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长生久视青红》 第1章 我,被时间遗忘的变数 洪武十五年,夏末。 马皇后病重,太医束手无策,朱元璋为了治好马皇后,下令寻找仙人张邋遢不料张邋遢提前跑路,锦衣卫只好拉他的倒霉蛋弟子顶缸。 一辆豪华马车在土路上驶过,留下两行浅浅车辙印儿,炎炎夏日,车轿里却一点也不燥热,冰块上镇着西瓜、酸梅汤,坐垫柔软舒适。 李青坐在车轿里,非但没有享受的感觉,反而愁容满面。 不错,他就是那个倒霉蛋! 此刻他心中万马奔腾,糟老头子不讲武德,一声不吭就跑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偌大的太医院都没人能治好马皇后,他能治好? 李青心里没底,这次进宫只怕是…凶多吉少! 掀开轿帘望了望,上百名大内带刀侍卫,骑着高头大马虎视眈眈,李青心里最后一丝逃跑的念想也没了。 “李先生,可有什么需要?” 锦衣百户拨转马头,与车轿平行,满脸和气。 李青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心里愈发惴惴不安,现在对方有多客气,将来就有多残忍。 他对明史了解不算多,但锦衣卫还是知道的,这个机构可不是善茬,不知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 念及于此,心里不由再次对无良师父口吐芬芳,这是人干的事儿? 郁闷了好一会儿,李青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自救。 其实自救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治好马皇后的病。 说来简单,可哪有那么容易,不然朱元璋也不会满天下的找‘仙人’了。 想起这位历史上杀气最重的皇帝,他心里不由又是一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剥皮充草的结局了。 李青抓了抓头发,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起来,他随手拿起冰镇西瓜一拳捶开,西瓜凉甜多汁,十分爽口。 李青一边吃,一边思考该如何应对。 突然,他想起无良师父偷偷跑路前对他说的话。 【徒儿,我卜算了一下你的命格,得出十二字批语: 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你是一个充满变数的人,也是被时间遗忘的人。】 我又不是孙猴子……李青愤愤地咬了一大口西瓜,“还充满变数,还被时间遗忘……嗯?” 李青顿住,擦了擦嘴角上的西瓜汁,暗道:“难道我是穿越者的身份被老头子知道啦? 因为穿越所以充满变数,因为整个人都不属于这个时空,所以时间难以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细细想来,他穿越也有十年了,十年来他的身体、外貌,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生病也未曾有过。 记得刚穿越那会儿,他一连五六日没吃过东西,仍是生龙活虎,虽然很饿,却不影响身体机能。 难道这就我金手指……李青讷讷无言,心中吐槽:“可这个金手指貌似没多大用啊! 我又没有孙悟空的本事,被砍了头还能自己长上。 这些年跟着师父修行,最大的建树就是修出了真气,可这真气也不跟仙侠小说里的那样,能以一敌百、敌千,甚至敌万。 靠武力根本行不通! 老头子说的变数…该如何解呢?” 突然灵光一闪,他终于悟出了所谓变数是什么了。 穿越本身就是变数! 虽说他对明史不太了解,不过对明朝的大事件、弊政,还是知道的,真到穷途末路之际,未尝不能以此换取生机。 想到这儿,李青稍稍放下心来,逮着果盘儿一阵旋。 再苦不能苦肚皮,誓死不做饿死鬼…… …… “头儿,这位李先生太能吃了,嘴还挑得很,咱们的盘缠都见底儿了。”一锦衣卫有些气急败坏。 锦衣百户嘴角抽了抽,正欲开口,就听轿子中之人说道:“一只烧鸡、二斤猪头肉、一壶酒,谢谢!” “头儿……” “去买!”锦衣百户咬了咬牙,“还有一日半的路程,兄弟们凑凑,今天晚上不住宿了,连夜赶路争取在明日下午赶到京师。” 他是真扛不住了,皇上给的经费一半都进了这位爷的嘴,出公差没捞着油水不说,还得往里搭钱。 堂堂天子亲卫, 满朝公卿哪个遇上他们不是陪着小心? 尤其是改编锦衣卫后,更是风光无两,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但这位可是仙人张邋遢的亲传弟子,还得指望人家治皇后娘娘的病,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群锦衣卫勒紧裤腰带,凑了几两银子,用作李青接下来一天的生活费。 李青也想通了,反正能不能活,能活多久尚且不知,舒坦一天是一天。 这些年在道观日子过的贫苦,平日连点荤腥都没有,好不容易逮着了,还不得把这些年欠下都补回来? 接过递上来的酒肉,李青道了声谢,开始大快朵颐,没多大会儿就造完了。 锦衣百户看得人都傻了,明明是两顿饭的量,你一顿就给造完了,就不怕撑死? 李青拍拍肚皮,半躺在轿子里,“味道还行,晚饭和夜宵也按这个规格来,我先睡会儿,没什么事儿不要打搅我。” 说罢,也不管这人作何反应,直接呼呼大睡。 锦衣百户怔了片刻,旋即沉声道,“加速赶路,务必在明日中午前抵达京师。” 马车瞬间加速,平稳的马车立即颠了起来,李青不满地撩开轿帘,“慢点儿~” 锦衣百户拳头硬了硬,强笑道,“李先生见谅,皇后娘娘凤体欠佳,时间不等人。” 说完,再也不多看李青一眼,生怕自己忍不住。 …… 翌日,中午。 朱红宫门前,李青尽管心里有了些谱,却仍心慌的厉害,“那什么…这都到饭点儿了,吃过饭再进宫吧?” “请李先生即刻面圣。”锦衣百户冷着脸,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带路吧!” “先生请跟我来。”百户叮嘱,“不要四处张望,看着脚下的路便是。” “明白了。”李青轻轻点头。 马上就能见到一代传奇朱元璋,他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想看看这位到底是不是鞋拔子脸,但终究是忐忑更多些。 李青一路想着心事,直到前面的人停下,他才惊醒过来。 锦衣百户隔着门行礼,“微臣刘强前来复命。” “吱呀~!” 殿门打开,一个手拿拂尘、面容白净的小小太监出来,嗓音略带尖锐:“进来吧!” “哎。”李青吸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大殿。 大殿富丽堂皇,大气敞亮,李青无瑕多看,就被正前方的鎏金玉台上中年男子吸引了。 男子身材魁梧,并不是什么鞋拔子脸,方脸大眼、五官端正,虽上了年纪,却十分英挺,不怒自威。 小太监低声提醒,“还不快快见礼?” 李青猛然醒过神儿,连忙学着电视上看到的戏码,撩袍行礼。 “草民拜见吾皇万岁。” “起来吧!”声音浑厚,充满威严,朱元璋从椅上起身,“你师父哪儿去了?” “回…回皇上,草民也不知道。”李青硬着头皮答道。 他是真不知道,瞥眼瞧见朱元璋面露不悦,又补充道,“师父他老人家喜欢在两湖云游。” 朱元璋瞧了小太监一眼,后者会意,稽首、后退几步,走出大殿。 对不起了师父,我也没办法呀……李青暗暗祈祷:“你老人家快来吧,我是真的扛不住啊!” 就在李青祈祷之际,刚退出大殿的小太监慌里慌张地扑进来,跪在地上,神情悲恸。 “皇上,娘娘病情又加重了。”小太监带着哭腔,“娘娘服了药后,竟呕出所饮饭食,然后…不省人事……” 第2章 暴躁的朱元璋 李青心中一沉,他知道马皇后病重,却也没想到会病重到这个地步。 这…分明是大限将至的征兆啊! 莫说是他,就算他那个邋遢的师父来了,也于事无补。 哪有什么仙人,只不过是个很能活的糟老头子罢了,李青对自己师父还是了解的,厉害确实厉害,但远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离谱。 朱元璋呆了一下,随即方寸大乱,全然没了一丝帝王气势,满脸惊怒交加,但更多的是慌张、恐惧。 “废物,全他娘的是废物。”朱元璋咆哮,“皇后要是有个好歹,一个也别想活!” 说着,‘蹬蹬蹬’来到李青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跟咱走,治好了皇后,咱给你封侯、赏万金! 治不好……” 朱元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幽冷的眸光,摄人心魄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青几乎是被拽着往前走,感受着搭在腕上那只大手颤抖,他的腿肚子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治好了封侯赏金,治不好剥皮塞草? 乾清宫。 太医、宫女跪地恭迎圣驾,李青不想跟着受大礼,抽了抽手,没抽掉,只得坦然受之。 朱元璋理也不理众人,拉着李青径直往里走。 宽敞的大殿十分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嗒嗒嗒……’如在心脏上擂鼓。 少顷,李青心惊胆战地踏进皇后寝宫。 榻上,妇人倚在床头,双眸半睁,小宫女从水盆里捞出棉帕拧了拧,轻柔地给她擦拭面颊。 见状,李青稍稍松了口气,人已经醒了,说明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小宫女见皇上进来,连忙下拜行礼,“奴婢拜见皇上。” 朱元璋摆了摆手,疾步上前将妇人拥入怀中,小宫女知趣地退到一边。 李青刚想也跟着退出去,却听朱元璋道,“妹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咱将张邋遢的弟子找来了。” 李青挠了挠头,下拜行礼,“草民李青,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马皇后虚弱地回了句,继而对朱元璋道,“医者能医病,却医不了命,别为难人家了,让他回去吧!” “说甚胡话呢,你就是病了,一定能好起来的…啊。”朱元璋声音发颤,“好日子长着呢,你可不能死了。” 马皇后笑容苦涩,“人哪有不死的啊?” “咱不管,你就不能死。”此刻的朱元璋,哪里还有半分皇帝模样,就跟个赌气的孩子似的,“咱是皇上,咱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李青午饭还没吃,此时一大把狗粮下肚,倒也没那么饿了。 “李青!” “啊…草民在。” “愣着干嘛,还快快给皇后看病。” “是,草民遵旨。” 李青上前几步,伸出双指搭在马皇后腕上,屏息凝神分析着病理,良久,缓缓舒了口气。 “如何?”朱元璋紧张的问。 李青点头,“能治!” “好!”朱元璋露出喜色,保证道,“只要你能治好皇后,咱有重赏。” 我只是说能治,可不是说能治好……李青满心无奈,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得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草民需先了解之前御医的诊治过程,方可对症下药。” 朱元璋轻轻点头,“什么时候可以医治?” “明天!” 李青解释道,“今日娘娘服了太医开的药,体内还有药物残留,若再服草民开的药只怕会起反效果。” 顿了顿,又道,“娘娘有病在身,不宜饮食大补、荤腥之物,吃些米粥、米汤便可。” 朱元璋不懂医术,不过见他说的头头是道,神情大为缓和:“好,咱这就去让人去办。” 说罢,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对马皇后道,“妹子你先歇着,你也听到了,你的病可以治好,放宽心。” “嗯。”马皇后点点头,轻声道,“皇上莫要因为臣妾贻误国事。” “好好,不误,你放宽心休息便是。” 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扶皇后躺下,见她睡下,朱元璋才迈步出了大殿。 两人来到外面,之前的小太监立即迎上来行礼,朱元璋吩咐:“通知御膳房做些米粥、米汤送来,另,去将之前太医开的药方找来。” “奴婢遵旨。” 小太监答应一声,迈着小碎步急急去了。 “咕噜噜~” 听到御膳房,没吃午饭的李青,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朱元璋斜睨了他一眼,“跟咱走吧!” “哎。” …… 辗转来到御书房,朱元璋走到奏折堆积如山的御案上坐下,朝李青道,“饭等会儿就好。” 说完,也不待李青作何反应,自顾自地批阅起奏折。 不得御令李青也不好坐下,傻愣愣的站着很是无聊,便时不时瞥向朱元璋。 对于这位布衣皇帝的传奇,他十分感兴趣儿,这可不是史书上的笔墨字画,而是活生生的人,开局一个碗,结果一个国,纵观历史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不过,眼前的朱元璋和史书上的洪武大帝出入甚大,批阅奏折时非但不是气定神闲,反而脏话连篇,含娘量极高,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娘的,写的都是啥呀。”朱元璋愤愤地将奏折丢到一旁,气道:“通篇都在拍马屁,这样的官儿留他何用,传咱的口谕,让这上疏之人回家种地。” 侍候着的小黄门连忙捡起奏折,行了个礼匆匆去了。 朱元璋骂骂咧咧几句,继续批阅,期间出口成脏。 李青暗道,“史书上说,洪武朝的官不好当,看来此言倒是非虚。 不过该说不说,这朱元璋批阅奏折的效率确实很高,嗯…也难怪,丞相都没了他不干谁干?” 两刻钟后,两小黄门拎着食盒进来,轻声唤道,“皇上,该用膳了。” “嗯,放哪儿吧!” 朱元璋头也不抬,继续批阅,直到一刻钟后才抬起头,起身来到餐桌前坐下。 夹了口菜,似是很合口味,接着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对李青道,“你,过来吃吧!” “……草民谢皇上隆恩。” 剩饭就剩饭吧,总比没得吃强……李青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就是造。 不愧是御膳房出品,味道可比外面酒楼强多了。 “嗝儿~” 四荤、四素、两汤,朱元璋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全进了李青肚子。 小黄门震惊的望着李青,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放肆的人呢,就连几位功勋卓著的国公,也没有这么无礼过。 朱元璋倒不甚在意,见他吃饱喝足,放下手中的奏折,问道:“皇后的病,你何时能治好?” “这个草民也不敢妄下结论。”李青硬着头皮道,“草民会竭尽全力。” 朱元璋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是那句话,治好了皇后的病重赏,治不好……你应该明白。” “明白,明白……” 这时,之前的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御医开的药方找来了。” “给他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将厚厚一沓药方交给李青。 李青接过药方,一张张的看着,从中了解马皇后的医治过程。 药方几乎都是走的慢药调理的路子,坦白说,这并无不妥之处,但马皇后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时间调理了。 这个道理,想来那些御医也知道,可他们也没别的办法,慢药调理治不了病,下猛药则会立即要了命。 李青能感受到御医们的无奈之处,不由暗暗苦笑。 老实说,单论医术,他不比御医强哪去,甚至还多有不如,不过针对马皇后的身体状况,他倒是有个不错的治疗方案。 朱元璋虽说一直在批阅奏折,却也时不时的看向李青,见他看完了药方,开口道: “可有治疗之策?” “有!”李青肯定地点点头,“敢问皇上,宫中可有五弦琴?” 第3章 以琴为药,技惊四座 “五弦琴?” 朱元璋皱着眉头,“琴不都是七根弦吗?” 李青解释,“琴本来是五弦,后来周文王加了根文弦,周武王加了根武弦,才变成了七弦琴。” “这样啊!”朱元璋挠了挠头,奇怪道,“你的意思是五弦琴可以治皇后的病?” “嗯…”李青点头,“藥(药)字中有樂(乐),人有五脏,乐有五音,音乐发明之初就是治病用的,本草加上音乐,才是真正的藥,二者结合可事半功倍!” 朱元璋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此等言论,咱还是头一次听说, 小桂子,带人去后宫、教坊司找寻一下,看有无五弦琴,若没有,立即着京师最好的乐器工匠打造,绝不能耽误明日李先生给皇后看病。” “奴婢遵旨。” 朱元璋罕见的对旁人用上了敬语,昔日打天下时,也只有李善长、刘伯温等少数文人,享受过此待遇。 他之所以这么客气,主要是李青的论述让他重燃希望。 而李青,之所以解释的这么细,就是为了让朱元璋明白原理,一来可以引起他的重视,二来,不至于被误会成‘仙人’。 虽说皇帝希望百姓信神信佛,因为这样才方便统治,但若真的有‘神仙’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会起杀心。 昔日,他师父张邋遢曾说过,若有一天卖与帝王家,不要轻易展露真本事,假的不要紧,哪怕被看出来了也无多大关系,不过是丢饭碗罢了, 可要是显露真手段,定会引起帝王忌惮,招来横祸! 但李青目前的状况,不拿出真本事是绝对不行了,只能先给朱元璋打一针预防针。 若是眼前的危机度不过,哪还有以后啊! 朱元璋对李青是愈发满意,连日来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笑道,“李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咱无有不允。” 李青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皇上,可否准许草民闲暇之余在京城逛逛?” “嗯…行吧!”朱元璋补充道,“必须等皇后病情稳定了。” “那是自然。” 朱元璋低头继续批阅,待批完手上的奏折,抬头道,“李先生都需要什么草药,咱让人去准备。” “取菘蓝二两,三碗水熬制一碗!” 朱元璋点头,等待下文,见李青迟迟不说话,惊讶道,“没啦?” “没了。”李青解释,“娘娘身体虚弱,用药过多只会给身体带来负担,目前最稳妥的法子是先调理,等身体好转后,草民才敢用其他治疗方案。” 见他一套一套的,朱元璋大感放心,露出和善笑意,“成,李先生一路劳顿,早些歇息吧。” 说着,扭头朝身后的小黄门道,“去给李先生在宫中找个住处,通知御膳房,李先生的饭食要丰盛。” “奴婢遵旨。” 小黄门不敢怠慢,迈着小碎步来到李青面前,“先生请随小人来。” 李青朝朱元璋道,“那…草民告退。” “嗯。”朱元璋点了下头,目光重新回到奏疏上。 …… “先生,以后就住这里吧!” 李青看着一排排的大通铺,一阵无语,他没想到会住在这地方。 ——太监值班房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尿骚气,着实不太好。 察觉到李青面带嫌弃,小黄门红着脸解释,“先生见谅,去势的人大多伤了尿道,淋漓不尽……” 李青见他一脸凄楚,隐隐有泪花闪缩,房中的几个太监也是自伤自怜,忙收起异色,“无妨,这里也挺好。” 小黄门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青,继而朝屋里的几个小太监说道,“快给先生腾出一个干净地儿。” 小太监们答应一声,立即忙活起来。 不久,就弄出一个干净床铺,李青在马车上待了十几天确实累得厉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李青舒展四肢,浑身骨骼啪啪作响,连日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那个…这位公公,晚饭什么时候好,我有些饿了。” 跟前小太监许是已经知道了他的重要性,连忙点头哈腰道,“先生莫急,小的这就去禀报。” “嗯,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太监连连摇手,一直以来都是被呼来喝去,头一次被人尊重,让他感动莫名。 两刻钟后,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午饭才八道菜,他这却有十六道,可见朱元璋对他的重视程度。 李青吃饱喝足见还剩好多,丢了怪可惜的,便道,“你们要不吃点儿?” 十几个太监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摇头拒绝了。 宫中规矩还挺多……李青也不再劝,躺回床铺继续睡觉。 …… 翌日。 天刚蒙蒙亮,李青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太监们穿上制服,开始一天的劳作。 李青伸了伸懒腰,翻了个身正欲再睡,就听门外响起:“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他知道,朱标来这里肯定是为了见他,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外面。 “草民李青,拜见太子殿下。” 李青不认识太子,但也不需要认识,从服侍就能看出谁是太子。 “不必多礼。”朱标态度温和,“时间不早了,还请尽早为母后诊病。” “……” 天刚蒙蒙亮就不早了? 我还没吃饭呢……李青无奈,古人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天黑就睡,不亮就起,他来这么久还是有些不适应。 皇后寝宫,相比昨日的冷清,今天尤为热闹,皇子皇孙足有三十多个,正在一一问安。 李青不得不感叹老朱家的繁殖能力,当真恐怖。 众皇子皇孙见完礼,又对朱标行礼,磨蹭好一会儿大殿才安静下来。 李青团团一礼,然后走到桌前坐下,轻抚古琴,立即响起舒缓的音符。 好琴! 李青暗赞一声,抬头望了眼众皇子皇孙,一群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李青尴尬一笑,“那什么,草民要为娘娘医治,还请殿下们暂且回避。” “琴也能治病?” “你弹你的,我们不打扰便是。” “不会是装神弄鬼的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用琴治病的,治不好母后的病,我砍了你的脑袋。” 安静的大殿再次嘈杂起来,有好奇的,有不相信的,还有恐吓的,弄的李青一阵火大。 朱标眉头微皱,沉声道:“安静!” 众人倏地闭嘴,大殿鸦雀无声,朱标这才问道,“李先生,这琴孤可听得?” 李青点头,“自然听得,但草民这琴是针对有病症在身之人,身体健康的听了,会有不适感。” “你尽管弹,退一步算我输!”一皇子当即立下flag。 “快弹快弹,不要装神弄鬼。” 李青不再劝,“琴声响起后,任何人不得说话!” 接着,他调试了下琴弦,身上的气势骤然一变。 众皇子只觉这个草民好似换了个人,不待惊讶,第一个音节乍然响起。 “铮~!” 音符并不响亮,却让他们心神共振,心脏仿佛都漏跳一拍,生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不等他们调整,第二个音节再次响起,音符一响,众人的呼吸节奏都为之一变,只觉肺部颤动,紧跟着小腹一抽,有种岔气儿的感觉。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每一个音符响起,他们五脏中的一个器官都受到一次共振,极其不适。 一众皇子皇孙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一首曲子竟有如此威力,当真……不适! 李青越弹越快,音符如疾风骤雨,他们的五脏六腑仿佛和琴音共鸣,产生与之相对应的震动频率。 泛音、暗音、散音……李青进入状态,一人一琴仿若隔世,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如果张邋遢在场,定会由衷的赞上一句:“不错不错,初入天人合一境界。” 李青手指如飞,音符一个接着一个,组成一段乱中有序的曲子,自乾清宫响起,传得好远好远…… “何人在弹琴?” 朱元璋下了早朝,刚出奉天殿就听到这段特殊曲子,不由一怔,曲子并不好听,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有人在他面前弹奏的一样! “皇上,会不会是那位李先生啊?”小桂子迟疑道。 朱元璋皱了皱眉,“走,去看看。” 第4章 得获保命符 大殿里。 众皇子已经有些遭不住了,相当不适、严重不适。 一个个气血翻涌,听的脸红脖子粗,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不过,却无一人离开。 虽说皇储已定,且牢不可破,但皇子之间还是有竞争关系,毕竟谁都想分封一个好藩地,此时离开,很容易被竞争对手冠上一个不孝的帽子。 影响前途! 那个立flag的皇子距离李青最近,他首当其冲,更是不堪,扶着椅子的手都在颤抖,脸上隐隐露出悔恨神情。 其余皇子也不比他好受,后面的皇子悄悄捂住耳朵,却没起到一点作用,音符穿透力极强,直震人心。 遭老罪了! 偏偏他们还不敢出声叫停,因为这曲子好像真有用,马皇后竟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气色也明显好了一些。 李青也不好受,早饭没吃、外加真气一点点消耗,他的脸色逐渐苍白。 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到眼睑处,他却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铮~嗡~” 宫、商、角、徵、羽,五种不同的音节环绕大殿。 一个个音符自李青指尖发出,响彻大殿,震人心魄。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李青心中一动,知道肯定是朱元璋来了,他并未停下,依旧继续拨弄琴弦。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少顷,朱元璋走进大殿。 众皇子如见救星,忙要下拜行礼,却被朱标给摆手制止。 朱元璋见真是李青在弹琴,大感惊讶。 殿内琴音不比刚出奉天殿时大多少,他搞不懂为琴音何能传那么远,不过见自家妹子已经能坐起来了,气色也好了许多,不由大喜过望。 朱元璋瞥了眼正在弹奏的李青,自觉站到一旁,丝毫不计较其失礼之处。 渐渐的,他就感觉出了不对劲儿,之前他心思都在自己老婆身上,根本没在意这琴曲如何,这会儿认真一听,顿感气血翻涌。 再看儿子、孙子,一个个极力忍耐,许多都是面目狰狞,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众皇子如蒙大赦,无声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大殿立刻敞亮不少,只有朱元璋、朱标,及两个宫女。 琴声还在继续,李青已经快要虚脱了,饥饿加上真气快速消耗,令他疲惫不堪。 “铮铮铮~~~” 琴音骤然加快,如雨打芭蕉,众人只觉五脏共振,简直不能忍受。 就在两个宫女即将忍不住叫出声时,琴声倏地一收,大殿安静下来,只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呼呼呼……” 李青胸膛剧烈起伏,豆大的汗珠滚落,脸色煞白、呼气浓重,感觉身体被掏空。 “妹子(母后)你感觉如何?” 父子俩一同上前,无一人理会李青感觉如何。 这还有个人呢……李青无力吐槽。 “这曲子当真奇特。”马皇后轻轻点头,“我感觉好了些。” 这时,一宫女端着药汤进来,“皇上、娘娘、殿下,药熬好了。” 朱元璋起身接过药碗,这才将目光移向李青,“真就喝这一味药?” “嗯。”李青点头。 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又见两个宫女奇怪的盯着他看,这才醒悟,连忙起身,“草民……” “不要行礼了。”马皇后开口,“累坏了吧,坐下歇歇。” “谢娘娘。”李青也不矫情,顺势坐下恢复体力。 朱元璋对李青很是满意,“午饭陪咱一块吃吧!” “……谢皇上,草民惶恐。” 说实在的,他还真不想跟朱元璋一起吃饭,和天子共宴,对于旁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他却不在乎这些虚的,还不如自个单独吃来的舒服。 朱元璋笑笑,回头舀起药汤在嘴边吹了吹,“良药苦口,妹子你可得喝完。” 马皇后点头,低头将送到嘴边的药汤喝进口中,突然一怔,轻咦道,“这药不苦,还有点儿甜。” “是吗?”朱元璋乐道,“那咱也尝尝。” “药能随便尝吗?”马皇后捶了他一下。 “你看你,咱就那么一说。”朱元璋笑的开心,继续温柔喂药。 朱标咂了咂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起身道,“父皇、母后,儿臣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朱元璋摆摆手,“去御书房把咱的那份也一并处理了。” “……儿臣遵旨!” 朱标都走了,李青更没待下去的理由,忙也起身告辞,却听马皇后道,“你等一下。” 接着,朝朱元璋道,“皇上,公务要紧,别什么事儿都压在标儿身上,臣妾向先生了解一下病情就睡了。” “那好吧。”朱元璋放下空药碗,瞥了许青一眼,“稍后去御书房找咱。” “草民遵旨。”李青点头。 待朱元璋走出大殿,马皇后坐直了身子,“你们也退下吧。” “是,娘娘。”两个小宫女微微一礼,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李青见大殿上只剩自己了,有些忐忑,“娘娘……” “你过来些。” “呃…是。”李青硬着头皮上前。 马皇后直言道,“本宫还能活多久?” “娘娘放心,草民一定会竭尽全力……” “回答本宫的问题!” “……”李青就怕她问这个,他还没取得朱元璋的重视,要是被其知道自己没能力治好皇后的病,那后果…… 见他不说话,马皇后又道:“能活过中秋吗?” “能。”李青几乎是脱口而出,顿了顿,正色道,“中秋绝对没问题。” 马皇后笑了,笑得很满足,“这已经很好了。” 说着,从枕头取找出一块半尺黄绫,“这个你拿着,这是出城的文书,上面印着本宫的印玺,要是有天你觉着本宫大限将至了,就提前带着它连夜逃了吧,拿着它皇宫内外无人敢阻你, 记着,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不要轻易外出。” 李青怔怔的看着字迹娟秀的蝇头小楷,吸了吸鼻子,满心感动。 “藏好了,这能救你的命!”马皇后叮嘱。 “是,谢娘娘。”李青认真道,“草民一定竭尽全力。” 马皇后苦涩一笑,“本宫的身体自己清楚,唉…… 这辈子苦吃了,福也享了,儿孙满堂,老天已经够厚待我了,便是现在就死也没什么,只是……我一死,就没人劝得住他了。 真不想他给后人留下一个暴君的印象……” 许是身体好转,也可能是很久没有遇到可说心里话的人,马皇后说了许多,李青也插不上话,就安静的做个聆听者,不过也对朱元璋有了深入了解。 他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为以后做万全准备。 良久,马皇后吁了口气,轻笑道:“听本宫絮叨这么久想必你也烦了吧。” “不敢。” 马皇后轻叹一声,“本宫乏了,你去见皇上去吧!” “是,草民遵旨。” 李青行了一礼,退出大殿。 …… 御书房。 朱元璋父子俩正在批阅奏折,瞧见李青进来,同时停下手中的奏疏,“皇后(母后)身体状况如何?” 李青拱手道,“回皇上、殿下,慢慢调养有恢复的希望。” 朱元璋大为开心,“嗯,你很不错!” 顿了顿,“那琴声是怎么回事儿?” 他直勾勾的盯着李青,“若是仙家手段不能外传,也可不说,咱不罪。” 我信你个鬼哦,你这杀气都快藏不住了……李青赶紧拍起马屁,“瞒天瞒地,也不能瞒皇上……” 巴拉巴拉…… 朱元璋虽知他在拍马屁,神色却大为缓和,要的就是个态度。 “那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章 皇帝的贴身侍卫 李青略一沉吟,立即说道:“皇上,这并不是仙家手段,先前草民曾说过音乐发明之初,其核心就是为了治病, 只是周文王、周武王先后加了琴弦,使五弦琴变为七弦琴,治病的效果大打折扣,才逐渐被人摒弃,最后沦落为听曲儿赏乐之物。” 顿了顿,“皇上、殿下,即便是七弦琴,除了陶冶情操之外,也能舒缓心情,烦躁的时候听上一曲,可一定程度上减轻抑郁之气,这本身也是一种治疗,不是吗? 皇上若是不信,尽可让人去查!” 朱元璋缓缓点头,又问:“可否展示一下你的仙家手段?” 李青无奈摇头。 “不能?” “不,是没有。”李青苦笑道,“皇上,世上哪有仙人啊?” 朱元璋微微皱眉,“你不老实啊,传闻你师父张邋遢,是南宋淳祐八年生人,距今已有134年,不是仙人岂能活这么久?” “假的。”李青道。 “假的?”朱元璋一脸不信,“传了数十年,岂会有假?” 李青干笑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百姓最喜夸大其词、以讹传讹,一粒芝麻也能传成西瓜, 不过师父年纪确实不小了,今年七十有三,他既是武师,又是药师,因此身体比较硬朗, 他老人家年轻时不修边幅,因此得了这个名号,皇上您想,一个浑身黝黑,又胡子拉碴的人,二十岁也有可能让人误以为五十岁。” 朱元璋摇头失笑,“原来竟是这般。” 李青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师父虽然不仗义,他却不能。 十年的相处,还有授业之恩,他岂可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朱元璋道,“那也就说无人可长生了?” 李青抱拳,“皇上万岁!” “哈哈……”朱元璋开怀大笑,“你这家伙,拍马屁却不让人厌烦……咱说过,治好皇后的病必有重赏,看你也是读过书的,到时候给你个大官当当!” 不是封侯吗? 李青一脸无语,倒不是贪图富贵,他原本也没想过那些,只是朱元璋这变卦速度也太快了点儿,让他觉得朱元璋的话是一句也不能信。 随即又释然了,发了免死铁券的人朱元璋照样说杀就杀,信他的话还不如信猪会爬树。 朱标问道,“听父皇说,你的琴声在奉天殿外就能听到,这是何原理?” 李青面不改色,“只是一种技巧罢了,难登大雅,殿下若是感兴趣,草民不敢有丝毫保留。” 朱标扫了眼御案上奏疏,苦笑摇头,他哪有时间啊! 自从废除宰相制后,父皇就没清闲过,连带着他也不得闲,这些个闲情雅致的事儿,以后怕也没机会碰了。 “方才一曲,孤观先生颇为劳累,去一旁休息吧!”朱标笑容温和,“午饭还要一会儿,若腹中饥饿先吃些桌上的点心垫垫。” “谢殿下!” 李青走到一旁位置坐下,他是真的饿坏了,捏起果盘里的糕点咬了一口,酥脆爽口,味道极好。 ‘咔嚓嚓……’ 窸窸窣窣声音响个不停,跟老鼠偷食似的,爷俩抬头盯了他一眼,李青尴尬笑笑,将声音压低了些。 不多时,两盘点心尽数进了李青肚子。 “呼~” 李青摸了摸肚皮,不禁感慨:还是宫里的东西好吃啊! 朱元璋父子都在忙公务,无暇顾及他,他便趁此机会暗暗恢复真气。 到中午饭点儿,消耗的真气总算全部恢复了。 午饭,这次没再让李青吃剩饭,三人共宴,饭食不算太丰盛,也就比昨天多了几道菜,但口味极好。 李青没有那种敬畏天子的心理,该吃菜吃菜,该喝汤喝汤,丝毫不拘束。 填饱了肚子,也没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李青起身,“皇上、殿下,草民先告退了。” 朱元璋诧异道,“下午不弹琴了?” “一天一次即可。”李青点头,“不过药汤还是要一日三服。” 却在此时,小太监轻声禀报:“皇上,锦衣百户刘强求见。” “让他进来。” 李青小声道,“那…草民就先回去了。” “不急。”朱元璋笑呵呵道,“那太监值班房气味儿大,干嘛急着回去?” 李青无语,心说:知道你还让我睡太监房? 他却不知,宫里面除了皇帝、皇子、皇孙外,根本就没男人住的地方,太医院虽在皇城,但并不在皇宫,就连太监也只有值班的才住宫中。 朱元璋不让走,李青想避嫌也不行了。 锦衣百户刘强进来,见他也在,且还和皇上、太子共宴,大感震惊,但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跨前一步: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太子千岁!” “起来吧。”朱元璋放下碗筷,“可有要事?” “皇上英明。”刘强瞧了李青一眼,“臣确有要事。” 朱元璋好似没注意到,直接道,“讲!” 刘强略一犹豫,说道:“今日上午,查出都察院御史王海、孙成林,礼部给事中李文录,曾与胡惟庸勾结串联,现已将人及其家眷押送大牢,请皇上圣裁。” 说着,递出一封名单,小太监连忙上前接过,转呈给朱元璋。 朱元璋打开扫了一眼,便道:“先关着,暂不定罪。” “是。”刘强拱了拱手,“臣告退。” 李青暗暗心惊,胡惟庸都死两年多了,丞相制也废除了,怎么还在查啊? “想什么呢?”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 李青心里一激灵,正色道,“草民在想治疗娘娘的方案。” 他暗暗警惕起来,直觉告诉他,朱元璋让他一个平民旁听这样的事儿,肯定有什么目的。 但一时间他又参详不透,只好找个托词敷衍。 朱元璋笑了笑,“你不是想在京师逛逛吗?咱带你去周围转转。” “啊?这……”李青干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草民何德何能……” 朱元璋摆了摆手,“无妨,索性今日也没什么事儿。” 朱标一听,立马不干了,你管这一大摞奏折叫无事? “父皇……” “以后江山都要交给你管理,批点奏折怎么了?” “……”朱标无奈,“父皇教训的是,儿臣遵旨。” 朱元璋这才露出满意笑容,抬步向殿外走去,李青暗暗叫苦,朝朱标拱了拱手,满心不情愿地跟上。 …… 龙辇自皇宫出发,路过皇城时,远远瞧见锦衣卫办案。 也不知这些官员犯了事儿,一个个头戴枷锁、脚挂铁链,面如死灰地挪动步子,李青暗叹:在洪武朝当官可真难啊! “他们若不触犯大明律,又岂会如此?”朱元璋冷笑。 李青点头称是,顿了一下,以好奇口吻问道,“皇上,犯事儿的罪员要是逃了,好抓捕吗?” “逃?”朱元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逃哪里去? 再说,逃跑还会连累家人,退一步说,就是诛九族,也很少有人能逃的走! 即便真逃走了,活下来的概率也小的可怜。” “这…这是为何啊?”李青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朱元璋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逃走?” “不不不。”李青连忙摇头,干笑道,“草民还想治好娘娘,荣华富贵呢。” 朱元璋笑了笑,突然道:“你想不想做锦衣卫?” “不想……” “再想想。”朱元璋笑容逐渐敛去。 “……想。”李青心中万马奔腾,他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短短两日就变卦三次,从封侯到大官,再到锦衣卫,职衔越来越低不说,还不给拒绝的机会。 还有王法吗? 呃…好像人家就是王法。 朱元璋笑眯眯地点点头,“既如此,从今日起,你就是咱的贴身侍卫了!” 连个百户都不是,你可真行,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有马皇后给的保命符在,逃跑并不难,大不了以后改头换面便是……李青暗暗打着小算盘。 “谢皇上恩典!” 第6章 飞鱼服、绣春刀 “逃不掉的。”朱元璋没由来的说了句。 李青一惊,莫非自己小算盘打得太响,被他听到了? 却听朱元璋继续道,“其实想逃跑本身不难,难得是你得提前得到官府的消息,这就不容易了, 就算逃了,有通缉令在,也很难保证不再被抓,就算你会易容,能借此逃脱通缉,但接下来呢? 想逃脱官府追剿,就得跑远一点儿,最好是横跨数省,不然很容易被抓,但你有通关文书吗? 假使你有,并且顺利过关,但你会当地的口音吗? 一个外人想要无声无息地融入当地,几乎不可能!” 朱元璋幽幽的看着他,“再退一步,你聪明绝顶,在引起怀疑前就学会了当地方言,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一跑就没户籍了,就算你有钱也无法建房、买田,更别说安家落户了, 还有,流民可不受大明律保护,盗匪也最喜欢流民,因为杀人越货也没人管, 你想贿赂官府办理户籍也不太可能,地方官府压榨流民不算犯罪,他们收钱不办事没关系,办了事反而触犯了大明律…… 基于此,逃跑的后果大概率只剩下两种,一是落草为寇,但又等同于和朝廷作对,生机渺茫,二是,找个荒山野岭躲起来,一辈子不下山,成为野人! 就算你抢个媳妇,你的儿子、孙子也跟你一样,只能做流民、野人!” 朱元璋舒了口气,笑问道,“所以…还跑吗?” “不跑了……啊不,草民从没想过逃跑。” 李青讪笑,他总算是知道师父一身本领在身,却不轻易下山,也不许他随便下山了。 可即便如此,仍是被锦衣卫找上了门,可见逃跑实乃下下之策。 他也理解为何马皇后嘱咐,要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不要轻易外出了。 原来古代没户口,比后世还要严重,后世黑户至少生存不是问题,这时代没户口可是连人权都没有。 唉…看来自己之前想法过于单纯了,得从长计议。 李青泛起了愁,马皇后的保命符虽说有用,却终究有限,以前他虽然也一直生活深山老林,但至少还有无良师父说说话,真要一个人躲在山林生活,他非疯掉不可。 马皇后的病他治不好,即便他师父来了也没可能治好,想活下去必须得从其他地方入手。 比如:政治见解! 他从马皇后那里了解到,朱元璋虽然手段残暴了些,却实实在在是个好皇帝,史书对他的评价也大致如此,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优秀,活下来应该不是问题。 “又在发什么愣呢?” 李青收回心神,干笑道:“草民有些不解,皇上为何要提拔我做您的贴身侍卫。” “因为你底子干净,与朝中官员无任何瓜葛。”朱元璋道,“这个理由可够?” “呃…皇上,草民也是个流民。” 朱元璋撇过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以后就不是了,也不必自称草民,称臣! 还有,咱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你不用担惊受怕,只要忠心,定可无恙。” “是,草…臣遵旨。” 李青暗叹:这回算是沾上了,想全身而退怕是很难。 …… 朱元璋这次真就信守了承诺,带着他在京师逛了半天,期间还买了许多小孩子玩的玩具,念叨着这个给谁,那个给谁。 李青也不知谁是谁,不过这模样的朱元璋,属实令他大感惊奇,甚至怀疑老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 回到皇宫时,朱标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疏,人已是双目无神,一脸憔悴。 “父皇,你这玩了半天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朱标揉了揉眉心,“儿臣有些乏了。” “你乏咱也乏。”朱元璋一瞪眼,“把奏疏带回去慢慢看。” “……儿臣遵旨。” 朱标无奈,打包剩下的奏疏告辞离去。 李青见时间不早了,于是道,“皇上,先行告退。” “等一下,领了赏赐再走。” “是。” 李青点了点头,心中对朱元璋的印象稍稍好了一些。 不久,小桂子端着托盘进来,上面赫然是:飞鱼服、绣春刀。 原来只是锦衣卫的常服,亏我还期待呢……李青谢过恩典,退出了御书房。 —————————————— 太监值班房,一群太监迎上来大拍马屁,恭贺李青高升,那个谄媚劲儿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锦衣卫威风是威风,但论级别,充其量也就是个保镖,至于吗? 一个太监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先生可不要小瞧了这飞鱼服,它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李青奇怪道,“锦衣卫不都穿这个吗?” 见众人奇怪的望着他,李青补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太监谄笑道,“锦衣卫多了去了,能穿飞鱼服却寥寥无几,除了负责皇上仪仗的锦衣卫,仅有指挥使、镇抚使、同知、佥事能穿。” 李青怔了怔,之前逮他的锦衣卫都是身着便服,当时他还以为那些人是为了低调,敢情飞鱼服并不是锦衣卫的标配啊! 低头瞧了瞧飞鱼服,布料精美,图形考究,说是鱼却酷似蟒龙,光这一身衣服,估摸着没十来两银子也下不来。 看来朱元璋是打算用我了……李青暗暗松了口气,既然打算用,就不会轻易杀了。 脑袋又多一层保障! 李青心情不错,望着满脸谄媚的太监,露出一个和善笑意,“在下初来皇宫,对宫内很多规矩都不了解,诸位可否为在下讲解一二?” 他知道,这些太监虽是最底层,却宫内大小事物十分了解,且消息灵通,和他们打好关系,好处多多,说不定关键时刻能起大用。 这些太监也乐的巴结他,尤其是李青自始至终,都不曾表露过厌恶、鄙夷,对他们就像对正常人一样,平等处之,让他们那仅存的一点儿自尊心大受慰藉。 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长谈下来,李青对这座皇宫了解了七七八八,顺带着,对锦衣卫也有了大概了解。 锦衣卫最高统帅是指挥使,下辖同知、佥事、镇抚使各两人,再往下是千户、百户…… —— 翌日。 李青褪去了那身带着补丁青衫,一身飞鱼服,衬得他身材愈发修长、挺拔,头戴乌帽更显得他面如冠玉,英俊不凡。 天刚蒙蒙亮,李青便去了乾清宫。 皇子皇孙正在跟马皇后问安,见到他来,先是一怔,而后如见瘟神,一脸心惊胆战。 马皇后心疼儿孙,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众皇子皇孙如蒙大赦,行了一礼,立即离开寝宫。 待他们走后,马皇后又让侍候着的宫女离开,这才将目光移向李青。 “你这后生,倒是俊俏。” “娘娘过奖了。”李青有些不好意思。 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这身衣服穿上,再想脱下来可就难了。” 李青无言以对,沉默少顷,轻声道,“娘娘,治疗可以开始了吗?” “嗯…开始吧!” 李青深吸一口气,拨动琴弦……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李青疲惫起身,准备告辞离去,朱元璋却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嗯,免礼。”朱元璋匆匆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榻前,“妹子,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马皇后轻笑道,“这个李青的琴技很好。” 朱元璋回头看了李青一眼,点头道,“这身衣服蛮适合你的,你先回去歇会儿,一个时辰后去御书房,咱有事要你去办。” “微臣告退。” 第7章 朱元璋的考验 巳时,御书房。 李青如约走进大殿,“微臣李青,参见皇上、太子殿下。”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疏,“咱问你,皇后的病情暂时稳定了吧?” “嗯。” “那好,这个你拿去。”朱元璋取出一张信笺,“将上面的人逮捕、审讯、下午申时前斩了!” 李青一呆,万没想到朱元璋竟是要他去抓人、杀人。 这算什么? 投名状? 李青硬着头皮上前接过,迟疑道,“皇上,微臣对皇城还不熟悉……” “咱已经安排好了,刘百户协助你一起办案。”朱元璋低头继续批阅奏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朱标微微皱眉,“父皇……” “嗯?” “唉……”朱标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李青来到殿外,锦衣百户刘强立即迎了上来,“李大人,请跟我来。” “麻烦了。”李青拱了拱手,按制对方的职衔比他大,人家给他打下手,他自不好托大。 “李大人客气,您这会儿可是钦差。” 刘强比当初‘请’李青时还要客气。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李青可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又是治疗皇后娘娘的医生,可谓是前途无量。 抛开钦差身份不谈,他一个锦衣百户也不够看。 宫门外,百十号锦衣卫已然在候命。 刘强威严道,“李钦差奉皇命缉拿罪员,尔等要尽心办事。” 说罢,将李青的名单交给下属,“去把人全抓进昭狱。” “是。” 那人看了眼名单,领着一群锦衣卫杀气腾腾地去了。 “呵呵……李大人请。”刘强重新换上笑容,“抓人的事儿有他们办,咱们直接去昭狱。” “嗯。” 李青轻轻点头,也乐得清闲。 路上,李青忍不住好奇,“刘大人,那些人都犯了什么罪啊?” “纵容地方官儿空纸盖印!”刘强小声解释,“这个现象两个月前便发现了,皇上一直压着没办,这下咱们锦衣卫总算能露把脸了,嘿嘿……” “现象?” 李青惊讶,“空纸盖印的人有很多吗?” “不是很多,几乎是全部。” “啊?” “李大人你小声点儿。” “哦,好。”李青尴尬笑笑,压低声音道,“难道要把大明各地所有官员都抓起来杀了?” “那倒不至于。”刘强轻轻摇头,“不过掌印官应该是没跑了。” “有多少?” “大明一十三省,一百五十多个府,一千一百多个县。”刘强道,“也就一千三百来号人吧!” 也就一千三……李青无言。 突然想到昨日刘强说官员勾结胡惟庸的事,李青又问:“胡惟庸案死了多少人啊?” 他隶属锦衣卫,又是皇帝贴身侍卫,刘强也没必要隐瞒,“具体没算过,估摸着应该快两万了,这个案子还在查,到最后具体要杀多少人,没人知道。” 李青暗暗惊叹,他对明史了解有限,只知道朱元璋杀了很多人,胡惟庸、蓝玉谋反牵连了好多官员,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大明才多少官啊? 这么杀下去,就不怕杀的没人来处理政务吗? 昭狱。 大牢阴暗潮湿,采光极差,每间牢房里只有顶处开一个一尺见方的窗口,阳光照射进来,光束中尘埃起伏。 空气中夹杂着屎尿味儿,臭气熏天,比太监值班房刺鼻难闻多了。 李青走在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中,听着两边牢房中传来的惨叫声、求饶声、喊冤声、咒骂声…心神悸动、头皮发麻。 太黑暗了! 刘强面不改色,好似早已习惯,有说有笑跟他介绍昭狱。 李青听在耳里,凉在心里,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囚犯,连血液都凉了。 这哪里是昭狱,分明就是炼狱! “咱…歇会儿吧?”李青实在看不下去了。 两人来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狱卒殷勤倒茶,而后很知趣儿地离开了。 李青身在这样的地方,哪里还有心思喝茶,他忍不住道,“刘大人,方才听有人喊冤,这种情况是否要重审?” “用不着。”刘强嘿嘿笑道,“他们都认过罪、画过押,没这个必要。” “那…万一有冤案错案,岂不是枉杀了好人?” 刘强抬头望向李青,一字一顿道,“昭狱不收无罪之人!” 李青一怔,旋即明白话中意思,锦衣卫只是一把刀,至于砍向哪里,全由握刀的人说了算。 见他沉默,刘强又补充道,“锦衣卫虽权力极大,皇亲国戚、勋贵文武皆可逮捕,昭狱也不归刑部管,但也不是胡乱抓人,这些,李大人以后会明白。” 李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都自身难保,哪里有心情去怜悯别人? 午饭四菜一汤,不算丰盛,但比与猪食无异的牢饭强了太多太多,李青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草草了事,刘强倒是吃得很香。 少顷,一锦衣卫前来禀报:“钦差大人,刘大人,罪员已被抓来。” 刘强抹了抹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大人请。” 李青暗叹一声,与刘强一起前往羁押罪员的地方。 “我冤啊!” “冤枉、冤枉……” 远远就听到喊冤声,紧接着是一阵鞭子抽动的‘啪啪’声,随即喊冤变成了惨叫。 李青到时,十多个人已经被抽的皮开肉绽,夏日衣服单薄,和血肉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刘强笑道:“李大人,皇上让你主审,下官就做个陪审如何?” “嗯。”李青颔首,走到牢门前的长案坐下,吸了口气,“为何喊冤?” 刘强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李青会来这么一句。 果然,李青语毕,喊冤声再次响起。 刘强暗叹一声,给一旁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几个彪形大汉进去就是一顿抽,不一会儿,这些官员就消停了。 这一来,搞的李青也不知该怎么审了,他给这些人申辩的机会,可锦衣卫不给,他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隐隐觉得,这次办案是朱元璋对他的考验。 思来想去,只得以定罪的口吻来给他们论罪,“你们纵容地方官员空纸盖印,蒙蔽圣上,有何脸面喊冤?” 李青虽是以定罪的形式问话,却也给了他们申辩的机会,能当京官的没几个草包,立即察觉到话中生机,连忙辩解。 “大人,山高路远,地方官来一趟京师需时良久,一个账目对不上就得返回去重新校对,可粮有粮银都有损耗,又岂会分毫不差?” “是啊大人,北方官员来一趟京师至少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账册不得涂改,官印又不能带出衙门,不如此,地方官就是跑断腿,也根本对不上账。” “大人,前朝也是这么干的,非我等臣子欺瞒圣上,这是…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啊!” 听到这些申辩,李青不由一愣,再想想这时代的交通,总算明白他们为何纵容地方官空纸盖印了。 这算是无奈之举,不如此,今年的账明年都不一定对好,不仅他们交不了差,地方官也不用处理政务了。 一旁的刘强听不下去了,照这么审下去,这些人反倒成被冤枉的了,不仅锦衣卫陷入被动,皇上龙威也将受损。 旨意可是明确表示,下午申时前连审带杀,不得延误。 可这位李钦差搞这么一出,还能杀得了吗? 这小老弟咋回事儿? 第8章 锦衣卫的审讯手段 “啪——!” 刘强拍案而起,强行打断了李青的审讯。 不能再让这李钦差审下去了,刘强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这位御前红人,直接接手。 李青被这一打搅,审讯思路也乱了,颇感无奈,但陪审同样有资格审问犯人,他也不好说什么。 刘强喝道:“尔等犯下欺君之罪,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巧舌狡辩,罪加一等! 还敢把大明和暴元放在一起评论,更是罪无可恕, 你们想造反吗?” 一众罪员立即面露惶恐,这顶造反的帽子扣下来,死的可不只是他们个人了,家人也会牵连其中,搞不好得灭九族! “冤枉,罪员不敢!” “大人冤枉啊,罪员无心之言,实不曾想把暴元和大明相提并论。” “哼,承认自己是罪员就好!”刘强重新掌握主动权,“尔等老实回话,可保家人无忧。” 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李青暗暗苦笑,这么审案没有冤情才怪。 不过他也知道,这位锦衣百户是不满他的审问才强行打断,自己再抢夺审讯权,就要和锦衣卫积怨了。 他没有那么高尚,利弊得失明摆着的,索性闭了嘴。 只听刘强说道,“我问你们,纵容地方官员空纸盖印可是真?” 一群人面面相觑,沉默无语。 “记上,罪员承认纵容地方官空纸盖印!”刘强瞥了眼李青,似是在说:小老弟,学着点儿。 “我再问你们,蒙蔽圣上可是冤枉?” 一群人再度沉默。 “记上,罪员承认欺君!” 刘强哼道,“两罪并罚,判处斩刑,可有失公允?” “冤枉、冤枉啊……” 刘强一脸冷漠,“记上,罪员畏死,只知喊冤,不敢否认所犯罪行。” 李青无语的同时也有些钦佩,这一套下来,还真就‘合情合理’的定了罪,且让犯事儿的官员没话说。 刘强拿起供词看了看,满意地笑了笑,“让他们画押!” “冤枉啊,我是被冤枉的……” “啪啪啪啪……” 一顿鞭子下来,喊冤声彻底消停,老老实实地画了押。 刘强将满是指印的供词交给李青,“李大人,时间紧任务重,咱们赶紧去菜市口吧!” 李青吁了口气,微微点头。 行刑台。 一众官员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刽子手立于一侧,锦衣卫上前验明正身,仪式感满满。 不久,锦衣卫上前禀报:“钦差大人,罪员身份确认无误。” 李青看了眼竹筒里的火签,昔日荧幕上才可能出现的桥段,此刻活生生的发生在眼前,这可不是拍戏,一旦丢出去,真的会死人。 踌躇半晌,他抽搐一枚行刑令,无力道,“斩!” “噗噗噗……” 刽子手拔掉罪员头上的犯由牌,手起刀落,血浆喷涌,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 台下顿时一片哀嚎,家眷们抹着泪上台给他们的亲人收尸。 李青怔怔的看着,他能够体会这些家眷的此时的心情,明明早上还好好的,转眼已是天人永隔。 行刑台血红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视觉、嗅觉的猛烈冲击下,他差点没吐了。 李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行刑台,直到一股风来,他才彻底回了魂儿,炎炎夏日,他却浑身发冷。 御书房门口。 左右各站着两名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螳螂腿、马峰腰,威风凛凛! 李青已经通过太监知道能穿飞鱼服的人,都不是一般的锦衣卫,见他们堵在门口,明白里面肯定在谈论机密要事。 他不好直接进去,拱手道,“劳烦通禀一下,李青前来复旨。” 几人见他也是飞鱼服在身,露出一个相对和善的笑容,接着,其中一人转身进了御书房。 过了片刻,那人出来,“皇上让你进去!” 李青点头,迈步走进御书房。 “禀皇上,罪员已伏诛!” “毛骧,可以动手了。”朱元璋看也不看他,朝中年男子道,“省府州县。犯事儿的掌印官,一个也别落下。” “臣遵旨!” 李青心里一惊,朱元璋竟然真的要全杀了? “起来吧!” 毛骧起身。 李青摸不准朱元璋说的起身,包不包含他,只得继续跪着,说实在的动不动就要下跪,他还真不适应。 “咱不是让起来了吗?” “啊?是…谢皇上。” 服了,你就不能说明白点儿啊……李青起身,掏出供词,“皇上,这是那些罪员的供词。” 小太监上前接过,转呈朱元璋。 朱元璋匆匆过了一遍,点头道,“做不得错,对了,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你的上司。” 李青抱拳行礼,“属下李青,拜见指挥使大人。” 毛骧打量了李青一眼,赞道,“是个做锦衣卫的料子,皇上慧眼如炬。” 朱元璋摇头失笑,朝李青道,“你先回去吧!” “臣…” 一千三百人,便是一千三百个家庭,李青终是起了恻隐之心,他婉言道,“皇上,微臣审讯那些罪员的时候,无意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臣不敢隐瞒。” “哦?”朱元璋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李青吸了口气,委婉将官员的那些难处一一道出,见朱元璋眉头越皱越紧,他连忙表明立场: “那些罪员欺君罔上,当论死罪,空纸盖印官员亦罪无可恕,却也… 情有可原。” 朱元璋冷笑一声,“毛骧,将他押去午门……” 掀开茶盖抿乐口茶,“廷杖二十!” 呼~ 李青松了口气,体内的真气逐渐趋于平静。 心里大骂: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儿啊? 毛骧很沉得住气,直到朱元璋说完,才拱手道,“臣遵旨。” 说罢,押着李青走出大殿。 朱标看了眼李青离去的背影,皱眉道:“父皇,他还得给母后治病呢,二十板子下来,万一……” “放心,毛骧心里有数。” 朱标无奈点头,沉默片刻,又道:“父皇,儿臣以为,李青的那句‘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在理,那么多做实事的官员都杀了,政事也会延误,不若从轻发落吧?” “那个李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朱元璋语气严肃,“空纸盖印的危害有多大,你这个太子不明白吗? 盖了印就代表了官府许可,那可是在上面写什么就是什么,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 是,咱知道有很多官员只是为了图方便,并无祸害百姓之心,也无祸害百姓之举, 可他们还是得死! 唯如此,才能让后面的官员不敢肆意妄为!” 朱元璋直勾勾的望着朱标,“标儿你记住,想做个好皇帝,就很难做个好人, 做皇帝就不能讲理,尤其是对文臣。” “不讲理讲什么?”朱标不认同,出言反驳。 “讲背后的政治意义!”朱元璋谆谆教诲:“皇帝杀人、用人、赏人、罚人,是要看需不需要,而非对错。 就拿你那个便宜舅舅蓝玉来说吧,为人飞扬跋扈,且有许多不法之事,咱却连个训斥都不曾有过,你真当咱是给你面子?” 朱标脸上一热,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朱元璋继续道,“北元未灭,武将还有大用,那个蓝玉打起仗来颇有你岳丈的风采,这才是真实原因!” 朱标轻轻点头,“谢父皇指点,儿臣都记下了。” 沉吟片刻,又不解道,“可是父皇…你对文臣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有吗?” “有……”看着老爹危险的目光,朱标无奈改口,“有一点点。”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朱标一眼,叹了口气,仍是耐着性子解释: “标儿,纵观历史上大一统王朝的灭亡,大多都是因为文臣! 他们的危害,远高于武将,所以更要打压他们的气焰。 这些个读书人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满是圣人之言,你可莫要以为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表面仁义道德是他们爱护羽毛,满口圣人之言是他们用来提高话语权的手段!” 朱元璋叮嘱道,“你给咱记好了,文臣可用,但不可信,更不可亲!” 第9章 哪里就疼死你了呢? 朱元璋看着自己钦定的继承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这个儿子仁厚贤明,处理政务也是一把好手,但就是心肠太软,做事不够狠辣果断,这也是他担忧的地方。 对于帝王而言,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对国计民生产生巨大影响,岂能心慈面软。 罢了,恶人咱来做,就让他做一个仁君吧……朱元璋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问道: “标儿,你觉得那个李青如何?” 朱标想了想,“此人年岁不大,但做事沉稳,且心性极好,面对父皇、母后、儿臣能做到不卑不亢。” “还有吗?”朱元璋问。 “嗯…还很有头脑。”朱标补充道,“从他刚才的谏言不难看出,他心里是不认同父皇做法,但谏言的方式却很委婉,可见此人很懂得变通。” 他面露欣赏,“心存正义,又不冲动鲁莽,品格、心性皆是上乘,只是不知他文章如何,若能通过科举,日后稍加调教,不说成为国之栋梁,却也能造福一方。” 朱元璋哼道,“他说心存正义,那意思是咱做错了呗?” “……”朱标沉默片刻,认真道,“父皇,恕儿臣无礼,儿臣以为,在这件事上您的确有不妥之处。” “你也觉得咱残暴是吧?”朱元璋怒其不争,“咱是杀了很多官,可若不是他们触犯大明律法,咱会杀他们?” 朱标反驳:“若帝王如尧舜禹汤那般,又岂会有如此多的不法官员?” “混账!” 朱元璋大怒,一巴掌就甩了上去,到了朱标面颊处又生生停下,平复了下心情,哼道: “咱杀了那么多官,可百姓的生活却越来越好,说明咱没杀错。” 朱标无言以对,父子理念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劝不住,也不认同。 大殿陷入沉默,气氛沉闷。 见父皇脸越来越黑,朱标暗叹一声,起身下拜,“儿臣不孝。” “算了,起来吧!”朱元璋无奈苦笑,儿子的不理解,让他倍感酸楚。 沉吟片刻,“唐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宋朝与官员共天下,元朝唯我独尊,将百姓视作牛羊,他们最后都亡了, 而咱大明,则是与百姓共天下,科举自隋唐起便有了,可他们一年录取的考生又有多少? 这寥寥无几考生中,又有几个出身贫苦?” 朱元璋道,“是咱把科举考试完全平民化,给了寒门子弟出头的机会,考生不论出身,秀才遇县官免跪…… 咱如此扶持,就是想让这些出身寒微的人当上官后,可以让更多的人摆脱贫苦,可他们呢?” 朱元璋一脸痛心疾首,“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贪污受贿,鱼肉百姓……全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 “父皇息怒。”朱标连忙上前轻抚他的胸口,“儿臣知错了。” “你能明白就好。”朱元璋拨开他的手,“标儿你记住,文臣相轻、自古皆然,万不能为其所左右!” 朱标思考片刻,认真地点点头。“儿臣明白了。” 朱元璋神色缓和下来,“方才咱让你评价李青,你的论点不错,却没说到点子上,他最让咱看中的却不是那些。” “那是什么?” “真诚果敢!” 朱元璋道,“他不是言官,甚至连官员都不是,却敢谏言,不为邀直名,只为救人,这才是难能可贵的。” “父皇明察秋毫,儿臣钦佩。” “行啦,你啥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朱元璋没好气道。 朱标嘿嘿一笑,“儿臣说的都是实话。” 朱元璋睨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小桂子,去把咱买的那些小玩意儿都搬过来。” 接着,朝朱标道,“昨儿咱买了很多小孩玩的玩具,你一会儿拿去分给允炆、允熥他们,咳咳…还有你弟弟妹妹。” “儿臣遵旨。”朱标笑着点头。 …… “啪啪……” “啊…哎呦……” 板子一下下地落在屁股上,李青龇牙咧嘴的惨叫,整的一旁的毛骧都无语了。 他已经打过暗语了,只略加薄惩,板子明明落得很轻,哪里就疼死你了呢? 不久,二十板子打完,李青整个人都焉了,好似丢了半条命。 毛骧气急,这样带去复旨,皇上不治他的罪才怪。 “别他娘的装了,给我精神点儿。” “……”李青苦着脸道,“大人,属下没装,是真的好疼。” “你……”毛骧气得不行,换做一般手下,他早就大嘴巴怼上去了,可李青不同,皇后的主治医生,他哪里敢打? 可李青这个死样他又交不了差,只得无奈道,“皇上没打算严惩你,用不着装出一副惨兮兮模样,把你打坏了,谁给娘娘治病啊?” 李青一想也是,立即精神了许多。 毛骧瞪了他一眼,“走了。” “哎,好嘞。”李青揉了揉屁股,有真气护着,刚才的板子就跟挠痒痒似的,不过该装还是得装,不让老朱解了气,自己也不会好过。 于是装作三分疼,七分怕的模样,跟在毛骧身后。 御书房。 两人得到允准后,走进大殿,下拜行礼。 朱元璋抬头望向李青,“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李青试探道,“妄谈国事?” “知道就好!”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折,“明日为皇后治完病,去镇抚司衙门报道,做些锦衣卫该做的事儿。 这个牙牌你收好了,它是出入皇宫的凭证。” “是,臣遵旨。” 李青上前双手接过,行了一礼,步履艰难地离开大殿。 …… 翌日。 李青照常来到乾清宫弹琴,这两天真气使用频繁,且次次几乎都抽干了,虽然很累,却也变得凝实许多。 马皇后的气色好了些,不用宫女扶着,也能自己坐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响罢,房间再次归于平静。 “李青。”马皇后开口,“你家中双亲可还在?” “父母死于乱世,臣自幼颠沛流离,直到遇上师父才安定下来。”李青眼皮都不带眨的,这些托词,他早早就想好了。 “那你家在哪儿?” “前朝苛政待民,家里交不上税,从臣的爷爷辈就做了流民,家乡具体在哪儿,臣也不记得了。”李青回答的滴水不漏。 “也是个可怜人。”马皇后叹了口气,“你可想在本宫殡天之前逃出这个漩涡?” “啊?这……”李青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道,“怎么逃?” “我大明公主择夫,只要品行端正,家世清白即可,士、农、工,皆可参加选驸马,六公主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下个月就开始招驸马,你要是选上了,自可无恙!” 马皇后笑吟吟道,“本宫看你人不错,想不想参加?” “谢娘娘美意,臣惶恐!” 开玩笑,三妻四妾不香嘛,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着娶个祖宗回家。 再说了,时间难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娶妻生子岂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世? 嗯……成家还是算了,无事勾栏听曲,岂不快哉! “咋?咱闺女就那么不招你待见?”朱元璋走来,一脸不悦。 “微臣不敢。”李青连忙行礼,解释道,“微臣才疏学浅,自知配不上公主,即便参加驸马竞选,只怕也会折戟沉沙,呃呵呵……” 朱元璋见他贱兮兮的模样就烦,“滚蛋!” 李青:“……” 用人家的时候叫李先生,用完就叫滚蛋? 对了,逛青楼没钱可不行! 想到此处,李青腆着脸道:“皇上,微臣之前的衣服破了,夏日炎炎,没个换洗的衣服,臣怕熏着娘娘…呵呵…” 朱元璋都惊呆了,万没想到有人竟敢赤裸裸的跟他要钱。 第10章 大明宝钞 他还是头一次遇见李青这样的人,殊不知,李青也是第一次遇见他这样的人。 李青郁闷的够呛,昔日跟着师父修行,附近村民上山求药,都会带着馍馍、大米等吃食交换,你堂堂大明皇帝,竟然一毛不拔? 朱元璋见他赖着不走,当着生病老婆的面又不好发作,于是沉着脸掏向袖口。 左掏掏右掏掏,掏了半天愣是一个子儿也没掏出来,不由尬在原地。 李青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间,大殿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李青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虽然很好笑,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嘴角一抽一抽的,并没有笑。 娘的,这狗日的敢笑话咱……朱元璋黑脸通红,又羞又恼。 眼看着朱元璋要发飙,李青暗叹一声,拱手道:“臣那件衣服再补补还能穿,微臣告退。” “慢着。” 钱我都不要了,你还想干嘛?再不让我走,我可憋不住笑了啊! “皇上有何吩咐?” “咱只是没有带钱的习惯。”朱元璋强行挽尊,“用钱的话,去找太子。” “嗯…明白了。” “嗯?”朱元璋眉头一皱,“你什么态度?你他娘的有点不尊重咱啊!” 李青生无可恋,这位爷太t “交给李先生吧。”朱标头也不抬,继续批阅奏折。 李青惊诧,这一个小小的木盘装得下五百两? 看这小太监端着极为轻松,李青明白应该是银票,他倒是无所谓,银子银票都一样,只要是钱,能花就成。 “谢殿下赏赐。”李青谢过恩典,掀开木盘上盖着的黄绫,不禁又是一愣。 木盘上的确是银票,可又跟电视上看到的不同,好大一张,都快赶上a4纸了,而且上面印的也不是银两的字样,而是《大明通行宝钞》六个大字。 大字下面有两个方框,上面的方框写着‘一贯’,还有十串铜钱的图样,下面的方框是户部颁发的凭证、日期,以及印章。 李青不禁怀疑,这玩意它值钱吗? “一贯即是一两,十串铜钱代表着一千文。”朱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李青醒过神,干笑道,“微臣之前一直待在山里,不曾见过这样的货币,还以为……” “还以为是银子是吧?”朱标笑着解释:“洪武八年起,大明宝钞正式发行,而后迅速成为主流货币,这以后,民间私自以金银交易,是不被允许的。” 李青好奇道,“那以前百姓手里的金银岂不是……咳咳,臣放肆了。” “无妨。”朱标摆了摆手,解释道,“百姓手里的金银并没有作废,可以向朝廷换取同等面额的大明宝钞,任何时候都可以换取。 宝钞要是旧了,也可以用旧钞换同面额的新钞。” “这样啊,皇上英明,谢殿下解惑。” 李青心里一阵无语,总觉得老朱这么做不地道,让拿白花花的银子换朝廷的宝钞,怎么看都是百姓亏。 要是以银为本位的发行宝钞也没什么,就怕朝廷可劲儿印,那样的话,时间一长势必会造成通货膨胀,也不知老朱有没有进修过金融学。 李青看着木盘里的五百张大明宝钞,觉得还是得尽早花出去,买些保值的东西,做好抵抗通胀的打算。 毕竟他的日子长着呢,得精打细算。 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买房最靠谱! 李青评估了下风险,觉得自己把马皇后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给她强行续了命,就算到时候马皇后真的驾崩了,受牵连的概率也不大。 况且,马皇后还给了他保命符,老朱是个爱老婆的人,他也不想违背媳妇的遗愿吧? 自己再技巧性的表现一下后世的先进理念,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嗯,问题不大! 李青离开御书房,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将宝钞均匀地塞进怀里、袖子里、绑腿里、鞋子里。 财不外露,还是苟一点稳妥为好。 做好这一切,李青才回了太监值班房,打听了一下锦衣卫镇抚司衙门的位置,而后拿上绣春刀出了宫。 …… 镇抚司。 李青在门口驻足片刻,抬步向里走去,门口的锦衣卫虽然看他面生,但飞鱼服、绣春刀,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倒也没有阻拦。 刚进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李青连忙上前打了个招呼,“属下见过刘百户。” 刘强正在训练新人,见到他来,连忙客气行礼,“李千户少礼,属下可不敢当。” “李千户?”李青一愣,随即惊讶道,“你是说,我现在是千户?” 刘强笑点头,转头道,“还不快快给大人行礼?” 数十名刚入职的锦衣卫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属下见过千户大人。” “呃呵呵……免礼,起来吧!”李青有些不适应。 刘强道,“李千户请随我来,镇抚大人要见你。” “好。”李青点头。 连跨两个大院,来到内堂,李青再次见到镇抚使毛骧。 “属下李青(刘强)见过镇抚大人。” 毛骧放下茶杯,起身宣读了任命圣旨,而后给了他一块腰牌,“你这个锦衣千户目前只有一百五十人,不过正在扩招,刘强是你的副手。” “千户大人多多关照。”刘强抱拳道。 李青微笑点头,朝毛骧问道:“镇抚大人,今儿有活吗?” “……”毛骧翻了个白眼,“你刚进锦衣卫,对自己的部门、下属都不了解,能干什么?” “刘强,给你上司好好了解一下咱们锦衣卫。” 说罢,径直离开。 刘强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坐,咱们慢慢说。” “咱锦衣卫主要负责打探情报,逮捕不法官员,不受任何部门辖制,只听命皇上一人,罪犯抓到后,审讯、杀人,都归咱们管,其他部门无权干涉。” 刘强讲述着锦衣卫的超然,满脸自得之色,“说句不好听的,公侯犯了事,咱们一样照拿不误,尚书、侍郎,咱锦衣卫杀了七八个了……” 李青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问道,“怎么衙门里只有这么点儿人,咱们锦衣卫一共多少人?” “算上大人你,一共十个千户。”刘强解释,“空纸盖印的案子皇上要严办,地方人手不够用,衙门里的兄弟去帮忙了。” “对了,大人请随我来。”刘强笑道,“带你看看咱们锦衣卫的好东西。” 第11章 人情世故 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听着刘强的介绍,李青不禁头皮发麻。 太残暴了! 他拿起一个满是铁钉的刷子,问道,“这个是……?” “大人好眼力。”刘强笑道,“刷洗是咱们锦衣卫的特有酷刑,用滚烫的开水浇在犯人的身上,然后趁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白骨……” “好了,我知道了。”李青连忙打断,“这样的酷刑犯人受得住吗?” “当然受不住。”刘强自得道,“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咱锦衣卫撬不开的嘴。” 李青无语,在这样的酷刑下,铁人也承受不住,除了招供别无他法,如此做,不知有多少冤案。 好在现阶段的锦衣卫,只针对官员,不过问民间事,不然危害更大。 …… 一个多时辰后,李青对锦衣卫有了更深的认知,包括锦衣卫内部其余九位千户,同知、佥事、镇抚使的基本信息,也有了大致了解。 临近中午,李青肚皮‘咕噜噜’响了起来,“刘百户,去叫上相熟的兄弟,吃个便饭。” 人情世故,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他这个空降锦衣千户想安稳的坐下去,聚拢人心必不可少。 不然,属下个个阳奉阴违,他就成了空架子。 既已陷入‘旋涡’,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生存。 他没有远大的抱负,更不是圣人,只想在这个王权至上的世界好好活下去。 当然,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做些好事,但若不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光同尘。 刘强笑着点头,这次他升任副千户全靠李青,若是靠他自己,怕是再熬上十年他也坐不上副千户的位子。 …… 一刻钟,李青一行十余人出了镇抚司。 “刘强,附近最有名的酒楼是哪个?” “必须是醉仙楼,在整个京师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刘强搓着手道,“不过那里的饭菜可不便宜,咱们这些人一顿饭没个十两下不来。” “带路吧!”李青怀揣五百两,根本不带虚的。 “大人阔气。” 刘强嘿嘿一笑,朝身后的兄弟道,“千户大人请客,你们有口福了。” “谢千户大人。” 众人满脸喜色,他们月俸只有二两,加上偶尔捞些油水,也不过三两上下,根本吃不起。 李青将他们神色尽收眼底,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果然,钞能力在任何时代都好用。 醉仙楼位挨着皇城,走路不过小半时辰便到了,酒楼占地面积很大,装修华丽,分上下两层。 楼下是吃饭的地方,楼上是听曲儿的地方,此外还有单独的雅间,酒楼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勋贵、富绅。 李青刚一落座,店小二就笑脸迎了上来,先给他到了杯茶,而后才给刘强等人上茶。 “官爷,这是本店的菜谱。”店小二殷勤的笑着,他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谄媚而不惧怕。 李青接过菜谱翻了翻,随即放下,“把各种招牌菜都上一份儿,钱不是问题,得让我们兄弟吃饱吃好。” “好嘞。”店小二点头哈腰,“官爷稍等,小的这就让后厨去做。” 锦衣卫们一见自家千户如此阔绰,大生亲近之感,尤其是他们这支锦衣卫目前只有一百多号人,加上刘百户晋升了副千户,一下空出了十个百户的位子,可谓是机会大大。 锦衣卫是一级管一级,他们想要晋升百户,必须得看李青,对其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李青听着这些他们的奉承之语,不禁生出一种愉悦感,总算理解古人为什么对权力如此热衷了。 酒楼效率很快,不到两刻钟就开始上菜了,店小二及时送上两小坛酒。 “这是本店的招牌绿豆酒,不仅口感极佳,还能消暑,官爷头一次来,先尝尝看,若是喜欢以后常来,是小店的心意。” 店小二技巧性的透露了免费赠送,又给足了李青面子。 “有心了。” 李青点点头,朝众人道,“你们下午还要值班,醉酒误事,这两坛喝完就不再上了,大家多吃菜。” “大人说的是。”众人附和点头。 刘强掀开酒封,先给他倒上一杯,而后才给自己倒,“属下敬大人。” “属下敬千户大人。” 李青笑着举杯,一饮而尽,说了几句场面话,招呼众人吃菜。 烧子鹅、卤乳鸽、叫花鸭、糖醋鱼……林林总总三十多道,李青吃的尽兴,一群锦衣卫也是满嘴流油。 吃饱喝足,李青见众人还在扫荡,便也不急着离开,环顾左右,皆是非富即贵,好奇道: “刘强,这酒楼是什么人开的啊?” 刘强微微摇头,“这个属下也不清楚,但传言这酒楼背后的靠山是皇家的人。” “难怪……”李青瞅了眼二楼,轻咳一声,“楼上真的只是听曲儿的地方? 哎…你什么眼神,我就是好奇。” 刘强摸了摸鼻子,“回大人,白日听曲儿,日暮降临…嘿嘿嘿……” 李青心领神会,这时代逛窑子不违律法,正所谓入乡随俗……“咳咳,贵不贵?”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刘强讪讪道,“不过肯定便宜不到哪去,这是一流青楼,属下去的都是三流……” 顿了顿,强行挽尊道,“野鸡窝也有真美人,无忧洞里都一样。” “嗯,我就问问。”李青也虚伪的表明立场。 见众人吃饱喝足,李青扬声道,“小二结账。” 店小二小跑过来,谄笑道,“官爷,一共十五两零五百文,抹个零,十五两。” 李青付了钱,带着一行人走出酒楼,回头望了眼‘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暗道,“皇家开的,是老朱还是太子?” 旋即摇了摇头,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储君,又岂会如此。 应该也不是那些皇子皇孙,他们太小了,没这个能力,成年的皇子都分封出去了,估计也不敢将手再伸到京师。 会是谁呢? 算了,管他是谁呢,别人来得,我也来得,又不白嫖。 回到镇抚司,李青看了会儿新进锦衣卫的训练日常,又在衙门里逛了一大圈儿,才返回宫中。 太监值班房空无一人,这个点儿他们都在干活,伺候人的伺候人,刷马桶的刷马桶,各司其职。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李青对这些太监也有了些了解,说起来他们也是苦命人,都是过活不下去了,才选择进宫做太监。 当然,他们也算幸运的了,最惨的是那些自阉入宫,却没选上的人。 相比明史著名太监刘瑾、魏忠贤等人,这时的太监还是相当本分的,只是皇家的家奴而已。 李青躺在床上,望着屋顶,这短短几日比他在山上十年还要深刻,时刻得担着小心,虽然物质条件提高了,但他还是更喜欢在山里静谧、悠闲的生活。 他突然想师父了。 也不知老头现在在哪儿,过的如何……李青幽幽叹了口气,拿出包袱里的师父张邋遢撰写书籍,打发无聊时光。 …… 翌日清早,李青照常来到乾清宫。 皇子皇孙见他如见瘟神,很快消失的一干二净,马皇后倚在床榻上,眯着眼聆听琴音,面色轻松,略带惬意。 一曲奏罢,李青的真气也所剩无几。 他吁了口气,“娘娘,让臣给您号下脉吧。” 马皇后轻轻颔首,把袖子撸起,“是不是要进入下一个治疗阶段了?” “娘娘英明!” 李青点头,“手指搭上马皇后手腕,凝神感受脉搏跳动。” “李青,这会儿没外人,你可否跟本宫说句实话?” 李青默然片刻,“娘娘想听什么?” “本宫还能活多久?” 第12章 开启新阶段治疗 李青再度沉默,良久,实话实说,“理想情况能过完今年,不理想的话……两三个月。” 其实马皇后得的病并不严重,就是于后世的重感冒。 但主要是她的底子太差了,身体各项机能的衰落李青无法挽回,即便是后世医疗发达,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好办法。 说起来,马皇后的年龄并不算大,只有五十岁,但早年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累,身体透支了太多,才会如此。 “再过几天就入秋了,也就是说,本宫度过中秋绝对没问题了?” “嗯,不过娘娘得按时服药,少食荤腥。”李青点点头,“从明日起,臣要给娘娘重新配药了,会很苦。” “呵呵……”马皇后轻笑道,“本宫吃过的苦可比药苦多了,只要能多看看儿孙,区区苦药又有何惧。 李青,谢谢你!” “娘娘客气,这是臣的本分。”李青矜持道。 马皇后如一个慈祥的老大娘,温和道:“你现在做了锦衣卫,可知锦衣卫的职责?” “已经知道了大概。” “有何感受?” 李青沉吟片刻,说了实话,“很威风,但…臣并不喜欢。” 不知为何,看着这张慈祥面庞,他的小心机总是难以掩藏。 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若非因为本宫,你也不会陷进来,政事本宫也不好干涉,官场如战场,凡事多长个心眼儿。” “谢娘娘教诲,臣记住了。”李青认真道。 马皇后还想再嘱咐两句,见朱元璋进来,便止住了话题。 李青起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短短几日,自家妹子病情就有了极大改善,朱元璋也懒得计较李青昨日的无礼了。 李青知趣儿地起身,“皇上,今日天气晴朗,可以带娘娘在宫里适量活动一下,有助于病情恢复。” 马皇后时光不多了,李青想助把力气,让她剩下的日子多和丈夫多些温馨时光,也能给老朱留下些美好回忆。 同时,也可以为自己刷一波好感度,为以后做铺垫。 “好。”朱元璋尤为高兴,“妹子,咱给你穿鞋,待会儿去御花园转转吧,那里的花好看着呢……” 李青悄然退了出去,抬头望着湛蓝天空,深吸一口气,往宫外走去。 …… 镇抚司衙门。 李青叫来刘强,“附近房价……咳咳,一处宅院要多少钱?” “大人要购房产?”刘强满心羡慕。 瞅瞅人家,刚进京没几天就做上千户,买上房了。 “大人要买哪个地段的宅院?” 李青想了想,“最好离衙门、皇宫近些,可以小一些,我身上的钱也不多,四百两能在京师买处宅院吗?” 得留些钱勾栏听曲儿。 这时代的房价他也不清楚,一想想后世的房价,他心里就没谱。 “能,绝对能。”刘强拍着胸脯保证,“下午我带几个兄弟去打探一下,最迟明日保准给大人寻一处满意的宅院。” 李青叮嘱道,“可不能强迫人家,也别恶意压价,就按市场价格来。” “大人放心。”刘强笑道,“天子脚下,便是咱锦衣卫,也不得有违反律法的行为,否则一样严惩。” 李青放下心来,“那就麻烦了。” “小事儿,大人这么客气就见外了。”刘强故作不高兴的说道。 “哈哈……”属下示好,他自然要接住,笑道,“去把锦衣卫侦查、审案等书籍找来给我看看。” “是,大人稍等。”刘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很快便抱着一摞书籍再次走来,“大人,都在这里了。” “嗯,你去训练那些新人去吧,不必管我。” “是,属下告退。”刘强抱拳去了前院。 李青伸了伸懒腰,认真研读起来。 不得不说,锦衣卫并非浪得虚名,这么厉害是理由的,抓人、侦查、审讯、行刑都是一套一套的。 对不同级别的人,用不同的手段,此外还有一本书,专门记录着行刑暗语。 李青啧啧称奇,感慨古人的智慧。 比如:【打着问】意思是不用打太重,主要针对勋贵。 【好生打着问】意思是狠狠的打,主要针对的是文臣。 还有执行廷杖时,要精准的揣度出圣意,这其中也有暗语。 【打】说明皇上只是略施薄惩。 【着实打】说明皇上很生气,要受廷杖之人伤筋动骨,至少十天下不了床。 【用心打】则是皇上要杀人了,必须要在规定板子内,把人打死。 这个是最难的,既要把人打死,还不能让受廷杖之人过于凄惨,最高境界是身上不留血,人也得死。 如此,才能证明并非皇上要杀人,而是那人身子骨弱,自己经受不住,怪不得旁人。 李青可真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 他没想到,这里面的‘学问’竟如此高深。 李青感慨:“看来想当上一位合格的锦衣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锦衣卫的招收条件十分苛刻,家世不清白者不要,身材矮小者不要,长得丑的不要。 对于最后一条,李青着实有些不理解,难道古代也看是看脸吃饭? 还好自己英俊潇洒,勉强能混口饭吃……李青叹了口气,继续研读。 …… 下午申时,李青返回皇宫,直奔御书房。 大殿里,朱元璋父子刚批完奏疏,正在喝茶聊天,看样子两人心情都不错。 “微臣参见皇上、太子殿下。” “免礼。”朱元璋心情大好,对李青的态度大为缓和,“可是为了医治皇后之事?” “皇上明鉴。”李青点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方,“这是新药方。” 朱元璋伸手拿起小桂子转呈上来的药方,虽然看不懂,但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道:“小桂子,去让人按方抓药。” “奴婢遵旨。”小桂子慎重地接过药方,急急去了。 李青又道,“娘娘凤体已好转了些、臣明日要用针灸之法为娘娘医治。” 顿了顿,“为保证不出岔子,还请让娘娘换上修身的衣服。” 朱元璋轻轻点头,问道:“针灸过后,皇后是不是就好了?” “这个…”李青苦笑,“皇上,病去如抽丝,见效没那么快的……不过,针灸治疗可以让娘娘恢复的快些。” “好吧!”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即道,“等治好了皇后的病,咱重重有赏。” 李青对老朱画的饼已经免疫,心里不以为然,嘴上还得说着,“谢皇上隆恩。” 朱元璋问道:“对锦衣卫了解的如何了?” “回皇上,有关条例微臣已经看过,办案、审讯的流程也有了大致了解。”李青回道。 见朱元璋心情很好,李青趁热打铁,“皇上,微臣在太监值班房不太习惯,在山上静谧惯了,一下子和那么多人住一起,晚上难以入眠,能不能住在宫外? 呵呵……臣是男子,在宫里留宿也不合规矩,您说是不?” 好小子,昨儿跟咱要钱,今儿跟咱要房,没完了是吧……朱元璋淡淡道,“男子留宿宫中确实不太合适。” 不待李青露出喜色,朱元璋紧跟着道,“干脆你也别做锦衣卫了,做个大内总管如何?” 李青:(⊙o⊙)… “皇上,微臣……也是为了以更好的状态,给娘娘诊治。”李青硬着头皮说道。 “行了,咱允你了。”朱元璋没好气道,“昨儿太子给你的钱可够买宅院?” 李青一怔,这才明白老朱是以为他在邀赏,不由一阵无语,连忙道,“够了,微臣只要一个住处就成,所求不高。” “嗯,退下吧!” 李青拱手行礼,“微臣告退。” 朱标略带埋怨道,“父皇,人家治好了母后的身体,给些赏赐也是应该。” “帝王滥行赏赐,则臣不知恩重。”朱元璋哼道,“再说了,咱可以给,但他不能明要。 这个李青是个可用之人,咱对其苛刻些,也是为了磨砺他。” 父皇你就是小气,别解释了……朱标违心道:“父皇英明!” 李青一身轻松,终于可以一个人住了,这样他就可以放心修行真气了。 第13章 逆生九针 清早,乾清宫。 一如既往的热闹,皇子皇孙见了他依旧是如见瘟神,但这次却无一人退缩。 无他,朱元璋、朱标都在。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行了。”朱元璋打断他的行礼,“别整这些虚的,赶紧给皇后治病。” “臣遵旨。”李青顺势起身,朝朱元璋道,“皇上,针灸治疗容不得半分差错……” 朱元璋会意,挥了挥手,“都退下!” “儿臣(孙儿)告退。” 皇子、皇孙,还有伺候皇后起居的小宫女一并退了出去,宫殿里只剩朱元璋父子。 李青从木盒里取出,取出长短不一的纤细银针,而后拿出一个三寸高的玉瓶,将银针放了进去。 朱标问道:“这是在消毒吗?” “嗯。” “不都是炙烤消毒吗?”朱标诧异,他不懂医术,但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李青解释:“火是能消毒,但烟火气太重,效果不如臣的好。” 这是他反复蒸馏出的高度酒,度数不比酒精差多少。 静等了一刻钟左右,李青将银针取出,放在洁净的棉布上,而后端着托盘来到马皇后床前。 提醒道:“娘娘,前几针会有痛楚。” “嗯。”马皇后颔首,平静且坦然,反而安慰道,“你不用紧张。” 李青点头,深吸一口气,“娘娘,臣要开始了!” 说罢,体内真气运转,精气神提升最佳状态,半尺长的银针飒然在手,猛然刺下。 朱元璋父子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小半尺长的银针,竟刺入三分之一,着实骇人。 李青这一针又快又狠,精准的刺在关元穴之上,该穴位位于人体脐下四指处,是任脉上全身性强壮要穴,以针灸刺激,可增强脏腑功能,提高人体免疫力。 但同样也伴随风险,必须要极快,同时还得将位置、深度把握要妙到毫巅,凡有一丝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太医们才不敢轻易施针,手一抖就有可能要了皇后的命,而皇后又是女子,无法让其宽衣解带,更是大大增加了针灸的难度。 就算太医有高超的针灸水平,也没这个心理素质。 马皇后脸上浮现一丝痛楚,但身体纹丝未动,鼓励地看向李青,示意他继续。 李青吁了口气,捏起银针又是一刺,同样是脐下,和第一针相隔很近,这次是气海穴。 气海乃人体元气蕴藏之所在,以针灸刺激,可强壮元气,同时,对盆腔血液流通也有很大的提升。 李青精气神高度集中,手指不停,第二针刚刚刺入,旋即刺入第三针,中脘穴! 位于脐上四寸之处,是胃的中部,有暖胃健脾,补中益气之功效。 李青面容严肃,继续施针。 曲池穴,活络经脉、调和气血。 足三里穴,促进肠胃消化、缓解神经衰弱。 内关穴,调理气机、安神宁心。 …… 九针过后,李青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真气没消耗多少,但心神却严重透支。 “麻烦殿下去看看药熬得如何了。”李青道,“半个时辰后,娘娘要服药。” “孤这就去。”朱标点头,匆匆离开。 朱元璋疾步上前,“妹子,你感觉如何?” “身上暖暖的,很轻松。” 朱元璋神色喜悦,刚要再问,李青直接打断:“皇上稍安勿躁,娘娘现在不宜说话。” 朱元璋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闭了嘴。 李青调整了下气息,轻轻捻动银针,刺激穴位。 半个时辰后,银针一一拔出,药汤及时端来,马皇后服了药精气神明显又好了许多。 朱元璋父子看着马皇后的精气神,以肉眼可见速度的好转,甚至几乎与常人无异,脸上写满了震撼。 前段时日他们几乎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本以为回天乏术,却没想到李青的医术竟如此之高,竟硬生生将人救了回来。 这下,可把爷俩高兴坏了。 朱标欲行赏赐,却被朱元璋一个眼神打断了,低声道,“赏赐少不了他的,但要你母后彻底好了才行,现在赏会降低他的积极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朱元璋清了清嗓子,开始画饼,“李青,等皇后的病好了,咱给你封侯。” “这都是臣子的本分。”李青矜持的说道,脸色惊喜,“臣定当尽心竭力。” 朱元璋满意的笑了,瞥了朱标一眼,仿佛在说:儿砸,学着点,这才是驭人之道。 这话若是对旁人,那是相当管用,但李青只想愉快的活着,并不热衷荣华富贵。 应付完朱元璋,李青回头问道:“娘娘,您可有不适感?” 马皇后轻轻摇头,“感觉身上暖暖的,有股热流在缓缓流动,之前常有的心悸也减轻了好多。” “那就好。”李青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总算是没出岔子。 笑道:“娘娘上午就别下床了,午饭吃些米粥、青菜,膳食忌辛辣、荤腥,下午的话可以出去透透气。 对了,门窗要常开着,让空气流通,寝宫里不要再燃香了,于身体无益。” 朱元璋立即道,“来人,将香炉撤下,窗户打开。” 殿外的候着的宫女、太监立刻进来,开窗户、搬香炉。 李青收起银针,擦拭干净收入木盒,行了个礼,退出皇后寝宫。 马皇后看着李青远去的背影,轻声道,“重八,要不是他,怕是此时你我已阴阳相隔,我的身体确实不好,他日若有意外,你不要移罪于他。”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身体不是正在恢复嘛,都会好起来的。”朱元璋理着她头发,“你可不能走在咱前面。” 马皇后笑着点头,“那你得答应我。” “好,咱答应。”朱元璋保证,“不管以后如何,咱不杀他便是。” “天子金口玉言,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放心放心。” 马皇后听着丈夫敷衍的话,不由暗叹一声,自家男人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真要杀人免死铁券都拦不住,更别说是口头协议了。 …… 镇抚司。 李青一到,刘强就送上了好消息。 “大人,宅院已经找到了,保准你满意。” “哦?在哪儿?” “在城北,距衙门不到五里,离宫门大约七里。”刘强眉毛挑了挑,坏笑道,“离醉仙楼只有两里,更妙的是就在教坊司隔壁,仅有三百米。” “嗯,甚好。”李青大喜,接着又补了一句:“距离皇宫、衙门都不远,有心了。” 刘强笑着点头,也不戳破,“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成。” 李青带上三五属下,前往城北。 宅院占地约半亩左右,相比京城动辄占地数亩的宅院,着实不算大,但房子很新,看样子也就刚建好两三年的样子。 东西各一厢房,中间是大堂,东厢前面有厨房…… 刘强说道:“小是小了点儿,但胜在位置不错,房屋也很新,原主人搬了新家,才要280两。” “不小了。” 李青很满意,相比后世的房子,这独门独院,占地半亩的住所,已经很大了。 “原主人呢?” “在附近。”刘强道,“大人稍等,我这去叫他过来。” 李青点头,打量着自己的准新家,四间房,还有一个不算小的院子,中间铺着一米宽的石子路,院墙旁种着果树。 石榴、柿子结的满满当当,还没成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看着喜人。 李青一脸欣然,穿越十年,总算是买上了房,还是在京城。 更关键的是,这时买的房连宅基地也计算在内,简直不要太划算。 “不知道老头子跑去哪了,不然也能接他过来享享清福。”李青暗暗吐槽:“真是的,一百几十岁的人了,还是爱四处瞎跑。” 第14章 搬家,勾栏听曲 李青倒是不担心老家伙,流民做了上百年,已然是老油子中的老油子,流民中的战斗机,再加上那一身本事,万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相处了十年,这突然一分开,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时代也没有手机,他想要找到喜欢四处云游的老头子,难如登天,只得寄希望老头子找他。 过了会儿,刘强领着一中年男子进来,“大人,房屋原主人来了。” “小的拜见官爷。”中年男子身着藏青色长袍,白白胖胖,生的很是富态,小眼睛习惯性的眯着,偶尔闪过一丝精明。 “起来吧。” 中年男子起身,掸了掸袍子,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凭证,“这是房契、地契、以及转卖书,官爷请过目。” 李青接过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痛快的付了钱。 “280两,你数数。” 中年男子笑眯眯地接过,“不用数了,小的一捏就知道多少,错不了。” 顿了顿,套近乎道,“也就是官爷你要,换旁人,怎么也得350两。” 李青点点头,从怀里取出宝钞,数了去七十张,“就按市场价来,你重新写一份转让凭证。” “呃……官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去写!”李青淡淡道,“我是官、你是商,你我没有情分可言。” 中年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刘强面色不善道,“大人的话你没听见吗?” “啊…是是是,草民这就去写。” 说罢,接过宝钞落荒而逃。 “这狗日的还想跟咱锦衣卫攀关系,娘的,真是活腻歪了。”刘强骂骂咧咧。 虽然不理解李青为何如此,但官场之上向来是对人不对事,不管上司做什么,无脑站队就是。 没有上司喜欢质疑自己的下属! 李青这样做也是出于谨慎,官商勾结是重罪,虽说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对方也没求他办事,但终究不合情理。 今儿这七十两的便宜占了,他日对方就可能送来七百两,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保不齐哪天就要倒霉。 老朱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这个便宜要不得。 中年男子很快去而复返,重新写了一份转卖书,“官爷,给您。” 李青接过看了一眼,收入怀中,“慢走不送。” 中年男子讪讪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转头看到刘强指挥几个锦衣卫,打扫院里、屋里的卫生,李青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阻止。 过了会儿,五六个锦衣卫推着两辆木车进来,铁锅、水缸、木桶、米袋、被褥、扫帚……全是日常用品。 “你们这是干嘛?” 李青微微皱眉,他知道这些人都不富裕,这么多东西,怕是得一个月的俸禄。 刘强笑着道,“大人乔迁新居,兄弟来燎锅底儿啊!” 李青怔了怔,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老辈人说过这个,所谓燎锅底,通俗说是,搬进新房子后开火做饭,大吃一顿。 邻里、同事、朋友都会来,送些米面、日常用品,大家吃吃喝喝,拉拉家常,让新家有些烟火气,不至于冷冷清清。 想到这儿,他便也没有矫情。 木桶搬进屋,注米八分满,十来个锦衣卫取出准备好的红包放在上面,水缸注水九分满,灶台换新锅…… 看着忙碌着的这些人,李青心里涌起一股温馨感。 心里对锦衣卫的固有印象也发生了转变,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残暴的是锦衣卫这个机构。 一番忙碌下来,已临近中午。 李青拿出几张宝钞,交个一锦衣卫,“去买些菜,中午好好吃一顿。” “大人,用不了这么多。”锦衣卫摆手道,“一贯钞就足足的了,还不一定用完呢。” “嗯,那就一贯钞。”李青收回多余的宝钞,“务必花完。” “属下遵命。” 锦衣卫笑着拱手,转身离去。 东厨,几个大男人生火煮米,李青刚进去,就被几人劝了出来,闲着无聊便去了堂屋。 过了会儿,刘强咳嗽着走了进来,讪笑道,“没想到这做饭比抓人还费劲儿,还是小王他们几个在行。” 李青笑了笑,“这个给你,下午帮我去官府衙门登记一下。” “好嘞。”刘强接过宅院转卖文书,嘿嘿笑道,“大人,京师一更三点宵禁,过了这个点儿不得在大街上行走,否则要挨鞭子。 不过咱锦衣卫就是监察这个的,再晚回家都没事儿。” 李青脸上一热,岔开话题,“现在咱们有多少人?” 说到正事,刘强认真起来,“目前共有一百三十二人,三十二人是最近入的职,还在培训阶段。” 顿了顿,“大人,锦衣卫的招收条件极为严格,短时间没办法一下招满。” 李青微微点头,拍了拍刘强的肩膀,“我要给娘娘治病,没那么多精力管招收的事儿,你多多上上心, 争取早日将我这个千户、你这个副千户,名副其实!” “属下遵命。” 刘强神情兴奋,干劲儿满满。 受朱元璋影响,李青也学会了画饼,不过他比老朱厚道,画的是看得见,吃的着的饼。 大半时辰后,手下的兄弟们开始上菜。 都是大男人,会做饭已是难能可贵,也不讲什么色香味俱全,菜只有三道,但很实在,满满三大盆儿。 一盆红烧肉、一盆炖羊肉、一盆炒鸡,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李青举起酒杯,笑道,“咱们这支锦衣卫目前还太弱小,我这个千户又不能常在衙门待着,辛苦你们了。” “千户大人客气,这都是属下的本分。” 众人连忙举杯回敬。 李青饮尽杯中酒,抄起筷子夹了一根羊排,招呼道:“诸位兄弟都别客气,吃饱喝好。” “谢大人。”一群人抱了抱拳,大快朵颐起来…… 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食量也大的惊人,一共十二个人,硬生生把一大桶米饭、三大盆肉造的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众人收拾干净告辞离去。 李青回到厢房小憩一会儿,而后进了皇宫,将太监值班房里的私人物品搬了回来。 接着,又去了裁缝铺做了两身袍子,一番忙活下来,天色已暗。 李青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袍子,望着昏暗的天空,自语道:“时间还早,不如出去逛逛吧!” 一身墨色长袍的李青,更显唇红齿白、俊逸非凡,乌黑长发简单一束,自然下垂,气质风雅。 要是再配上一把折扇,怕是潘安、宋玉也要避其锋芒。 李青买了一把折扇,漫步在大街上,欣赏着红尘,享受着自由。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醉仙楼。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李青抬步走向醉仙楼。 晚上的醉仙楼,白天完全不同,一楼的桌子撤的干净,全是莺莺燕燕。 “哎呦,好俊俏的小郎君~”一个身材丰腴,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迎上来,拉着李青不撒手,媚眼如丝,恨不得贴在他身上。 声音腻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奴家对公子一见倾心,不如移步后院客房畅聊人生,度过这漫漫长夜?” 李青感受着胳膊肘传来的绵软触感,俊脸微红,毕竟是第一次,还不太习惯。 女子见他如此如此模样,立即判断出这是一个雏儿,不由更是殷勤,越贴越近。 二十出头的女子,身材极好,模样也说得过去,对着你呵气如兰,你遭得住? 李青真气下流,直呼遭不住。 第15章 哄抬物价,天打雷劈 李青压了压火气,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才刚开始,就差点儿没忍住,枉他在山上修行十年。 好看的都在里面呢,兜里又不是没钱,不说找个花魁,最起码也得是个头牌吧? 李青毫不犹豫地推开身上的妹子,“对不起,你很好,但我还想找个更好的。” “你……”女子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银牙紧咬,再无刚才的风情万种,“我看你是没钱吧,老娘还不稀得伺候呢。” 说罢,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扭着小屁股转身就走。 李青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晚上的醉仙楼与白天截然不同,大堂后面门户大开,长长院子里一桌挨着一桌,盏盏灯笼高高挂,穿着得体的‘体面人’三五一桌,大腿上坐着俏佳人,调情饮酒,纸醉金迷。 有钱单独一桌,妹子更是不止一个,莺莺燕燕环绕,纵情声色。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喝花酒吧……李青边走边看,不由感慨:“还是古人会玩儿。” 百姓过的苦,但有权有势的人可一点都不苦。 李青面如冠玉、风姿绰约,一路上没少遇到搭讪女子,模样、身材皆尚可,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他坚信,里面还有更好的! 醉仙楼不愧是全京师数一数二的酒楼兼青楼,这一路走来,就没看到一个难看的,稍有模样差强人意的,身材也弥补了过来,盘不靓条顺,两头总能占一头。 属实难能可贵! “公子留步。” 内院尽头,装修豪华的两层小楼前,李青被拦了下来。 小厮礼貌道,“请公子出示入场帖。” 李青一怔,没想到这时代就有了‘会员制’,抬头望了望面前的小楼,占地约一亩上下,比醉仙楼的门面小了许多,却非常很华丽。 柱子是整根的上好红木,门窗极具精致、考究,屋顶的品相极佳的琉璃瓦,上下挂满了大红灯笼,尽显奢华。 李青知道,最好的都在这里面了,来都来了,自然就不能这么回去。 摸了摸口袋,李青腰杆儿硬了起来,“入场帖多少钱?” 小厮回道:“入场帖不要钱,但要在酒楼消费五百两。” 李青暗骂:“娘的,改日再来。” 转身欲走,却听小厮又道,“公子若想进去,可以买张一次性的。” “多少钱?” “三两。” 李青痛快的付了钱,拿过‘临时会员卡’向里走去。 小楼亮堂堂的,四面上下两层都是厢房,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中间搭了个台子,纱帐笼罩,里面坐着一个纤秀的女子。 朦朦胧胧,看不清样貌,却更增添了神秘美感,让人忍不住想揭开那神秘面纱,一睹芳容。 女子正在抚琴,琴声清婉,如涓涓溪流在心间流淌。 他寻了个空座坐下,听着曲儿,打量着周围,房间的人不多,只有四五十号人,个个衣冠楚楚,静静聆听的着琴音,十分安静。 李青挠了挠头,这跟他想的咋不一样呢? 在做的这么多人,就一个也不够分啊! 花了三两银子就为听曲儿? 李青觉得巨亏,虽然他嘴上说着听曲儿,但心里也是想被红尘污染一下的。 低头见桌子上摆放着水果、点心、美酒,他也不管煞不煞风景,当即吃喝起来。 右手边的邻桌投来不善目光,就好像在演唱会遇到煞笔在面前干嚎一样恶心。 李青回瞪了那人一样,继续吃喝,至少要把夜宵那份吃回来。 一刻钟后,琴声停息,女子袅袅起身对着众人盈盈一礼,便戴上轻纱小帽儿上了二楼,接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走上台,脸上满是市侩。 “诸位公子,想成为婉灵姑娘的入幕之宾,可要抓住机会呦,竞价开始。” 鸨儿笑吟吟道,“接下来,就看诸位公子的了。” 安静的大堂立即嘈杂起来,一人举起号码木牌,“我出五十两。” 他话音刚落,另一人便道,“六十两。” “八十两!” 李青看着桌上,小木牌上的大写数字,这才明白是干嘛用的,不由哑然失笑。 这也搞拍卖? 愣神的功夫,价格已经到了一百五十两,李青不禁咋舌,之前硬邦邦的腰杆也慢慢弯了下来。 玩不起,真的玩不起。 “三百两!” 左手邻桌举起号码牌,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嘈杂的大堂顿时一静。 李青侧目,只见旁边这位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把描金小扇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贼眉鼠眼,放着精光。 看不见这人面貌,但从声音能判断出绝不超过十五岁,还处于变声期。 李青暗骂:“毛都没长齐,凑的什么热闹? 哄抬物价,天打雷劈!” 一旁面容白净的男子,苦苦劝道:“公子咱们该回去了,再过小半时辰就宵禁……” “别废话,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模样。”小公子显然正在兴头上,傲然道,“还有谁要出价?” 能来这里的,又哪有穷鬼,只是觉得不划算罢了,毕竟平时都是百余两,但这小家伙如此嚣张,自然有人不忿。 “乳臭未干的小儿,莫要以为就你家有钱。”一男子冷哼道,“三百五十两!” “五百两!” 小公子诠释了什么才叫人傻钱多,噎得出价男子直翻白眼,纵心中不爽,但也没再出价。 讥讽道:“你一个小娃娃哪来这么多钱? 不会是来吹牛的吧?” “就是,这可不是你自己家,想说什么说什么。” “还是回去玩泥巴去吧!” 周围人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哄抬物价,人人得而诛之! “你们放屁。”小公子羞恼,朝同行男子道,“小林去付钱。” “公子,咱们回去吧,要是被皇老爷知道,小的这条命都得搭进去。” “你不去,我这就打死你。”小公子受不得激,合上小扇就往他身上敲。 李青看到这小公子长相,瞳孔一震,惊诧道:“是你?” 他着实没想到,这哄抬物价的家伙,竟是天字第一号大地主的儿子。 朱元璋的好大儿。 李青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只记得朱标曾喊他老八。 八皇子这才把视线转过来,看到是李青,一下就慌了神,连忙展开扇子遮住脸,“不是我,不是我,李先生你认错人了。” 李青一阵无语。 这时,台上的鸨儿沉不住气了,语气略带不耐,“小公子,该付钱了。” “嗨~他哪有钱啊?” “没钱装什么大尾巴狼?” “瞅瞅,吓得脸都不敢露出来,真是笑死人了。” 八皇子哄抬物价犯了众怒,眼下有讥讽的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一个个阴阳怪气起来。 堂堂皇子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可偏偏又无法表露身份,他不是朱标,要是被老朱知道他偷溜出宫还来逛青楼,最轻也得十天下不了床。 但十三岁的年纪正处于叛逆期,这口气他又实在咽不下,恨恨道:“付就付,小林你快去付钱,付完咱就走。” 顿了顿,朝李青道,“李先生,今儿算我请你的,你可得帮我守住秘密啊!” 李青:“……” 见李青不答,八皇子有些恼了,“我要是挨了罚,你也别想好。” 李青更是无语,只得道,“消息绝不会从在下口中传出去。” “那就好。”八皇子放下心来,回头朝鸨儿道,“小爷我付了钱,可得把李先生伺候舒服了。” “哎呦~小公子你就放心吧。” 鸨儿一脸谄媚,有钱人她见多了,但有钱又这么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甩手就是五百两,竟转手让给别人,骗…赚他的钱可太容易了。 八皇子找回场子就急急走了,宫门落锁,便是他这个皇子也叫不开。 鸨儿一脸殷勤地凑到李青跟前,有钱人的朋友,自然是有钱人,对于金主她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公子,楼上请!” 第16章 意外收获 李青摸了摸鼻子,暗道:“八皇子来青楼又不是我指使的,就算真被老朱知道,也怪不到我头上。 再说了,钱是他儿子自愿出的,我只是把他儿子花的钱,变得更有意义罢了。” 念及于此,他不再顾忌,“头前引路。” 刚到二楼,便见楼下莺莺燕燕涌出了二十多名女子,个个盘靓条顺,档次甩开外面一大截。 想来这些就是头牌了……李青边走边看,接着是新一轮的出价,底价5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1两。 和花魁动辄上百,甚至数百两相比,属实寒酸了些,但狼多肉少,一番竞价下来,也有二十余两。 李青咋舌,未来的大明宝钞如何他不知道,但就目前而言,购买力并不比低。 一贯钞能买十斤羊肉、十五斤猪肉、三只鸡、两坛酒,这些头牌一晚挣的钱,放在后世一万都不止。 此外还有前堂、前院以及白天的营收,这醉仙楼一天收入几何? 都说青楼是销金窟,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公子,婉灵姑娘就在里面呢。” “啊…哦。”李青回过神,问道,“鸨儿,你们这醉仙楼有多少花魁?” “十二个。” “这么多?”李青惊诧,心里更是震惊醉仙楼的吸金能力。 鸨儿自得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道:“公子莫不是以为婉灵姑娘是花魁吧?” 李青怔了怔,反问道:“不是吗?” “哎呀,当然不是!”鸨儿急了,“婉灵是清倌人,只负责喝喝酒、聊聊天、弹弹琴、跳跳舞,可不交身子。” 李青傻眼,花了五百两,竟然只能看不能吃,也太黑了吧? 虽然不是他花的钱,但仍是感到心疼,这可真冤大头冤到姥姥家了。 鸨儿见他不语,连忙解释:“公子放心,您花了大价钱,自然不会让您只吃素,房间里除了婉灵姑娘,还有两位花魁侍候您,保您满意。” 顿了顿,补充道:“花魁是不单独接客的,唯有成为清倌人的入幕之宾,才能享受到。” 李青恍然,敢情是捆绑销售。 他正欲抬步迈入厢房,一个小厮突然急匆匆走来,凑到鸨儿身前,声音压得极低,“鸨母,王海那小子又来了,点名要睡清倌人秀湘。” 鸨儿一听就怒了,低骂道,“还蹬鼻子上脸了,那混账真以为仗着那层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攀上了金枝,可以为所欲为啦? 培养一个清倌人要耗费多少精力、钱财? 刚给他一千两购置房产,现在又要断酒楼的财路,找人把他轰出去。 那位在巴蜀忙着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万不会怪罪。”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的极低,不过李青仍是听了个清楚。 鸨儿气得不行,忽然察觉李青还在跟前,忙干笑道,“公子里面请,酒楼人多事儿也多,奴家失陪。” “嗯,你忙。” 李青点点头,抬步迈入厢房。 房间古色古香,铁箱子里放着大冰块,上面镇着西瓜、酸梅汤,香炉青烟袅袅,空气凉爽、暗香。 与门外仅一步之隔,却是天差地别。 红木桌上摆放着四样小菜,两壶清酒,李青突然觉得这个钱,倒也没有白花,至少这服务还是相当不错的。 “公子来啦?”纱帐内一女子开口,声音甜酥,“劳公子稍等片刻,奴家们马上就好。” 李青看了眼朦胧的三道人影,淡笑道,“不急,你们慢慢来。” 好饭不怕晚,天色刚黑下来,漫漫长夜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李青走到桌前坐下,回想着刚才小厮和鸨儿的对话,他倒没听出什么信息,但那个‘王海’却觉得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给自己到了杯酒,举杯就唇抿了一口,忽的一怔,轻声道:“是那个卖我房子的胖子!” 李青陷入沉思,那句‘那位在巴蜀忙着了不得的大事’,让他产生了极大兴趣。 锦衣卫就是负责搞情报的,他自然要上心,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更牢固些。 李青半靠在椅子上,食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暗道: “据刘强说,传闻这酒楼是皇家的人开的,鸨儿口中那位,估计就是分封到巴蜀的皇子,皇子做着了不得的大事……” 李青面色倏地一变,旋即又摇了摇头。 老朱年纪是大了,但身子骨尚且硬朗,造反这样的事儿,众皇子别说干了,就是想也不敢想。 如此看来,‘那位’指的肯定不是皇子,既不是皇子,有和这传闻中皇家人开的酒楼有着莫大关系,又能是谁…… 金枝! 李青眼睛一亮,总算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了 ——公主! 确定了公主,‘那位’自然就是驸马了。 驸马做着了不得的大事,九成不是什么好事。 驸马都尉虽位居一品,但只是个闲散官职,虚有空名而已,驸马不能在朝为官,更不能干政。 娶了公主,地位是高了,却也断了仕途。 男人追求无非就那几种,金钱、权力、女人。 做了驸马就沾不得权力,至于女人…敢给公主戴绿帽子,就看皇子岳丈弄不弄你就完了,尤其皇帝岳丈是朱元璋。 杀女婿的事儿,他绝对干的出来! 权力、女人都搞不得,那就只有搞钱了。 李青抽丝剥茧,理出了两点。 一,酒楼背后的人是公主。 二,这位公主的驸马,正在巴蜀为非作歹。 查公主难,查驸马就容易多了,更何况线索明确,只有查查哪个驸马在巴蜀就得了,找到驸马,自然就找到了公主。 他头绪是理清了,但也纠结要不要查,毕竟是皇家的事儿,真要捅出来老朱的脸上肯定不好看。 不过,老朱丢脸归丢脸,自己要是真来个证据确凿,反而会更加安全。 皇帝做事,讲究的是政治正确,尤其是朱元璋,这种把江上社稷放在绝对第一的皇帝,女婿什么的算个屁。 李青一口饮尽杯中酒,酒杯重重的击在桌子上。 干了! “哎呀~公子这是等急了吧?” 一女子掀开纱帐匆匆上前,嗓音舒缓,略带俏皮,“都是奴家的错,公子若是有气撒在奴家身上好啦~” 女子二十上下,杏眼琼鼻,皮肤白皙,身段玲珑,脸上挂着醉人的笑,嘴上说着吴侬软语,纵是雷霆之怒,也得变成绕指柔。 接着,纱帐又是一挑,有一女子走上前来,姿容绝丽,曲线妖娆,江南女子特有的气质扑面而来。 不待李青惊叹,第三为女…女孩儿轻挽纱帐,盈盈上前。 顶多也就十五六岁,鹅蛋脸儿,琼鼻高挺,瞳仁宛若山葡萄,又黑又亮,眼白没有丁点血丝,如稚童般纯净。 一袭黑色罗裙,更映的她皮肤白皙,相较于前两个的柔情似水,这个女孩则是给人一种才女独有的书卷气,仿若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 以至于,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她的年纪。 李青不禁惊叹,难怪那些人会一掷百两,甚至数百两,看来是有原因的。 此一行,他对青楼女子想当然的印象,大为改观,青楼并不全是一群妖艳贱货。 这里不缺美女,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浪荡无形、媚俗于表,至少眼前三人,他看不到一丝轻佻。 甚至对刘强那句‘野鸡窝也有真美人’,都信了几分。 难怪文人墨客、财主士绅,都留恋于烟花之地,这是有原因的。 “奴家(小女子)见过公子。”三女盈盈一礼。 李青笑了笑,今晚注定不会寂寞…… 第17章 窈窕燕姬年十五 三女一男,男俊女俏,饮酒谈天,气氛和谐。 李青一身墨色长袍,鼻如悬胆,目似朗星,明明只有弱冠的年纪,却散发着而立之年才有的成熟气质,举止风雅,谈吐不凡。 这样的客人,三女也是头一次遇到,不由大生好感。 “公子真是少有的妙人,怜香在醉仙楼这么久,见了很多人,但还无人能与公子相提并论呢。” “哦?”李青笑吟吟道,“怜香姑娘,那你就说说,我到底好在哪里?” 怜香没想到李青会有此一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搭话,其余两女掩口轻笑,弄得怜香俏脸微红。 “公子好坏。”怜香嗔了李青一眼,“人家是词穷了。” “我看你这妮子是动了春心,平时你不挺能说的嘛。” “哎呀,红袖你瞎说什么呢。”怜香羞不可抑,去搔红袖的痒,厢房响起一阵娇笑声。 少顷,怜香从羞涩中清醒过来,歉然道,“奴家失礼了,公子莫怪。” “率性而为,有何怪哉?” 李青笑着举杯,饮尽杯中果酒,“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莫要拘礼,愉人愉己才是上乘。” 三女同时一怔,少言寡语的婉灵轻声道,“公子真乃君子也,来这里的客人又有几人愉人,都是愉己罢了。” “是呢。”红袖点头,巧笑道,“不过公子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您这样的人还有烦恼吗?” 李青哈哈一笑,“世人皆有烦恼! 百姓为过活烦恼,商贾为利益烦恼,士子为科举烦恼,便是帝王,也会为江山社稷烦忧。 芸芸众生,又有几人无忧无虑?” “公子如此说,倒让奴家心里好受许多呢。”怜香轻笑道,“秋闱将至,我猜公子是为了科举中第烦恼吧?” 李青摇头,“我哪有那本事?” “公子何须自谦,您这样才子必定榜上有名。” 李青笑而不语,他现在已是朝廷的编制人员,哪里还参加的了科举,当然,真要考,他八成也考不上。 一番接触下来,几女话也多了起来,四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婉灵突然醒悟,正事儿还没干呢。 她连忙起身,盈盈一礼,“公子,小女子无礼了,竟耽搁了公子这么久。” 说着,轻移莲步返回纱帐,片刻后手持红色水袖走了出来。 红袖趁机道,“公子,婉灵姑娘虽是北方女子,但长袖善舞,江南女子也无几人及得上。” 李青轻轻点头,不羁地靠在椅背上,一脸欣赏。 “小女子献丑了。” 婉灵又是一礼,接着莲步轻移,舞动水袖。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那长长的红色水袖,或投、或掷、或抛、或拂、或荡、或抖、或回、或捧、或提……当真是赏心悦目。 偶尔的回眸一瞥,实在惊艳! 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气力弱了些,尚且做不到闲庭信步,舞姿虽美,玉人儿却稍显疲惫。 李青举杯就唇,饮了口酒,缓缓吟道: “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 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吧嗒——!” 怜香手中的酒杯掉落在桌上,红袖更是美眸睁大,俏脸尽是震撼。 她们这样的人,面对的大多都是仕林子弟,又岂会不懂诗词,甚至单论诗词,一般的读书人也鲜有人能及。 这首词的辞藻之美,意境之雅,丝毫不亚于宋词大家。 她们是懂诗词的,眼下又如此应景,更能体会到诗词中的意境。 婉灵那惊鸿舞姿,登时一顿,红色水袖缓缓坠落,人呆呆地望着李青,山葡萄般的眼眸中噙满泪水。 李青实没想到一首诗词,竟有如此威力,直接把人给吟哭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公子,这首词是您作的吗?” 婉灵声音轻颤,语气中包含期盼,略带一丝难为情,“可是…作给小女子?” 李青摸了摸鼻子,想起以前看过的穿越文抄公小说,便厚着脸皮承认。 怜香、红袖满脸艳羡,恨不得让李青也为她们吟诗一首,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做出无礼之举。 红袖问道,“公子,这首词叫什么名字?” 李青淡淡一笑,“既是送给婉灵姑娘的,那便叫《赠·婉灵》如何?” 红袖、怜香小口长大,一脸震惊,婉灵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虽然人都叫她姑娘,身子也尚且清白,但进了青楼,便是妓女,这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的,如同烙印一般伴她一生。 她万没想到,如此传世之作,李青会以她这个妓女的名字命名。 “公子请受小女子一拜。” 婉灵娇娇怯怯地行了个大礼,弄得李青更不好意思了。 红袖迫不及待地找出纸笔,将方才李青吟诵《赠·婉灵》默写下来,“公子,您看可有错字?” 李青接过,小楷娟秀工整,赞道:“红袖姑娘写得一手好字,一字不差!” 怜香凑上前,又读了一遍,俏脸上更是惊叹。 旋即娇嗔道,“公子真是没良心,你要夸婉灵夸就是了,把奴家和红袖姐论作绿叶,真是讨厌~” “呃呵呵……哪有啊?” 红袖也略带幽怨,“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我们这人间颜色,可不就是尘土吗?” “啊哈哈……是我说错了。” 李青连喝了杯酒,轻笑道,“两位姑娘莫要生气,我认罚,认罚。” 怜香故作娇哼,赌气似的别过头去,旋即又回头嫣然一笑:“天色不早了,公子也乏了吧?” 婉灵还想再聊会儿,见怜香姐姐下了逐客令,只得起身一礼,怏怏道,“小女子就不打扰公子和姐姐们的春宵了。” 顿了顿,“今日小女子误了公子雅兴,又无尽完应有的义务,明日公子再来,给小女子一个弥补的机会可好?” 李青:“……” 抱歉,玩不起! 却听婉灵继续道,“往后几日小女子不出面接待,公子若不嫌弃,来内堂就行,小女子让人接您。” 李青一怔,这就是说只要三两就成,这打折…都打到了粉碎性骨折,简直是跳楼价。 怜香和红袖也连忙表示,她们明日也方便。 李青有些意动,迟疑道:“这样鸨儿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呀?”怜香笑嘻嘻道,“公子不来,我们也是闲着,酒楼四个清倌人,十二个红倌人,每天只有一个清倌人、两个红倌人接客,其余时间都是闲着的。” 李青大感惊奇,啧啧道:“这鸨儿倒是很良心。” “倒也不全是。”婉灵解释,“所谓物以稀为贵,虽然接客的人少,但价格高了,真要每天都全部出动,不比这样多赚多少,毕竟有钱人就那些, 接客频繁,不仅会降低了我们的身价,还会让下面头牌的价格缩水,那样她们只能抢后院的生意,而后院的就要去前堂抢生意了。” 李青恍然,这古人生意头脑可真不比后世差。 会员制、炒作、饥饿营销、捆绑销售…… 说不定后世的那些生意人,都是抄的古人的经营之道。 李青笑着答应下来,三两虽然不便宜,但绝对物超所值。 见他答应,婉灵面露欣喜,拿起桌子上的诗词,冲李青甜甜一笑,轻轻巧巧地退出了房间。 怜香、红袖,一左一右搀着他的胳膊,走向纱帐…… 第18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波水溶溶一点清,看花赏月特分明,嫣然一段撩人处,酒后朦胧梦思盈; 梢带媚,角传情,相思几处泪痕生。 妩媚而不落俗,江南女子那特有的风情,如蜜之甘,如水之柔。 李青左拥右抱,暖玉在怀,纵享娇柔…… 四更天,李青轻轻起身,给两女盖好锦缎薄被单,飘然离去。 醉仙楼外,皓月当空,星河璀璨。 李青吸了口带着凉意的空气,人也从温柔乡中回归了现实。 仅两里脚程,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家,离入宫也没多长时间了,他索性打坐修炼真气。 师父张邋遢武道双修,吃的是五谷杂粮,体验的是红尘百态,对修行一道并无禁欲要求。 不存在所谓近女色破功之类的说法,娶妻生子什么的,也无不可,万事讲究遵从本心。 两炷香后,李青缓缓睁开眼睛,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换上飞鱼服,推开门出了院子。 …… 乾清宫。 今日马皇后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李青九针过后,更是精神头十足。 “本宫没想到,竟还能有恢复的一天。”马皇后坐起身子,轻笑道,“这一身轻松的感觉真是舒泰,你还真是神了。” 李青笑言,“娘娘过誉了,是您福厚。” “你呀……”马皇后摇头失笑,旋即嗅了嗅鼻子,狐疑道,“昨夜去哪儿了?” “青楼!”李青如实道。 对这位仁厚的娘娘,他不想骗她,也无骗的必要,去青楼又不触犯律法,没什么不能说的。 马皇后皱了皱眉,教训道:“年纪轻轻就留恋烟花之地,当心亏空了身子,以后少去那种地方。” “呃…娘娘教训的是。”李青讪笑着回道。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本宫本欲撮合一下你和六公主的事儿,你这么一搞……” “微臣福薄,不敢高攀。” 李青赶紧回了句,一脸惶恐不安。 娶公主有什么好的,她有怜香巧舌如簧吗? 她比得上红袖知心可人,只需拍拍小屁股,便能心领神会吗? 不说这些,单就驸马见了公主,必须行礼这一条就不行。 驸马都尉这个头衔,或许别人甘之若饴,但他是一点也不羡慕,甚至还觉得可怜。 “罢了。”马皇后叹了口气,“你既不愿,本宫也不强求,不过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哎。”李青笑着点头,“微臣记住了。” 这时,朱元璋下了早朝走来,李青忙起身行礼,借机告退。 一出乾清宫,昨夜的八皇子便堵住了他。 “喂,昨天的事,你没说漏嘴吧?” 有求于我的时候是李先生,完事儿就成了喂,不愧是老朱的崽儿……李青拱手道,“不曾。” “那就好。” 八皇子放下心来,好奇道,“那个婉灵长的好看吗?” “好看。” “有多好看?”八皇子来了兴致。 李青无奈,你一个小屁孩儿打听这么细干嘛? 他反问道:“殿下,你昨晚花那么多钱,为的什么?” “风光呀!”八皇子理所当然道,“你没看到我掏钱时,那群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吗?” 李青:“……还有呢?” “看看那个女子究竟长啥样!” “还有呢?” 八皇子挠了挠头,奇怪道:“还能有什么?” 李青笑了笑,看来这皇家的性教育课教得比较晚,不像自己那时代,十三岁就接触到了波多老师。 “没什么,微臣还有公务要忙,失陪了。” “去吧去吧,记得别往外说就好。”八皇子挥了挥手,一脸如释重负。 李青走出皇宫时,太阳还是红色的。 这个点儿,上早朝的大臣已然下了班,可见古人起床之早。 李青一路想着昨晚鸨儿和小厮的对话,一到镇抚司衙门,就唤来刘强。 “你带上几个兄弟,去查一下昨日的那个卖我宅院的胖男人。” 刘强问道:“大人,可是宅院有问题?” “不是宅院的事。”李青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查一下他的亲属关系,不要惊动他。” 事关皇室宗亲,李青怕吓到他,并未言明为何如此。 “对了,目前巴蜀可有藩王就藩?” “没有。”刘强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李青更加确定自己推测,“去查吧,有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刘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李青看了一会儿新进锦衣卫的训练,随后去了后堂。 内堂,毛骧翘着二郎腿,正在大口吃着冰镇西瓜,一脸享受,见李青进来,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坐下吃瓜。” “谢大人。” 李青嘿嘿一笑,也不客气,坐下拿了一块西瓜就啃了起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大人,皇亲国戚要是犯了事儿,咱锦衣卫是不是也有权力抓捕啊?” “废话!”毛骧没好气儿道,“刘强没告诉过你吗?” 李青口齿不清道,“我就确定一下。”说着,放下西瓜皮,又拿了一块。 “你他娘的可真不客气,没别的事儿赶紧滚蛋。”毛骧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 李青吭哧吭哧啃完西瓜,抹了把嘴,正经起来,“大人,皇亲国戚中的驸马犯了事儿,也一样照拿不误,对吧?” “不是都他娘的告诉你了……嗯?”毛骧猛地站起,双手伏案,身子前倾,几乎要趴在桌子上了,“你发现了什么?” 李青受不了一个大男人离自己这么近,往后仰了仰,点头道,“还不确定,但……” “不确定就去查!”毛骧打断,说着,意味深长的盯了李青一眼,“待证据确凿后,再通禀我,在这之前,要严格保密。” 李青一怔,旋即点头称是。 “记着,无铁证之前,一丁点儿风声也不要透出去。”毛骧背过身,“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 毛骧听着身后远去的脚步声,睿智的眼睛紧紧眯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来就想拿驸马开刀,证据确凿还好,万一是个乌龙,整个锦衣卫都要受牵连。 要是妃子的娘家人,倒没多大关系,但驸马不同,有公主那层血缘关系在,可不怎么好动。 动驸马可是吃力不讨好,这家伙咋想的?” 毛骧嘀咕道,“让他搅吧,搅好了锦衣卫有功,搅不好,合该他倒霉。” 他嘴角上扬,回头坐下正欲继续吃瓜,却惊讶发现西瓜竟然一块也没剩下。 “这狗日的……” “这狗日的……”李青丢掉西瓜皮,骂道,“摆明着办好了功劳他一半,办砸了锅全由我来背。” 李青在街上买了一斤桃花酥,一边吃,一边往家走。 训练新人用不着他这个千户亲自教,待在衙门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回家躺着呢,反正也有工资。 有马皇后主治大夫这层身份,他偷偷懒也没人敢说什么,要是累着他了,手一抖把皇后扎出个好歹,谁担责? 走到家,一斤桃花酥也下了肚,李青躺回床上,拿出师父撰写的经书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便睡着了,醒来已经下午申时。 李青起来冲了个凉,换上墨色长袍,准备在京师好好逛逛,不料刚出门就遇到了手下的锦衣卫。 “属下李玉,拜见千户大人。” “嗯。”李青点头,“什么事儿。” 李玉忙道,“大人,刘百户…啊不,刘副千户以及几个兄弟被人打了。” “啊?”李青大感意外,“还有人敢打咱们锦衣卫?” “对方是我们以前的上司,也是个副千户。”李玉解释,“刘副千户之前是他的手下,就是因为没给他行礼。” 李青心道:“果然,能打锦衣卫的,只有锦衣卫。” “娘的,老子的人也敢打……”他拴上门就往外走,要是连自己的属下都护不住,他这个千户也不要当了。 李玉连忙跟上,补充细节。 “通禀毛指挥使了吗?” “说了,指挥使大人让您亲自处理。” “让我处理?”李青笑了,“好,那就我来处理。” 第19章 立威,聚拢人心 镇抚司衙门。 李青一进来,就看到了对峙的双方。 只见刘强左脸颊五道指印清晰可见,略微红肿,正一脸怒容的瞪着对面魁梧男子,对方则是鼻孔朝天,一脸你奈我何我的模样。 对方无论是人数,还是气势,都显然更胜一筹。 李青路上已经听明白了原委,所以直接上前,指着那鼻孔朝天男子道,“刘强,就是他打的你?” 刘强老脸一红,惭愧道,“是,属下给大人丢脸了……” 李青摆了摆手,直接走到那人面前,“你叫什么?” “王傲。” “呵,是挺傲的。”李青点点头,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啪——!” 他这一巴掌既快又突然,王傲显然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出,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嘴巴。 李青这一巴掌下手极重,扇的他一个趔趄,脑袋受惯性扭向一旁,继而带动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再抬头时,嘴角已然溢出鲜血。 “一群完蛋玩意儿。”李青一巴掌打出,看也不看对方,回头朝属下骂道,“副千户被打,你们干什么吃的?” 一群人缓缓低下头,面露羞愧。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们,王傲之前是他们上司,积威已久,刚转换阵营没几天的他们,一时间惯性思维难以转变过来。 何况又是在镇抚司衙门,指挥使也在,他们害怕把事情闹大。 李青可不管那么多,把这些人骂的狗血喷头,一行人低头听着,心里却暖暖的。 他这边骂的正凶,那边王傲终于受不了了,骂骂咧咧地上前理论。 “啪——!” 李青眼也不抬,甩手又是一巴掌,继续训斥手下。 李玉等人脑袋埋得更深了,心里涌出一股感动,同时,归属感、集体荣誉感也涌了上来。 李青口吐芬芳,王傲却认为对方是在指桑骂槐,只觉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羞辱,撸起袖子就要拼命,不料刚靠近就被再次扇飞。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接连挨了三个大嘴巴,王傲彻底失去理智,咆哮道:“去你娘的,老子跟你拼了。” “别吵!”李青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我一会儿再来打你。” 王傲呆了呆,随即陷入癫狂,“全都给我上,揍死他个狗日的。” “住手。” 平淡的声音响起,指挥使毛骧缓步走出,半个身位后跟着一锦衣卫,千户牙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 毛骧看了眼形势,转头道,“张靖,你的人和李青的人起了冲突,你们两个千户自己解决。” “是。”张靖拱了拱手,“属下遵命。” 李青也拱了拱手。 与此同时,王傲也恢复了冷静,嘈杂的大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连忙抱拳行礼。 毛骧瞥了李青一眼,掸掸衣袍,施施然地从双方中间走了出去。 张靖看了看刘强,又看了看王傲,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打人几巴掌?” 王傲忍着气,低声道:“回大人,一巴掌。” “你挨了几巴掌?” “三巴掌。” 张靖点了点头,来到李青面前,“阁下初任锦衣千户,想立威本官可以理解,但拿本官的人立威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没想立威,也没想拿你的人立威。”李青淡淡道,“是你的人挑衅在先。” 张靖笑了,“不过是王傲不知刘百户…哦不,现在是刘副千户了。” 说着,看向刘强,轻笑道,“你昔日跟着本官立了些功,如今升任副千户,也合情合理,我这个旧上司,还没恭贺呢,刘强恭喜你啊!” 刘强怔了一下,按照惯例,他应该客气一番,但眼下双方剑拔弩张,他自不好笑脸相迎,可冷眼相对,又会让人觉得他刘强背恩弃义。 无论怎么做,他都落不了好。 不愧是千户,段位果然比那王傲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李青笑吟吟的接过话: “原来刘副千户昔日在张千户手下做事,如此,李某倒要好好感谢一下张千户了,为小弟培养了这么一位得力的下属。” 张靖见他自称小弟,脸色略微缓和,正欲乘胜追击, 却听李青继续道:“小弟这支锦衣卫正是用人之际,张千户好人做到底,可愿割爱,借小弟三五百人, 都是在毛指挥使手下做事,为圣上解忧,分什么你我呀?” 末了,又加了一句:“张兄以为然否?” 张靖被李青的无耻给恶心到了,偏偏又无法驳斥。 李青把先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拿来做挡箭牌,接着又拿为皇上解忧说事儿,他还能怎么说? 而且,李青打着锦衣卫亲如一家的口号,他就是想吹毛求疵,也办不到。 张靖只好避而不答,将话头引向正题,“王副千户不知刘副千户高升,并划归于李千户下辖,误认为下属放肆无礼,这才出手稍加惩治……” “原来是误会。”李青恍然,轻笑道,“我也误会了,还以为王副千户是故意找茬呢。” 张靖怔了怔,突然发现论不讲理,自己远无法和面前这个小白脸相比。 无奈,只得貌似公正道,“刘强挨了一巴掌,王傲挨了三巴掌,多挨的这两巴掌怎么算? 不若这样,让王傲打回刘强两巴掌,这样也就扯平了。” 末了,学着李青刚才的话,“李兄以为然否?” “不妥!” 李青摇头,“多出的那两巴掌是王副千户咎由自取,第一巴掌打他辱骂上级,第二巴掌,打他以下犯上, 若真要论罪,只怕就不是两巴掌就能解决的事儿了。” 说罢,又推心置腹道,“张兄你可得好好管教一下,不然早晚有一天得毁在他手里。” 说理说不过,耍赖又不是对手,张靖被怼得无名火起,索性道,“既然咱们谁也说不服对方,那就按锦衣卫的老规矩如何?” 前院的摩擦他早就听到了,不及时制止,就是想探探这个新任锦衣千户的能力,毕竟刘强之前确实是他的属下, 莫名被分走了一百人,他心里当然不好受,虽说可以再招,但新人到底没有老人好用。 事儿是毛骧办的,他不能说什么,只好把气撒在李青身上。 但他实没想到李青竟如此难缠,眼下这情况,他张靖若是选择息事宁人,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什么规矩?”李青问。 “切磋!”张靖补充,“谁赢听谁的。” 李青一脸怪异,“你的意思是……打一架?” “可敢一战否?”张靖傲然道,“我也不欺负你,只出一只手,你若能坚持一刻钟,就算你赢。” 刘强急忙凑到李青面前,低声道,“大人,他的武艺在所有千户中,能排进前三,还是……” “无妨。”李青轻声说道,缓步上前,“张千户,开始吧!” “好!” 张靖摆开架势,右脚猛地一踏,借助惯性急速上前,一拳打向李青肚子左上方的位置。 他是懂打架的, 这个地方是人体的胃、肠所在,打不坏人却会很疼,常人挨上一拳,没大半天缓不过来。 李青不想墨迹,见其攻来,不闪不避,反手也是一拳捣出。 眼见两人拳头即将相撞,张靖动作一变,再次去打李青肚子。 李青动作更快,五指张开,后发先至,在张靖拳头打在自己身上之前,一掌拍在他的胳膊肘上。 轻飘飘的一拳,张靖却变了脸色,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体竟不受控制的旋转,纵然极力抵抗,仍是旋转了180°。 人也从面对李青,变成了背对李青。 张靖半边身子都麻了,只这一击,他便明白自己绝不是人家对手,自己虽没下死手,人家明显也留有余地。 说说不过,打又打不过,今儿他算是栽了。 所谓输人不输面,他好歹也是千户,手底下千把号人,脸面必须得要,略一思索,计上心头。 张靖左手背在身后,负手而立,背对李青,“本官倏地想起,李大人还要为皇后娘娘诊病,实不宜切磋个人武艺, 拳脚无眼,万一一个不慎伤了李大人,贻误了娘娘病情,本官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今日之事,皆因误会而起,既是误会,那便也没必要刨根究底。” 张靖语气平和:“李大人以为然否?” 从李千户变成李大人,说明张靖已经服了软。 李青替属下出了气,还借着这个机会,把下属的心聚拢在了一起,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他也不想再穷追猛打下去。 便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张大人所言,很是公道。” 说罢,朝刘强道,“我让你查的事儿,查的如何了?” 刘强恭敬道,“回大人,已经有了些眉目。” 李青点点头,“去内堂说。” 一行人从张靖身边走过,他依旧负手而立,不为所动。 王傲也从愤怒中醒悟过来,知道今儿这嘴巴是白挨了,可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捂着脸道,“头儿,这事儿就这么算啦?” 第20章 白嫖,人之天性 张靖也就是半边身子麻了,行动不得,不然非得给他几个大逼兜不可。 不过,看着王傲那肿如猪头的脸,终究是心软了几分,没好气道:“你还想咋样? 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这也罢了,竟对上级出言不逊,甚至指挥手下对千户动手,人家要真上纲上线,最轻也是五十大板。 就是降官,亦或罢职也不过分,以后做事收敛着点儿。” 听到最后一句,王傲身上的那股傲气消的是个一干二净。 张靖一点也没夸张,仅凭以下犯上这一条,真追究起来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上了头,这时冷静下来一想,顿时生出一阵后怕,再也不敢提找场子了。 另一边。 李青拿着刘强查出的户籍资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遗憾的是,并没发现自己想看的。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刘强轻轻摇头,“王海的直系三族的身份信息都在这了,再查的话,只能查旁系信息,那样的话,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对了大人,可否卑职具体说一下要查的内容?”刘强道,“有了方向,卑职才好下手。” 李青沉吟片刻,“我想让你们查查,他有无大背景。” 李玉突然插话道,“大人,那个王海的邻居说过一嘴,王海的表妹好像嫁了个大人物,王海就是沾了她的光,才混的人模狗样。” “表妹?” 李青精神一振,“查一下这个表妹,看看她到底嫁了一个多大的人物。” “卑职遵命。” 刘强拱了拱手,带众人离开。 李青靠在椅子上,食指一下下地敲打桌面,暗道: “还是先确定目标再说吧,顺带给他们一个心理缓冲过程,直接言明让他们去巴蜀查驸马,怕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李青在衙门里静坐一会儿,见已临近黄昏,起身向外走去。 看到张靖依然背着身子,负手而立,李青好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靖一个激灵,身上的麻痛感骤然大减,转头看向李青,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最后不咸不淡道,“李千户好手段。” “多有得罪。”李青笑笑,转身离去。 醉仙楼。 前堂的莺莺燕燕刚正在嗑瓜子儿,还没开始接客。 后院也是刚开始,只有十来个客人,稍显冷清。 李青一路向前,走到尽头痛快地了付了三两,进入内堂。 今儿来的确实早了点儿,清倌人还没上场呢,几个头牌正在帮着鸨儿整理台子上的纱帐。 整个内堂,就他一个客人,自然一下就成了焦点。 鸨儿看到李青,先是一愣,继而一脸市侩的上前,亲热道:“哎呦~这不是李先生嘛? 今儿一天,几个姐儿都在念叨你,奴家这耳朵儿都听出茧子了。” “呵呵……”李青敷衍的笑笑,只当是鸨儿想圈他的钱。 谁料,鸨儿压根就没谈钱的事儿,直接殷勤地将他迎上二楼,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张‘会员卡’,“李先生以后来这儿,就不用花钱了。” “啊?这…”李青干笑道,“无功不受禄,鸨儿可是……” 鸨儿笑道,“奴家就喜欢先生这种爽快的人。” 不是,我怎么就爽快了……李青连忙拉住鸨儿,“还请鸨儿明示。” “倒也没什么大事儿。”鸨儿道,“昨夜先生不是为婉灵姑娘作了一首词嘛,奴家想拿来宣扬一下,给婉灵姑娘提一提身价。” 就这? 李青一脸懵逼,诗词这么值钱的吗? 他忽略了‘名人效应’这个词,一首极品诗词搭配婉灵那样可人的清倌人,一经造势,能带来多么大的‘流量’? 醉仙楼的确是京师一流的青楼,但也不是没对手,事实上到了这种级别的青楼,大家都相差寥寥。 毕竟,谁家的姑娘不是一掐出水的那种? 若想稳坐头把交椅,必须要有一个绝对能镇得住场子的那种头牌,不能光有模样、才情,名气也是重中之重。 样貌、才情,婉灵皆是上乘,差的就是名气了,如今正巧碰上那首《赠·婉灵》可谓是珠联璧合。 基于此,鸨儿才如此热忱。 当然,她完全可以不经李青同意,直接造势,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忌惮。 因为李青姓李。 大明六国公,其中两个都姓李,一个是唯一以文臣之职,登临国公之位的李善长,还和皇上是儿女亲家,其子娶的还是皇长女。 另一个更是了不得,母亲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皇上的亲外甥。 这两个国公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不是醉仙楼可以得罪的,尽管背后有金枝,也不行,毕竟见不得光。 而昨日八皇子那种撒币行为,以及对李青的态度,更让她确信李青的身份绝不一般。 五百两说撒就撒,看似人傻,却也证明了钱多,人家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花钱只为博个乐子。 还有八皇子从头到尾都遮着面,其随从更是说,若不在宵禁前赶回去,被发现的话会被活活打死。 家规如此严,权势又能差到哪去? 而且,地主老财即便是再有钱,也不敢做出打死家仆之事。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此类推,鸨儿得出结论:这位李先生,来头甚大! 李青若是知道鸨儿的这些推理,一定会感慨:老柯南了。 鸨儿见李青始终不松口,还当是自己开的条件太低,确实,一张‘会员卡’值几个钱儿? 于是道,“李先生,您看这样可好,以后,只要婉灵她们得空,并且愿意,您随时来,不收钱!” “啊?” 李青刚从懵逼中醒过神,听到这话彻底震惊,虽参详不透其中缘由,但白嫖的机会放在眼前,岂能错过。 并非他小气,白嫖是人的天性。 “那好吧!”李青矜持道。 他不好表现的太过欢喜,怕鸨儿觉得出价高,从而反悔。 鸨儿见其如此,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断。 她笑着说道:“那首词虽是公子赠予婉灵,但公子所作,肯定要署您的名字,不知公子……” 李青想了想,道:“就署李先生吧!” 毕竟现在有了户籍,出来混,还是用小号较为稳妥。 鸨儿点头,表示理解,谄媚道,“公子里面请。” 李青笑了笑,推门走进厢房。 屋子里只有怜香,正在无聊地翻着小人书,看到他进来,连忙把书藏进抽屉里。 “公子来啦?” 怜香喜滋滋地上前,“公子真是信人,奴家还以为春宵一度后,你就忘了奴家呢。” “哪能啊。”李青淡笑道,“怜香姑娘柔情似水,昨夜过后,我可是一天都茶饭不思。” 怜香羞喜的嗔了他一眼,娇哼道,“就会说好听的哄人家,公子这样的人,还会缺美貌女子吗?” 挽着他坐下,“公子稍等,奴家把红袖姐姐和婉灵妹妹叫来。” 说罢,袅袅地去了。 两刻钟后,三女一起走进来,红袖还提着食盒。 佳人相伴,美酒做陪,其乐无穷。 一番畅聊过后,怜香和红袖洗漱去了,房间只留下婉灵。 “公子,小女子为您舞上一曲,把昨夜的欠下补上。” “不用,这样聊聊天也挺好。”李青笑道,“姑娘娇弱,我哪里舍得。” 婉灵脸蛋儿倏地一红,脑袋埋了下去,如瀑青丝自然下垂,遮住了玉颜,只露出粉腻娇融的脖颈,盈盈可人。 很快她就掩去羞意,抬头继续和李青闲聊,只是少了些温婉,多了些孩子气。 “婉灵姑娘……” “公子唤小女子婉灵就可以了。” 李青从善如流,“婉灵,你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可有遇上过无赖? 别误会,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全。” 听到后半句,婉灵笑靥如花,扬了扬白皙的下巴,“小女子只需喊一嗓子,立马就会有人冲进来。” 说着,瞥了李青一眼,“公子可不要有歪心思呦。” “哪里那里。” 李青摇了摇手,一脸担忧道,“可万一对方有钱有势呢?” “不怕,酒楼上面有人。” “谁呀?” 婉灵张了张嘴,但及时止住了话头。 李青心痒难搔,却仍是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要是有难言之瘾,那便不说了。”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脸失望。 婉灵纠结少顷,低声道,“小女子也是一次偶然才得知这些,公子莫要外传。” 李青忙也压低声音,“一定一定。” “公主。” 李青轻轻点头,暗道:“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却听婉灵小声补充道,“安庆公主。” 第21章 公主的悲哀 李青目光一凝,“这位公主可有许人?” “应该是许人了吧。”婉灵回道。 李青没再追问下去,轻笑道,“既有公主撑腰,那我就放心了。” “嗯…”婉灵悄悄瞥了他一眼,试探道,“公子的那首词……” “鸨儿已经给我说了。”李青笑道,“本就是作于姑娘的,若是能帮到姑娘,我自无不可。” “婉灵谢公子相赠。” 婉灵盈盈起身下拜,被李青一把托住。 “姑娘不要这般客气。” 肌肤接触,半截藕臂白皙滑嫩,李青居高临下,隐约可见一抹沟壑,睫毛细密挺翘,山葡萄似的眼睛灵动之极,琼鼻高挺,下颌娇融红润,精致的鹅蛋脸完美无瑕,美轮美奂。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婉灵那倾城玉颜毫不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 “咕咚~” 李青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一阵心猿意马。 旋即暗骂自己无耻,人家才十五岁啊! 短暂的肌肤之亲,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洗漱过后怜香、红袖进来,打破了这尴尬氛围。 红袖瞧见两人神色,娇笑道,“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是呢。”怜香笑的很坏,“公子对做婉灵妹妹了什么?” “两位姐姐误会了。”婉灵红着脸解释,纤纤玉指捻着衣角,“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呦,这就想着人家说话啦?” “妹妹这是动了春心。”怜香调笑道,“要不晚上留下?” 红袖拍了她一下,没好气道,“慎言,若被人听了去,告诉鸨儿知道的话,妹妹可就惨了。” 清倌人要的就是个噱头,一旦交了身子,就不值钱了。 到时候婉灵少不了一顿毒打,还会被鸨儿果断抛弃,彻底沦为红倌人,她这个年纪哪里经受的起。 “开个玩笑嘛。”怜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劳公子久等,长夜漫漫……” “时间还早嘛。”婉灵嗔了她一眼,“姐姐急什么?” 两女:“……” 婉灵终是脸皮薄,待了没一会儿,便怏怏地离开了。 她走后,三人也放开了许多。 怜香纤腰一扭,贴着李青坐下,提壶斟酒,盈盈奉上,“请公子满饮此杯。” “呵呵……”李青低头就唇,饮尽杯中酒,“好酒!” 怜香甜甜一笑,起身取来古琴,拨动琴弦,红袖闻曲起舞。 李青自酌自饮,听曲儿赏舞,好不快哉。 …… 四更天,两女睡熟,李青悄然离开。 回家修行了两炷香,起身赶去皇宫。 乾清宫。 诸皇子皇孙日常请安,尽管马皇后的气色日益见好,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李青等他们忙完,这才上前为马皇后施针。 “又去青楼啦?”马皇后恨铁不成钢,“天天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莫要以为年轻,可以肆意纵情,等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呃……娘娘教训的是。” 李青讪笑道,“微臣是医生,这个道理自然懂,以后注意。” 施完针,马皇后从床上坐起,问道,“这针灸每天都要进行吗?” “七天即可。”李青道,“过犹不及,微臣这针灸只是焕发娘娘生机的手段,娘娘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放松心情,保持身心愉悦,合理饮食,少食多餐……这些对娘娘的病情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不会有丝毫懈怠。” 马皇后微微点头,“本宫觉得现在好多了,可以出宫走走吗?” “娘娘要去哪儿?” “公主府。” “可以。”李青点头。 马皇后很开心,“你退下吧,本宫要更衣。” “是,微臣告退。” 李青拱了拱手,离开大殿。 刚出大殿就遇上了赶来的朱元璋,“微臣拜见吾皇万岁。” “平身吧。”朱元璋停下步子,“皇后现在的情况如何?” “娘娘正在恢复阶段。” “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 李青硬着头皮道,“这个得看情况,臣不敢妄下结论。” 见朱元璋面露不喜,解释道,“皇上,娘娘的身体什么时候彻底恢复,不完全取决于臣,娘娘自己占的因素更大。” “昂。”朱元璋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却也没有为难,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又给李青画大饼。 李青心里不以为然,还得装作一副干劲儿满满的样子,实在心累。 两人说话间,马皇后一身正服,在宫女的簇拥下走出大殿。 朱元璋撂下李青,几步走上前,“妹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马皇后笑道,“去看看长宁、长安她们。” “让她们过来就是了。”朱元璋道:“你身体还没好透,别乱跑了。” “看看女儿怎么就乱跑了?”马皇后不满道,“李青都说可以去。” 朱元璋转头看向李青,李青上前解释,“皇上,索性也不远,娘娘又不是走着去,出去散散心,有助于病情恢复。” 顿了顿,小声道,“皇上,娘娘正在恢复阶段,可不能生气,您就顺着她点儿吧。” 朱元璋无奈点头,“你去跟着,以防万一。” “娘娘去看公主,臣跟着去恐怕不妥……是,微臣遵旨。” 朱元璋冰冷的眸光略微缓和,冲马皇后道,“别累着了,早点儿回来。” “臣妾遵旨。” …… 朱元璋是个好父亲,怕自己女儿嫁到婆家不习惯,特意建了座公主府,仍有宫女、太监伺候,嫁人后的公主都住在这里。 当然,驸马是没资格住进来的,不过朱元璋也在京师给驸马置办了宅院。 明朝深受程朱理学的影响,认为男女之情是应该严加看管,皇家女子,更应为天下人作模范,公主与驸马同房都要经过女官的同意。 公主和驸马见面次数少的可怜,一个月也就那么几次。 两口子跟守活寡、打光棍没什么区别。 说来好笑,这些大儒一边极力要求女子守节,一边以男人狎妓为雅事,甚至公开场合谈论也无不妥,反而是风流的体现,可以拿来炫耀。 公主府。 皇后到来的消息很快传开,几位公主着急忙慌地前来见驾。 “临安、宁国、安庆、汝宁,拜见母后。” “起来,都起来。”马皇后笑呵呵道,“怎么不把本宫的外孙带来啊?” 几位公主笑称,孩子搬去驸马家去住了。 脸上虽带着笑,却笑的苦涩。 马皇后眉头微皱,“什么时候的事儿?” 临安公主:“两个月前,父皇下的旨。” “准是那些腐儒上的折子。”宁国公主愤愤道,“说什么公主之子女是外人,不能住公主府,真真是气死个人。 母后,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啊!” 她是马皇后的亲闺女,还是长女,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其余几位公主不敢说,她可敢说。 宁国公主这一说,几个公主立即附和:“姐姐(妹妹)说的是!” “回去后我跟你们父皇说说。”马皇后也有些生气,“丈夫平日见不着也罢了,如今又不让儿女陪在身边,哪有这般道理。” “谢母后。”几女开心的不行。 安庆公主察觉有一道目光时不时的瞄向自己,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母后身边跟着个风姿绰约的男子,不由一愣。 第22章 选择 李青虽没有留胡子,但作为过来人,太监和男人安庆公主还是分得出来的。 这时,其他公主也发现了李青的‘特殊’,不由一脸惊奇。 李青团团一礼,“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微臣? “他是本宫的医生。”马皇后解释道,“前些天母后的病情加重,若不是他,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入土了。” 几位公主连忙道,“母后万福金安!” 说着,又朝李青颔首,聊表谢意。 随后就是母女间的拉家常了,李青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很是无趣儿。 …… “长安,上个月听你父皇夸欧阳伦办事得力呢,说起来,倒是苦了你们。”马皇后叹道,“刚成亲他接了巡视茶马交易的差事,两年来,都没见过几次,到现在你还没个身孕。” “都是为了朝廷,女儿不苦。”安庆公主的回答十分官方。 马皇后苦笑摇头,“回去我跟你父皇说说,让他回来歇段时间,换旁人接他的班……” “不可。” 安庆公主一下从椅上坐起来,旋即醒悟自己失态,补救道,“女儿是皇家女子,岂可为了儿女私情,贻误国家大事。 驸马巡查茶马交易事宜已驾轻就熟,贸然换人,新任官员势必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上手。 若是为了女儿一人,弃国家大事不顾,天下人如何看女儿?” 李青暗暗撇了撇嘴:女人还是得读书啊,瞧这小嘴儿,一套一套的,还真是‘为国为民’呢。 …… 临近中午,马皇后乘凤辇离开公主府,李青随行。 “李青。”马皇后掀开轿帘,招了招手,“你过来。” “娘娘有何吩咐?”李青上前。 “你不是掌着锦衣卫吗?”马皇后低声道,“派人去巴蜀,找到那个欧阳伦。” 顿了顿,“好好敲打他一番。” “啊?” “别吵。”马皇后瞪了他一眼。 “呃…是。”李青压低声音,试探道,“娘娘,是生活作风上方面,还是……?” “这还需要本宫明说吗?” 马皇后有些不悦,“茶马交易利益甚大,欧阳伦虽是进士出身,读的是圣贤书,但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 “所以……娘娘要微臣怎么做?”李青继续装傻充愣。 心中暗赞:马皇后年纪是大了,可一点儿也不糊涂,安庆公主那点儿道行,根本不够看。 马皇后恨恨道,“让他好好做事,莫要贪钱,这旨意够明确了吧?” 李青暗暗一叹,问道,“但要是他已经犯下滔天大罪了呢?” 鸨儿那句‘了不得的大事’绝不是说说而已。 “李青。”马皇后脸色微冷,“没有证据,凭空诬陷一品大员,你可知何罪?” 驸马都尉,从一品! “臣知罪。” 马皇后吸了口气,没有回答李青的问题,而是道,“安庆是本宫的小女儿。” “明白了!”李青微微点头。 …… 李青没有跟着进宫,也没去镇抚司,而是直接回了家。 他现在不知道如何选择,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他应该遵皇后懿旨,派刘强他们去敲打欧阳伦。 至于欧阳伦如何祸害百姓,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又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放任欧阳伦继续祸害下去,明明他有能力阻止。 穿越十年,他虽极少下山,但对这个时代百姓的生活,还是了解的。 生活不是一般的难! 一季稻谷亩产2~3石,除去地租、赋税、种子、农具等,一年两熟的稻谷勉强能得到一熟。 脱粒后只有260斤上下,一对年轻夫妇正常来说,可以耕种5~6亩,也就是说辛辛苦苦一整年,只能获得1500斤上下。 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全都指望这些粮食过活,人均普遍只有200斤左右。 平均折算到每天、每顿,只有三两米,孩子、老人勉强果腹,年轻人根本不够,只能拼了命的劳作。 种桑、种麦子,亦或其他,其收成折算成粮食,都差不太多。 当然,要是自家有地,亦或沿海的百姓,生活还是可以的,至少能吃饱。 但大明有近一半的耕地,都牢牢掌控在地主手里。 青壮男子被称作家中顶梁柱,十分贴切,因为‘顶梁柱’要是倒了,一家人连生计都维持不了。 百姓生活已如此艰难,若是再出现巨贪,不知要死多少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句话,师父张邋遢常说。 师徒俩虽在山上修行,却也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时常有村民上山求药,师父张邋遢也从未收过钱,有条件的收点儿粮食,没条件的,都是免费治病。 无论是后世接受的教育,还是这一世师父的教诲,都无法让李青说服自己,做一个纯粹的精致利己者。 再说,他是锦衣千户,查大明官员是否触犯律法,是分内之事,并不逾矩。 驸马都尉也是官员! 退一步说,就算将他归为皇亲国戚,锦衣卫一样有权力调查,只是大多锦衣卫不愿这样做罢了。 李青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缓缓道:“旨意不可违,但该查还得查!” 他十分清楚,敲打根本没有用,这人啊,一旦起了贪欲,根本收不住手。 打定了主意,李青起身出门,在街上吃了个碗凉面,前往衙门。 镇抚司。 李青一到,刘强就送上了打探来的消息。 “大人,都查清楚了,那个王海的表妹嫁给驸马都尉欧阳伦的堂弟。” “……”李青无语道,“这个王海可真是会打秋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愣是让他混的风生水起。” “倒也不全是,他那个表妹自幼父母双亡,是在王海家长大的。”刘强解释了一句,又狐疑道,“大人要查的事,该不会和驸马有关吧?” 李青暗道:一个堂弟的表舅子就有如此待遇,可见这个驸马本人多有钱了。 他问:“你怕不怕?” “真有关啊?”李强咂了咂嘴,“怕到不至于,皇亲国戚犯在咱手里,一样拿办,只是……” “只是有些顾忌是吧?”李青替他说了出来。 刘强挠了挠头,干笑道,“确实如此。” 李青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有旨意, 你带上五十个精明强干的兄弟,前往巴蜀告诉那个欧阳伦,要用心做事,莫要贪钱。” 顿了顿,又道,“传完口谕后,化整为零,好好查查这个欧阳伦这两年的所作所为, 记着,一定要隐秘,有了消息立即派人回来告诉我,不要外传,连指挥使大人也不能告诉。” 经李青这么一引导,刘强果然会错了意。 以为后面指的令,也是奉了旨,胆气顿时就壮了起来,“是,卑职遵命。” “嗯,尽快去办吧,不管查出什么,都不要惊动他,将消息照实传回来就是。” “是!”刘强拱手道,“卑职这就去办。” …… 李青呆坐一会儿,去后堂找毛骧要了一本《大明律》,便回去了。 大明律是朱元璋制定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里面的条例就是圣旨,必须要熟背下来,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晚上,李青没有去醉仙楼。 但醉仙楼的后堂,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客人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高涨! 第23章 大明文坛沸腾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一年轻公子口中呢喃,“妙哉,妙哉……” 他目光明亮,“这首词…和白居易的长恨歌有异曲同工之妙,其意境丝毫不亚于长恨歌。”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有人吟诵两首诗词,两相对比,无论是辞藻,还是意境都难分高下,不由更是惊叹。 唐诗、宋词、元曲,大明立国十五年,却还从未出现过这种高水准,具有代表性的诗词。 在场的饱读诗书之人,都目泛异彩,仿佛看到大明文坛即将复兴。 “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 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众人反复吟诵,越品越有味道,同时也对那位婉灵姑娘更加神往。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会让那位‘李先生’欲赠浑无语? “诸位!” 一位二十出头,器宇不凡的男子起身,“在下以为,李先生的这首词,表面看是在夸赞婉灵姑娘,但实际上是在说我大明!” 众人一怔,旋即若有所思,重新解读。 窈窕燕姬年十五,今年刚好是的洪武十五年,是否意指大明建国十五年? 一树亭亭花乍吐,是否暗喻暴元入驻中原,在经受百年之苦后,如今终于枯木逢春?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是否在说,历朝历代与大明相比,都将失去颜色? 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表面看是夸女子擅长舞蹈,可惜过于纤弱,美中不足, 可往深层次想,又似暗指大明建国十五年,尚有很多不足之处,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浅了,格局浅了啊…… 一群人开始疯狂脑补,过分解读。 不怪他们如此,古人,尤其是文人,最喜欢的就是暗喻映射,骂人听着都跟夸人似的。 妙就妙在,被这么一解读,竟毫无违和感,处处对的上。 一群人更觉得他们解对了。 李先生大才啊~! 台上的清倌人已沦为绿叶,动听的琴声更是无一人理会,都在品读这首词。 以至于,秀湘一曲奏罢,竟无一人出价。 清倌人流拍,这是醉仙楼从未有过的事情。 鸨儿也有些纳闷儿,剧本好像不对啊! 略一思索,她便明白过来,朝跟班儿道,“去让婉灵下来舞上一曲。” “鸨母,今儿不是婉灵姑娘接客的日子,她要是不愿意……” “我亲自去说。” 鸨儿知道,醉仙楼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今儿了。 一刻钟后,婉灵在鸨儿的软磨硬泡下,来到大堂舞台中央。 凌波微步,纤腰欲折,娇而不媚,隔着轻纱更增朦胧美感,大堂气氛燃爆。 有了诗词加持,更让人觉得不可方物。 一曲舞罢,出价者络绎不绝,顷刻间就到了300两,远远超出平常。 以往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没人出价了,可眼下出价的却大有人在,都想一睹佳人芳容。 其中不乏已见过婉灵的人,但都想力压群雄,独占鳌头。 风花雪月,风流韵事,本就是一大谈资,出来混要的就是个脸面! 婉灵的身价猛增,最终停在了550两价格。 比前天八皇子哄抬物价下,还高了50两,几乎是婉灵平时入幕之宾的三倍。 名人效应,初见成效。 鸨儿乐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的银子滚滚而来。 只要将名气打出来,还怕没客人来? 当然,她本来也没打算单靠婉灵一人赚钱,只是借着婉灵的名气吸引更多的客人。 就如超市促销,吸引来的顾客,并不一定会需要促销的商品,但来都来了,多少会买些其他东西。 婉灵的作用就是提高品牌价值性,走的是高端路线,而真正走量的还得看头牌、前堂、后院的那些红尘女。 “发了,这下要发了。” 鸨儿两眼放光,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今夜过后醉仙楼的名气,将会彻底盖过竞争对手。 甚至跟教坊司,也能掰掰手腕。 “秀儿,通知下去,明儿一早就开始为婉灵造势。”鸨儿道,“还有,将后堂的牌匾换了,改成《婉灵阁》,让京师最好的师傅去做,明晚务必挂上。” …… 短短一日,在醉仙楼的造势,以及当晚客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赠·婉灵》遍传京师。 文人士子,才子佳人,莫不惊叹,甚至惊动了翰林院。 大明文坛彻底沸腾! 一群饱读诗书的老学究,又是一番深度解读,拍案叫绝。 诗词几经转手,最后连同译文,由翰林院几位大学士,连名呈送到了朱元璋的御案前。 “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 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朱元璋一边读,一边看着翰林学士的注解,诗词短短数十字,译文却高达三千,甚至连作者作词时的心情,都给写进去了。 朱元璋咕哝道:“不过是首送给艺伎的诗词,有这么多学问吗?” 他有文化,但不多。 诗词歌赋也能来上两首,但终究不算擅长,这首诗词究竟表达的是不是这个意思,他读不出来,却也不好直接驳斥。 毕竟下到文人士子,上到翰林学士都说是在歌颂大明,要是反驳,弄得跟他没文化似的。 “标儿,你看看这首词。” 朱标接过读了一遍,大为惊叹:“此人才情当真世间罕见……” “无需说什么才情,你看看翰林院的注解。”朱元璋道,“咱觉得有些过分解读了。” 朱标低头又看了一遍译文,良久,才开口道,“或许有点过分解读,但方向上绝对没错。” “哦?”朱元璋诧异道,“你也觉得是这样?” “父皇,诗词讲究的就是含蓄,这首词处处都对得上,肯定是作词之人有意为之。” 朱元璋缓缓点头,冷着脸道:“也就是说,这人真是借赞艺伎之名,暗喻映射大明了,好大的胆子,来人……” “父皇息怒。”朱标连忙道,“此人作下这首词,并无亵渎大明之意,反而有种痛心疾首的意味,可见此人心里还是想让大明变得更好。” “哪来的痛心疾首?”朱元璋一脸懵逼,“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朱标把诗词递给朱元璋,“父皇你看最后一句,可怜总被腰肢误! 标儿看来,所谓腰肢,指的是贪官污吏,亦或朝廷不合理的政策。 那人既如此说,肯定是有合理的策略,至少是他认为合理的,父皇不若将此人召进宫,考教一番。” 朱标欣然道,“若他真有治国安邦之策,对大明江山社稷来说,也是一大幸事,反之,可稍加惩治,让其收起傲气,安心读书,日后亦可为国效力。” “呵呵……”朱元璋欣慰的笑了,“还是标儿考虑的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小桂子,去镇抚司传咱的口谕,让毛骧明日一早,务必把人带到来。” “是,奴婢遵旨。” ———————— 镇抚司。 毛骧接到圣谕,立即行动起来,为表重视,直接把手头上的锦衣卫全派了出去。 一时间,锦衣卫密探齐出,满城找寻李先生。 第24章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李先生? “李大人,李千户……” 屋外响起叫门声。 李青放下手中的大明律,起身来到院中,“是李玉啊,这都快黄昏了,你这么急着来,发生何事?” “大人,指挥使有令,让在京的锦衣卫去找一个叫李先生的人。”李玉急切道,“这位李先生是皇上点名要见的人, 大人,这可是咱们这一支锦衣卫立功的好机会,去晚了可就被人抢了去。” “哦,好。” 李青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待会儿天黑去醉仙楼风流了,连忙回屋挂上锦衣千户的牙牌,“走,路上说。” “这人年龄多大,哪里人,什么身份…有线索没?” “大人放心,钦差传旨的时候,卑职就在边上。”李玉嘿嘿笑道,“当时就派了信得过的兄弟去往醉仙楼了。” “好……啊?”李青停下步子,“去醉仙楼?” “嗯,诗词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现在满京城都传开了,那位作词的李先生火了,皇上要见他。” “哈? 诗词?”李青嘟囔道,“哎呦卧槽,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怎么传的这么快? 清早还好好的,不过大半天的功夫,怎么就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了呢?” “大人你说什么呢?”李玉挠了挠头,随即又着急忙慌道,“哎呀,咱们先去吧。 其他锦衣卫估计也快到醉仙楼了,先一步问出那位李先生的样貌,画影图形,就多一分先机。” “皇上找那位李先生干嘛呀?”李青问。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李玉摇摇头,“圣谕只说明日一早,务必将那位李先生带进宫。 哎呀,我的大人啊,咱快点儿吧!” “不急。”李青笑道,“你们放心,这个功劳谁也抢不走,我们去镇抚司衙门。” “不…不找人啦?” “那位李先生姓什么?”李青问。 李玉想了想,“应该姓李。” 李青笑笑,“我也姓李。” “大人,我也姓李。”李玉哭笑不得。 “笨蛋!”李青瞪了他一眼,“我就是那个李先生,那首词就是我写的。” “啊?” “啊什么啊?”李青没好气道,“赶紧走吧。” …… 镇抚司后堂。 毛骧正在悠闲的吃瓜,见到李青过来,立即把瓜放进盛冰块的食盒里,还不忘盖上盖子。 擦了擦手,这才慢条斯理道,“我不是让在京锦衣卫都去找那位李先生吗? 你来这儿干嘛?” “回大人,卑职已经找到李先生了。”李青瞅着食盒,咽了咽口水。 “哦?”毛骧来了精神,见李青只顾盯着食盒,没好气道,“边吃边说。” “谢大人。”李青也不客气,掀开盖子就旋了两块,这才笑嘻嘻道,“大人,咱就是说啊,这位李先生有没有可能就是卑职呢?” “你?” 毛骧不屑的笑了笑,旋即眉头一皱,狐疑道:“真的是你?” 李青点头:“卑职可不敢诓骗上司。” 毛骧怔了怔,尽管理智上认为李青没胆子骗他,但还是有些不信,“那首词真出自你之手?” 李青好笑道:“老大,就算我敢骗你,可也不敢骗皇上不是?” “这倒是。”毛骧缓缓点头,“你小子听能耐啊,这次你可真就搅动了风云,是福是祸,且看明天皇上的态度,以及你的应对了。” “不至于吧?”李青无语,“老大,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 “谁吓唬你了。”毛骧翻了个白眼,“事情都闹到皇上那里去了,你真还以为只是因为一首词?” “那是因为什么?” “……”毛骧定定的看着他,“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青挠了挠头,“请指挥使大人赐教!” “皇上没召见你之前,我是不会给你泄露答案的。”毛骧重新靠回椅背上,“还有,别他娘吃了,给老子留两块。” 李青无奈收回拿瓜的手,干笑道:“老大,你不给答案卑职能理解,但好歹卑职也是您的手下,可否给一丁点提示?” “嗯……”毛骧想了想,“你且听好。” “洗耳恭听。”李青正襟危坐。 毛骧缓缓吐出两个字:“政治!” 就这? 李青愣愣道,“没啦?” 毛骧点头,“已经够多了。” “……”李青无奈起身,“那这次寻找李先生的功劳……?” “算你们的。”毛骧没好气道,“奖赏补发到你们下个月的俸禄里,还有,让你的人去把四处找人的锦衣卫叫回来。” “是。” “等等。” 李青转过身,“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小子藏的挺深啊!”毛骧哼哼道,“还有什么本事一并说出来,别藏着掖着,你本事越大,你能力越强,我越喜欢。” 李青想了想,“打架算吗?” “能打多少个?” “20个应该没问题。” “20个小孩儿,还是锦衣卫?”毛骧问。 “……锦衣卫。” 毛骧微微点头:“吹牛逼吹得跟真的一样,倒也勉强算是个本事。” “老大……”李青撸起袖子,露出肱二头肌,“我真的很能打!” “得了,你这样的体格,在咱们锦衣卫属于垫底。”毛骧没好气道,“明儿先来衙门,随我一起入宫。” 李青拱了拱手,“卑职告退。” 来到前院,把赏赐的事儿李玉等人说了一下,让他们去把寻找李先生的人叫回来,李青便回去了。 日暮降临,他也没了去醉仙楼的心思。 李青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一首诗词吗? 怎么就沾上政治的边儿了呢? 他想不通,也不李姐。 心浮气躁之下,睡睡不好,修炼也静不下心,上次只是说了句‘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屁股就挨了二十板子,这次沾了政治,能好吗? 当然,有马皇后主治医生这层身份在,万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趴在地上挨板子,很伤自尊的好不好。 而且,要是马皇后殡天,老朱很有可能翻旧账,以此要他的命。 李青觉得很艹。 四更天,李青起床洗漱,换上飞鱼服,前往镇抚司。 “指挥使大人。”李青在后堂门前刚喊了一嗓子,毛骧便走了出来。 “走吧。” “哎。”李青点头跟上,“老大,是先见皇上,还是先给娘娘治病?” “当然是娘娘的病重要。”毛骧撇了撇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还不至于让皇上罢了早朝,单独召见。” “老大说的是。” 听毛骧这么说,李青反而放了心。 …… 乾清宫。 马皇后也不过刚起床,还在洗漱,诧异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睡饱了,就起了来了。”李青苦着脸笑笑,“微臣拜见……” “免礼。” 马皇后拿过宫女递上的棉帕,擦了擦手,“是睡饱了,还是睡不着?” 她斜睨了李青一眼,“如果本宫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李先生吧?” “呃…是。”李青硬着头皮道,“娘娘英明。” 马皇后将棉帕放回托盘,挥了挥手,左右侍女盈盈一礼,退了出去,她这才回身说道: “假借诗词暗喻映射朝廷,李青,你好大的胆子。” 李青:(⊙o⊙)… “娘娘,我没有啊!” 他一脸懵逼,却也明白了为何毛骧会说和政治有关,但自己不过是抄了首后世诗词装逼,怎么就成了映射朝廷? 娘的,真冤! “给你看看这个。”马皇后走到榻前,捏起床头的一封信纸,“这是翰林院的注解。” 李青连忙上前双手接过,这一看,不由傻眼。 窈窕燕姬年十五,指的是洪武十五年;一树亭亭花乍吐,指的是大明新气象;可怜总被腰肢误,指的是朝廷弊政…… 每句词,每个字都做了‘注解’,还写了作者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感情,甚至连作者作词时的心理活动,就足足写了五百字,比小学作文字数都多。 李青都惊呆了,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文章美不美,全凭文人一张嘴! 诗词一共才60字,译文却高达三千,这已经不能说是过分解读;,简直是变态解读。 偏偏解释的还有理有据,让他这个‘原作者’都无言以对。 真是… 艹了! 第25章 初谈朝政 李青总算明白为什么朱元璋要见他了,都是这群文人的过度解读。 不得不说,他们是懂阅读理解的! 妈的,自己算是被这群狗日的坑了……李青叹了口气,苦笑道:“娘娘,这些您信吗?” 马皇后轻笑道,“本宫信不信不重要,皇上信不信亦不重要,重要的是京城的文人士子、翰林学士都这么以为。” 李青默然,“求娘娘教我。” “本宫教不了你。”马皇后摇头,“这首词是你作的,最终的解释权在你这儿,给你看这些,就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至于如何应对,就看你自己的了。” “呼~”李青点头,“谢娘娘告诉臣这些。” 马皇后见他很快恢复镇定,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笑问:“可以针灸吗?” “可以。” …… 两刻钟后,李青收回银针,退出乾清宫。 “你可算是出来了。”毛骧拉住李青就往御书房走,“皇上已经下朝好一会儿了,等下老实回话,莫要随意攀扯。” “……明白!” 李青无奈点头,心中吐槽: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开始甩锅啦? 御书房。 得到允准,两人联袂走进大殿。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太子千岁。” “平身。”朱元璋放下奏折,看向毛骧,“那位李先生呢?” “回皇上,臣已将李先生带来。”毛骧恭敬回道,“那首词的作者,正是微臣属下的李青李千户。” 朱元璋一怔,太子朱标也是大感诧异,一同看向李青。 李青硬着头皮跨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指挥使大人说的是,臣就是那首词的创作者。” “李青。”太子朱标抢先‘发难’,“且不说你的那首诗词如何,单论你以诗词暗喻影射朝廷,也是大罪一条,你可知罪?” “我……”李青本能的想喊冤,突然想起马皇后的话,到嘴边话又给咽了下去,撩袍拜道,“臣知罪,臣惶恐。” 他知道,朱标这是在帮他,把一道辩论题,直接改成了选择题。 同时也明白,此刻若是再狡辩,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朱元璋反感。 正如马皇后所说,皇上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李青自问即便他浑身是嘴,也辩不过那群饱读诗书之人,于是索性承认下来。 朱标见他如此上道,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瞪了朱标一眼,这才不咸不淡道:“李先生说,可怜总被腰肢误,可否说说这个‘腰肢’所指的什么?” “臣惶恐。”李青恭声道,“臣是锦衣卫,无权对朝政指手画脚。” “你已经指手画脚了!” 朱元璋语气突然严厉,帝王气势轰然爆发,小黄门、侍女噤若寒蝉,尽皆下跪。 毛骧也下跪请罪,“臣御下不严,请皇上降罪。” “不关你事。”朱元璋摆了摆手,直勾勾的看着李青,“明白回话。” 李青深吸一口气,正面回答:“臣以为遇到问题,要做的是处理问题,而不仅是只处理有问题的人。 正如空纸盖印,掌印官员欺君罔上、罪无可恕,但杀了他们并没有解决问题,若不改制,以后仍会有此类事情发生。” “李青!” “你闭嘴。”朱元璋瞪了儿子一眼,回头看向李青,“继续说。” 见老朱并未动怒,李青稍稍松了口气,只要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好,“皇上,依臣愚见,朝廷应当再成立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账目明细。 把地方的账和户部要对的账,聚拢在这个部门,由他们负责收账、进行校对。 这一来,也省的地方官员来回跑了,节省下的时间,可以做更多的实事。” 李青解释道,“多了一个第三方机构,也会很大程度上避免徇私舞弊,更为公正。” “这个朝廷已经在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朱元璋淡淡道,“不要以为就你自己聪明。” 李青呆了呆,旋即叹服道,“皇上圣明。” “少打马虎眼。”朱元璋根本不吃这套,“你不是挺能耐的吗? 继续说,说得好恕你无罪,说不好,哼哼……” 李青无奈,想了想,又道:“微臣以为,税收可以适当变通一下,实物缴税费时费力,不如直接收钱,这样一来不仅方便了百姓,朝廷的税收也会大大增加。” “取消实物税?”朱元璋愣了一下,旋即眼睛大亮,思考片刻又摇了摇头,“不行,民以食为天,吃穿用度的东西朝廷必须要掌控在手。” 李青暗叹:归根结底,还是大明宝钞的信用不够,就连发行者自己都这么以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于是退而求其次,道:“皇上,并不是所有吃穿用度的东西,都适合缴实物税,比如水果, 运输成本极大,从地方运到京师,一路上的人力、损耗,占赋税本身的过半,像这类难以长时间储存的东西,按市价换成钱,这样岂不更好?” “嗯…的确如此。”朱元璋欣然道:“这个提议好。” “还有吗?” “没了。”李青补充道,“暂时没了。” 牙膏还是要慢慢挤为好,再者,他对朝政并不了解,自己的想法究竟适不适合实施,他也没谱。 今儿只是牛刀小试,引起朱元璋的欣赏就足够了。 “嗯。”朱元璋开口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啥?”李青人都傻了,“皇上,是您让臣说的啊!” 朱元璋道,“是咱让你说的,打你也不是因为这个,谁让你暗喻映射朝廷的,二十大板便宜你了。” “……谢皇上隆恩。” …… “父皇,此人眼光卓绝,见识独到,可做栋梁之才。”朱标眉头微皱,“若敲打过甚,吓得他不敢言,得不偿失啊!” “呵呵……”朱元璋笑了,“你呀,看人这方面还是欠缺火候,你莫看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此人实则有泼天之胆,这点薄惩根本吓不到他。” 朱标不敢苟同,却也没有反驳,干笑道:“父皇,不若把此人交给儿臣吧?” “瞧你这点出息。”朱元璋没好气道,“等以后整个大明都要交到你手里,急个什么劲儿?” “啊哈哈……父皇万岁。”朱标讪笑道,“儿臣只是觉得以此人的才学,做一个锦衣千户实在屈才,不若让他……” “不成。” 朱元璋断然拒绝,“标儿,你莫以为今日李青所言,旁人就看不到,事实上,这个道理地方官、甚至京官都看得明白,但却无一人上奏,你可知为何?” “因为……利益?” “不错。”朱元璋道,“一旦让他进入文官体系,他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和光同尘,而是被排挤在外,难有作为。” “只有在锦衣卫,他才能保持初心。” 朱元璋道,“非但不能让他进文官体系,还得让他咱在文官的对立面,唯有依靠圣宠才能生存,如此,方能将其完全归己所用。” 说着,他叹了口气,“残元未灭,对大明的侵扰不断,大明内部也不稳定,多地土司作乱,咱之所以很多地方沿袭元朝体制,就是想让大明快速安定下来。 其实,咱何曾不想改革,但现在的大明根本不具备改革的条件啊。” “父皇……” 朱标看着已生出许多白发的父皇,倍感心疼。 朱元璋摆了摆手,“放心吧,咱一定会在活着的时候,帮你扫除所有障碍,让你上位后,安心搞改革。” 朱标吸了吸鼻子,凝噎道,“儿臣无能。” “哎?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就是有些时候呀……这心肠太软。”朱元璋扶起朱标,顿了顿,“不过李青这个小改革,影响并不算大,可以实施。 你回头整理一下,午朝上个折子。”朱元璋叮嘱道,“记着,要技巧性透露给文臣,提出策略的是李青,让他遭人记恨。” “父皇……”朱标有些为难。 “以后你上位改革,身边必须要有一个既有能力,又绝对信得过的人。”朱元璋不悦道,“就按咱说的做。” “儿…儿臣遵旨。” 第26章 这锦衣卫千户,不当也罢 李青挨了一顿‘毒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在真气的保护,以及锦衣卫的留手下,别说受伤了,疼都不怎么疼,但他气呀。 明明提出的国策有用,你老朱也认可,为毛还要揍我?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明儿再想让我出主意,可不能了……李青躺在床上,恨恨的想着。 他心灵受到了极大创伤,唯有怜香、红袖可以抚慰。 “两天没去了,还真想她们了。”李青嘀咕,“还有婉灵,那小丫头也很可人,就是年龄太小了点儿,哎呀,想什么呢,罪过呀罪过……” 昨夜没睡好,李青没躺一会儿,便睡着了。 一口气睡到下午才醒,起身洗漱一下,换上墨色长袍,顺便把那身飞鱼服给洗了。 这老朱也够小气的,就发了这一套,连个换洗的都没有。 虽说他修行十年,体内真气运行之下寒暑不侵,但终究挡不住尘土,身上不出汗,但衣服还是会脏。 李青出门吃了碗凉面,又买了包零食,来到镇抚司,和李玉一起训练新人。 当然,大多都是李玉在教,他只是打打陪衬。 这时,毛骧阴沉着脸进来,“李青,随我去后堂。” 李青拱手称是,嘱咐李玉两句,跟着进了后堂。 “老大,这是卑职路上买的雪花糕,您尝尝。”李青从怀里取出零食,推到毛骧面前。 毛骧气得直拍桌子,“你还有心思吃,知道今儿中午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不知道!” 李青打开油纸,捏了一块,“老大你说。” “你提的议案搬到朝堂上去了。” “好事儿啊!”李青口齿不清道,“这样对百姓,对朝廷都好。” “你懂个球!” 毛骧恨不得给他俩嘴巴,“折子是太子上的,但折子上却提到了你,现在六部、都察院、翰林院,都在弹劾咱们锦衣卫乱政。” “知道吗? 你这一回,可把咱锦衣卫都带了进去!” 李青无所谓道,“老大,当时你也在场,卑职提的时候皇上明明是赞同的,圣意如此明显,还怕他们弹劾?” “呵呵。”毛骧冷笑,“若圣意真明显,就不会给他们弹劾锦衣卫的机会了。” 李青挠了挠头,“也是哈~老大,你说皇上咋想的?” “我要知道,还至于这么急吗?”毛骧无奈道,“不管如何,你以后老实点儿。 恨咱锦衣卫的人太多了,想要咱锦衣卫覆灭的人也太多了。 你莫要以为,锦衣卫对皇亲国戚,文臣武将皆有逮捕、审问之权,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事实上,咱们只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 等什么时候不需要了,未免不会……” 他压了压声音,“未免不会拿我们给那些人泄愤,以安人心。” 李青听到这儿,身上顿时涌出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不…不至于吧?” “天威难测,未来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毛骧叹了口气,“总之,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今儿就给你撂个底,这事儿真要有扩大趋势,我不会为了你把整个锦衣卫搭进去。” “理解。” 李青缓缓点头,“老大你尝尝这雪花糕,味道还不错。” “……”毛骧捏过一块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于是直接包上,准备带回家让孩子尝尝。 李青:“……” 沉默片刻,李青开口道,“圣明无过皇上,官员之所以反应强烈,其本质不过是利益受到损害罢了, 毕竟那些不易保存的东西,可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他们肯定没少拿好处,这一点皇上肯定看得明白。” “关键不在这个,问题在于皇上为何要把你、把锦衣卫牵扯在内。”毛骧微微摇头,“若是由皇上亦或太子直接说出来,群臣心中再如何不满,也不敢表露分毫。” 李青也陷入沉思,少顷,问道:“老大,锦衣卫这个机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就有了,但真正编制锦衣卫,今年才开始。” “今年?” “嗯。”毛骧点点头,突然眼中一亮,“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李青纳闷儿道。 毛骧拍了拍他肩膀,神色略带怜悯,“如今大明内有土司作乱,外有残元虎视眈眈,锦衣卫除了稽查官员,还肩负着刺探军情职责,咱们这把刀对皇上还有用。” 李青倏地醒悟,“老大你的意思是……皇上这是在针对我一个人?” “嘿嘿……我可没这么说。” 毛骧笑着起身,拿上雪花糕,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只留李青一脸气急败坏。 李青就想不通了,自己不说对他老朱掏心掏肺,却也没少为他解忧,先是救了他媳妇儿,后又提出一个提高朝廷财政收入的策略。 不赏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娘的,爷还不伺候了。 李青一拍桌子,转身就出了镇抚司,去喝小酒去了。 这锦衣卫千户,不当也罢! 日暮降临,李青再临醉仙楼。 “婉灵阁?” 李青看着鎏金牌匾,嘀咕道:“名字都改了,看来婉灵也因那首词火了, 还能继续白嫖吗?” 来都来了,李青决定还是先进去看看。 他来的比较早,大堂里仅有几位客人在自酌自饮,口中谈论着《赠·婉灵》,做着解读。 李青一脸无语,直接上了二楼。 “铛铛铛——!” 李青敲了敲门。 “谁呀?”鸨儿的声音传来。 “是李先生。” 婉灵惊喜的声音响起,接着,‘嗒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真是公子。”婉灵山葡萄似的眸子充满喜悦,“公子快进来。” 李青踏入厢房,鸨儿看到他竟安然无恙,惊得嘴巴都能塞个鸡蛋。 旋即,又是花容失色,告饶道:“李先生,您怎么还敢出来呢? 昨儿锦衣卫来了一拨又一拨,全京城都在通缉你呢,你这不是把醉仙楼往火坑里带吗?” 她是真吓坏了,锦衣卫的凶名太大了,成立时间不长,却战绩斐然,光是尚书、侍郎就杀了好几个,普通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这个机构通缉的人,她哪里敢留? 背后有金枝也不行! “公子,您大人大量……” “我昨天就去过镇抚司了。”李青笑道,“我可没被通缉。” 反正是你老朱不当人在先,就别怪我不厚道,拿你老朱的名号继续白嫖了……李青直接道,“是皇上要见我。” “皇上要见李先生?” 李青笑着点头,“要不然,今儿一天怎么没锦衣卫来这儿问我的事儿?” “是哦。” 鸨儿点点头,立即换了副嘴脸,谄笑道:“瞧我这张嘴,奴家也是担心李先生,没别的意思,李先生这样的大人物能来,是醉仙楼的福分。” 顿了顿,为难道:“只是…今儿该婉灵姑娘……” “鸨母,昨儿我已经接过客了,三日后才轮到我。”婉灵抗议道。 “婉灵呀,你的名声已打出去了,这几天你辛苦些……”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李青打断道,“鸨母,做人要厚道。” “……”你个白嫖的就别这么多事儿了,行不? 鸨儿不敢得罪李青,只得苦着脸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两天为婉灵造势,着实花费了不少钱财,而且人家就是为了婉灵而来…… 这样,婉灵只下去舞上一曲,完事儿还回来陪先生可好?” 李青白嫖本就心虚,人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婉灵嘟着嘴道,“那好吧!” “好,婉灵你准备一下,再过两刻钟人就来了,可不能马虎。”鸨儿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啦!”婉灵怏怏地点点头。 鸨儿这才放心离去。 “公子,婉灵去把两位姐姐唤来,等楼下事了再来陪公子。”婉灵轻声道。 李青笑着点头,“麻烦姑娘了。” “都说叫人家婉灵啦。”婉灵嗔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不久,怜香、红袖赶来,见李青相安无事,欢喜异常。 三人饮酒畅聊,好不快哉。 唯一遗憾的是,两女竟一起来了葵水,晚上风流是没戏了。 这边儿聊的正兴起,鸨儿突然闯了进来,急的满头是汗,“李先生,出大事了,有人要给婉灵赎身。” 第27章 毛头小子,李景隆 鸨儿是真急了,眼瞅着醉仙楼即将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京师最有名的青楼,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样的岔子,她能不急吗? 最关键的是,为婉灵赎身之人来头甚大,竟是国公之子,她根本不敢拒绝。 金枝虽地位崇高,但毕竟无实权,而且也不方便出手。 平时狐假虎威,称背靠皇家吓唬世家子弟还行,真要遇到国公这类既有地位,又有实权的人物,就算那位金枝也难以摆平。 目前唯一的指望,也就只有面前这位,让皇上动用大量锦衣卫,全京城寻找的李先生了。 鸨儿急得不行,李青却相当淡定。 “有人给婉灵赎身,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李青笑道,“总比在这里卖艺来的好。” 鸨儿:“……” 她万没想到李青会如此绝情,简直……拔吊无情。 “婉灵姑娘对先生一见倾心。”鸨儿只好打感情牌,“昨儿锦衣卫来访,婉灵姑娘可是担心坏了……” “呵呵……”李青打断她,“鸨儿你若不愿,不同意便是! 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强买强卖不成?” 李青知道这青楼的靠山,见连鸨儿都顾虑重重,自然不愿牵扯其中。 鸨儿也是一脸无奈,来人已经亮明了身份,父亲是当朝国公,舅爷是当今皇上,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不同意啊! “鸨母,婉灵妹妹愿意吗?”红袖问。 “当然不愿。” 鸨儿摇头,略带幽怨,“婉灵的心思都在李先生身上,哪里会愿意。 也罢,既然李先生怕事儿,也只好委屈了婉灵,唉…青楼出身的她,即便赎了身子又能有什么地位,不见得比在青楼好哪去,说不定还会被送来送去,沦为玩物。 可惜了,她才十五岁啊!” 李青本不愿多事,但听到最后一句,终是起了恻隐之心,“对方什么来头?” 鸨儿心中大喜,嘴上却道:“听说好像跟国公有些关系。” 李青自然不信鸨儿话,想了想,道:“鸨儿你去告诉那人,不卖,他若不依不饶,我自会替婉灵出头。” “当真?” “当然!” …… 楼下大堂。 八皇子描金小扇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神色略微紧张,“景隆,咱这次会不会过了,万一被家里知道……” “表舅莫慌。”李景隆与八皇子年龄相仿,表现的却相当成熟,“我只把身份给鸨儿一人说了,谅她也不敢声张, 你放心,你的身份我可没说,出了事算我的。” “景隆~”八皇子一脸感动,“够意思。” 李景隆一脸慷慨道,“等咱们把人带回去,先让表舅你看个够。” “一起看。” 李景隆:“……” 光看有什么意思? 表舅还是太单纯了! 八皇子朱梓一脸欣喜之色,上次花了500两,却连对方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次务必要见识一番庐山真面目。 见鸨儿下楼,急忙道,“景隆,老鸨下来了。” “表舅你且看好。” 李景隆自得一笑,缓步上前,“鸨儿,考虑的如何了?” 他十分自信,自己已经撂了底儿,只要老鸨脑袋没有秀逗,绝不敢拒绝。 鸨儿的确心存顾虑,但想到如今婉灵对于醉仙楼的重要性,以及李青的承诺,壮着胆子道: “公子,实在抱歉,婉灵是醉仙楼的招牌,她若走了,酒楼生意势必一落千丈,不若公子看看其他清倌人……” “你可想好了?” 李景隆脸色沉下来,“信不信明儿我就让你这醉仙楼关门?” 这话纯属恐吓,莫说他不敢,即便他有这个胆子,他那谨慎的老爹也不会让他胡来,还会赏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鸨儿沉默片刻,再次让步,“公子你看这样可好,秀湘也是清倌人,奴家把她赠给公子如何?” “老子不差钱。” 李景隆恼了,他是比八皇子成熟,但仅限于男女之事,别的地方都差不多,此刻纨绔脾性大发,直接耍起了赖。 “我就问你,你放不放人?” “……抱歉!”鸨儿鼓足勇气道。 这下,李景隆彻底怒了,老子是国公、舅爷是皇上的他,竟然被一个青楼老鸨数次忤逆,他哪里受得了。 “来呀~” 李景隆一指台上,“把她给我带下来。” 大堂顿时一静,尽管众人心里不爽,却无一人敢说话,他们不傻,能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的人,绝对来头甚大,绝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几个书童打扮的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婉灵小脸雪白,看着逼近的几人,山葡萄似的眼睛尽是惊恐,在青楼她还能护住身子,一旦被赎了身,连身子也护不住。 青楼出身的她,面对这样的权贵家,注定做妾都不够格,只能做玩物,日后免不了被当做货品送来送去。 而且李景隆幼稚放浪,又有李青珠玉在前,她自然看不上眼。 可纵然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这种局面,又能有什么办法? 婉灵绝望地回头忘了一眼二楼,却正好和二楼走廊的李青来了个对视。 “李先生……” 婉灵轻唤一声,想让其为自己做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对方来头甚大,李先生招惹的起吗? 即便招惹的起,他会为自己一个妓女出头吗? 下一刻,她的眸子就充满了惊喜。 “住手!” 李青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几个李府仆从即住了手,倒不是怕了李青,而是他们也不愿这样做,事情传到府上,他们绝逼倒血霉。 现在有人给了台阶,他们自然乐得借坡下驴。 李景隆肺都快气炸了,屡次三番的被人顶撞,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再也压不住火气。 一个嫖客也敢坏他好事,真当他好欺负? 娘的,一个个都跟我作对,我可是在表舅面前夸下了海口,要不回人以后还怎么混?李景隆回头安抚道: “表舅你且放心,今儿谁也留不住她,我说的。” “咦?表舅,表舅……” 李景隆在人群中巡视一圈儿,也没看到表舅影子,纳闷道,“你们看到表舅了吗?” 几人摇头,表示没看到。 “公子,咱们回去吧,这事儿要是让老爷知道,小人……” “住嘴!”李景隆还道是表舅对他失望,更是恼火,“人我要定了,给我把那女子拉下来。 快去!” 家仆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我看谁敢!”李青一声轻喝,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台子上,“天子脚下,谁敢强买强卖?” 大堂顿时一阵惊呼,有惊叹他武艺高的,也有惊讶他胆子大的,全都一脸欣赏之色。 他们不敢得罪李景隆,但见有人敢,当然是要支持。 这些人都是冲着婉灵来的,李景隆上来就赎人,他们自然同仇敌忾。 李景隆见众人都一脸不善的看着他,又看李青武艺不凡,心里多少有些发虚,可事已至此,此刻他偃旗息鼓,他又觉得下不来台。 “你很会打吗?你会打有个屁用啊? 出来混要有势力,要有背景。 你哪个道上的?” 李青嗤笑道,“自然是大明这条道上的,你哪条道上的?” “我……” 李景隆噎了一下,纵然恼怒,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报家门,这里可是青楼啊! 李青微微一笑,“原来只是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啊! 念你年纪尚轻,给你个机会,现在回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既往不咎?”李景隆气笑了,同时心里也有了底,认为李青这是忌惮的表现,“我若不回去呢?” 李青没有再废话,径直上前,直奔李景隆。 李景隆连忙喝道:“挡住他!” 家仆立即上前挡住李青,但下一刻就飞了出去。 李青一把揪起李景隆,淡淡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来头多大,犯了事我一样照抓不误。” 皇嫡女安庆公主的驸马,他都敢下手,也不差多一个权贵纨绔。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不可一世的李景隆,被拎鸡仔儿似的拎了出去。 李府家仆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呆愣片刻,立即急头白脸地追了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醉仙楼外,暮色降临。 早已不见李青身影,几人面面相觑,个个面如土色,其中一人颤声道: “快,快去请国公大人!” 第28章 各方震动 李青一走,寂静的大堂顿时沸腾起来。 “你们说那位李先生是什么路子,竟如此神勇。” “没听人家说是大明这条道上的吗?肯定是官府的人啊!” “让那小子狂妄,这下挨收拾了吧? 哈哈……该,真是大快人心。”有人幸灾乐祸,大感解气。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未必,那小子不敢自报家门,不见得就是怕了,或许正是因为来头过大,有所顾忌。” “有道理,不过该说不说,这位李先生真乃性情中人,说抓就抓,一般人可没这个气魄。” “是啊!”众人点头。 突然有人惊呼:“李先生? 该不会就是那个《赠·婉灵》的李先生吧?” “嘶~!” “极有可能,那个李先生为婉灵姑娘作诗,这个李先生为婉灵姑娘出头,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人。” “鸨儿,鸨儿……刚才那个李先生和《赠·婉灵》的作者是不是同一个人?” 众人也顾不上风花雪月了,一个个吃瓜心切。 鸨儿苦着脸点头,“诸位莫要再讨论这些了,还是办正事儿吧!” “秀儿,去把窑姐儿们叫来。”鸨儿敷衍一笑,“奴家先失陪了。” 说罢,不顾群情汹涌,进纱帐拉着婉灵匆匆上了楼。 这会儿婉灵从惊惧中清醒过来,拉着鸨儿手急问道:“鸨母,那人到底是何来头,李先生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个……”鸨母目光闪躲,支吾着不搭话。 怜香、红袖对视一眼,劝道:“鸨母,李先生毕竟是为了婉灵,为了醉仙楼出头,让我们知道真相有何不妥?” 鸨儿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人的父亲是当朝国公,他舅爷是当今皇上。” “啊?” 几女傻眼,她们知道连鸨儿都不敢招惹的人,势必来头甚大,但没想到对方的身份竟如此显赫。 婉灵心思电转,突然道,“鸨母,如此大事,难道不该让咱们背后的‘大人物’知道吗?” 怜香、红袖不知大人物是谁,但醉仙楼背后有大人物她们是知晓的。 只因…… 鸨儿经常挂在嘴边:“咱上头有人!” “婉灵说的是。”红袖道,“鸨母,这样的大事儿,万不能隐瞒不报。” 怜香也跟着劝:“鸨母,你要不报上去,出了事可就要你一个人担担子了,时间不早了,再晚可就宵禁了啊。” 被几女这么一说,鸨儿也觉得自己不能隐瞒了,这么大的事她做不了住,也无法做主,只能让金枝拿主意。 念及于此,她深吸一口气,“你们老实待着,将门拴好,我这就去通禀。” 她冷冷一笑,“对方来头的确够大,但也不见得咱们醉仙楼真就怕了,有事就喊一嗓子,谁敢乱来只管让小厮去打,就说是我说的。” 说罢,风风火火地出了房间。 婉灵三女对视一眼,都是满脸忧虑,但她们确实帮不上忙,只能祈祷。 第29章 泼天的胆子 “李景隆?” 李青微微一怔,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旋即瞳孔猛地一震,脱口道: “大明战神?!” 李景隆也是一呆,很快回过味儿来,肿起的嘴角扯起一抹笑意,看来自己‘知兵’的事儿已是人尽皆知。 他突然没那么恨李青了,尽管挨了几个大嘴巴。 “知道就好。”李景隆傲然道,“还不快快放了本少爷?” 李青一脸古怪,他还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大明战神’结缘。 “少废话,大明律载有明文,以武力胁迫、缚人者,杖八十。” “放屁……”李景隆大怒,却见李青扬起巴掌,气势又弱了下来,“我何时缚人了?” 李青摇头道:“是本官及时阻止才没让你得逞,但并非你主动终止,所以还是要罚的。 念在没造成恶劣影响的份儿上,本官判罚二十大板,你可服气?” “呵呵……你敢打我?” 李景隆不屑道,“你可想清楚了,我爹是国公,当今皇上是我舅爷,你打我试试看?” 李青没惯着他,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抄起板子就是打。 “啪啪……” 直到屁股传来火辣辣的疼,李景隆才终于相信面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受任何威胁,简直长了一颗泼天的胆子。 他想反抗,但被李青戳了几下,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可别后悔……哎呦…我日你大爷。” “叫吧,叫破喉也没人来救你。”李青嘿嘿坏笑,手上的家伙事儿一刻也不停。 “住手!” 十余名甲胄鲜明的魁梧汉子走上前来,其中一人道,“本将来自曹国公……” “等会儿再说。”李青手上板子不停,“没看我在忙公务吗?” “李虎,把这混账给我拿了。”李景隆嚎叫道。 李虎深深的看了李青一眼,脸上浮现一抹恼怒,“我让你住手!” “大明律载有明文,妨碍公务,包庇罪犯者,与犯人同罪。”李青一边打着板子,一边警告:“锦衣昭狱容不得尔等放肆。” “你……”李虎噎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李景隆又气又疼,破口大骂道:“孙贼,有种报上名来!” “锦衣千户,李青。” 李青打完板子,这才朝牢门外的众人说道,“你们夜闯昭狱,是奉了皇命吗?” 又是一顶逾矩帽子扣下来,十余人的气焰顿时消退大半。 李虎拱了拱手,“本将是奉了曹国公的命令。” “曹国公有权力辖制锦衣卫?”李青反问。 “……自然是没有。” 李虎一阵火大,但也不敢嚣张了,面前这锦衣千户绝非善茬,左一个大明律,右一个皇命,一个回答不好就会留下把柄,还会给国公招灾引祸。 其余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恶狠狠的等着李青。 李青根本没放在心上,淡淡道:“既不是奉了皇命,那夜闯昭狱便是重罪,李玉,把他们给我绑了。” “大人……” “绑了!” “是。”李玉硬着头皮道,“来人把他们绑了,押进大牢。” “谁敢?” 李虎真火了,昔日跟着国公、皇上打天下,啥场面没见过,何曾受过这气。 身后的十来个国公府亲兵,也是一脸怒不可遏,右手已然握住刀柄。 李青扫了一行人一眼,淡淡道:“你们可想好了,刀一旦拔出来,事情将再无回转的余地。” 他现在不怕得罪人,反正老朱已经把他推到了官员的对立面,即便他想和光同尘,也没机会了。 死他且死不了,马皇后在,他就在。 大不了被罢黜,这锦衣千户他也不稀罕! 李青无欲则刚,管你是谁,惹得老子不爽,你也别想好过。 再者,他是按大明律执行的,即便这些人恼火到了极点,也不敢真和锦衣卫开战。 果然,李虎一行人确实不敢。 拔了刀,性质就变了,到时候恐怕就是国公也保不住他们。 李景隆眼睁睁看着救兵一个个被缴械,押进大牢,气愤的同时,又感到恐惧。 他发现这个李青,好像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惹了他,准没好果子吃。 当下也不敢嚣张了,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屁也不敢放一个。 李玉把李青拉到一边,小声道,“大人,这回咱们闯大祸了,曹国公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啊!” “不是咱们,是我。” 李青宽慰道,“大明律载有明文,奉命办事是公罪,不追究责任。” 李玉心中一暖,干笑道:“大人对大明律的了解还真是……详细啊!” “那是,我可是背了整整一天一夜。”李青轻笑道,“你们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就成。” “大人……” 一群人感动莫名,李玉道,“大人秉公执法,应该不会受牵连,不过,听属下一句劝,大人以后还是……不要再这般了。” 李青问:“锦衣卫是不是上能缉拿皇亲国戚,下能抓捕文臣武将?” “是。”李玉点头,“但若真这么干……” “那就成了。”李青道,“既然有这个权利,又有何惧?” 他却不知,现阶段的锦衣卫,还远无法和历史上的锦衣卫相比。 锦衣卫真正凶名远扬,是在洪武后期,朱元璋大肆屠戮功臣,才真正达到权力巅峰,做到了皇亲公卿也照拿不误。 现在的锦衣卫主要就是稽查官员贪腐,以及刺探军情,也就胡惟庸案露了把脸。 但只要是不牵涉胡惟庸案的勋贵,锦衣卫都不主动去查。 毕竟圣意不明,毛骧也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皇上没主动让查,他要是硬查,一个弄不好前途就没了。 那些可都是为大明立过汗马功劳的人,查他们实非明智之举。 大家做事,靠的都是揣摩圣意。 李青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在李玉看来,这简直是自毁前程。 “都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李青打发李玉等人离开,靠在椅上,取出《大诰》研读起来。 …… 清早。 李文忠双眼通红的起身,亲兵一夜未归,他已大致猜出了真相。 难道皇上要对勋贵动手了么……李文忠一脸忧虑,深深叹了口气,起身把捆好的荆条系在身上,出了国公府。 …… 乾清宫。 李青今儿来的有些晚,见安庆公主也在,略感诧异。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免礼。”马皇后心情极好,朝安庆道,“等针灸后再聊。” “好的。”安庆笑吟吟地点点头,“麻烦李先生了。” 李青干笑道,“公主殿下客气,都是臣子的本分。” 他心说:等以后查出你男人的罪证后,不知你还会不会这般客气。 两刻钟后,李青收起银针,正要嘱咐马皇后两句,便见朱元璋跟前的小太监匆匆进来。 “李先生,皇上命你诊治完娘娘,即刻前往御书房。” 李青心中一动,点头道:“我这就去。” 安庆眼珠转了转,拉着马皇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女儿好久没见父皇了,您陪我一起去吧! 我一个人去,怕父皇责怪我乱跑。” “嗯…好。” “谢谢母后。” ~ 御书房。 李青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背负荆条的魁梧汉子,不由想起了廉颇。 “微臣拜见吾皇万岁,太子千岁。”顿了顿,“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 朱元璋没说话,朱标开口道: “平身。” “谢殿下。” 李青立起身子,便听朱标继续道,“李青,这位是曹国公。” “卑职见过曹国公。” 李青抱了抱拳,心中有些了然。 朱元璋抿了口茶,问道:“听说你把李景隆抓了?” 李青正欲搭话,安庆公主挽着马皇后走了进来,笑嘻嘻道:“父皇,女儿想你了”。 “你这丫头怎么来了?”朱元璋不悦道,“成天瞎跑个什么劲儿?” “女儿想你了还有错?”马皇后没好气儿道。 “就是就是。”安庆笑着道,“安庆拜见父皇,皇兄。” 朱标上前扶起她,温和道:“一家人还来这套做甚。” “不能坏了规矩嘛。”安庆笑着说。 看到李文忠,她故作惊诧道,“表哥你也来啦,你这是……?” 第30章 都是高端玩家 李文忠老脸一红,起身道,“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免礼。” 马皇后眉头微皱,“文忠你这是干嘛?” “回娘娘。”李文忠讪讪道,“微臣教子无方,昨日他竟拐着八皇子去了青楼,还做出…强买强卖的混账事儿,幸亏李千户及时出手,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臣回去后,定当严惩!” 马皇后微微点头,“景隆这次的确过了,不过你这也……把荆条去了吧,不硌得慌吗?” 李文忠讪讪地瞅了朱元璋一眼,见其没有表示,连忙道:“臣皮糙肉厚不碍事儿,等他回家,臣一定好好管教。” “他还没回家?” 李文忠点头,看向李青。 李青拱手道,“回娘娘,李公子在昭狱呢。” “你把他抓昭狱去啦?”马皇后满脸惊讶。 安庆也是大感意外,她没想到李青竟会如此果决。 “那逆子活该。”李文忠连忙道,“李千户秉公办事,处理的很是妥当。” 顿了顿,“微臣的亲兵想来也犯了事儿,等他们回去,臣一定多加管教。” 马皇后更是惊讶,“李青,你把曹国公的亲兵也抓啦?” 是他们送上门去的……李青拱手道,“回娘娘,他们夜闯昭狱。” 李文忠心中大骂李青不讲武德,他自觉已经够客气了,万没想到对方非但不领情,还给他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 毛骧一脸古怪,他对自己这个下属也是相当无言。 李文忠连忙解释:“皇上,昨晚李千户抓人的时候,并未着锦衣卫官服,臣怕犬子被歹人所劫,便让亲兵去牢里看看,实无别的意思。” “不过是小娃娃年少轻狂罢了,无甚要紧。”朱元璋开口了,一发话就给事情定了调子。 李文忠长长舒了口气,连忙表明态度,“臣教导无方,臣有罪。” 毛骧也立即迎合圣意,主动背锅:“微臣御下不严,锦衣卫小题大做,负主要责任。” “呵呵……”朱元璋轻笑道,“锦衣卫态度严谨,何错之有?” 毛骧一怔,李文忠赶紧接住黑锅,“皇上英明,都是犬子的错。” 朱元璋笑道,“小孩子嘛,可以理解,朱梓那混小子也去了。” “八皇子是受了犬子蛊惑。”李文忠再次主动背锅。 皇上的儿子怎么可能有错? 都是臣子的错! 李青看着眼前的一幕,暗道:“高端局就是高端局,没一个甩锅的。” 朱元璋失笑道,“行了,这事儿就翻篇了,不过那烟花之地……” “父皇喝茶。” 安庆俏生生地递上一杯茶,趁朱元璋接茶的间隙,似是无意道:“女儿昨日听公主府上采买果蔬的小太监说,醉仙楼流传出一首《赠·婉灵》 其意境之高,不亚于白居易的《长恨歌》,恭喜父皇,咱大明初见盛世之兆。” “盛世?” 朱元璋被这两个字吸引了注意,但很快摇头失笑,“一首诗词,怎么就跟盛世挂钩了呢,你这丫头…拍马屁也不是这个拍的啊!” “女儿才没有拍马屁。”安庆甜甜道,“历朝数唐最为繁盛,盛唐又以开元为最,所谓盛世,文治、武功、文化,缺一不可。 父皇武功威震寰宇,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文治上,与民休息,恢复生产,国家日益强盛,百姓逐渐富足, 只有文化上稍逊,但如今不同了,《赠·婉灵》这样的诗词出现,不正是预示着大明文坛也将复兴吗?” 安庆笑道:“文治、武功、文化三者皆具备,不是盛世是什么?” “哦?哈哈……” 朱元璋尽管知道闺女在拍马屁,仍是忍不住大乐,试问哪个帝王,不想缔造一个盛世,供万世敬仰?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臣等恭贺皇上。” “好了好了,都起来。”朱元璋笑着摆手,“现在的大明和开元盛世差远了,玄宗晚年虽有瑕疵,但他开创出的盛世,实乃古今之最,比不了啊!” 安庆却道:“玄宗武功远无法与父皇相比,文治上…大明建国不过十五年,再过十年,未必就比不上他, 他唯一胜过父皇的就是在位期间,文化极尽璀璨,如: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是那个时代的人。 可咱大明不也出了位李先生吗? 姑且算五五开吧!” 安庆说着,不经意间瞥了李青一眼,与此同时,朱元璋、马皇后、朱标、毛骧,一起看向李青。 只有负荆请罪的李文忠不知所云,显得有些不合群。 李青矜持的笑笑,他知道这公主多半知道了他的事,只是两人并无交集,在此之前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不知安庆公主为何要这么帮他说话。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只听安庆继续道,“兴许景隆也是受了那李先生的启发,想去青楼找找灵感,作上一首诗词佳作罢了。 毕竟连诗仙李白,都是烟花之地的常客,才子风流,何须扼杀? 景隆有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好家伙,饶了一大圈,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安庆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既拍了皇上的马屁,又卖给他一个人情,同时也为曹国公解了围,而她的真实目的,又有几人想得到? 李青暗叹:“看来上次把这位公主想简单了,这娘们儿也是个高端玩家。” 朱元璋果然没再提处理醉仙楼的事,抿了口茶,朝安庆道: “父皇和你皇兄还有公务要忙,去陪你母后走走吧。” 安庆笑道:“女儿遵旨。” 李青三人连忙行礼:“微臣告退。” …… 昭狱。 李景隆侧着身躺着,双眼满是血丝,大牢气味难闻,又有蚊虫叮咬,他这一夜遭老罪了。 忽见一排腿来到牢门前,立即抬头望去。 “爹?” 李景隆差点儿喜极而泣,急忙挣扎着站了起来,“爹,你可来了,儿子苦啊!” 李文忠握着拳,黑着脸,一言不发。 只待牢门一打开,立即就是一个箭步上去。 “啪~” “砰!” 先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而后又是一个黑虎掏心。 父爱如山,李景隆实在承受不起,佝偻着身体趴在地上,直吐酸水。 李文忠仍不解气,照着屁股连踹数脚,疼得李景隆嗷嗷叫。 “我再也不敢啦~!” 毛骧朝李青扬了扬下巴,二人进入大牢,拉住欲大义灭亲的曹国公,好言相劝,救李景隆如水火。 稍后,那些亲兵也被释放。 李文忠抱拳赔罪,称自己御下不严,毛骧也连忙表示锦衣卫也有不妥之处,双方好一通客套。 待他们离开,毛骧道:“跟我去衙门后堂。” “哎。” …… “李青你这次赌对了,皇上对你的做法很满意。”毛骧恢复轻松神色,嘴角带笑。 我可没赌,就是单纯的看那混小子不爽……李青矜持道;“都是指挥使大人栽培。” “行了。”毛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着,意有所指道:“看来皇上是想让锦衣卫这把刀,变得更锋利点儿,你大可放手去做。” “放手去做?”李青眼睛一亮,“老大,你的意思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对驸马……” “咳咳咳……今儿早上吃了隔夜咸菜,肚子有些不舒服。”毛骧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放手去干。” 李青看着远去的毛骧,无奈苦笑。 毛骧的意思很明显,你尽管去干,立了功我分大头,同时,我也会帮你兜底儿。 可要兜不住的话,你自己倒霉,不关我事。 李青倒没觉得毛骧无耻,今儿他已经见识了高端局,也算是领略到了官场之道。 ——身为下属,就要有背锅精神! 上级不会给明确指示,因为意见明确了,一旦做错了事,就是他的责任了。 总之一句话:干得好你有汤喝,干不好锅是你的。 事实上,就连毛骧也是靠着揣度圣意,才得出‘皇上想把锦衣卫这把刀变得更锋利’的结论。 既然如此,那就干吧! 也算没辜负手上的权利,实在不行,大不了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等老朱挂了再出来。 李青吸了口气,坏笑道:“那我就真放开手脚了!” 第31章 女儿家的脚可不是随便给人看的 镇抚司前院。 李青叫来李玉,“现在咱们一共还有多少兄弟?” “回大人,除了刘副千户带走的50人,还有158人。” “好,暂时就这些吧。”李青道,“你即刻带上人前往巴蜀,配合刘强稽查驸马都尉欧阳伦。” 李玉一怔,“大人……” “嗯。”李青点头,“放手去查吧,务必事无巨细,出了事我担着。” “可是……”李玉咽了咽唾沫,艰涩道,“人家可是驸马啊! 咱真要对驸马下手吗?” 李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看着李玉,最终,李玉在他凌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卑职遵命。” 李青这才露出笑意,“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好好查,用心查。” “是!”李玉拱手称是。 顿了顿,“大人,曹国公的事儿……皇上没有责罚您吧?” “本官秉公执法,皇上为何要责罚?”李青笑道:“放心去查吧,锦衣卫有这个权利,只要按规矩做事,总不会有错。” “卑职明白了。” …… 出了镇抚司,李青在饭馆儿吃了碗阳春面,回家修行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再醒来时,已是下午。 李青洗漱一下,换上墨色长袍,拿起师父留下的医书看了起来,为马皇后下阶段的治疗做准备。 不知不觉,已经暮色降临。 李青伸了个懒腰,闲来无事,除了去醉仙楼,他也没其他地方可娱乐了。 君子十大雅事:书法、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抚琴、寻幽;李青独爱寻幽、探幽。 婉灵阁,已是济济一堂。 李青一到,众嫖客立即行注目礼,一些胆大的上前搭讪,询问他《赠·婉灵》的注解。 弄得他一阵无语,若真说注解,翰林学士满分,这些人80分,他这个‘作者’及格都够呛。 无奈,他只得故作高深道:“有感而发罢了,哪有什么注解?” 这时,鸨儿就殷勤地迎了上来,“先生你可来了,婉灵她们可担心你了,随奴家去二楼吧。” 李青点头,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上了二楼。 厢房。 冰块、美酒、小菜……比以往更精致、用心。 “先生稍等,奴家这就把婉灵她们几个唤来。”鸨儿谄媚道,“红袖、怜香来了葵水,要不奴家再叫两位花魁服侍先生?” “不用了。” 李青轻轻摆手,风流不一定非要桃源问津,夜听箫声也不失为一大雅事。 鸨儿笑吟吟道,“公子还真是……深情呢,奴家失陪。” “深情?”李青玩味笑笑,坐下自斟自饮。 不多时,三女联袂而来。 见李青安安稳稳地坐在桌前饮酒,不禁又惊又喜。 “公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李青笑道,“坐,都坐吧。” 三女轻轻巧巧地坐下,怜香给李青添了杯酒,忍不住好奇道:“公子,昨晚你把那人抓走后,都发生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关进牢里打顿板子,今早就给放了。”李青举杯饮酒,随意说道,“我又没特殊癖好,还能怎么他?” “……” 婉灵眸子愈发晶亮,“看那人来头不小,公子不怕被他报复吗?” “一个毛头小子,怕他作甚。”李青好笑道,“放心吧,他以后应该不敢再来闹事了。” 闻听此言,几女更是感觉李青来头甚大。 婉灵挺翘的睫毛眨了眨,盈盈一礼,“公子稍等,婉灵去准备一下。” 怜香、红袖看着婉灵的背影,若有所悟,满心艳羡。 不多时,婉灵去而复返,一袭墨色褶裙,裙裾比以往略短,露出粉嫩白皙的小腿,愈发显得亭亭玉立。 明眸皓齿,活色生香,令人眼前一亮! 李青也是头一次见这个模样的婉灵,装束略微改变,气质却较之以往大相径庭。 少了分稚气,多了分柔媚。 尤其是那一双赤足,脚掌娇小可爱,薄薄的,脚趾如果实般颗颗饱满,十分匀称,李青莫名有种抱在怀里把玩一番的冲动。 婉灵脸蛋儿微红,冲李青嫣然一笑,甩袖起舞。 白皙笔直的小腿儿粉致盈盈,纤细的腰肢扭动间尽显妩媚,琼鼻高挺,眸如点漆,不可方物。 偶尔回眸一笑,李青便是心神一荡。 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若不是亲眼所见,李青打死也不相信这个年纪的女孩会有如此风情。 妙,妙不可言。 李青也顾不上和怜香、红袖闲聊了,满眼都是婉灵那曼妙的舞姿。 许久,婉灵缓缓停下,红着脸走到门口穿上绣鞋,羞答答地坐下来,满心紧张的等着李青反应。 李青反应很大,手拍的呱呱响:“好,跳的真好,婉灵姑娘天人之姿,倾国倾城,世间罕见。” “公子谬赞了。” 婉灵略显羞涩,抬头飞速瞄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似是期待什么。 李青怔了怔,旋即有所了悟。 这妮子,多半是想让他吟诗一首了。 但诗词这东西,讲究的是应景,不是随便来上一首就行。 既要应景,又要是明代以后,李青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婉灵见他长时间不说话,期待的眸子渐渐浮现失望,随后雾气氤氲。 李青大感无语,刚要硬着头皮拽上两句,却听红袖道,“公子,女儿家的脚可不是随便给人看的。” 知道,我这不是正想词儿的吗?李青好笑地点点头。 怜香笑道,“那公子还不去把鸨母叫来,给婉灵赎身?” “哈?” 李青一脸懵逼,“赎身?” “不然呢?”红袖揶揄道,“公子还想不认账不成,亦或不喜欢婉灵?” “啊?这……” 我又没怎么滴她,怎么就不认账了? 李青突然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看个脚就得负责,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再说了,又不是他要看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渣男的意思。 于是道:“婉灵姑娘娇俏可爱,我当然喜欢,奈何……囊中羞涩啊!” 这是实话,以婉灵如今的身价,他在锦衣卫干到老朱驾崩,也是万万赎不起。 再说,就是真有那钱,他也不想给婉灵赎身。 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这样的事他不会干。 “公子这样的家世,还会缺钱吗?”怜香一脸不信。 李青无语:“你当我是什么,高富帅吗?” 红袖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这个新鲜名词的含义,反问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虽然他又高又帅,但跟富实在不沾边儿。 一直沉默的婉灵,蓦然抬头,鼓足勇气道,“婉灵有些私房钱,以公子的权势……” “权力是公器,怎可谋私?”李青理智拒绝,“若是那般,我和昨日那毛头小子又有何异?” 婉灵身子一颤,强笑道:“是婉灵痴心妄想了,公子莫怪。” “不怪不怪,呃…你别哭啊!” 李青觉得很艹。 他来青楼图的就是个轻松愉悦,双方公平交易,没有心理负担,可被这么一搞,性质就变了。 “那什么……我晚上还有些事儿,改日再来哈~”李青起身便走。 “公子……” 婉灵轻轻扯住李青的衣袖,泪眼婆娑,一脸哀婉。 李青苦笑,“婉灵姑娘,非李某嫌弃于你,实在是……我有难言之隐啊!” “难言之隐?” 婉灵眨了眨眸子,眨掉了泪花,一脸惊诧的看向怜香、红袖。 二女摇头:“公子很强!” 李青:“……” 第32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李青知道,今儿要是就这么走了,很可能会出事儿。 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容易冲动,万一她想不开,那可真就成了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李青缓缓坐下,喝了杯酒,道:“红颜弹指老,刹那之芳华, 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褪色,直至消失不见。 我不是看不上你,更不是欺你身份,只是不想徒增伤感罢了,你……能听明白吗?” 婉灵摇头,怜香、红袖也是一脸不解。 李青又饮了杯酒,突然有些感伤,觉得长生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无论是眼前的三女,还是其他人,终将变老,直至死去。 唯他一人在世间长生,看着认识的人一点点变老,一个个离开,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恐怕就是他那神通广大,且特别能活的师父,终有一天也会离他而去。 到那时,自己又当如何? 这一刻,就连杯中的美酒也变得苦涩起来。 良久,李青叹道:“婉灵姑娘,有些事我不便言明,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我这样的人……是不能成家的。 若你真要一个说法,那我送你一首诗词好了。” 李青饮了口酒,缓缓吟道: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言罢,李青起身离开。 醉仙楼外。 李青看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心里稍稍感到一丝慰藉,至少,还有它们一直陪伴自己。 宵禁已经开始,大街上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 一连几日,李青都没有再去醉仙楼。 不过他虽然没去,醉仙楼却尽是他的传说。 无他,那首词太惊艳了。 不仅在醉仙楼火了,在整个京师都传得沸沸扬扬,文人士子莫不惊叹,翰林学士亦是不吝赞赏。 庆幸的是,这次没有人再过度解读。 就连一向寡恩的朱元璋,都对他大为褒奖。 文化,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礼仪之邦的华夏,它标注着一个时代,会被史官记录流传于后世,是时代的符号。 朱元璋自然乐意见得,洪武朝也出来几个大诗人,好给自己脸上贴金。 马皇后的针灸治疗暂告一段落,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她的病情已稳定下来,短期只要好好休养,万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天,朱元璋单独李青,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你很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都是臣的本分。”李青矜持道。 “这些假惺惺的套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咱最烦的就是套话。”朱元璋道,“不说别的,单是治好皇后的病,也绝对是大功一件。” “说吧!想要什么?”朱元璋和颜悦色,“尽管说,咱无有不允。” 李青想了想,“皇上若执意要赏微臣,那便赏些钱吧。” “钱?” 朱元璋哈哈一笑,“你就这点出息?” “呃呵呵……微臣的确没什么大志向。” “不能没有。”朱元璋不悦道。 他现在看李青是越看越满意,想着自己百年之后,朱标有这样的人才辅助,定可将大明在提升一个高度。 “你上次提的那个议案,已经开始实施了,根据户部的估算,全部落实下去,至少能每年给国库额外带来200万两的赋税。” 朱元璋沉吟道,“咱不是小气的人,之前也答应过你,治好皇后的病,给你封侯。 不过……封了候,你就不好再掌锦衣卫,要不你再等等?” 李青拱手道,“臣一切听皇上安排。” 他感觉的到,老朱这次并非是在画饼,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赏他,更想重用他。 朱元璋见他与封侯失之交臂,却无半分失望、不满之色,不由更是满意。 “放心,咱说给你的,早晚会给你。”朱元璋道,“除了钱,你还想要什么?” “没了。”李青笑嘻嘻道,“微臣就想吃些美食,喝些美酒,别的无甚要紧。” 朱元璋莞尔一笑,这个家伙倒是实诚的紧。 他揶揄道:“仅是喜欢美食、美酒吗? 美人不喜欢?” 李青脸上一热,讪笑道:“臣放浪无形,臣知罪。” “年少风流,人之常情嘛。”朱元璋轻轻摆手,“不过频繁去青楼,多少影响名声,以后还是尽量少去,那个什么婉灵你要是喜欢,赎回家便是。 出一次钱,总比次次出钱强!” 朱元璋过过苦日子,很会精打细算。 可他却不知,李青都是白嫖,根本不掏钱,也不知婉灵的身价,一晚就得数百两,真要赎人,他赏的那点儿钱完全不够看。 “皇上说的是,臣以后少去。” 朱元璋点点头,瞧了眼一旁的小桂子,后者立即捧着一个大木盒走到李青面前。 “这些钱足够你花好久好久了。” “臣谢皇上赏赐。”李青行了一礼,接过木盒,见朱元璋低头忙公务,告辞离开。 回到家,李青打开木盒,开始数钱。 不多不少,整整一千两。 现阶段大明宝钞的购买力很稳定,即一贯钞买一石米,这些钱确实不少了。 中午,李青在酒楼美美搓了一顿儿,又买了些水果、零食,回到家边吃零食,边看大明律。 无要紧事,锦衣卫千户不用时刻待在衙门,李青也不想过朝九晚五的日子,一般都是打了卡就回来了。 不过,其他锦衣千户可没李青这般轻松,虽然他们也不是一直待在衙门,但所负责地域的大事小情,都要及时处理。 有的一出差就是数月,甚至更久。 李青之所以这般轻松,主要是身上还兼着,马皇后主治医生的身份。 吃吃喝喝又是一天,夜幕降临,几天没去醉仙楼的李青,有些痒痒的,但想到如今自己在醉仙楼的名气,他又放弃了。 转头去了离家最近的教坊司。 教坊司,隶属于礼部,主管乐舞和戏曲,同时也是官办妓院。 其规格,比醉仙楼还要高一个档次,但比醉仙楼要良心多了,李青只花了二十两,就包了个头牌。 而且还盘靓、条顺、会来事! 于是乎,接下来半个多月,李青晚上都宿在教坊司,夜夜换新娘。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有些心疼钱了。 毕竟之前白嫖惯了,这下生生嫖掉了一座宅院,能不心疼吗? 第二晚,他去了醉仙楼,也不是为了省钱,只是想和怜香、红袖叙叙旧罢了。 李青尽管许久没来,但他的热度一直不减。 刚进来就被人堵了,一群人也不顾台上的清倌人了,盯着他双眼冒光。 “李先生,那首词的名字叫什么?” “李先生,你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作出那样凄美的词?” “李先生,卖诗词吗?我高价收!” …… 李青被一群热情似火的大男人围着,心里别提多膈应了,哼哈应付了几句,便悄然释放真气推开众人,往二楼走去。 一群人犹自不愿放弃,直到小厮横在楼梯前,这下无奈回到座位,嘴上依旧在讨论着李青的诗词。 现在李青在醉仙楼的名气,丝毫不亚于清倌人,更有甚之。 但被一群大男人狂热,他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厢房里。 时隔二十多天,三女再见李青,都是欣喜不已。 怜香埋怨道:“公子好狠的心,奴家还以为你把我们忘得干净呢。” “呵呵……公务繁忙。”李青笑道,“这不是刚忙完就来了嘛。” 婉灵盈盈起身,歉然道:“前些天婉灵多有冒犯,请公子不要见怪。” “都过去了。”李青笑道。 二十多天不见,婉灵发生了些许变化,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还是那般惊艳,却多了分纤弱。 李青暗暗一叹,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婉灵似是察觉出了他的心里活动,连忙道:“小女子偶感风寒,食欲不振,和公子无关,你能来婉灵就很开心了。” “这样啊!”李青点头,“我也懂得一些医术……” “铛铛铛——!” 一阵敲门声响起,“大人,李大人,你在里面吗?” 李青一怔,旋即听出这是刘强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抱歉,失陪一下。” “公务要紧,公子去忙,小女子已经好了。”婉灵懂事的说道。 怜香、红袖也起身表示:“公务要紧。” 李青轻笑点头,“那我改日再来。” 三女颔首,“公子慢走。” 李青一出门,就看到了黝黑的刘强,立即道:“回家说。” 一刻钟后,李青拴上门,拉着刘强来到堂屋,这才道:“查出来了吧?” “嗯。” 刘强重重地点点头,“驸马都尉欧阳伦,所犯罪行之大,令人发指。” 第33章 欧阳伦之罪 李青让刘强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慢慢说。” “哎。”刘强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大人,驸马都尉依仗自己皇亲身份,遣使手下、家奴,以不到市场价一半的低廉价格收购茶叶,致使茶农苦不堪言,间接害命无算。 低价收购的茶叶后,又私自贩至关外,获取暴利!” 李青目光一凝,“这么大的事儿,官府就一点也察觉不出?” “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刘强苦笑,“官府门清,但根本就没人管,或者说没人敢管,欧阳伦可不是一般的驸马都尉,安庆公主是皇上的嫡女啊!” 李青皱眉:“茶农告官,官府也不管?” “告官的茶农不是打板子,就是被关大牢,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敢告官了。” 李青突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随即又强行压了下去,他知道这不是后世的法治社会。 “你接着说。” 刘强吁了口气,继续道:“欧阳伦摊子铺的极大,每次出关都是数十辆马车,不交税,还硬闯关卡。 遇上‘不开眼’的巡检税吏,直接就打,光是打死的就有十几人之多,布政司官员也是敢怒不敢言。” “害民、杀官、走私,哪样都能要了他的命。”李青不解,“为什么就没人敢上奏朝廷呢?” 刘强诧异的瞥了李青一眼,讷讷道:“大人,你不会真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吧?” 李青哑然,无言以对。 刘强叹道,“卑职之所以在短短时间就有如此建树,主要是欧阳伦的罪行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无法掩盖。 但有皇上这层关系,没人敢拿他如何,毕竟…… 皇上也不想他女儿当寡妇吧?” 大明推崇程朱理学,对女子十分苛刻,改嫁会受到世俗鄙视,公主代表的皇家脸面,更是无法改嫁。 哪怕今儿成亲,明儿驸马就死了,公主也不能再嫁他人。 欧阳伦娶的是当今皇上嫡女,储君朱标的亲妹妹,也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李青沉吟道:“若普通人私自贩茶,如何论罪?” 刘强道:“一经发现,无论数量多少,诛九族!” “这么重?” 李青诧异,后世都以为古代动不动就诛九族,事实上并非如此,其实大多情况下都是只杀罪犯一人,夷三族已是了不得了。 毕竟古代人口不多,哪能一言不合就诛九族。 刘强解释:“大人,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远高于盐铁,它可是制约关外夷族的不二法门……” 听了刘强的解释,李青总算知道茶的重要性了。 茶叶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蕴含大量维生素、氨基酸、矿物质等元素。 而关外因气候、海拔问题,瓜果蔬菜难以存活,只有通过茶叶来补充人体必需的营养元素。 大明的茶叶拿到关外,可不是用大明宝钞结算,就连金银都行不通,而是以马匹为主、牛羊为辅进行交易的。 因此,又称茶马交易! 关外夷族不是喜欢喝茶,而是需要茶,必须依靠茶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油、盐、酱、醋、茶。 茶还是调味品,炖牛羊肉的时候放一些,除了补充营养元素,还能去除腥膻味,把肉的变得更好吃。 对关外的那些人而言,茶是堪比黄金的存在。 可以说,茶叶是制约关外夷族的最佳手段,甚至比刀兵还要有效。 了解了这些,李青更觉得欧阳伦罪行之大,不可饶恕,说是通敌叛国也不为过。 李青冷笑道:“动辄几十马车的往外运,仅是这一条,就够他死上十次。” 这么大规模走私战略性物资,换做任何一位帝王,都无法容忍的,更何况是杀伐果决的朱元璋。 刘强仍有顾虑,“这事儿要不要禀告指挥使大人?” “证据确凿吧?” “嗯。”刘强取出证词,“这些都是茶农、税吏的口供,证据方面大人尽可放心,只要皇上允准去当地彻查,大量的认证物证立即会涌现出来,驸马根本遮不住。” “好。”李青点头,“明儿我会把此事上报给毛指挥使。” 刘强稍稍松了口气,这样的大事一个锦衣千户根本扛不住,他和李青休戚相关,实不想看李青出事。 “对了,查案时有无惊动欧阳伦?” “这个……”刘强讪讪道:“卑职也不敢保证。” 李青想了想,“你辛苦些,稍后去公主府守着,有情况立即禀报给我。” “是。” …… 翌日,镇抚司。 毛骧看到李青呈上的罪证,也不禁骇然变色。 他知道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公侯勋贵,真要查的话没几个干净的,但也没想到驸马欧阳伦竟如此嚣张。 李青拱手道:“指挥使大人,眼下该如何处置?” 毛骧沉默片刻,扭头道:“去把在京的千户、佥事、同知、镇抚使全都叫来。” “是。”几个侍卫拱手称是,转身离开。 大堂上,只剩李青、毛骧二人。 沉默良久,毛骧缓缓吁了口气,“这次事情大条了啊!” “证据确凿,不上达天听吗?” “……”毛骧没好气道,“我有说不通禀皇上吗?” 顿了顿,“那个欧阳伦毕竟是皇上的女婿,事关皇家颜面,必须要谨慎对待。 你即刻回去换上飞鱼服,一会儿商讨出个妥善的法子,我们一起联名上奏!” 李青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明白,毛骧是打算拉上所有人来扛了。 一个时辰后,四位千户、一位佥事,一位同知,两个镇抚使,聚集在大堂,翻来覆去地看着罪证。 众人看完罪证,目光全都移向李青。 在他们看来,李青就是个愣头青,上来就怼皇亲国戚,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欧阳伦不单单是驸马都尉,同时还代表着皇亲国戚这个团体。 这次对欧阳伦出手,无异于表明锦衣卫是要朝皇亲开战了,这其中的利害可想而知。 临安公主,下嫁韩国公李善长的长子李祺; 宁国公主,下嫁汝南侯梅思祖之侄梅殷; 汝宁公主,下嫁吉安侯陆仲亨之子陆贤; 大名公主,下嫁骁骑卫指挥佥事李英之子李坚,成亲后李坚更是被封为前军都督府事。 驸马团阵容之豪横,令人咋舌,没有明确圣意,现阶段的锦衣卫不想,也不敢招惹他们。 镇抚使张衡开口道:“李千户有何高见?” 李青抱拳道:“卑职以为,既已查明,自然是要上达天听,否则这欺君之罪,咱们锦衣卫如何承受的起?” 张衡反问:“咱们?” 李青暗暗苦笑,没有再搭话,而是看向毛骧。 毛骧叹了口气,“他一个人扛不住,稍后咱们一起上奏。” 佥事刘明皱眉道,“大人,且不论这样会得罪那些皇亲国戚,欧阳伦犯下如此大罪,把皇上的圣明也玷污了, 此事一旦捅出来,皇上必将颜面扫地,锦衣卫虽办案有功,但仍不免使皇上心中不快,毕竟,皇上可没让咱们查驸马, 且朝中文武对锦衣卫素来有怨,如今再跟皇亲团体结仇…… 锦衣卫前程堪忧啊!” “刘明,你的意思是……隐瞒不报?”毛骧脸色沉了下来,“知情不报的罪名,锦衣卫更是承担不起。” “卑职不敢。” 刘明连忙解释,“卑职的意思是……拉巴蜀的一众官员拖下水,大家一起扛,让他们分摊火力。” “我同意刘佥事的策略。”张衡道,“瞒天瞒地也不能瞒皇上,但凡事都可变通,欧阳伦犯下如此大罪,他们还想置身事外,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再者,驸马罪行一旦公开,那些个官儿也得倒霉,现在让他们跟锦衣卫一起扛,事后清算时,他们的罪行也会减少一部分,那些人断然不会拒绝。” 毛骧神色缓和下来,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那就这么办吧,张靖,你带锦衣卫去巴蜀……” 他话刚说到一半,刘强就一头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大人…驸马…都尉欧阳伦,和安庆公主一起进宫了。” 第34章 锦衣因我而更强 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包括那位佥事刘明。 李青起身,团团一揖,“诸位大人,没时间了,驸马欧阳伦之事因我而起,我一人扛下就是。” 千户张靖之前跟他有些过节,讥讽道:“你一个人扛? 你扛得动吗?” “扛得动!”李青淡淡道,“我还是娘娘的主治医生。” 众人一怔,细细琢磨一下,发现或许真有可行性,不过谁也不愿先发表意见。 他们不想扛,但也不好说出让一个锦衣千户去顶缸的无耻之言,一时间默在那里。 “我跟你一起。” 毛骧开口道,不是他仗义,而是作为锦衣卫一把手,他根本没有推卸的可能。 就算李青真想全扛,他毛骧也无法全身而退。 事实上,李青查驸马欧阳伦是他默许的,目的想借此扩大锦衣卫的影响力。 本想投石问路,却不曾想,竟掀起了滔天巨浪。 欧阳伦的犯的罪行,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大到即便皇上想保女婿都保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刘明问道:“李青,你为何要这样做?” “皇亲国戚、文臣武将,锦衣卫皆有稽查职权,卑职可有做错?” 刘明脸上一热,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靖哼道:“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官场的水深着呢,你一个刚入职的千户就想搅动风云,简直痴心妄想,这下好了,把整个锦衣卫都搞的被动了。” 李青看他也不顺眼,当下不再客气:“你张千户不敢做的事我做,你张千户不敢管的人我管, 飞鱼服、绣春刀,上拿皇亲、下缉污吏,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一席话说出来,众人只觉振聋发聩。 李青不再理会张靖,抱拳道:“诸位大人,或许李某这次会给锦衣卫带来一些麻烦, 但, 锦衣卫将因我而更强!” 傲然言罢,李青收起桌子上的罪证,转身出了大堂。 毛骧深吸一口气,扫了眼众人,紧跟着出了大堂。 几位镇抚使、佥事、同知相互递了个眼神,轻轻点头。 刘明朗声道:“诸位,锦衣卫能否再进一步,就在今日了,不能指挥使大人和李青他们单独扛。” 张衡瓮声道:“进宫!” …… 飞鱼服、绣春刀、螳螂腿、马峰腰。 能当上锦衣卫高层的人,除了能力出众之外,统统有一副好皮囊,而且个个武艺不俗。 几位镇抚使、同知、佥事行在最前面,端的威风。 四位千户紧随其后,也是仪表堂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街道疾驰。 一行人很快追上了毛骧,却不见李青身影。 毛骧见他们跟了上来,急道:“李青那混小子跑地太快了,快点儿跟上。” 想起当初李青的豪言壮语,毛骧嘀咕道,“那小子该不会真能打二十个吧?” ~ 李青脚下生风,一路急奔,生怕被欧阳伦夫妇恶人先告状。 一进宫,李青就直奔御书房,不料却扑了个空。 略一思索,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乾清宫。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李青到时,朱元璋一家人正谈笑风生,阖家欢乐呢。 女儿捶肩、女婿递茶,老朱舒服得不要不要的,笑声朗朗。 朱标、马皇后也是一脸轻松愉悦,嘴角带笑。 谁道皇家无亲情? 李青深吸一口气,施礼道:“微臣参见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平身。”朱元璋心情很好,指了指一旁的年轻男子,“这是咱的驸马。” 李青咂了咂嘴,拱手道:“下官见过驸马。” “李大人莫要多礼。”安庆接过话头,“李大人来此,可是为了给母后看病?” 不是,揭发你老公来的……李青摇头,“是公事。” “公事?”安庆怔了一下,旋即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初,笑道,“刚才与父皇谈天,听闻你就是那位醉仙楼李先生,李千户可真是深藏不露呢。” 最后四个字,她语气微重,警告意味十足。 欧阳伦微笑道:“那两首诗词,堪称绝艳,李先生大才。” 李青笑笑,不接这两口子的话,朝朱元璋道,“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安庆笑容一僵,不悦道:“你一个千户能有什么事儿? 父皇好不容易得闲,有什么事让毛骧处理便是,父皇装的是天下九州,哪有空管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且退下吧!” “安庆!”朱标瞪了妹妹一眼,看向李青,“有什么公事?” 李青看了马皇后一眼,干笑道:“娘娘,请您回避一下。” “放肆!”安庆怒道,“李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驱使母后。” 她拉着朱元璋的胳膊,恨恨道:“父皇,你治不治他的罪?” 朱元璋也有些不悦,“李青,你有到底什么事儿?” 李青无奈,取出怀里的罪证,双手奉上,“驸马都尉欧阳伦,横征暴敛,以超低价格收购茶叶,而后又大批量走私关外, 所遇关卡概不缴税,且还殴打巡检税吏,光是打死的税吏就高达十七人, 间接害死百姓无算。” 此话一出,大殿气氛陡然一变。 欧阳伦瞬间变色,安庆惊怒交加,朱标、马皇后一脸不可置信,朱元璋也是大为错愕。 “父皇……”安庆吧唧一跪,开始喊冤,眼泪哗哗的流。 还一个劲儿的指责李青无中生有、凭空捏造、胡言乱语、无可救药…… 朱元璋一时间有些迷糊,虽然在一众驸马中,欧阳伦的家世最低,但其学历是最高的,进士出身。 他对这个寒门出身,才华横溢的女婿感官很好,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温文尔雅的女婿,会做出如此恶劣之事。 安庆泣声道:“父皇,李青整日待在京师,除了嫖妓,还是嫖妓,就算驸马真有过失,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而且还不报给锦衣卫指挥使,直接上达天听,父皇你说他安的是什么心?” 安庆哭的那叫一个惨,演技放到后世,不说拿小金人,也足以碾压流量小花。 “父皇…您忘了杨宪了吗?” 朱元璋脸色倏地一变,看向李青的目光也不善起来,“李青,咱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骗咱。” “皇上,这些罪证都是查有实据,您要不信,大可让锦衣卫去查!”李青十分坦然。 朱元璋将信将疑,走上前一把夺过证词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沙包大的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安庆两口子手脚冰凉,那些事儿没抖落出来不是掩藏的好,而是没人敢查,真要去查,一查一个准。 “父皇,这都是李青的奸计,他就是想往上爬……”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洪亮的声音。 “微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微臣锦衣卫镇抚使张衡, 微臣锦衣卫佥事刘明……有十万火急之事,启奏圣上!” 朱元璋已经从震惊、愤怒中冷静下来,他自问看人很准,李青绝不是那种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之人。 而且,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用诬陷驸马这样的昏招。 现在又听在京锦衣卫高层全来觐见,心里已然对证词上的内容信了八分。 他目光幽冷的看向欧阳伦,后者牙关打颤,浑身哆嗦,却仍强撑,心存侥幸。 安庆公主一边哭,一边喊冤,心中也藏着侥幸的心思,认为锦衣卫不敢让父皇过于难看。 朱元璋呼出一口抑郁之气,沉声道:“进!” 少顷,一行九人走进大殿,下拜行礼,而后力挺李青。 众口一词,就连朱标和马皇后也不得不信,李青所言句句属实了。 “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啊……”欧阳伦再无一丝侥幸,磕头如捣蒜。 安庆公主跪着挪到朱元璋跟前,拉着他的衣袖,梨花带雨,“驸马一时糊涂,求父皇开恩……” 朱元璋一把甩开,震怒道:“将欧阳伦押进大牢,严加审问。” “毛骧。” “臣在!” “命在京锦衣卫即刻赶往巴蜀,给咱事无巨细的查。” “微臣遵旨。” “李青,你来审问欧阳伦。”朱元璋恨声道:“无需顾忌什么,就按锦衣卫的流程来,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安庆都哭成了泪人,凄楚道:“求父皇……” 朱元璋恼怒道:“别叫咱父皇,咱没你这样的父皇。” 第35章 纵使我走私茶叶,殴打官吏,但我欧阳伦一样是驸马都尉! 昭狱。 欧阳伦恢复了镇定,看着李青的眼神充满不屑,“你就等着倒霉吧!” “该倒霉的是你。” 李青拿出供词,“洪武十四年春,你贩私茶三十五辆马车,路过关卡时,家奴殴打巡检税吏,致使税吏张二蛋、刘铁柱丧命,你可认罪?” 欧阳伦鼻孔朝天,冷笑连连,“李青,你不会真以为能置我于死地吧? 纵然我走私茶叶,殴打官吏,我欧阳伦一样是驸马都尉! 公主在,我就在! 皇上最多免我的职,可你就不一样了。” 他怨毒道,“我的那些连襟个个有权有势,等从这里出去,你就等着被我们报复吧!” “你那些连襟?”李青笑了,“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人家凭什么帮你?” 欧阳伦坦然道:“是,我是没那个本事,但安庆有啊! 而且你别忘了,安庆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小女儿,娘娘和太子一定会保我无恙。” “执迷不悟!” 李青轻轻摇头,朝牢门外的陪审刘强道,“记上,驸马都尉欧阳伦承认贩私茶、殴打官吏致死。” 转过头,接着问道:“我再问你,你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茶农茶叶,茶农报官,你却指使地方官暴力镇压,致使茶农难以生计,间接害命无算,你可认罪?” 欧阳伦冷哼:“公主没来之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事到如今,欧阳伦仍如此嚣张,且有恃无恐,可见他在巴蜀是何等霸道了。 李青怒气上涌,沉声喝道: “回话!” 好一声喝。 上一刻还无限嚣张的欧阳伦,顿时脸色惨白,心脏仿佛被大锤猛然击打,甚至连灵魂都在悸动。 他不自禁后退两步,一个立足不稳跌坐在地,蓦然抬头,看向李青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鬼使神差道:“我…我认罪。” “李青!”远远传来一声娇喝,安庆公主俏脸寒霜,提着裙裾快步走来,“李千户!” 李青起身拱手,“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安庆见他礼仪不失,脸色略微缓和,“审案暂告一段落,你回去吧!” “敢问公主殿下,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你……”安庆眼眸微眯,狠狠的瞪着李青。 李青也不惯着她,“若非皇上旨意,恕下官难以从命,下官正在审问钦犯,还请公主回避。” “李青……”安庆气结,伤心道:“本公主看错你了。” “……”可别这么说,搞的跟咱俩有一腿似的,李青面无表情,“请公主回避。” “皇后、太子有旨意。”安庆道,“暂停审讯,将驸马移送驸马府,等巴蜀查出实情再审。” 李青拱了拱手,“恕难从命。” “你敢抗命?” “锦衣卫只听命皇上一人。”李青不咸不淡道,“皇上令我审讯驸马欧阳伦,下官怎好半途而废?” “你……” 安庆纵有苏秦之才,对上油盐不进的李青,也是无可奈何。 只好朝刘强等人道,“你们先退下,本公主和你们李千户有话说。” 刘强一行人面面相觑,随后看向李青。 “不用听她的,就在这儿待着。” 李青对安庆道,“公主若有话,不妨等下官审完案子再说。” 安庆很悲愤,她还从没被人如此顶撞过,见实在说不动李青,也顾不上公主仪态了,干脆撒起了泼。 李青顿感头疼,到底是公主,他还真不能拿安庆如何,对方撒泼打滚、胡搅难缠,案子今儿是审不下去了。 “呼~” 李青吁了口气,拿起已审出的罪状送到欧阳伦面前,“画押!” “不画!” 欧阳伦见老婆来了,又傲娇起来。 娘的,还治不了你了。 李青火大,冷声道:“按大明律,罪犯不在口供画押,立杖八十! 来人,给我打!” 欧阳伦声音微颤:“公主救我。” “李青你敢!?” “打!” 几个锦衣卫略一犹豫,抄起廷杖冲进大牢。 欧阳伦真的怕了,大叫道:“公主快救我。” 安庆公主也慌了,她没想到李青竟敢真的对驸马用刑,梗着脖子就往大牢冲。 “挡住她。” 十来个锦衣卫立即结成人墙,把牢门堵得死死的。 “啊呀……”安庆公主肺都快气炸了,“李青,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青不为所动,“行刑!” “啪啪啪啪……” 欧阳伦被两个锦衣卫用杀威棒摁在地上,另外两个锦衣卫,举起板子就往他屁股上招呼。 欧阳伦疼得死去活来,小傲娇很快粉碎,“我画押,我画。” “不能画。”安庆喝道,“你先忍住,我这就去找皇兄、母后。” “我……我忍不住啊!” 安庆看着这个不争气的驸马,一脸恨铁不成钢,“哪里就疼死你了呢,等着,我一会儿就带人来。” 说罢,恨恨的瞪了一眼李青,提起裙裾就往外冲去。 欧阳伦疼得嗷嗷叫,但也确实忍住了,他也知道,一旦画押事情就再无回转的余地,眼下他也只有寄希望于老婆了。 老泰山靠不住,不过大舅哥和丈母娘还是可靠的,有他们在,欧阳伦自觉应该无事。 八十板子下去,欧阳伦丢了半条命。 这还是单纯的‘打’,要是‘着实打’不用八十板子就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是‘用心打’只需二十板子,就能让他见阎王。 李青走到欧阳伦面前,“你画不画押?” “不画!”欧阳伦也卯上了,“我就不信你敢打死我。” “确实不敢。”李青轻笑道,“不过,我可以继续用刑啊。” “上拶刑!” 拶(zan)刑,俗称夹刑,用拶子套进手指或脚趾,再用力收紧,非常人能忍受。 不过这在锦衣卫里酷刑里,只能算是一般,比这个残忍的多了去了,尤其是‘洗涮’,先用滚烫的开水浇,浇完用铁刷子涮,直至涮的只剩白骨。 少顷,欧阳伦十指被夹,随之收紧,欧阳伦那本就不硬的骨头,片刻就屈服下来。 “停啊……快停下,我画,我画还不成吗?” 看着面前的供词,欧阳伦满心悲愤,却也不敢再嚣张,老老实实地画了押。 李青收起供词,满意的笑了笑,朝刘强等人道:“今日就先审到这儿,你们出去吧!” 刘强等人知道,老大这是在变相的保护他们,感激地点点头,拱手退了出去。 这些人都有家室,妻儿老母靠着他们养活,李青不想他们被迁怒。 小半时辰后,朱标匆匆赶来,安庆却没跟来。 本来半死不活的欧阳伦立即精神起来,爬到牢门口哭诉道,“皇兄,李青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还请皇兄给我做主。” “别叫孤皇兄,孤没你这样的……妹夫。” 朱标差点儿嘴瓢,赴老爹后尘,还好及时改了口。 他看也不看欧阳伦,朝李青道,“李先生,随孤进宫。” 李青心中一沉,“殿下,可是娘娘……” “嗯。”朱标脸色不太好看,“快随孤进宫。” “好。” 路上,朱标解释了一下事发经过。 原来安庆公主去乾清宫哭诉时,朱元璋也在,见女儿一个劲儿地给欧阳伦开脱,更是怒火中烧,也要治安庆的罪,直接令太监把她关了起来,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 马皇后本就为闺女未来担忧,又见老朱连自己女儿也不放过,急火攻心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李先生,母后他不会有事吧?”朱标紧张的问。 李青加快脚步,“娘娘的病体已经恢复许多,应该不会有碍。”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没底,在乾清宫他之所以让马皇后回避,就是为了不让她情绪激动。 却不料,最不愿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 第36章 要是连欧阳伦都能放过,那大明朝就没有天理了 乾清宫。 马皇后安静地躺在榻上,朱元璋方寸大乱,嘴上一个劲儿的说软话。 “咱错了,咱错了还不成吗? 妹子你快醒来吧,咱不治安庆的罪了。”朱元璋保证道,“这样,只要你醒来,咱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妹子,你可别吓咱啊!” 朱元璋是真急了,那种即将失去挚爱的煎熬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心慌极了。 这时,朱标气喘吁吁地被李青拉进寝宫,“父皇,李先生来了。” “李青来啦。”朱元璋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李青你快看看咱妹子这是咋了?” 李青快步上前,搭上马皇后手腕,片刻后,稍稍松了口气。 “皇上放心,娘娘并无大碍。” “好好好。”朱元璋如释重负,“那你快把皇后救醒。” 李青点头,抬手在马皇后脚上的涌泉穴点了一下。 涌泉穴有生命之泉的美称,也是肾经的起始穴位,可有效治疗头疼、昏厥等症状。 “嗯……” 马皇后呻吟一声,脸上浮现一抹痛苦,随后缓缓醒来。 准确来说,她并不是被救醒的,而是被疼醒的,李青刚才那个力道,就是肾脏正常的人也会感到非常疼,更何况是马皇后。 李青也是没办法,常规治疗需时良久,马皇后底子本就不好,若晕厥时间过长,他怕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 因此才下狠手。 “妹子,咱不治安庆的罪了。”朱元璋挤开李青,温声道,“你别生气了,好好养身子。” “呼~” 一口抑郁之气呼出,马皇后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听了朱元璋的话,轻轻点头:“那欧阳伦你打算怎么处理?”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他犯下的罪不可饶恕,要是饶了他,日后还会有更多的欧阳伦,大明律也将形同虚设。” “有罪自然要罚。”马皇后道,“削为庶民也好,发配流放也罢,我只希望你能饶他一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元璋又恢复了帝王风范,“这件事没的商量,后宫不得干政,妹子你……哎呦,你别翻白眼儿啊!” 马皇后惨然道:“长安才十八岁啊,难道让她守一辈子活寡?” “法不容情,只有苦了她了。” “你……”马皇后气结,“你走,我不想再见你。” “咱走可以,但你得好好养伤。” “不用你管。” “你……唉。”朱元璋无奈苦笑,“好,那咱走。” 朱标宽慰道,“母后,你安心修养,我这就去劝劝父皇。” 马皇后苦涩一笑,自己丈夫是什么人,没有比人她更了解,一旦决定的事儿,根本没有挽回的可能。 她挥了挥手,“本宫乏了,都退下吧!” 宫女行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李青道:“娘娘,让微臣再给你针灸一番吧?” 马皇后轻轻颔首。 李青走到一旁橱柜取下木盒,开始给马皇后针灸。 …… 两刻钟后,李青收起银针,消毒后连同木盒放回原处,“臣告退。” “你等一下。” 李青脚步一顿,讪讪道:“娘娘,微臣的确按照你的意思敲打驸马了,但他已经铸下大错,无法挽回了啊!” 马皇后轻叹一声,“算了,这事儿也怪不得你,是驸马不争气,只是……苦了安庆那丫头。 李青,你也觉得欧阳伦必需死吗?” 李青默然片刻,缓缓道:“要是连欧阳伦都能放过,那大明朝就没有天理了。” 马皇后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静了好一会儿,李青小声提醒:“娘娘你现在需要保持一个好心情。” “本宫的女儿都要守寡了,你让我保持好心情?” 饶是马皇后脾气好,此刻也动了怒,脸都气红了。 “娘娘你可别生气……”李青生怕她有个好歹,连忙劝道,“这未必是件坏事,尽早发现,及时止损,欧阳伦这样的败类哪里配得上公主?” 顿了顿,“所谓,失之东墙得之桑榆。” 马皇后一怔,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再给安庆寻个夫君?” 不待李青回答,马皇后又道,“这不可能的,百姓家女子改嫁都会收到鄙视,更何况是皇家?” 李青问:“脸面重要,还是安庆公主的幸福重要?” “当然是安庆的幸福重要。”马皇后苦笑,“可事关皇家颜面,哪是本宫一人可定的,皇上他万不会同意,朝中大臣也会极力劝阻,我可怜的…咳咳……” “那她要不是公主了呢?” 李青和安庆谈不上交情,对她观感也很差,但事关马皇后病情,他也不得不帮她一把。 “不是公主?”马皇后眼睛一亮,沉吟道:“若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她的脸色逐渐多云转晴,“这件事给万不能外传。” “微臣遵旨。”李青拱了拱手,“那娘娘你……” “本宫会注意身体的。”马皇后声音轻快起来,“你退下吧!” …… 走出乾清宫,李青长长舒了口气,要是把马皇后搭进去,那可真就悲剧了。 “李大人。”小桂子迎上来,“皇上口谕,令你去御书房见驾。” 李青点点头,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 李青一进来,朱元璋就急问道:“皇后的身体如何?” “皇上放心,暂时无碍了。” “那就好。”朱元璋放松下来,“欧阳伦审出眉目了吗?” 李青取出供词,“这是已经审出的罪证,请皇上过目。” 朱元璋接过,看过之后淡淡道:“明日正午,斩了,你去行刑。” “呃……皇上,不继续审了吗?” “还有必要吗?”朱元璋扬了扬手中的供词,“光是这些就够诛他九族了,咱开个恩,只杀他一人,不过赃款要全部追回来,等斩了欧阳伦,由你领办。” “微臣遵旨。” ~ 出了皇宫,李青没有直接回家,转身去了衙门。 不管如何,今儿那些上司也算义气,论迹不论心,不论们出于什么目的,今天他们确实帮了自己。 李青想着当面道个谢,趁他们离开前请吃个饭,聊表谢意。 人情世故什么的,虽然俗套了些,但却很有用,后世也是如此,可谓经久不衰。 镇抚司后堂。 一众锦衣高层济济一堂,个个一脸喜气。 见李青进来,毛骧起身道,“呦,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 刘明、张衡等人起身看向他,轻轻颔首,露出和善笑意,就连跟他不对付的张靖,也强挤出一丝微笑。 毛骧笑道:“你小子这次又赌对了,本官没看错你,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李青懵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谦虚道:“此次事件非下官一人之功,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愈发和善,试问,谁不喜欢有锅自己扛,有功大家分的下属、同事呢? 毛骧道:“有功就是有功,你不必过于自谦,这次咱们锦衣卫的确要因你而扬名了。 本来是打算给你摆个庆功宴,但皇上催得急,等查完巴蜀的事,再给你补上。” 他嘿嘿笑道,“用不了多久,这次事件就能震动朝野,圣意已明,从今以后咱们锦衣卫将真正意义上,做到上拿皇亲、下辑污吏!” 众人摩拳擦掌,满脸振奋。 毛骧道:“大家准备一下,稍后去巴蜀办案。” 顿了顿,“李青,娘娘的病情暂时无碍了吧?” “嗯。” “既如此,那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李青干笑道:“大人,皇上令我明日监斩欧阳伦,并追缴赃款。” “明日就斩?”毛骧神色大喜,“这样的话,明儿咱们锦衣卫就能震动朝野了,对了,你现在手里没人了吧?” “没了。”李青摊了摊手,“都去巴蜀还没回来,就只剩个副千户,所以还得给各位大人借一些来。” “李老弟要多少?” “我出一百。” “我出二百。” 毛骧轻轻摆手,“这样太零散了,你们还按原计划赶往巴蜀,张靖你留下,协助李千户一起办案。” “是,卑职遵命!” 毛骧呵呵笑道:“张衡、刘明……你们点派人手,稍后立即行动, 好了,都去忙吧!” “是,大人。” 一行人拱手应是,一脸喜气地走出大堂。 出了镇抚司,张靖问道:“李大人,追赃是明日斩了欧阳伦后,还是立即开始?” 张靖很客气,经此一事他也看清了,日后李青成就绝不可能只是个千户。 抛开李青的能力、胆魄不谈,光是这一身飞鱼服就证明了很多东西,要知道,千户可是没资格穿飞鱼服的。 再跟李青对着干,那他就真是不开眼了。 李青想了想,“你先去集结弟兄,下午咱们就开始查,早一天开始,缴获的赃款也更多些。” “好。”张靖点头,抱拳一礼,“我这就去。” 李青也回了一礼,“辛苦了。” 双方本也没什么仇怨,既然对方主动释放善意,他自不会揪着不放。 临近中午,李青准备去好好搓一顿,犒劳一下自己。 路过醉仙楼时蓦地一怔,这才想起来,醉仙楼也是驸马欧阳伦的产业。 第37章 抄家 醉仙楼菜肴一如既往的可口,李青的食欲却不怎么好。 今日过后,醉仙楼将不复存在! 李青饮了口酒,暗暗寻思如何安排婉灵、怜香、红袖她们。 一日夫妻百日恩,李青虽然和她们并非夫妻关系,但……没少日,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醉仙楼他保不住,却也想给她们找个好去处。 别看婉灵她们在醉仙楼风光,可脱离了这里,她们将举步维艰。 在这个男人为尊的时代,再有才情的女子也难有作为,尤其是青楼女子。 醉仙楼查抄后,她们的命运只有两条: 一,被卖到给达官显贵做发泄工具, 二,转卖到其他青楼继续干老本行。 相比之下,李青还是觉得让她们干老本行比较好,至少在青楼婉灵她们还有些人权,要是卖到富贵人家,那可真就身不由己了。 这时代,连妾室都能送人,更何况是从青楼买回去的妓女,要是主家是个变态……那结局更惨。 吃过饭,付了钱,李青起身去了皇宫,这事儿还得先问问老朱的意思。 御书房。 朱元璋依旧很忙,许是累出了火气,一边处理奏疏,一边口吐芬芳,朱标早已习惯,一旁的几个小黄门战战兢兢,大气儿也不敢喘。 “微臣李青,拜见吾皇万岁。” “嗯,平身吧!”朱元璋放下奏折,“有什么事儿?” 李青拱手道,“皇上,那醉仙楼和公……欧阳伦有关,若查实,该当如何处置?” “醉仙楼?”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怒道,“他娘的,那畜生连这生意也做,真是把皇家的脸面丢尽了。” “父皇息怒。”朱标连忙劝道,“既是赃物,查抄充公便是,您又何须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动怒?” “殿下英明。”李青干笑道:“只是……财产好办,那些妓女该当如何处置?” 朱标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出妥善法子,于是看向朱元璋,“父皇,您看……” 朱元璋叹了口气,“愿意从良的从良,不愿意从良的……弄去教坊司。” 顿了顿,“李青你看着办,尽量……利益最大化。” 听完朱元璋的意思,李青松了口气,“微臣明白。” “嗯,去吧。” ~ 下午,镇抚司。 张靖把手下所有兄弟集结于此,除去抓掌印官的人,一共650人。 “李大人,你是皇上钦点的办案官,如何做你来吧!” 李青点头,“先去查欧阳伦直系、旁系,所有亲属的住址,务必在明日正午前查出个眉目,待斩了欧阳伦,立刻开始对其进行抄家。” “还有吗?”张靖问。 “留下二百人,随我去驸马府抄银子,那里可是大头儿。” 张靖点头,立即给下属分工,还大方把下属交给刘强,让他领头去查。 户籍这个东西查起来虽没有后世那般简单,但也不算太难,户部都有备份,尤其是欧阳伦,他作为驸马,其身份背景朝廷自然早就查过了。 刘强带着几百号人,风风火火地出了镇抚司,去户部查卷宗去了。 李青、张靖带着锦衣卫直奔驸马府。 …… “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驸马府知道吗? 谁上你们进来的?”驸马府管家上来就是夺命三连问,态度嚣张到了极点,“就是锦衣卫也不行。” “去你娘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靖一巴掌甩了上去,直接把管家打的原地转了三圈儿,后槽牙都掉了两颗。 欧阳伦都要被斩了,他自然没什么顾忌,扇了一巴掌犹不解气,又补了一拳。 管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道:“锦衣卫擅闯驸马府,还动手打人啦,快去禀告公主……” “砰!” “什么东西。”张靖一脚将他踢晕,啐了口唾沫,“兄弟们,把驸马府给老子围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说罢,忽觉自己太抢风头了,连忙对李青道,“李大人,你看……” 李青道,“100人围驸马府,100人搜查赃物。” 说着,他蹲下身子,在管家身上点了几下,管家肥胖的身子抖了抖,少顷,悠悠醒来。 “府上的账本拿来我看。” 管家犹自狂妄,恨声道:“得罪了驸马,便是你们锦衣卫也要承担不起。” 李青懒得废话,伸手在他身上猛戳几下,管家立即满地打滚儿,疼得死去活来。 “你干了什么,快给我解开。” “账本在哪儿?” “我去拿,你快给我解开啊。” 李青又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管家放松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歇了一下,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向大堂走去。 “李大人好手段。”张靖赞道:“刚才那是点穴功夫吗?” 李青点头,诧异道:“张千户也知道点穴?” 张靖嘿嘿笑道,“那当然,不过点穴都是内家功夫,没有师承可没的学。” “内家功夫?”李青来了兴致,“咱们锦衣卫有会内家功夫的吗?” “嗯,佥事刘明练的就是内家功夫,咱们锦衣卫中属他最能打,曾创下三板子打死人,罪犯身上却无伤痕的先河。”张靖艳羡道,“内家功夫,端的厉害!” 李青轻轻点头,暗道:不知这内功和真气孰强孰弱,有时间得了解一下。 过了会儿,驸马府管家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走来,恭敬地递了上来,怯懦道:“大人,我家驸马可是触犯了王法?” “嗯,明儿就斩。”李青翻起账本,“你老实交代,或可免罪。” “皇上要斩驸马?” 管家眼珠子都快瞪掉了,身子一软,直接给跪了,“大人饶命,小人今年开春来到驸马府做管家,真不知道驸马犯了什么事儿啊!” “你今年开春才来?”李青惊讶道。 “是啊……”管家点头如捣蒜。 张靖解释,“李大人,这欧阳伦和公主是去年年底成的亲,不过欧阳伦之前就在这座宅院住, 封了驸马之后,又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了一些,成了驸马府。” “是啊大人,我是周保的妻弟。”管家连连叩头,“他之前是府上的管家,后来去了巴蜀就让我来了。” 这时,百十号锦衣卫先后过来,一共抄出宝钞800贯,白银300两,5石黄米,10石白米,一些不算珍贵的古玩字画。 李青、张靖大跌眼镜,实不相信偌大的驸马府就抄出这点儿东西。 就算多上百倍,也不符合贩私茶的驸马身家。 钱去哪儿了? 张靖皱眉道,“李大人,这不符合常理啊!” 李青想了想,道:“会不会他把钱放在其他地方了,比如…他的直系亲属?” “应该不会。”张靖摇头,“贪污的案子我办了不少,但无一例外,赃款都是在罪员家里抄出来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贪的钱,谁会放在外面,便是至亲也不行。 账款八成就在驸马府,只是咱没找对地方。”他朝属下道:“再去查,看看有无地窖,暗道之类的。” 说罢,又看向那管家,森然道:“再不老实交代,明儿带你一起上行刑台。” “大人饶命。”管家吓得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李青摆了摆手,他看得出来,这胖管家是真不知情。 账本一页页地翻着,他忽然被一页朱红色记载账目吸引了。 【洪武十三年,夏,进黄米十石,白米三十石。】 【洪武十三年,秋,进黄米十二石,白米五十七石。】 【洪武十三年,冬,进黄米三十五石,白米两百八十九石。】 …… 【洪武十五年,夏,进黄米八十七石,白米六百七十五石。】 李青皱眉道,“府上有多少人?” “回大人,驸马不常回来,府上一共二十多个下人。”管家老实回道。 “二十几个下人一季吃得了这么多粮食吗?” “啊?这……”管家哭丧着脸,“这些账目是周保记的,实际没有根本没有这么多,应该是被他贪了。” 顿了顿,“他每次往府上运米,都把我们赶出去,完事儿后才准许我们回来,一定是他贪了。” 张靖疑惑的看了李青一眼,不理解他为什么揪着这点儿米不放。 李青道,“张千户,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 周保是欧阳伦的心腹,殴打税吏致死的就是他,帮着走私的也是他,作为办实事的一把手,他会看上这点儿粮食? 就算他真贪小便宜,会记在账册上吗?” “有道理!”张靖点头。 可有道理归有道理,他还是不明白李青到底想表达什么。 此刻,李青已经确信赃款就在驸马府。 他朝管家问道:“那些人运完米后,有什么反常吗?” “反常?”管家想了想,突然道,“还真有,每次运完米,总有几人身上湿漉漉、脏兮兮的。” “湿漉漉?”李青心中一动,“府上的井在哪儿?” “在后院。” 李青点头,“张千户,咱们过去看看,如果我所料不差,赃款应该就藏在井中。” “啊?”张靖惊讶道,“这…这不太可能吧?” 接着,猛地惊呼:“李大人,你的意思是,那黄米白米……?” 李青轻轻点头,一字一顿:“黄金白银!” 第38章 朝野震动,锦衣扬名 井栏很大,由花岗岩砌成,井口口径足有一米二,几乎是正常水井的两倍。 张靖低头看着粗大的井口,问道:“李大人,你说欧阳伦会把银子丢进水里吗?” “那么多银子,真要丢进井里,早就填满了。”李青摇头,“他肯定在井壁开了条暗道,我下去看看。” 李青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了进去。 张靖唬了一跳,连忙让人去拿绳子,趴在井口焦急道,“李大人你小心点儿,井壁湿滑,等系上绳子再探查。” “无妨。”井中传上来李青的声音:“下面视线不好,有火折子吗?” “有的。”管家急于表现,连忙跑到厨房拿了火折子来。 张靖一把接过,“李大人接好。” 李青稳稳接住下坠的火折子,打开吹了一下,井里立即亮堂起来。 扫视一周,并无发现异常,李青双腿略微一松,身体自由下滑一米有余,而后平稳止住。 李青边看边摸,一点点排查,身体也越来越往下。 一直坠落到离井水面不足两米的位置,他总算是发现了端倪,井壁半米见方的位置,石砖明显有移动过的痕迹。 真气运行,并起双指,李青直接插进缝隙,而后用力一抠,硬生生抠下来一块石砖。 取下第一块,后面的就轻松多了,没一会儿,就把石砖全扒拉下来。 “咚咚咚……” ~ 一刻钟后,李青手脚并用,跃出井口。 “张千户,派人去通知指挥使,让他请皇上来吧!”李青拍了拍手,“咱们家伙儿没带够,再带些马车来。” “好,我这就让人去。”张靖点头,“李大人,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啊?” 李青翻了个白眼,“我就进去这一小会儿,哪里知道? 不过,据我推断,应该和账本上的吻合。” “账本?” 张靖连忙拿起地上的账册,快速翻到米粮那一页,开始汇总。 不久,他就得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喃喃道:“黄米178石,白米1980石,我滴个娘嘞!” 一石米150斤,一斤16两,可见欧阳伦谋利数目之大。 张靖总算知道李青为什么要让皇上来了,如此大的数目,他们两个千户哪里能自行查抄,没大人物看着,他自己心里都忐忑。 …… 下午申时,朱元璋、朱标、毛骧联袂而来。 朱元璋上来就问:“李青,那狗日的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李青没敢直接让他看账本,毕竟具体数目,抄出来才知道。 “回皇上,井口下面有一条暗道,里面堆满了金银,不计其数。”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挥手道:“咱抄,一个子儿也别落下。” “遵旨。” 皇上、太子、指挥使都在,锦衣卫干劲儿满满,一个百户脱得赤条条,绑上绳子下了井。 金银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送,累了就换人,毛骧在一旁监督。 抄上来的金银,立即统计在册,而后暂时堆在地上。 “呼啦啦……” 看着越堆越多的金银,朱元璋的神色也变得怪异起来,乍一看是高兴,仔细看又觉得是愤怒,再看,好像又成了高兴……总之,很复杂。 一个时辰后,两个时辰后…… 火把燃起,抄家不停。 亥时、子时、丑时、寅时、卯时…… 直到第二天上午巳时,总算是把欧阳伦的老底儿给抄干净了。 一共抄没:金,四十七万两千八百两。 银,四百七十五万,两千四百六十两, 珍珠玛瑙120斗……” 加上零零散散东西,总值大概在950万两。 朱元璋眼都直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看好的女婿会贪腐到如此程度。 洪武十三年,他让欧阳伦去巴蜀、陕西历练,洪武十四年,他把女儿许配给欧阳伦,洪武十五年…… 抄出950万两! 朱元璋恨的后槽牙都咬碎了,继杨宪之后,他再一次被人耍了。 而且,更为彻底,连他自己闺女都搭上了。 从欧阳伦去巴蜀、陕西到现在,不过两年时间,仅仅两年就贪了这么多钱,可见其有多恶了。 去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好,朝廷税收粮2750万又2789石,一石即一贯钞,也作一两。 加上工商税、棉麻税等赋税,朝廷一共收入近3500万两,把他高兴的一宿没睡着。 可一个欧阳伦,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贪墨了大明一年赋税的近三成,他如何能忍? “李青。” “臣在。” “改斩刑为凌迟。”朱元璋眸光幽冷,“不能让他死的那么痛快,还有,那个醉仙楼也尽快查抄,以及他的亲属,一个也别放过,给咱抄的干干净净。” “毛骧。” “臣在。” “欧阳伦绝不止只贩私茶,也绝不止就他一个人,顺着这条线给咱查仔细了,记着,不管牵扯到谁,找抓不误。 你亲自去走一遭,务必把这一地腐鼠全都给咱犁出来。” “微臣遵旨。” 朱元璋说罢,无力的挥了挥手,“账款装车,回宫。” ~ 午朝。 朱元璋公布欧阳伦罪行,而后颁发凌迟刑罚,且一并把安庆也治了罪,将她从皇室宗亲的家谱上抹去,剥夺其公主身份,贬为庶民。 奉天殿上,满朝文武莫不震惊。 不等他们发表意见,朱元璋再次颁布诏书。 【锦衣卫扩招三千人,着李青为新任镇抚使,两个月后将进行吏治清查,一旦发现贪污腐败者,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公侯勋卿,一律严办,概不姑息!】 大殿上,群臣再次哗然!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满朝公卿,淡淡道:“莫说咱不讲情义,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谁屁股有屎,赶紧给咱擦干净。 咱给你们机会,可你们也得珍惜,到时候若是再查出来,该杀的杀,该徒的徒,该流的流。” 顿了顿,森然道:“该灭族的灭族!” 满朝文武莫不惊惧交加,有些东西不清查还好,真要上纲上线,又有几个干净的? 锦衣卫, 这三个大字,笼罩在他们心间挥之不去,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们恐惧莫名。 皇嫡女安庆公主及驸马欧阳伦,都被锦衣卫拉下马了,还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吗? 况且,圣意如此明显,锦衣卫自然更有恃无恐! 李青,满朝文武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心中问候他的祖宗八辈儿。 暗骂:“这个狗日的,上次提了个不易保存的税收,折合成钱的策略,断了俺们财路,这次皇上要吏治清查,肯定也是他个狗日的出的坏水儿。” 心里骂归骂,但满朝公卿脸上却并未表露分毫,跪地高呼:“皇上圣明!” 菜市口。 欧阳伦终于迎来了他的审判。 罪行宣读后,李青丢出竹筒里火签令,两个刽子手一左一右上前,开始行刑。 到了这一刻,欧阳伦终于怕了,却为时已晚。 他恐惧着大嚎大叫,但很快嘴巴就被一团破抹布堵住,直接塞进了他的喉咙里。 乌亮的小刀轻轻一拉,疼得他整个人都要扭曲起来,可固定在木架上的他,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不计其数,皇上杀的人多了,但杀女婿还是头一遭,而且还是凌迟,不过,听完欧阳伦的罪行,他们更是觉得驸马死有余辜。 一刀、两刀、三刀…… 欧阳伦很快成了血人,百姓们的猎奇心理也渐渐消退,不忍再看这残忍的一幕,纷纷离去。 李青也看不下去这血淋淋的场面,和一旁的张靖聊天转移注意力。 “醉仙楼那边如何了?” “李大人放心,两百多号兄弟已经暗中将其围了起来,看得死死的。”张靖嘿嘿笑道,“没人能转移赃款。” 李青点头,“你去看这些,让兄弟们不要惊动百姓,还有,找到老鸨,叫她晚上继续营业。” “好。” “还有,办好了差事皇上自会有赏,但谁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乱来,别怪我这个办案钦差不讲情面,让兄弟们管好裤腰带。” “是。”张靖抱拳道,“李大人放心,兄弟们心里有数,我这就过去。” 李青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看向行刑台…… 凌迟进行到日暮结束,欧阳伦一共被割了689刀,最终丧命,结束了他罪恶且短暂的一生。 李青叹了口气,回家换下脏兮兮的飞鱼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精神好了许多。 换上墨色长袍,前往醉仙楼…… 第39章 想给窑姐儿赎身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醉仙楼人满为患,生意依旧火爆,津津乐道的谈论着今日新闻。 李青立于二楼走廊,俯视下方,欣赏着下方台上婉灵的舞姿。 鸨儿一脸欲哭无泪,怯怯地站在李青一侧,满心惶恐。 驸马被凌迟,公主被贬为庶民,醉仙楼的靠山彻底没了,她再也无法颐指气使的来上一句: “咱上面有人!” 李青转头问另一侧刘强,“兄弟们准备好了吗?” “大人放心,已经围起来了,就等你一声令下了。”刘强拱手道,“卷宗也查出来了,欧阳伦的十几个直系亲属都在京师,双亲在老家徽州,卑职已命人去查抄了。” “嗯。”李青点头,看了眼红着眼的张靖,笑道,“辛苦了,忙活完今晚,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张靖矜持道:“不碍事儿,办皇差不辛苦。” 李青笑了笑,回头朝鸨儿道,“醉仙楼这么好的生意,你就只上缴三万两,等会儿要是再搜出钱财来,可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鸨儿苦着脸道:“先生……啊不,大人,奴家手里真就这么多,其他的都交给前公主了啊!” “交了多少?” 鸨儿想了想,道:“大概十来万两。” 顿了顿,“清倌人、花魁、头牌的私房钱加起来也有不少,大人若是要搜,最起码能搜出来一万两以上。” 李青揶揄道:“单是清倌人,一天就能挣几百两,她们那么多人加在一起,才一万多两,你们可真够黑的啊!” “呃呵呵……”鸨儿赔笑道,“也就婉灵得了大人的诗词,才能一天挣几百两,以前可挣不了这么多,再说了,这是前公主定的,奴家就是个管事儿的啊。” 李青没再计较这些,问道:“这个点儿,该来的都来差不多了吧?” “大人明鉴。”鸨儿合时宜的拍了记马屁。 李青瞥了眼刘强二人,“开始吧,嫖客、妓女一个也不要放走,但也不要伤害他们,把人赶去后院。” “是,大人。”二人领命离去。 …… 一刻钟后,外面嘈杂起来,尖叫声、求饶声、争辩声……此起彼伏。 婉灵阁内的嫖客不明发生了何事,也都慌张起来,少顷,数十名带刀锦衣卫冲进来,顿时大堂一团乱。 “安静!” 李青声音清朗,极具穿透力,嘈杂的人群为之一静,不约而同的看向二楼走廊。 “是李先生。”有人惊呼。 “什么李先生,是李大人才对。”有眼力见儿嫖客反驳道,“那个…李大人,小人只是来狎妓的,没触犯律法吧?” 李青微微一笑,“当然没有。 你们放心,本官不是要治你们的罪,醉仙楼是前驸马都尉欧阳伦的产业,现本官奉旨查抄,只要大家配合调查,万不会有事。” 听他如此说,众人缓缓松了口气。 “大人,要我们怎么做?” “去院里,和嫖客站在一起,不要喧哗、不要走动,等办完事自会放你们离开。”李青淡淡道,“所有人即刻去院里,不得延误。” 婉灵透过纱帐望向二楼,愣怔良久,缓缓走下木台。 寻常需花费数百两才能一睹芳容,此刻却是毫不保留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不过有锦衣卫虎视眈眈,众人也没心思欣赏、惊叹了,老老实实地出了大堂。 磨蹭了一刻钟,婉灵阁内总算安静下来。 张靖走上二楼,拱手道:“李大人,外面已经准备停当。” “嗯。”李青道,“带人把所有厢房搜刮一遍,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明白!” 李青吁了口气,缓缓下楼。 大院里,男人、女人分两队站好,约莫有七百人,女子多些,大概四百多点儿。 李青跳上木桌,提了口气,声音悠扬:“醉仙楼是前驸马欧阳伦的非法所得,现要查抄。”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你们放心,朝廷不会为难你们,现在,愿意从良的上前三步。” 少顷,有人挪动步子,接着,越来越多女子缓步上前。 半刻钟后,人群分成两队,愿意从良的女子大约一百五十人,还不足一半。 李青接着道:“愿意从良的,分红尘女、头牌、花魁、清倌人,站好!” 一群女子顺从地分队站好,只有一个清倌人,三个花魁,七个头牌,余者尽皆是普通红尘女。 李青暗道:“看来这高端妓女,大多都不愿意从良啊! 也是,外人或许觉得青楼女子可怜,但她们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吃得好、住得好,接触的也是富贵人家,舒坦日子过惯了,自然不愿轻易舍弃。” 他看向那些不愿从良的人,道:“不愿意从良的,会被送去教坊司,你们想好了吗?” 一听要被送去教坊司,一众红尘女立即变了脸色,那里是罪官家眷的去处,可比青楼的管理严格多了。 一入教坊司,就连贱籍都不是了,直接成了奴籍。 士、农、工、商、贱、奴;虽说进入教坊司也可以被赎身,但教坊司是不接待商人的,农、工,又没经济能力,所以几乎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 那些人一般都不愿给教坊司的女子赎身,因为教坊司的女子都有一个‘罪员家眷’的标签,容易授人把柄。 就算赎出来了,也一样是奴籍,除非得到皇帝特赦。 可以说,进了教坊司更没有人权! 李青哪里清楚这些道道儿,还在纳闷儿为何一提教坊司,这些妓女颠颠儿地往前跑呢。 婉灵愣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选择,却被红袖拉着上前几步。 “妹妹,别痴心了。”怜香小声劝道,“他是什么身份?纵使真的喜欢你,也不会给你赎身的,他还这么年轻,又岂会为了咱们这种人坏了名声?” 红袖也是一叹,“是啊!他这样的人哪里会缺美貌女子。” 婉灵气苦道:“我不甘心,我要问问他。” “别做傻事……”红袖一个没拉住,婉灵便提着裙裾小跑出去。 两女愣了一下,忙也提起裙裾去追。 “锵啷~!” 锦衣卫拔出佩刀,冷冷道:“止步,回去!” “收起刀,莫吓着人家。” 刘强在那锦衣卫头上拍了一下,他前天晚上来醉仙楼找李青时,往厢房里瞅了一眼,见过三女模样。 “你们有何事?” 怜香忙笑着说:“官爷别恼,婉灵她…她肚子不舒服。” “快去快回。”李青缓步走来,“外面有锦衣卫,不要试图逃跑。” “小女子没有不舒服。”婉灵轻轻摇头,怔怔的看着他,“小女子不知该如何抉择,还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个主。” 李青自然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他是真赎不起,清倌人的赎身价格,最少也得好几千两,他哪有那个钱? 他的钱估计也就勉强够赎怜香、红袖其中一个,但日子还过不过? 不是你不好,是哥真没钱。 “你们仨去教坊司吧!”李青一次性给三女做了主。 他不清楚教坊司的门道,只知道是官方青楼,觉得比被人赎走要好一些,起码还能保持原有的生活,不至于以后被送来送去。 婉灵小脸一白,怜香、红袖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李青没那么多时间和她们墨迹,“你们先在这儿待着,等我安排完她们再说。” 他命人用桌子拼出一个台子,叫上鸨儿,而后指了指红尘女队伍,“先上来二十个。” 片刻后,二十个红尘女爬上木台。 李青朝鸨儿道,“她们这样的,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鸨儿想了想,“大概每人二十两。” “嗯。”李青回头朝那些嫖客道,“二十两一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机会难得,走过路过……” 他台词儿还没念完,就有人按捺不住,“大人,我要三个。” “我来五个。” “我要八个。” 李青乐道:“别急,多着呢,谁先交钱谁先选。” 嫖客立即掏出大明宝钞,摇着手臂道,“有钱,小人有钱。” 生意如此火爆,也是李青始料未及,只得道:“想给窑姐儿赎身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40章 赏官、赏钱、赏女人 李青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老朱那句‘利益最大化’,但同时这样也有另一个好处,至少能给这些窑姐儿赎身的,都能养的起。 虽然朝廷赚了钱,但也给她们找了个家。 真要是把这些女子直接打发出去,她们还真不好过活。 张靖收钱,刘强写收据,李青按手印儿。 两个锦衣千户,一个副千户,拉起皮条来,业务能力那叫一个高。 鸨儿直呼内行! “大人,这波儿小人不喜欢。”一嫖客好不容易排上了队,又不满意剩下的几位窑姐儿,试探地问道,“能不能换一批?” 张靖眉头一皱,“你当这是菜市场吗?” “无忧洞里都一样。”刘强哼道,“二十两你还想啥?” 李青面无表情,“不满意重新去排队,但到时候买不买的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嫖客回头望了眼队伍,一咬牙:“给我来俩。” “这就对了嘛。”张靖笑嘻嘻道,“交钱。” 刘强写下双方姓名,下交易价格,李青按了手印儿,“明儿记得去衙门给她们登记,不然钱可就白花了。” “小人明白。”那人点头哈腰道,“这个小人还是知道的。” 说着,上前挑了俩还算中意的,搂着软乎乎的,那叫一个爽,突然又有些后悔了,“大人,剩下那俩我也要了。” 一个二十两,平时也就够嫖个十几次,但买回去可就成自己的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一次掏钱,总比次次掏钱强。 “我说你咋那么多事儿。”刘强骂骂咧咧,又重新写了一份儿字据。 …… 两个时辰后,近三百名红尘女被赎身。 接下来就是头牌了,一个一百五十两,且概不讲价,但嫖客却觉得实在良心,毕竟平时一次就得五两,还不包含酒水。 只是大多人都没带这么多,毕竟大明宝钞面额最大才一贯,袖口虽大,但装太多也碍事。 针对这种情况,李青表示可以先立下买卖字据,明儿拿钱来领人。 又忙碌了半个时辰,头牌们也有了个归宿。 接着就是了怜香、红袖这种级别的花魁了,按鸨儿的说法,五百两都是最低价,千两也不高。 李青折中取了个八百两的价格,十个花魁很快售罄。 最后是重头戏——清倌人。 依旧是拍卖,价高者得。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角逐,三个清倌人共计拍出一万二千八百两的高价。 忙活完这一切,天都快亮了。 两天一夜没合眼,饶是李青有真气养身,也困得厉害。 抄驸马家的锦衣卫,交完差就回去睡了,在这里的都是刘强带去调查卷宗的人,真正意义上两天一宿没合眼的就李青和张靖。 张靖是真遭不住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李青让人打盆水来,洗了把脸,睡意渐消。 伸了伸懒腰,李青朝那些嫖客道:“宵禁解除了,都领着人回去吧! 记得去衙门登记,拍下头牌、花魁、清倌人的,赶紧回来将钱交上,把人领走。” 一群人连连称是,欢欢喜喜地离开了醉仙楼。 “大人你休息会儿吧!”刘强关切道。 “无妨,等交了差,一次性睡个痛快。”李青摆了摆手,回头瞧了眼一群姿色上佳的女子,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除了他钦点的婉灵她们三个,其他女子竟无一例外的选择了从良。 难道…教坊司很可怕? 抱着这个疑问,李青来到三女面前,问道:“你们想不想入教坊司?” 婉灵凄然道,“我们有选择吗?” 李青挠了挠头,“你们要是不愿,一会儿那些人来了,我帮你们找个好买家。” 婉灵赌气地别过头去,轻哼道:“大人,你为什么就不敢给我们赎身呢? 是……没钱吗?” 李青:“……” 扎心了。 这时,一个面容白净的男子,领着四个没胡子的男人走来。 李青一眼就认出,为首之人正是老朱的贴身太监——小桂子。 他连忙上前将张靖拍醒,“传旨钦差来了,精神点儿。” 张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李青的话,立即精神起来,两天一宿没合眼,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小桂子迈着小碎步上前,双手拿起木盘上的圣旨缓缓打开。 “李青、张靖听旨!” “微臣听旨。”二人上前行君臣礼。 刘强等锦衣卫也呼呼啦啦地跪了下来,那些女子稍一愣怔,连忙跟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李青忠心耿耿,踏实能干,欧阳伦走私案居功甚伟,做事严谨,心细如发,朕心甚慰。 现,着李青升任锦衣镇抚使,赐飞鱼服一套,赏宝钞一千贯。 张靖等人协助办案有功,赏宝钞八百贯。 钦此!” “臣领旨谢恩。” 二人起身,李青上前接过圣旨。 小桂子又从袖中取出一张信封,小声道:“皇上的密旨,你一个人看。” 李青心中一动,点头称谢。 张靖接过赏赐,打开盒子给四个小太监一人一张宝钞,给小桂子两张。 皇上行赏,给传旨小太监一些好处,是不成文的规矩。 几个太监连连推辞,客气地将宝钞收进袖口,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李青见状,也各自给了谢礼。 待传旨太监走后,李青来到无人处,打开了信封。 【你小子干的不错,咱很满意。】 上来就是一句很接地气的夸奖,李青忍不住一乐,这老朱说话真有意思…… 他继续往下看。 【给你两个月时间招人,到期必须给咱招够三千人。 皇后的病还没好彻底,你这个镇抚使不能远走,就在京师咱专门查京官,以及皇亲国戚,继续发扬你的冲劲儿,给咱往狠了查。 不管牵扯到谁,咱给你做主! 醉仙楼查封了,你心里是不是不好受? 行了,那个婉灵咱赏你了,要是喜欢,再挑几个也无不可。 不过,咱交代的事儿你可得办好。】 李青一脸古怪的收起了信,心中腹诽:“要是老朱知道一个婉灵,至少值五千两,还会赏吗?” 君王赐不可辞,又是白给,他要是再不矫情,就说不过去了。 来到婉灵三女面前,李青道:“稍后去我家!” 三女一怔,婉灵眸中惊喜一闪而逝,试探道,“大人是说……” “做丫鬟愿意吗?” “愿意。”三女果断干脆地点头,满脸意外之喜。 李青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刘强面前,“待会儿交完差,你去巴蜀一趟,把兄弟们都叫回来。” “是,卑职领命。” 刘强喜得不行,李青升了官儿,他也跟着水涨船高,自然高兴。 张靖一脸艳羡,抱拳道:“恭喜李大人高升。” 李青笑道:“这次多亏了张千户,等忙完了,我请张兄喝酒。” 两人客套一番,各自来到桌前坐下,等着最后赎金。 那些嫖客没让他多等,很快就拿着钱赶来赎人。 张靖收钱,刘强写字据,李青按手印儿,不到两刻钟,就把生意做完了。 统计了一下,赃款共计六万八千五百两,此外还有许多珠宝首饰,估摸着能值三千两上下。 还有一个酒楼,光是这醉仙楼就能值个十来万两,不过这东西他可不好找买家,只能交给朝廷处理。 …… 皇宫。 朱元璋听了查抄醉仙楼的过程,点头道:“干得不错,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剩下的抄家事宜,让张靖他们去干。 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回去好好歇歇,歇足了,立即开始扩招锦衣卫。” “臣遵旨。”李青拱了拱手,“皇上,那经费……” 朱元璋提笔写了个条子,盖上玉玺交给他,“去户部让他们拨款。” 李青接过,“微臣告退。” 出了宫,他来到镇抚司安排了一下,而后去醉仙楼接上三女,回到家时,已经临近中午。 “你们先挤挤,明儿我再去买两张床。”李青撂下一句话便回屋了。 他是真困了,沾床就睡,一口气从中午睡到第二天清晨。 “舒服~” 李青精神饱满,舒展了一下四肢,浑身舒泰。 “老爷醒啦。”几女正在打扫院子,见他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打水的打水,润毛巾的润毛巾。 “我自己来。”李青一时间还不适应这么被人伺候,接过怜香的手上的毛巾,胡乱抹了抹,“我有事儿出去一趟。” “老爷,婢子煮了粥,吃过早饭再忙公务吧?”婉灵劝道。 “你们吃吧。”李青放下毛巾,便出了门。 三女对视一眼,少顷,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第41章 别有一番滋味 户部。 李青出示牙牌,“本官新任锦衣卫镇抚使李青,找你们大人有公事。” 衙役仔细瞧了眼牙牌,点头哈腰道,“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过了会儿,一个身穿绯色官袍,胸前补子上绣着孔雀的中年男子,随衙役走出门来,笑道:“阁下便是李青,李镇抚使?” “是我。”李青点头,“阁下是……” “本官户部侍郎郭桓。”郭桓抱拳笑道,“李镇抚使行霹雳手段,破获欧阳伦走私案,为朝廷除去这一大毒瘤,可喜可贺,以后户部税收定会创下新高。” “郭侍郎谬赞了。”李青抱拳还礼,“下官冒昧前来,实有公事。” 郭桓含笑点头,“里面请。” 户部大堂,两人分宾主坐下,衙役送上茶水。 李青取出朱元璋给的条子,“这是皇上批的锦衣卫扩招经费,郭侍郎过目。” 郭桓确认无误后,问道:“李镇抚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两个月招三千人,工程量不可谓不大,李青时间不充裕。 “本官稍后就让人去入账。”郭桓道,“户部拨款流程较多,加上正在清点、入账欧阳伦贪墨的财物,嗯…明日清早不耽误吧?” “不耽误。”李青起身道,“那就麻烦了,下官告辞。” 郭桓也站起身,“李镇抚慢走。” 李青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了还有件事儿,于是又折返回来。 “李镇抚还有公事?” “倒也不是,有些私事。”李青讪讪道,“醉仙楼有三个女子被我领回家了,还没给她们转户籍呢。” “哦?哈哈……李镇抚可真是年少风流啊。”郭桓爽朗笑道,“小事儿,你说说她们的身份信息,本官即刻让人去办。” 李青说了一下三女的基本信息,拱手道:“麻烦了。” “李镇抚客气,这本就是户部的职责。” 两人寒暄几句,李青告辞离开。 郭桓望着李青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婉灵? 想来便是那首《赠·婉灵》中的女子了,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那可是醉仙楼最有名的清倌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这事儿有文章可做,到底是年轻啊,你一个刚做了一个多月的锦衣千户,哪有那么多钱给清倌人赎身? 做官要和光同尘,你这样锋芒毕露、断人财路,我们也很难办啊!” …… 京城大街上。 李青疯狂买买买,床、被褥、毛巾、澡盆……最后来到女子成衣铺。 红袖、怜香她们的尺寸他了如指掌,毕竟把握过那么多遍,很轻松就给她们挑好了。 不过婉灵的尺寸他不是很清楚,他没上过手,只能估摸个大概。 褶裙、肚兜儿、云袜、绣鞋……月事布,各买了好几套。 报上住址,付过定金,他又买了些瓜果菜肉,回到家时,已临近中午。 李青把东西放到桌子上,问道:“你们会不会做饭?” “婢子会煮粥。”婉灵道。 怜香、红袖红着脸摇头,她们哪里做过饭,之前都是吃现成的,但都表示可以尝试着学。 “那就试试吧。”李青也不想次次下馆子。 几女认真地点头,起身拎起菜,斗志昂扬的去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四菜一汤摆上桌面。 卖相不算好,李青夹起一块肉尝了尝,味道很一般,还有些偏咸,不过第一次做饭就能如此,也算不错了。 “坐下吃饭。” 婉灵诧异道,“老爷让我们跟你一块吃?” “一块吃吧,家里没那么多规矩。”李青道,“你们平时打扫打扫卫生,给我洗洗衣服、做做饭,其他就没什么了。” 几女点头,“是,老爷。” 李青好笑道,“我有那么老吗?” 红袖忍着乐,“不叫老爷叫什么啊?” “我年长你们些,叫……先生好了。”李青道,“吃饭吧。” 三女乖巧坐下,饭菜算不上好吃,比醉仙楼差远了,但她们吃的很香甜。 吃过饭,几女收拾碗筷,李青回到厢房小憩。 听着外面叽叽喳喳,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比以前冷冷清清好多了。 躺了一会儿,困意逐渐上涌,李青睡了过去。 直到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叫他,才悠悠醒来,起身来到客堂,“什么事儿?” “先生,你是不是买了很多东西啊?”怜香指了指外面。 李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上午买的那些东西都堆在门口了,伙计们正在等着要钱,看那架势,马上就要开骂了。 他连忙上前,给各店家伙计结清尾款。 店家伙计走后,几女才从房间出来,见一大堆东西,几乎都是她们用的,心里暖暖的。 “先生,这一大包里面是什么啊?”红袖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怜香费力地提起来,婉灵帮忙拖住下面,两人合力搬进院里。 三女围在一起,好奇地打开大包袱,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肚兜、月事布;绯红色、米白色,格外显眼,不由红了脸。 此外,还有绣鞋、褶裙、云袜、和褶裙搭配的筒裤…… 她们没想到李青会给她们买这些东西,又是感动,又是难为情。 “都是日常用的。” 李青笑道,“每人三套,都是根据你们的尺寸买的,回去试试就知道是谁的了。” 怜香、红袖嗔了他一眼,抿着嘴道,“谢谢先生。” 婉灵悄悄瞥了眼李青,心里纳闷儿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尺寸的,难道说……他的眼睛是尺子? 李青不偏不倚,买了三张床,把之前原房主留下的那张拉出来做了劈柴。 几女帮着搬东西,忙活了小半时辰,所有东西都待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临近中秋,院里柿子红了,石榴也红了,硕果满满,跟小红灯笼似的,很是喜人。 小院被打扫的很干净,看着清爽舒心,李青拉了张椅子坐在果树下,看着师父写的书,喝着婉灵沏的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下午申时,李青起身赶往宫里。 眼下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马皇后的身体! 这才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扩招锦衣卫都得靠边站。 乾清宫,李青给马皇后号过脉,宽慰道:“娘娘只需安心调养,保持好心情,和儿孙们过年不成问题。” “本宫也觉得身体恢复的还可以。”马皇后轻轻点头,脸上笑意轻松,全然没了死了女婿的难过。 李青稍稍放了心,病人心情愉悦、放松,他这个大夫也会减少很多治疗困难。 聊完病情,两人便聊起了天。 马皇后很喜欢和李青聊天,丈夫、儿子整日忙着处理国家大事,皇子皇孙又太小,宫女们对她只有敬畏,时刻注意着礼节, 也只有李青这个年岁不大,却很成熟,且对皇权没多大敬畏心的人,才聊得来。 两人聊了许久,马皇后叹道:“整个皇宫只有你才会把本宫当做老妇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李青面容一肃,一本正经道:“臣不敢,皇上是太阳,娘娘是月亮……” “行了行了。”马皇后被逗得一乐,“你呀……” 叹了口气,又道:“现在皇上给你升了官儿,看来是打算重用你了,这样也好,到时候本宫故去,你也不会被牵连了,不过…… 本宫希望你以后办案,除了秉公执法之外,还能有一颗怜悯之心,如果不是必死的大罪,尽量给人留条活路,少造些杀孽。” “臣谨记。”李青苦笑答应,“娘娘,很多时候锦衣卫是做不了主的。” 马皇后沉默,良久,叹道:“本宫明白,若你以后能成为皇上心腹,帮我劝着他些,好吗?” “好。” “谢谢。”马皇后笑了,抬头望了眼照射进来的橘色阳光,笑道,“傍晚了,你回去吧,莫要辜负手上的权利。” “臣明白。”李青起身告辞。 乾清宫外,橘红色的夕阳看起来是那般美好,可它的一角却已隐入栖霞山,正如马皇后的身体,看着气色尚好,实则…… 李青轻轻一叹,抬步迈下台阶…… ps:有些事,第二章晚上更,过两天恢复三更,宝子们支持下,新书上架求个五星好评!谢谢啦(*^▽^*) 第42章 招聘启示 晚饭依旧是四菜一汤,味道亦没多大改善,不过卖相好了一些,也不偏咸了。 李青很满意,按这个势头发展,用不多久,饭菜就会可口起来。 吃过饭,几女起身收拾碗筷,婉灵道,“先生,婢子温了洗澡水。” “我昨儿早上刚洗过,你们洗吧。”李青摆了摆手,“忙一天了,洗洗睡吧!” 婉灵小脸倏地一红,轻轻应了一声。 ~ 家里一共两间厢房,李青住一间,三女住一间,中间就隔着一间客堂,几女洗澡的水花声清晰传进他的耳中。 李青在房间看书,几女在另一间洗澡,他哪还有心思看书啊! 日暮降临,天色暗淡下来,旖旎的洗澡声渐渐归于平静,李青松了口气,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大明律》上。 作为执法人员,律法必须要精通掌握,这是最基本的素质。 这时,门外响起红袖的声音:“先生,我们能进来吗?” “进…进来吧!”李青坐直了身子。 “吱呀~” 门被推开,三女娇娇怯怯地走了进来,衣着略显清凉,洗浴后,皮肤愈发粉腻娇融,脸蛋儿微红。 李青承认,他带三女回来有睡的成分,但……此刻多少有些放不开。 三女也是如此,在青楼双方是买卖身份,一个花钱买开心,一个挣钱卖开心,虽然她们没收过李青钱,但关系就是那么个关系。 可眼下不同了,买卖变成了主仆,她们也不好再拿出青楼时的狐媚子手段,尤其是婉灵,未经人事的她更显慌张,纤纤玉指捻着衣角,都不敢抬头看人。 李青起身多燃了几根蜡烛,干笑道,“长夜漫漫,不如…跳舞?” 三女点头,舞动身姿,但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舞姿也略显僵硬,全然没了往日的风情,也就那雪白的脚丫儿能看。 这时代女子裹脚还未兴起,三女都是一对天足,娇滴滴、嫩嘟嘟,小巧又不失肉感,戳中了他的xp。 一曲舞罢,三女还是拘束忸怩,李青见状,也没了那种心思。 “昨晚一夜没睡,今儿又忙了一天,都回去睡吧!” 几女以为他心中不悦,正欲补救,却见李青躺回床上,双眼微眯,“我也累了。”语气充满中老年男人的无力感。 “婢子告退。”三女怏怏退了出去。 …… 翌日。 李青匆匆吃过早饭便去了户部,户部侍郎爽快拨了钱,一共一万五千两。 拎着钱回到镇抚司,他开始着手扩招事宜。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二十六卫之一,现役锦衣卫很多出自军武,开始只有五六千人,后来又扩招了数千,共有一万人。 但为了保持锦衣卫的超然性、独立性,朱元璋规定,锦衣卫招收必须要在百姓中挑选,不得从军中选拔。 李青对这些不清楚,但有张靖帮忙,他也轻松不少。 “咱们锦衣卫的招收人才,要经过严格筛查,不仅要求年轻力壮,其本人也得无触犯律法的前科……”张靖巴拉巴拉的说着。 李青一边听,一边记,最后将招收条件分类,配上锦衣卫的待遇,以后世招聘启示的格式,做成了一张表。 经张靖确认无误后,他将其收好,到街上买了笔墨纸砚,便回了家。 “你们都会写字吧?”李青问。 三女点头,她们不是一般的红尘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写个字自然不在话下。 “帮我写些东西。” 李青把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取出招聘启示,“就按这个样式写,每人写五十份儿。” “好哒。” 几女见能帮上忙,感觉很高兴,撸起袖管儿便誊抄起来。 临近中午,150份儿招聘启示誊抄完成,三女揉着手腕起身去做饭,李青将‘传单’收起,拉张椅子靠在果树下,坐等吃饭。 三女慧质兰心,上手极快,午饭味道明显好了一些。 李青很满意,“在家要是觉得烦闷,可以出去逛逛,不过……记得把自己打扮的丑一些。” 说着,又从袖口里取出十张宝钞,“这个你们拿着,家里需要什么东西就买,用完给我说一声。” “先生,婢子有钱。”红袖红着脸解释,“那晚查抄醉仙楼的时候,婢子见势头不对,就把私房钱全塞在衣服里了。” 婉灵暗暗惋惜,她的私房钱最多,但当时正在跳舞,根本没时间去拿,一张宝钞也没能带出来。 “你带出来了多少?” “一百多两。”红袖道,“先生稍等,婢子这就去拿。” “婢子也有。”怜香也跟着起身回房。 少顷,两女拿着私房钱交给李青。 婉灵因为自己没能带出钱而感到自责,饭都吃不香了。 李青想了想,又把钱给了她们,“这本你们的钱,你们自己留着花吧!” 两女摇头,“我们人都是先生的,钱自然也是先生的,奴婢私藏钱财,是会被打板子的。” “还有这规矩?”李青挠了挠头,换了个说法,“那就当我赏你们的,说后遇到自己喜欢的,就买回来。” 顿了顿,将十张宝钞给了婉灵,“既然她们都有钱,那这些就给你了,不要推辞。” “嗯…谢谢先生。”婉灵接过宝钞,叠起放进荷包。 吃饱喝足,李青回到房间眯了一会儿,而后带上‘传单’开始在满大街的张贴。 客栈、酒楼、粮油铺……哪里人流量大贴哪里。 李青张贴完,回到镇抚司坐等应聘者上门。 月薪一两,包吃住,出差有餐补,还是公差,顿时吸引了很大部分年轻人。 镇抚司前院,慕名而来的百姓络绎不绝。 效果比李青预料的还要好,要是照单全收,最多三日,就能招满三千,来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主要归功于他招聘的话术。 当然,他并没有虚假宣传,只是把实话说的更诱人而已。 李青见人实在太多,便道:“你们的身份会被二次核实,要是发现有犯罪前科,从重论处。” “大人,我们都是良民啊。” “是啊,俺们祖上几代都是种地的。”一个汉子自豪的说。 这时代,农户仅次于读书人,社会地位很高。 锦衣卫月俸一两,一年就是十二石粮食,可比种地有出息多了,吃的还是公粮,他们自然乐得加入。 其实,天子脚下治安本就很好,这里生活的百姓远不至于饿肚子,触犯律法的还真没几个。 这时代的法律可比后世严多了,但凡不是难以过活,一般人谁也不敢触犯律法。 “都排好队。”李青朗声道,“乱插队的直接剥夺应试资格。” 说着,走到书桌前坐下,“一个一个来。” “大人,我叫李铁蛋,19岁。”男人解开上衫,炫耀道,“您看俺这腱子肉。” 李青指了指一旁的石碾子,“能将其抱离地就过关。” 石碾子不大,但二百六七十斤还是有的。 李铁蛋也不含糊,上去就将其抱离地面。 李青提笔记下,“摁手印儿,半个月后前来报到。” “下一个。” “大人,我叫刘大柱,我一顿……啊不,我一口气能耕二亩地。”说着就去石碾子。 “不错,摁手印儿,半个月后来报到。 下一个!” “大人,你别看我又瘦又矮,其实我……” “抱歉,你不达标儿。”李青面无表情道。 不是他挑,锦衣卫对形体也有要求,矮瘦弱小的不要,之所以以貌取人,是因为体格太差的话,不仅影响朝廷形象,还唬不住人。 “大人……”男人不甘心,“我有劲儿。” 李青微微摇头,“你看刚才那两位,大眼一看就知道有劲儿,你说我是要高大威猛有劲儿的,还是又矮又瘦有劲儿的?” “下一个!” …… 李青从下午申时,一直忙到天色大黑,排队的人还有许多。 伸了伸懒腰,起身道,“今儿都到这儿了,明儿早些来。” 众人一脸失望,但也不敢说什么。 李青心情不错,原本以为锦衣卫的招收会很耗时间,眼下看,最多四五天就能把人招满。 半个月后刘强他们也该回来了,让他们这些老人负责训练,自己也能继续悠闲。 李青嘀咕道,“身为上位者,不用面面俱到,只要抓住重点,把握大方向即可。” 说罢,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家走去。 家里饭菜已做好,李青一到家几女就开始盛饭盛菜,他跟大爷似的往那儿一坐,不禁感慨: 还是古代好啊! 第43章 有的人死了,她还活着 吃过饭,李青一推饭碗,径直回房,临到门口时,补了一句: “我累了,都睡吧!” 多么充满无力的一句话,三女面面相觑,轻轻点头。 然而,李青回屋没多久,房门就敲响了。 红袖脸蛋儿微红,支支吾吾道,“先生神勇无匹,便是累了,想来也能…婢子斗胆……” “进来吧!”李青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拉着她进了屋。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根蜡烛,在火苗上融了融,粘在上面,回身道:“那个…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脚吗?” “嗯…” 红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李青不再客气,抬腿帮她解下鞋袜,粉嫩小巧的脚丫儿在烛光的映衬下,愈发可人,令人爱不释手。 红袖双手撑着身子,难为情地别过头去,身为花魁的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这种癖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虽是红倌人,但脚丫这样被人捧在手心把玩,仍是羞不可抑。 “先生……”红袖想提醒他办正事。 李青却恍若未闻,自顾自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玩法,红袖你敢不敢尝试?” 红袖一脸视死如归:“只要先生喜欢,婢子愿意。” “不用害怕,其实也没什么。”李青莞尔一笑,“最多也就是脚酸罢了。” “脚酸?” …… 两刻钟后,红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两条腿跟断了似的,脚趾都酸的直不起来了,她从来没这么累过。 —— 翌日。 李青吃过早饭,匆匆去了门,三女收拾碗筷。 怜香将碗叠在一起,用肩膀撞了撞红袖,“姐姐,昨晚美了吧?” “哪呀?” 红袖嘟着嘴道,“一点都不美,累死人了,我现在腿和脚还酸呢。” “腿都酸了还不美?”怜香幽怨道,“今晚换我。” “那你可得把脚洗干净点儿。”红袖提醒。 “瞧你说的,我哪次洗的不干净……嗯?”怜香发现盲点,“脚?” “嗯呐。”红袖道,“我给你说哈,咱家先生……” 婉灵有些难为情,“你们聊,我去把锅碗刷了。” “别走啊。”怜香一把拽住她,“前人之鉴,后人之师,你多学着点儿,以后用的上。” “嗯。”婉灵认真地点头,“红袖姐你说。” 红袖想了想,“我还是给你们演示一下吧,婉灵你去把蒜臼子取来。” ……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都安静点儿!”李青喊道:“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谁再大声喧哗,直接滚蛋。” 一嗓子下来,嘈杂的人群立即鸦雀无声,队伍也变得整齐起来。 李青这才露出满意笑容,“下一个。” 他这回算是过足了面试官的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应聘者里面没有后世把他淘汰的面试官,不然他非得让那人瞧瞧,什么叫莫欺少年穷! 面试到中午,才告一段落,李青数了数,人数已近七百人。 “下午去宫里看看吧。”李青伸了伸懒腰,在衙门口贴了张‘明日再来’的告示,便回去了。 第44章 摊牌 清早。 小太监如约而至,抬着李青前往镇抚司,软轿一颠一颠儿的,还挺舒服。 京官无论官职大小,出行都是坐轿子的,哪怕生活拮据,也都会打肿脸充胖子,好歹是个官,脸面得要。 其实以镇抚使的俸禄,养几个轿夫根本不成问题,但李青觉得没必要,距离衙门、皇宫都不远,没必要花那个钱,而且家里也住不下那么多人。 人少些,私人空间就多些。 一上午的时间,李青又招收了近四百人,总人数已经过千,于是下午他就开始摆烂了。 抄家交给了张靖,他现在无事一身轻,老朱交代的两个月招满三千人,在‘招聘启示’的宣传下,根本不是问题,他也没必要那么赶。 中午小憩时,怜香羞怯地进了李青屋,弥补了昨晚过失。 下午,李青品茗、读大明律,惬意充实。 如今‘风头正紧’,皇宫他暂时没法去了,只能待在家享受海棠听雨、临溪而渔、月下吹箫、洞转花溪……平淡且有趣。 期间,婉灵也曾壮着胆子,羞答答地摸进了他屋,但被他赶了回去。 太小了,下不去手。 平淡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中秋,锦衣卫的三千人也招够了,就等刘强他们回来,便能开始训练。 院里的柿子红彤彤的,几女踩着梯子采摘了两大篮子,放上一个苹果,过两天就能吃了。 摘完柿子,三女又‘打扮’一番,出门买了酒菜、月饼回来,忙活了一下午,做了好多菜。 晚上,四人在院里饮酒赏月,抚琴弄曲儿,分食月饼…… 李青很喜欢这种慢节奏的生活,但也知道想要保持这样的生活,首先得把差事办好,于是第二天便进了宫。 马皇后心情极好,女儿不寻死觅活了,昨晚又和儿孙们团团圆圆过了个中秋,也没再计较李青的过失。 “娘娘,明日就要进行下一阶段的针灸了。”李青提醒道,“针灸期间不能再随意出行了,您要有什么要办的,赶紧办了吧!” “这么快吗?”马皇后惊讶道,“李青,你老实说,本宫现在的身体如何了?” “还好。” 马皇后皱了皱眉,“这叫什么话,本宫问的是还有多少时间?” 李青苦笑,“这个臣哪里说得好,很多情况都是不可控的,娘娘你这就强人所难了。” “你说个大概。”马皇后道,“本宫有权知道自己寿命几何吧?” 李青无奈,“理想情况下,能到过年。” “不理想呢?” “腊月前后。” 马皇后轻轻点头,“也就是说,本宫只剩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啦?” “嗯。” “真短啊!”马皇后叹了口气,随即又释然了,“也很好了,要不是你,本宫估计已经入土了。” 李青见她心情不好,安慰道:“娘娘只要保持好心情,兴许能到来年开春儿。” 马皇后苦涩笑笑,“对了,要是你的那位师父来了,能不能给我延长一些时间?” “很难。”李青摇头,“他也是人,远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 “是啊,医能医病,却医不了命,是本宫贪心了。”马皇后微微一叹,认真道:“就剩这么些时间了,我不想整日待在寝宫里等死。 我要常出去看看,陪陪儿孙们。” 李青顿感头疼,“娘娘,你要这样的话,可能……” “这是我的选择!” “……”李青拗不过她,只好道,“那臣回去再重新修改一下治疗方案。” “嗯。”马皇后神色缓和几分,“放心吧,不管如何,在本宫临死前,都会给你求的太平,不会让皇上移罪于你。” “谢娘娘。” 乾清宫外,李青长长叹了口气,心情颇为沉重。 其实,若是马皇后肯听话,他有把握让她捱过今年,但那样…她会饱受病痛折磨。 不过,他尊重马皇后的选择。 将心比心,要是换了他自己,也不愿一直躺在床上等死。 “李青。”朱标快步走来,“母后的病情如何了?” “娘娘凤体暂时无忧。”李青拱了拱手,“即将就要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了。” 朱标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怎么搞的,前段时间母后明明就要康复了,现在病情怎么又有加重的趋势?” “……”李青默然片刻,索性说了部分实话,“殿下,娘娘的身体已是积重难返,眼下只能维持。” “什么?”朱标大怒,“你不是说过能治吗?” “是能治,但治不好。”李青实话实说,“殿下,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臣真的尽力了。” “你……” 朱标气得想打人,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能维持多久?” “这个臣也没有把握。” “走,跟孤去见皇上。” “臣还有事儿。”李青连连摆手,他是真不愿意面对老朱。 朱标哪里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他就往御书房走。 御书房,朱元璋得知自家妹子命不久矣,立即就慌了,他可没朱标那么温和,张嘴就来: “治不好娘后,你也别活了。” 李青一见这架势,索性直接摊牌,提前打个预防针,总比到时候马皇后殡天再说实情来的好。 “皇上,你就是杀了我,也救不回娘娘。”李青十分坦然,“微臣只是个凡夫俗子,并不是神仙,人命终有尽头……” “咱不管那些。”朱元璋杀气腾腾道,“皇后殡天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李青懒得再辩,即便他浑身是嘴,碰上个不讲理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朱元璋无能狂怒一阵儿,渐渐恢复了理智。 “皇后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两个月!” “啥?”刚冷静下来的朱元璋再次咆哮:“就两个月啦? 你他娘的会不会看病?” 李青见老朱如此模样,心里反而有些庆幸此刻说了实话。 不然到时候老朱一怒之下,真砍了他也说不定,现在老朱就是再恼,也不会轻易杀他,等慢慢接受也就好了。 “必须让皇后再活十年。”朱元璋霸气道。 李青沉默。 “那就五年。” 李青依旧不语。 “两年,不能再少了。”朱元璋冷哼道,“你不要挑战咱的极限。” 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么,还能讨价还价……李青一脸悲痛:“皇上,恕臣无礼,娘娘已然病入膏肓,谁来了也是一样。” “我去你娘的……”朱元璋恼了,拔起御座旁的宝剑就往李青身上招呼。 卧槽!!! 李青唬了一跳,他可没有那种‘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心理,连忙躲闪。 龙泉宝剑锋锐无比,老朱又在气头上,这要是挨上一剑,不死也得残废。 真气也不好使! 他越躲,朱元璋越怒,剑剑奔向他的要害,朱标想劝都劝不住。 李青一边躲,一边往殿外跑,口中嚷嚷道:“子曰:小棒受,大棒走。 皇上是大明的君父,微臣这个做子民的,又岂能陷君父于不义? 臣不是怕死,是顾全君父的名声……” 他脚下生风,跑的那叫一个快。 老朱都五十多了,哪里追得上,一会儿的功夫,便不见了李青身影。 “混账,混账啊……” 朱元璋气得冒烟儿,逮着树一阵乱劈乱砍。 李青也顾不上宫廷礼仪了,在宫中一路狂奔,出了宫门一溜烟儿地直奔回家,拴上门,靠在门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太阔怕咧~ 心惊胆战的等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钦差传旨,李青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看来老朱已经冷静下来了。 “先生,你这是咋了?” “没事儿。”李青轻轻摆手,“被人追杀了。” “大人现在是镇抚使,谁敢追杀你。”怜香叉着腰,哼道,“真是活腻了。”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皇上。” 三女:(⊙o⊙)… “不用怕,其实也没什么。”李青安慰道,“皇上气消了也就好了。” 婉灵担忧道,“先生真没事儿吗?” “放心好了,真有事儿我早跑了。”李青笑了笑,“去做饭吧!” 看他还有心情说笑,三女放下心来,提着菜篮子忙活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三女的厨艺日益精进,饭菜有模有样,味道也可口起来。 午饭后,李青开始研究治疗方案…… 第45章 画饼 李青将师父给他留下的医书,一点点的复习,而后又对之前规划的治疗方案,做了部分修改。 再三确认无误后,心里算是有了底。 “当归三钱、川芎两钱、白芍三钱、熟地黄三钱、党参十钱、白芷五钱、陈皮九钱……” 李青这次的药方多达二十余种,全是药性温和的滋补类草药。 之前不给马皇后滋补,是因为那时她的底子太差了,虚不受补,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可以进食补药了。 这也是李青能打的最后一张牌,待下次马皇后虚不受补时,便是大限将至之日。 忙活完,天已经黑了。 明儿就要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了,李青也没了风流的心思,晚上睡了个素觉。 翌日。 天刚蒙蒙亮,李青穿好衣服,来到院子时,婉灵已经做好了早饭。 “先生吃了早饭再去忙吧。”婉灵挽着袖管走过来,“婢子蒸了肉包子,昨儿去买了些咸菜,可下粥了。” “起这么早?”李青讶然。 说着,伸手擦去她鼻尖儿上的面粉,打趣道,“都成小花猫儿了。” 婉灵轻‘嗯’一声,小脸红扑扑的,“人家没侍奉先生,自然要从别处找补回来。” “呃…你现在还小……”李青不知该如何接话,顺手拿起两个肉包,“我去忙了。” 望着李青离去的背影,婉灵小嘴儿嘟起,低头看了看,不免又有些气馁,暗叹: “先生说的是,确实小了些,和两位姐姐比的确差了不少。” 她有些气恼,但这也不是她想长大便能长大的,伸手握了握,嘀咕道:“虽比不上姐姐们,但也还可以了吧?” …… 乾清宫。 李青将药方交给侍奉着的小宫女,而后取出留在寝宫里的木盒,“娘娘,要开始针灸了,前几针会有些痛楚。” “没事儿。”马皇后吸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开始吧。” 李青先以之前的治疗方式,给她针灸了一遍,而后道,“娘娘,该扎背部了。” “嗯。”马皇后翻过身,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放松心情。” “哎。”李青笑笑,捏起一根银针,透过衣物精准的刺在第二腰脊椎上。 此处为命门穴,施以针灸刺激,可有效促进血液循环,调节心肾功能,平衡阴阳。 李青轻轻捻动银针,马皇后脸上立即浮现一抹痛楚,逐渐加重。 少顷,李青停止捻动银针,又捏起一根刺在了肾俞穴上。 肾为身体之本,肾气的强弱和疾病、衰老,有着直接关系,在此穴位针灸,可补益肾元。 接着是志室穴,此穴位亦有增强肾元,补精益气之功效。 稍后是委中穴、承山穴、太溪穴…… 两刻钟后,李青拔出所有银针,对其进行消毒,同时长长舒了口气,针灸可不是个轻松活,位置、深度,少有差池,便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好了吗?”马皇后问。 李青点头,“煎药还需一段时间,臣为娘娘弹上一曲如何?” “嗯,辛苦你了。” 李青走到一旁,取下五弦琴,拨动了下琴弦,很快进入状态。 针灸外加琴音共振,让马皇后有种通透感,仿佛身体压着的千斤巨石,正在一点点消弭。 小半时辰后,宫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小心地喂给马皇后。 李青一曲奏罢,这才发现朱元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微臣……” “跟咱出来。” “……好嘞。”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前殿,朱元璋这才道,“皇后的病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嗯,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太医诊治。” “他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生怕担丁点儿责任。”朱元璋很烦躁,顿了顿,“你师父到底在哪儿?” “臣不知道。”李青道,“事实上,他老人家就算真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当然,他也抱着不给师父招灾引祸的心思。 “民间把他传的那么神,他也没办法?”朱元璋有些不信。 李青苦笑道,“百姓能看起病的不多,他们口中的好郎中,和真正意义上的好郎中天差地别。 再说,师父他老人家岁数大了,七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还能针灸?” 朱元璋默然良久,“可以让咱妹子活过今年吗?” 李青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那样的话…娘娘会受些罪,而且,娘娘也不愿意那样。 她想在最后的时光,陪陪儿孙,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而不是一直缠绵病榻,直至大限到来。” 朱元璋听后再次沉默,身上的那股子精气神儿逐渐敛去,看起来更苍老了些。 “她受的苦够多了,别再上她受苦了,但……也要让她多活一段时间。” 这一刻,朱元璋的不再高高在上,语气充满祈求、渴望;好似一个普通家庭的丈夫,不舍妻子离去,对大夫的请求一般。 李青郑重道:“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 朱元璋没有再说什么,抬步迈向内殿。 看着他那稍显佝偻的背影,李青轻轻一叹,没有跟着进去,在殿外静立一会儿,出了皇宫。 晌午,刘强等人从巴蜀赶了回来。 李青没在家吃,领着一群人去了酒楼。 酒饱饭足,李青带着众人来到镇抚司,将锦衣卫已经招满的事儿给他们说了一下,“我呢,要经常来往皇宫,给娘娘治病,训练新人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 刘强拱手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竭力。” “训练新人,我们有经验,大人你就瞧好吧!”李玉跟着道。 李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单,“刘强,本官正式任命你为锦衣千户。” “卑职遵命。”刘强单膝跪地,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两个月前他还只是个百户,如今摇身一变已然成为千户,怎能不激动,看似只升了一级,但手下管着的人直接多了十倍,权力也大了十倍。 若不是李青,他熬上十年也不见得能坐上千户之位。 “好了,起来吧。” 李青继续道,“李玉,任命你为代千户,试用期两个月,到期限本官会根据你的表现,再做安排。” “是,卑职遵命。” 潜台词如此明显,李玉自然听的明白。 想转正,好好干! “张龙,任命你为代千户。” “王谦,任命你为代副千户。” “刘浩,任命你为代副千户。” …… 在场的都是之前给李青燎锅底儿那些人,也是他手下能力最强,资历最老的锦衣卫。 不过,受老朱影响,李青也习惯性地给众人画了张看得见、吃的着的大饼。 “后天是新人报道的日子,好好训练新人,将咱们这支锦衣卫尽早壮大起来。” “是,大人。” 李青看着干劲儿十足的众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是名单,你们提前分一下,别到时候有意见,分好就定下了。” “是。” 刘强几人围在一起,按名单上的名字你一个,我一个的分。 李青起身道:“一路奔波也累了,分完就回去休息吧,后日早些来,有什么问题告诉我,不用送了。” 他现在没时间着手训练新人,只能交给刘强、李玉他们。 不过,只要他牢抓人事权,这支锦衣卫便能一直受他掌控。 人事调度权,才是重中之重,不然六部之中,吏部也不会那般超然,力压其余五部一头。 第46章 朱元璋过寿 接下来的时间,李青没有过度关注锦衣卫的发展,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治疗马皇后的事情上。 针灸、弹琴、开药…… 一晃,一个月过去。 期间,他使尽手段,效果也非常显著,马皇后的病情很大程度上稳定住了。 朱元璋每天也会抽出一部分时间,用来陪马皇后,老两口没事儿逛逛御花园,逗逗孙子,其乐融融。 李青摘了朵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借此离两口子远了些,给他们留下独处空间。 不是他要当这个点灯炮儿,老朱非让他跟着,他能有什么办法。 “李青,你快过来。”朱元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来啦!” 李青丢下手里的花,快步上前,“怎么了皇上?” “咱妹子能吃水果吗?” “少吃一些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成了。”朱元璋道,“小桂子去取些新鲜水果来。” “奴婢遵旨。”小桂子颠颠儿地去了,不一会儿,就提着一篮子晶水果匆匆赶来,“皇上,水…水果。” 朱元璋拿起一个橘子,剥好皮,掰下一瓣儿送到马皇后嘴边,“啊~” “哎呀,我自己会剥。” “咱剥的甜。”朱元璋一本正经道。 马皇后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拒绝,张嘴吃下丈夫送上来的橘子。 “嗯,真甜。”她一脸享受,“好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想吃咱再给你剥。” “一个就够了。”马皇后叹道,“尝尝味道就行了,吃多了我也消化不掉。” 说着,朝李青道,“你也吃些,味道不错。” 我狗粮都吃饱了……李青干笑道,“臣不渴。” “让你吃你就吃。”朱元璋没好气道,“咱最烦矫情的人了。” “哎,谢皇上。” 李青不再客气,直接开造。 马皇后道:“李青,过两日就是皇上的寿辰了,本宫也想参加,你开味药让本宫气色变好些。” “妹子你就别参加了。”朱元璋劝道,“到时候让樉儿、棡儿、棣儿……在京师多留几日便是。” 马皇后轻声道:“最后一次了,我想参加。” 朱元璋张了张嘴,转而看向李青,“会不会有副作用?” “只是一日的话倒也无妨。”李青咽下橘子,“不过皇上寿辰过后,娘娘需静养两日。” 马皇后笑道:“两日就两日,你去开药吧!” “那…臣告退。” …… 户部。 给事中王文禄,语气焦急:“侍郎大人,应您叮嘱,卑职这段时间一直在留意李青的势力发展。 他们以少带多,老人带新人,其发展速度不可谓不快,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急什么?”郭桓不悦道,“沉住气,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话虽这样说,但他也有些慌,李青的动向及其势力,他时刻密切关注,又怎会不了解这些,他也急。 不过他能做上侍郎的高位,又岂是泛泛之辈,深知此时动手毫无胜算。 马皇后的病需要李青医治,即便犯下滔天罪行,皇上也会为其遮掩,根本没成功的可能。 “这个李青,倒真有两把刷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三千人招齐,并训练的有模有样,他娘的……”郭桓低声咒骂。 “侍郎大人,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啊!”王文禄道,“手下的那些人吃肉吃惯了,现在让吃素,他们哪里受得了,属下都快弹压不住了。” “再让他们忍一段时间。”郭桓道,“最近个把月,李青一直整日整日的往皇宫里跑,如果我所料不差,娘娘的病情应该是加重了。 等娘娘殡天之日,便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郭桓斜睨了王文禄一眼,“放心吧,想让李青死的不止咱们,那些勋贵、皇亲,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就算咱们不动,他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李青做大。” 王文禄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过两天就是皇上寿辰了,要不要在宴席上恶心他一把?” “嗯……”郭桓沉吟片刻,“行,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哪些是我们的潜藏盟友,他不是会作诗吗? 你在翰林院人缘不错,到时候逼他给皇上献诗一首,他若做不出,便给他安一个不敬皇上的罪名,那些看他不爽的人也会站出来帮忙; 他若做的出,你们就过度解读,往政治上带。” 他冷笑道,“弄不死他也能恶心死他,等到他大祸临头的那天,还可以当做罪证。” “哎呀呀……”王文禄两眼放光,钦佩道,“侍郎大人高见,卑职这就去联系在翰林院的好友。” “等一下。”郭桓叮嘱道,“别露了底儿。” “大人放心,这个卑职明白。” “嗯,去吧。” 郭桓看着王文禄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有些事一旦做了,再想抽身就难了。 现在就算他想‘金盆洗手’,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答应,下面人会推着他往前走,他不往前走,那些人便会把他踩在脚下。 正如王文禄所言,肉吃惯了,让改吃素,谁受得了? 那些人也正是看中了跟着他有肉吃,才聚拢到他门下,让他有了今日的地位。 毕竟……就靠那点儿俸禄,怕是素都吃不上。 身处权力漩涡中心,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况且,他郭桓,也不想吃素! —— 朱元璋寿辰在即,各地大员、藩王,纷纷前来为皇上贺寿,谁也不想错过这个讨好皇上的机会,京师热闹起来。 菜市口,处决罪犯的行刑台冷清下来,空印案涉及的官员暂时幸免于难,被关押起来。 皇帝过寿,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虽不至于举国欢庆,但京师的各个商铺,都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 李青走在大街上,看着到处张贴的贺词,啧啧惊叹。 九月份的天,晚上已有了些凉意,李青买了几床毯子,又给三女添了两身厚些的衣服,自己也做了几套。 大明宝钞还是很耐用的,朱元璋父子赏的钱,到现在仍有两千两的剩余。 ~ 九月十八。 马皇后面庞红润,气色极好,凤冠霞帔,尽显贵气、慈祥;喝了李青开的汤药,身体有股元气稳稳的托着她,竟不见一丝病态。 今日皇帝不早朝,但官员们来的比平时还要早些,李青从乾清宫出来,到宴席时,已是人潮汹涌。 奉天殿外广场,摆了足有两百桌,京官、地方大员、勋贵、皇室宗亲,分区域坐下,太监宫女来回穿梭,送上瓜果点心。 教坊司来了许多人,摆弄着乐器。 毛骧、张衡、刘明等人也从巴蜀赶来,为皇上贺寿。 帝后还未到,正菜自然是不上的,众人吃茶谈天,好不热闹。 李青搓着手,今儿这宴席规格,可比后世同学聚会规格高多了,还不用随份子,真是美滋滋。 “李青,这边儿。”刘明招了招手。 “来啦。” 李青来到桌前坐下,抱拳笑道,“各位大人好啊!” 几人还礼,笑容和气,李青晋升的事儿他们已经知晓,但并没有感到不快。 一来,李青并没有分他们的权,二来,李青是把锦衣卫影响力扩大的头号功臣,他们也是受益者。 毛骧笑道,“短短一个多月,就把人招齐了,还训练的有模有样,干得不错。” “老大过奖了。” 谈笑几句,李青看向不远处的一桌,小声问道:“那些身穿莽蟒龙袍的,就是已经就藩的藩王吧?” “嗯。”刘明接过话,“个子最高的是秦王殿下,魁梧些的是晋王殿下,抱着小皇子那位是燕王殿下……” “别谈论这个了。”毛骧打断道,“说些别的。” 李青笑嘻嘻的解释,“卑职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皇家的事莫好奇。”毛骧瞪了他一眼,“谈些锦衣卫的事儿。” “好嘞。” 李青应付几句,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不远处的燕王…… 第47章 燕王朱棣 此刻的燕王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正是锋芒毕露的年纪,十分英挺,和朱元璋有着六分相似。 这就是未来的永乐大帝吗?李青继续观察。 这位的传奇经历,以及功绩,丝毫不比他老子朱元璋差。 尽管他不是历史系学生,但对永乐大帝的事迹还是了解的。 大一统王朝,唯一一个造反成功的藩王! 六下西洋,扬国威于万邦,通运河、迁都北京、五征漠北、万国来朝、编撰永乐大典…… 纵观华夏历史数百位皇帝,朱棣的功绩绝对能进前十,甚至有明史学者认为能进前五。 毕竟,在后世公认的盛世只有三个,开元盛世、永乐盛世、康乾盛世。 不过现在的燕王,显然还没那种心思,正好玩地捉弄他的十七弟。 锦衣卫是天子近臣,双方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李青静心下心来,调动真气,可以清楚地听到谈话内容。 “十七弟,来尝尝四哥在元人手中缴获的佳酿。”朱棣从腰间取出一个酒葫芦,笑的很坏,“好喝着呢。” “四哥,你能别揉我的脸吗?”只有五岁的小十七哭丧着脸,满是委屈,“疼~” “那四哥轻点儿。”朱棣又‘亲热’地捏了捏,疼得小家伙眼泪都出来了。 晋王来了兴致,“老四,把十七弟借我玩会儿。” “不给。”朱棣果断拒绝,把葫芦口送到小十七嘴边,“喝了酒,四哥就不揉你脸了。” 小十七怯怯道,“四哥说话可得算数。” “当然。” “好,我喝。”小十七抱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旋即哇的一声就吐了,不断咳嗽,小脸通红,不断吐口水。 烧酒自宋以后便有了,元时蒸馏酒大兴,度数比不上后世,口感也不如后世白酒那般辛辣,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难以接受。 “哈哈……”朱棣大笑道,“怎么样?好不好喝?” “不,不好喝。”小十七挣扎着从他腿上跳下来,愤愤不平道,“四哥太坏了。” “就是,老四你也太损了。”晋王伸开双臂,“朱权,来三哥这儿。” “好哒。”小朱权冲四哥扮了个鬼脸,投入三哥怀抱,但很快他就后悔了,“三哥,我不要喝酒了。” 晋王笑脸一沉,“四哥的酒喝得,三哥的酒就喝不得? 你看不起三哥是吧?” “我,我没有。”朱权带着哭腔,“我要回后宫去。” “想回去也成,把酒喝了。” 八皇子看不过去,劝道:“三哥,十七弟他还小……” “上一边去。”晋王眼一瞪,“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 李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一大家子真有意思,不过该说不说,老朱是真能生。 小十七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说不定比老朱的孙子还小些,这身子骨真够可以。 经过这会儿观察,他发现老朱家的儿孙们还是比较和谐的,除了秦王一直鼻孔朝天,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其他人都很和气。 过了会儿,朱标领着两个儿子走来。 众皇子立即起身,燕王也不坏了,晋王也不横了,秦王那高傲的头也低下来了,“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不用拘礼,今儿是父皇的寿辰,都坐。”朱标笑着说。 小十七一见主心骨来了,立马告状:“皇兄,三哥四哥欺负我。” 朱棣解释道,“大哥,我跟小十七闹着玩儿呢。” “对对对,我和老四看十七弟可爱,就逗逗他,谁知他不经逗。”晋王也连忙笑着解释。 这时,一直拿鼻孔看人的秦王开口道:“确实,老三老四跟小十七闹着玩儿呢,也就是灌了小十七一肚子酒而已。” “嗯?” 朱标眉头皱了起来,不悦道:“你们俩咋回事儿,小十七才五岁,能喝酒吗?” 两人一怔,扭头恨恨的等着秦王。 秦王依旧鼻孔朝天,“小十七,二哥说的对不对?” “对。”小十七狂点头,拉着朱标的衣角,誓要把仇报了。 朱棣干笑道,“大哥,我是给小十七喝了口酒,但他都吐了出来,要说灌酒……那是三哥干的。” 晋王:(`Д)!! 哎呀呀,这可太有意思了……李青往嘴里丢入一瓣橘子,继续吃瓜。 大庭广众之下,朱标也没上纲上线,只轻斥两人几句,然后给两个儿子介绍几位在外王叔。 “允炆(允熥)见过秦王叔、晋王叔、燕王叔、周王叔。” 几位藩王一脸和气,朱棣抱起朱允炆,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儿,“我乖乖的大侄子,你长得可真快啊。” 朱允炆‘哇’的一声就哭了,搞的朱棣一脸不知所措,连忙把他放了下来,讪讪道: “大哥,我可没吓他啊!” “你是没吓他,但你长得就吓人。”晋王刚被摆了一道,趁机揶揄。 说着,抱起朱允熥举高高,“允熥,怕不怕?” “不怕。”朱允熥昂着小脑袋,“晋王叔再举高些。” “好嘞。” 晋王刚欲有所动作,却听小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他连忙放下侄子,站得板板正正。 李青也收回了目光,与此同时,所有官员都站起身子,停止谈话,嘈杂的场面顿时一静。 少顷,龙辇缓缓行来。 明黄色轿帘掀开,朱元璋、马皇后挽手走了出来。 群臣撩袍拜道,“臣等参见吾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恭祝皇上万福金安,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朱元璋却不按常理出牌,待群臣念完贺词,并未让众人起身,而是道: “只给咱恭祝,不给皇后恭祝吗?” “……”群臣连忙补上,“恭祝皇后娘娘,千福金安,千寿无疆,凤体康泰……” 朱元璋犹自不满意,想要群臣把千改成万,却被马皇后阻止了。 “平身吧!” “谢皇上。” 朱元璋拉着马皇后坐下,瞧了眼一旁的小桂子,小桂子微施一礼,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少顷,宫女、太监开始上菜,与此同时,负责宫廷礼乐的教坊司忙活起来,生日宴正式开始。 李青看着一道道丰盛菜肴,馋的直咽口水,今儿这席吃的肯定过瘾,也不用担心有人兜菜。 “别流哈喇子了。”毛骧没好气道,“皇上没动筷子之前,给我忍着。” “……明白。”李青无奈点头。 两刻钟后,菜肴上齐,由朱标带头,诸藩王、皇子上前朱元璋贺寿。 老朱这一大家子可真够大的,好在桌子足够长,不然还真坐不下。 一众皇子皇孙,光是祝寿就祝了两刻钟。 接着是勋贵,然后是吏部、礼部……可把李青饿坏了。 他今早上连婉灵的肉包都没吃,就是为了等这一顿好的,眼下一桌子好菜,却只能看不能吃,别提多郁闷了。 临近中午,这个寿总算是祝完了。 终于可以开吃了……李青瞧着朱元璋的动作。 却在此时,一个翰林学士起身朗声道:“听闻新任锦衣镇抚使,李青李大人,博学多才,善作诗词。 今儿皇上过寿,各部都献上了新贺词,唯独锦衣卫跟在人后,拾人牙慧,这可有些说不过去啊! 不若李大人代锦衣卫,吟诗一首。”他抱了抱拳,“给皇上,也给我等助助兴如何?” 李青眼睁睁的看着朱元璋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心里气得直骂娘。 锦衣卫众人听到‘拾人牙慧’一词,不由老脸一红。 刘明低声道:“李老弟,咱们锦衣卫都是粗人,你上吧!” “赞美皇上。”毛骧点明主题。 我就是个蒙事儿的,赞美皇上的诗词,还得是明朝以后,我上哪儿想去……李青一脸无语。 “老大,我作不出来。” “完蛋玩意儿。”毛骧低骂道,“在青楼你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户部给事中扬声道,“李大人才华横溢,就不要吝啬了。” “是啊!李大人莫要藏私。” “李大人莫非不愿给皇上献诗?” ……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言辞也越来越激烈,一口一个李大人,句句蕴含杀机。 毛骧眼睛一眯,刘明、张衡等人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他们是粗人不假,但不代表他们蠢,对方显然是有预谋,就是冲着他们锦衣卫来的。 “你能不能行?”毛骧轻声问道。 李青转头望向朱元璋,老朱没有任何表示,反而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他嘿嘿笑道,“赞美皇上的诗词没有,不过回怼那群狗日的诗词,倒是有一首。” “……” 另一边,朱标看越来越多的人声援,以大势胁迫李青作诗,轻声道: “父皇,各部这是不满锦衣卫权势过大,想以李青为突破口,对锦衣卫出手了。” “嗯。”朱元璋点点头,依旧一副看戏模样,甚至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开始有意思起来了。” 第48章 强势反击 朱元璋的不作为,更是让官员们有恃无恐,言辞愈发激烈,好似李青要是不做首诗,就犯了滔天之罪一般。 马皇后蹙了蹙眉,“重八,今儿是你的生日,可别……” “妹子你放心,咱不是要如何,只是想借此考验一下李青。”朱元璋道,“李青是个可堪大用之人,但对于官场的明争暗斗还稚嫩的很,尚需磨炼。” 马皇后听他说李青可堪大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也不再劝。 离朱元璋较近的几位藩王,听到父皇竟对一人有如此高的评价,全都望向正处于风口浪尖儿的李青那一桌。 朱棣扯了扯朱梓,低声道:“八弟,哪个是李青?” “就那个最年轻的。”朱梓给他指了指,“不过,李先生的诗词确实很惊艳。” “李先生?”朱棣诧异道,“你叫他李先生?”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父皇和皇兄都叫过。”朱梓小声嘀咕。 朱棣一脸不可思议,不由再次看向李青。 见其处于风暴中心,却仍镇定自若,轻轻点头,“确实是个人物。” 李青抿了口茶,朝毛骧道,“老大,要不要开怼你一句话。” 毛骧:“……” 他偷瞧了眼皇上,又暗自揣摩一番,最终点头,“怼,皇上既已扩招锦衣卫,肯定是要大用的,不用顾忌。” 张衡、刘明早就忍不了了,见老大吐口,立即补上一句:“怼死这群狗日的。” 李青嘿嘿一笑,起身向朱元璋拱了拱手,接着朝着率先发难之人,道:“阁下何人?” “户部给事中,王文禄。” 妈的,下一个就从你头上查……李青点头,“既然王给事中非要本官作诗一首,那本官就遂了你意。” 他直勾勾的看着王文禄,语气略带嘲讽: “万事由天莫强求,何须苦苦用机谋?” 一句话,就把王文禄怼的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红。 声援的那些官员脸色也不太好看,大家都是聪明人,李青的嘲讽又如此明显,他们自然听的明白。 是皇上要扩招锦衣卫,也是皇上要肃贪腐之风,你们耍这些小把戏根本没用。 李青继续道,“饱三餐饭常知足,得一帆风便可收。” 又是一句讥讽,暗喻众官员有贪污受贿之举,不知满足,皇上已经给你们机会了,你们得了‘一帆风’,应该尽早收手。 王文禄惊怒交加,其他官员心中也是又惊又惧,同时也很愤怒。 李青不管他们如何,继续吟道,“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几时休。” 这句话的意思更明显,你们不生事,自然无事,你们害人,终究受害。 朱元璋眼睛明亮,越听越上头,毛骧、刘明等人也大感解气。 你们他娘的要是心里没鬼,怕我们锦衣卫做甚? 李青茕茕孑立,语气阴阳:“冤家宜解不宜结。” 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一脸恣意狂狷:“各自回头看后头!”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当着天子的面,李青强势反击,丝毫不加掩饰的威胁一众官员。 不管是想看李青出丑的,还是替李青担心的,全都傻了。 谁也没料到,李青居然敢在皇帝的生日宴上,如此猖狂,以锦衣镇抚使的身份,明目张胆的训斥他们。 尤其是最后一句,如雷霆炸响,让他们发虚的心更加慌张。 甚至有些官员,待听了最后一句后,竟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朱元璋也没想到,李青非但没有被吓唬住,反而作诗一首,强势反击。 如果让他给李青的这场考试打分,他会毫不犹豫的打满分,无懈可击,堪称完美。 朱元璋对李青更加满意了,他需要这种既有才能,又有冲劲儿,且有泼天之胆的人才。 不仅他需要,仁厚的朱标更需要。 “标儿。” “儿臣在。” 朱元璋轻声道,“日后打压勋贵,惩治不法官吏,亦或推行新政,唯此人可一往无前!” 朱标一怔,轻声回道:“儿臣谨记。” “呵呵……”朱元璋微微一笑,朗声吟道:“万事由天莫强求,何须苦苦用机谋? 饱三餐饭常知足,得一帆风便可收。 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几时休。 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回头看后头。” “好诗,好诗啊。”朱元璋笑声朗朗,“李青这首诗真的很不错,众卿以为如何?” 众卿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皇上圣明~!” “哈哈……耽搁了这么久,咱都饿了。”朱元璋拿起筷子,笑道,“都别客气。” 群臣拱手行礼,“谢皇上!” 总算是能吃饭了,李青不再客气,拿起猪肘子就是啃,吃的那叫一个香。 毛骧笑骂道:“你他娘的可真会吃,净捞干的。” “老大你吃。”李青递上啃了小半儿的肘子。 “去去去,别恶心我。” 李青笑嘻嘻道:“那卑职就不客气了。” 说着,咬了一大口,“嗯,真香!” 刘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怼的漂亮。” 张衡话不多,举杯道:“牛逼!喝酒。” “喝。”李青举杯与他一碰,一饮而尽。 御酒爽口,御膳美味,他吃的很开心,但有些人却对着美酒佳肴食不下咽。 郭桓重重地放下酒杯,目光幽冷,脸色阴沉,内心既是恼火,又无奈,同时恐惧。 他没想到,这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竟会如此难缠,面对众官员的集体发难,不仅轻松化解,还能反将一军。 这下,即便他们想过度解读,也办不到了,李青已经把话挑明,赤裸裸地怼他们,再做过度解读,往政治上带,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做贼心虚。 而且,皇上的态度也很明显,就是站在锦衣卫这边,要严惩贪腐之风。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马皇后的身体竟然有康复的迹象,他着实始料未及。 “娘的,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蹦哒出来的?”郭桓郁闷的都快吐血了,两个月的时限没剩多久了,他根本来不及收手。 之前摊子铺的太大,如今已是积重难返,只要锦衣卫揪出一个,便能顺藤摸瓜,把他们全扯出来。 锦衣卫的酷刑,可比刑部严厉多了,指望手下宁死保全他,根本不现实。 郭桓慌了,这一刻,他真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事实上,慌的不止他,很多人都慌。 官员的俸禄实在太低,除了开国公侯,大家日常吃穿用度根本就不够,又有谁不贪,只是贪多贪少罢了。 郭桓深知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抢在锦衣卫前面出手,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人。 他的想法很简单,寻找更多的盟友,拉更多人下水。 然而他却忘了,提出问题的这个人并不是李青,而是朱元璋。 同时,他也忘了,在他之前就有一个人想过这个办法,并且实施了出来。 然而,朱元璋的处理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全杀掉。 那个人,便是大明最后一任丞相,胡惟庸! 不过现在的郭桓已是乱了方寸,根本没想这些,也不敢想,这已经是他能打的最后一张牌了。 郭桓抬头望着周围的人,发现大多都是酒肉不香,魂不守舍,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皇上已经杀了那么多官员,总不可能一直这么肆无忌惮地杀下去,没有官员,谁来帮他治理江山? 郭桓自我安慰:“科举补充的官员,根本就赶不上皇上杀的速度。 前段时间的空印案,还有最近的欧阳伦案,两桩案子的罪员加起来,没有两千,也有一千八,大明哪有那么多官让他杀? 不会的,皇上肯定只是想敲打一下,并不是要赶尽杀绝,只要我们人数够多,就算是皇上,也会投鼠忌器。 对于帝王而言,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郭桓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只能选择性的相信,对自己有利的判断。 第49章 这家人,可太有意思了 午时末,宴席方散。 群臣再次上前行礼,恭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离场。 毛骧汇报了一下办案进程,然后带着刘明等人再次赶往巴蜀。 几位藩王跟着朱元璋进了内宫,李青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朱标故意落后众人,和他平行,“李青,母后的身体……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一个半月。” “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青默然,缓缓摇头,“微臣已经尽力了。” 朱标也沉默了,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务必尽最大努力。” “臣一定。” “唉……”朱标叹了口气,顿了顿,“孤观母后方才难掩疲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殿下放心,是药劲儿过了。”李青解释,“不过今儿娘娘确实累了些,接下来的几日要在寝宫静养了。” 说话间,两人追上大部队,跟着来到中殿。 秦王、晋王、燕王、周王,先后上前,给朱元璋、马皇后行礼参拜。 马皇后确实累了,但兴致很高,拉着几个藩王唠家常,朱元璋都插不上嘴。 这场面,李青也不好乱说话,只能做背景板。 忽然察觉有人时不时地瞥向自己,李青抬头,正好和朱棣来了个对视。 朱棣笑了一下,李青也笑了下,少顷,二人很有默契地撇过头去。 作为藩王,跟天子近臣结交属于犯了大忌,同理,天子近臣跟藩王结交也是大罪。 “棣儿。”马皇后和秦王、晋王聊完了话,看向朱棣。 “儿臣在。” “北平苦寒之地,还要时常和北元打仗,苦了你了。” “为国效力,儿臣不苦。”朱棣的回答十分官方。 朱元璋看了朱棣一眼,对这个儿子他也十分满意。 马皇后笑笑,“对了,高炽那孩子多高了,瘦了没?” “差不多这么高。”朱棣比划一下,干笑道,“没瘦,更胖了。” “胖点儿好,虎头虎脑的多可爱。”马皇后笑吟吟道,“高煦呢?” “高煦?”朱元璋挠了挠头,“高煦是哪个?” 马皇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棣儿就藩那年,妙云二胎都怀了六个月,自己的孙子都不记得,你可真行。” “啊?这……”朱元璋也不敢还嘴,赔笑道,“徐达家那妮子还是可以的,又给咱添了个孙子。” 说着,眼神不善的看向朱棣。 朱棣一见老爹要拿他出气,连忙道:“父皇,高煦出生时,儿臣向您报喜了啊!” 朱元璋老脸一红,他整日忙着国事,儿孙又那么多,他哪里全记得住,但刚升腾的火气,又难以压下,“谁让你起这个名儿的?” 我儿子,我还不能起名啦?朱棣欲哭无泪,却不敢辩驳。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学问浅,还请父皇赐名,儿臣回去就给他改了。” “干嘛呢?”马皇后不悦道,“这名字挺好的,不用改,再说了,煦字带水,也符合你定的规矩啊。” “妹子你不懂。”朱元璋道,“棣儿在北平,直面北元,元属木,所以名字中最好带个火,克制北元。” 李青听得满心无语,同时也有些好笑。 老朱是懂五行的。 朱元璋不爽道,“既然你母后说好,那便不改了,不过以后再有男丁,必须要带火。” “儿臣谨记。”朱棣连忙应承,顿了顿,“妙云已怀了身孕,大夫说八成是个男婴,还请父皇赐名。” “又怀了?”朱元璋讶然,点头道,“徐达家的妮子真不错,回头找他喝顿酒去。” 沉吟片刻,“就取名为遂吧! 遂,有木遂之说,木遂取火于木,正好以北元为木,暖咱大明。” “哎呀呀……父皇圣明!”朱棣连忙拍马屁。 李青看着这一大家子,不知为何,总是想笑,他把这辈子遇上的伤心事儿,全都想了一遍,嘴角仍不可遏制地上扬。 这家人,可太有意思了。 “你笑什么?” 李青一怔,拱手道,“回秦王,下官没有笑。” 不待秦王再说什么,连忙朝马皇后道,“娘娘,您该休息了。” 秦王朱樉见李青不把他当回事儿,很是不爽:“母后要不要休息,轮得到你说话吗?” 话刚说完,他就察觉有道冰冷的目光看自己,转眼瞧见是朱元璋,心中一突,连忙低下高傲的头颅。 朱标轻轻一叹,解释道:“母后身体有恙,李青是母后的主治太夫。” “母后病了?” 几位藩王大惊失色,连忙询问其病情。 马皇后轻描淡写道,“不碍事,你们一路奔波而来,也不轻松,都回去休息吧!” 几人缓缓点头,朱棣朝李青道,“务必要医治好母后。” 李青拱手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对马皇后道,“娘娘,回寝宫让臣再给您针灸一番吧!” “嗯。” 马皇后轻轻点头,“标儿,你几个弟弟轻易不来,你们兄弟好好叙叙旧。” “儿臣遵旨。”朱标点头,望了李青一眼,领着几个兄弟出去了。 朱元璋脸上的轻松之色,顷刻间消失,搀着马皇后往乾清宫走去,李青跟在后面。 马皇后确实累了,李青针灸到一半儿,她就睡着了。 还是朱元璋帮着翻动身体,才完成了针灸。 “李青,皇后的病情真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家妹子会在一个多月后,离他而去。 “臣定当竭尽全力,尽可能的……” “真就没有办法了?”朱元璋不甘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治好咱妹子,咱都在所不惜。” 李青苦涩道,“皇上,恕臣无能。” 这时,朱标匆匆走来,先是询问了一下马皇后的身体状况,而后向朱元璋道: “父皇,母后时日无多,不若让几位弟弟留下来吧,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时光。” 也就一个多月了,几位藩王赶回藩地,还没缓过神,就得重新赶回来。 朱元璋无力地点点头,“行吧,你母后的病你可有给他们说?” “还不曾。” “说说吧,让他们勤进宫,还有,让那些小崽子们多来乾清宫。”朱元璋道,“别他娘的请个安就走。” “儿臣明白。”朱标点头。 “李青……” “皇上。”李青认真保证,“臣一定尽心尽力。” 朱元璋苦涩一笑,轻轻点头,事实上,他何尝不知自家妹子大限将至,但……一想到以后再也没有人叫重八了,他就害怕,心也空落落的。 “都出去吧。”朱元璋走到床前坐下,将马皇后的手放在掌心,“咱要和妹子说说话。” “微臣(儿臣)告退。” …… 出了皇宫,李青本欲回家,想了想,转身去了镇抚司。 前院大堂。 锦衣卫新晋高层汇集于此,个个精气神十足。 李青道,“训练的如何了?” “回大人,最多到年底,便能单独办案。”刘强解释,“九成以上都是新人,想一个多月就达到老人的水准……不太现实。” 李青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吁了口气,道:“皇上可没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距离两个月的期限,只有十多天了,训练不能停,但案子也得办,明儿你带些老人,去查查那个户部给事中,王文禄。” “是,卑职遵命。” 有仇不报非君子,李青可不是大善人,对方都明目张胆的要他难堪了,他自不会忍气吞声。 李青暗暗冷笑:“老王头,你最好底子够干净!” 第50章 我可经不起考验 小院。 三女正在剥石榴吃,不知在谈论什么,婉灵小脸儿红扑扑的,见李青回来,连忙起身上前。 “先生回来啦。” “嗯。”李青取下乌帽,递给婉灵,“洗一下,放起来吧!” 这玩意儿他平时不戴,只是今日是朱元璋的寿辰,不戴显得不重视。 婉灵点头,“先生晚上吃什么?” “你们吃吧,我不饿。”李青确实不饿,宴席上就属他吃的最多,“对了,以后你不用起那么早,我早上在外面吃。”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婉灵虽是丫鬟,但作为后世的三好青年,李青并没有士大夫那种不把下人当人的心理。 准确来说,他是把三女当做自己秘书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儿……咳咳咳。 虽然他不发工资,却也把她们当做正常人来尊重。 早饭吃饱吃好也就二十文,没必要让一个小姑娘,凌晨三四点就起床蒸包子、煮粥。 “先生,是婢子做的难吃吗?” “不不不。”李青摇头笑道,“太辛苦了,不划算。” 婉灵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痴痴道,“先生对婉灵真好。” “呃……我去看书了,你们继续。” 李青径直进了屋,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点儿的女子哪来的如此风情? 那双眼可真勾人,晚上千万别来,我可经不起考验。” 看了会儿大明律,他继续攻读医书,试图找出能再给马皇后续命的办法。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李青对这个慈祥、和蔼的娘娘也有了感情,马皇后给他的感觉,就像邻家和气的老大娘,相处起来如沐春风。 撇开利害关系,仅从个人感情出发,他也想让其多活一段时间。 良久,李青遗憾地叹了口气,师父留下的医书就那几本,他早已不知翻了多少遍,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 “唉…要是师父他老人家要是在,兴许还有可能,我是真没招了。” 李青气苦道:“这老头子真是铁石心肠,离开两个多月了,都不来看看我。”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普通流民想混进来确实不容易,但以张邋遢的本事,根本不是难题。 “这糟老头子……亏我还想带你享享福呢。”李青郁闷地将医书丢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中午饮了些酒,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已然大黑。 火苗一下下的窜着,房间怔怔地望着屋顶,想着心事。 突然意识自己可没点蜡,连忙坐了起来,接着便看到了床边的婉灵。 “先生睡醒啦。”婉灵笑道,“先生不到酉时便睡了,婢子就知道先生子夜会醒,锅里有米粥、包子,婢子去热一下。” 李青咽了咽口水,“夜里凉,你穿这么薄不冷吗?” “婢子不冷。”婉灵脸红红的,脑袋不自觉低了下去。 少顷,又昂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让自己看起来更饱满一些。 哎呀呀……遭不住啊! 婉灵穿得真的很薄,除了内衬的肚兜,只有薄薄一层轻纱,宛若后世的透视装。 白嫩的肌肤清晰可见,胸线微露,弧度不算大,却很吸引人。 她脸蛋儿发烫,脖颈晕红,又凑近了些。 蜡烛火苗不停的上窜,李青火苗也在不断上窜,吭哧半天,“去热饭吧,我有些饿了。” 婉灵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先生稍等。” “呼~”李青松了口气,自语道,“再等等吧,等过了年……” 没一会儿,婉灵端着木盘进来,包子、米粥、小咸菜,味道不错。 “厨艺越来越好了。”李青给予肯定,“很不错。” “先生喜欢就好。”婉灵很开心,拖着香腮怔怔的望着他。 李青砸吧砸吧嘴,“那什么,这么晚了,回去睡吧。” “婢子…还不困呢。” “……”这就有些欺负人了,咱老李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碗一推,“就把碗洗了。” “哦,好。”婉灵点头,把碗筷放在木盘上,去洗锅刷碗。 李青吃饱,睡饱,又被小妮子一刺激,一点儿也不困了,来到院子洗漱一下,欣赏夜景。 不久,婉灵盈盈上前,“先生,不再睡了吗?”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屡次三番送到嘴边,李青也只好不客气了。 他一把搂过婉灵,对着红润的唇瓣便吻了上去。 绵软、香甜…… 婉灵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经过怜香红袖的言传身教,她已经知道先生玩的野,也做好了各种准备,可……在院子里,她属实没料到。 许久,她才得以喘息,晕陶陶的,小脸比灯笼还要鲜艳。 李青放开她,“回去睡吧,明儿不用早起,我不在家吃。” “哦哦,婢子知道了。” 婉灵喘了口气,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心情复杂,有放松、有失落;回味方才,又有些小甜蜜。 点了点头,步伐凌乱地小跑进屋。 …… 天蒙蒙亮,李青从静坐中苏醒,一夜修行,让他精神饱满。 在街上吃了顿早饭,跑步赶往皇宫,以他的速度,从家到皇宫一刻钟都不用,但没必要跑那么快。 一刻半钟后,李青抵达宫门前,正巧遇上同样进宫朱棣。 官员不得和藩王结交,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李青拱了拱手,“见过燕王。” “嗯。”朱棣点点头,“李先生是来给母后治病的吗?” 李青没想到燕王朱棣会叫他李先生,呆了呆,才点点头。 两人没再攀谈,径直入了宫,一路上再无话语。 乾清宫。 皇子皇孙济济一堂,没一会儿,亲王、晋王、周王也先后赶到,宽敞的寝宫变得稍显拥挤。 李青见众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团团一礼,开始赶人,“下官要为娘娘诊治了,诸位殿下还请回避。” “你诊治就是,我们又不打扰。” “母后病重,我们要时刻陪在身边。” 李青暗暗苦笑,知道这些人多半是受了老朱的指示,平时可没见他们这么孝顺。 “都出去吧。”马皇后道,“等李青给本宫看完了病再进来。” “母后你放心,我们绝不出声打扰。” “是啊,儿臣想陪着您。” 马皇后摇头失笑,“是皇上让你们来的吧,不用听他的,你们该忙忙,不用时刻陪着。” 众皇子拱手行礼,但没一个离开。 马皇后可以说不用听,他们却不敢真不听。 李青见这些龙子龙孙都没离开的意思,也不再理会他们,取过针盒,给马皇后针灸。 两刻钟后,他收起银针,瞥了众人一眼,“接下来要弹琴了。” “你弹便是。” 众皇子很硬气,取出早已备好的棉花团儿,塞进耳中,一脸得意。 朱棣等几位藩王有些懵,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堵耳朵,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琴音响起,初闻不觉有什么,但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浑身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好像都在跟着琴音的频率在震动。 那滋味,简直和醉酒时,胃里翻江倒海有一拼,不是一般的难受。 他们不好受,那些有准备的皇子皇孙,也不比他们好受多少,琴音的穿透力太强了,尽管他们把耳朵堵得死死的,仍无法隔绝。 有用,但用处不大。 朱棣忍得难受,伸手扯过离得最近的大侄子,把他耳朵中棉花团取了出来,给自己堵上。 朱允炆猛然回头,正好看到四叔一脸‘慈祥’的对他笑,脸白了一下,接着强挤出一丝笑容,再次背过身去。 秦王、晋王见状,立刻有样学样,一个欺负八弟,一个欺负十七弟,唯有周王比较仁厚,没有做出坑侄、坑弟之举。 两刻钟后,琴音停下,所有人都长舒了口气。 几个藩王看向李青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第51章 疯了 他们从来没听过这样曲子,单靠琴音便能让人产生强烈的不适感,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李青……果然有些东西,秦王开口:“这是什么曲子?” “治病用的曲子罢了。”李青随口解释,“此曲并非乐曲,是下官针对娘娘的病症,调理娘娘病情的曲子。” 不过,这些藩王可不比皇子皇孙,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好忽悠。 况且,宴席上朱元璋对李青大为褒奖,无形中给他加了层滤镜, 他越说的轻描淡写,几位藩王越觉得他深藏不露,只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显本事。 朱元璋是什么人,几位藩王再清楚不过,除了开国的那几个国公,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而李青,不过年及弱冠,却能让其盛赞,更是说出可堪大用之语,可见一斑。 “你既有治疗病症的曲子,自然也有陶冶情操的曲子了。”晋王道,“不若弹上一曲,让母后舒缓心情如何?” “李先生来一首。”八皇子朱梓拱火,“俺们刚才受老罪了。” “是啊,来一曲。” 你们受罪关我屁事,都说让你们走了……李青一脸无语,“不会。” “母后的面子你也不给?”秦王脸色不善。 李青无奈,对于这群龙子龙孙,他也发作不得,只好看向马皇后。 “来上一曲吧。”马皇后见难得热闹,兴致很高,“弹得不好一起不要紧。” “臣遵旨。” 李青暗道,“要不是当着马皇后的面,我非给你们弹个十面埋伏不可。” 重新调音,拨弄一下琴弦,再次进入状态。 一曲高山流水,高山密林琴悠悠,江河水缓天际流,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一曲下来,众人只觉身体、心灵极致放松; 压力、焦虑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整个人都变得空灵起来,就连脾气暴躁的秦王,都是一脸静谧,脸上露出享受之色。 这首曲子,有着养护身心之效,马皇后听完也倍感舒心,“以后针灸完,再弹上一首这样的曲子。” “娘娘愿意听,臣弹上一曲便是。”李青起身把琴放好,拱手道,“娘娘,微臣还有些公务……” “去忙吧!” 李青拱了拱手,离开寝宫。 朱棣瞧了眼李青离去的背影,拐了周王一下,拉着他退出人群,轻声道: “五弟,你擅长音律,这个李青和你相比,如何?” “我不如他。”周王眼中难掩欣赏之色,“他的琴艺已臻至化境。” “那你想不想跟他讨教一番?” “这个……”周王有些意动,迟疑道,“这不好吧,藩王和官员……” “怕什么,又不是私下结交,拉上大哥便是。” 周王点头,喜道:“这样最是稳妥,还是哥哥想的周到。” “呵呵……”朱棣笑道,“知道你喜音律,以后琴艺大成,抽空去北平给哥弹上一曲。” “哥哥真好。”周王很是感动。 “你是我亲弟弟嘛,哥不对你好对谁好?” …… 镇抚司。 李青品着茶,等了小半时辰,刘强一行人匆匆赶回。 “如何了?” “回大人……”刘强神色有些古怪,“王文禄病了,病得很严重。” “这么巧?”李青玩味道,“他得了什么病?” “疯病。”李玉补充道,“就是疯了。” 李青:“……” 刘强尴尬道,“问题是给他治病的医生,都一口咬定他疯了,至于他是不是装的,也鉴定不出来啊!” 李青皱了皱眉,大脑这个领域,就是后世也没完全攻克,在这时代更是难以判定。 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疯的人。 装疯虽然赖皮了些,却不失为一步好棋。 “具体表现是什么症状?” “怕冷。”李玉道,“我们早上到他家时,他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在院里烤火,还浑身打着哆嗦。” 如今虽是深秋,但白天气温并不低,裹棉被烤火确实很不正常,符合疯子的操作。 李青沉吟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疯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心里绝对有鬼。 先让他疯着吧,从他的关系网入手。” “是。” 几人拱手称是,刘强问道,“要不要先拿了他? 咱们锦衣卫有先羁押,再审讯之权。” “不必。”李青摇头,“现阶段正是锦衣卫发展的重要时期,不能给百官留下把柄。” “大人,那厮多半是装的。”李玉嘿嘿笑道,“到时候一遍酷刑下来,还怕他不招?” 李青苦笑摇头,“你能想到,对方也能想到,就算审出供词,并签字画押又能如何? 他疯了,至少我们无法证明他没疯,疯子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真要那么做,那些心里有鬼的官员势必会大作文章,到时候我们反而被动。” 几人一怔,旋即叹服道:“大人英明。” 李青摆了摆手,“继续查吧,对于王文禄……明松暗紧,对他,以及他的家人、仆人,都要时刻关注。 给事中这个职位,品卑而权重,他是个重要人物。” “明白。” 闲聊几句,李青起身去往偏院、昭狱等地方,查看新人的训练进度。 锦衣卫的培训很复杂,有体能训练,有审讯技巧,有行刑手法,有规章制度…… 其中,最残忍的便是昭狱刑罚了,行刑手法都是用活人,当练习对象,不仅罪犯备受折磨,行刑的新人也很煎熬。 李青在昭狱待了没一会儿,便退了出去,再看下去中午都没法吃饭了。 …… 回到家,李青办了张椅子在果树下看书,东厨灶烟袅袅,身后玉手捏肩,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逐渐淡去。 两刻钟后,红袖上前道:“先生,吃饭了。” “嗯。”李青放下医书,拍了拍肩上的小手,伸了个懒腰,“今儿阳光正好,在院里吃吧。” “那婢子去搬桌椅。” 少顷,婉灵、红袖把桌子搬到他跟前,怜香上菜。 李青屁股都不用挪动一下,直接开吃。 他现在也就吃饭不用人喂,做a亲力亲为,其他的事儿,都是几女做,简直不要太享受。 还是古代好啊……李青感慨。 吃过饭,李青碗一推,又靠回了椅子,手拿医书,翘着二郎腿,背后的按摩再次开始,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但还没舒服多久,钦差就来了,让他即刻进宫。 李青吐槽:这该死的封建时代,午休时间都没有。 “好的,我这就过去。” 皇宫,中殿。 除了老朱,一大家子都在,李青上前见礼。 朱标笑道,“李青,听闻早上你在乾清宫一曲,让人如沐春风,心情舒爽,不若再奏一曲,让孤也听听。” “……”敢情大老远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听曲儿? 李青突然有种和婉灵三女‘同病相怜’的感觉,几女伺候他,他伺候老朱一家。 “周王喜音律,想向你讨教一番琴艺,你可莫要藏私。”马皇后轻笑道,“你弹的琴,本宫爱听。” 李青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弹呗。 他在山上十年,整日闲的蛋疼,除了采药、练武、学医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琴音上了。 一曲奏罢,众人叹为观止,周王更是化身迷弟,向他讨教琴艺。 李青心里堵得慌,他现在是锦衣镇抚使,兼皇后主治医生,兼教授琴艺,兼陪玩儿…… 这么多工作,老朱却只发一份儿工资,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陪玩陪了一下午,李青身心俱疲地告辞离去,想着自己要不要学学王文禄,也疯上一把。 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又有人敲门。 “谁呀?” “卑职刘强。” 李青声音稍稍缓和,“进来吧!” 婉灵三女见自家先生有公事,便进屋去了。 少顷,刘强推门进来,拱手道,“大人,疯了,和王文禄关系密切的人都疯了。” 第52章 朱元璋的态度 “都疯啦?”李青惊诧道,“全部疯了?” “是啊!”刘强苦笑,“对方这一招可真够无耻的,直接把关系网切割了,现在没法再从王文禄这条线往下查了。” “嗯…无耻是无耻,但也有用。”李青点头。 刘强想了想,道:“大人,要不要上报皇上,他们现在一疯,公务是没办法处理了,拿着俸禄不办差,咱们虽不是吏部,但也可以上奏。” “不用。”李青想了想,“皇上让咱们查案,咱们查案便是,做得越多,越容易出错,这些个事儿,就交给吏部的人去处理吧?”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青靠回椅子上,轻笑道:“不查了。” “啊?” 刘强大感意外,见李青不似说笑,劝道,“大人,要是就这么放过他们,咱们锦衣卫的名声……” “那个王文禄下午还烤火吗?”李青问。 刘强咂吧咂吧嘴,叹了口气,道:“王文禄应该是真疯了。” “哦?”李青诧异道,“怎么说?” “他不仅烤火,他还……” “还怎么?”李青皱眉道,“别婆婆妈妈的,快说。” 刘强表情怪异道,“他还吃屎,吃了一大坨,据属下的人说,怕不有一斤。” “……我日。”李青被恶心得不轻,中午饭好悬没吐出来,“是真的吗?” “监视王文禄的都是老人,而且他们都看到了,就在门口吃的。” 李青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屎是真的吗?” “啊?这……”刘强一脸干笑,“这就不清楚了,总不能让咱兄弟再尝尝吧?” “倒也是。”李青点头,没再掰扯真屎假屎的事儿,“不管他了,案子也不用查了。” 顿了顿,“从明儿开始,带上所有新人,就在六部衙门、翰林院、都察院等地晃悠,不查案,但给他们一种在查案的感觉。 还有,顺便‘不小心’透露一些我们掌握的信息,让他们听到,记着,一定要是‘不小心’。” 刘强一怔,旋即喜道,“大人这一招高啊! 不过…咱们没掌握信息啊,要是说错可就露馅了。” 李青想了想,“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王文禄肯定底子不干净,他不干净,他上面的人也干净不到哪去,比如……户部侍郎郭桓。” 户部的高官,李青就认识一个郭桓,这屎盆子只能往扣在他身上。 “大人,那万一弄错呢?” 李青笑道,“他们赖皮,咱们也可以赖皮,真要弄错了,不承认便是。 反正,他们也没办法证明咱们说过。” “好。”刘强点头,“卑职这就去安排,找俩心腹散播出去。” 李青叮嘱道,“一定要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去,太刻意这招就没用了,另外,为了提高可信度,去户部衙门口转悠的人要多些,频率也要高些。” “卑职记下了。” 刘强抱了抱拳,嘿嘿笑道,“大人这一招实在是高,不查案却胜似查案,估计用不两天便会有人沉不住气,那郭桓若真有贪污之举,定会被人告发。” 李青微微一笑,“但愿如你所言。” —— 晚上,李青小酌几杯,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去了教坊司。 家里虽有,也给,姿势也够,但偶尔下个‘馆子’也不错。 教坊司。 李青一到,就遇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秦王,一个是李景隆。 俩人手拿描金小扇遮着脸,隐藏在人群之中,和众人一起争魁首,价格一度飙到二百两。 他看了会儿热闹,便径直上了二楼,魁首什么的,他也不甚稀罕,毕竟魁首也是花魁,只是名气更大而已,质量差别并不大。 一个二十两,一个二百两,哪个性价比高,不言而喻。 他可没有皇帝、国公级别的老子,日子得精打细算。 不过,堂堂藩王,竟然来教坊司寻花问柳,令他着实意外。 看来这秦王也不是啥好鸟,李青腹诽一句,付了钱,挑了一个有眼缘的花魁,搂着进了厢房。 …… 玩儿了半宿,李青性尽起身,教坊司离家只有几百米,没有留宿的必要。 出乎意料的是,三女都还没睡,在客堂聊天剥着石榴吃,见他回来,起身娇娇怯怯的叫了声,“先生。”语气充满幽怨。 不知怎的,李青竟有种偷腥被发现的感觉,干笑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等先生呢。”怜香的嘴都能挂油瓶了,咕哝道,“家里的又不要钱。” “……”李青哭笑不得,摆出老爷架子,在她莹白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回去睡吧。” “喔。” 李青回到房间,开始考虑办案的事。 从寿宴上群臣的表现来看,心虚的官员不在少数,真要全部严办,这些个京官至少能砍掉一半。 老朱虽说要严办,但具体严办到什么程度,他心里也没谱,尺度拿捏不到位,差事办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问问老朱的意思。 不是他不愿意背锅,实在是这口锅太大了,他背不动。 欧阳伦虽然地位高,但无关痛痒,朝廷离了他照样能运作,但这些个京官不同,他们大多都是办实事的,全部拿了,国家政务也会停滞。 就像病人长了个脓疮,直接剜掉会要命,置之不理又会持续蔓延。 他不是医生,他只是医生手中的手术刀,朱元璋才是医生,究竟是不是要剜,要剜多少,后者说了才算。 …… 翌日,乾清宫。 针灸、弹琴,李青忙了近一个时辰,才从乾清宫脱身。 接着,直奔御书房。 朱元璋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道:“什么事儿?” “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明,请皇上明示。” “说。”朱元璋继续一心二用。 李青吸了口气,“是否严查在京官员,但凡涉及违法之事,一律严打严办,绝不姑息?” “这不是废话吗?”朱元璋不满地抬起头,“李青,咱看中的就是你敢做敢拼。” “臣明白。”李青点头,“但……臣斗胆,有一言如鲠在喉,还望皇上恕罪。” 朱元璋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李青拱手道,“臣以为,酌情处理更为恰当,寿宴时皇上也看到了,那么多官员都排挤锦衣卫,肯定心中有鬼,若是全部拿办,政务定会大受影响。 惩治贪腐是为了吏治清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若是因为肃贪,耽误了国家大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朱元璋幽幽道,“你是说,让咱姑息养奸?” “臣不是那个意思。”李青摇头,“臣只是觉得大局为重。” “怎么?你怕啦?” 李青笑了笑,道,“皇上,臣若是怕,就不会拿欧阳伦,若是怕,就不会在寿宴上说那一番话。” 朱元璋轻轻点头,神色缓和许多,“你所担心的事儿,咱又岂会想不到? 别以为就你聪明,你想到的咱能想到,你想不到的咱一样能想到,照办即可,绝不姑息!” 李青忙作出一副受敲打的模样,“臣明白,臣惶恐,皇上圣明。” “嗯。”朱元璋脸上浮现笑意,对于李青,他是真的很满意,“本来想等你查出个眉目再做安排,不过既然你来问了,咱就给你交个底。”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挥了挥手,周围侍奉的太监、宫女无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要查,要严查;要办,要严办。”朱元璋杀气凛凛,态度极为明确。 顿了顿,又道,“不过,不得动重刑,别把人玩残了,他们要死,但得并不是即刻死,下一任官没接手之前,他们还得干活儿呢。” 李青目瞪口呆,这操作……资本家看流泪,周扒皮直呼内行。 第53章 郭桓的应对 户部,郭桓听着外面的动静,内心慌地不行。 锦衣卫要来抓人了吗? 尽管他已经做了关系切割,还向王文禄等人保证,只要他们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保他们及家人无恙,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但心里还是没底。 他扶着椅子,腿肚子直打颤,手心更是沁满了汗,甚至已经做好,锦衣卫进来逮捕他的准备了。 许久,衙门的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小,最后远去消失不见,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直提着的心也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平静了好一会儿,郭桓逐渐恢复过来,清了清嗓子: “来人!” 门外的衙役循声进来,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去看看,外面的锦…刚才谁在外面喧哗。” 衙役领命离去,少顷,赶回来禀报:“大人,刚才锦衣卫来了,不过现在又走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郭桓摆了摆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自我安慰道,“锦衣卫有监察百官之权,日常巡视很合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无需紧张。” 话虽这样说,但端起茶杯的手,还是止不住的抖,他想让自己镇定点儿,却根本做不到。 皇上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只要自己的那些事儿被抖落出来,万没有活命的可能。 他深刻明白,就算皇上投鼠忌器,不敢冒着江山不稳的风险,处死所有官吏,但他这个户部侍郎,无论如何也难以活命。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李青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连驸马都敢下手,我这个侍郎他肯定不放在眼里……郭桓屁股还没坐热,又站了起来。 心道:“要不行贿于他?” 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掐灭了,“行不通! 李青日后必定前途无量,皇上摆明了要重用他,他又岂会接受我的贿赂,给他行贿等于不打自招。 威胁他贪污受贿,假借抄家之名,把清倌人、花魁带回家? 也不行,且不说有没有用,一旦威胁,我也就暴露了。 娘的,这该如何是好?” 郭桓心乱如麻,贪钱的时候有多爽,现在就有多难受,甚至比贪钱时还要难受。 一旦事发,别说钱了,命也得搭进去。 这时,户部郎中刘华匆匆进来,满脸惊慌失措,连行礼都顾不上了,“郭大人,大事不好……” “小声点儿。”郭桓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去内书房说。” “哎,是是是。” 两人来到书房,郭桓喝退衙役,关上门,回身急吼吼道,“哪里出问题了?” “有人告发你!” “啥?” 郭桓脸都白了,差点儿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大人莫慌,那人没得逞,被我提前发现,命亲信抓了起来。”刘华连忙解释,并上前扶住他,生怕他抽过去。 “你他娘的……不会一口气儿把话说完吗?”郭桓气得想打人,咬牙道:“那人是谁?” “礼部员外郎,张谦。” “是他?”郭桓一听更来气了,“这狗日的,两个月前才分给他一大笔钱,居然敢告发老子,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刘华急道,“大人,现在不是泄恨的时候,锦衣卫在六部、都察院等部门来回转悠,大家已经是草木皆兵。 今儿张谦不告发,明儿李谦也会告发,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啊!” 郭桓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刘华沉思片刻,阴狠道:“干脆咱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在脖子上做了个下划的动作。 “杀了他?” 郭桓眼睛一亮,“好主意,只要李青死了,换个人来查这案子,万没有他无法无天,不过…… 要是被查出来,咱们头上又要加一条罪了。” “哎呀,我的大人啊!”刘华苦笑,“加不加这一条,以咱们贪的数额,都是抄家灭族,您咋就想不明白呢?” 郭桓一怔,旋即点头:“你说的对,可问题是……有人肯做吗? 谋杀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咱肯给钱,也没人愿意干啊!” “大人放心,下官有办法!” 刘华嘿嘿冷笑:“半个月前,江浙的茶税进京,负责押送的税吏中,有下官暗中提拔的同乡,他们现在还没走,让他们做。” “有多少人?” “十五人。”刘华道,“他们不是京师的人,只要给他们一大笔钱,他们一定肯做。” 郭桓点头,“钱我出,每人一千两够不够?“ “绝对够了。”刘华笑道,“这么多钱,足够寻常人家一辈子花销了,他们肯定能干。” “好,你去告诉他们,先给二百两,事成后再给八百两。”郭桓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老刘,我们没有退路了。” “大人放心,他们都会功夫,绝不会出现意外。”刘华道,“不过,皇上既然决定要查,断然不会因为死了一个李青就收手,后面怎么办?” 郭桓笑了笑,“李青死了,这支锦衣卫的主心骨也就没了。 接下来,皇上肯定会先追查杀人凶手! 等他回过神想要继续查下去,毛骧他们也到了巴蜀,圣旨送去到他们赶回来,这中间浪费的时间,足够本官从容布置。” “大人高见。” 刘华放下心来,“对了,要不要把尚书大人也拉进来?” “当然少不了他。” 郭桓冷笑,“他也贪,只是胆子太小了,干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买卖’,我手里有他的罪证,只要给些甜头,他自会跟我们站在一起。” “对了,你也别闲着,去联系我们阵营的各司郎中、员外郎、还有各地到中央缴纳课税的官员,告诉他们, 把嘴给我闭紧了,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蚂蚱,谁他娘的也别想独善其身。” “好。”刘华重重点头,“大人,勋贵那边儿……” “等李青身死的消息传出来后,我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们拉进来。”郭桓叹了口气,“李青那厮做事太过无法无天,勋贵也怵他。” 刘华不可思议道,“这……不至于吧?” “你懂什么?” 郭桓没好气道,“前段时间李景隆嫖妓,就是因为和李青抢女人,被他直接关进了昭狱,曹国公让亲兵去昭狱交涉,他把亲兵也给关了。” “啊?这……”刘华惊奇道,“曹国公咽的下这口气?” “具体详情我不知道,但结果是曹国公负荆请罪,李青却相安无事。” 郭桓骂道:“这个家伙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我甚至怀疑…他是皇上的私生子。” 刘华一惊,“也就是说,咱要杀的皇子?” “九族都他娘的搭上了,还管他是不是皇子?” 郭桓把刚才刘华劝他的话还了回去,“你赶紧去安排,今晚就让他见阎王。” “是,下官告退。” 郭桓缓缓坐回椅上,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少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李青啊李青,我也不想杀你,但你不死,我就得死,这就怪不得我了。” 他暗暗盘算了一阵儿,愈发觉得可以从容度过难关。 侍郎大人的风度再次重现,一脸轻松地走出书房。 …… 傍晚。 李青一推饭碗,起身回房,伺候了老朱一家子一整天,可把他累够呛。 “婉灵她们三人伺候我一个,我一个人却要伺候一大群,我连丫鬟都不如。” 他躺着床上郁闷了一阵儿,叹了口气,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马皇后的身体日益衰退,大限之兆越来越明显,他必须得做好应急准备。 眼下已是深秋,白天时间越来越少,没多久天色就黑了,李青起身点了根蜡烛,继续翻医书。 一连看了两个时多辰,书都快翻烂了,还是没能找出给马皇后续命的办法,他不禁有些气馁。 难道就这样了吗? 他所求不高,只希望让马皇后能过了这个年,但眼下看……怕是不行了。 李青有些烦躁,起身披上袍子出了房间。 今夜没有月亮,夜空漆黑如墨染,连稀落的星星都不见,让想看个夜景舒缓心情的他,更加郁闷。 少顷,小院起了风,秋凉的爽快吹在身上很舒服,李青很享受这种感觉,躁动的情绪逐渐平稳。 …… “沙沙沙……” 院墙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悄然响起…… 第54章 月黑风高夜 李青心中一动,察觉出少许异样,立即凝神去听。 沙沙声很听,和风声夹杂在一起,几乎细不可闻,但耳目聪慧的他还是听出了不寻常。 这声音……就像有人攀登院墙时,鞋子和泥砖摩擦出的声音一样。 李青警惕心大起,立即望向墙头儿。 宅院不大,他坐在门口,离院墙也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但天太黑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也吃不准院墙上有没有趴着人。 不过,李青并没有动,他一身墨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只要他不动,对方也发现不了他。 李青调动体内真气,精气神攀升到最佳状态,盯着院墙眼都不眨。 果然有人! 他心中一凛,尽管十分模糊,但他还是看到墙头上的模糊黑影,有了轻微移动。 李青如此高调,不是没想过有人置他于死地,但他没想到,对方会用如此手段。 天子脚下,暗杀朝廷命官,简直是泼天的胆子。 他依旧没动,他还吃不准对方有多少人、院子有没有被包围、有没有热武器。 大明的火器虽远比不上后世,但这黑灯瞎火的,对方暗戳戳地给他来几枪,一样能要了他的命。 生死关头,李青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院墙上的人影有了动作,他们动作十分轻巧,一个接一个的翻过墙头,跳进院子。 在真气及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李青的视力愈发锐利,隐隐能看出这些人的衣着。 全是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黑巾包头,脸上只有一寸宽的距离暴露在外,露出双眼。 一行人翻进小院后并未第一时间上前,而是先观察了一阵儿,才轻移脚步缓缓逼近。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步伐轻盈,动作统一。 近了,又近了,尽管他们动作很轻、很慢,但一共就十几米的距离,没一会儿就到了李青跟前。 这时,他们也发现了异常,但还不待他们发难,李青就率先暴起。 “砰——!” 太快,太突然了。 黑衣人刚察觉到门口坐着个人,下一刻,李青便出了手,他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最前面的一个汉子首当其冲,只觉身体好似被大公牛狠狠的撞了一下,不等他有所反应,整个人就高高荡了起来,急速向后方飞去。 “咔嚓嚓…噗……” 李青这一脚没有丝毫留手,直接是奔着要命去的。 黑衣人身在半空,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整个胸膛都塌陷进去,身体倒飞出去,砸到五六人,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李青一击得手,片刻不敢犹豫,又是一拳捣出。 “啪——” 势大力沉的一拳,狠狠的击在黑衣人的心窝,黑衣人佝偻起来,心脏被震碎,背后的夜行人爆出一个大洞。 说来话长,实则只有电光火石之间的间隔。 连续两击过后,李青并未再攻击,而是身体一闪,远离刚才的位置,怕有人在暗中放冷枪。 黑衣人又惊又怒,本以为势在必得的一次暗杀,却不料人还没杀,己方就先折了两人,立即取出匕首扑了上去。 李青立即抽身而退,乱斗之中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小动作,他只能大开大合。 同时,不断变换位置,防止有人放冷枪。 双方一言不发,招招要对方性命。 一把匕首斜刺里杀将上来,李青微微侧身,左手探出扣住那人手腕,用力一带,旋即猛然一个提膝,击在那人下巴上。 “咔嚓嚓……” 下颌骨被击碎,上下牙齿暴力撞击,那人的舌头被自己咬掉小半截,极度的疼痛让他再也无法忍受。 “啊呀……” 惨叫声划破寂静夜空,下一刻,他就被李青夺过匕首,一刀封喉。 一行人再次杀上来,刀刀要命。 李青一个旱地拔葱,越出包围,反手掷出手中匕首,直接插进一人头颅。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李青就先后解决四人。 严格来说,这是李青第一次杀人,但他根本没时间体会杀人的感觉,得手之后立即向一边掠去。 抄起晾衣服的竹竿,一记横扫千军。 “噼里啪啦……” 他用力过猛,竹竿直接劈开断为数截,但效果也十分显著,一杆子打到一群。 李青再次变换方位,暗处依然没有人行动。 他渐渐相信,暗杀自己的就眼前这些人,不由松了口气。 就在他放松的时候,一个黑衣大汉猛然暴喝:“去死吧!” “嗖嗖嗖……” 劲弩的破空声袭来,李青不敢大意,立即跃起躲避,其中一支箭矢插着他的脸皮划过,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嗖嗖嗖……” 他脚刚一沾地,又是一连串破空声袭来。 李青猛提起真气,再度跃起,但这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一支箭矢直接贯穿他的手臂,另一支贯穿大腿。 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劲弩的射速又是齐发,他根被无法完全避开。 李青身体暴退,再次拉开距离,与此同时,又是一连串的箭矢射向他,他一个鹞子翻身,扑向一旁,箭矢尽皆射在他刚才所处的位置。 箭矢插进地面,尾部轻颤,发出铮鸣,威力可见一斑。 院子里这么大动静,几女自然惊到沉睡中的几女。 “有人要暗杀先……”怜香小脸雪白,声音发颤。 婉灵小手一把捂住她的嘴,轻颤道,“小点儿声,不要让先生分心。” 红袖爬起来想去点蜡,被婉灵阻止了。 怜香急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 “院里都是歹人,咱们一旦出去,送命不说,要是被挟持用来要挟先生,就帮了倒忙了。”婉灵虽然也十分害怕,但相对冷静。 “那怎么办?”红袖道。 婉灵张了张嘴,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 “我去给先生送武器。”怜香是个急性子,直接冲出房间,两女想拉都拉不住。 怜香跑到李青屋里,摸到绣春刀就往外跑,被赶来的婉灵、红袖拉住了。 黑灯瞎火的,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怎么送? 这时,黑衣人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响动,立即有两人往房间冲。 李青轻叱一声,拔地而起跃过两人,刚一落地反身就是两脚,将二人踹了回去。 身体受伤,体力、真气消耗严重,他自己也被反震之力,震退了几步,一屁股跌进客堂。 “啊……” 女子特有的高分贝尖叫响起。 “别吵吵,把刀给我。” “先生?”怜香慌忙递上绣春刀,“先生你没事吧?” 李青来不及搭理她,接过绣春刀便冲了出去。 “锵啷~” 刀在手,他底气也壮了许多,打到现在,他已基本确定暗杀自己就这些人,尽管受了伤,但内心逐渐镇定下来。 黑衣人伤亡过半,但同伴的惨死让他们恼火至极,此刻只剩六人,却仍不肯退去。 李青也杀出了火气,刀法大开大合,擦上即伤,碰上即残。 一刻钟后,李青又斩四人,但他也摇摇欲坠,体力消耗严重不说,在剧烈活动之下,伤口不停往外冒血。 更要命的是,那箭矢居然淬了毒,他的左臂和右腿都麻了,并且还在蔓延。 “呼呼呼……” 李青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面色更是苍白无比。 “暗杀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也敢?”李青冷声道,“是谁指使你们的?” “休想拖延时间。”一个黑衣人挥着匕首刺来,“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你今儿个必须死。” “噗嗤……” 绣春刀脱手而出,从前胸刺入后背探出,黑衣人离李青近在咫尺,却无法有下一步动作,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不断抽抽。 剩下那个黑衣人转身就跑,十五个人死了十四个,尽管李青一副山穷水尽的样子,他也不敢再赌了。 “想跑?” 李青冷笑,夺过面前黑衣人的匕首,一记小李飞刀甩出,精准的刺入那人后脑。 “扑通~” 黑衣人应声倒地,抽搐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李青大口喘着粗气,“点、点上灯吧!” 少顷,红袖举着蜡烛,三女快步走来,待看到他浑身是血、脸色煞白,一下就哭了。 “还没死呢,哭什么哭?”李青喘了口气,“现在什么时间了?” 婉灵吸了吸鼻子,“大概丑时。” 李青点头,“离开宫门还有一个时半辰,婉灵你去我屋里拿上我的牙牌,去……” 缓了口气,“去镇抚司,告诉值班的衙役,找刘强刘千户,告诉刘强,让他去宫门守着, 宫门一开,立刻进宫面圣,就说我快死了。 让皇上快点儿派太医来……快,快去。” “好好,先生你坚持住,婢子这就去。” 婉灵抹了把眼泪,回房拿着镇抚使牙牌,匆匆出了门。 第55章 这位镇抚,太过彪悍 怜香、红袖见自家先生奄奄一息,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跪坐在他跟前,哀哀哭泣。 哭的李青心烦意乱,“别哭了,我不是还没死的吗? 想让我多活一会儿,就安静点儿,别打扰我了。” 两女连忙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看着她们这副模样,李青既烦躁,又感动,“莫哭了,我一时间还死不了,你们回屋休息吧。” 红袖抹了抹眼泪,“先生,婢子扶你回房躺着吧,外面凉。” “不用了,我现在不能乱动。”李青在臂弯、大腿点了几下,让血液流速降下来,“不要吵,保持安静。” 接着,调整了一下呼吸,闭上眼睛开始修行真气。 …… 奉天殿。 朱元璋身穿黄龙袍,迈入大殿。 群臣立即行礼,高呼万岁。 “众卿平身。”朱元璋摆了摆手,缓缓坐了下来,“有紧要事快呈上来,若没有,留折待阅。” 马皇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朱元璋虽不愿懈怠政务,但也想多挤出些时间陪她。 群臣面面相觑,纷纷取出袖中的折子,双手奉上。 小桂子走下玉阶,一本一本地收进小箱子里。 这时,站殿将军进来禀报:“禀皇上,锦衣千户刘强,称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圣上。” 朱元璋本来就要喊退朝了,听到这话,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让他进来吧!” “嗒嗒嗒……” 刘强大踏步走上大殿,“微臣参见吾皇万岁!” 不待朱元璋说平身,刘强就急吼吼道,“皇上,出大事了,镇抚使李大人夜里遭歹人暗杀,身受重伤,毒素发作,已危在旦夕。” “什么?” 朱元璋猛的站起,暴怒道:“谁干的?” “微臣已命人去查了。”刘强急道,“皇上,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让太医去救李大人啊,要是晚了……” 朱元璋惊醒过来,“对对对,小桂子你快去太医院,把御医叫去李青家,还有,让他们带上解毒的草药。” “是,奴婢遵旨。” 小桂子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耽搁,平日的小碎步也不走了,迈开腿就往外跑。 大殿上,群臣全是一脸愤怒,谏言朱元璋一定要彻查此事。 朱元璋被他们吵的一阵心烦,“别他娘的聒噪了,这事儿咱一定会彻查!” 他冷冷的扫了眼众人,哼道:“少他娘的猫哭耗子假慈悲,李青死了,你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别让咱逮到是谁,不然咱扒了他的皮。” 说罢,扬长而去。 朱元璋一路小跑儿地来到乾清宫,挤开众皇子,来到马皇后榻前,“妹子,你还好吧?” “臣妾还好。” 马皇后虚弱笑笑,“今儿李青怎么没来啊?” “他…他有些政务上的事儿。”朱元璋安慰道,“待会儿喝了药,你先睡,今儿不针灸了。” “父皇,什么事儿比母后的身体还重要啊?”朱梓问道。 “是啊父皇,母后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 几位藩王也是一脸不解,但都选择默不作声,朝政上的事儿,他们这些就藩的皇子可不敢乱发言。 朱元璋回头吼道,“都滚出去,不要影响你们母后休息。” 众皇子一缩脖子,“是,父皇。” “是李青出事了吗?”马皇后问。 “不是,他好着呢。”朱元璋嘿嘿笑道,“咱给他安排了个差事,他去办差了,不过三两天就能回来,妹子你不用担心。” 马皇后叹了口气,“别骗我了,重八你每次对我撒谎都是这种傻笑,他是不是遇害了?” 朱元璋怔了怔,默然点头,“什么都骗不过你,他昨夜被人暗杀了。” “啊?”马皇后脸色一变,“他…他死了?” “妹子你别激动。”朱元璋连忙道,“还没呢,只是受了伤,咱已经派御医去救他了。” 马皇后神色略微缓和了些,“一定要把他救回来,他才二十岁……” “妹子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好好养病,咱一定会尽力救他。” 朱元璋拍了拍她的手,见宫女端着药进来,伸手接过,“妹子你先喝药。” 马皇后从他手上接过药碗,“我自己喝,你去看看李青伤得重不重。” “那好吧!”朱元璋起身道,“喝完药就休息,不要担心李青那小子,他可不像短命鬼,咱看人还是很准的。” ~ 朱元璋刚走出寝宫,就迎面撞上了朱标。 “父皇,大事不好,李青他……” “咱已经知道了,御医已经过去了。”朱元璋杀气腾腾道,“这事儿肯定是朝中大臣干的,娘的,别让咱逮到是谁。” 朱标缓缓点头,“父皇,恨他的人太多了,您…不应该把他放到群臣的对立面。” “你是在怪咱?” “儿臣不敢。” 朱元璋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走吧,咱们先去看看那小子。” “好。” …… 李家小院。 十五具死状凄惨的尸体,静静躺着,殷红的血迹一片一片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气味。 李青端坐在门口,双眸紧闭,左手已然发紫。 “不许大声说话。”李玉守着大门,见几位御医过来,连忙上前叮嘱,“保持安静,不要制造声响。” 御医们点点头。 李玉这才轻轻打开门,领着御医进院,“都看着些脚下。” 第56章 这家伙命真硬 不怪爷俩一惊一乍,实在是李青此刻的状态太过吓人。 分明是中毒已深,即将咽气的架势,二人哪里想得到,他居然还能说话。 这家伙的命,是真他娘硬啊……朱元璋一脸惊叹。 “雄黄五钱、巴豆两钱、麝香十钱,三碗水熬制一碗。” 李青说完,再度陷入沉默,好似刚才的话并非出自他口。 朱元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朝御医道,“快去弄。” “微臣遵旨。” 太医齐齐一拱手,连忙打开带来的大药箱,按方抓药,然后一头冲进东厨,开始熬药。 “李青,你现在感觉如何?”朱元璋关切道,“还挺得住吗?” 李青:“……” 他刚刚那一句话说出来,苦苦坚守的心脉也出了纰漏,毒素已经蔓延进去少许,哪里还敢再说话。 不过,他确实挺无语的,这时代的毒,种类并不算多,往箭矢上淬的毒更少。 一般都是蛇毒、蜈蚣毒、蜂毒……等十余种。 在他想来,太医只需望闻切,再不济取些血验验毒,然后对症下药也就是了。 哪想到自己苦苦支撑,太医却上来就给他判了死刑,直接不治了。 他却不知,太医看病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上来先判个死刑,若是皇上硬要他们治,治死了也怪不得他们,反正都说了治不好。 再说了,李青模样的确吓人,他们也确实没想着治,号脉只是做做样子,皱眉、摇头更是常规操作。 唯有如此,李青死了才合情合理,而一旦治好,则更显得他们水平高。 这波,属于你笑我医术不行,我笑你不懂人情世故。 太医治病首先考虑的不是病人利害,而是自身利害。 其实马皇后大病之初,要是太医下几剂猛药,可能也就好了,万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把身体拖成这样。 就是因为他们太过谨慎,开的都是药性很温和的药方,导致病情一误再误,到最后想下猛药也晚了。 古代大多皇帝,都栽在这上面。 说实在的,马皇后要是死了,他们被砍头真不冤。 “父皇,还是别打扰他了。”朱标轻声劝道,“李青自己就是医生,他可能在用某种方法抵抗毒素,需要安静。” 你看人家多懂事! 李青虽然闭着眼,但神志一直清醒,默默给朱标点了个赞。 朱元璋点了点头,走到一旁,朝李玉道,“赶紧去查,尽快查出幕后指使。” “微臣遵旨。”李玉拱手称是,顿了顿,轻声道,“刘千户已经在查了,微臣怕对方再来补刀,所以……想在这儿守着。” “嗯…也是。”朱元璋点头,旋即不悦道,“你们可真行,自家大人都快被人弄死了,愣是屁都不放。” 李玉不敢反驳,连连请罪。 其实这也怨不着他们,大明建国十五年,还从未发生过在京师重地,暗杀朝廷命官的事件。 谁也想不到,对方竟如此丧心病狂。 朱元璋又扫了眼打坐的李青,只见他嘴唇发黑,手臂发黑,面容憔悴,毫无血色。 但不知怎地,总觉得李青死不了。 咱的直觉一向很准,这小子且活呢……朱元璋吸了口气,“标儿,我们回去吧,还有一大堆政务需要处理呢。” 朱标轻轻点头,对李玉道,“在这儿好好守着,有新情况立即进宫禀报。” “是,殿下。” …… 小半时辰后,几个太医捧着药,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为首一人对李玉道: “大人,下官等人可是严格按照,镇抚使大人的方子开的药啊!” “本官知道。”李玉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脸上浮现厌恶之色,“按镇抚使大人的方子,再配几剂药,你们暂且回去吧。” “哎,好。” 几人乐呵呵的答应,打开药箱,按剂量又配了几包交给李玉,“大人收好,下官告退。” 李玉把药碗放在李青跟前,走到门口,轻唤道,“三位姑娘,皇上他们都走了,你们出来吧!” 婉灵冒出头,见院子里冷清下来,稍稍松了口气。 她们哪里见过皇上、太子这样的人物,生怕自己失了礼节,为自家先生招灾引祸。 再说了,他们只是丫鬟,并不是李青的妻妾,更不是女主人。 这才索性进了屋,让自家先生的下属接待。 “麻烦大人了。”婉灵欠身一礼。 “姑娘客气。” 李玉递上药包,轻声道,“这是给大人解毒的药,三碗水熬制一碗即可。” “好,小女子记下了。”婉灵试探着问道,“刚才真是我家先生在说话吗?” “嗯。”李玉点头,“大人神志尚且清醒,姑娘赶紧给他喂药吧,我去招呼兄弟们把院子围起来,以防歹人再来。” 眼下天色已是大亮,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敢来的可能性极小,但他可不敢有丝毫懈怠,要是再被人闯进院子行凶,那他也不用干了。 “嗯,好,有劳大人了。” 婉灵微微欠身,走到李青跟前端起药,轻声唤道,“先生,你要是能听见婢子说话,就张张嘴。” 少顷,李青嘴唇微张。 见状,婉灵稍稍放了心,拿起汤勺在唇边吹了吹,开始给李青喂药。 ~ 户部,内书房。 郭桓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出了纰漏,“老刘,这次要是杀不死李青,以后他宅院势必护卫森严,可就没有机会了!” “大人放心,下官为以防万一,特意让人在箭矢上淬了巨毒。”刘华阴恻恻道,“剧毒蛇加剧毒蜈蚣,就是头牛也能毒死。” “那就好。” 郭桓脸色略微缓和,“这件事儿肯定没完,可别让人查到你头上。” “下官已做了万全准备。”刘华笑道:“再说,人全死了,他们又不是京师的人,现在死无对证,锦衣卫不可能查到我头上,毕竟……恨李青的那么多。 锦衣卫便是再不忿,也不能闭着眼抓人吧?” “哦?哈哈哈……”郭桓大为开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刘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顿了顿,“尚书大人已经搞定,我稍后去工部一趟,你也别闲着。” “下官明白。”刘华点头。 二人全然不见了昨日的慌张,相视一笑,俨然已是智珠在握模样。 …… 中午,小院。 正在打坐的李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人也幽幽醒来。 “先生,你醒啦。”婉灵喜极而泣,紧张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都需要婢子做些什么?” 李青面色灰白,满脸疲倦,“毒素暂时稳定住了,你去再熬一副药。” “好,婢子这就去。” 怜香、红袖脸上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先生,婢子扶你进屋歇息吧。” “先不用。” 李青喘了口气,“去让李玉把院子里的尸体处理了。” 说完,再次闭上眼。 傍晚,李青再次醒来,脸上依旧苍白,但嘴唇已经不再发乌,手臂也从紫黑变成了暗红。 怜香搬了张椅子,红袖上前帮忙,两女搀着他坐下,“先生,您想吃些什么?” “晚上我就不吃了。”李青轻轻摇头,“去把外面的李玉叫进来。” “婢子这就去。”红袖答应一声,小跑出去,不一会儿领着李玉进来。 “大人你好些了吗?” “嗯,无大碍了。”李青问道:“有头绪了吗?” 李玉尴尬地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刘千户已经把这些人的样貌画影图形,兄弟们满城查线索。” 顿了顿,“皇上说,大人要是醒了,第一时间通知他。” 李青点点头,“行,你去跟皇上说一声吧。” 想了想,又道:“把贪污案的重心放在户部,他们是管钱的,贪起钱来比其他部门更方便。 还有,明儿一早继续去六部施压。” “卑职遵命。” ~ 乾清宫。 马皇后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双眼闭着,从早上睡下,到现在一直没醒…… 第57章 朱元璋哭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老子养着你们有何用?”朱元璋火冒三丈。 太医战战兢兢地磕头,“皇上,娘娘的病都是李青李大人在治,臣等贸然接手,只会让娘娘的病情恶化。” “是啊皇上,娘娘千金之躯,要是有个闪失,臣等便是万死,也难赎罪其万一啊!” “皇上,非臣等不肯尽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 一群人连连甩锅,中心思想很明确,这病俺们真治不了,只能让李青来。 朱元璋那个气啊,他又岂会看不明白这些人在甩锅,冷笑道:“治不了是吧? 行,来人,拖下去砍了。” “皇上饶命,饶命啊!”一群人脸都绿了,“臣等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 话说到一半,就被侍卫拖了出去。 朱标面露不忍,劝道:“父皇,这样不是为母后增添业障吗?” “业障?” 朱元璋眉毛一挑,接着眼睛一亮,“你这一说,咱倒是想起来了,去把京师附近所有的有名高僧召进宫,为你母后祈福。 对了,传旨去江西,让龙虎山天师来一趟。 佛道两家都要来!” 古人迷信,朱元璋也不例外,常规手段行不通,他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了。 “好,儿臣这就去安排。”朱标点头,急急走出寝宫,顺便把那些个太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朱元璋看着面容憔悴的马皇后,急得满脸狰狞,一会儿坐在榻前和她说话,一会儿又甩着大袖无能狂怒。 宫女太监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时,小桂子迈着小碎步匆匆进来,“皇上大喜啊!” “喜?” “是啊皇上。”小桂子颠颠儿道,“锦衣李千户禀报,李青已经醒了。” “李青醒了?”朱元璋惊喜交加,“快,快把他叫来。” “呃……是是是。”小桂子嗫嚅道,“皇上,李千户说,李青情况不是很好……” “那就抬他进宫!” 自家妹子朝不保夕,朱元璋哪里还顾得上李青如何,“用咱的龙辇,快他娘去。” ~ 李青真是服了,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朱元璋就让他进宫给马皇后治病,简直不是人。 但皇命难违,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乘龙辇进宫。 朱元璋看着脸色不比马皇后强多少的李青,脸上浮现一丝歉然之色,关切道:“你还好吗?” “不太好。” “……”朱元璋搓了搓手,讪讪道,“皇后从早上睡下,直到现在还没醒,你快赶紧看看。” 李青被小桂子搀着走到床前坐下,待搭上马皇后手腕,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你怎么也跟那些太医一样?”朱元璋语气不满,声音微颤,“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吗?” “病来如山倒啊!”李青叹息,“娘娘的身体比臣预估得还要严重,可能也就……” “你可以的。”朱元璋出声打断,“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咱无有不允。” 李青一脸苦涩,让小桂子取过针盒,在马皇后头顶上的百会穴上扎了一针。 百会穴,是手足三阳经和督脉之会穴,又称诸阳交汇。 可即便如此,马皇后依旧没醒。 李青眉头皱的更深了,斟酌了一下,又在她脚底的涌泉穴上来了一针狠的。 少顷,马皇后幽幽醒来。 “李青,你怎么来了?”马皇后虚弱笑道,“没事就好。” 朱元璋快步上前,挤开李青,“妹子你感觉如何?” 马皇后缓缓呼了口气,虚弱道,“重八,我怕是不行了。” “别说胡话,没事的,没事的……”朱元璋挤出一丝笑,声音微颤,“咱让标儿去请京师附近所有的高僧去了,有他们给你祈福,一定会转危为安,你就放心好了。 对了,咱还请了龙虎山的张天师,一定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李青眼眸低垂,微微别过头去。 朱元璋哭了,泪水顺着皱纹流淌而下,滴滴滑落,看起来更苍老了。 太监宫女尽皆跪下,脑袋深深埋着,低低啜泣。 “多大人了,还哭呀~”马皇后笑着说道。 “咱没哭。”朱元璋强行挽尊,但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最终痛哭出声,“你可不能死喽,你死了咱咋办啊?” “好好,我不死。”马皇后像哄小孩儿似的说着,想伸手帮他擦眼泪,手举到一半,却又无力垂了下来。 这时,小桂子端着上前,带着哭腔,“皇上,娘娘的药熬好了。” 朱元璋扶起马皇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接过药,“妹子喝药了,别怕苦。” “嗯。” 马皇后虽知喝药已然无用,但还是把一碗药喝个精光。 “重八,陪我说会话吧。” “好好,妹子你想听咱说什么。” “呵呵……什么都行。” …… 两刻钟后,马皇后沉沉睡去,朱元璋轻轻把她放下,掖好被角,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起身。 “李青,随咱去御书房。” “臣遵旨。” 李青拄着拐棍小桂子,跟在后面。 到了御书房,朱元璋让他坐下,然后屏退所有人,这才问道: “皇后还有多少时间?” “三至五天。”李青如实道。 “你说过还有一个月的。”朱元璋怒气冲冲,“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吗?” 李青:“……” “你为什么不说话?” “……” “说话。” 李青叹了口气,“臣无话可说。” “你……”朱元璋气得一拳擂在桌面上,茶杯震起一寸高,胸口起伏剧烈,杀气腾腾的瞪着李青。 李青一脸坦然,无所畏惧。 良久,朱元璋败下阵来,语气带着祈求,“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哪怕…哪怕再延长几日也行啊!” 李青蹙眉想了会儿,“臣回去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找出其他办法。” “好。”朱元璋保证道,“延长一日,咱赏你一千两。” 李青对大饼早已免疫,甚至懒得做样子,“臣定会尽力。” 朱元璋继续画饼,“你是有功的,咱以后会重用你。” “臣谢皇上。” 见画饼效果不大,朱元璋又打感情牌,“身体怎么样? 哪里不舒服? 想吃些什么? ……” 李青疲于应付,只好装作一副备受感动模样,并指天发誓:“臣一定尽心竭力!” 朱元璋这才放心,又关切道,“好好养伤,你进出宫就乘咱的龙辇, 对了,这个带上,御膳房的桂花糕,可比外面好吃多了。” “谢皇上。” 李青很感动,不是感动老朱对他的好,事实上,老朱是什么脾性,他早就摸清了,他是感动这对儿帝后的感情。 回到家时,夜已深了。 怜香红袖扶着他进屋,婉灵递上热腾腾的汤药。 李青喝完药,肚子终于有了反应,去茅厕拉了几次,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时间不早了,都回去睡吧。”李青道,“外面有锦衣卫巡视,不会再有危险了。” 三女见他面色好转,总算是有了笑脸,乖巧答应。 李青躺在床上,拿起医书继续点灯熬油。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蜡烛换了两根,仍是没找出续命之法。 叹了口气,李青吹熄蜡烛,望着屋顶,静默无言。 渐渐地,一股困意上涌,正当他即将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接近。 李青立即精神起来,身体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今夜有月光,外面又有锦衣卫巡逻,可对方已然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可见其武功之高。 此刻他身体虚弱,只有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趁其放松之时一击必杀。 一旦失手,死的就是他了。 李青身体绷紧,手心沁满了汗,同时也十分恼火儿,没完没了了是吧? 俄顷,那人吹了口气,尽管他闭着眼,仍能感觉屋子里亮堂起来。 “呼~” 又是一口气,这是吹灭火折子的声音。 就是现在! 李青突然暴起,床头边的绣春刀飒然出鞘。 “给爷死!” 锋锐的刀锋划破空气,嗡嗡作响,这势大力沉的一刀,便是来人身穿铠甲,李青也有信心将其砍成两截。 然而,来人只用一只手,就让刀稳稳地定在半空,连颤动一下都没有,仿佛直接定格。 “好小子,连师父也砍是吧?!” 第58章 张邋遢 李青定睛一瞧,面前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可不就是自己画圈圈诅咒的师父吗? 穿越十年,九成以上的时间都是和老头子度过。 如今虽只分离两个多月,可再次相见,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李青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话: “师父,你咋更邋遢了?” “你…你这逆徒!” 张邋遢本来情绪已酝酿到位,准备给徒儿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听到此话瞬间破防,咬牙道: “刚见面就砍师父,现在又埋汰师父,你小子骨头痒了是吧?” “错了错了。”李青连连赔笑,“师父你快请坐,你饿不饿呀?” “有点儿。” 张邋遢拉张椅子坐下,打量了一下房间,点头道:“你小子混的可以啊,这就买上房子了? 隔壁三个女娃都是你媳妇儿?” “哪呀?”李青干笑道,“她们是我的丫鬟。” “真就只是丫鬟?” “……好吧,有时候也做些什么。” 张邋遢轻轻点头:“道法自然,一切遵从本心即可,但也不要太过纵欲。” “弟子谨记。” “嗯……嗯?”张邋遢眉头倏地一皱,“你脸色不太好看啊!” 不待李青回答,便道:“是中毒了吧?” “师父慧眼如炬。”李青苦着脸道,“胳膊腿儿都被毒箭贯穿了,差点儿咱们就阴阳相隔了,你老人家咋不早一天来呢。” 张邋遢伸手探向李青手腕,少顷,淡淡道:“行了,死不了。” “……”李青递上老朱赏的桂花糕,“师父你先吃些东西,弟子有事儿跟你说。” 张邋遢捏起一个尝了尝,“嗯,这糕点味道真不错。” 他吃得很开心,“是关于马皇后吗?” “师傅你可真是神了。”李青连忙送上一记马屁,“马皇后已病入膏肓,我治不了了,你有没有办法?” “我……咳咳…茶。”张邋遢噎得直翻白眼儿。 李青好笑地递上杯茶,轻抚师父后背,“师父啊,弟子是真没招了,你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用了。” “让你平时不努力修行,这会儿知道找师父啦?”张邋遢放下茶杯,拍拍手上的残渣,“行,今儿师父就再教你一招。” 真有招? 李青眼睛一亮,佯装生气道,“师父你果然对我留一手。” “……不是为师不教,是你达不到条件。” “那师父你要亲自出手?” “不不不。”张邋遢嘿嘿笑道,“你揽的活当然你治,为师自在惯了,可不想被栓在这儿。” 李青无奈道,“问题是马皇后命若悬丝,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我没时间学了啊!” “这你不用担心,很简单的。”张邋遢笑眯眯道,“来,把手给我。” “给。”李青把手伸到他面前,初时,只觉掌心温热,但很快就感到一股精纯的真气顺着手掌流入身体。 手腕、小臂、肩膀……最终蔓延至全身。 百年的真气可不出盖得,相比较而言,李青点儿修为真不够看。 “好舒服的感觉,师父,你该不会真是神仙吧?” “屁的神仙。”张邋遢嗤笑道,“我可活不过你。” “呃……”李青尴尬笑笑,随即又来了精神,“那个……师父啊,你说我这是咋回事儿啊?” 张邋遢收回手,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伤口。” 李青连忙撸起袖子,这一看,不禁傻眼。 箭矢整个贯穿留下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再看大腿,也是如此。 下午拔的箭,晚上就好啦? “师父牛逼啊!” “去你的,为师的真气可没这么神奇,主要是你自身的原因。”张邋遢抿了口茶,幽幽道,“现在的你,不在正确的轨迹,等你回到原有轨迹,可能就正常了。 又或许,你永远也回不到正确的轨迹了,因为现在的你,已经改变了一些东西,越往后你改变的越多。 除非你远离权力中心,但……你愿意吗?” 李青微微摇头,“师父,弟子不是那种贪图富贵之人。” “为师知道。”张邋遢问道,“你放得下权力,可你放得下它吗? 在山上的时候,你就整天看,不就是看它吗?” “弟子……也没有师父想的那般高尚。”李青轻叹道,“能改变就改变,实在改变不了,也不强求。” 张邋遢笑着点头,“你能这样想,为师很欣慰。” 说着,叹了口气,“这一路的艰辛,师父没办法陪你走完,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师父,难道连你也不能长生吗?” 张邋遢苦笑,想了想,终是说了句箴言:“大势不可逆,需顺势而行,莫要钻牛角尖。” “弟子明白。” 李青很失落,忽然有种极致的孤独感。 “师父你身体还好吧?” “放心吧,再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张邋遢嘿嘿笑道,“且活呢。” 李青被小老头这模样逗得一乐,负面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顾好眼前才是正经。 “师父,用真气疗伤可让马皇后活多久啊?” “这个不好说。”张邋遢捏起一块桂花糕,继续吃着,“具体得看情况。” “好吧。”李青叹了口气,又道,“可弟子修为不够,做不到用真气疗伤啊!” “我传给你啊!”张邋遢笑眯眯道。 李青一怔,“那你呢?” “即便真气耗光,修行一两天也就回来了。”张邋遢笑道,“再说了,为师这百年功力,你也接不住,三成便足以。” “也是哈~” 李青放了心,“师父你说说真气疗伤的具体细节吧。” 第59章 今儿我没来过 “王爷,不是皇上,不是皇上啊!”小桂子尖叫道。 四人本就带着迟疑行礼,速度自然不快,一听说龙辇里坐的不是父皇,当即反应过来。 朱棣小腿发力,脚尖猛地一蹬地面,硬生生止住即将触地的膝盖。 身体前倾的同时,右手搭上朱橚的肩膀,用力一带,既抵消了惯性,又帮朱橚解了围。 朱棡反应也不慢,就势双手撑地,来了个漂亮的前空翻。 秦王朱樉昨夜去了教坊司,今儿精神不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已经跪下了。 情急之下,他连忙抄朱棡作业,双手撑地,也想来个前空翻。 然而,昨晚做了半宿俯卧撑的他,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种高难度动作,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 这波,属于反应过来了,但没完全反应过来。 不但行了礼,还是规格最高的大礼。 “哈哈哈……” 朱樉愤然扭头。 三兄弟一脸担忧,“二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朱樉回过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哈哈哈……” 朱樉再回头,三兄弟满脸关切,“二哥你摔疼了没?” “……不疼。”朱樉咬了咬牙,愤然走向龙辇。 “哈哈哈……” “我草,你们没完了是吧?”朱樉回头大吼。 他很悲愤,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大的人,都要破防了。 但朱樉看到并不是三人嘲笑的嘴脸,而是饱含深情的关切,他刚要发泄的一肚子邪火,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朱樉不再理会三人,怒气冲冲地大踏步上前,愤然掀开轿帘。 “呦,是秦王呀。”李青启齿一笑,“下官有礼了。” 嘴上说着有礼,身体却没有任何表示,斜倚在柔软的明黄色锦缎上,跟个二大爷似的。 朱樉怒极:“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王竟敢如此怠慢。” 李青怔了怔,旋即就势一躺,哼唧唧道,“公公,我心慌的厉害,快,快去请御医。” “二哥,你闯大祸了。”朱棣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 朱棡补刀:“老二啊,李青中了剧毒,母后又危在旦夕,目前只有他能治,他要是有个好歹,父皇饶不了你。” “二哥你孟浪了。”朱橚眉头紧锁,摇头叹息。 朱樉:(⊙o⊙)… “你们看着的啊,我可没挨着他。”朱樉连连解释,狂傲之色顷刻消失,声音发颤,“你快别装死,赶紧打起精神来…… 我草,讹人是不?” 李青‘挣扎’着抬起头,“快,快请御医……” 说着,脑袋再次垂了下去。 “哎!哎!哎我草。”朱樉脸都绿了,“别吓人噻,我可没碰你一指头儿啊!” 第60章 咱一定要赏你 此刻的朱樉,好不狼狈。 左眼乌青,右脸红肿,鼻孔上塞着棉花球,隐隐有血迹渗出,整个人都蔫了。 他显然是得到了老朱最诚挚的父爱,感动得涕泪横流。 见他如此凄惨,李青歉然一笑,投以同情,且充满善意的目光。 朱樉却误以为他在挑衅,气得棉花球都喷了出来,一脸要他好看模样。 李青一看这厮还敢跟他呲牙,当即脸一白,接着脚下踉跄,催促道:“公公快些,秦王要追上来了。” 小桂子扭头瞥了朱樉一眼,旋即加快脚步。 与此同时,朱棣、朱棡、朱橚以及附近的几位皇子,都惊奇地看向朱樉。 朱樉又恼又怕,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的事儿, 诽谤,他诽谤我啊~” 朱棡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二,你这就不懂事了。” “二哥真勇啊!”朱棣嘿嘿怪笑,“看来刚才父皇对你的关爱还是少了些。” “真没有啊~”朱樉都快哭了,“老四你是知道我的,二哥我一向待人宽厚……哎,你们仨别走啊。” 不说还好,一说三人走的更快,生怕被这个没眼力劲儿的老二牵连。 就连年幼的小十七朱权,都知道躲他,朱允炆更是宁愿跟着四叔,也不跟着他。 所有人都疏离他,朱樉整个人都崩溃了。 小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呲牙……李青别过头去,欣赏皇宫风景。 宫殿辉煌,朱漆红木连成一排,屋顶的琉璃瓦映着阳光,炫然夺目,威严气派,但也有接地气的地方。 比如……菜园子。 皇宫里竟有菜园子?李青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确实是菜园。 萝卜、菠菜长势极好,黄瓜有些过了季节,叶子泛黄,但仍在努力的结果,小黄瓜带着黄花,浑身长满毛刺儿,露水晶莹。 看得李青食欲大开,想摘摘下一颗尝尝鲜。 这时,马皇后驻足,欣然中带着遗憾,“以后怕是没机会再侍弄这些东西了。” “有机会,有机会的。”朱元璋安慰道,“等你好了,咱们一起侍弄。” 见她稍显疲惫,朱元璋道,“歇歇再走吧。” “嗯,好。” 小太监连忙上前,将一直搬着的椅子放到二人面前,朱元璋扶她坐下,看着长势极好的菜园子,笑了笑: “去摘几根黄瓜来。” “孙儿去摘。”朱允炆第一个冲了出去,比小太监还积极。 其他龙子龙孙见状,也连忙跑去摘黄瓜。 “都回来,允炆一个就够了。”朱元璋笑骂道,“别糟蹋了咱的庄稼。” 众人暗骂自己失了先机,却也只好折返回来。 不一会儿,朱允炆用袍子兜着黄瓜回来,拿起一根最水灵的在衣服上蹭了蹭,先递给马皇后。 “皇奶奶,给您。” 马皇后接过,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遗憾道,“好孩子,可惜看不到你长大了。” “皇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朱允炆眼眶红红的。 朱元璋也满心酸楚,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家妹子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想彻底恢复,根本没有可能。 叹了口气,扬声道,“李青。” “臣在。”李青拄着小桂子上前。 “皇后能吃黄瓜不?” “可以。”李青点头,“娘娘不用忌口,只要不进食过多就行。” 朱元璋心中一突,不怕医生让忌口,就怕医生说想吃啥就吃啥。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李青如此说,心里不免难受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朝小太监道,“给李青也搬张椅子。” 小太监恭声应是,立马给李青搬了张椅子,扶他坐下。 “给你黄瓜吃。”朱允炆递给他一根黄瓜,“但你一定要治好皇奶奶的病。” 李青怔了怔,接过黄瓜,点头道,“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瞥了小家伙儿一眼,见其眼睛红红的,满脸伤心模样,心里也吃不准他是不是装的,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一个五岁大孩子,哪有那么多心机。 朱允炆把剩下的黄瓜分给弟弟,以及朱梓、朱权、朱棡、朱橚……到朱棣时,刚好没了。 朱棣砸吧砸吧嘴,他倒不是争这根黄瓜,只是单纯觉得,小家伙这是不给他这个四叔面子。 干啥呢这是? 埋汰四叔是吧? “大侄子。” “啊?”朱允炆一哆嗦,“四、四叔莫恼,侄儿这就去摘。” 朱元璋瞪了朱棣一眼,“瞧你把允炆吓的!” “父皇,我没有啊……”朱棣欲哭无泪。 这一刻,他和秦王朱樉共情。 …… 小半时辰后,马皇后回了寝宫。 李青号过脉,又开了一副药,嘱咐一番离开大殿。 “李大人,皇上让你去见驾。”小桂子迎上前,扶着他道。 “嗯,走吧。” 御书房。 朱元璋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奏折,“你现在如何?” “还好。”李青强笑道,“不过是毒素未完全清除,伤口也没涨好罢了,不耽误给娘娘治病。” 朱元璋见他如此模样,脸上罕见浮现一丝心疼,“确实辛苦你了。” 顿了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谢皇上隆恩,臣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 如此大好机会,都不邀功轻赏……朱元璋悸动了一下,脸色愈发和善,想了想,“你那小院太小了点儿,咱赏一座大的。” “不用,真不用。”李青连忙摆手。 距离教坊司只有三百米,这样的黄金地段,他可不想舍弃。 再说了,要那么大院子干啥,又住不过来。 “不行,咱一定得赏你点儿什么。”朱元璋道,“说,想要什么,不能不要。” “……”李青想了想,道,“皇上若执意要赏,那就赏些吃的吧,御膳房的糕点真不错。” 朱元璋呆了呆,接着哑然失笑,“你这家伙…… 好吧,小桂子,往后一日三餐,点心瓜果什么的,都要按时给李青送去。” “奴婢遵旨。” 朱元璋起身,来到李青身边坐下,问道:“皇后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臣也不知道。”李青这次学乖了,只是道,“望皇上谅解,娘娘的身体已经……臣会尽最大努力,但具体能坚持多久,臣也没有把握。” 这次朱元璋没有动怒,他看得出来,李青的确是尽了全力。 沉默良久,朱元璋道: “案子开始查了吧?” “嗯。”李青点头,这是公务,没有隐瞒的必要,把自己计划说给他听。 “这一招不错,只要持续施压,总有人扛不住。”朱元璋冷笑道,“现在户部的那个给事中,以及跟他关系不错的官员已经疯了,咱就不信还能全疯了不成? 呵呵……真以为疯了就万事大吉啦?” 顿了一下,朱元璋继续道,“查案的事情,交给下面去做,你身为镇抚使,只负责大方向的把控即可,重心还得放在诊治皇后的事上。” “臣明白。” “还有……”朱元璋道,“严查,但……暂不严办,掌握其罪证便可,先不抓人。” “啊?”李青不解道,“皇上,这……” 朱元璋摆了摆手,仰脸叹息:“她不想咱成为一个暴君,咱也不想让她带着不安离去。” 李青点点头,“臣明白了。” 好一会儿,朱元璋平静下来,“回去好好修养。” “臣告退。” …… 中午,小院。 八菜两汤,御膳房出品,味道不用说,便是之前的醉仙楼也比不上。 李青胃口大开,吃的很开心。 三女一边品尝,一边暗暗做笔记,为以后也做出这样的美味努力。 吃过饭,李青轻咳两声:“那个……红袖,一会儿来我屋一趟。” 第61章 这丹药不是你在身上搓出来的吧? 看着李青进屋,三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讷讷无语。 昨天才从鬼门关回来,今儿就要桃源问津,吃得消吗? 婉灵担忧的望了眼红袖,“姐姐,那个…不累人吧?” “放心,姐姐有数。”红袖道,“我累点儿就是了,万不会让先生劳累。” 怜香叮嘱道,“让先生安逸就行,你就别顾自己了。” “你这妮子……我是那种人吗?”红袖瞪了她一眼,“你们收拾吧,我过去了。” ~ 房间。 李青装模作样的看着书,瞥眼瞧见红袖进来,翻了页书,淡淡道,“把门带上。” “吱呀~!” 红袖关上门,缓步上前,轻声道:“先生,你身体还没好,还是不要那般了。 婢子想出一个新玩法,既不让先生劳累,又能有一样的体验感。” “新玩法?” 李青放下医书,“说来听听。” 红袖没有说话,而是从背后拿出一个红石榴,接着,将其掰开,取出果粒。 弄了一小把,塞进口中,腮帮子鼓鼓的,俏生生的看着李青。 “啊?这……”李青瞬间明悟,一脸道貌岸然,“那就按你的来吧。” …… 两刻钟后,红袖吐出糜烂的石榴果肉,喘了口气,道: “先生好好养身子,等你好了,婢子怎么都可以,不过这几天可不行。” 顿了顿,“怜香也不会同意的。” “行,那就等几天。”李青笑着答应。 其实他已经好了一半儿,但这种玩法很新奇,想再多体验几次。 “那先生休息,婢子就不打扰了。” “嗯,一个时辰后过来叫我。”李青枕好枕头,“下午我有公务。” “好的先生。”红袖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这两天李青遭了大罪,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 眼睛一闭、一睁,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啪啪作响,舒服的李青呻吟一声,“爽。” 来到院子里洗了把脸,李青开门喊了一嗓子:“来个人!” 少顷,几个锦衣卫赶来,“属下见过镇抚使大人。” 现在的小院,一天十二时辰,各有一支百人锦衣卫巡视,防卫极好。 “去把刘强、李玉叫来。” “是。” 见自家先生要忙公务,三女搬来桌椅,放上茶壶、茶碗便进了屋。 小半时辰后,刘强、李玉匆匆赶来。 “卑职见过大人。” “都坐吧。”李青指了指椅子,“查出幕后指使了吗?” 两人谢坐,尴尬道,“暂时还没。” 刘强解释,“目前可以确定,那些人并不是京师本地人,至于来自哪里,还需要详查。” 顿了顿,“其实卑职倒是有一个省心的办法,只是……” “不用顾忌什么。”李青倒了两杯茶,轻轻推过去,“有话直说。” 两人忙伸手接过,刘强喝了一大口,道:“从守城将军入手,那些人又没长翅膀,守城的将士肯定见过他们。” “你的意思是……把守城的将士抓紧昭狱审讯?” “不错,卑职已经询问过守城的将士,但都说没见过。”刘强冷笑道,“如果卑职所料不差,他们肯定得了背后指使者的好处。” 李青沉吟少许,“成,那就抓,尽早将这个背后之人揪出来。” 顿了顿,“对方肯定不会给大头兵行贿,不要大动干戈,把负责守城的几个高级将官抓了就成。” “卑职遵命。”二人拱手应是。 李青抿了口茶,问起关于贪污案的事:“六部、都察院这些,可有人沉不住气,主动投案告发?” “暂时还没有。”李玉摇头,旋即笑道,“不过也是草木皆兵了。” 刘强拱手道,“大人,若想见效快,还得主动出击,直接先抓一批人,剩下的肯定麻爪。” “不行!” “大人,对那群人无需心慈手软……” “有旨意。”李青道,“咱们只查案不抓人,收集罪状即可。” “啊?”二人一脸不解,“那这样的话,收集罪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啊! 而且,不抓人收集罪状又有何用?” 李青一口饮尽杯中茶,道:“圣意如此,照办就是。” 两人苦笑,拱手道:“是,大人。” 谈完公务,又闲聊一阵儿,二人告辞离去。 …… 傍晚,宫廷御膳如约而至。 李青挑了两道丰盛的荤菜,给师父留着,然后才招呼三女吃饭。 “晚上早些睡,听到有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奇怪。”李青给几女打预防针。 三女疑惑的点点头,“知道了先生。” 吃过饭,红袖弹琴,婉灵跳舞,李青小小娱乐了一下,便回房看书去了。 《大明律》 李青一连翻了一个多时辰才合上,大明律是朱元璋定下的,但里面的条例并不完全出自朱元璋的手笔。 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都是来自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就存在的律法。 “总算是看完了。”李青把大明律放到一边,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等师父。 约莫过了两刻钟,张邋遢姗姗来迟。 李青连忙起身,请他坐下,好笑道:“师父,你稍微捯饬一下啊,咱们现在有钱了。” “流氓就得有流氓的样子。”张邋遢不以为耻,“为师做了上百年的流氓,流氓的基本素质不能丢。” 李青听着这些歪理,哭笑不得,“行吧,您老人家喜欢就好。”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菜肴,“皇上赏的御膳,你尝尝。” “有好吃的不早说。”张邋遢埋怨道,“早知道我就留肚子了。” 说着,上前拿起烤鸭,啃了起来。 “……师父你可别撑坏了。” “瞧你说的,我胃口好着呢。”张邋遢大快朵颐,“御膳就是不一样,这烤鸭的火候拿捏的相当到位。” 李青见他吃的开心,自己也很高兴,“明儿还有呢,师父你爱吃什么,我让御膳房去做。” “你有那么大面子?”张邋遢一脸惊奇,随即明悟过来,想了想,“来只烤羊腿吧!” 李青翻了个白眼,“吃得完吗?” “吃不完我带走。” “……” 一刻钟后,张邋遢吃饱喝足,从破烂的领口里摸索一阵儿,“这个给你。” “啊?这……” 李青傻愣愣的接过,看着弹珠大的灰褐色丹药,讷讷道,“师父,这丹药不是你在身上搓出来的吧?” “去你的,这是当年为师在龙虎山和牛鼻子打赌,他输给我的。”张邋遢道,“你底子虚,这东西对你有好处。” “真的假的?”李青一脸不信。 “不吃给我。” “不给。”李青连忙塞进嘴里,嘟囔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对自己徒弟也抠……我去,好苦啊! 师父,这东西是你什么时候得到的?” “好像是二十多年前吧。” “哎呦卧槽,都过期啦你还让我吃!?” “别吐。”张邋遢捂住他的嘴,“老牛鼻子炼丹还是有一手的,就算时间久了,一样有效。” “呜呜……咕嘟~” 李青一不留神就给咽了下去,生无可恋道,“这下要闹肚子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张邋遢没好气道,“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李青摇头,“都二十多年了,还能有什么……我去,我肚子好热,啊呀…… 师父我坚持不住啦! 感觉肠胃都要烧穿了,这是毒药吧?” “毒你个头啊。”张邋遢一掌拍在他的后背,沉声道:“抱元归一,让为师来引导你的真气。” “嗯,师父你可得快点儿。”李青满脸痛苦,“我快顶不住了。” “少废话,痛也忍着。” …… 小半时辰后,李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 张邋遢收回手,笑问道:“感觉如何?” “难受。” “我问的是现在。”张邋遢瞪了他一眼道,“你偷着乐吧,运转真气感受一下。” 李青照做,过了会儿,倏地睁开双眼,一脸震撼。 “真气运转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感,一个周天下来比之前快了三成,这也太牛了吧?” 李青嘿嘿傻乐,“师父,这玩意儿你还有没有?” “你当是糖豆啊?”张邋遢翻了个白眼,“等我啥时候见了龙虎山天师,再问他要一颗,这东西只有天师会练,不过下一颗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嗯嗯,那弟子先谢过师父了。” 顿了顿,“这东西如此神奇,定然珍贵,万一对方不给呢?” 张邋遢笑笑,“打一顿就给了。” 第62章 道衍 乾清宫。 李青远远就看到一群和尚,在大殿前的广场打坐,一个个肥头大耳脑瓜锃亮,极具观赏性。 “咚咚咚……” 木鱼一下下敲着,数十名僧人宝相庄严,坐在蒲团上嘴唇蠕动,也听不清到底在念叨什么。 李青好奇道,“公公,这些和尚是干嘛的啊?” “给娘娘祈福的。”小桂子解释道,“这些可都是京师有名的高僧呢,过几天国师也会来。” “国师?”李青惊诧道,“咱大明朝有国师?” 小桂子点头。 “是谁啊?” “正一教主护国阐祖大真人。”小桂子道,“现任天师是洪武五年封的,皇上还敕建了大真人府,道教是正宗教派,可不是佛教能比的。” “原来如此。”李青点头。 看来朱元璋虽然信佛,且做过和尚,但对国教这件事儿上,还是遵从了汉文化的传统。 “等等……”他眼睛一亮,“你是说张天师也要来?” “嗯。” 我去,这不就有了吗? 李青暗暗怪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天师什么时候能到啊?” “这个……”小桂子想了想,“从京师到龙虎山有一千多里呢,便是八百里加急也得个两天,来回怎么也得五日吧。” 李青点头,拄着小桂子进了大殿。 来到马皇后寝宫,众人立即给他让出一条路,秦王朱樉也不呲牙了,躲在人群里当透明人。 李青走到床边,朝朱元璋道,“皇上,臣要给娘娘诊治了,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咱不能看?” “……倒也不是。”李青干笑道,“只是皇上在场,臣难免有些紧张,保险起见还是……呵呵……” 朱元璋想了想,轻轻点头,挥手道:“都出去。” 顿了顿,“外面高僧的诵经声、木鱼声会影响你吗?” “最好安静一下。”李青笑道,“也不差这一会儿不是?” 少顷,大殿安静下来,过了会儿外面的诵经声也停了。 “娘娘,你睡会儿吧。” 马皇后瞥了他一眼,道,“连我也不能看?” “呃呵呵……”李青讪笑道,“睡着了方便臣治疗。” “行吧!”马皇后没再说什么,缓缓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半个时辰后,李青出了寝宫。 殿外广场,朱元璋正对几位藩王做思想教育,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四人频频点头。 这时,朱棣见他出来,连忙挥了挥手,轻喝道: “敲起来,念起来~” 一群和尚立即拿起小木槌,一下下敲着木鱼,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朱元璋顺着朱棣的目光,看到李青出来,也不顾上跟几个儿子上思想课了,走上前道: “皇后怎么没出来啊?” “娘娘还在休息。”李青拱手道,“等醒了,皇上可以再陪娘娘出来适当活动一下。” “那就好。”朱元璋紧张的神色缓缓放松,他还以为李青的新疗法,只有一次效果呢。 他转头朝朱棣几人道,“你们几个就坐在这儿听经,哪也别去。” 说完,回过头,“李青,你陪咱走走。” “臣遵旨。” 李青回头望了眼那群和尚,清晨的阳光照在他们头上,给一盏盏灯泡儿似的,很是晃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略一犹豫,状似无意道,“藩王要学习佛法吗?” “那玩意儿有啥好学的。”朱元璋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咱是让他们修身养性,一个个的……除了周王性格温和,另外那仨一个比一个暴躁。” “尤其是老二!” 李青心中一动,暗道:“姚广孝不会就在那群人中吧?” 对于这个人物,李青多少听说过一些,朱棣靖难的主要策划者,永乐大典的编撰人之一。 甚至有人说,若是没有他的蛊惑,朱棣还真不一定造反。 李青不是不喜欢朱棣,相反,在他看来,单论治国而言,朱棣做的比朱元璋更出色。 但他不想再看到大明烽烟再起,这可不是史书上的一段文字,都是活生生的人,仗一旦打起来,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我能阻止吗? 李青陷入沉思,心里不由想起师父的箴言:“大势不可逆,需顺势而行。” “想什么呢?” “啊?哦…”李青回过神,拱手道:“皇上,臣是学道的,对佛法也很有兴趣,可否允准臣和那些和尚交流一下?” “这有什么? 随你!”朱元璋笑道,“不过,你这道心不够坚固啊,人都说佛道不两立,你一个学道的,竟然对佛学有兴趣,真是……” 顿了顿,“过几天张天师会来,你可以跟他交流交流。” 李青嘿嘿一笑,“会的,会有交流的。” “对了皇上,臣让人抓了守城将军。” “是查暗杀你的案子?” “嗯,皇上明鉴。” 朱元璋点点头,笑道:“抓了就抓了,你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咱喜欢。” 李青尴尬笑笑,一时间也搞不清老朱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两人走了一阵儿,又谈了会儿朝政,以及马皇后的身体情况,小太监禀报娘娘醒了,这才结束话题。 “咱去陪妹子了。”朱元璋伸了个懒腰,“你好好养身体,年纪轻轻蔫不拉几的可不好。” 李青笑着点头,目送老朱走远,返回乾清宫前殿广场,准备看看那些人里有没有姚广孝。 …… “敢问高僧姓甚名谁?”李青采用最简单的办法,直接问。 那和尚见他一身飞鱼服,刚还和皇上有说有笑,不敢有一丝怠慢,连忙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道: “贫僧法号智因。” “……”李青好笑道,“本官问的是你的俗家名字。” “贫僧自幼出家,没有世俗名字。” 啊?这…… 李青傻眼,姚广孝的法号叫什么来着? 又或者说,姚广孝一名,是其还俗后才起的? 亦或是……朱棣靖难成功后赐的名? 他有些头大,他又不是明史专家,对于大明朝,除了十六个皇帝之外,最熟悉的就是太监了。 比如:郑和、王振、曹吉祥、汪植、刘瑾、魏忠贤。 没办法,大明朝的太监太出名了。 而相关明史的影视,太监甚至比皇帝还出名。 龙门飞甲里的雨化田,那句:【你东厂管得了的我要管,你东厂管不了的我还要管!】 可谓是霸气侧漏,其原形就是成华年间的汪植。 李青对正史不甚了解,大学那会儿闲得无聊,他也想尝试过学习一下,不过后来又放弃了。 究其原因就是明史太乱了,没有统一的说法,甚至正史和正史之间,都有很多矛盾之处。 一部明史,清朝修了近百年,其真实性可想而知。 “叨扰了。”李青呼了口气,又问向另一人,“高僧怎么称呼?” “贫僧法号智能。” “可有俗家名字?” 胖和尚脸红了红,支吾道:“李二狗。” 几个藩王见他挨个问和尚名字,都是一脸怪异,几人听不下去佛经,便饶有兴趣的看着李青。 李青一连问了十几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由有些气馁。 燕王上前问道:“李青,你问这些僧人姓名干嘛?” “回燕王,他们时常出入皇宫,统计一下,方便管理。”李青张嘴就来。 朱棣点头,没再说什么。 李青继续挨个问,最后来到一个中年和尚面前。 “高僧怎么称呼?” “贫僧法号道衍。” “道衍?” 第63章 有你这样审案的吗? 李青奇怪地的看了他一眼,人家都是智、慧,咋到你就成道了? “高僧可有俗家名字?” “有的。”道衍点头,“贫僧姓姚,名……” “哗啦啦……” 话说到一半儿,他手上的珠串突然断开,一颗颗念珠落在青石板上,滚落好远。 李青怔了怔,道衍脸皮子抖了抖。 “姚什么?”李青心头狂跳,这是唯一一个姓姚的,沉声道:“如实说来。” “大人对贫僧起了杀心?” 道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奇怪的看着他,“如果贫僧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没有的事儿。”李青平复心情,淡淡道,“请你配合本官工作。” 道衍轻轻点头,平静道:“贫僧幼名天僖,法名道衍,字斯道,又字独闇,号独庵老人、逃虚子,不知大人喜欢哪个?” 李青见他一脸坦诚,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那你有没有用过姚广孝这个名字?” “没有。” 道衍回答的干脆,“大人身穿飞鱼服,执掌锦衣卫,想查贫僧还不容易?” 李青哈哈一笑,找补道:“本宫只是例行询问,高僧莫忧,你们继续,继续哈~” 说着,向朱棣等人拱了拱手,转身拄着小桂子上了龙辇。 朱棣看着龙辇离去的方向,自语道:“姚广孝?怎么有种既视感呢?” “老四你认识?”朱樉斜睨着他。 “不认识。”朱棣摇头,“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奇了怪了。” 朱棡笑道,“佛道不两立,也可能是这个李青,小时候被一个叫姚广孝的坑过。” “你怎么知道李青是道教出身?”朱樉道,“老三,你果然在宫里有眼线。” “哥,我亲哥……有你是我的福气。”朱棡脸都黑了。 “这不稀奇。”朱棣接过话,“这些和尚个个肥头大耳,生活水平显然不低,他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坑蒙拐骗的事儿肯定没少干,不然哪来的香油钱? 他们的日子,可比道士过的舒坦多了。” “这话不错。”朱樉点头附和:“父皇还说过,他们既吃肉又娶媳妇儿,真的是……咱们跟着这群人学个什么劲儿。” “你这话咋不敢跟父皇说?”朱棡拆台。 朱橚道,“你们小声点儿,人家还正给母后祈福呢。” 众和尚:“……” 就当我们死了吧! ~ 李青回到家,在小院发了会儿呆,旋即又释然了。 没必要这样吃力不讨好,只要看好朱棣就行了,再说,只要朱标不死,朱棣也不会反,用不着揪着一个姚广孝不放。 有空给朱标看看身体,得防患于未然……李青暗暗打算。 半晌午。 刘强、李玉一脸喜气的前来禀报: “大人,背后指使查出来了!” “哦?”李青来了精神,“是谁?” “户部郎中刘华的管家行的贿,让其保密。” “刘华?”李青对这个人没啥印象,但既已查明,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抓。” 人都要他命了,他自不会再客气。 “以他为突破口,顺藤摸瓜,将这群害群之马统统揪出来。” “然后……” “然后抓人!?”刘强抢答。 “然后把情报交给我。”李青白了他一眼,“不是说了吗? 现在不大肆抓人,更不大肆杀人! 没看那些犯了死罪的官员,被押送进京后,直接关进了大牢,都没有处斩吗?” “好吧!”刘强干笑道,“卑职记下了。” 李青叮嘱道:“天黑了再抓,动静小点儿,掌握了证据,也不要表现出来。” “是,大人。” “还有……找些人去打听京师附近的寺庙,有没有叫姚广孝的僧人。” “打听和尚?”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纳闷儿,“卑职遵命。” 李青点点头,“先这样,你们去忙吧!” “卑职告退。” …… 户部。 刘华一脸惊慌失措,“大人,守城的将官被抓进昭狱了,这可怎么办啊?” “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郭桓不悦道,“你还说那个李青必死呢,瞅瞅你干的好事儿。” “我……” 刘华苦着脸道,“我也没想到锦衣卫竟如此难缠,竟然会想到从守城将军入手,大人,你可得拉下官一把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抓的。” 郭桓大怒:“昨天抓的你现在才告诉我?” “我也是才知道啊!”刘华无奈道,“下官总不能,让人一直去城门口守着吧?” “他会不会供出你?” “这个……”刘华叹道:“只是利益往来,那几个又不是咱们的人,哪里守得住秘密?” 郭桓果断道:“老刘,你即刻回去,装疯!” “啊?”刘华心凉半截儿,凄然道:“大人是要放弃卑职吗?” “现在只有装疯才能逃过一劫。”郭桓意味深长道,“锦衣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要是不装疯,昭狱的苦你吃的了?” “我……” “放心,李青猖狂不了多久了,娘娘病情加重,估计也就十天半月的命。”郭桓冷笑道,“届时,就是咱们反击的时间。 光是治死了皇后娘娘这一条罪责,就能置他于死地,到时候本官再想办法接你出来。” 顿了顿,“装疯还有活路,不装疯咱们一起玩完,你选哪个?” 刘华咬了咬牙,点头道:“好,下官就豁出去了。” “这才对嘛。”郭桓笑眯眯道,“放心好了,等风头过了,本官会想办法给你寻摸个差事。” “如此,就谢过大人了。”刘华尽管满脸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 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万一对方执意抓人,并严刑逼供该如何是好? 毕竟那个家伙,可是睚眦必报啊!” 郭桓也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断然道:“若真那样的话,你实在顶不住,就招几个无关痛痒的角色,行刑一结束继续装疯。” “下官听大人的。”刘华拱了拱手,“还望大人说话算数。” 刘华回去就开始了疯人之举,非说自己是条鱼,待在水缸里不肯出来。 李玉二人晚上去的时候,老刘已经泡的浑身发白,皮肤褶皱。 “好嘛,又来这一招。”刘强冷笑,揶揄道,“我说本家啊,你这也太逊了,就不能想些新鲜招数吗?” 刘华:“嘿嘿嘿……咕嘟嘟……” 又是傻笑,又是玩儿水,忙的不亦乐乎,根本就不搭理他。 李玉懒得和这样的人废话,直接道,“据守城将军供述,那些行刺镇抚使大人的杀手,是你老家来的, 而且你还行贿,让人帮忙隐瞒杀手信息,你有何话要说?” 刘华继续嘿嘿嘿,对一群锦衣卫视若无睹。 一个家眷求饶道:“大人,我家老爷失了智,不如等他病好了再说吧?” 李玉淡淡道,“疯病可不是免罪金牌。” 说着,冷笑连连,“咱们锦衣卫有的是治疯病的办法,你放心,去了咱锦衣卫,保准治好他。” “来人,把户部郎中刘华,给我绑了。” “别、别把我拉出来。”刘华疯癫道,“我会渴死的。” 说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似呼吸不上来似的,那演技……只可惜早生数百年,不然绝对是影帝级别。 …… 昭狱。 李青端坐于牢门口,看着五花大绑的刘华,轻笑道:“先给刘郎中来道开胃菜。” “是大人。” 李玉拱了拱手,接过下属的廷杖走了进去,吓得刘华连连倒退。 “我是皇上钦点的户部郎中,你敢对我行刑?” “啧啧啧……”李青乐道:“这不挺正常的嘛,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锦衣卫有‘打着问’的特权?” 说着,目光幽冷:“给我打!” “啪啪啪……” 李玉是老人了,廷杖力度拿捏得的十分到位,既打不死人,又能让人痛不欲生。 “停一下。”李青道,“换个花样,上拶刑。” 少顷,刘华手指、脚趾被竹竿夹紧,随着刘强、李玉发力,顿时疼得他哭爹喊娘。 李青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的看着,过了会儿,又道:“给刘郎中来道硬菜。” 李玉拔出烧的通红的烙铁,嘿嘿怪笑着往上攮,刘华脸都白了,恐惧到了极点,同时也很愤怒。 不是说打着问吗? 你光打不问是几个意思? 有你这样审案的吗? 刘华悲愤大吼:“你倒是问啊!” 第64章 触目惊心 “呃……我没问吗?” 李玉尴尬回头,“那个大人啊,你好像确实没问。” “好吧!”李青清了清嗓子,“说,暗杀本官的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人?” “不是我,也不是我背后的人。”刘华哪里敢承认,行刺命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连忙甩锅,“你们抓错人了,是我管家给守城将军行贿,不是我。” “嘿!”李青冷笑,“露出鸡脚了吧? 你管家行贿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这……”刘华自知失言,立即找补,“我偶然间听到的,正要上报呢。” “李玉。” “卑职在。” “攮他。” “哎。”李玉嘿嘿一笑,通红烙铁立即攮了上去。 “滋~@#¥……” 大牢里冒起阵阵白烟儿,一股烧死老鼠的味道传来,李青挥了挥手臂,“说不说?” “真不是我……啊…呀!” 刘华悲哀的发现,侍郎大人说的办法根本没用,锦衣卫的酷刑,根本就不是他能承受的。 “我说本家啊!”刘强挽着鞭花,阴恻恻道,“你倒是疯啊!怎么不疯了?” 刘华试探道,“我是一条鱼……” “啪啪……” “哎呦诶…别打了,我没疯,我没疯。”刘华锦衣玉食惯了,根本受不得酷刑,“我交代,我要举报。” 李青摆了摆手,提笔道:“说。” “徽州知府,霸州知府,杭州知府,以及当地御史沆瀣一气,贪污粮税,多收少纳贪污数额高达百万两。” 刘华本来计划供出一些知县小官,以免皮肉之苦,但李青不讲武德,上来就是一顿大刑伺候,他这也是没办法,不让李青满意,他自己就得遭罪。 这才临时改口,供出一些有分量的官员。 “不错不错。”李青提笔记下,继续道,“接着说。” “说什么?” “刚夸你不错,咋又糊涂了呢?”李青脸一板,“李玉,再给刘郎中上道硬菜。” “别,别别别……”刘华带着哭腔,“李大人想知道什么,还请明示。” “嗯。”李青满意的笑了,“我问你,除了刚才那些官员,还有谁贪污受贿?” “这个……”刘华眼睛转了转,干笑道,“下官就是个郎中,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了。” 李青笑着点头,“上刷洗!” “刷洗?”刘华听到这两个字,心情稍稍放松。 讪笑道,“不用洗,不用洗,下官来的时候刚在水缸里泡了半天,身上干净着呢。” “哈哈哈……”刘强大笑,“本家,你以为是给你洗澡啊?” “难道不是……那什么是刷洗?”刘华惊恐起来。 李玉道,“少废话,你选个刷洗地方,是胳膊还是腿?” 莫不是往伤口上撒盐水? 刘华思虑再三,踢了踢受伤最轻的右腿,“就它吧。” “好,有骨气。”刘强点头,转身来到牢门外,拿起碳炉上冒着烟儿的茶壶,李玉取出满是细小铁棍儿的铁刷子。 接着,刘强上前浇着滚烫的开水,李玉用力刷着皮肉。 此等酷刑,便是铁人也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刘华,只坚持了数息功夫,便举旗投降。 “我交代,我都交代。” 李青让两人停下,一脸温和:“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咱们心平气和多好? 说吧!” 刘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户部员外郎,礼部员外郎,刑部郎中,都察院右都御史……皆贪墨不法,数额庞大无比。” “具体多少?” “这个下官真不知道。” 李青点头,将供词记录在案,“户部侍郎、户部尚书呢? 这么多人都贪了,管钱袋子的一、二把手没贪?” 刘华脸色一变,连忙道,“下官只是个郎中,侍郎、尚书贪没贪我没资格不知道。” “少来,他们整天上朝面圣,调控部门大小事宜,根本没时间贪。”李青不想跟他废二遍话,“继续行刑。” 刘华彻底慌了,郭桓是他能打的最后一张牌了,要是将其供出,那以后谁捞他? 可不供出来,眼下这一关他就过不了,开水浇在腿上,又被铁刷子刷去血肉,简直比死还难受,他哪里扛得住。 “李青,你他娘的别得意。”刘华破防,“娘娘殡天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呵呵……” 李青玩味笑笑,“我死不死,且不说,但你是死定了,还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我去你大爷的!” “哎?火气不要这么大。”李青也不生气,推心置腹道,“能来昭狱是你的福气,本官欲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愿不愿意接受?” “你? 你给我机会?”刘华一脸不可思议:“你不计较我暗杀你的事儿啦?” “我这个人向来记仇,不可能不计校。”李青提笔记下,嘴里嘀咕着:“刘华亲口承认,派人暗杀李镇抚使。” “草你大…啊@#¥……” 李玉冷哼道,“嘴巴再不干净,骨头给你刷出来。” 刘华脸色煞白,脸上、身上汗珠密布,疼的他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他大口喘着气,“那你说,怎么给我机会了。” “你的命我救不了,当然,我也不想救。”李青笑道,“不过,只要你表现够好,你九族的命或许可以保住。”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大可以不信。”李青无所谓地摇了摇罪证,“你扛得住,这些人都扛的住? 到那时,你连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了。” 李青淡淡道,“我会不会死暂不说,但你们这些人肯定会死在我前面,你可想好了,是同僚重要,还是家人重要。” “就是,我说本家啊,一样是贪钱,凭什么你就得搭上九族?”刘强跟着劝。 李玉也道,“要完一块儿完,他们贪的钱分给你一分了吗?” 刘华怔了怔,好似明悟了什么,缓缓摇头,“没有!” “大声点儿。”李青喝道,“他们让你背锅,给你好处了吗?” “没有!”刘华大吼。 极度不平衡的心理疯狂滋长,刘华的防线彻底崩塌,破口大骂:“娘的,凭什么老子一家老小被砍头,你们逍遥法外? 我交代,我全交代! 户部侍郎郭桓,是主谋!是他让我装疯的。” “呼~”李青微微一笑,重新靠回椅背,笑眯眯道:“慢慢说。” “李玉,给刘郎中倒杯茶。” …… 半个时辰后,李青缓缓停下笔,贪污罪员之多,数额之大,实在触目惊心。 郭桓和各司郎中、员外郎、各地到中央缴纳课税的官员,蛇鼠一窝,采取多收少纳、捏报侵欺手段,贪污国库物资折合成钱,高达一千五百万以上。 各省、府、州、县,皆有官员牵连在内。 李青皱了皱眉,“不该不会是你胡乱攀咬吧?”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查。”刘华冷笑,“俸禄就那么点儿,又有几个不贪的。 你还要不要听?我这儿还有呢?” 李青沉吟片刻,“你继续说。” 又过了两刻钟,刘华终于停止了滔滔不绝,叹道: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贪污官员,到了这个份上,我犯得着搭上九族,哄骗你们吗?” 李青微微点头,刘华确实犯不上,可这涉案人数,贪污金额,也着实太多了点儿。 “这只是我知道的,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刘华嘿嘿笑道,“若是彻底清查,贪污官员、钱粮数额,一定更大。” 他笑的开心,仿佛已经看到好多人,给他陪葬了。 李青收起供状,嘱咐道:“今晚的事儿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 你放心,若他们贪污,本官不会放过,只要内容属实,你的九族绝对无恙。” “好,我就信你一回。”刘华除了相信李青,也确实没了其他办法。 李青满意地点点头,丢给李玉一瓶金疮药,“给他抹上,别让死了。 另,今晚的事暂时给我烂在肚子里。” 二人拱手:“卑职明白!” 李青收好供词,转身出了昭狱。 …… 清晨,枯坐一夜,战战兢兢的郭桓,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锦衣卫没来抓人,他知道,这是刘华扛住了。 想到这位下属的付出,他不禁生出一阵感动: “老刘还是个忠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