?” “将军明智!” 王尔丹听到副将的恭维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已经胜券在握了。 伴随着一声号角,无数烈国士兵向城楼发起进攻,召国士兵在城楼上射箭扔石头,两方开始激烈的对垒。战场上尘土飞扬,马鸣声,厮杀声,兵器碰撞的金属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疼。 从清晨杀到黄昏,召国士兵伤亡数目在不断增长,王正平越来越担心,他对赵鹏程说:“司马大人,这样的话,只怕我们坚持不了几天,如果按照这样的伤亡情况,成州距离破城大概只有五天了。” “嗯……我知道了。”赵鹏程低沉地说。 “一旦破城的话,我们要和烈国士兵正面硬碰硬,咱们这都是些杂兵,到时候就更没有优势了。” “嗯,这就要看李青大人的了。哦对了,兵部和宰相那边的命令到了吗?” “还没有。” 两人都不再说话,黑夜笼罩在成州。夜晚的风吹得树枝来回晃动,山雨欲来风满楼。赵鹏程陷入了沉思。他父亲战死在明城之战中,宰相曾经下令死守等待援军,而如今,宰相许无明很有可能做出相同的决定。如果……如果依旧下令死守,他就在成州陨落了吗?可如果自己死去了,那母亲谁来照顾呢?母亲本就不想让自己考武举……他闭上眼睛,心想,也不知道许无明到底下了什么命令来。 天亮了,烈国士兵的冲锋一波比一波强烈,召国的兵力日渐衰退。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五天,成州的守军战力已经所剩无几了。眼下如果弃城逃跑,赵鹏程或许可以活下来。但他不会这么做。留下来守城,他可能就要战死了。他不只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也更在乎成州百姓和甘北省乃至召国的老百姓。一旦成州被攻破,这场战火将会蔓延到召国的各个地方,那时将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已经是第五天了,王正平还没有见到李青的援兵,大骂道:“李青是不是贪生怕死啊?都已经第五天了,怎么还没见到李青的援兵,再不来,我们只能正面硬碰硬了!” 赵鹏程坐在桌子前,用一只手摊开捂住嘴,作出沉思的模样,淡淡地说:“谁说他要来援助我们了?” “大人,你不是给李青写了求援信吗?” “是。” “那不来援助我们还能去哪里?” “李青的兵力也不过只有两万,加上自己动员临时组建的军队总共有五万。他们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王正平越发感到恼火。 “诶,王师傅,你别着急嘛。他们应该已经快要得手了。” “什么?” 与此同时,李青率领五万人马正在攻击烈国的巴顿县,他已经攻击了一整个白天了。巴顿县对于烈国来说,就相当于成州对于召国甘北省一样的战略地位。巴顿县是进入烈国的咽喉要道,一旦被攻破,召国就可以派兵大肆涌入烈国。 巴顿县和成州,都是两方极其重要的关卡。 但此时的巴顿县大量兵力被王尔丹召来,正在攻打成州,因此,巴顿县守备空虚。李青五万人马,已经攻打了一天。预计第二天就会破城。 成州前线的烈国阵营里,王尔丹正幻想着自己的胜利,传信兵来报:“将军,巴顿要失守了!如果不赶紧回防,第二天就会失守。” “可是我们再打下去就可以破城了……” “皇上旨意,现今不确定召国派了多少人马攻打巴顿,大将王尔丹不可保留兵力在成州,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回防巴顿,二十万大军立刻全部撤出成州战线。” “遵旨!” 王尔丹心中遗憾,自己距离破城只差一点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这档子事情。赵鹏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赵鹏程的计谋很好。 烈国的大军就这样撤出了成州。守城将士们开心的大笑,这一场危机终于度过了。 司马府内,王正平给赵鹏程竖起大拇指说道:“司马大人真是神人,这一计,在下佩服。” 门外一个传信兵急匆匆赶来:“报!宰相命令到!” 第33章 宰相令 赵鹏程接过宰相命令。 许无明手书:“撤退,与援军会合。” 他只写了七个字,赵鹏程没有想到,许无明竟然做出了和明城之战完全相反的命令。他以为,对方会要求自己死守成州,没想到,对方并没有这么做。 或许,许无明还有些良心,或许……还有什么可能呢? 花园府内,许无明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的身后有两个侍女给他扇扇子。许青在他身旁陪伴着,她神色有些担忧,用两只手抱住父亲的胳膊:“爹,我这几天和你说了好多次了,赵鹏程的事情……我想让他活下来。不要让他死守在那个成州。” “爹知道,爹已经写好了一封信了,援军会赶往成州,赵鹏程也可以从成州撤出来,这都看他自己的决定。” “太好了!”许青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援军赶到了成州,但战事已经停止了。 赵鹏程和前来救援的军队将领道谢,恍然间发现援军是科举时一同考试的林曲和郑刚。 射箭技术超群的林曲,力大无穷的郑刚,两人都来到了甘北省成州支援赵鹏程。 赵鹏程感到内心长久以来都没有了的平静,他漫步到成州城墙头,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盔甲上,他看着远方的大漠狼烟,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皇上圣旨到了,要众人接旨。 赵鹏程和众人一同跪在地上,传旨人手握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成州司马赵鹏程在成州之战中,守城有功,升任龙武将军。驻扎甘北省,赏赐万金、良田千顷。” 龙武将军,正三品官职,赵鹏程从正五品的江州司马升任正三品的龙武将军,升职速度不可谓不快。也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 赵鹏程领旨说:“臣领旨,谢隆恩。” 多年前,赵鹏程的父亲在明城之战中殉国,而今天,赵鹏程通过自己的计谋和出色的战场掌控能力,既保护了国家又能恪尽职守,两全其美。 后来他才知道,宰相下令撤退并不仅仅是宰相自己的考虑,也有许青给他的求情。 赵鹏程在甘北省驻扎的三年后,烈国厉兵秣马,在巴顿县大肆陈兵,他们又准备再次攻击召国了。这一次,烈国汲取了先前的经验教训,在巴顿县加强了防卫。十万大军都驻扎在巴顿县,又增加了城楼防御工事。 同时派出十五万大军在成州不远处驻扎,准备一举发动进攻。 身为甘北省龙武将军的赵鹏程已经忍无可忍,他在将军府邸内,不断接到情报兵的来报,得知烈国的动静后,他勃然大怒:“王正平,咱们怎么一直被人欺负?” 武骑尉王正平此时也升任正七品的云骑尉,他叹了口气说:“唉,咱们烈国不是好战的国家,所以不像他们有那么大的攻击性。” “如果这样下去,边塞这边就会一直被他们骚扰,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想要一个长久的和平。” “大人的意思是?” “很简单,我们出兵巴顿,巴顿现在有十万大军,我们出兵十五万,迅速攻击,让他们没有反应。” “可是如果将军直接出兵,恐怕兵部和宰相那边不好交代。” “我已经写信给了他们,现在不等他们批准了,战事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赵鹏程不再等待兵部和宰相的批准,他整装待发,十五万大军即刻出发,迅速到达巴顿县城楼,直接开展攻城,攻势迅猛,守军感到十分震撼。他们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凶猛的攻击,仅用了两天时间,巴顿县被攻破。 烈国立即派兵援助巴顿县,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到达巴顿城后发现这里并没有见到召国军队的身影。召国的十五万人仿佛消失了一样,让人摸不清头脑。 几天后,烈国首都乌图突然遭到了召国大军的进攻,此时的烈国首都守军空虚,大部分军队都集中在召国的边塞。 原来,赵鹏程指挥军队分成无数小队,从各个不同的崎岖小路走,最后在乌图汇合,直接开始对烈国首都发起进攻。烈国和召国全都为之哗然,没有人想到这个年轻的龙武将军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去攻击对方的首都,对召国来说这是震惊,而对烈国来说这是一场恐怖的降临。 赵鹏程这次没有选择银色盔甲,他这一次要让烈国人明白什么叫做害怕。他穿着玄铁一样黑色的盔甲,手持红色长枪,身骑红鬃烈马,大吼着杀破烈国首都乌图,闯入烈国的宫殿。烈国皇上仓皇之下逃跑到了桌子下面,他瑟瑟发抖,但赵鹏程的眼睛像鹰眼一样尖锐。他一枪挑向那张桌子,将桌子挑上空中,紧接着向右一甩,桌子被摔在了墙上,四分五裂。 原本藏在桌子下的烈国皇帝暴露出来,他双手包头不敢看赵鹏程的眼睛。 赵鹏程盯着他,大喝一声:“你就是烈国皇帝多明罗?” 多明罗身体蜷缩在一起,颤抖着说:“我……我是……” “我召国从来没有对你国百姓做过什么烧杀抢掠和欺压的事情吧?” “没、没有……” “那你一直蓄意攻击我国疆土!”赵鹏程一枪刺向多明罗的头,枪没有直接刺到多明罗,而是刺在了多明罗头旁边的地板上,长枪坚固地扎进了地板。 “我今天,不为别的,我是为了和平而来。” “和平?”多明罗惨笑着,“你把我的首都攻破了,来谈和平?把我杀了就和平了。” “我没打算这么做。” “那你想怎么样?” “你的大儿子和女儿已经在我手里了,他们回被我带到召国,会有人好生对待他们,他们在那里很安全,还会有人教导他们读书识字,让他们明白和平发展的重要。你现在签订契约承诺烈国再不攻打召国,我就放了你。” “好好好……我签……我签……国库里还有黄金白银,将军如果要拿,可以全都拿去。” “贱骨头?我来这里,不做烧杀抢掠的事情,我的士兵破城以后也没有人打扰你们老百姓的生活。好生对待百姓,不要再来攻打烈国了,否则,我还会再来。下一次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放过你了。” “是是是……” 赵鹏程身后两边的林曲和郑刚哈哈大笑,看到赵鹏程把对方皇上吓得屁滚尿流,两人感觉很滑稽。 赵鹏程带着十五万军队回到召国,途径巴顿县,巴顿县的守军正准备开战。赵鹏程拿出多明罗签订的契约告诉他们:“你们皇上已经签订契约了,他再也不会攻打召国。” 守将王尔丹仔细辨认,确认是皇上的字迹,但他的手悄悄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赵鹏程飞速拔出宝剑,剑架在了王尔丹的脖子:“你今天如果敢乱动,烈国皇室太子和公主都会丧命,也会丧命,别看你现在军队人多,但你巴顿后面是甘北省调集来的大军,两面夹击,你会全军阵亡。王尔丹,我劝你想清楚!” 王尔丹的手缩了回来,额头冒汗,颤抖着说:“赵将军,我刚才没想这样做。” 赵鹏程大喝一声:“你最好是这样!驾!”赵鹏程的大军顺利通过巴顿,临走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尔丹:“止戈为武,王尔丹,你记清楚了。” 他回到了甘北省后就接到了皇帝的书信,他以为会是皇帝对他的责罚,但是他惊讶地发现那是对他贺喜的书信。 信中说皇帝赵嘉和宰相许无明会在京城设宴为他庆祝功劳。 然而,当他千里迢迢赶到了京城大酒店丽景轩大门时,站在丽景轩门口的守卫都身着盔甲,装备精良,空气中弥漫着杀气…… 第34章 猜疑 “你们这阵仗是为了欢迎我吗?”赵鹏程走进丽景轩的大门大喊。 丽景轩内,稀稀疏疏地陈列着几张桌子,宰相许无明和皇帝赵嘉都坐在桌子旁边的板凳上。在他们的两边是手持各种武器的侍卫。 有的侍卫带着刀,有的带着弓箭,还有的身前放着巨大的盾牌。 在丽景轩这样的大饭店内设宴请客,但两边却满满地站立着侍卫……皇帝和宰相出门自然有自己的亲兵卫队,但眼下这些人的数量不像是侍卫队伍的规模,更像是要作战的规模。 许无明刚想张口,却被赵嘉抢先:“恭迎龙武将军赵鹏程!” “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宴请我啊?”赵鹏程瞪着赵嘉。 “赵鹏程,你可知罪?”赵嘉提高了音量。 “何罪?” “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私自调动军队进攻烈国,此为罪一。进攻烈国却只是掳走对方的皇子皇女,没有彻底消灭对方,此为罪二。” “糊涂!你……”赵鹏程被赵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我如果不直接进攻,就会陷入被动。甘北省无数百姓将会流离失所,战乱纷争不止。” “呵,战乱纷争,哪一次战乱老百姓都会流离失所。你赵鹏程在甘北省驻扎期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也打了几十次了吧?不说老百姓,你军队里阵亡的将士,那些人的家人怎么办?你也没考虑过吧?是谁在抚恤他们的家人?朕告诉你,朕打开国库,把钱发给那些阵亡的将士家属,是朕在替你处理后事!”赵嘉神色激动,面部发红。 周围的侍卫还从来没有见到赵嘉如此生气,周围人都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们心想这一次赵鹏程一定没救了。他们认定,皇上会处死赵鹏程。 “你赵鹏程,只管打仗,不顾国库空虚,不顾任何兵部的命令,无组织无纪律!你也配叫将军吗?”赵嘉更加激动。 “我没想到,我这样努力平息战争,在你眼里,你只看到了我不听命令……”赵鹏程瘫坐在地上,仰天长啸。 “你别装疯卖傻的,还在这里像个猴子一样叫,”赵嘉走到赵鹏程身前,用双手握住赵鹏程的左手,“朕要感谢你,朕的召国以后再也不会受到烈国的战乱纷争了。但你不听命令,也要惩罚。来人!” 左右两边的侍卫应声而动,两人分别按住赵鹏程的手臂,赵鹏程左手握拳,神色中带着一些迟疑和困惑。 “带赵鹏程入翰林院,即日起,龙武将军赵鹏程不再担任将军职位,到在翰林院关着。朕要你每天在翰林院读书,读圣贤书,行仁义事。让你知道自己的伪善!让你明白不听命令的后果。” 许无明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但他此时也有一些疑惑。翰林院是一些文人墨客汇集的地方,除了帮助皇帝撰写文书以外,还有许多是琴棋书画方面的人才。这些人平日里会陪着皇帝吃喝玩乐,写诗作画。这样一个供皇帝消遣娱乐的地方,关押着赵鹏程这样犯错的武将,让人觉得好生奇怪。 “应该关在六扇门大牢里吧?这样的要犯……关在翰林院……”许无明喃喃道。 赵嘉平和地说:“许大人,把他放在翰林院,那里能够洗涤他的杀心。让他好好反省。关在大牢也许无法达到这种效果,我会经常去翰林院和他谈话,希望他会悔过。” 许无明想了想,觉得这样子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果这么做……他见到赵鹏程的次数大概就要少一些了。 “皇上,臣恳请能够经常去翰林院看望赵鹏程,此人是在我府邸长大,我也应该承担教化他的责任。” “好啊,你也能来劝导他自然最好。” 赵鹏程被两个侍卫带走,两人押送着他去往翰林院。 翰林院里的一处院子,正中央是一个小池塘,院子围墙前点缀着一些小花朵。鸟语花香,环境清幽,两人放赵鹏程进来以后,锁上了院子的大门。 赵鹏程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脚下的泥土让他感觉到松软,微风拂过,他感到十分清爽。 这院子不像是关押罪犯的地方,位置处在翰林院内的一个边沿,比较隐蔽。 他来这里更有一种度假的感觉,呼吸着空气中的泥土气息,身心得到放松,在战场上一直紧张的神经得到缓解。 或许母亲让我去考文举是正确的事情吧,赵鹏程心想。的确,战争会让许多人失去住所,也会让无数家庭受到损伤。 他已经尽可能让伤亡人数降低了。 他慢慢地一直向前走,走到了院子正中的房门,门没有锁,一推就进去了,里面没有人。这是一间卧室,进门是檀木圆桌,上面放着一个花瓶。桌子几米外是一张床,赵鹏程摊在床上。他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左手,手掌中是一个小布团。 那时赵嘉在白天装作阴阳怪气握住他手的时候递给他的,打开布团,里面是一张字条。 第35章 详谈 赵鹏程摊开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字:望将军原谅朕,次日详谈。他才明白皇上把他关在翰林院是有他自己的用意,他想在这个少有宰相监控的地方和赵鹏程商议事情。可是,那又是什么事情呢? 第二天,皇上叫上太监冯山来给赵鹏程送饭,皇上命令冯山以后专职给赵鹏程送饭,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如果他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冯山来办。 冯山将饭菜放到房门外,和赵鹏程交待后就走了。 过了几个时辰,皇上来到赵鹏程的住处,让周围人在院子外等他。 他走近赵鹏程住的屋子,敲敲门说:“赵鹏程,朕来了。” 屋内传出一个声音大喊:“进来吧!狗皇帝!” “朕来让你悔过!” “我从来没有做错!” 二人声音故意放的很大,但心中都明白彼此是在演戏。皇帝赵嘉进了屋子,关上门,两人相视一笑。 赵嘉眉眼带着笑意:“你演技不错啊!” “皇上演技也很好。”赵鹏程微微一笑,二人坐在木椅上开始小声谈论。 “昨日有宰相在,所以朕不得已这样对你。” “我理解,所以宰相现在要做什么?” “朕知道你一定是个忠心的人,也肯定是个为天下苍生而呼喊助力的人。” “皇上不妨直说吧。” 赵嘉皱眉道:“你应该知道,自从朕继位以后,朝中大事几乎都是由宰相决定,朕很难掌控最后事件的走向。” “你的权力被架空了很多?” “不错。但如果只是架空部分权力,还可以忍受,但如今……宰相私下在自己的花园府内偷偷训练士兵,这是我得到的情报。” “他要……难道说……”赵鹏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他要反了,朕此时能够依靠的除了皇宫的亲卫队,还有就是你了。就连朕的身边都很有可能安排了宰相的人。一旦他发起叛乱,京城会乱作一团,全国都会大乱,整个召国会分成三派。一派支持宰相,一派支持朕,另一派自立为王,再次叛乱。而能够平息这一切的,唯有将军大人你了。请你务必帮助朕。” “这……”信息量有些大,赵鹏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日的设宴,并不是朕故意做的,朕本意想要为你升官进爵,但是宰相不断劝说朕对你进行处罚,所以朕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可是处罚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将军,你只懂打仗,却不懂人心啊。他大概知晓你可能会成为他的阻力,处罚你可以消除障碍。另一方面,也可能向自己从中扮演好人的角色来拉拢你。” 赵鹏程听到赵嘉对自己说这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时他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后续所有事情的走向。他需要选择在皇上和宰相中间站一边,如果是别的将军,也许还会增加一个选项:自己起兵造反,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是赵鹏程,他从来不想有战乱的发生,他向平息战乱,让百姓安居乐业。他在甘北省驻扎的几年里,已经看到了太多次痛苦的事情,百姓因为战争而失去亲人朋友,失去自己世代居住的家园。 那么想要平息这一次战乱,只有自己选择支持宰相或者皇上了。宰相本就飞扬跋扈,他自然不会支持宰相。可是如果支持皇上,又该怎么去帮助赵嘉呢? 赵鹏程陷入沉思,赵嘉打断了他的沉思:“爱卿一定是愿意帮助朕的。将军是明理之人,定然不想混乱发生。” 赵鹏程喃喃道:“是。” “好,只要将军愿意帮我,我就有办法。”赵嘉说完凑在赵鹏程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事情。 从那天开始,赵嘉经常来到翰林院和赵鹏程一起下围棋,黑白之间的你争我夺,隐约与天下大事的命运息息相关。 赵嘉在翰林院又养了五十个摔跤少年,他时常来这里和他们一起练摔跤,还和许无明说自己的武艺进步了不少。许无明只当他是在做一些小孩子玩乐的事情,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两个月,宰相许无明来到翰林院看望赵鹏程。 “鹏程,我来了。” “哦,是你。” “是我。” “你不来我也知道你早晚会来。” “我当然会来,你在我的家里长大,你我本就情同父子。”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打胜仗了结果要被父亲联合皇上一起处罚,关在这翰林院里整日不能出来。”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聊聊。” “我的宰相大人,你要聊什么?” “如果你诚意悔过,我可以担保让你出来,重掌兵权,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将军。” “做将军什么的,没什么意思啊。”赵鹏程摊开手,有些无奈地说。 “你平日喜欢武艺,练上一段就会想要回到军营中的。不如给我展现一下的枪法。” “好啊,反正无聊。冯山公公,派人拿长枪来。”冯山把长枪送到了赵鹏程手中。 他拿起长枪,在池塘边,舞动起来,像是一条游龙一样,时而猛戳,时而横扫,长枪与他的身形合二为一,在日光照耀下,威风凛凛。让人感觉到了他勇猛神武的英雄气概。 宰相为他鼓掌说:“好!好啊!不枉我多年对你的培养。” 赵鹏程笑了笑,扔下长枪,身上出了许多汗水,为了凉快,他脱掉了上衣,赤膊着上身,一身肌肉展现在许无明和冯山面前。 他转过身想要回头去取水。 “赵将军真是勇猛神武啊,这枪法看来是天下也没有人能够和你……”冯山的眼睛停在了赵鹏程后背右肩膀上,他怔住了。继而有些惊恐。 他的语言突然停止,神色紧张,宰相起了疑心:“冯公公,怎么了?” “宰相大人,啊,没什么……”冯山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赵鹏程的后背右肩膀。那里是一块胎记。他意识到再待下去情况不妙,赶紧撤出院子。 但他越是后退,宰相就越是怀疑。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宰相的判断是对的。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惊天秘闻。 第36章 质疑冯山 冯山连忙后撤,宰相却不依不饶,他不再和赵鹏程产生纠缠,转而去追冯山。依照他的直觉,这一次的事情非同一般。 冯山则是连忙奔跑,他的小碎步在地上快步向前,却不知怎么绊倒在了地上。 宰相没有瞬间动手,而是站在距离冯山不远处,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冯山的身影从地上爬起来,又淡化在自己的视野里。 几天后,冯山消失了。皇上命令大理寺查冯山的失踪案。 冯山被关在宰相府后院的地牢里,在这里,宰相还囤积了一些武器。这个地牢的正中央是一个方形瓷砖围成的大水池。水池里装满了水。 宰相府把冯山关在靠近围墙的牢笼中,每天有人给他送饭。他想让冯山交待事实。而能够让冯山产生这样程度惊悚的事情并不多,宰相很快想到了22年前的那件事情,那个李青一直计较的狸猫案。 难道……赵鹏程……他不会是…… 宰相不敢再想下去,他也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于是他派人去赵鹏程的江县老家打听消息。江县里的父老乡亲都说,赵鹏程从出生就和母亲祝氏一直生活在一起,母子二人关系和睦。但这并不是宰相想要的答案。他命令属下再去调查。 这一天,宰相亲自来到花园府后院的地牢里审问冯山。 他抓住冯山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冯山,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多年前的那件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冯山低头不语,他的双手被反绑着放在自己的背后,他脚上带着镣铐。良久,他终于抬头说道:“你是没良心的人,我和你不一样。” “哦?是吗?我是没良心的人?哈哈……哼……你有什么良心呢?你的良心在哪里呢?”许无明把他拖到地牢中央的水池边沿,用力一甩,冯山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水池的墙壁上。冯山的头面对着水池里的水,牢房的阴暗让人觉得那水也是黑色的,水池里倒映着冯山头破血流的模样。 紧接着,许无明掐住冯山的脖子,把冯山的头狠狠摁在水里。冯山在水里无法呼吸,水面出现一连串气泡。过了几秒钟,许无明把冯山的头从水中拉了出来,他大声怒吼:“为什么不说?你到底在怕什么?赵鹏程只是一个普通的龙武将军!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只要你交代,我可以保住你荣华富贵。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冯山吐了几口喉咙里的水,鼻子里的水让他感觉到痛苦,他咳嗽了一阵子,水中有血液的味道。那血液铁锈一样的味道让他浑身不舒服。 “许无明,你要知道,人是有良心的。赵鹏程是个好将军。” 许无明的愤怒到了顶点,他拽住冯山的咽喉,回身将冯山的整个身子直接甩在了地上。 “哼!伪善罢了。在这朝堂之上,没有人可以看淡功名利禄,没有人!赵鹏程不过是些伪善,他在骗你们。但他骗不了我。”许无明说完,径直走向阶梯,离开了地牢。 这段时间里,许无明的手下假扮成平民混迹在江县,这里是赵鹏程的老家。江县老百姓对这群新来的人感到有些奇怪,村子里忽然多了这么多奇怪的人,不明白他们每天在做什么。 这件事情一直查了约有半年,还是没有什么眉目。但赵嘉和赵鹏程的计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又一年秋天到了,枫叶落在地上,如同是要暗示一个人的告别仪式,而告别,也是重逢。告别旧日的面孔,重新识别一个人新的面庞。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赵鹏程坐在板凳上,望着地上一摞一摞的枫叶。在他面前的是棋盘。对面是赵嘉。 一阵风吹过,两人都觉得有些冷了。 “皇上,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赵鹏程手执白旗下在了棋盘上。 “是啊,秋天到了。”赵嘉手执黑棋落子。 “落子,就要无悔了。” “朕一定无悔,将军何意?” “哼……”赵鹏程冷笑一声,“皇上落子无悔,那我也是无悔。” 两人相视一笑,赵鹏程看到远处一排人字形的大雁在往南飞,又一阵风吹过,赵鹏程淡淡地说:“起风了,一个人的时代要陨落了。” 许无明的时代要陨落了。 皇上给许无明发出了邀请函,邀请许无明来翰林院看自己练习大半年摔跤的成果。 许无明穿着宰相官服蟒袍匆匆来到了翰林院。此刻的他心中已然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但他目前需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刚一进门就特意摆出来迟的样子道歉:“皇上邀请臣来观看摔跤这样的武艺,臣不胜荣幸,只是家中有些琐事耽误了,求皇上原谅。” “好了,客套话就免了吧,来看看朕和赵鹏程的成果吧。”赵嘉说道。 “你们两个?”许无明看着眼前的赵嘉和赵鹏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没错,是我们两个。我为了赎罪,陪同皇上消遣,所以也参与了摔跤活动。”赵鹏程平静地回答许无明的问题。 许无明不知道两人要做什么,只觉得是一群小孩子,不足为惧。 他跟着两个人来到院子东边一处大房间,如同教室一样大。 屋里的光线昏暗中透漏这阴冷。他感觉到身上涌入了寒意。 赵鹏程放松身体,大摇大摆地说了一声:“上才艺,兄弟们!” 五十个摔跤少年各个穿着短衣汗巾,双腿来回跳动,双手成握持状,摆出一副准备摔跤的样子,他们时不时发出“嘿!”、“喝!”这样的低语声。两个摔跤少年进入场地中央,其余的四十八个摔跤能手迅速跑位,将许无明三人团团围住,中间的两个摔跤少年开始对打,四只手交叉握持,两人都想把对方推倒。其中一人猛地用力,另一人被瞬间推倒。 许无明看到以后笑着鼓掌说:“好!好啊!不愧是皇上训练的摔跤少年,个个都是好样的!好看啊!” “好看吗?”赵嘉冷眼对准许无明的眼睛,目光像锋利的剑锋一样刺向许无明的内心,“朕让你看看更好看的。” 第37章 天策将军 许无明感受到了赵嘉那冷冷的目光,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赵鹏程大喊一声:“表演,开始!” 只见中间两个摔跤好手奔向许无明,许无明连忙退后,想要逃跑,但他已经被四十八个人团团围住。他推到距离身后的摔跤能手还有两米远的时候,不再后退,直接硬上前方两个摔跤少年,一拳正中其中一位少年的腹部,那少年被打得退后了好几步。 “糟了,许无明武艺竟然这么高!”赵嘉感叹道,“朕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 “哼!你当然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了宰相这个位置,而你却可以出生的时候就生在皇宫!我每年都会去南山和一位拳师学习武艺,就算武艺不敌大将,自保还是可以的。” “啧啧啧……不愧是宰相大人,有两把刷子!”赵鹏程啧啧称赞,“那看来,就让我来试试你吧。” 赵鹏程箭步来到许无明身前,一拳刺向对方,许无明右肘一挡,左手一拳顿时冲出。赵鹏程后撤一步,一脚横扫踢在了许无明的右腿小腿上。 许无明“哎哟”一声,腿一软,应声倒地。周围的摔跤少年一同扑到他的身上,他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用力抱住。 “我,龙武将军,你的拳法不过如此,难接我一招。呵。在这里你的侍卫救不了你。”赵鹏程笑着说。 赵嘉看着地上的许无明冷笑一声:“呵!”他走过去,俯下身,蹲在地上凑近许无明的耳朵小声说:“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抓住,感觉如何?”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赵鹏程。 许无明本人束缚住手脚躺在地上狂笑:“哈哈哈……哈哈……你们!没想到你们这半年来策划的是这样的事情。赵嘉,你也不会有好下场!赵鹏程!你也是!你们没有人能够逃出权力的游戏!要怪就怪你们一开始生在了权力的旋涡之中!哈哈!” 赵鹏程冷眼看他,对赵嘉说:“让金吾卫把他收了吧。下金吾卫牢狱,让大理寺去审问!” 有那么一瞬间,赵嘉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比自己更适合做皇上,他果敢,勇猛,又懂得人间疾苦,会体恤百姓。但这一瞬间的感觉转瞬即逝。他必须告诉自己,此刻自己才是皇帝。 赵嘉站了起来,说道:“朕已经传令金吾卫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 赵鹏程想着许无明刚才所说的话,他自己怎么会生在权力的旋涡中呢?他只是一个江县贫苦老百姓的家庭,为什么他会说自己生在权力旋涡中呢? 赵嘉约上赵鹏程一起要去河边散步,游猎,陪同他的还有金吾卫侍卫。六扇门的人去了宰相府,赵鹏程建议不要动宰相府的家眷,只将叛军和军备武器没收即可,余下的等待后续处理。赵嘉也听从了他的建议。 赵鹏程这样建议,也是为了让许青的生活好过一些。更何况,皇太后许婉儿也还在世,赵嘉也不能对宰相府轻举妄动。 两人漫步在河边,河畔边沿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棵树,脚下的土地一深一浅,如果稍不留意,较大的高度差就会让人感到一阵恍惚。 赵鹏程道:“地不平,确实不好走啊。” “是啊,赵将军,这土地不平,不好走,国家的根基不稳,也会地动山摇。这次还好有你在。朕已经传旨了,京城的天策将军府已经空了很多年了,这次重建天策将军府。以后,你就是天策将军,官居一品。” 天策将军是武官最高的官职,曾经是可以和宰相相抗衡的职位。只是由于曾经出现过天策将军谋反的事情,所以很多年都没有再设立天策将军了。 “皇上这样信任我,我当时感激,感激不尽。” “赵爱卿哪里话,自此以后,你就是这召国的一大能臣,朕能平宰相的叛乱,还都是依仗你的支持。” “皇上客气了。” 两人在河边继续散步,与此同时大理寺来了一位新人物。曾经和赵鹏程一同科举考试,一同去打召国首都的射箭高手林曲被调任到了大理寺,任职大理寺正。他被钱平派去一起调查宰相谋反的案子。 大理寺卿钱平和大理寺正林曲一同走过幽暗的过道,来到关押宰相许无明的地方。 许无明此时头发乱作一团,身上的蟒袍官服也被扒下来换成了一身白衣的囚服。他瘫坐在地上,囚服太过宽大,给人感觉像是一滩白沙和成泥一样摊在地上。 “宰相,哦,不对,或许应该叫你,逆贼?叛徒?”钱平脸上带着狞笑,他对许无明早已经是恨之入骨,这些年狠许无明的人太多了。如果让他们排队,可以绕召国国境线两圈。 “哼!你不过也是一条狗!钱平!”许无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 “眼下谁才更像狗?是你许无明还是我钱平?哈哈哈……曾经在召国官场叱咤风云的宰相大人,光彩照人,怎么落得这个下场了?哈哈哈哈!”钱平的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悠远飘扬。 “你别高兴太早了,我现在进去了,却可能是最好的地方。而你们这些站在外面的,才真正会饱受灾难。” “哦?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我在这牢笼之外还有危险啊?我做大理寺卿这么多年了,没听过这样的道理啊!你听过吗?林曲?” 林曲也跟着笑了起来:“回大人,确实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你飞扬跋扈,祸乱朝政,这一次,我就要把你的罪名一一记录下来,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这些年里做过的坏事。争取啊,”钱平的脸转向后面,背对着许无明继续说,“争取啊,以后宽大处理,给你留个全尸。” “我当然要交代我的罪名,呵!”许无明被手铐束缚住的双手晃动了几下,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但在那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惊人的秘密。不,我还不能告诉你,我要那小皇帝亲自过来,我的小外孙哈哈哈……” “你住口,事到如今还要卖关子。别说皇上和你有这层外孙的关系,就是你那情同父子一样感情的孩子,赵鹏程,如今也没有和你走在一起。你被他亲自拉下神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天下无人不想生吃你的肉!” “钱平,我这个秘密,只有那小赵嘉来了我才会说。别人来,我不会说的。反正我都要死了,我不在乎这件事情。但是赵嘉就不一样了。这件事情将会成为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宝剑,随时可能斩断他的头颅。” 钱平一脸不愿意买账的表情说:“既然你不肯说,我就等,等到你愿意说为止。” “你想清楚了,如果耽误太久了,召国江山不稳。” 钱平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许无明笑了,他看着四周高高的围墙,说道:“罢了罢了!让周围的侍卫都撤了,我只告诉你你们大理寺的人。” 目前大理寺只有钱平和林曲两人在场。钱平让周围的人退下,自己和林曲两人站在牢门前,听许无明说话。 许无明说:“你们凑近点。” 钱平和林曲两人靠近牢门,许无明低声说了一句话。两人表情瞬间从平静变为了惊恐,眼睛瞪大看着许无明,心脏也开始怦怦跳动。 第38章 调查结果 时间回到许无明去往翰林院被摔跤少年们擒拿之前,他在宰相府等待自己的人。他派出的那些下属已经去往了江县调查很久了。 这次,似乎有些眉目了。 一个下人在江县遇到一位老人在河边钓鱼。这个下人在江县已经待了有一个月了。他感觉自己反正是闲着无聊,不如在河边走走。 河边,一个戴着斗笠的老人端坐在地上。 下人说道:“老人家,钓鱼真是要耐心啊。我要是在这里坐着,准坐不住。” “你年纪轻不懂得钓鱼的乐趣,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性格急躁,总想着追逐什么功名利禄,但后来老了才知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如有个像钓鱼这样的爱好,安安静静,坐在这里。” “说得也是啊!只是我现在还没老,要是老了,也和您一样在这里钓鱼。” “你想钓鱼啊,随时都可以来钓鱼,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还得是你有钓鱼的这份心啊。” 下人坐在老人旁边,望着河里的水,转头问老人:“老人家,咱们这村里有没有一个将军,听说很有名啊?” “有啊,咱们村里有个龙武将军,听说啊,直接跑到烈国首都,抓了那烈国皇帝的儿子和女儿做人质,逼得烈国皇帝签订了契约,再也不敢和咱们打仗了。” “哦哦。太厉害了。这将军大人小的时候是什么家庭环境啊?我也想以后有个孩子,像他一样。你说他是怎么被培养成一个将军的呢?” 老人笑了笑:“那将军小时候……这还得从他母亲祝氏开始说起,她母亲祝氏在还没有他的时候,半年时间外出去了。说是要去战场找自己的丈夫,但那丈夫听说是死在了战场上。说来也怪,她出去只有半年时间,回来就带了一个孩子。也没见她怀孕的模样。不过这些没什么人知道,村里人当时基本没人和她来往,大家都说那是寡妇,不吉利。” 下人听到这个消息,猛地一惊,半年时间,赵鹏程不可能是在半年内就出生,祝氏根本没有怀孕,那也就意味着,赵鹏程不是祝氏的孩子。 祝氏自己守口如瓶,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情,而这些下人在村里也一直没有探听到消息。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这个情报一定能够得到宰相的重赏。 下人和老人敷衍着说:“难怪啊……老人家,我还有事,失陪了。”他连忙赶回花园府,宰相听到了这个消息,心头一惊。难道此人真是…… 不不,这只能证明赵鹏程并非祝氏所生,也不能证明赵鹏程是…… 他再次来到地牢,幽暗的灯光一闪一闪地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看着绵软无力的冯山。冯山瘫坐在地上,依靠着后面的围墙。 他端着一盆水泼在冯山的脸上,冯山从昏睡中惊醒。他定睛一看,原来还是老熟人。 “我不会说的。”冯山坚定地说。 “你如果真的这么正义,你早就不该参与到当年那件事情里,现在装什么好人?”许无明怒斥道。 “你绑了我的母亲,当年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当个好人。” “哼!那我要你知道,当年我能绑了你的母亲,现在我也能绑了你的儿子!” 冯山瞳孔放大,看着许无明:“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太监哪有儿子?” “你还在装吗?你在做太监之前,有个相好叫小翠是不是?后来你母亲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又走投无路,所以选择了去做太监。” 面对许无明的陈述,冯山沉默了。 “但你不知道的是你那相好的后来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一个人带大了那个孩子。而且,小翠现在也在我们手里。如果你不想他们母子受到伤害,说出真相!” 冯山还是沉默不语,许无明用火钳夹着一块被烧红的铁块,慢慢地凑近了冯山的脸,灼热的空气距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我说。”冯山低沉的声音响起。 许无明放下烙铁和火钳,拍了拍手上的灰,给冯山鼓掌,大笑着说:“算你识相!哈哈!说吧!” “当年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死,你让我把皇后陈晴的孩子藏在木匣里,让我把他杀死抛弃。我下不去手,就把他交给了一个骑兵,骑兵将木匣送到了南山神隐寺。后来我在南山神隐寺把那个孩子装在了一个水盆里,水盆顺着河水漂流走了。我也不知道这孩子之后的事情了。” “那你看到赵鹏程为什么大惊失色!” “那孩子出生时,后背右肩膀有一块胎记,赵鹏程将军的身上,有着一块一样的胎记。” 许无明的心怦怦直跳,南山旁边的河流,顺流而下就是江县。赵鹏程的家在江县,祝氏没有怀孕,赵鹏程身上有一样的胎记……这一切放在一起,赵鹏程,就是当年被狸猫换走的那个真正的太子。 原来当年的陈晴所生的太子没有死,在多年以后还做了将军。 许无明的思绪有些混乱,下人来通知他,皇上要邀请他去翰林院游玩。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但眼下,只能先去翰林院,后面的事情,回来再处理。 许无明进入翰林院后,就被金吾卫下狱,现如今,被大理寺的钱平和林曲审问。 当钱平和林曲靠近许无明的时候,他对两个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赵鹏程是真太子,他本该继承皇位。” 大理寺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他把自己得知这件事的情况一一道来。 大理寺卿钱平,多年前参与的狸猫案,没想到现在有了进展。他不知道许无明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要立刻去查狸猫案的卷宗。同时,他交代林曲,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会自己亲自禀告皇上,由皇上来裁决。 林曲连连点头,但赵鹏程是自己的患难兄弟,曾经一起打过仗,他推想,如果赵嘉知道了这件事情,赵鹏程很可能会被关押处死。 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跑到赵鹏程目前住的翰林院,急匆匆的,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急过。这一次,必须要快! 而另一边,钱平骑马火速赶往皇宫,他让皇上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撤走,两人单独在尚书房讨论。他还没有开口,赵嘉就感觉到了危机。 赵鹏程在翰林院坐着,院中两棵枯树,叶子掉的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林曲一脚踹开翰林院的大门。 “赵鹏程!快跑!” 第39章 逃跑 林曲急匆匆的踹开翰林院里赵鹏程所住的院子大门,让赵鹏程感到事情并不简单。身为一个神箭手,林曲一向沉着镇定。赵鹏程和他一起打仗的时候,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着急的林曲。 “怎么了?”赵鹏程严肃地说。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林曲一把拽住赵鹏程的手奔跑起来,两人的奔跑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动人,患难见真情。赵鹏程身边总有这样的好朋友对他相助。 林曲大叫:“不妙,如果从翰林院大摇大摆走出来,只怕是会被人发现。” “那怎么走?” “我不知道皇宫有没有什么小路,算了,我们去皇宫后门,那里是个小门,至少不会有太多的人。” 两人跑到皇宫的小门,林曲语速很快:“我们不能现在从门口大摇大摆地过去,来墙角,我找找砖块,算了!我有绳子,我们从墙角翻过去。” 林曲把带着铁爪的一根绳子扔出到墙外,勾住了墙外一棵树的枝干,绳子顺着墙面耷拉下来,他双手紧紧抓住绳子,双脚在墙面上攀爬。赵鹏程也跟着他翻越围墙。 刚出围墙,林曲收了绳子,迅速找到一辆马车,两人坐上马车。 经历了这么一番急促的奔逃,赵鹏程和林曲已经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赵鹏程大口呼气,缓了一会儿说:“林曲,到底怎么回事?” “我现在是大理寺正……宰相他说了一件事情。” 林曲把宰相所说的狸猫案事实一一说了出来。赵鹏程才是真正的太子。 赵鹏程听到这些感到头晕目眩,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江县边的一个野孩子,自幼年起就没了父亲,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居然是皇宫里的太子。他更没有想到,是宰相指使人把他调换成了狸猫,他和宰相在同一屋檐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仇人。 而半年来每天在翰林院为他送饭的人,冯山,竟然就是直接将他抱走,调换成狸猫的人,这一切都让人难以接受。仿佛周围的人都在骗自己,他们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赵鹏程大吼。 “赵鹏程!你冷静一些,我们目前必须赶紧逃离京城,钱平只要去通报给皇上……哼!赵嘉,那他们就会立刻全城戒严。到时候京城封了就不好走了。先别去想为什么了。先逃跑为妙。你一旦被抓住,赵嘉不会放过你的。你是真太子,他是假太子。你可能会被杀头!” “你说的对,林曲,我们现在要去往哪里?” “第一站先出京城。师傅,你快点走行不行啊!” 林曲的喊声传到了前排马车夫的耳朵里,马车夫连忙答应:“好嘞,我再加快!” 马车夫扬鞭抽马,马跑得越来越快,车厢内颠簸的道路让两人的身体摇摇晃晃的。马车飞速跑向城门,就在车子后轮刚出门的一瞬间,城门开始向下落。后面的士兵大喊着命令:“皇上有令,全城戒严!沿途车辆人员须经盘查方可通过!” 另一个站在城门的侍卫说:“老大,那刚才过去那辆车呢?” 传令的老大一拳打在侍卫头上:“你傻啊?传令是接到命令之后开始生效,刚才的车是在命令前就走了,咱们追他们费什么劲啊?” “老大英明!”士兵立正站直。 林曲和赵鹏程长舒一口气,他们赶在了京城戒严之前离开了那里。 赵鹏程问:“所以,我们第二步去哪里?” 京城皇宫尚书房内,钱平摊开一幅地图说:“第二步,去江边渡口。” 皇帝赵嘉看着钱平所指的位置,他已经下令要封城,但如果拦不住赵鹏程,就要分析他下一步要逃亡到哪里了。 “钱爱卿,这是为何?” “皇上,赵鹏程要逃亡,去哪里最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 赵嘉想了想,自己拥有京城和各个地方的侍卫军队,赵鹏程的势力范围只能在一个地方了。 “甘北省?” 钱平肯定道:“对,就是甘北省,赵鹏程在甘北省做龙武将军,威望极高,如果他想要保全自己,就去甘北省那里带领甘北省的军队,占据一方,和您形成对峙的局面。即使他不愿意和您对峙,他逃跑到甘北省也是最安全的。因为那里有熟悉的环境和熟人。” “所以要去往甘北省的话,就要去……” 钱平点了点头说:“就要去京城这江边渡口,然后可以坐船顺着河流道甘北省。” 马车里,林曲和赵鹏程说出了同样的分析。赵鹏程连忙说:“可是我们如果这么走的话,赵嘉也会尽快派兵到江边渡口围追堵截我们,不是吗?” “没错,我已经让马车夫抄近道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逃跑,在赵嘉的兵到达之前赶到渡口。我们还要在渡口那里等待船只。” “渡口的船只多久能发?”赵鹏程问林曲。 “好像不定时吧,这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也行吧,是生是死,全凭运气了。” 马车穿过一片树林,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落日给大地打上了慵懒的底色,但京城和城外都是人头攒动,波涛汹涌。秋天的夕阳下,马车在林中踩过大片金黄的枯树叶。 “林曲,如果能到甘北省,我们还要像以前那样纵情喝酒,大口吃肉。谢谢你能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赵鹏程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说道。马车的车轮轧过枯树叶“簌簌”的声音和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传到了林曲的耳朵。 林曲笑了笑,身体抖动了一下说:“哎呀,赵大将军真是见我了。说这么多肉麻的话,属下现在都受不了了这样的煽情话语了。”他在用开玩笑的方式缓解气氛中的紧张。 “今天我所接收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我能懂。”林曲把左手搭在赵鹏程的肩膀上,“我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一瞬间接受这些事情,没有人能受得了。眼下我们先到渡口,然后赶往甘北省就好了。郑刚在那里还升官了呢!” “升的什么官啊?”赵鹏程笑着说。 “他升到了甘北长史。正五品的!哈哈哈……等你来了甘北省,咱们兄弟几个喝酒吃肉,闲着没事还能出去打猎。我可是出生在一个猎人的家庭。” “欺负人是吧?专挑你会的来难为我们俩?哈哈哈。”赵鹏程拍拍林曲的大腿。 “这可不是我先欺负人的,郑刚上次让咱们一起去比举重你忘记了?他也是专挑自己擅长的比!” 车内传出两人说笑的声音。马车到了渡口,赵鹏程刚下车,发现渡口边上没有船只。只有在这里等待了。他吩咐林曲赶紧坐马车离开这里,走陆地赶往甘北省。 林曲已经泄露了秘密,如果他被抓住,也会被处罚。他让林曲走另一条路,是担心赵嘉派兵来到渡口,把两人都抓走。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也受到伤害。林曲知道他的用意,也没有和他争辩,坐着马车往相反的方向出发。 赵鹏程背对着马车,面对着渡口,江水滚滚,不知淘洗了多少尘沙,一个人是成为河床里的泥沙还是翻江倒海的浪子,不仅依靠自己的能力,还要依仗时代的选择。 时代的选择马上就要来临了。 远远地,他看到江边来了一只船。船只缓缓靠岸,距离岸边还有几米远。眨眼间,一行身着盔甲,手持长枪,腰佩长剑的士兵将赵鹏程团团围住。 “来了?” “来了。” 第40章 渡口对峙 赵鹏程身后的正是如今的皇帝赵嘉,这个曾经和他一同擒拿宰相的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两人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眼下,两兄弟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弟弟继承了王位,哥哥流落民间,成为了将军。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太子是赵鹏程而不是赵嘉,天下会乱作一团。即使没有人支持赵鹏程,民间也会对赵嘉王位的合法性议论纷纷。 “你来到很及时。”赵鹏程淡淡地说。 “是,朕该怎么称呼你呢?”赵嘉走近赵鹏程,同时吩咐侍卫去拿两个坐垫和一盘围棋过来。 侍卫把毛毡坐垫相对摆放,在两个坐垫中间放着木制棋盘。两个坐垫边上有两罐围棋旗子。 “我们最后下一次围棋吧。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赵嘉慢慢坐在坐垫上。 赵鹏程也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按理来说,你该叫我哥哥。我该叫你弟弟。” “真是命运的戏弄啊,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种熟悉的感觉,你擒拿许无明的时候,朕发现你确实很有兄长的样子。朕一直认为咱们情同手足,没有想到咱们是真的手足兄弟。” “哼……”赵鹏程冷笑一声,双手伸了个懒腰,“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就好像几天前我们还是兄弟情深,一同在河边散步,没想到如今就要兵戈相见了。” “朕没有办法。” “你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 “朕如果放任你回到甘北,势必天下大乱。我们除去宰相,不就是为了避免百姓陷入水火苦难之中吗?你不想想这召国的黎民百姓吗?你不想想召国的天下苍生吗?”赵嘉瞪着赵鹏程。 “你真的是为了天下吗?呵,谁的天下?你赵嘉的天下还是我赵鹏程的天下。你们一家人害死了我的母亲陈晴皇后,让她流落冷宫,最后郁郁而终。把我也差点害死,如果不是冯山还有些良心,我也活不到今天。我流落到江县,你在皇宫里独享荣华富贵!那我呢?我只配在你登基的时候苦巴巴地得到一个恩科考试的机会,然后苦巴巴地努力参加考试?中了科举还要被派往边疆浴血奋战!我问你凭什么?凭什么!”赵鹏程说到最后激动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赵嘉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赵鹏程的问题。他的确从出生起就和赵鹏程过的生活不一样,他们的父亲赵浑没有别的孩子所有的宠爱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吃过像赵鹏程一样的苦,他只是个在皇宫里读书习字,而后顺理成章继承皇位的人。 “赵鹏程,你和朕本是兄弟。别这样。”赵嘉平淡地说。 周围的侍卫见赵鹏程越来越激动,他坐在棋盘前,脖子向前伸,青筋暴起,怒不可遏。一个在赵鹏程身后的侍卫拔剑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剑距离他的脖子只有一个大拇指的距离。 “赵嘉,谁和你是兄弟?是兄弟,你就用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赵鹏程大吼。 “狸猫案,朕会再去查,该罚的人朕会罚,你和朕回去。” 渐渐地,赵鹏程不再愤怒,而是转化为了痛哭。他的眼泪像暴雨一样涌出眼眶,胸口像是放了很多块磐石一样堵。他极度地悲伤,趴在地上,眼里全是泪水,仿佛要把悲伤呕吐出来,他吐了出来,那是一部分胃酸。喉咙被酸腐的味道充斥着,眼睛被泪水充满。 这二十多年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还阴差阳错地在自己的仇人宰相的家里长大。他还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许青。他感觉这个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似乎没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长生猪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树上看着一群人的一举一动。一般的猪是不会上树的,但长生猪本就会法术,上树只是一些小操作。 他的身旁,是变幻成蓝色小鸟的水法道士。 “他本该听从山女的话,不要做将军,如果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这一辈子应该会过得很平淡吧。平淡之中也有幸福。” 旁边的蓝色小鸟说:“但他不会听的,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他选择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赵鹏程趴在地上,赵嘉把他扶了起来,让侍卫将他带到翰林院关起来。 “赵嘉会杀赵鹏程吗?”变为蓝色小鸟的水法道士问道。 “你觉得呢?”长生猪看着小鸟。 “不会。” “不对。” “那就是会杀?” “不对。” “这样不对,哪也不对,那你说他会怎么办?”小鸟有些着急。 “不好说。” “你这算什么答案?” “师弟啊,你对人性还是知之甚少。这许多事情,说不准的。这才是模糊的人性。善良还是邪恶,说不准的。”长生猪看着江水说道。 赵鹏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被侍卫慢慢带走了。 “师兄,我以为你活了那么久,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没想到,你只是说了个模糊的答案。” “模糊还不好吗?确定才是假的吧。” “我可不这么想。就好像五行相生相克,水一定是克制火的,这都是确定的,毋庸置疑的。” “你凡事别说的那么肯定嘛!” “我看你是过日子过得太久,把自己的脑子过傻了。要是长生都像你这样傻,那谁还会想去修长生不老呢?”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修成长生不老。” 两人继续交流着。 赵鹏程在翰林院里的床上躺了两天,醒来时发现许青在身边陪着他。许青趴在赵鹏程的床前,已经守了两天。她请求赵嘉,希望自己可以来照顾赵鹏程。对许青来说,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她疲惫不堪。许无明被抓进金吾卫大牢,赵鹏程又被抓回了翰林院。没想到这一切变化的这么快。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赵鹏程眨了眨眼睛,躺在床上,望着许青:“许青,我该怎么办?” 许青握住他的手:“顺其自然就好。” “或许,赵嘉会杀了我。”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地说,赵嘉不会杀你,或者说,不会立刻杀你!” “这是为什么?” “甘北省传来了一则消息。” 第41章 甘北消息 赵鹏程被赵嘉关押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甘北省,消息是由林曲带过去的。 林曲告诉身为甘北长史的郑刚。 郑刚得知这其中的缘由,不由得震惊起来。 “没有想到赵鹏程竟然是这样的身世,只能说一句贵圈真乱……”郑刚在长史府衙内来回走。 “哎呀,你就别走来走去了,咱们现在想想办法,怎么去帮赵鹏程的忙,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总不能看着赵鹏程被关押,见死不救吧。”林曲焦急地说。 “那我们直接带着甘北省的兵去攻打京城,劫狱!救出赵鹏程!”郑刚用粗犷的声音吼道。 林曲也想过这个主意,但他觉得这个主意并不靠谱。且不说能不能打过,如果甘北省的士兵长途跋涉,一路上要经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每一次都要攻城拔寨,兴师动众,损耗会极大。到了京城的时候,不知道士兵还剩多少个了。 “这个办法不太可行。你再想一个别的。士兵跑到京城都什么时候了,赵鹏程估计都被砍头了。”林曲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嘴边,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这个时候,咱们这种武将可能没什么办法,不如去找找文人墨客出个主意。”郑刚的话点醒了林曲。 林曲随即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找人……出个主意。那这个事情,要找的话,我还真知道谁能帮忙。” “谁?” “甘北省定远县知县——李清。” “为什么是他啊?” “你忘了,他当时敢不顾兵部命令直接出兵攻打巴顿县,他的立场向来都是正直的。而且和赵鹏程的关系也很好,不是吗?我在大理寺见过狸猫案的卷宗,当时案子里李清也私下调查了狸猫案。” “好主意,就去找李清。” 二人这么一合计,就准备前往甘北省定远县去。 两人带着卫队兴冲冲来到定远县,城头的传令兵禀告了知县李清。 李清听闻是赵鹏程的友人,还是赵鹏程曾经帐下的左膀右臂,连忙来接应他们。 “二位来到定远县有何指教啊?”李清把他们引入一家茶楼。 郑刚暗自感觉好笑,他本来就是烈国人,过得是草原游牧的生活,还没怎么来过茶楼这样的地方,也没怎么接触过他口中所说的“文人墨客”,今天看到李清这样一副模样觉得自己不太适应。 李清身着官服,瘦高的身体在官服里凸显出了自己的骨架,这骨架高但不大。 林曲让李清坐在椅子上,自己开始慢慢解释这次来的目的。从宰相的口中得知关于赵鹏程的消息,他把这些都告诉了李清。 了解到赵鹏程就是当年自己费尽心力想要查清的太子,李清不禁潸然泪下。 “原来,赵鹏程就是我那时候要查找的太子。我本就不信神魔,我就知道定是有人在从中作祟。陈皇后怎么可能是猫妖呢?呜……”李清的泪水流了下来,他心中希望的是一个太平盛世,而不是如今这样混乱的局面。 林曲递给他一张桌子上的手巾,让他擦眼泪。 李清缓了一会儿说:“所以现在你们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郑刚慢慢解释道:“李大人,我是粗人一个,林曲也差不多。我们都是擅长打仗的武将,眼下赵鹏程被关押,很可能会被砍头。召国需要赵鹏程这样的大将军。我想请您帮我们拿个主意,让赵鹏程免于被杀。” 李清突然感觉到肩上的担子变重了:“那你们想怎么做?” 郑刚不好意思地说:“嘿嘿,不瞒您说,我们本来想带着甘北省的兵一路打到京城。” “那是下下策了。”李清抿了一口茶,“你们这么做,劳民伤财,还费力不讨好。” “那李大人的高招是什么?上上策是什么?”郑刚迫不及待地问。 “给京城传消息就可以。”李清淡淡地说。 林曲问道:“一则消息就能让京城不杀赵鹏程?” 李清笑了笑:“是。” “什么消息?”林曲急忙问。 “这消息嘛……你们给京城写信,就说已经得知赵鹏程将军被抓,甘北省军队希望皇上不杀赵鹏程。赵鹏程是召国的大将,未来面对战争还要替召国平定天下,极其一。 赵鹏程是皇上的亲兄弟,手足相残,召国皇上名声会遭殃,此其二。 甘北省军队中的将士们都拥戴赵鹏程,如果换了别人来,这支军队未必会打胜仗,甚至可能会发生叛乱。甘北省愿举全省之力保住赵鹏程,如果赵鹏程受到任何伤害,甘北省将揭竿而起,甚至与烈国联合攻打召国。到时候天下都会卷入战火之中,此其三。” 郑刚和林曲二人被李清说得一阵震惊,二人不知道李清是怎么有条理地给出了三条不杀赵鹏程的理由。 而且每一个理由都让赵嘉难以拒绝。 是的,如果赵嘉真的要杀赵鹏程,甘北省就宣布独立,这是一个导火索,召国的江山自此就会陷入战火中。而皇上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将军,局势会越来越糟糕。赵嘉看到这些消息应该会慎重思考。 林曲点点头,十分佩服李清。 郑刚也是连连称赞:“李大人!不愧是文人墨客!这种主意我等武将是万万想不到的!” 李清笑了笑说:“这样的结果就是赵鹏程不被杀,可能京城会把赵鹏程软禁起来。但他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了。把他放出来,不太可能,但他活着应该没有问题了。” 两天前,赵鹏程被抓的那个下午,京城内,赵嘉正和钱平一同在花园里散步。此时甘北省还没有消息传来。 “钱爱卿,你说这赵鹏程怎么处理?” “依臣的意见,要杀。” “那由谁来审判?又是什么罪名?” “那当然是由我大理寺卿钱平来审判,至于罪名嘛……就判谋反,就说他和宰相联合,蓄意谋反。” “这……这样做会不会太随意了?朕刚刚封赵鹏程做了天策将军。” “不管怎样,一定要除了他。” “终究要把屠刀对准身边的所有人啊。”赵嘉看着远处的一只老鹰飞过,叹了口气,“赵鹏程,你不能怪朕,要怪就怪你生在了这样的权力风暴里。” 但是两天后,赵嘉收到甘北省的信,那信是由甘北省的将军联名上书。信件内容正是李清所说的那些。赵嘉气得脸红,将信一把摔在地上。 “赵鹏程!阴魂不散!在军中竟有如此威严,甘北省全体将军联名上书要保住他的头!我这个皇帝还不能随便杀人了!岂有此理!” 过了一阵子他的气消了,也只能无奈地决定将赵鹏程先软禁在翰林院。 没有人想到,赵鹏程这一关就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才重见天日,而等待他的,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第42章 饮酒 赵鹏程被软禁在翰林院,不能出翰林院的大门。他住的这一处院子有无数侍卫一层一层地严加看管。 他在院里也没有人说话,刚开始许青偶尔会过来看望他,但是时间一长,赵嘉担心他们会密谋什么事情,就不再批准许青去看望他。 许青的人生走到这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绝望,即使曾经绑匪绑架,她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绝望。她的父亲,曾经是辉煌一时的宰相,她在花团锦簇的宰相住处花园府里长大。身边有一个最爱的人——赵鹏程。 她的爱人是龙武将军,是已经被封天策上将的赵鹏程,如今,父亲入狱,爱人被软禁。只剩下她一个人在皇宫翰林院和花园府来回奔走。 慢慢地,花园府也要保不住了。这里曾经是宰相的府邸,墙倒众人推,只在一瞬间。 她最后一次去见赵鹏程,那时她已经28岁了,赵鹏程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心中感慨万千。 赵鹏程依旧是守在院子中间的围棋棋盘边上,许青抱着一盒点心说:“这是你科举考试前我和你一起吃的驴打滚。” “嗯……”赵鹏程点点头,他才而立之年,头发却已经白了大片,那个曾经英俊神武的少年,现在头发却装点着白色的惨淡。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赵鹏程问她。 “都挺好吧,只是花园府被人盯上了,恐怕要保不住了。”许青淡淡地说。 “谁看上了花园府?”赵鹏程拿起棋盘下面的一坛子酒,猛地喝了一大口。 “大理寺卿钱平,他如今已经暂代宰相职权了,虽然没有宰相的名头,但是有宰相的权力。赵嘉为了感谢他通风报信,给了他这些特权。”许青坐在了赵鹏程的对面,两人隔着一盘围棋。 “是他啊,当年他女儿钱婷婷在夜宴被你和皇后许婉儿赶回去,恐怕是她去和钱平告状了吧。” “大概是吧。” “如果他们要来收你的花园府,那你可以去找李鹿山的商会帮忙,还可以去找许婉儿,她毕竟是皇太后,也是你的姐姐。” “嗯嗯。”许青眼圈有些泛红。 赵鹏程右手提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口,用左手擦了擦嘴上的一丝酒水说:“嘶——酒真辣!我以前觉得酒不好喝,但是在甘北省打仗的时候,压力大,经常和林曲、郑刚他们一起喝酒。现在也成了个酒鬼了。哈哈哈!” “这样的日子什么是个头啊?”许青的声音带着哭腔。 “妹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我说,你早就该嫁人了。找个靠谱人家,你就直接嫁了好了。” “我不想。赵鹏程!我等你出来!你别以为随便几句话就能把我打发了。你还说有一天要身披金甲、手持银枪,骑着赤红色的马回来。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苦了你了。听我的,找个靠谱的人,结个婚就好了。现在越发觉得你爹那句话说得对。” “哪句话?”许青红着眼睛看着他。 “身处权力旋涡之中,没有人可以幸免。哼……哈哈……哈哈哈……”赵鹏程放浪形骸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那声音无奈中带着落魄,悲伤中带着不甘。 “你少喝点酒!身体喝坏了怎么办?”许青把他手里的酒坛子抢过来,“赵嘉真会整你。天天给你送饭还送这么多酒,他是想让你自己喝死吧?” “赵嘉……”赵鹏程的声音带着醉意,含含糊糊地说,“赵嘉可真有意思啊!这翰林院有吃有喝,就是不能出来。” 赵鹏程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鸟,他名字是鹏程万里的寓意,但如今却只能被限制在这小小的院落里。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许青声音哽咽住了。 “以后不来了吗?”赵鹏程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全身,仿佛要把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住。 “嗯,我要去南山那边住一段时间,也许住很久,京城有太多伤心的人,太多伤心的事了。” “去南山哪里?” “南山神隐寺,去寺庙里念佛。” 赵鹏程缓了缓说:“你是去出家?还是去做居士?” 出家意味着许青从此拜入佛门,与俗世不再接触了。做居士则只是在神隐寺住下,每日吃斋念佛,但也不必守佛门的戒律清规。 “我也不知道。我很痛苦,或许……这一次去到神隐寺,就不再回来了吧。” “怎么,突然这么想去神隐寺?”赵鹏程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右手臂关节处顶着棋盘。 “我最近整夜失眠,吃饭也没有胃口。然后碰到了小猪。” “是那只会说话的猪?” “是,他说我可以到南山神隐寺去静修,让自己的心变得慢慢平和。” “我的好朋友,小猪。哈哈哈,说来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赵鹏程笑着说,“没想到是他劝你去神隐寺静修。” “我自己也想去,这几天我脑中每天都充满着怨念。我总是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去考科举就好了。如果那个时候,你考的不是武举,没有兵权,那也不会对赵嘉有太大威胁。” “往事不堪回首啊,青青,你在神隐寺念经吧。我大概要老死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了。”赵鹏程看着远处的一棵树木。 “也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许青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了棋盘上。围棋棋盘横纵三百六十一个点位,黑白势力你争我抢,此消彼长,然而黑白只顾自己的争斗,却不知多少人的眼泪流落在了这棋局之中。 横纵三六一,黑白不相让。 多少女儿泪,尽洒棋盘中。 赵鹏程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许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或许,从出生时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狸猫案,宰相谋反案,权力的斗争激烈非凡。 做一个普通老百姓,在江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能比在皇宫中尔虞我诈更好,赵鹏程如此想。 许青住进了神隐寺,她开始念诵佛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是《金刚经》里的一段文字,它告诫人们,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像梦幻和泡沫的影子一样,像是清晨的露水,也像一闪而过的闪电。所有的事情都是转瞬即逝,看待事情要用这样的观念来看。 尽管许青不断地诵读佛经,但她内心的痛苦依然没有减轻。 有时,她会在山中游荡。有时她身穿一袭红色婚服。她本人原来很喜欢紫罗兰的紫色,但如今她却经常穿着朱红色如同婚服一样的衣物在山里游荡。 在一个明媚的早上,许青站在山崖上,她想起恩科那年和李鹿山、赵鹏程一同在山顶游玩,如今李鹿山忙于商会的事情,赵鹏程被囚禁,这山巅之上,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个人。 “我劝你再待一段时间。”长生猪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第43章 劝告 长生猪四只蹄子往下弯曲蹲坐在许青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低声说:“不如待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它知道许青现在内心很崩溃,面对巨大的人生冲击,很少有人能够承受住。尤其对于许青面对的大起大落,许青可能已经产生了轻生的想法。 “小猪,你会法术,你不能帮帮赵鹏程吗?”许青俯下身来,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这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我不能干涉他的因果。”长生猪低下头,“对不起,我也不能帮你。” “活着可真难呐。”许青抱住自己膝盖的手更紧了。 “我建议你再多待一段时间,有时候,我们无法改变故事的剧情,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语言。如果对话内容改变,情节也许也会随之改变呢?”长生猪想要安慰她。 “只是改变对话,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改变现实。改变赵鹏程的人生。” “这样做会被天理惩罚。” “我不知道你在说的天理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真的很想改变这一切。你不能帮我吗?”许青的身后涌现出了大片黑暗。她朱红色的衣服与黑暗交织在一起,眼前的色调十分诡异。即使是在这样明媚的晴天,也还是显得太诡异了。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长生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活这么久?这么多年过去了,赵鹏程的头发白了,我也慢慢长大了。可是你,猪,你为什么还是没有变化,你的模样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体形,这样的肥头大耳,毫无衰老的痕迹。为什么!”许青的声音很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 “我不知道现在你是许青还是别的什么人。但我还是愿意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是长生猪。因为我修得了长生不老之术,所以可以永葆容颜。” “哈哈哈,可笑,你是猪精?人都无法修得长生不老之术,你一只猪却修好了?真是太可笑了。”许青阴冷的笑在山谷回响。 “我本来不是猪,但这长生不老之术还有缺陷,所以修好了就变成了猪。” “哈哈哈,更可笑了,为了修长生不老,你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猪。你既然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不能救赵鹏程?” “许青,我不能干涉天理。天理是循环往复,是顺其自然。如果时间出现越来越多的漏洞,这个世界会被毁灭。” “既然你不能,”许青的脸凑到长生猪的鼻子前,她用手掐住长生猪的脖子,“那就让我来改变这一切。” 长生猪的脖子被掐到痛处,它感到咽喉正在燃烧。脖颈处已经多了红色的印记。 “住手!”水法术士出现了。 一道强而有力的水柱将许青的手冲开。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这种妖术的?”水法术士说道。 “我在神隐寺发现了一本记载回溯法术的典籍,可以让人回到过去,所以私下里偷偷练习。既然你们不愿意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就由我来阻止。” “你不知道这回溯法术会让人迷失心智吗?”水法术士叹了口气,“唉,你学了回溯法术,然后心智就变成如今这样充满怨气。最后就会迷失在黑暗之中,变成没有意识的孤魂野鬼。”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如果我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赵鹏程本可以和我成亲,我也不会失去一个幸福的家庭。”许青的口中吐出一抹血丝,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胸口出现了刺痛的感觉。“我曾经很喜欢紫色的衣服,知道我为什么现在穿朱红色的衣服吗?哼!” “这衣服,看起来像是结婚时的婚服。”长生猪喘了口气说道。 “没错,我在等待赵鹏程来娶我。我本可以和他拜堂成亲,如果当时,他不参加武举就好了。你看我穿着这一袭红衣,多好看,哼,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这婚结不成了。” “你可以找别人结婚。”长生猪平静地说出一句话。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结婚的人,不是我所爱的人,那我为什么要去结婚。结婚不是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如果婚姻让我不幸福,我为什么要去结婚?为了依附在谁的身上搭伙过日子吗?这样的感情,我不要!”许青怒吼着发泄自己的情绪。 “可是结婚了也会后悔啊,会发现结婚之后的人不是自己从前想的那样。会发现曾经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时间会磨平彼此的爱意,到最后,好一些的夫妻变成亲人一样的关系,差一些夫妻会反目成仇,会分道扬镳情同陌路。你在执着什么!许青!”长生想要劝告她不要陷入执念,一旦许青陷入自己的执念,使用回溯法术,她会遭到反噬。 “我才不管这些,那是我自己的事。谁也不能劝我。”许青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我要去改变这一切了。不要拦着我,小猪,你只是比我们幸运罢了。 你能长生,你可以一直活下去,可我呢?赵鹏程呢?我们只有这一世可以活,我来人间一趟,我要看看太阳。我要和心爱的人走在美好的街上,牵着他的手,一起度过幸福的生活。我要过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能束缚我。” 许青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低沉了,但她并没有恢复成正常的状态。 “小猪,你是很好的……人?如果你前世是人的话,总之你是很好的生物,我知道你想让我放弃回溯法术,但,我不想这样。我的生命只有一次,我要走了。我要去改变过去了。” 许青一步一步走到山崖最前沿,再往前就是万丈深渊。她站在悬崖边上,回头看了长生猪一眼,她笑了。“你大概也知道了吧?我最近总是在山里游荡,山间的村民都叫我——山女。” 话刚说完,她跳了下去,悬崖前的空中一片黑暗由缝隙快速膨胀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巨大黑幕区域。她坠入了这椭圆形的黑暗区域,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 长生猪对水法术士说:“我没想到山女是许青。黑暗的法术真有那么吸引人吗?她连坠入黑暗的瞬间都是面带幸福的笑容。这黑暗真的那么吸引人吗?” 水法术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只修法术,维护秩序,不问俗事。” “既然要维护秩序,你怎么不阻止她?”长生猪问道。 “我刚才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弹不得。”水法术士的身体变得越发僵硬。 “坏了,你背后,你被树妖的藤蔓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