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从领悟拔刀术开始》 第1章 迟到的系统 唐郁迷迷糊糊地睁眼醒来,突然一道银色的亮光在眼前一晃而过。 天亮了? 唐郁睁眼一瞥,一道寒光顿时让他睡意全无。 只见一柄钢刀冒着鲜血,正高高地架在他的头上,刺目的寒光从刀刃反射刺入眼中。 举刀的是一个身材肥胖,面容狰狞的男人,下一秒就要手起刀落,让他人头搬家。 唐郁此时仍是一脸懵,明明躺在自家床上睡觉。一觉醒来就发现一个面露凶光的家伙,想要给自己来个一刀两断。 据说死到临头的人,思考速度也会呈现几何倍数增长。 唐郁现在就觉得时间仿佛暂停了一般,一道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精神力异常波动,武道模拟系统激活…” 【宿主:唐郁】 【武学】:无 【人物评价】:无 【因果点】:0 “系统?”唐郁死到临头,来不及欣喜。 “有什么作用?” “宿主积累足够的因果点,可抽取武侠人物模拟机会,模拟可让宿主体验人物生平记忆、武道意志和武道经验,但不改变宿主自身体质。 模拟时间持续半个小时,模拟结束随机领悟一项人物武学/技能,奖励人物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宿主初次降临新世界,可随机奖励一次模拟机会,请问宿主是否开始模拟?”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唐郁气急败坏。 “开始模拟!” 唐郁只觉眼前一黑,无数人影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有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汉子,有满园红梅中傲然而立的白衣剑客,有飘逸俊朗,笑颜灿烂的公子… 猛然间,一名少年出现在顾然的灵魂深处! 他身着一袭黑衣,双手骨节分明,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的手上握着一柄漆黑的刀,浑身透着一股孤独,苍凉之意。 唐郁心中自然而然明了,他是傅红雪,《边城浪子》里的傅红雪。 他只觉得眉心一凉,一股磅礴汹涌的精神烙印涌入脑海,在系统帮助下,唐郁瞬间便将其中的信息领悟。 十七年,千万次的拔刀、劈砍、收刀,简单的重复,却练就世所罕见的刀法。 不仅是刀法精要,傅红雪经历的所有战斗形成的经验和战斗本能也随着精神烙印涌入顾然的灵魂、肌肉、骨骼之中。 虽然唐郁的脑中好像经历了傅红雪的一生,但在现实中,模拟仅在一瞬之间就已经完成。 他骤然睁开双眼,眼前寒光猎猎的刀锋已经落下,距离脖子仅有三寸距离。 凝神望去,在模拟傅红雪赋予的绝顶感知下。 周遭万物在他眼中纤毫毕现。肥胖男人的动作仿佛放慢了数十倍。 他看到肥胖男人举刀的左臂手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而自己平躺在地上,左腹部徐徐渗出鲜血!右手边有一柄精巧的飞刀跌在地上。 唐郁心领神会,保持上半身不动,右手迅速抄起飞刀,在敌人左肘狠狠地一划,鲜血瞬间飙出。 “啊!” 那人一声惨叫,钢刀瞬间跌落。 可惜这具身体只是普通人水平,没有内力,也没有经过刻意的锻炼,无法发挥出傅红雪刀法的真正威力。 唐郁挺身而起,右手极速挥动,自下而上斜斩而出。 他手中虽只一柄飞刀,却是锋利无比。 一阵清冷的刀光掠过,肥胖男人的胸口到脖子顿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男人怒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望着刚刚还濒死昏迷的唐郁。 他双手用力地捂着脖子,但是鲜血仍然滚滚流出。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唐郁能够绝地反杀。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4因果点】 一道系统声音响起。 唐郁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 这时,他才有空察看自身的状态。 脑海中,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然这才了解到目前境况的前因后果。 这是一个武道与修行并存的世界,也是一个战火纷乱、邪魔横行、争斗不休的世界。 这具身体的主人和他同名同姓,也叫唐郁,是个孤儿,今年十七岁,生活在河下村。 他并非是村里的土著,而是两年前为了逃避战火波及和强盗劫掠,跟随着母亲流亡至此。 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经历多次颠沛流离的流亡,算是在河下村稍稍安定下来。 但就在今夜,一伙山匪趁着夜色洗劫了他们村子,村里的人全都被杀死,所有的财物、粮食通通被抢光。 唐郁的原身本在屋里看书,当他听到院子里母亲的一声惨叫,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紧接着,一个山匪已经闯进他的屋子,堵在唯一的出口,唐郁被迫只能与其拼命。 他虽然身体素质不错,但从没有练过武。 面对刀口舔血、实战经验丰富的山匪,原身实在占不到便宜。 再加上山匪手持长刀,而他有的,仅仅是一柄平时用来砍木头削水果的飞刀。 两人交手了两三合,原身就被对方一刀捅在腹部。他拼尽全力,也只是用飞刀划伤了对方的手肘。 仅此而已。 再加上母亲生死不明,原身心中忧虑、愤怒、痛苦的情绪不断交织,攀升至极点。 失血过多让他头昏目眩,最终竟然急怒而亡。 接下来,便是唐郁的现代灵魂穿越而来,借尸还魂,来了个绝地反杀。 唐郁理清了前因后果,望向了倒在地上的山匪,只见其凶狠的脸上已经呈现死人的灰白,双眼圆睁,血已经流干。 他无意识地深吸一口冷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说到底,唐郁前一刻还是一个现代世界的大学生,刚刚穿越到异世界,身体都没捂热乎,就砍翻了一个人。 他双手微微颤抖,但是心里却并没有害怕,傅红雪的精神烙印和武道经验的加持,让他此刻拥有了波澜不惊的心境。 唐郁反而感到一种突破禁忌的兴奋,这让他不由地怀疑:“难道我本性上竟是一个嗜血的杀人狂魔?” 危机暂时消除,腹部伤口再次传来剧痛,加上唐郁刚才剧烈的动作,令他伤口有崩裂的趋势,甚至有鲜血徐徐渗出。 然而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急匆匆向门外走去,步履有些踉跄,但目标明确。唐郁的母亲如今依然生死不明,他必须要去察看。 唐郁原本的灵魂虽然已经被替代,但身体的本能还在,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 跨出木门的瞬间,一眼就看到院子中间一名妇人倒在血泊里。 唐郁心里一紧,快步扑到妇人近前,伸手探向鼻息。 气若游丝,已是回天无力。 妇人面色苍白,但却眉头轻皱,挣扎着想要说话,唐郁以左手将她扶起靠在臂弯里。 “娘,娘亲,你想说什么?” 唐郁望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面庞,一股没来由的悲伤蔓上心间。 妇人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将手缓缓抬起盖在唐郁的右手上。 就此阖然长逝。 第2章 双杀 唐郁尚且来不及悲伤,便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小院: “王老三,你是不是上茅房掉坑里了?” “翻一点值钱的东西有那么难吗?” 唐郁神情一凛,意识到危险还没有解除,他赶忙反身回到屋子里,将木门轻轻阖起来。 他一手暗扣飞刀,另一只手将地上的长刀捡了起来,毕竟他模拟的是傅红雪,而不是叶开。 拔刀术,还是用长刀更具威力。 因为失血过多,唐郁面色苍白,气力虚浮,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踏入院子,逐渐逼近主屋,唐郁赶紧闪身到木门旁边。 门外再度响起粗野的嗓音: “其余人都回山了,就剩我们队了,你赶紧的,怎么这么慢…” 吱呀一声,一只粗糙的大手将木门一把推开。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唐郁手上飞刀甩出,他没有瞄准进门的山匪,而投向桌子上的油灯。 他虽然不会小李飞刀,但傅红雪作为刀法宗师,又和叶开关系匪浅,自然看过小李飞刀的出手。 他的飞刀做不到例不虚发,但准头也不差,嗖得一声,飞刀划出一道银色的细线。 油灯瞬间被斩灭。 进门的山匪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从光亮到黑暗的瞬间转换,让他的视野暂时性被剥夺。 傅红雪练就的一双夜眼,能在黑暗中视物,唐郁此刻能在漆黑中清晰地看到山匪的身影。 趁着黑暗,他探身出来,挥刀如电,以极快的速度砍向山匪的脚筋。 啊! 山匪痛苦大叫出声,脚下不稳,跌倒在地上。 毕竟是经过拼斗的匪徒,在失去视野的一刻,早已经将刀横在胸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是却没想到来人如此阴险,不想着抹脖子,而且冲着脚筋来了一刀。 山匪倒地之后,顾不上疼痛,赶忙在黑暗中边摸索,边后退,他必须赶快摸到墙边。 背靠墙面,再用长刀护住正面,只待眼睛适应黑暗,他就能将那暗中偷袭的小贼拖出来宰了! 山匪心中盘算着,忍着疼痛,拖着伤腿,向着刚才被偷袭的反方向快速后退。 忽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噗的一声,山匪顿觉后背一阵撕裂的疼痛。 他的后背被唐郁极快的一刀砍得皮开肉绽! 怎么可能! 山匪内心惊惧,他万万没想到唐郁会出现在身后! 唐郁却早已经猜到对方的心思,在山匪倒地的一刹那,他已经一个翻滚至房间的另一侧,抓住机会再次重创对方。 山匪在黑暗中连中两刀,顿时神情慌乱,手中长刀胡乱挥舞。 乘胜追击,唐郁弓着身子,一刀侧劈,砍在山匪的另一条腿上。 山匪再次惨叫一声,彻底摔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只是,如此剧烈的动作也同时加快了气力流失,唐郁已经感觉到视野逐渐变得晦暗起来。 他回身拔出插在木桌上的飞刀,用力向着跌坐在地上的山匪投掷出去。 山匪的耳朵听到一阵响动,视野也逐渐适应黑暗,他破口大骂: “无耻小贼,有本事和爷爷单挑啊!” “躲在暗处偷袭,算什么本事?”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伴着劲风向着面门袭来,山匪赶忙挥刀格挡,恰巧将飞刀磕飞到了一边。 然而,一道寒光紧随其后,唐郁手中的长刀,犹如一道白练迅速掠过山匪的脖子。 这次,他没有来得及抵挡。 一道血线出现在脖颈,轰的一声,山匪重重地倒在地上。 双杀!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6因果点】 系统的模拟只是让他拥有了傅红雪的武道意识和经验,但是身体却仍是原本的样子,没有丝毫内力。 他腹部的伤势也随着刚刚剧烈的动作而更加严重,唐郁迅速调整呼吸,调动筋骨震荡,肌肉收缩,暂时性地先将伤口止血。 “系统?”暂时解除了危险,唐郁终于有空研究一下自己的系统。 武道模拟系统,通过消耗因果点兑换武侠人物模拟机会,每次模拟消耗1000因果点。 每模拟一次则能够保留模拟人物巅峰时期1%的内力修为和随机一项武学或技能。 对于唐郁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不断地获取因果点。 唐郁心中默问:“如何获得因果点。” “每杀死一人,宿主可截取对方身上的因果,对世界影响越大的人,截取的因果就越多。” 唐郁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规则,只有不断杀人,才能变强! “系统,你确定是叫武道模拟系统,而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养成系统?” “更改系统名字消耗10因果点,请问是否更改?” “…” 此刻多想无益,唐郁要趁着模拟时间还未结束,去扫清其他潜在威胁。 或者说赚取更多的因果点。 刚刚听进门的山匪说村子中还有一队人马,唐郁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攥着飞刀,悄无声息地走出院子,如同鬼魅一般融入夜色中。 乌云遮月,淡淡的星光下,村子里的土路上到处是马蹄践踏的痕迹。 对面邻居的大门已经被暴力毁坏,唐郁面色沉重地走进院子。 只见院子中间一个中年男人扑倒在地上,背后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屋子里面,一名妇人一动不动地靠在床榻边上,神情定格在慌乱无助的模样,怀里紧紧地搂着一个小男孩。 她的背上被数刀贯穿,褐红色鲜血已经浸透她的衣衫。 虽然不抱希望,唐郁还是探了探她怀中男孩的鼻息。不出所料,男孩也已经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河下村并不大,村子里不过数十户人家,大人孩子全都算上,也不过是百来号人。 唐郁一家接着一家走过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搜遍了所有人家。 没有活口,也没有发现新的山匪,所有村人都惨死在家中,家里所有能拿来换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唐郁获得系统的兴奋情绪逐渐被一具具尸体、一张张痛苦的面容、满地满身流淌的鲜血覆盖泯灭,只剩下一种不可思议的悲哀与荒诞。 而这其中又透着深深的残酷,若非他觉醒了系统,怕不是也会落得一个身死荒丘无人埋的境地。 唐郁正站在村头胡思乱想着,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将他的思绪打断。 第3章 刀锋快无影 山道上有五道人影驾马而来,眨眼间就到了河下村口。 “王老三和赵老六这么半天还没跟上来,不会真像老大说的出事儿了吧?”一个身形干瘦,贼眉鼠眼的山匪率先开口。 “不会吧,这个村子只有几十户。”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山匪说道,“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村里也都是普通人家,或许是他们俩看上了哪家女人,自个儿偷腥呢?” 为首的山匪长了两撇小胡子,神情阴狠,他率先下马,皱眉道:“打起精神来,小心阴沟里翻船。” “老大,你可是个练内功的,太小心了吧?” “是啊是啊…”,其余人也连声附和。 张胡子冷哼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不认为两个山匪会出什么大事。 毕竟在这荒郊野岭的小村庄,若是真有武道高手,先前他们劫掠之时,为何不出手呢? 五个山匪将骑乘的马匹都拴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上,有说有笑地进了村子。 待五人逐渐走远,一个鬼祟的背影,从旁边的灌木中探出身子,正是唐郁。 他刚刚将五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那张胡子有内功在身,他悄悄望了对方一眼,心里想着,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 【叮,发现一名山匪,人物评价:不入流,修炼过一些基础内功,仅为刚刚入门的水平。】 咦,系统还能这么用? 他立刻看向其余的四名山匪,果然系统声音连续响起: 【叮,发现一名山匪,人物评价:不入流,有一些生死拼杀的经验,体魄强于普通人。】 【叮,发现一名山匪,人物评价:不入流…】 五个人在系统的评价中都是不入流的水平,应当实力相差不大,但其中一个有习练内功,实力应该更高一些。 虽说系统评价将对方贬低地一无是处,唐郁自己还在模拟傅红雪,有其全部的武道经验。 但唐郁的身体还是自己的,没有半点内力,也不曾进行高强度锻炼,随时可能有肌肉拉伤撕裂的风险。 而且他腹部有伤,一但剧烈举动就会崩裂伤口,一不小心也有可能会阴沟翻船。 唐郁走到几人的马匹前,把所有的缰绳从树上解下来,将五匹马悄悄赶走,断了这五人的退路,避免有人溜走报信。 他掏出银色飞刀擒在手中,眼神凛冽,一手拎着长刀,向着河下村折返而去。 … “抓紧时间,咱们分开找!”张胡子一挥手道:“如果发现他们,就大声喊一嗓子。” “得嘞。”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应了一声,“我去北面找吧。” “我去东面!”身材高壮的山匪随口道,拎着一柄长刀大踏步地离去。 “我们两个去南边吧”,剩余两个山匪是两兄弟,从来形影不离。 张胡子点点头,闷声道:“那我就从这里开始找。” 村里的道路漆黑如墨,只有一点点星光,阴风阵阵袭面而来。 路边的人家皆是门户大开,屋里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小个子知道,屋子里只有尸体。当家的带他们劫掠村庄,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周围静悄悄,显然王老三和赵老六不会在这里。 小个子正准备继续往前,忽然左前方院子传来一声“咚”的声音。 像是一阵风将什么东西吹倒在地。 小个子双眼微眯,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忽然之间,一道亮光闪过。 继而耳边传来嗖的一声。 小个子抬头望去,只见左前方的院墙上,一团硕大的黑影蹲在那里。 双眼闪着幽光,嘴角带着灿然的笑容。 “卧槽,有人!” 小个子第一时间想要大喊示警,却发现自己张大嘴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他后知后觉地望向自己的脖子,一柄银色飞刀正插在那里,鲜血如注,不断从脖子的伤口涌出。 小个子就这么瞪着双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5因果点】 唐郁从墙头一跃而下,将飞刀拔出,搜刮了一番小个子身上的银钱。 逐个击破,方才能够万无一失。 唐郁将小个子的尸体拖进一处院子,藏到墙边黑暗的角落。而后运起身法,飞快地向着东边奔去。 虽然没有内力辅佐,但是傅红雪的身法亦是顶级,单凭肉身的力量和玄奥的步法,就能极大提高他的速度。 唐郁现在的实力,面对初学乍练的山匪,一对一的情况下是绝对碾压之势,只是要避免他们发出声音惊动了其他山匪,所以他要特别地小心一些。 凭借着对村庄的熟悉,唐郁潜藏在外墙的阴影下,如同幽灵一般,后发先至藏身到山匪搜寻的必经之路。 待落单的山匪接近,唐郁借着夜色,飞刀再度出手,刹那间,急促的风声在山匪耳边响起。 叮! 这声音,唐郁眉头一皱。 只见飞刀在对方咽喉入肉三寸,而后竟然被弹出掉落在地上。 横练的外功! “有人!”那高大的山匪顾不上流血的脖子,横刀警戒望着周围黑暗的环境。 “快过来!”粗犷的声音响彻在黑暗寂静的小村庄。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他同伴的回声。 “等我们先汇合!” 高个子山匪背靠院墙,谨慎地望着四周,忽然一道黑影从左侧冲来。 山匪面露狠色,喝道:“偷偷摸摸的小贼,终于露面了。”一刀向着黑影当头劈下。 唐郁的浑身肌肉瞬间震荡,一股力量涌上全身。他一脚重重踏在地上,地面龟裂,速度再次提升。 高大山匪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黑影已经窜到眼前,一道白练似的刀光极速而来,锋锐之气甚至将他脸颊刮的生疼。 糟糕,挡不住!他的一身横练功夫简直是形同虚设。 刀光闪过,高大山匪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红的伤痕,而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黑影缓缓靠近,他看清了,那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而后意识彻底溃散。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3因果点】 唐郁深吸一口气,调息平复着突然爆发的肌肉筋骨,他感觉到肌肉有些拉伤,但是不严重。 “李二!” “你在哪里!” 接连两声呼喊响起,听其声音,与唐郁这里相隔不远。 山匪还剩三人,其中张胡子实力最强,但他离得最远,正在赶来的路上。 还有两兄弟形影不离,实力不强,但是如果让他们三人汇合,唐郁就完全没有机会将他们灭杀了。 当断则断! 唐郁深吸一口气,右手提着长刀,左手捏着飞刃,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为了争分夺秒!他甚至不再掩饰行踪,咚咚的急行踏地声,好像黑夜里的鼓点。 山匪两兄弟刚刚听到声音,只见一名少年从前方闪出,长刀寒光闪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两人先是面露惊诧,继而觉得荒唐。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子,竟然提着刀妄想和他们硬刚? 唐郁调动气血,每一步都与心脏跳动合拍,肌肉和筋骨再次时刻准备爆发! 他眼眸一凝,瞬间洞悉对方的破绽,唐郁左手飞刀瞬间出手,灌注着强大的力量。 银色的飞刀划破空气,极快的速度,竟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噗! 飞刀瞬间刺破左边山匪的心脏,强大的动能令其倒飞出去。 唐郁看到另一个山匪脸上的神情从嘲笑转变为不可思议、继而又变为惊恐! 他刚刚拔出长刀,唐郁已经来到身前,拔刀而起,一道白芒自下而上,气势如虹。 山匪面色慌张,心中惊惧,脚步更是虚浮连连后退,面对这等攻势,只能横刀抵挡。 可惜,挡不住! 一阵铿锵之声,一道血线出现在山匪脸上和胸膛,他手里的长刀直接被唐郁砍成两截,身体无力地栽倒在地上。 【击杀山匪两名,奖励12因果点。】 第4章 拔刀术和吐纳术 “顺子,麻子!” 一声怒吼在唐郁身后响起。 “小子,你找死!” 一道魁梧的人影从远处飞快赶来,一个起落来到唐郁的背后,双手举着一柄厚背长刀,以雷霆之势力劈而下。 张胡子姗姗来迟! 唐郁顿时危机感陡升,他没有回身,而是就势往前翻身一滚,毫厘之间避开张胡子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他刚刚连杀两人,气力虚浮,呼吸本就有些急促,再加上一连串动作超出身体承受范围,肌肉酸胀和筋骨损伤的副作用逐渐显现。 唐郁知道如果再拖下去,战局只会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张胡子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愤怒地向着唐郁冲了上去,阔刀舞动仿佛挟带风雷。 唐郁目不转睛,不与之正面交锋,边退边以长刀格挡,双方刀刃眨眼间交击数十次。 张胡子身材魁梧,走的是刚猛路子,其刀法大开大合,凶猛异常。 唐郁虽然被迫地连连后退,但其步法却丝毫不乱,躲避着对方每一次劈砍,躲不过就以长刀将对方力道卸掉。 唐郁身形比起张胡子小了一大圈,身体力量也是远远不如,甚至没有丝毫内力。 但是张胡子摧枯拉朽的刀法将周遭矮墙劈倒一片又一片,却愣是拿唐郁没有办法。 随着时间推移,张胡子心中愈发惊惧,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已经全力运转内功,但是仍然没有讨得太多的便宜! 唐郁同样在疯狂榨取着身体里每一分力量,这具身体的承受已经快到极限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他知道一旦自己松懈或停滞,恐怕身体就彻底动不了了。 而张胡子这边也仅仅是略通内力而已,持续的高强度的输出已经让他后劲不济。 终于,张胡子一股气息难以维系,挥刀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迟缓。 就是此刻! 唐郁双眼微眯,瞬间洞悉破绽之所在!他身形一旋,整个人瞬间由守转攻。 张胡子惊觉,心中危机感大增!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唐郁身形猛地扑了出去,右手极速挥动,手中长刀如疾风骤起,忽然而过。 扑通一声,唐郁径直摔倒在地上,他虽然还没死,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张胡子同样呆立在原地。 唐郁右手仍然紧握着长刀,刀锋处有着一抹殷红。 张胡子怒目圆睁,脖颈有一道细细的刀痕,正不断渗出鲜血。 “叮,击杀山匪一名,奖励36因果点。” 每个人对世界的影响不一样,而且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系统无法实时探查每个人对世界影响如何。 只有那人在被杀死的一刻,他对世界的影响也同样被锁定在了那一刻,他身上的因果点也最终确定下来。 通常来说,实力强劲的人,对世界的影响越大,身上所负的因果越多,杀了,也会奖励更多的因果点。 但也有那种隐居世外的高人,不干世事,不涉人间因果。这样的人虽然实力高强,但很可能没有丝毫因果点数。 “叮,模拟时间结束。” 唐郁只感觉脑海中所有关于武学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再也记不起分毫。 不过令唐郁略感安慰的是,傅红雪的武道意识和经验依然有一部分保留了下来。 系统继续发声:“新手首次领悟奖励,宿主可跳过随机环节,主动选择领悟傅红雪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唐郁脑海中,系统的界面正在不断闪动着傅红雪的一生所学,包括刀法,心法,轻功,医术等等。 唐郁这具身体一穷二白,无论是刀法,心法还是轻功都是他所迫切需要的。 其中,心法只是领悟运功要领,而非凭空得到庞大内力,最终需要自己一点一点修炼。 轻功,往往需要内力的辅助方能发挥出踏雪无痕,追云逐月的速度。 唐郁毫不犹豫地选择领悟刀法。 傅红雪的刀,没有人能够拒绝。 “宿主领悟傅红雪的拔刀术。” 唐郁只觉得一股关于刀法的精神烙印再度出现在脑海,与方才模拟时候的感觉分毫不差。 “奖励傅红雪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天地灵气瞬间涌入唐郁枯竭的身体,冲刷着他因为用力过度而撕裂的肌肉和筋骨。 而后涌入唐郁的丹田,化作一团内力,虽然仅仅如同涓涓细流,但是却无比精纯。 唐郁周身的酸痛也得以稍稍缓解,他此刻的系统面板焕然一新。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 【人物评价】:不入流 【因果点】:66 得益于领悟拔刀术和获得了1%的内功修为,他终于迈进了武道的大门,并且人物评价也显示了出来。 不过,唐郁很快发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 虽然刚才系统灌顶内功之时,灵气冲刷附带缓解了他身上的伤痛。 但他空有内功,却没有运功心法,没有办法主动运功疗伤,只能等待他的身体慢慢恢复行动的能力。 唐郁一直在地上躺了大约半个时辰,脑子却在不断回放着自己用刀刃斩杀山匪的瞬间。 或许是受模拟傅红雪的影响,唐郁没有感到反胃和不适应,甚至还有点兴奋。 当人命和因果点挂钩,杀人也变得功利了。 或许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只是这最终早就到会是一代大侠,还是一代魔头呢? 唐郁思考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感觉周身疼痛稍稍退散,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步履蹒跚地走近张胡子尸首,开始翻找战利品。 几粒碎银,馒头干粮。 忽然,唐郁摸到一本薄薄的书册。 书册的封皮没有写名字,打开来上面画着一些人物图像,简单标注着身体经脉走向。 系统适时传来提示: “发现内功心法,无名吐纳术,宿主是否选择领悟,领悟消耗30因果点。” 唐郁惊讶,因果点还能如此使用。 不过,30因果点也太黑了,这对应的可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唐郁试探性地问道:“有没有可能,便宜一点?” “童叟无欺,谢绝还价。” 啐,唐郁心中暗骂,却只能老老实实交点,一本入门的内功心法,正是他现在所急需的。 无名吐纳术,是基础的入门级心法,张胡子这种不入流的小卒,身上也不可能有什么绝世神功。 好在这门吐纳术中正平和,简单易学,没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正适合唐郁这种半路出家的。 唐郁运转心法,体内精纯的内力沿着经脉游走,开始缓缓调理他身上的内外伤势。 他就坐在一众山匪尸首之间,一动不动,整个村子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晚风吹拂,冲淡了村子里的血腥味儿。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晨光熹微,夜风送来了一阵细微的马蹄声。 寂静的村子中,那细微的马蹄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从东村口由远而近。 唐郁耳朵微动,半阖的双眼缓缓睁开,又有人来了! 第5章 川北六狼 唐郁不禁内心忧虑,若又是那些山匪来寻人,凭借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心中抱怨,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唐郁赶紧行动起来。 他拖着浑身酸痛的身子,蹒跚着挪进旁边的一处院子,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安稳地躺下。 扮演好一具尸体,同时凝神留心着门外的动静。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门外传来,听声音约莫有五六号人。 “你们快看!有三个山匪死在这儿了!” “血还是温的,应该是刚死没多久!” “有暗器伤,有刀伤,干净利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还是个用刀的好手。” “只是不知道这杀人的是谁,去往了何处?” “刚才我们大致看了一下,每户的人家都被山匪杀了,而且室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剩下。” “我们来晚了一步…” 唐郁听着零零碎碎的对话,心中也在思索着,来人貌似并不是山匪一伙儿。 “他奶奶的,这群挨千刀的,老子要是找到他们的老巢,一定要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走吧,村子里应该没有活口了,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出山匪离开的踪迹,不然我们真就是白跑一趟了。” “大哥说的对,咱们赶紧追吧!” 院子外的众人也不再去管这些山匪的死因,而是准备离开村子继续追踪。 唐郁在小院中听得真切,这一伙人像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来此专门为了对付山匪。 他突然想到,猎杀山匪是个积累因果点的不错选择。以仗义行侠之名,行杀人之实,唐郁的良心也不会过于不安。 正当院子外的几人要离开之时,突然一阵微弱的咚咚声传来。 那是敲击门板的声音。 若非村庄寂静无声,众人都不一定能听到这细微的响动,接着一道比敲击门板更弱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异常沙哑,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先…别走…”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周遭环境沉寂了一秒。 “还有活口!”随着惊叫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唐郁赶来。 唐郁“半死不活”地躺在院子门口,佯装吃力地睁开眼睛。 一张凶神恶煞的大脸占据整个画面。 对方努力地挤出一个貌似和善的笑容,粗声粗气地问道:“小兄弟,你感觉如何?” 唐郁瞬间愣在原地… “老幺,快来给他看一看!” 话音未落,一个上吊眼,覆船嘴,冰山脸,梳着大背头脏辫的“不良”青年来到唐郁身前。 他探了探唐郁的外伤,又把了把脉象,邪魅一笑道: “腹部有穿刺伤口,但不深,周身肌肉有不同程度拉伤,经脉轻微受损…” “应该是被人捅了一刀,然后又补了一掌,内劲透体导致的。” “咦?”不良青年沉吟片刻说道: “虽然微弱,但此人拥有内力,凭借他的体质,应该死不了!” 唐郁心中暗呼厉害,这青年虽然看着不良气息严重,没想到手段却不弱。 他已经极力收敛内力,但这人仅仅一搭脉的功夫,就把他身体的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连他拥有内力都能断出来。 唐郁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 有袒胸敞怀,扛着狼牙棒的,有满身刀疤,扛着开山大斧的,有身材精瘦,腰佩双刀的,还有穿着漆黑斗篷,看不清脸的… 唐郁神情有些凝滞,从这些人的装扮,愣是一点正气都没有看出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才出虎穴,又落入了狼窝? 唐郁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喊那一嗓子了,他现在觉得独自去剿匪,可能都比与这些奇形怪状为伍,来的安全一些… 唐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敢问各位大哥,是何方神圣?” 那位面相凶神恶煞,声音却极为憨厚的大哥爽快地回答道:“我们是川北六狼!” 呃,唐郁心中一颤,这绰号听起来,妥妥的是混黑道的。 唐郁有些拿不准:“各位大哥,以何为生?” 刚刚给他把脉的不良青年轻蔑一笑:“这世道,当然是劫他人富,济自身贫!” “你们,也是土匪?”唐郁神情“慌张”,身体却暗自紧绷,随着准备夺路而走。 看着唐郁神情紧张,凶神恶煞的大哥立刻出来打圆场:“老幺,小兄弟刚刚遭遇匪患,别吓着他。” “我们虽是劫富济贫,劫的却是土匪山贼,救济自己,也造福百姓。” 唐郁尴尬一笑:“各位大哥见谅,实在是你们的装扮有些邪性,让人很难不忘坏的方面联想。” “你懂什么,知黑守白,比恶更恶。”不良青年反驳道;“而且你为何会武功,这些山匪是不是你杀的?” 唐郁佯装身体虚弱,缓缓开口道:“小弟叫做唐郁,河下村人,父亲失踪,母亲刚刚惨死在山匪刀下。” “我与母亲是流亡至此,小时候曾有幸被路上碰到的高人指点了几手功夫,是以能从山匪手上活下来。” “我虽仇恨深重,但以我的武功,最多也只是能拼死几个喽啰,若是山匪成群回转而来,我恐怕也难以幸免。” 话说至此,唐郁神情黯淡,仿佛在为全村被屠,只剩他一人而悲伤。 一时间竟也让在场的众人感同身受,对他充满同情。 那凶神恶煞的大哥轻咳一声,轻轻拍了拍唐郁的肩膀:“我叫李广兴,是黑狼。” 那个袒胸露背、肌肉健硕的光头大汉扛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接着道:“我是铁狼,周铁山!” 一个神情狂放、身材精瘦的男子手持双刀,他舔了舔嘴唇:“我是狂狼,王放。” 拿着开山斧的也是一个彪形大汉,满身刀疤:“山狼,李开。” 一个全身都罩在漆黑斗篷里的人幽幽飘出一句:“我是幽狼,苏北。” 最后则是那个梳着脏辫的“不良”青年,他吹了一声口哨:“幺狼,穆良。” “…” 李广兴安慰道:“这乱世,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老幺,留一些伤药给这位兄弟。”李广兴吩咐穆良,随后对着唐郁说道:“你好好修养身体,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起身就准备离开,其余五人亦跟随在其身后。 唐郁虽然还在琢磨众人的绰号,但是反应也很及时,连忙“哭”喊着: “各位大侠!我们全村被山匪残忍杀害,所有东西被抢夺一空。” “我又身手低微,只恨不能报仇雪恨,求求你们带上我,我也要劫富济贫!” “若是遇到屠我村庄的山匪,我更要让他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一番话说出,六人的身形全都停下。 李广兴皱着眉头:“这位小兄弟,我们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我们也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而是为了生计奔波的江湖人。” “跟着我们,是很危险的!” 听着李广兴的劝导,唐郁愈发觉得此虽然面相凶恶,却是一个真切的宽厚善良之人。 “我不怕危险,我宁愿死在除尽山匪的道路上,也不愿满心懊悔,孤苦凄凉的渡过余生。” 唐郁声音悲怆,一番言辞极为恳切动人。 乱世之中,谁不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六人互相望了望。 “你们怎么看?”李广兴挑了挑眉毛,望向其余六人。 “有骨气…” “可信…” “蹊跷…” “同意…” 李广兴揉了揉太阳穴,唐郁确是一个好手,他断言道:“来投票吧!” “同意带上他的举左手,不同意的举右手,不准弃权!如果打平,就视为不同意!” 第6章 以杀止杀,比恶更恶 一刻钟后,唐郁骑在李广兴的马上,跟着川北六狼一起离开河下村。 唐郁轻舒一口气,四对二,只有苏北和王放不同意,其余四人都同意他加入。 他刚才也利用系统查看了六人的实力。 幺狼穆良,人物评价为不入流,但是实力应该比张胡子更强,他年纪比唐郁还小,一手医术颇为不俗,未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铁狼周铁山,山狼李开这两个身材壮硕、肌肉隆起的大汉,人物评价都是江湖三流,系统评估都是硬马硬桥的外功路子。 黑狼李广兴和狂狼王放的人物评价都是江湖二流,实力应该在半斤八两之间。 令唐郁惊讶的是幽狼苏北,人物评价虽然也是江湖二流,但是系统又补充评价为青年才俊,可横行一隅,在六人之中评价最高。 苏北身披黑色长袍,宽大的帽兜将相貌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真实年纪。 只是从声音判断是一个女子,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六人的实力集中在三流与二流之间,比唐郁现在的评价要高。 不过他领悟了傅红雪的拔刀术,还模拟吸收了傅红雪的武道意识和战斗经验。 等他再好好打磨一下身体,用吐纳术将奖励的内力化为己用,到时候要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唐郁眼下的当务之急,一是要提升自己的实力,锤炼身体和修习内力齐头并进,二是跟着川北六狼剿匪杀贼,赚取因果点。 唐郁内心盘算着,同时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基础吐纳术,一边利用内力恢复受损的身体,一边通过搬运周天不断壮大内力总量。 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这漫漫长夜终于要结束了。 李广兴大手一挥:“原地休整一下。” “小北去探一下,看看还能不能追踪到?” 话音落下,嗖的一声,一团黑影飘向前方的丛林,速度如风,眨眼消失不见。 那是,苏北。 拥有傅红雪的阅历经验,唐郁一眼就认出那是极为高明的轻功身法。 李广兴看着唐郁一脸惊讶的表情,笑着解释道: “小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天赋很高,擅长轻功和暗器,主要负责追踪、刺探、警戒。” “铁山和李开走的都是横练路数,主要是冲锋陷阵的。” 周铁山在旁边闷声补充道:“其实就是挡刀挨揍的!” 唐郁哑然失笑。 李广兴继续讲解:“王放擅使双刀,主要负责袭杀和旁敲侧击。” 王放拍了拍腰间的双刀,朝着唐郁挑了挑眉。 “阿良医术不错,主要负责处理我们几个的伤势,他年纪小有潜力,一般不会让他冲在前面。” 唐郁看到穆良在一旁愤愤不平,貌似对于自己的定位有些不满。 李广兴最后介绍自己:“我自己也是走的刚猛路子,练的是内家功夫,主要负责正面主攻。” 李广兴的武器是两柄熟铜翦,平时就背在后背,唐郁估摸着至少有数十斤,若是施展起来,被砸到的人绝对是非死即残。 听罢李广兴的介绍,唐郁也说道:“我主要擅长刀法,也可以配合进攻或负责袭杀。” 王放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突然开口道:“我看了山匪身上的伤口,致命伤都只有一处,你的刀法又快又准,叫什么名字?” “没有取特别的名字,叫做拔刀术。” “听起来很直白。” “没错,我的刀法就是拔刀、劈出、收刀。” 王放更加感兴趣了:“我倒是想看看。” 唐郁摇了摇头,微笑着道: “我的刀不是用来看的。” “是用来杀人的。” “嗯?”这话很像是在挑衅。 王放原本倚靠在树干的身体缓缓站直,眼神带上一丝审视,双手更是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气氛有些凝固。 唐郁苍白的手同样握紧了刀鞘。 他手里的是缴获张胡子的厚背长刀,刀身漆黑,是让唐郁感到亲切的颜色。 经过一夜的调息,他身体肌肉筋骨的损伤已经大大缓解,可以再度挥刀。 周铁山、李开和穆良更是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他们太了解王放的性格。 狂狼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一旦发起狂来,那是真的六亲不认! 正当剑拔弩张之时,李广兴适时打断: “阿郁还有伤在身,现在不是比试的时候。” 王放动作停顿了一下,身体放松下来,再度靠在树干上。 “大哥说的对,以后总有机会的。” 唐郁轻舒一口气。 突然,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 “找不到痕迹了,对方有反追踪的好手。” 苏北竟然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虽说刚才众人都被唐郁和王放的对峙所吸引,但也足见苏北身法的厉害,如同鬼魅一般。 李广兴叹息一声。 “这伙儿山匪,我们已经跟丢三次了,对方有高人,我们之后要谨慎些,避免阴沟翻船。” 追踪无果。 川北六狼便带着唐郁回转川北城。 川北城是川蜀北方边陲的一座小城,矿藏丰富,土壤肥沃,矿采和务农比较兴盛,也偶有与西域外族的通商往来。 李广兴他们在川北城有一处院子,作为平日里落脚的地方。 可惜,如今世道纷乱,大晋王朝刚刚一统,天下尚未归心,国力疲弱,百废待兴。 江湖上更是邪魔外道横行无忌,各地流寇四起,山贼土匪比比皆是,百姓苦不堪言。 唐郁随着李广兴等人一路向川北城而行,所见荒村荒地数不胜数,官道上偶尔能见到流民举族迁徙。 李广兴在一旁解释道:“这些都是不堪山匪流寇侵扰的百姓,想要寻一处太平之所安居。” 唐郁沉默良久,轻叹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一句道尽悲愁。 不只是因为唐郁的全村被屠,也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从此流落异界他乡。 川北六狼皆是听出句中的心酸之意。 李广兴拍了拍唐郁的肩膀。 许是觉得气氛太压抑,穆良赶紧转移话题: “既然你要加入我们,那就也要起个绰号。” “以后我们就叫做川北七狼。” 周铁山和李开纷纷附和,督促唐郁想个响亮的绰号。 “一定要带“狼”字?” “那当然!” “必须的!” “没得商量。” 唐郁眉头紧锁,慎重地说道:“我要思考一下。” 李广兴建议道:“我看不如叫山狼。” 穆良不怀好意地笑道:“土狼怎么样?” 王放嗤笑一声:“骄傲而内敛,我看不如叫大尾巴狼。” “森林狼?” “川狼?” 周铁山和李开提出两个反响平平的意见。 苏北罕见地参与话题:“既然擅长用刀,何不叫做刀狼?” 唐郁一听这名字,连忙摇头,“刀郎”在前世可是一个人名,太出戏了。 “我其实很喜欢穆良说的知黑守白,比恶更恶。只是,我想要稍微修改一下。” 穆良好奇地问道:“改成什么?” 唐郁微笑道:“以杀止杀,比恶更恶,我便叫做恶狼!” 众人听到这杀气凛然的话,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7章 小青山向阳村 川北城虽然偏僻,但占地不小,亭台楼阁,舞榭歌台一应俱全,李广兴的院子坐落在城南。 这是一个三进大宅,除去正厅,花园,厨房,马房这些之外,川北六狼每人都一间厢房。 唐郁被安排在东南角的空厢房安顿下来。 等到安稳落脚,收拾完毕,唐郁再次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吐纳术 【人物评价】:不入流 【因果点】:36 唐郁虽然领悟了傅红雪的刀法,但是身体过于孱弱,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足万一。 根据李广兴的介绍,这一方世界武道的上限很高,甚至传言最高境界为破碎虚空而去。 邪魔外道与正道大宗里不乏突破一流境界的先天高手,更有凌驾先天之境的天人传说。 唐郁此时连入流水准都未达到,这让他产生一种紧迫感,必须要拼命提升实力,才能在这方世界保住性命。 接下来的几日,唐郁完全沉浸在修炼中,融汇傅红雪的武道经验,提升自己的内力。 其他人则是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只有穆良和王放最初来瞧过唐郁练功,王放想看唐郁的刀法,穆良则是好奇。 不过在看到唐郁只是缓慢的拔刀、劈出、收刀之后,王放不可思议: “这就是你的刀法?” 唐郁满脸汗水,笑着说: “对,这就是我的刀。” 王放对唐郁的刀法完全失去了兴趣,甚至连试一试的心思都没有了。 穆良满脸怀疑地问道:“你这“刀法”的能杀人?” 唐郁解释道:“刀,只要足够快,就能杀人。” 穆良和王放离开之后,其他人没有再来看唐郁练刀。 十日之后,李广兴通知所有人,出发城西小青山。 据说小青山向阳村一带有山贼肆虐,消息是一个向阳村村民拼死带来的。 到了川北城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留下这个消息后就咽气了。 可惜,川北城根本没有人力可以调兵剿匪。 衙门最多是发布悬赏,期望有江湖散人可以出手。 李广兴、唐郁一行七人从城西门策马而出,向着小青山出发。 小青山距离川北城有百十余里,众人纵马而行,一天就到了。 到了向阳村口,天色已经转暗,夕阳挂在山头,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落下去。 向阳村子不大,位于小青山脚,一条溪流沿着山麓流淌而下,自北向南蜿蜒穿过村庄。 目之所及,良田齐整,绿树成荫,晚风袭来,有阵阵鲜花和瓜果的香气。 一副安逸祥和景象,不像是被山匪掠境。 七人轰轰烈烈的马蹄声,也同时惊醒了整个村子。 还没进村,一大批青年壮汉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浩浩荡荡的涌到村头。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这人面露苦相,气质沉稳,看着像是领头人。 李广兴问:“你是向阳村的村长吗?” “我们从川北城而来,听闻附近有山贼活动,特地前来帮你们铲除匪患。” 中年人拱拱手:“我是村长,杨尚丰。” 村长瞧了瞧几人的长相和打扮,凶神恶煞的,狼牙棒和开山斧扛在肩上的,刀疤满身的,还有一个黑袍遮掩严严实实的,只有唐郁看起来相对正常一些。 “你们真的是来剿匪,而不是抢劫的?” 唐郁单手捂脸,果然他们这身扮相,是个人都会怀疑! 李广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悬赏,上面盖着官府的印鉴,这才让村里人放下戒心。 村长叹息一声:“你们来晚了。” “山贼抢完我们村子已经走了。” 李开心直口快,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王放冷冷地补充:“莫不是这些山贼都是吃斋念佛的菩萨?” 听着王放不逊的口吻,村长身后的青壮年们顿时躁动起来。 “你怎么说话呢?咒我们死是吧?” 更有一些人敲击着铲子、锄头大声喊着:“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村长杨尚丰领头站在村口,既没有出言劝阻,也没有让路,显然也是想让他们离开。 李广兴等人对视一眼,皆是觉得蹊跷。 唐郁突然出声道: “村长老人家,既然山贼已经离开,我们自是不便打搅。” “只是此刻天色已晚,可否让我们在村子里住上一宿,明日天亮我们就离开。” 其余几人面露疑色,看了看唐郁,又望向李广兴,真要作出的决断还要李广兴认可。 李广兴望着目光炯炯的唐郁,对其余人微微点头,那就先留宿一晚。 周铁山和李开适时下马,向前迈一大步,两人身材高大威猛,扛着狼牙棒和开山斧。 只往那里一站,就有十足的威慑力。 碍于武力威慑,村民们的躁动逐渐平息,等待着村长的指示。 杨尚丰看着周铁山、李开铁塔一样的身躯,无奈地说道:“那几位就随我进村暂住一晚吧。” 李广兴拱了拱手:“那我们兄弟就叨扰了。” 川北七人被安排在村东一处荒院,没有人住。但显然没有荒废多久,院子修理的很齐整,没有杂草。 屋子里还剩一些桌椅板凳,床板木柜,就是许久不见人气,有一些腐味儿。 待“押送”他们的村民散去,李广兴这才说道:“小北去探探这村子的底细。” “门口还有两个看门的,别惊动他们。” 苏北一言未发,身形轻轻跃上屋檐,像一只夜莺,迅速融入黑暗之中。 穆良则迫不及待地问道:“唐郁,你为何一定要让我们住一晚?” 唐郁环顾一圈,解释说:“其实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这村子有些蹊跷。” “跑到川北城报信的村民伤痕累累,拼死传递的消息,难道这群山贼就只劫财不杀人?” 李广兴微微点了点头,王放轻哼一声,也表示赞同。 “而且…” 唐郁顿了顿,才继续:“村长杨尚丰,应该是有内力在身。” “不只是杨尚丰,他身后站着的那些青壮年,每一个都脚步扎实,眼神狠厉,全是练家子。”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唐郁有系统在身,杨尚丰的人物评价是江湖三流,其他青壮年的人物评价则多是不入流。 但是,只有练武入门的人才会显示评价,一村子武者本就诡异,而这样的村子竟然还会遭受山贼洗劫? “什么?!”李广兴等人没有唐郁的系统,如果有心隐瞒,寻常武者一般是无法发现对方是否拥有内力。 除非是一流以上高手,精神和感知都提升到了一定的境界,方能感知到对方内息的流动和强弱等等迹象。 第8章 鸠占鹊巢 “你确定吗?”李广兴追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 唐郁解释道:“我的眼力很好,应该不会错,对方都是练武的人。” “阿良,你有发现吗?”王放满眼狐疑,向穆良再次确认道。 不良青年穆良皱着眉头,仔细回想:“虽然当时没有发现。” “但是现在想来,那位杨村长步履轻盈,说话有中气,正是气血旺盛的表现。” “其他人确实与一般的村民有些不同,看着更加有精神,不像被山贼洗劫过的样子。” 周铁山挠了挠头:“所以这座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开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说道: “铁子,这动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吧,搁你身上,那就是白费劲儿。” “嘿,开子,你就拿我开涮,你的脑子也不比我好使!”周铁山竭力反驳。 李开摊手:“所以我就没费劲去想,等小北回来,这村子搞什么鬼不就一清二楚了?” “哼!”周铁山冷哼一声,但也默认了李开的说法。 左右还要等苏北回来,唐郁干脆铮的一声拔出厚背长刀,开始练起刀法来。 他调动丹田内功缓缓运转,保持内力运行不辍,同时缓缓舞动长刀,这种练法源自傅红雪的记忆。 让长刀成为手足之延伸,一招一式,控制内力在刀刃含而不发,并且让内力在丹田和刀锋之间循环往复。 这样既不耽误内力增长,又增强了对内力的控制,还提升了对刀法的领悟,一举三得。 看着唐郁自顾自练起刀来,王放冷哼一声,掉头离开。 穆良不由地问道:“放哥这是去哪?” 李广兴微微一笑:“被唐郁刺激到了,或许也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偷偷练刀了。” 穆良苦着脸,都这么勤奋的吗?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懒惰! 夜色深重。 向阳村里几名壮汉行色匆匆,他们来到村中央一处大院,轻轻叩响大门。 叩门节奏两长三短。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一名青年将数人接了进去,并引至院中大厅。 他们没有发现身后的屋檐上,一团黑影远远跟随,鬼魅一般融入夜色中,令人无从觉察。 一名苦相中年人坐在大厅的主位,这人正是村长杨尚丰。 几名壮汉恭恭敬敬地站在杨尚丰面前,当前一人率先开口: “杨先生,那几个外来人这会儿已经熄灯了,听不到动静,也没人出来,应该是休息了。” “我们要不要趁着晚上…”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尚丰思索片刻:“不妥,对方都是武者,我看不出虚实,当家的又不在,这样做太冒险了。” 另外一名身形高瘦,长手长脚的青年发声道:“杨先生,我这边接到消息,当家的明日就率领兄弟们回来了。” “我们要不和当家的人马汇合,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杨尚丰眼神低垂,片刻之后说道:“这个办法可行。” “为确保无误,明日我备一桌答谢酒为他们送行,你们记得做好手脚。” “待他们酒足饭饱,手脚疲软之际,咱们再联络当家的,将他们全都拿下。” 杨尚丰看向一直没发声的,一个身材肥胖、神情唯诺的汉子: “那些村民怎么样,给我看好他们,如果有想跑的,给我就地格杀!” “如果再出上次的岔子,让人跑到川北城去,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胖子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杨先生。” “那些农民都关在山洞里,我已经让兄弟们严加把手,不会再让人跑出去!” “杨先生,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胖子声音颤颤微微,甚至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意味。 杨尚丰鼻子发出不满的冷哼,再度叮嘱:“千万不能让进村的人发现,否则会坏了明日的大计。” “如果有不听话的,就当场杀几个让他们害怕,这叫杀鸡儆猴。” 胖子点头如捣蒜一般,嘴了念叨着:“明白,明白,明白!” 杨尚丰最后吩咐厅中的三人: “曲老七,你回去继续盯着那几个外来人,准备好猛料,明天好好招待他们。” “吴建,你明天一早就去接应帮主,让他和兄弟们在村外蛰伏,不要大张旗鼓,听我们的信号。” “周胖子,你给我回去看好村民,等我们的消息!” 三名汉子连忙点头应下,而后在管家的带领下,从后院的小门出去,趁着夜色各自离开。 屋顶上,苏北犹豫了一下,向着周胖离开的方向先追了过去。 东村的院落里。 穆良、周铁山和李开已经进了厢房休息,李广兴则在院子里靠在墙边打盹。 唐郁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修习内功,王放在树上放哨。 月光如水银般落下。 突然一团黑影翩然而至,掠过半空的明月。 唐郁猛地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李广兴也醒了过来。 苏北,回来了。 王放则跳下树干,挨个去厢房把睡觉的三人揪了出来。 苏北轻飘飘地落在院中,坐在石凳上,静静地等待着,也不率先开口。 一直等到穆良、周铁山、李开揉着眼睛来到院子里,李广兴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北,可有什么收获吗?” 苏北端起一杯石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只是寒夜里,茶水已经凉得刺骨。 王放一拍穆良的肩膀:“愣着干什么?给你苏北姐去沏一壶热茶来。” 穆良还处在懵懵的状态,下意识应声,然后便要往厢房走去。 “不急,我先讲,再喝茶。”苏北宽大的黑袍里传出一道悦耳的声音。 苏北言简意赅地将夜里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并且还探明了真正的村民被关押的地方。 穆良听罢恍然大悟,不由一拍手: “还真让唐郁猜中了,这伙儿人果然有问题,他们才是真山贼!” 王放啐了一口,狠狠道:“鸠占鹊巢,还想计杀我们,真该死。” 周铁山望着李广兴问:“老大,我们怎么办?” 李广兴抿了抿嘴,问道:“你们怎么看?” 众人沉默思索。 唐郁:“先下手为强。” 王放:“擒贼先擒王!” 李开:“不如先救人,然后再从长计议。” 穆良:“配药毒翻他们!” 第9章 兵分两路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 向阳村南边的小道上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黑脸汉子,拎着一把九环大刀,粗犷而凶厉。 身后跟着几十余人,都是青壮年,手里拿着朴刀或是长棍。 最后则是两辆运着箱子的马车,这是他们刚刚劫掠回来的战利品。 走到村外山林,黑脸汉子一挥手,身后众人立刻停下脚步。 一名瘦高的青年小跑过来,凑到黑脸汉子身边,此人正是得到杨尚丰授意的吴建。 “老大,那伙儿外来人就住在村东。” “先生上午会请他们吃顿送行酒,我们在此等他得手的信号!” 黑脸汉子点头,向后面低声吩咐: “小的们,都给我到树林里藏好了,等一会儿我们再干他一票。” “都给老子悄眯的,别发出声响!” “明白,老大!” … 向阳村东,一名小伙子快步跑向川北七狼留宿的荒院,咚咚叩响了院门。 过了不久。 李广兴打开门,疑惑道:“小兄弟,有什么事儿吗?” 小伙子憨厚一笑,略微紧张地拱手道:“几位大侠,睡的可好?” “几位大侠为了我们村子辛苦奔波,我们村长在家里备下了一些薄酒,以示感谢。” “请几位大侠收拾一番,和我一起去赴宴。” 李广兴笑道:“好啊,不用收拾,我们等候多时了!” 他将院门一下子彻底打开,只见周铁山,李开、王放和穆良四人正站在院子里,笑眯眯地看着门前的小伙子。 仿佛真的等了他很久。 小伙子瞬间有些懵,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李广兴大步迈出门去,一拍那人的肩膀,笑道:“小伙子,我们走吧,还等什么!” “我们哥几个的肚子,可都饿得咕咕叫了!” “哦,哦,好的…”小伙子僵硬地被李广兴一把揽住肩膀,向着村里走去。 遇到岔路,李广兴问道:“往哪里走?” “嗯,应该是那边!”李广兴没等小伙儿回答,揽着小伙自顾自地往南边走。 小伙儿内心更加懵了,这家伙怎么知道往哪里走? 不对,他们昨晚来了七个人,怎么现在只有五个人跟来? 小伙儿几乎在被李广兴揽着疾步向前,他有些抗拒地结巴道: “这位大侠,先,先别急,你们还有,还有两个同伴,没有跟上来。” 穆良凑上来,从另一边揽住小伙子的肩膀:“他们两个喜欢睡懒觉。” “我们先去喝酒吃菜,不管他们!” 李开和周铁山同样是大声复附和着,嚷嚷着快要饿死了,一定要开饭。 小伙子急得是满头大汗,杨先生可没说过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小伙子被李广兴他们起哄地心里愈发焦急,索性不管那两人了,先带这五人过去! 他们到了村长家的时候,杨尚丰已经备好了酒菜,看到几人进门,连忙招呼起来,“几位大侠,快快入座。” 李广兴等人也不废话地直接坐了下来。 杨尚丰也算是精心准备了一番,粉蒸肉、炖蒸鸡、凉拌猪尾、凉拌皮蛋、咸烧白、烧什锦,再配上一壶老酒,在乱世的乡村里,这算是很高规格的宴席了。 穆良看着一桌子好菜眼冒精光,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嘴里大喊,“一晚上没吃东西,我快饿死了。”快速拿起筷子,将桌子上所有的菜都先尝了一遍。 甚至端起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杨尚丰本来还在寻思为何只来了五人,更是没想到穆良招呼都不打,直接当场开饭。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如果穆良被蒙汗药放倒,其他人还没动筷子,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李广兴连忙向杨尚丰赔不是:“我这个兄弟是个粗人,只会打打杀杀,不懂礼数,杨村长不要介意。” 杨尚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赶紧招呼起来,“不妨事,不妨事,英雄不拘泥于小节,是我招待不周,你们也赶紧吃饭吧!” 他生怕蒙汗药生效太快,暴露整个计划,额头上甚至渗出涔涔汗水。 他挥手让引路的小伙子退下,暗中却吩咐他让埋伏的兄弟准备好,只等他摔杯为号。 杨尚丰亲自拿起酒壶,给李广兴等人全都倒满,这酒里正兑着他们新配的蒙汗药。 “来来来,我敬各位英雄一杯。”杨尚丰与李广兴等人一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一滴不剩的酒杯,杨尚丰终于放心了。看着穆良、李广兴几人逐渐有些摇晃,站不稳的样子,他满意地笑了。 突然,他自己脚下一个趔趄,坐倒在椅子上,他的意识也开始溃散。 “原来不是他们站不稳,而是我自己摇晃。”杨尚丰想到这样一个惊悚的事实,“中招的,原来是我自己…” 扑通一声,杨尚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手上的陶瓷酒盏也无力再握着,径直落在地上,啪得一声摔成碎片。 … 时间稍稍回拨一刻钟前。 村外山林中,黑脸大汉不停地在林间踱步,从他带着兄弟们劫道归来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但是还没收到村中的任何信号。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大汉一把扯着苏建的领口,将他拉到身前。 “给我回村子里看看,如果有情况就立刻发信号,懂了吗!”黑脸大汉低吼道。 苏建神色惶恐地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向村子跑去。 与此同时,在山林最外围,四名山贼正坐在马车旁低声闲聊,他们的职责就是负责看好劫来的货物,所以与埋伏的人群相隔有些距离。 忽然,四道细小的银光袭来,发出细微的破风声音,精准地扎在四名山贼的颈部。 那是龙须针,封住他们的穴道,让他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长刀出鞘,瞬间斩出两刀,刀光如同白练划过。 刀刃回鞘之时,四人的脖子处才缓缓出现一道血线,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二人正是苏北和唐郁。 身披黑袍苏北从远处飘来,而唐郁则打开箱子察看,里面放的是一些绸缎布匹和金银玉器,应该是川北城的某位富商遭了劫。 唐郁咧嘴一笑,“苏北姐的暗器真厉害!” “这样配合的话,我们就可以从外到里慢慢杀,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苏北:“…” 第10章 杀胚是怎样炼成的 “击杀山贼一名,奖励5因果点…” “击杀山贼一名,奖励6因果点…” 苏北以暗器封穴,唐郁补一刀毙命,两人配合无间。 苏北看着唐郁只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麦田里割草。 他表情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苏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隐隐觉得,唐郁杀的人越多,就会越感到兴奋。 这,他不会是个变态吧?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两人就将外围三三两两的山贼尽数斩杀。 山林中只剩十余个被黑脸大汉挑选的,准备和杨尚丰里应外合的山贼精英。 他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村子的方向,殊不知背后的兄弟们早被两个人一锅端了。 不过剩下的山贼倒是聚作一团,没有办法悄无声息地干掉。唐郁和苏北各自躲在一棵树干后面,两人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苏北轻轻摇头,示意唐郁对方人多,让他等待合适的时机。但是唐郁知道,时间越久,他们暴露的风险就越大,他左手紧握着厚背长刀,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此时,村子方向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响彻天际。 这是,合围的信号! 周遭的山贼顿时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叫喊,他们实在等了太久! 黑脸的山贼头子亦是露出笑容,他回过身来,想要招呼兄弟们杀进村子大干一场! 但此时,他却看到一抹白色的刀光,迅速占据他的视野。 刚刚哨声响起的一刹那,唐郁就毫不犹豫地扑了出去,甚至没来及和苏北示意。 他和黑脸汉子之间有十丈的距离,他如果运转内力全力爆发的话,一个呼吸不到就能跨越。 唐郁就是要抓住所有人都松懈的一刹那,杀贼先杀王! 苏北微微一愣,低声暗骂:“疯子!”随后同样闪身出去,黑袍挥动,一捧银光从衣袖之间飞出,散射向山林中的山贼,为进击的唐郁开路。 山贼头子看向袭来的刀光,原本兴奋的神色瞬间化为惊恐,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还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此时提刀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但黑脸汉子毕竟身手不错,系统的人物评价也是真真切切的江湖三流水平。 只见他怒吼一声,抬起手臂格挡。 只一刹那,一条手臂旋飞到半空中,炽热的鲜血淋得黑脸汉子满头都是。 失去手臂的疼痛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黑脸汉子一把将旁边一名山贼扯过来,挡在他身前。 噗嗤,山贼的脖子瞬间飙出鲜血,他替黑脸汉子挡住了唐郁的第二刀。 “快上,快上,给我杀了他!” 黑脸汉子惊慌失措,不断后退,并且不断将就周围的山贼往前拨去,试图阻挡唐郁这个杀胚的脚步。 唐郁表情波澜不惊,甚至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面对前赴后继的山贼,只是不断地挥刀,眉头不皱一下,收割一条条犹如草芥的生命。 一群刚入门的不入流武者,他们的动作在唐郁看来根本是破绽百出,面对一个山贼不需要出第二刀。 但是在人海战术下,黑脸汉子以付出一条手臂为代价,逐渐脱离了混乱的战局。 他这才意识到,向阳村来的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而是一群伪装成绵羊的恶狼。 必须赶紧离开,黑脸汉子下定决心,痛苦地捂着断臂的伤口处,转身向远处跑去。 “人类挣扎求生的瞬间,真是令人动容呵。” 唐郁嘴上不由地赞叹,左手却用力一甩,一柄银色飞刀脱手而出。 在唐郁精纯内力的加持下,飞刀速度极快,瞬间穿过人群阻隔,犹如一道银色闪电,扎进黑脸汉子的脖颈。 那称霸一隅、奴役一村的山贼头子不可思议地望着唐郁,终究是带着满心不甘,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击杀山贼一名,奖励57因果点…” 苏北望着屠杀山贼杀出人生感悟的唐郁,觉得他的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唐郁这一手暗器精妙,而且看样式,应该是一枚飞刀。 苏北正陷入自顾自的思考,没注意山贼已经被唐郁杀怕了,反而向她这边涌来,想要挟持她,以威逼唐郁停手。 虽然他们的算盘打得挺响,可惜碰上了苏北,她可是实打实的江湖二流。 面对一众飞扑而来的山贼,苏北挥手以宽大黑袍横扫而去,柔软的长袍被内力灌注,变得犹如钢铁,重重地砸在周遭山贼的胸口。 虽然苏北不像唐郁那样追求赶尽杀绝,但她内力深厚,碰到对手即是非死即残。 没一会儿,山林之中除了唐郁和苏北,已经没有人还能站着了。 唐郁提着刀,望着地上那些被苏北打残的山贼,正在痛苦地哀嚎,他问道: “苏北姐,这些人…你还杀吗?” “?!” “如果你不杀的话,就留给我吧。” 那平淡的语气,好像在挑选饭桌上的剩饭剩菜一样,没有丝毫波澜。 即使冷漠如苏北,也不由地问道:“他们已经残废,还有必要杀吗?” 唐郁反问道:“既是残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由我来帮他们解脱。” 苏北想到了唐郁之前所说的,“以杀止杀,比恶更恶。”便没有再说话。 唐郁也不废话,更不会让他们留个临终遗言之类的,他有了这样的系统,注定要双手沾满鲜血,走上一条充满杀戮的路。 但是他也为自己设置了一条底线,那就是黑吃黑! 唐郁的刀锋掠过一个个脖颈,绽放出一道道血色,即使有人试图爬起来逃跑,但都逃不过唐郁长刀夺命的速度。 苏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泛起一丝寒意,她默默地想着: “难道是全村被灭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或许该带着唐郁去看一下书院的先生或者庙里的高僧。” 唐郁将地上的山贼收割完毕,长刀归入刀鞘,走向了最远处倒地的黑脸汉子。 他将飞刀从对方脖颈取下,擦拭干净后准备放入衣袖之中。 突然,苏北开口问道:“你,你这柄飞刀,可否借给我看看?” 第11章 提刀的勇气 唐郁顺手将飞刀抛给苏北,“给,家里传下来的,看完记得还我。”他则继续打扫战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籍掉落。 这柄飞刀是唐郁原本家里的唯一遗物,他母亲被山匪所杀,没有来得及给他讲飞刀的来历。 而他穿越来所继承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关于飞刀的深刻回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这飞刀是他那失踪的便宜老爹留给他的。 苏北摩挲着刀柄处,“刀柄这里有个字。” “我知道,唐,我的姓。” “不。”苏北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埋头摸尸的唐郁,“在川蜀,唐,不只是一个姓。” “还代表一个宗门,一个家族。” 唐郁随口问道:“什么宗门?” 苏北一字一顿,“蜀中,唐门。” 唐郁停下了摸尸的动作,站直了身子,眼神像是在回忆。 “你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事实上唐郁只在前世的武侠小说和动漫里听过唐门,穿越到这边则是从没有过。 他穿越而来也就半个月不到而已。 “有什么问题吗?” 苏北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世和唐门有关?” 唐郁这次认真琢磨了一番:“有关又如何,无关又如何。” 唰一声,苏北将飞刀掷向唐郁。 唐郁伸出两指,稳稳地夹住飞来的刀刃,然后收入袖子中。 “平常人恨不得往大宗门上沾亲带故,你倒是显得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唐郁耸耸肩:“宗门是宗门,我是我。” 他为了转移苏北的注意力,故意说道:“与其想这虚无缥缈的事情,不如想想回到村子里还有几个人能剩给我。” 苏北神色微微一变,她好像领会到了唐郁的意思:“嗜杀,有可能是一种病…” “那我可能很快就会病入膏肓。”说罢,他纵身向村子里赶去。 像是急着赶赴一场盛宴。 苏北飘然而起,身若轻鸿,眨眼就跃至唐郁的身侧,继而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风一般席卷而去。 “哎,你等等我。” 不过苏北并没有理会他,几个呼吸之间就甩得唐郁看不见踪影。 等他赶回到村子的时候,李广兴等人早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杨尚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村长的院子里躺着不少青壮贼寇,或死或伤,王放正在擦拭着双刀。 其他参与合围的人也都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角落,被周铁山和李开震慑不敢妄动。 穆良则跟着苏北去解救村民。 李广兴问:“可还顺利?” 唐郁点头:“都杀了,一个没留。” 李广兴嘴角抽了抽。 王放则眉头一挑,眼睛微微眯起。 村民被关押的地方是西北部的一处山洞,入口狭窄,仅仅容许二人并行。 洞内崎岖狭长,阴暗潮湿,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味道。 里面关着三十几号村民,老人和小孩都已经被杀,剩下的都是年轻人,男的被山贼驱使着耕作种植,女的则沦为山贼的玩物。 看守的人只有周胖子和几个实力一般的山贼,他们把守在洞口,村民基本没办法逃出来。 上次有一人趁着看守的山贼打盹,才趁机跑出山洞,日夜兼程到川北城报信,这才换来唐郁、李广兴他们的到来。 苏北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四个山贼,死了两个,周胖子和另一个断了胳膊的被苏北带了回来。 穆良还在处理收尾的事情,山洞里有因山贼虐待,伤口溃烂而死的,有因饥寒交加,疲惫困顿而死的,还有被山贼玩弄致死的,也有不少神志不清,完全疯掉的。 他要给性命垂危但还能救治的人紧急处理,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李广兴便让周铁山和李开去山洞给穆良帮忙,然后一起将村民带回来安置。 将近傍晚时候,穆良带着所有被囚的村民缓缓归来,虽然都是些年轻人,但却个个面黄肌瘦,互相搀扶,寒酸而落魄。 李广兴问道:“奴役残害你们的山贼,还活着的,都在这儿了,你们要如何处置?” 死寂一般的沉默。 突然,有轻轻的啜泣声传来,细微地犹如夜雨敲打树叶。 慢慢声音竟逐渐变得响彻,哭声变得清晰可闻,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像是暴雨倾盆。 可却无法洗刷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罪恶。 “杀!”终于有人暴起怒喝道,声音沙哑微弱,却充满恨意,掷地有声。 “杀了他们!” “杀!杀!杀!”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着,一下接着一下。 即便是被折磨得疯疯傻傻的女子,也突然乍坐起身,狂呼大喊。 铛的一声,王放将缴来的朴刀、铁杵扔在地上:“自己动手吧,亲自了结你们的仇怨。” 青年们相互望着,徘徊犹豫,或许是山贼长久以来积累的余威,令他们踌躇不敢上前。 明月悄然,只有银色的清辉如水般洒落,抚慰着受创的心灵。 良久,一名瘦弱的青年走出人群。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径直走向地上的朴刀,一把抄了起来,他步伐越来越快。 而后干脆疾跑起来,撕心裂肺地狂吼着: “啊!” 一刀朝着地上昏迷的杨尚丰砍了下去,噗的一声,朴刀砍在杨尚丰胸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但他饿了太久,力气太弱。 刀刃卡在肌肉和骨骼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只能一脚踩在杨尚丰的胸口,双手握住刀柄,用力上提。 这血淋淋的场景,周遭被压制的山贼瞬间骚动起来。 本来被药倒的杨尚丰,也被这深入骨髓,刮骨剔肉的痛苦折磨得清醒了过来。 他睁眼便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正踩着他的胸口,拿着刀在反复切割自己的伤口,不断施加着层层叠叠的疼痛。 杨尚丰清楚地记得,这人明明是他们奴役的村民,是随手拿捏的蝼蚁。 杨尚丰毕竟是江湖三流高手,内力有成。 瘦弱青年的一刀还取不了他的性命,反而激发起他的凶性,内力疯狂运转,试图驱散迷药的药力。 “你,找死!” 杨尚丰突地暴起,一掌拍向青年的头颅,汹涌的内力,犹如山风呼啸。 让瘦弱青年仿佛一刹那失聪了一般。 他咧嘴一笑,“死也值了。” 明月清辉仿佛一瞬间骤然变亮,继而又被一朵乌云再次遮住。 铮!是刀入鞘的声音。 “你很勇敢。” 杨尚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手腕和脚腕分别多出了三寸深的刀口。 唐郁出现在瘦弱青年身旁,称赞道。 第12章 复仇与回归 “好快的刀!”李广兴惊叹。 王放将本已经出鞘的双刀又缓缓归入鞘中,神色变得凝重。 即使已经看过数次,苏北还是会被唐郁的刀法所惊艳。 干净、果决、凌厉,以及极致的快。 躁动的山贼们也平息下来,他们没有人看清杨尚丰的手脚筋是怎么被挑断的。 只听到一声刀鸣,看到一缕刀光。 然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瘦弱青年反应过来,是唐郁救了他,低声道了句谢谢。 他提起刀,再次向杨尚丰走去。 他的目的还没有完成。 唐郁笑着说道:“如果你想杀他,那就从喉咙一刀下去,比砍胸膛要轻松。” “如果你想折磨他,那就从手脚开始,慢慢地切,一直让他痛苦,直到鲜血流干。” 瘦弱青年愣了一下,低声道:“谢谢。”说罢,他提着刀开始细细料理杨尚丰的右臂。 杨尚丰痛苦地嚎叫: “杀了我,杀了我!” 场面瘆人。 穆良低声说道:“啧,唐郁,够狠!” 这时,有个女人站了出来,走到院子中间,吃力地捡起一根铁耙。 然后向着被迫蹲在墙角的山贼走去。 她眼里涌动着恨意,永远忘不了多少个日夜,她被闯入山洞的山贼当场凌辱。 她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她身上的痛苦,百倍地加诸在施暴人身上。 看着女人一步一步走来,山贼们又有些躁动,他们不可能任由村民一个一个折磨至死。 “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不知哪个高喊一句。 “拼了!”墙角伏身的山贼,共十几人,瞬间暴起,一股子往院子外冲去。 铮,刀出鞘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两声。 唐郁如猛虎扑入山贼群中,手中挥刀如雾,刀光伴随着血线,重伤而不死。 王放不甘示弱,双刀凛冽,犹如高山清泉,潺潺而流,涓涓而落,润物无声。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试图冲阵的杀贼纷纷重伤跌倒在地上。 唐郁眼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在因果点和人的尊严面前,唐郁毫不犹豫地让步了。 女人紧赶两步,双手用力举起铁耙,朝着倒地的山贼重重挥下,一下接着一下,鲜血飙飞。 剩余的村民对山贼仅剩的畏惧已经在唐郁和王放的刀光中被斩灭殆尽。 他们怒吼着,捡起地上的武器,冲向在场的山贼。 甚至地上的原本就已经死掉的,也要再补上两刀,以泄心头之恨。 李广兴叹息一声:“我们去院外等吧。” 众人依言走出院子,唐郁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 夜色更浓了,像墨水重新勾勒了天际,明月也躲进了乌云之后。 除了亲历者,无人目睹院中的修罗场。 川北七狼一个个也沉默不语,分散站在院门口,等待事情结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院子里的嘶吼声,哀嚎声渐渐熄了。 李广兴挥手推开院门,径直走了进去。 唐郁看到的是,一副人间炼狱。 在场的山贼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甚至连面目都是血肉模糊。 鲜血将院里的青石染成褐色,沁入泥土。 不少村民因为情绪激动和虚弱疲累,昏迷了过去,穆良正在负责照看。 李广兴道:“报仇雪恨,迎接新生。” “人总要继续往下走。” 李广兴带着唐郁等人准备离开,走到院门处忽然停下:“我知道你们正是艰难时候。” “但记住今天的经历,即使再难,别作恶。” “否则我们会再回来。” 院子里的村民木然地目送他们离去,而后慢慢地,院子中再度响起啜泣之声。 泪水止于今夜; 希望总在明天。 川北七狼连夜快马加鞭,拂晓时分就已经到了川北城外,此刻城门尚未打开放行。 不少走镖的车队商旅,行者流民都在城外驿站茶肆等候着,大多数人都佩着刀剑。 在这乱世出行,必须要备着武器防身,即使可能用处不大。 李广兴与茶肆老板是旧相识,七人落马在茶摊找了个位置,要了一壶茶水加两碟小菜。 奔波一夜,几个都有些口渴。 “老李,收获如何?”茶肆老板是一个佝偻身子的小老头,茶肆还有两个年轻伙计。 大部分迎来送往,煮茶送水的活儿都是年轻伙计忙活,老板就负责和往来的商旅行者搭话唠嗑。 小到家长里短,大到九州巨变,他都能和人唠的有滋有味儿,是以结交的朋友不少。 凡是往来川北的,基本都会在他的茶肆喝上一壶茶水,同他聊上几句。 吸溜,李广兴一口将茶水吞下: “灭了一伙儿贼,算是有一些收获。”向阳村的消息就是小老头给李广兴的。 他们取了一部分山贼的银钱,把剩余的大部分都留给了村民。 “吆,这位小兄弟面生。”小老头双手拢在身前,蹲在李广兴身边,瞅向了唐郁。 “新来的?” 唐郁微笑点了点头。 李广兴抓了桌子上的花生米扔进嘴里:“阿郁啊,他全村被山匪灭了,捡回一条命。” “就是新冒出来的那一批,对方有高手,小北都追踪不到。” 又补充道:“对了,他的刀法很不错,可以独当一面。” 唐郁向这位面容和善的老爷子拱了拱手: “老爷子有什么活计,记得想着小子。” “初到城里,吃穿用度,都要花钱。” 说罢他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小老头嘿嘿一笑,向着唐郁伸了个大拇指:“小伙子,有礼貌,够直接,合我老头子脾气。” “不像那几块料,要不是木头,要不是冰块,要不是刺头儿,不爽利。”他虚着眼睛斜斜撇了一眼其余五人。 苏北和王放无动于衷,好像完全没听到小老头的评价。 周铁山和李开面色尴尬,但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哧溜哧溜地喝茶。 穆良则不会惯着小老头,直接上前拽着他的胡子:“老头,你是不是胡子痒了,要我给你拔几根?” 小老头一拍穆良的手,翻了个白眼: “没大没小的。” 李广兴看着周遭嘈杂的人群,望了望远处仍然紧闭的城门,随口问道: “最近有什么消息?” 小老头挠了挠两撮胡子,悄悄说道:“凤栖馆听过吗?” 第13章 佳肴 周铁山、李开附耳过来:“什么馆?” “凤栖馆。” “没听过啊。” 小老头啧了一声,正要开口解释。 李广兴呷了一口茶:“锦城最出名的青楼。” “嘿,还是老李有见识。” 小老头也不卖关子:“凤栖馆花魁要来川北,还会待三个月。”他伸出三根手指。 王放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身体却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 “据说这花魁是川蜀第一美人,人看一眼就挪不动道,啧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唐郁好奇问道:“堂堂锦城花魁,为何要来川北这偏僻地方呢?” 小老头微微一笑:“千金楼重金邀请,用以歌明志,以文会友为旗号,广邀天下才子英雄。 川蜀之地,甚至九州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谁不感兴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各取所需罢了。 小老头背着手离开川北七狼的茶桌,又转悠到别的茶围里攀谈了起来。 唐郁嘿嘿一笑:“我很感兴趣。” 届时肯定少不了那些深负罪孽的恶人,在唐郁眼里,这些都是行走的因果点。 穆良捣了唐郁一肘,悄悄说道:“我也感兴趣,到时候一起去。” 川北城,要热闹了。 远处,川北城门已经被执勤的官兵打开,人们开始陆陆续续排队进城。 李广兴一口将茶水喝完,起身道:“走,我们回城。” “今晚,我在千金楼请大家吃顿好的。” 其余人齐声欢呼:“老大威武!” 千金楼,掷千金。 作为是川北城内最大的风月之地,那是临江之畔,陆华以东的一座珠光宝气的三层玉楼。 美景,美食和美人是千金楼的三绝。 江景月色,玉盘珍馐,红袖添香,让多少达官显贵、才子英雄流连忘返。 傍晚,天边的残阳收起最后一抹嫣红,陆华街已经是华灯明亮,犹如白昼。 街上游人如织,轿辇往来不息。 茶肆酒楼,妓馆花船,还有走街串巷的商贩,全都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 李广兴订了一个江边的位子,在一层,开窗可以直接看到北江蜿蜒而过。 江面上花船很多,时不时传来悦耳的轻歌和管乐之声。 江对面是黑洞洞的坊街,只是偶尔有零星的灯火,与灯火通明的陆华街完全不同,隐隐有一种对立的美感。 七人来的算比较早,楼里只有一半不到的客人,但入夜之后,这里必定会座无虚席。 笙歌不断,舞乐不休,一直到店家打烊,所有宾客才会缓缓散去。 川北七狼在向阳村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甚至唯一品色不差的菜式还被山贼动了手脚。 而后又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回川北城,每个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闻着隐隐约约的珍馐佳肴的诱人味道,穆良赶紧催促道:“老大,赶紧的!” 李广兴素来十分好爽,这次也不耽搁,蒜泥白肉、干烧鱼、鲜锅兔、水煮肉片、麻婆豆腐一连串菜名报给侍候的女子。 没到一刻钟的功夫,一阵麻辣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一道道菜被放上桌子。 唐郁已经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叫,他耳力不凡,不只是自己的。 穆良、周铁山、李开,甚至是王放的肚子都在此起彼伏,像是麦田里的青蛙。 其中,穆良的叫得最大声。 “开动!” 唐郁手速极快,拔刀的技巧已经全部用在筷子上面,嗖的一声率先拿下一块白肉。 王放见状,呔!不讲武德! 左手一拍桌子,两双筷子被恰到好处震到空中,只见他左右手同时探出,精准地抓住筷尾。 左右开弓,探向干烧鱼和鲜锅兔。 不愧是精通双刀。 周铁山、李开和穆良就纯朴许多,汤匙和筷子并用,麻婆豆腐,水煮肉片一股脑往碗里盛。 李广兴正准备说个开场白慰问一下大家,没成想一眨眼功夫,一桌子菜已经去了四分之一。 他顿时急眼,后发制人,加入了干饭大军,慰问发言什么的,等吃饱了再说。 黑袍之下,苏北微微蹙眉,叹息一声: “粗俗!” 她的动作极为轻灵优雅,但是却运筷如飞,极高频率地不断加菜送入口中。 唐郁左手轻轻捶打胸口,右手却丝毫不敢停歇! 有些噎着了… 他情急之下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把其余人都震的停下动作。 四对凶神恶煞的眼睛齐齐看过来,其中好似有红光闪过。 看着唐郁要耍什么把戏! 唐郁使劲咽了咽口水,顺了顺噎着的嗓子,嘿嘿一笑: “有宴无酒,不成欢!” “姑娘!拿酒来!拿你们最烈的酒!” “今天,他请客。”唐郁大手一挥,指向了李广兴。 李广兴愣住,解我的钱袋,作你的慷慨,没发现你还这么不要脸! 侍宴娘子噗嗤一笑,这一桌子人好生有趣,尤其是这位年轻英俊的公子。 周围的食客也是惊呆了,来天香楼的哪个不是身价不菲,自诩风雅之士,何曾见过如此豪迈野蛮的吃法。 “这伙儿人是谁?” “看衣着不像是好人呐?” 另一个食客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这是川北六狼,在川北杀贼剿匪颇多,小有威名。 不过他们行事亦正亦邪,不遵世间礼法,最好不要招惹。” 那人疑惑:“川北六狼,怎么有七个?” “或许是新人入伙儿!” 李广兴耳朵微微一动。 这时,一沓烧刀子被端了上来,醇厚干冽的酒水装了满满七大碗。 七人各领一碗,高举,结结实实地碰在一起,酒花四溅! “各位兄弟,为庆祝阿郁的加入,干!” 七人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化作一线,沿着嗓子流入腹中,产生一种火辣的烧灼感。 然而熬过这一下子,一股清凉与回甘就会自腹中生发,形成一个完美循环! 唐郁一阵表情扭曲,终于消化了这一口火焰一般的烈酒,爽! 穆良年纪小,之前从未试过一口闷掉一碗烧刀子。 此刻他是脸涨的通红,好不容易憋着气消化完,然后差点儿两眼一翻,就此睡过去! 不过他身形晃晃悠悠,跌靠在椅子上,意识模糊,已经基本失去战斗能力。 苏北黑袍加身,虽然不知道状态怎么样,但她身形微微低垂,一动不动,看来也是缴械投降了。 看着一大桌子佳肴,还有七壶烧刀子。 剩下的五个男人,眼中燃起了浓浓斗志! 第14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 半个时辰之后,桌子上已经被风卷残云地扫荡一空,周铁山和李开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天香楼里也变得更加热闹了。 一层中央有圆形的舞台,此刻丝竹管乐之声从四处流淌而来,是极为欢快和奔放的曲调。 舞台之上,九名身材曼妙的舞姬恣意扭动着腰肢,轻纱飞扬如浮云,明眸皓齿笑语晏晏。 欢快热情的乐章,曼妙动人的舞姿,彻底将场子里的氛围点燃! 王放目不转睛地望着轻歌曼舞的美景,仰头将一碗烧刀子干了,仰头晃脑地吟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罢嘿嘿一声,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唐郁和李广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两人都有些脸红上头,却再次倒起酒来! 我纵横江湖二十年,拿不下一个小兔崽子? 我久经现代高度数白酒浇灌,我还喝不过一个古代人? 两人都有些不服输的心思! 碰碗,酒水撒出来一半, 另一半,一口干。 明月高悬夜蝉鸣,江水低回潮声息,此刻陆华街道华灯三三两两逐个熄灭。 唐郁是被一双洁白柔荑轻轻摇醒的,酒场里人影奚落了许多,丝竹之乐也转为缠绵悱恻的靡靡轻音。 侍酒娘子掩嘴轻笑:“公子,我们要打烊了,你可愿留宿一晚?” 说罢只见其腰肢轻轻扭动,眼波流转低垂,却在不经意间尽显媚态。 唐郁的酒立刻清醒了一半,你要是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他举目瞧了瞧其余人的状态。 就见到李广兴、王放抬起头愤愤不平地看了过来,眼神充满幽怨。 穆良虽然趴在桌子上,但耳朵已经竖起来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只有周铁山、李开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甚至发出吵闹的呼噜声,像是不知名野兽在无意识地低鸣。 唐郁摊了摊手:“我没钱。” 眼睛瞟向李广兴。 扑通,李广兴一头撞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耳边传来侍宴娘子的轻笑,像有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轻柔地撩动你的心。 “既然不留宿,我们店要打烊了,如果玩的还算高兴,各位公子明天请早,奴家在此恭候。”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走出陆华街,只剩下月光指引行人前行。 唐郁扛着穆良,王放扛着李开,李广兴架着周铁山,苏北则已经清醒,施施然跟在一旁。 醉意弥漫,一行七人走得跌跌撞撞,大呼小叫,黑夜之中,任由思绪在酒精催动下肆意奔流,能获得一种失控的快乐。 唐郁兴致勃勃地大喊: “月色好美!” “我想吟诗一首!” 王放眯着眼,不屑说道: “你会吟个屁的诗!” 唐郁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 “听好了!” “十步杀一人,我,千里不留行!” 穆良抬头掺和道: “你说月色好美,整了这么首诗? 这杀气腾腾,简直是大煞风景!” 好家伙,你这小子在这儿装睡,让我扛着你回家?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王放摇头晃脑地吟唱,虚着眼说道:“这才叫诗!” “那我也来一首有月的!” 唐郁脑子一团浆糊,平日里记得那些诗句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东拼西凑一下试试: “海上生明月,苍茫云海间, 把酒问青天,今夕是何年!” 伴随着激昂吟诵,第一句仿佛瞬间将众人拉到苍茫云海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第二句又把人带回到人间,异乡人的悲切化作烈酒,入愁肠,千百转,思乡心切,今夕何夕! 王放脑子顿时清醒,一脸诧异:“你他娘的还真会做诗!” 唐郁嘿嘿一笑,七个人嘻嘻闹闹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的很慢,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貌似也不错。 … 清晨,紫气东来。 唐郁睁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脑袋仍然有些昏沉,宿醉的感觉从来都是不好受的。 他凝神运气,他的内力,量虽然不大,但是源自于傅红雪巅峰时期的内功修为,所以纯度很高。 精纯的内力在体内游走一圈,将剩余的酒劲儿瞬间化解干净,立刻变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唐郁趟开步子,在院子里开始练刀,演练刀法的同时运转内功。 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但却力道充沛而精准,形成生生不息的体内循环。 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 唐郁才停下演练,呼出一口气,一条肉眼可见的气流白线吐出,足有三尺之长。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吐纳术 【人物评价】:江湖三流 【因果点】:347 得益于模拟吸收的武道经验和意识,唐郁少走了许多修行的弯路。 经过日夜不辍的苦修,他的人物评价终于迈入江湖三流的水平。 总而言之,还是内力修为太过孱弱。 不过,他有系统在手,内力提升已经比寻常人快了好几倍。 这事情急不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隔壁厢房传来一阵低沉而浑厚的响动,犹如盛夏里阴沉天空中不时传来的滚滚闷雷。 这呼噜声,唐郁看了看方向,是周铁山和李开住的位置。 他从侧门出了宅院,穿过一道有些阴暗的巷子,来到宽阔的长春街上。 街道全都由青石板铺成,可容两马车并行。 街道两旁已经有不少商贩支起了摊子,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来来往往。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唐郁凭着记忆来到街尾,这里有一处简陋的木棚,外面摆了几张桌子,供应简单的早饭。 “两个包子,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一名貌美的妇人利落地将一碟包子和咸菜端了上来,又给唐郁盛了满满一碗白粥。 “客官,请慢用,有其他事再招呼我!”妇人嘱咐道,声音温柔而干练。 铺子里食客不少,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大多都是像唐郁一样的回头客。 这家的包子皮薄馅儿足,一口下去,汤汁四溢,十分香甜可口。 两个包子,一碗白粥,加一份咸菜,一共三文钱,可以称得上是物美价廉。 在川北城的时候,唐郁几乎天天来这里吃早饭,一来二去也和老板娘混了个眼熟。 也有不少食客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老板娘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年轻的都叫她洛姐,年长的呼她为小洛。 洛姐长得极为貌美,身段婀娜,性子爽利要强又能说会道,十分有个人魅力。 她一个人开着一家餐铺,只提供早饭,十年如一日,在长春街上小有名气。 而且她家汉子是黑水帮的小头目,长春街正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也没有地痞流氓敢在她的铺子里闹事。 是以这里虽然处于街尾,位置偏僻,但是人气却不冷清,反而十分热闹。 第15章 善良的女人 城北住显贵,城南聚流民。 长春街上,许多流离失所的流民乞丐也多了起来,他们大多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手上端着一只破碗,有的还拎着一根竹竿。 这些乞丐流民自发地聚集在洛姐的包子铺附近,他们不吵闹,就是安静地坐在墙根等待。 等着早食的客人散场,洛姐将剩余的白粥再滚一下,全都倒进一个大木桶中。 然后将木桶端到棚外,用矮板凳架了起来。 她又把剩下的几笼没卖完的包子端出来放到旁边一张桌子上,冲着远处等候地乞丐道: “来吧,每人半碗粥,一个包子。” 墙根蹲着的乞丐流民站起身来,自发地在洛姐身前排起了一条长队。 每个人都端着一只碗,洛姐一大勺下去,白粥半碗有余,再加一个包子。 “下一个。” 每个人都躬着身子,不住地低声道谢。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姐姐,我阿爹病了,能不能给我,两个包子?” 一个脸上脏兮兮,头发像杂草一样的小女孩,看着六七岁的样子。 她双手捧着一只瓷碗,缺了一角。 洛姐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勺满一碗白粥,又挑了两个最大的包子放在上面。 “小红,你阿爹在哪里?” “在旧城隍庙。” 洛姐随口说道:“小李,送小红回去,顺便看看她爹状况,需要药的话去买点儿。” 铺子角落里,一名英气勃勃,嘴角挂着一抹坏笑的小青年站起身:“好的,嫂子。” 他伸手一把抓住洛姐扔过来的一串铜钱,伏低身子笑着道:“小红,走,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伸手拉住小青年的一根手指,回头向着洛姐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洛姐一手拎着长柄汤勺,挥了挥,催促道:“快回去,快回去,粥要凉了。” 所有人都遵守着洛姐的规矩,一切井然有序。 施粥到了尾声。 一名彪形大汉从远处的街上走来,虎虎生风,他额头上还有一道斜斜的疤痕,平添几分凶相。 这人双手粗糙,骨节处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一名入了门的练家子。 大汉遥遥就乐呵地大笑起来,朗声询问着:“媳妇!今天生意怎么样?”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洛姐身前,伸出双手张开怀抱,就要来一个满怀。 洛姐翻了白眼,一脚踢在大汉裆部:“滚开,还没派完呢!” 大汉脸上立马露出痛苦的表情,夹着双腿僵在原地,而后一跳一跳地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知道了。”声音很是委屈。 这人是洛姐的夫君,许贲。 早些年在蜀地当过兵,大晋一统后就退下来,现在黑水帮做一个香主。 掌管城南的两条街,其一就是这长春街。 他朝着铺子里面望了望:“小李呢,这小子又偷懒了?” “小红他爹生病了,我让小李送她回去,顺便看看什么情况。” “不愧是我的媳妇,心地善良!” 唐郁看着同一桌上的许贲和洛姐在打情骂俏,渐入佳境,不由地叹息一声。 果然,不论在哪个世界,单身狗总是受伤最深。 但他还没吃完,为了积累内功,他正在尝试保持时刻不停地运转内力沿着经脉游走。 这样一心二用,所以吃的很慢。 此刻他的桌子上还有半碟咸菜和小半碗白粥。 许贲看着同桌的年轻人,黑衣黑发,样貌俊秀,手边还放着一柄厚背长刀,刀柄漆黑,刀鞘漆黑。 “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屠尽向阳村山贼的川北六狼?” “不对,现在是川北七狼,你应该是新人,是叫,恶狼?” 叮,唐郁加起来的咸菜没控制住,掉进白粥里,他干脆拿起汤勺将混着咸菜和白粥扒拉一口送进嘴里。 好吃! 唐郁眯着眼睛,笑着道:“没错的,你说的人就是我,可以叫我阿郁。” “久仰久仰!” 川北的地界,川北七狼名气不小,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川北城的地下势力。 “看兄弟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厉害,真想和你喝一杯!” 许贲佩服,他先前从军,也有战场厮杀,剿匪杀敌的经历。 只是后来入了帮派,就很少再外出,有了家室之后,所求的更是安稳平淡。 乱世之中,一日三餐,四季平安,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所以他佩服那些江湖闯荡的英雄侠客,却不羡慕,他有自己令人羡慕的生活。 唐郁笑了笑:“许大哥有嫂子这样的佳妻,才是我羡慕的对象。” “你既叫我大哥,我就厚着脸皮叫你阿郁吧,大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许贲爽朗一笑,一拍唐郁的肩膀,又一根被夹起来的咸菜,被震得掉进粥里。 “那我就以粥代酒。”唐郁抓起剩余的白粥,三两下扒拉干净。 一双手轻拍许贲的肩膀。 洛姐温柔的声音响起来: “不要打搅我客人吃饭。”她将一碗白粥和一个包子递到许贲面前。 “其他人都派完了,只剩下那人了,你给送去吧。” 顺着洛姐指的方向,唐郁看到一个书生,但其形象却实在落魄。 一身白卦儒服已经污迹斑斑,几乎变成了灰色。 蓬头垢面,脸色蜡黄,胡子太久没有修剪,而杂乱地堆在脸上。 他就直挺挺地坐着,双眼无神,抬头仰着望向天空,失魂落魄。 他随着流民入城,在城南乞食为生,但他既不吆喝,也不哭诉,哪里能赚得怜悯。 若是没有洛姐的接济,恐怕已经活脱脱饿死好几回了。 许贲叹息一声,端着白粥,拿着包子向乞丐书生走了过去。 唐郁嗅到生意的味道:“洛姐,这书生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洛姐此刻拿了块抹布,动作利落地擦拭每一张桌子,然后将客人吃剩的碗筷收进桶里。 她抬起胳膊,抹了抹头上的汗:“知道的不多,听说是从清河县来的。 曾去击鼓鸣冤,请求官府出兵剿匪,可惜官府却将他赶了出来。” “那里闹匪患?” “这年头,哪里不闹匪患,一石头砸下去,一个山头能出来好几窝山贼。” 洛姐在抱怨,唐郁却觉得眼前一亮。 远处,许贲将白粥放到书生手上,包子塞进他怀里,说了两句话便回来了。 “媳妇儿,我要去下临街巡视了,先走了。”许贲屁颠屁颠地跑到洛姐身前道别。 “快滚,快滚。”洛姐一甩抹布,拎着一大桶碗筷就要回厨房。 临了她补了一句:“晚上早点回家。” “知道了媳妇!”许贲昂首阔步地走远去了。 第16章 书生的故事 洛姐的铺子收摊了。 周遭的乞丐和流民大多已经散去,到别的地方讨食。 只有那落魄书生仍呆坐在墙根,白粥和包子已经吃完了。 在求生基因的驱使下,无论多么的心如死灰,心中总还有一点点光亮。 这时,一道身影站在书生面前,将他眼前的光亮完全遮挡。 书生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阴影。 叮当,阴影挥手,瓷碗里传来铜钱撞击的声音,一共七枚。 唐郁掸了掸地上的灰尘,施施然坐在书生旁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看你的样子,也三十多岁。 这三十年来,总有些事情是你不愿意再提,有些人你不想再见。” 书生听罢,身躯忍不住微微一颤。 “有些人曾经伤害过你,也许你想过,要杀了他。” 唐郁顿了顿。 富有感染力的声线好像充满魔力。 “但是你不敢,又或者你没有能力,亦或是你觉得不值。” “其实杀人,很容易。” 书生眼神怔怔,仿佛陷入某种情绪,唐郁轻笑一声,继续: “我有个朋友,他是个杀手。” “他最近正需要一笔生意来养活自己。” “如果你能给他一笔钱。” “我相信,他会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书生沉默了良久:“我没钱。” “你给的七个铜板,是我这三天唯一的收获。” 唐郁重申: “你说你没钱,而不是你没有生意。” “其实,我说的朋友就是我自己。”他从碗里摸出一个铜板,在书生眼前晃了晃。 “我很便宜的,我只收一文钱。” 书生露出奇怪的眼神,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唐郁知道,他想问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 唐郁解释道:“我脑子没病。” “有没有听说过,川北七狼。” 书生迟疑地说道:“我只听过川北六狼。” “现在是七狼!” 书生说道:“听说他们杀贼剿匪,行侠仗义,乱世之中有这等英雄,真是不易。” “可惜我不曾遇见。” “不,现在你遇见了。”唐郁指了指自己。 “你?” “我!” “川北七狼,恶狼。” “你可以叫我阿郁。” “我自小就喜欢助人为乐,尤其是在杀人这方面,我有信心。” 唐郁絮絮叨叨向落魄书生推销自己。 听着唐郁的念叨,书生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仿佛出现了一丝神采,但就一丝。 唐郁轻舒一口气,这就是品牌的重要性,能够快速取得陌生人的信任。 “来吧,说一说你的故事,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正如洛姐所说,书生来自清河县,名叫陆云。 自幼寒窗苦读,天赋很高,可惜生逢战乱,仕途被世家门阀把持,苦无晋升之路。 他有一青梅竹马,在父母的见证之下结为夫妻,成亲之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膝下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以说是非常幸福。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大晋一统,有意重启科考,大开仕途,各地书院也纷纷重新开院招生,为国家培养治世之才。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所有读书人梦想,陆云也不例外。 六个月前,锦城最出名的川阳书院,面向整个川蜀招生,不限年龄,只要能通过考核,就会被收入门下。 静极思动,陆云,心动了。 十年寒窗,多是闭门造车,他一直希望能够得到大儒的指点,和同辈交流心得。 可是他有家室,有父母,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 妻子却十分理解陆云的内心,她对陆云说: “你尽管去求学,家里父母有我。” “若是有事,我会找人去锦城寻你。”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陆云背上行囊,跟随着商队踏上了前往锦城的道路。 沿途艰险,匪患丛生,艰难困苦自是不必多说,半个月后陆云顺利来到锦城。 陆云读书刻苦,又经过两个月的艰辛备考,顺利通过考核,获准进入书院学习。 书院开学在半年之后,陆云便再次背起行囊,赶赴回家之路。 他是多么想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回清河县,向他的妻子分享这一喜讯。 然而,当他避过无数匪盗,风餐露宿赶赴回家之时,留给他的竟是妻子另投他人怀抱。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这故事的转折,令人始料未及! “为何?” “听县里人说,我当初刚离开清河县,一伙山贼就突然冒了出来,在乌兰山划了山头,立下乌云寨。 山下两村一县,全都要交足粮食和钱财,否则就屠村灭县。 两村一县,正包括清河县。 “乌云寨的寨主,不仅要粮要钱,还要女人,他看上了我的妻子。” 陆云的妻子,名叫吴清儿,按照他的说法,长相倾城倾国,是十里八乡的第一美人。 “然后呢?” 陆云失魂落魄: “然后,清儿就跟他走了,抛下了我爹娘,还有我们的女儿。” 陆云刚回到清河县口,便被乌云寨的人拦了下来。 他的妻子成了压寨夫人,根本不想见到他,便让乌云寨的人将他赶走,若是他敢回来,便让人威胁杀掉他。 陆云听到这个消息自是不信,他进不了县,便守在出入的官道上,逢人便问询妻儿父母的情况。 但是得到的消息却与乌云寨山贼说的一致,吴清儿抛弃父母和孩子,投入寨主怀抱。 乡民甚至多有怨言,因为乌云寨的月例要求的越来越多,许多人都已经负担不起,他们将这些变化全都怪到吴清儿的头上。 陆云的父母和女儿,被乌云寨的人寸步不离的看守,亦是无法出来与他相见。 他万万没想到,数月前的一别,竟是生人两隔,往后都不得相见。 陆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凶狠残暴的山贼,根本没有办法对抗。 他有家不能回,万念俱灰之下,变得浑浑噩噩,凭借着本能跟随着官道上的流民四处流浪。 最终,辗转来到川北城。 陆云喃喃道:“这就是我的故事,和世上千万的苦命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这命落在了我的头上。” 唐郁微微一笑,拍了拍陆云的肩膀,挥了挥手上的一文钱:“你这单生意,我接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扔给陆云。 “找一家客栈洗漱一下,再买一身新衣服,准备一些路上的吃穿用度。”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出发。” 第17章 经验老道的走江湖 晚上,唐郁回到院子。 “我要去一趟清河县。” “有一单生意。” 穆良好奇道:“你要自己去?” 唐郁点点头:“帮人处理一点家庭纠纷,感觉不需要太多人。” 王放诧异:“你还处理家庭纠纷?我以为你只对杀人感兴趣。” 唐郁嘿嘿一笑:“或许吧。” 周铁山算了算:“清河县,距离不近啊,有七八百里吧。” “阿郁,你的实力我是相信的。” “不过,还是带上一只信鸽,如果觉得搞不定,早些飞鸽传书回来。”李广兴说道。 “你们想到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和阿郁说一说,毕竟我们刚刚从六狼变成七狼。” “若是他死在外面,我们的脸上也挂不住。”李广兴话音落下,其余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唐郁微笑耸了耸肩。 翌日清晨,唐郁练完功,照例来到洛姐铺子吃早饭。 遥遥便看到一名书生坐在靠边的一张桌子上,此人正是陆云。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儒服,好好洗漱了一番,将面上杂乱的胡须全都剔掉。 除了面色还有些饥黄,略显沧桑之外,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唐郁坐在陆云一桌:“一碗白粥,两个包子,一碗咸菜!” 没一会儿,洛姐就将早饭端了上来。 她一早就认出了陆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重拾斗志,焕然一新。 此刻见到唐郁坐到了陆云那桌,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阿郁,你怎么和他掺和到一起了?” 唐郁笑了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大口粥,顿时感觉胃部温暖充实起来: “嘿嘿,我去帮陆公子处理家庭纠纷!” 陆云也有礼貌地拱拱手:“这些日子,多谢老板娘的照拂。” “日后若还有机会,在下定当报答!” 洛姐笑了笑,也给了他一碗白粥,加了两个包子:“会有机会的,我等你回来报答。” 吃罢早饭,唐郁和陆云收拾好行囊,自城东驾马出城,上了官道便策马奔腾而去。 风吹新叶落尘泥,蒲草奔风马自蹄。 两人的胯下都是驿站的良驹,膘肥体健,四蹄迈开狂奔之时,扬起一路沙尘。 日落月升,星图移转,赶路的时候,时间总是飞快流逝。 入夜里,马儿已经跑得有些疲累,唐郁和陆云准备在路边的丛林歇息一晚。 唐郁将两匹马找了颗树拴了起来,回头看到陆云已经利落地生起一捧篝火。 “手脚挺麻利的,骑术也不错!” 唐郁坐在篝火边,取出苏北给带的干粮,捡了两块给陆云。 唐郁咬了一口,硬得像石头。 “之前独自往来锦城,免不了在野外风餐露宿,都是慢慢学会的。” 陆云也咬了一口馒头,然后不动声色地默默放下,又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一个面饼。 他看着唐郁在盯着手里的馒头发愣,就将面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唐郁。 “要不,试试这个。” 唐郁接过来咬了一口,脆软可口能够下咽,还有一点葱花的香味。 “这样的饼子,你带了多少?” 陆云迟疑了片刻:“省着点儿吃,应该足够我们到清河县。” 唐郁向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读书人,思虑周全。” 反手将苏北塞进包裹的干粮,通通扔掉。 这叫减负! 两人填饱肚子,陆云熄了篝火,夜里的火光会引来飞禽走兽,甚至可能引来夜行的盗匪。 寒夜湿气重,陆云取出一块小毯子,盖在身上,和衣而眠。 唐郁赞叹,果然是经验老道。 他则盘坐在地上,以修炼内力替代睡眠,几天不睡对于内力有成的武者不算什么难事。 翌日天光微亮,陆云就自然转醒了,心事重重之下,很难睡得安稳。 抬眼望去,不见唐郁的身影。 树林中传来细微声响,陆云循声寻去,林间一片空地上,唐郁正在练刀。 只见他缓慢地趟着步子,心无旁骛,手中紧握着漆黑的厚背长刀。 刀出鞘,挥出,收刀归鞘,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缓慢而清晰,看起来却像是在过家家。 这真的是刀法? 陆云内心闪过一丝质疑。 然而他却又仿佛能感觉到那长刀上有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在流动,蕴含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铮,长刀再次缓缓归刀入鞘,划出一道悠然的长鸣。 “你醒了?” “那我们出发吧。” 陆云却踟蹰片刻,认真说道:“乌云寨聚集匪徒有上百号之多,你一个人可以吗?” 唐郁笑了笑:“不相信我?” 他指了指马背后挂着的鸽子笼,安慰道: “我和你先去探探虚实。” “看到那只鸽子了吗? 放心,如果搞不定的话,我会摇人!” 陆云默默点点头,两人收拾好行囊,驾马再次上路。 沿着官道行了数十里,两人拐入一条狭长的山道,山道崎岖不平,马匹速度立时减缓下来。 唐郁环顾四周,山势险峻,山道被夹在两峰之间,他笑着说道: “这里倒是个打劫的好地方。” 话音刚刚落下,前方山坡上就冒出来一伙儿人,身形剽悍,身上和脸部勾勒着奇异的纹身。 手里提着朴刀,肩上扛着铁锤,手里握着铁杵,将过山的路封得死死的。 对方还未开口,陆云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头伏低,双手高高举起: “各位好汉在上,在下上有八十老母需要赡养,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 身上除了出行带的干粮和衣服被褥,已经没有多余盘缠。 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让在下过去。” 唐郁看着前方的山贼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被陆云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心中赞叹,不愧是经验老道的走江湖。 远处山坡上的山贼也愣了,定睛一瞧,其中一个开口道: “我认得你,你是跟着流民去北川的书生!” “老大,这个没什么油水,杀了也是白杀,放他过去吧。” 中间那个山贼眼神睥睨,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头上,像是这群人的头子。 他摆了摆手,大声喝道:“马留下,书生可以走。 小子你穿得不错,油水应该不少,把钱都交出来,也可以放你过去。” 山贼头子一挥朴刀,指向坐在马上的唐郁。 第18章 杀过人吗? 唐郁扬了扬手中的黑刀,平静地说道:“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山贼头子面无表情,一挥手。身后的山贼将手上朴刀,铁锤和钢杖高高举起。 “看到这些是什么了吗?” 陆云声音发颤:“人家的武器比你多!” 山贼头子嗤笑一声:“小子你想用一把破刀吓唬我们这么多人?” “你是不是传奇话本看多了?以为拿着一把刀就是行走江湖的大侠?” 他见过太多这种装腔作势的人,妄想带一两件武器,就能够威慑山贼土匪。 可惜,他可不会被如此简单的伎俩所蒙骗。 “看你的年纪,估计毛都没长齐,就敢拿刀威胁我们,你杀过人吗?” “别说杀人,你恐怕连鸡都没杀过一只!” 山贼头子继续取笑着唐郁,身后的山贼喽啰也传来一阵哄然大笑。 唐郁不觉得生气,微笑着回答:“人我杀过不少,鸡确实没有杀过。” “所以,你杀过人吗?”唐郁淡淡地问道。 这句话以内力驱动送出,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山贼的耳朵。 仿佛在沉闷的阴雨天里,一道春雷突然在他们耳边炸开,声音滚滚回荡不休。 山贼们全都被吓了一个激灵,山贼头子更是一个踉跄从石头上跌了下来。 “老大!你没事儿吧!” 旁边的山贼见状,赶紧将山贼头子扶了起来,然后几只手同时伸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山贼头子怒火直冲天灵。 在众多小弟面前被唐郁一声断喝,吓得从石头上跌下来。这面子算是被彻底丢到地上了,还让人反复践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名山贼喽啰看着自家老大气得脸都绿了,一马当先站出来大声呵斥: “臭小子,别以为你嗓门大就了不起。” “我告诉你,我们老大可是方圆五十里最十恶不赦、残暴无情的大山贼。 凡是过路的,敢多一句嘴的,我们就把他舌头割掉; 敢还一次手的,我们就把他双手砍掉; 敢试图逃跑的,我们就把他双腿锯掉; 总之,你还是乖乖把钱掏出来,否则我们就将你宰了,你的钱还是我们的。” 山贼头子神色狠厉,沉声道:“小子,知道怕了吧,赶快把钱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周遭的气氛已经凝固到了冰点。 陆云此刻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心中也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如果唐郁解决不了这伙儿山贼,他们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这样啊…” 唐郁喃喃道,双腿微微一运劲,身形瞬间拔高,在空中一个空翻,从马背上腾跃而下。 “那就要…” 唐郁倏一落地,脚下骤然发力,荡起一圈灰尘,身影如一道黑色旋风席卷向山坡。 “为杀人…” 铿锵一声,长刀瞬间出鞘,一道白光乍现,刀鸣声直冲云霄,响彻山谷,余音不绝。 “付出代价!” 须臾之间,那抹黑影已经横跨数丈距离,雪亮的刀刃已经近在咫尺。 山贼头子直觉明白,躲不掉! 死亡的恐惧瞬间占据脑海,他本能地一下子跪伏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 “我没杀过人,我是吓唬你!” “我没杀过人!” “…” 他撕心裂肺地不断呐喊,生怕对方的刀刃割断他的气管,让他再也无法申辩! 唐郁神情淡然,他握刀的手很稳,刀锋停在山贼头子脖颈前一寸位置。 “说谎,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一阵清风拂过,山谷里静悄悄。 突然,一阵叮铃哐啷的脆响,那是其余山贼喽啰兵器掉落在地的声音。 山贼头子还在不断喃喃自语,表示他最多就是抢夺过路乡民钱财,从没有杀过人。 “人可以走,钱都留下。”铮的一声,长刀归入鞘中,唐郁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各自回家,还是另谋生路。” “如果再让我碰到你们拦路抢劫, 那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他们碰上唐郁算是他们倒霉,但他们能苟全性命,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山贼喽啰们不断感谢着唐郁的不杀之恩。 然后将腿脚发软的山贼头子架起来,一头没入山林,快速离开这里。 从唐郁自马背飞身而下,再到收刀归鞘,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陆云还呆立在原地,被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反转彻底震惊。 没有势均力敌的对垒,没有难解难分的缠斗,这是纯粹的碾压! 唐郁整理了一下马匹上的行囊,再度翻身上马,手拎着缰绳,笑着说道: “下次可以不用跪得那么快。” “我们继续赶路吧。” 陆云噌的羞红了脸,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神情唯诺:“阿郁少侠,我是不是很懦弱?” 唐郁诧异道:“怎么会,俗语有云,人贵有自知之明,凡事三思且量力而行。” “若你真是提着刀剑和山贼拼命,那才是有勇无谋的真莽夫。” 陆云无奈一笑:“多谢宽慰。”见识过唐郁的刀法,他对此行更加充满信心。 接下来两日里,他们又碰到了两波山贼,都是陆云老熟人,占据清河县通往川北城的要道。 不过这一次陆云没有再跪,而是在马背上坐得笔直,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杀过人吗? 唐郁照例以此作为判断标准,为劫财而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其中,一伙儿山贼只劫财不害命,像先前一样被唐郁一刀吓退,就地遣散。 另一伙儿山贼的道德底线则更低,领头的实力有三流水平,更强的实力也滋生更邪恶的心。 过路行人,凡是忤逆他们的,男的全都当场格杀,女的则被带回山寨,沦为数十名山贼的玩物。 只有陆云这种低眉顺从的人,还有一线生机,但还要看他们的心情。 心情不好对路人大开杀戒,也是常有之事。 唐郁拔刀了。 白练一般的刀光在群峰山林间闪烁不定,好似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无处不在。 将这一方的阴暗、罪恶彻底瓦解、消融。 唐郁收刀入鞘,地上躺着十几道尸体,脖子上,胸口处,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 死亡的过程很快,他们几乎都没有感受到痛苦,这是唐郁的另一种慈悲。 他对陆云,如是说道。 第19章 清河镇,守门人 陆云望着满地的尸体,神色复杂,对唐郁言辞之间更多了些敬畏。 唐郁留下一个活口,带着他们去山寨解救无辜的失足少女少妇。 山寨里只剩一些看门的喽啰,唐郁二话不说,见到便一刀一个,绝不放过任何一条性命。 最终,从一间柴房救出八名少女和少妇,多是形容憔悴,衣不蔽体,一看便是受尽折磨。 陆云从山寨里翻出一些衣物,又取了一些山寨里缴来的银子给她们带上。 “沿着山路往西,向川北城去。” “沿路的山贼已经被我们遣散,上了官道就会安全很多。” 女人们相互搀扶着上路了,毕竟再艰难的路,也是一条生路。 “我们也走吧!” 唐郁和陆云挥动马鞭,策马奔腾而去。 翻过一座座山,跨过一道道河。 两人驾马站在山坡上,远远望去,一片青瓦白墙的建筑坐落在远方的河谷之中。 清河蜿蜒流淌而过。 陆云伸手指向河谷里的建筑群: “那里就是清河县。” 清河县并不大,千户人家,数千人口,背靠桃山,依傍清河,以务农、采集和打猎为生。 “山水相映成趣,风景优美,河谷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真是一处风水宝地。” 唐郁赞叹道。 “无怪乎,会引来乌云寨的觊觎。” 清河流域,桃山以东,俱是乌云寨的地盘。 为了防止陆云被乌云寨山匪认出,唐郁用穆良给他的易容道具,给陆云贴了个假胡子。 然后在他脸上涂了一层特制的药水,不一会儿陆云的皮肤就变得皱皱巴巴。 看起来像是个年逾不惑的中年人。 唐郁站在远处,皱着眉头,然后又从行囊里翻找,找到一件金缕黑云纹的缎带长袍。 这是苏北给他带的,不知道什么用途。 唐郁将它扔给陆云: “试试。” 陆云换上一身锦衣绸缎,黑云纹为底衬,彰显内敛沉稳,金缕金丝勾勒出华贵气质。 摇身一变,陆云从一个穷苦书生化身成为雍容贵气的中年富商。 唐郁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穆良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挺好用。 “走吧。” 两人下到河谷,来到清河县口。 唐郁将两匹马的缰绳拴在一起,在前面扮演一个牵马的家仆与护卫。 陆云双手背负在后,拿出读书人的作派,步伐稳健不失风度,妥妥一名儒商。 清河县口有一道桥,桥名安康,横跨清河,是进出县的必经之路。 另一条路则是从后村出去,直入桃山,山路崎岖难行,除非是县里的猎户,否则很少有人选择翻越桃山。 安康桥上,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人,体型健硕,皮肤黝黑,看着孔武有力。 唐郁一眼瞧去,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叮,人物评价,不入流,横练入门,结实耐揍。” 陆云低声道:“这两人就是乌云寨的,进出县都要接受检查。” 唐郁挑了挑眉:“这么霸道。” 他左手握着刀,右手牵着马,假装没看见桥头的两个门神,径直闷头往桥上走去。 “站住!” 一名大汉阴阳怪气地长声喝道:“没看到站着两个人吗?” “招子不管用,我可以帮你挖下来。” “省得以后出门,有眼无珠!” 唐郁眯着眼,语气不耐道:“你待如何?” 另一人语气生冷:“凡过桥者,一律接受盘查。” 陆云跟在后面,拱手出来打个圆场:“两位大哥是何许人呀?” “我一年前来此走商,倒是没听说,过桥入县还需要盘查的。” 把门的汉子看着陆云穿着雍容华贵,气质端庄文雅,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这是一只肥羊! 或许怕把陆云吓跑,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近来山贼土匪横行无疑。 县老爷组织乡民自发盘查往来生人,以免有土匪浑水摸鱼。” 唐郁心道,好家伙,这人颠倒是非,说黑为白,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个做土匪的人才! “这位老爷打哪来?”把门的汉子继续打听。 “我自川北来。” “来此所为何事?” “时节将至,准备预订一批山桃,运回川北城里做生意。” 清河县背靠桃山,出产的山桃圆润饱满,鲜嫩多汁,在川蜀以北是出了名的。 这会儿也确实是快到山桃成熟的季节了。 两名汉子礼貌拱手道:“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老爷和您的…”汉子眼神撇向唐郁。 “家仆兼护卫。” “老爷和您的护卫都要接受一下盘查,才能放你们进去,你们也别为难我们了。” 陆云和唐郁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同意。 陆云的背包里除了些干粮、被褥,剩下的就是书籍和一个材质不错的钱袋,里面装的都是从山贼身上搜刮来的银子。 汉子用手颠了颠,沉甸甸的,向另一个同伴打了个眼色。 读书且富有,确认肥羊无疑。 再摸去唐郁的行囊,粗布麻衣一套,不知名药材一份,不知名瓷瓶一个,烧饼干粮若干。 还有一把黑色刀鞘,黑色刀柄的厚背长刀。 铛的一声,刀被拔出鞘来,山贼有些眼力。 刀的材质平平无奇,但刀身明亮如雪,刀锋寒气逼人,这是人养刀! 这人,恐怕是个厉害的刀客! 山贼汉子眼神中透着一丝忌惮,唐郁实力不详,而且背包里有太多可疑之物。 一名大汉迟疑片刻,说道:“他的刀和包裹,得留下。” 唐郁佯装愤怒,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森然,犹如地狱黄泉溢散而出的寒气,眼神如刀锋,有若实质,让人心胆生寒。 两个山贼只觉脖子传来一阵恶寒,仿佛下一秒就有一把无形的锋刃令他们身首异处。 他们迫于唐郁十足的压迫感,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陆云心知轮到自己出场了,轻咳一声,文质彬彬地说道: “两位大哥,这位兄弟是我家里请的护卫,多亏他一路上护送我逃过无数山贼的围追堵截。” “身为在下的护卫,他从不让刀离手。随身也常备跌打肿痛,刀劈斧砍的伤药。” 陆云指了指包裹里,那些山贼认不出来的瓶子和罐子。 “今天能让你们检查,已经是破例了。” 两名山贼相互望了望,不置可否。 陆云一咬牙,使出杀手锏:“若是两位兄弟执意要扣押在下护卫的护身物件。” “那这县城,不进也罢!以后我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里了!”陆云冷哼一声,佯装生气转身就要离开。 眼看到手的肥羊竟然自己想跑! 两个山贼连忙制止道:“这位老爷,请留步!” 第20章 喜事,哀事 唐郁左手握刀鞘,右手牵马,慢慢走在清河县的主街上。 陆云明面上是富商老爷,所以此刻坐在马背上,环顾四周,看着熟悉而陌生的环境。 两个山贼不舍得放跑陆云这只肥羊,所以还是妥协了,将唐郁和陆云放行进来。 在他们的认知里,唐郁只有一人一刀,而自己这边上百号兄弟,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陆云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低声说道: “少侠,我家就在前方岔路右拐,再直行百步的左边巷道中。” “我想回去,看看我的女儿和爹娘…”陆云的声音近乎颤抖着,断断续续。 唐郁平淡地说道:“不行,有人盯着咱们。”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 陆云强忍着涌上眼眶的热泪,若无其事地驾马走过回家的路口。 他只是遥遥望了一眼,便快速将头转开。 唐郁向街上卖菜的商贩打问了一番清河县的客栈方向,然后牵着马匹继续慢慢走着。 自从乌云寨把持了清河县,凡是有外来的商旅,就算不把命留下,也要吐出三升血来。 久而久之,这里已经很少有外人前来了。 客栈和驿馆也倒的倒,关的关,只剩下一家还在苦苦支撑。 唐郁沿着主街走了两里地,然后左拐走了几十丈的距离。 远远就看到一座古朴的二层阁楼,静静地立在清河之畔。 客栈前种了一棵柏树,寓意长青不倒,只是看起来,这座客栈也岌岌可危。 唐郁和陆云在门口喊了半天,又等良久。 终于有一个小二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小二睡眼惺忪,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他揉了揉眼睛,突然大叫一声: “外来的?” “你们怎么敢来这里?” 唐郁无奈地笑着解释: “我们是被骗进来的,你客栈生意还做不做? 我们要两间房,马匹也帮我喂饱。” 小二连忙出来将唐郁和陆云迎进了客栈,客栈里,所有长凳都摆在桌子上,并且还蒙上了一层灰尘。 他手脚麻利地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上,将上面的长凳放下。 然后用肩头的抹布快速将桌椅上的灰尘拭去,他边干活边解释着: “两位客人,实在不能怪我惫懒,几个月没有一单生意,老板都两个多月没有出现了。 只剩我一个人,实在是孤木难支,两位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陆云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扔给小二,同时说道: “小二哥,这里是预付定金,之后若是不够,我们再补给你。” 小二抬手接住银子,神情激动: “爷,您出手太阔气了!” 然而他转瞬间又丧气地叹息一声:“挣到钱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上交给乌云寨。” 他一边走到柜上拿出客房账登记,一边继续嘀嘀咕咕着: “这伙儿山贼是越来越贪,之前还一月一交,现在十天半个月就找个由头让人上交分例。” “不是祖宗忌日,就是夫人有喜,真是比明抢还恶心!” “两位爷,要我说啊,你们还是在晚上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后山偷偷溜走吧,不然你那钱袋子怕是一点都留不住咯。” 小二做完登记,便要引着两人上二楼客房,却见那富商老爷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然后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叫,夫人有喜?!” 陆云眼神通红,状若疯魔,小二被他抓着肩膀,动弹不得。 他被陆云突如其来的癫狂吓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唐郁一手搭在陆云的肩膀,内劲一吐一收,平静地说道:“冷静一点。” 陆云只觉得一股劲力传导至双手,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同时絮乱的呼吸也逐渐平复。 他对着小二道歉:“小二哥,不好意思,我家老爷有癫痫症状,偶尔会犯病!” 陆云汗颜,刚才自己实在太过着急了。 “你刚才说寨主夫人有喜还要另交分例,这具体是这么回事,可否详述?” 小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挥了挥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二位随我上楼看一下房间,我边走边给您说道说道。”小二躬身摆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伴随着吱呀的木板声,小二将乌云寨主强占陆云妻子的事情再次娓娓道来。 陆云的手也越攥越紧。 小二说昨日乌云寨派山贼下山传递消息,称寨主夫人有喜,清河县需交半月分例以示恭贺。 整个清河县百姓在乌云寨长期压榨下,本就没有什么余粮。 这次还要另外再交半月例钱,乡民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更是将怨气都撒在吴清儿头上。 更有传言说,正是因为吴清儿吹得枕边风,导致清河县的月例负担越来越重了。 陆云气得一拍木制栏杆,大喝道:“荒谬!荒谬至极!” 陆云用足了力气,手掌拍的通红,而木制楼梯更是一顿吱呀作响,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小二不敢望向陆云,只能求助唐郁。 唐郁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默默做了无声地口型:“又犯病了,一会儿就好!” 小二苦笑道:“老爷您稍微控制一下情绪,我们客栈年久失修,实在经不起您这样折腾。” … 客栈的房间虽然有年代感,但还算是干净整洁,小二送上一壶茶水,而后退下去准备饭食。 这里的厨师已经不干了,所以餐食也是小二自己动手准备,需要提前预订了。 唐郁将窗户推开,外面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清河,一阵清风袭来,来带湿润的空气。 陆云在房间里从左边走到右边,然后又从右边走到左边,整个人全身上下都透着焦虑。 “清儿怎么会有喜呢?!” “我不相信清儿会作出这等事情,她一定是被迫的!” 陆云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我必须先见到我爹娘,确认我女儿的情况!” 唐郁吱呀一声坐在椅子上,翻出茶杯,倒上两杯茶水,这里的茶叶是桃山上采集的山茶与桃花晒干制作而成。 用热水冲泡起来,闻之,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和草本的混合清香。 唐郁呷了一口茶,清新而带有一丝甜味,解渴解乏,着实不错: “不必心急,我想今夜应该会有客人来访!” 第21章 客栈来客 晚上,小二将做好的饭食送上客房,两荤一素,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再难的他也不会做。 唐郁尝了一口,咸淡相宜,配上送的桃花酒,香甜清新不醉人,十分爽口。 再加上他们连续数日风餐露宿,吃干粮喝泉水,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平常的菜肴也是吃得有滋有味,即便是悲愤交加如陆云,也忍不住吃了两大碗。 值得一提的是,小二送菜上来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 原来是刚才乌云寨的山贼来收分例,将他今天得的银子全都索了去。 唐郁问道:“乌云寨喜宴何时召开?” 小二嘟囔道:“可不就是明日!” “所以这些山贼才像催命鬼一样,挨家挨户催着要钱。” “没有钱的,就拿值钱的物件折抵,还是没有的,只能忍受被责打辱骂,死人的都不在少数。” 小二越说越愤怒,但也越来越无奈,形势比人强,他们普通人如何能对抗武装完备的山贼: “你们啊,还是赶快逃吧,县里已经有很多人从后山逃离了,我若是撑不下去,也要跑路了。” 小二关上房门,下了楼去。 夜风微凉,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头,今夜乌云浓稠,明月与星辰都被遮盖得严实。 唐郁摩挲着下巴:“如果乌云寨真的不想让百姓离开的话,为何只守前路而不顾后山呢?” 陆云饱读诗书,早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轻叹一声: “正所谓围师必阙,给百姓留一线希望,他们才不会团结起来殊死一搏。 而被虚幻的希望所蒙蔽,甘愿留在县里面,被温水煮青蛙一样长期剥削。”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乌云寨主并不简单,后山之上一定也留有后手。 或许根本就没有人逃出去过。” 唐郁默然,乌云寨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夜阑人静,万物无声。 客栈里木制台阶上,突然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声。 一道黑影低声骂道:“妈的,这该死的台阶,为什么这么响!” 另一道黑影催促道:“蠢货,你动作快点儿,趁台阶没反应过来,赶紧跑上去!” 客栈里安静了大约两秒钟,然后传来一阵急促而清晰的台阶吱呀声。 漆黑的卧房里,唐郁和陆云面面相觑。 明日贺喜,他们猜到山贼今晚必会行动,要么明抢,要么暗夺! 只是没想到山贼来的方式,低调而嚣张。 唐郁沉默片刻:“那楼梯确实挺烦人。” 陆云:“赞同。” 唐郁静静地站在门边上,在透过窗户的微弱月光衬托下,成为一团黑暗中阴影。 随着内力小有成就,他的耳力也得到极大提升。 他清晰地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正向着卧房方向走来,还有山贼的低声交谈。 “这楼梯太可恶了! 我一口气跑上来,发出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不知道会不会把他们惊醒。” 一个山贼小声抱怨着。 “你给我闭嘴!” “我们速度很快,他们肯定还在睡觉!” “手脚麻利点。” 唐郁内心无语,他们还真是自信。 啵,一根细小的竹管穿透窗纸,伸入卧房,位置就在唐郁的右边。 凝心静气之下,他甚至能听到门外两人微弱的心跳声。 一股白烟从竹管中徐徐冒出。 唐郁伸出一根手指,堵住竹管口。 大约过了五秒钟,外面传来扑通一声。 “老二,你怎么了?!” “这种时候,不能睡呀!” 走廊里一个山贼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另一个则焦急地手足无措,不断试图叫醒对方。 卧房门突然打开,一道黑影飘出,黑夜里传来一阵微风,一道银光。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嗓门真的很大!” 唐郁右手持刀架在山贼的脖子上。 “别动,不然送你去见你兄弟。”他的兄弟已经被自己吹的毒烟毒死了。 唐郁收到了系统提示,奖励4因果点。 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他用的是迷烟,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这两个山贼正是桥头看守的两人,死了的叫王仲,活着的叫刘胥。 唐郁将刘胥押进卧房,让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我已经知道你们是乌云寨的人。” “把你知道的关于乌云寨的事情都说出来。” 刘胥兀自强硬地说道: “我劝你最好放了我,我们乌云寨有三百号兄弟,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杀的完吗?” 他没注意到,唐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尤其是听到三百个的时候,表情甚至变得有些兴奋! 陆云说道:“你的三百号兄弟,现在也救不了你一条性命,你确定你要坚守无谓的道义?” 唐郁将长刀又逼近几寸,刀锋已经刺入刘胥的皮肤,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脖子处传来,刘胥知道唐郁不是在开玩笑! 他连忙举手投降:“我刚才在开玩笑! 我说,我说,我把知道的都说给你们听。” 认怂认得这么快,唐郁和陆云也都沉默了。 乌云寨明日在山寨摆宴,除了各村县留两到四名山贼驻守,其余人都要回去参加。 村县驻守的山贼油水很少,这两个看门的好不容易逮着陆云这只肥羊。 两人合计一番,就想宰了他,把钱财孝敬给上级,给他们调换一个劫道的活儿。 清河县共有六人,两人守桥,两人巡街,还有两人负责看守陆云家宅。 这是变相监禁,为的是防止陆云的父母和女儿逃脱,一日三餐都是山贼负责送进送出。 山贼低声道:“这是夫人的意思!” “什么?!”陆云失声道。 “清儿绝不会做出如此绝情之事!” 刘胥听着陆云的声音,眼前富商的形象慢慢与几个月前那个穷苦书生融合在一起。 “你是陆云?” “没想你不仅没死,还乔装混了进来!” 刘胥冷笑道:“寨主与夫人情深意重,乃是天作之合,如今有喜,更是上天的安排。 她顾念旧情饶你不死,你还不赶紧滚,何必回来自取其辱呢?” 陆云本能地摇头: “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信,我一定要找清儿问清楚!” 唐郁说道:“别跟他废话了,我们去你的家宅见你父母和女儿。” 他一把将刘胥拎起来,嘿嘿一笑: “我只需要一个人带我上山,所以你最好配合一些,不然我可以随时换一个领路人。” 刘胥连连点头应是。 第22章 上山 陆家宅院。 门前的石阶上,两个看守的山贼正坐靠着木梁打盹,轻微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嗒嗒声,那是鞋子叩击青石板的声音。 两名山贼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警惕性还在,他们瞬间清醒,有人正在快速接近。 两人立刻站起身来,唰的一下,抽出腰间斜挎的朴刀。 “什么人,给我站住!” “不许靠近这里。” 山贼呼喝的声音响彻整个宅院。 忽然,两人听到一声细碎的地板碎裂声音,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模糊黑影,并且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人! 还有,一鸿犹如新月的刀光! 唐郁只出了一刀,两名山贼的脖颈处就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线,直挺挺躺在地上。 唐郁头也不回地跨过两人的尸体,一把将院门推开。 陆云本来躲在巷道之中,见唐郁控制了局面,迫不及待地直接冲进宅院。 “你逃不过我的刀,还是乖乖认命吧。”唐郁对着留在远处巷尾、貌似准备跑路的刘胥说道。 片刻之后,刘胥面色阴沉而无奈,老老实实地走了出来,跟着唐郁进了陆府。 他们还未见到人,一阵哭泣声已经传入耳朵,而且不仅仅是一个人的。 庭院里,只见陆云一手搂着两位身形佝偻的中年人,另一只手搂着一名三四岁的女童。 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在父母面前都会变成孩子。 陆云的父母也是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孩子,这几个月来你在外面受苦了!” 陆云向他父母介绍了唐郁和他的俘虏,然后就急切地问道: “爹娘,别人都说清儿抛弃爹娘,遗弃女儿,嫁给了乌云寨寨主,这是真的吗?” 陆云内心焦急,但又胆怯。 他害怕听到一个残酷的真相。 母亲掩面侧头不敢看她,女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尚且不懂大人们在哭什么。 父亲终究是长叹一声:“阿清还是顾念一些旧情的,你也莫怪她…” 陆云离开之后,乌云寨纵马横刀而来。 横杀数人,暴尸街头。 清河县,各家各户的钱财、余粮通通上交。 他们还带走一个女人,吴清儿,她被乌云寨主一眼相中。 两人密谈半个时辰后。 吴清儿跨上寨主的宝马,心甘情愿地跟随山贼离开。 万顷风涛吹碧浪,漠漠寒月凉人心。 乌兰山在清河以北,林荫茂密,春花绚烂,山道开阔平缓,可以纵马而行。 山脊之间,唐郁挟着刘胥,后面跟着失魂落魄的陆云,三人驾马缓缓登山而上。 马是乌云寨的高头大马,衣是乌云寨的制式常衣。 若非刘胥脖子下若隐若现的,抵着一柄银色飞刀,寻常山贼只道是同僚回山参加喜宴。 在山间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东边一抹紫气已经在天际氤氲而生。 伴随着第一缕晨光,唐郁等人的前方山道逐渐收窄,一片高耸的黑色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乌云寨到了。 唐郁遥望去,只见山寨大门高数丈,宽数十丈,全部由铁力木打磨而成。 中间寨门宽十丈,平日里用粗铁链高高吊起,只有山贼集体出动时才会放下。 寨门两边各有一座塔楼高高耸立,视野能够俯瞰山寨整个山坡,说一句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可惜,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唐郁三人驾着马,不急不缓地来到寨门前。 “口令!”塔楼上瞭望的山贼高声问道。 “乌云遮月漫桃山!” 刘胥长声回应:“清河县驻守刘胥,带下属归山换防!” “开侧门,入!” 唐郁内心赞叹,这才是正规山寨的模样,与乌云寨相比,之前遇到的那些实在是小儿科。 随便找个山头,再搭几间草屋就敢对外宣称为山寨,低级! 山寨大门旁边一道小门缓缓升起,仅供一人一马通行。 进入山寨,唐郁只感觉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乌云寨依傍清河支流而建,寨内设有议事厅,忠义堂,粮库,兵器库,后厨食堂,以及大片依山而建的民居。 刘胥将山寨内的布局一一详细讲解,还将山寨内的高手和布防情况和唐郁交代清楚。 他怀着希冀地眼神: “大侠,你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唐郁微笑着道:“我只是说让你多活一会儿,可没有说要放过你。” “你!”刘胥目瞪口呆地看着唐郁。 可他的脖子被牢牢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唐郁手上内劲一吐,微微用力。 咔嚓一声,刘胥的脖子被扭断。 横死当场! 陆云同样瞳孔剧震,唐郁不仅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他杀完人后,脸上还闪过一丝兴奋的微笑。 陆云不禁自我怀疑,难道说,我带来了一个杀人恶魔? 唐郁一手将刘胥的尸体拎了起来,一手拍了拍陆云的肩膀: “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先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陆云只能浑浑噩噩地应和。 明日的喜宴就在议事大厅及厅前广场摆桌,会准备将近百桌饭菜。 后厨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起来,不时会有陆陆续续的人加入宴席的筹备工作。 “老大,我们被叫来帮忙的,您看我们能做些什么?”一名俊秀少年问道,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青白的斯文青年人。 厨子头上下瞅了瞅,稀奇地说道:“除了寨主,那群歪瓜裂枣里竟然还有长相标致的人。” 唐郁虽然挂着微笑,但身体的肌肉和神经却全都紧绷起来,若是对方存疑,他会毫不犹豫暴起封喉。 “你去烧柴,你去挑水。”幸好厨子头没有再细问,而是直接给他们分了任务: “手脚麻利点儿,耽误了喜宴的时辰,寨主的怒火可不好承受。” 唐郁两人连连点头。 等到厨子头离开,唐郁叮嘱道:“你去安心烧柴,等到把柴都烧完。” “事情应该就差不多解决了。” “不要心急,也不要出来随意走动。” “不然,我可保不住你了。” 陆云心中焦急,下意识说道:“那怎么行?我能帮你的!” 唐郁平淡地撇了一眼陆云: “我再说一遍,你既然要跟来,那就要听我安排,否则我不会让你跟我上山。” “你是一个读书人,要信守诺言!” 陆云嘴角撇了撇,所以你不是读书人,就可随便自食其言了是吧。 唐郁说罢,拿起墙角立着的扁担,挑起两个水桶,哼着歌朝着清河支流而去。 第23章 闪亮登场 日头高升,鸿运当头。 后厨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一人如果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情,那么他就能做到心无旁骛。 陆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他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唐郁在哪里,在做什么谋划。 厨房里四个土灶,四口大锅,他要一刻不停的添柴,煽风,清理木灰,在厨房里跑前跑后。 即使这样,他还要被厨子头训斥手脚太慢,一生要强的他恨不得再长出两手两脚。 议事大厅里,一道道菜肴被摆上桌子,烧鸡、烤野兔、炒山菌、四季豆等等。 山寨的厨子有些手艺,简单的家常菜色也炒的有滋有味,香气扑鼻。 唐郁每次手里端着四道菜往议事厅送,趁着没人的时候,吃了几个四季豆,一口野菜炒肉丝,或者再尝一尝山菌丝。 烧鸡和野兔没有碰,因为咬一口太容易被人看出来了,传了几趟之后,唐郁觉得有些饱,便不再吃了。 而后他从后厨拎了两大坛泥封的女儿红,一桌七到八只碗,动作麻利地依次倒满。 议事厅的管事逮着他特地表扬:“看着年纪小,没想到力气不小,一个人干四个人的活。” “一会儿坐我旁边,我向老大引荐一下你,帮你讨个职位!” 唐郁心中感慨,果然是天道酬勤! 宴席的准备已经一切就绪。 议事厅管事高声长喝: “开宴!”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好似平地惊雷,预示着宴会开始; 然后就是阵阵敲锣声和擂鼓声,密集的鼓点将人的热血敲击得沸腾起来; 这种场景怎能少的了唢呐,只听一声嘹亮的唢呐长鸣响起,荡气回肠,直入云霄。 唢呐、锣鼓声交相辉映,声乐震天,将喜宴的氛围推至高潮! 唐郁感受着周遭其乐融融的欢快氛围,各路认识的不认识的,见面全都称兄道弟。 相互寒暄着近期劫了多少钱财,又杀了几个不长眼的,又抢了什么好货色回来。 临近正午,整个议事厅里已经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唐郁甚至觉得吵得脑壳疼! 议事厅管事大喊一声: “肃静!给我全都落座!” 这一嗓子蕴含内力,声如海浪,压下了在场所有的杂声。 唐郁也不惊讶,管事是山寨三把手,统管寨内大小事务,系统显示评价为江湖三流。 管事的威严深重,山贼们立刻听话地就近入座,唐郁也被管事安排到和他一桌。 “有请寨主!寨主夫人!” 锣鼓鞭炮再度响起,唢呐吹出热烈的旋律。 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从议事厅走出,此人面容刚毅,目似寒星,顾盼之间英气逼人,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这便是乌云寨寨主,乌廷远。 唐郁嘀咕:“啧,和陆云完全不同类型。” 在其身后,一名绝美的女子款款走出,正是头上金爵钗,腰佩碧翠琅。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一笑倾人城,绝代无芳华。 唐郁呆呆地看着吴清儿,饶是他久经现代美女的审美历练,此刻也不禁为之失神。 本以为陆云在描述的时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他还是谦虚了的。 在唐郁眼中,如果说单论相貌,乌廷远和吴清儿确实算得上是极为相称的一对璧人。 “举碗!” 管事组织众山贼,将装满女儿红的酒碗高高举起。 “贺!” “祝寨主夫妻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众人齐声道贺,而后将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乌廷远也举起满满一碗女儿红: “谢谢众位兄弟!” 而后仰头,一口干。 管事看着唐郁仍然高举着酒碗,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怎么不喝?” 唐郁婉拒道:“我酒量不佳。” 管事眼睛一瞪,胡子一吹,身子弹起来,指着唐郁鼻子:“酒量不佳,那也得喝!” 话刚说完,管事竟然觉得身体一软,踉踉跄跄地跌坐在椅子上。 唐郁微微一笑:“原来管事你也酒量不佳!” 扑通,扑通。 在场的山贼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议事厅内的所有山贼基本全都倒下了。 穆良给的药粉还挺好用的! 唐郁将披在外面的山贼服扯了下来,露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的黑鞘厚背长刀异常显眼。 当然,在场的还有几个没有倒下的。 穆良说这种迷药对内力有成的人,效果会大大削弱,内力越强,效果越差。 寨主乌廷远、管事杜若复,还有山寨二把手,王天宇,这三人都还意识清醒。 而吴清儿则是没有喝酒,自然没有中迷药。 但她除了最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之外,仅仅静静地旁观,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根据系统的提示,乌廷远是江湖二流,杜若复和王天宇则是江湖三流。 乌廷远看起来影响不大,身形依旧挺拔地站在厅前,只是面色变得阴沉难看。 王天宇和杜若复则都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唐郁称赞道:“乌寨主不愧是一寨之主,功力之深厚,连我的迷药都起不到作用。” 乌廷远则愤怒地质问道:“阁下究竟是谁,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前来破坏我的喜宴!” 唐郁笑了笑:“乌寨主莫急,我们确是第一次见。不过,我受人之托,来找你讨回一个公道。” 乌廷远沉声道:“是谁!竟敢与我作对。” “乌寨主恶事做尽, 莫不是连仇家都数不清有多少了?” 唐郁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就让你死个明白,委托我的,是陆家一个穷书生。” “他的名字叫,陆云。” “是他!” 乌廷远眼神震惊,他迅速转身望向身后的吴清儿,眼神之中带着熊熊怒火。 吴清儿却完全无心理会乌廷远的心情,当她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脑袋已经一片空白。 她眼眶瞬间泛红,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转身离开。 “不准走!”乌廷远怒吼道。 可惜,吴清儿这一次,义无反顾。 “啧啧,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唐郁一步踏出,左手紧握着漆黑的刀鞘,身上陡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第24章 血雨腥风 “帮主,快走!” 王天宇强行运转内力,带动无力的躯体。 一道镔铁棍耍得虎虎生风,在空中抡圆了出一道弧线,向着唐郁当头劈下。 杜若复同时出手。 他虽然还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但是挥手间,数枚暗器从长袖之中倾洒而出。 两人即使身中迷药,但内力仍在,配合默契,想为乌廷远争取逃脱的时间。 意料之外! 唐郁身形疾退一步。 伏身躲过如雨的暗器飞袭,而后反手以刀鞘斜撩而上。 咚的一声,漆黑的刀鞘与势大力沉的镔铁棍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劲力虚浮,可杀! 铮!唐郁顺势抽刀出鞘,旋身向着王天宇自上而下一刀斩出,刀光一瞬间骤然亮起。 然而,一阵气劲汹涌而来,一柄青黑阔剑突得杀出,与唐郁的刀锋铿锵一声碰撞在一起。 “我绝不会丢下兄弟独自逃命!” 乌廷远双手拄着一柄阔剑,剑身青黑如黛。 他眼神睥睨,傲然挡在王天宇身前,一股英雄气概油然而生。 一时间,唐郁竟有些分不清,孰善孰恶? 没有丝毫犹豫。 唐郁转身冲向身后的杜若复,必须趁着对方虚弱先杀一个! 否则三名高手的合围之势,对他很不利。 在场的三人瞬间洞悉他的意图,乌廷远顾不上在原地摆姿势,急忙飞身追赶。 唐郁只会刀法,不会轻功,速度全靠肉体短距离爆发,乌廷远一个纵跃已经拉近一丈。 与此同时,杜若复同样开始拼命:“臭小子,我让你有来无回!” 透骨钉,龙须针,铁蒺藜各种暗器不要钱一样,铺天盖地飞向唐郁。 形势陡然逆转,陷入前后夹击! 危急关头,唐郁反而愈发平静。 他身形不停,向着一捧暗器撞去,手中刀光连连闪动,形成一片细密如织的刀光。 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击之声。 厚背刀与无数暗器对撞。 一道令人忽略的银光顺着唐郁的左手甩出,穿过如雨的暗器,飞向杜若复! 与此同时,乌廷远的青黑阔剑,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势如破竹地袭向唐郁背后。 咚的一声闷响,唐郁身形好似沙袋一样,直接飞出去,撞到了立在一旁的兵器架。 紧接着,噗的一声,一道血光飙飞。 杜若复的脖子插着一柄飞刀,死不瞑目。 “若复!”乌廷远和王天宇同时惊呼。 唐郁从散落的兵器堆里爬起来,鲜血从嘴角徐徐渗出。 二流高手的全力一击并不是那么好接的,虽然唐郁用刀鞘回身阻挡了一下。 但汹涌的内劲还是犹如海潮一般,将他微弱的内力防线摧毁,冲击到了脏腑。 他已经受了内伤。 “叮,击杀山贼一名,奖励121因果点。” 呵,这人还真是作恶多端! 远处,乌廷远捧着杜若复的尸体,怒声喝道:“王八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唐郁嘿嘿一笑,厚背长刀一横: “那你就来吧!” 他转身扑入满场倒地的山贼群里。 数百昏迷的山贼。 唐郁每每刀锋闪过,就会增添几道亡魂。 刀光,血雨,腥风。 一场屠杀,在议事厅院中无声上演。 “畜牲!你在干什么?!” 乌廷远怒发冲冠,提剑追向唐郁。 谁能想到,唐郁在拼尽全力杀掉杜若复之后,没有选择乘胜追击,反而去屠杀其余人。 如果他的体力和内力进一步消耗,再对上乌廷远和王天宇,将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这个道理,唐郁不可能不懂! 除非,他以杀人为乐。 是天生的,杀人狂魔! 由于被药力影响,王天宇仍然有些手脚发软,必须依靠着镔铁棍,才能站起来。 他看着场中挥刀肆意屠杀的唐郁,和试图追击的乌廷远,眼神透着焦急。 他一直在尝试着用内力驱散药力,但这需要时间。 而乌廷远被地上四处倒下的山贼所干扰,唐郁又一心避战,一时间拿他没有办法。 议事厅外的青石阶上。 吴清儿正在快步而下。 她身披赤金彩衣,腕系碧玉金环,富丽华贵,倾国倾城的容貌犹挂着几丝泪痕。 她环顾山野,踌躇不知去向。 蓦然回首之际,那人却在山花烂漫之处。 一袭青衫,一袭彩衣。 相对而立,相顾无言。 陆云曾有许多话想对妻子说, 远行锦城的见闻,书院考学的艰辛,到获准入学的喜悦,还有那牵肠挂肚的思念; 他曾有许多问题想与妻子问, 为何要抛弃父母,离开女儿,为何要投入山贼的怀抱,为何要阻止他回来,为何显得如此绝情,无情? 但是此刻,陆云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 连月来累积的哀愁、困顿和委屈通通凝聚在眼中,化为一滴相思泪。 吴清儿此刻早已轻掩着嘴巴,眼神泛红,两行清泪如泉,涓涓而流下。 她猛地扑向陆云,张开双手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埋进陆云的怀中。 眼泪更加汹涌,打湿了陆云的衣衫,吴清儿喃喃说道:“陆郎,陆郎,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陆云微微一愣,所有的哀愁、委屈瞬间化作一缕温柔,他伸手将吴清儿紧紧地揽在怀里。 就像千百次在梦中一样, 再也不松手。 “清儿,我也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 议事厅外。 唐郁再次扛着乌廷远气劲的余波,收割掉一个山贼的性命。 “叮,杀死山贼一名,奖励7因果点。”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吐纳术 【人物评价】:江湖三流 【因果点】:1023 唐郁咧嘴一笑,心中默念道:“系统,开始模拟。” “消耗1000因果点,已经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模拟机会。 《天龙八部》:段延庆; 《天行九歌》:白凤; 《四大名捕》:铁手。 请宿主选择模拟机会(模拟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模拟人物。” 段延庆,首先排除,虽然一阳指不错,但是这个人物,实在不符合唐郁的审美; 铁手,确实很强,也更全面,但是考虑到会抽取武功,很可能抽不到相性符合的功法; 白凤,一身修为全部在轻功上面,而他现在缺的就是轻功! 至于重置机会竟然要花费500因果点,系统简直不要太黑心! 唐郁心中默念道:“系统,选择模拟《天行九歌》:白凤。” 第25章 凤舞 伴随着系统提示,一名蓝紫色短发的白羽少年,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他身着一袭白色劲装,体态修长而有力,足尖轻点,轻盈地落在一片树叶上。 怎样的速度才能掌控自己的生命? 世界上没有一只鸟能够永远飞翔,不需要落地。当你自由飞翔的时候,你会忘了这一切。 白凤,天空已经在你的头顶, 用你最大的力量去飞翔吧。 半小时的模拟,开始! 所有白凤的记忆、意识、功法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融入唐郁的精神印记。 白凤的功法名叫凤舞,这既是一种心法,又是一种身法。 唐郁沿着既定的路线运转内力,身体立刻变得轻盈如羽,甚至连风的流动都变得不一样。 一道劲风袭来,乌廷远已经追至身后,这一击,他有十足的把握! 然而,他的剑劲,落空了。 只见唐郁的身形瞬间飘然横飞,以毫厘之差躲过乌廷远蛮横的一剑。 身姿飘逸,并且速度极快! “这小子,怎么回事!” 唐郁身影倏尔飘飞远去,厚背长刀挥洒而出,绽放出无数刀光残影。 无数山贼鲜血飙飞,仿佛要给整个天空蒙上一层红纱。 唐郁没有停止杀戮,反而凭借着飘忽不定的高绝轻功,不断在议事厅外游走。 继续收割着地上昏迷山贼的性命,这都是因果点,黑吃黑的唐郁怎么可能放过! 乌廷远内心惊惧不已。 他发现在某一时刻,唐郁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不再简单地爆发冲刺,翻滚躲闪。 他的身影变得忽近忽远,像天边的流云,捉摸不定,像峡谷的清风,追之不及! 乌廷远怒吼一声:“只会残害弱小,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和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唐郁轻笑:“我只是一个杀手。” “不是英雄。” “你的愤怒已经令你丧失理智。” “你没有注意到我的行动轨迹。” 唐郁带着乌廷远在厅外兜了几圈,终于让他露出了王天宇所在位置的方向。 唐郁的身影陡然提速,身形旋飞而去,几乎是贴着地面飞掠向王天宇。 乌廷远怒目圆睁,愤怒狂吼,极速追赶: “你住手!” 然而这一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唐郁的身影已到了王天宇身前。 铮,阳光一瞬间更加强烈。 王天宇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一道白光刺痛。 他正要挥棍抵挡。 已经听到铿锵一声,那是刀归鞘的声音。 原来,是我慢了… 王天宇的脖子慢慢出现一道血线。 乌廷远也骤然停在了原地! 此刻只剩他独自一人面对唐郁。 面对快如闪电的刀法和鬼魅莫测的速度,即便是他完好无虞的巅峰状态,都难有胜算。 更毋论现在他仍然受迷药影响,一身实力至少打了八折。 乌廷远面色阴晴不定。 忽然,门口又闯入十余人。 这些人是后厨帮忙的山贼。 因为要负责筹备宴席,故而入席时间较晚。 此刻看到议事厅尸横遍野的地狱景象,一众人全都惊吓得愣在原地。 乌廷远突然大喝道:“兄弟们,此人诡计多端,利用毒药残害众多兄弟。” “大家一起上拿下他,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双手横剑胸前,全力运转内力凝聚于剑锋之上,骤然横扫而出。 剑锋挤压空气,形成一股澎湃无匹的气浪,山呼海啸般席卷向唐郁。 刚入场的山贼响应寨主的号令,也纷纷举着武器,向唐郁扑上来。 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唐郁身形高高凌空跃起,轻松躲过气浪。 而后从天而降,伴随着雪亮的刀光。 须臾之间,冲杀上来的山贼已经身首异处。 而乌廷远,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逃了吗? 唐郁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万物的气息。 白凤能够沟通百鸟,此刻唐郁正在感知清风传递来的百鸟的讯息。 找到了! 唐郁双腿微曲,而后身似惊鸿,直冲云霄,向着远处飞掠而去。 乌廷远趁着唐郁纠缠,立刻退去,并且找了一匹山寨最快的马,急速向山下奔逃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遭树木快速后退着,乌廷远用力地挥舞马鞭,不断催促着马儿加速狂奔! 一想到屠尽满山的唐郁,他就内心发寒! 他真的没有勇气再次直面那一尊杀神了! 然而,一道声音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而又恐怖: “乌寨主,不是要堂堂正正的对决吗?” “为何要不辞而别呢?” 乌廷远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亡魂皆冒。 他扭头看去,只见唐郁飘然于树冠之上。 每每足尖轻点树叶,身形就陡然提速,好像飞鸟一般,在天际翱翔。 他的速度,比骑马更快。 几个呼吸的时间,唐郁就已追到接近十丈的距离。 乌廷远面色苍白: “你已经屠戮我乌云寨上下数百余人性命,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唐郁一边追赶,一边朗声回道: “乌寨主可听过一句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唐郁借助树枝猛地发力,身形飞旋,自天空俯冲而下,速度再次提升,犹如一道黑色光影。 他的目光如炬,右手搭上漆黑的刀柄,随着准备拔刀出鞘。 乌廷远惊恐到面容扭曲,他疯狂运转内力,试图构筑真气外罡进行护体。 同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 铮!刀声骤然响起,犹如凤凰啼鸣! 精纯的内力全部凝聚于刀锋一线,伴随急速的刀光斩出。 哗的一声,乌廷远的真气外罡犹如破碎的镜面,被无比锋锐的一刀瞬间粉碎。 唐郁轻巧地落在地上,长刀归鞘。 数息之后,乌廷远座下马匹一声长鸣,前蹄高高抬起,而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乌廷远身上一道鲜红伤口,早已气绝而亡。 唐郁将乌廷远的青黑阔剑从马匹上取下,淡淡说道:“可惜,我没办法知道你父亲是谁了。” 江湖二流,本不至于此。 只是他先是中了穆良配制的迷药,而后又被唐郁杀的胆气俱失。 这才只是一味逃避。 不然凭借他那一身远超唐郁的内功修为,全力施为之下,唐郁想近身也要费一番功夫。 但这就是江湖。 赢的,站着,输的,躺下,仅此而已。 第26章 道是无情 “叮,模拟时间结束。宿主随机抽取白凤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白凤的武学技能很简单,以心法和身法为一体的凤舞绝学,还有沟通百鸟的能力。 二随一。 “叮,宿主领悟绝学,凤舞。” 运气不错。 关于凤舞的领悟化作一道白光,融入唐郁的精神烙印之中。 他下意识按照凤舞的心法运转内力,那种身体轻盈和灵动的感觉再次回归。 只要他想,就能够再次飞翔。 “叮,奖励白凤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天地灵气瞬间涌入唐郁的身体,冲刷着他的肌肉和筋骨,而后化作一团内力,汇入丹田的涓涓细流。 每一次灵气涌入对身体的冲刷洗礼,都相当于一次洗经伐髓,对唐郁有莫大的好处。 感受着丹田的细流瞬间发展壮大,唐郁立刻便感觉身体更加轻盈。 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骤然拔高,以枝头树叶为支撑,两个纵跃就飘然到达树冠的顶部。 望着苍茫青山,唐郁顿觉心情舒畅,身形如飞鸿一般,向着乌云寨方向掠去。 风,仿佛化作无形的翅膀,托着他在天际翱翔,唐郁知道,凤舞的上限远不止于此。 《天行九歌》中的白凤仅仅是少年,对于凤舞的领悟还远未臻至巅峰。 《秦时明月》中的青年白凤轻功已经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如果就速度而言,仅有偷王之王的盗跖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但是若论身法的变化莫测,则在秦时明月之中无人能及。 白凤可以在凤舞的基础上,练成凤舞六幻这样的绝技,利用高速运动形成的残影幻化出六个分身攻击敌人,令人防不胜防。 甚至还有境界更高的凤舞九天,留给人足够的想象空间。 唐郁对凤舞这一套功法,可谓是满意至极,并且和拔刀术也异常契合,让他的战力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唐郁明白,以后选择模拟机会的时候,要更加注重考量相性契合和武道之路的方向。 呼出系统查看: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凤舞 【人物评价】:江湖三流 【因果点】:897 唐郁这一趟可谓是收获满满,不仅积攒够1000因果点,模拟白凤领悟了轻功绝学。 其中,基础的吐纳术与凤舞心法搬运周天的路径重合,被凤舞所吸收覆盖。 此外,剿灭乌云寨百余名山贼之后,因果点又快要达到能够模拟的要求了。 果然是,天道酬勤! 乌云寨。 往日里忙碌而喧腾的景象,如今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唐郁从林间飞跃而下,跨越数丈高的寨门,轻巧地落在山寨之中。 他找到陆云的时候,是在山间的一片桃花林,桃花盛开,如一片红霞落入乌蒙山中。 微风吹拂,香飘十里。 陆云坐在一棵桃树下,吴清儿依偎在他的怀中,赤金彩衣与漫天桃花极为相衬。 唐郁踏着桃花而来,微微一顿。 他看到陆云怀中的吴清儿面色苍白,眼眸微微闭起,已经是没有了生息。 只是她的手和陆云的手紧紧相扣。 嘴角嗪一抹淡淡地微笑。 陆云抬眼望来: “唐郁少侠?” 声音沙哑,双眼通红,已经是哭哑了声带,红肿了双眼。 唐郁回来了, 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可惜,有的人却已经彻底地走了。 陆云痴痴地望着吴清儿的绝美容颜,如秋叶般静美而脆弱,他语气轻柔而沙哑: “以前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和清儿会一起去桃山上赏花。 也会把桃枝折下来带回家,插在花瓶里养几日,非常好看。 她说她最爱桃花,因为桃花象征收获爱,珍惜当下。 可惜,这么美的桃花,她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陆云声音呜咽,却流不出眼泪来,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 六个月前,在陆云出发锦城不久之后,乌云寨就侵袭了清河县。 也是在这时,乌廷远见到了吴清儿。 那一刻,惊为天人。 乌廷远用陆云父母和女儿的性命,威胁吴清儿跟他回山寨。 为了保全亲人性命,吴清儿只能假意顺从,但也和乌廷远约法三章。 必须对她以礼相待,不得强迫于她,除非她真心决定改嫁。 如果乌廷远用强,她就自杀,让乌廷远什么都得不到。 或许是乌廷远自信相貌堂堂,又或是他自诩为绿林豪杰,便答应了吴清儿的要求。 并且按照她的要求,善待陆云的父母和她的女儿。 为了保证陆云的安全,吴清儿假装向乌廷远释放善意,让乌云寨手下对陆云只驱赶而不杀。 乌廷远或许真的被吴清儿的倾世容颜所打动,为了得到她的心,对其可谓是百依百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吴清儿对他的态度依然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乌廷远逐渐变得焦虑,并且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开始怀疑吴清儿的目的。 在酒后的某一晚,乌廷远强迫了吴清儿,并且事后威胁她,若是她敢自杀,乌廷远就杀了陆云父母和她的女儿。 悲剧一旦开始,就注定无法以美好收场。 山贼就是山贼,乌廷远在尝到威胁的甜头之后,又多次以此为由侵犯吴清儿,动辄打骂侮辱,只为满足他扭曲的心理。 老天总是喜欢恶作剧,半个月前,吴清儿发现自己有喜了。 乌廷远喜不自胜,决定大摆筵席庆祝,他也自信吴清儿的身心已经彻底被他占有。 吴清儿也决定在喜宴当天服毒自杀,让乌廷远在最春风得意之时,失去他的女人和孩子。 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报复方式。 她真的无法支撑下去了。 意料之外的是,当她服下毒药之后,却发现陆云回来了。 是意外,是惊喜,也是一场诀别。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刻,吴清儿已经什么都放下了。 父母,女儿,仇恨,侮辱,通通抛在脑后。 她只想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人。 那个日思夜想,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人。 唐郁默然。 意外,却又不意外。 只可惜,天意弄人。 唐郁问:“今后什么打算?” 陆云轻抚着吴清儿的面庞,喃喃说道: “我要将她埋在桃山。” “然后带着囡囡去锦城求学。” “她说的,让我不要放弃读书,那是我一生的理想。她要我照顾好囡囡,这是她的心愿。” “走吧,再陪你走一遭。” “这一趟,不收钱。” 陆云微微颔首,感谢已不必多言。 唐郁抬头望向天空。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 第27章 小有名气 一个月后,唐郁回到了川北城。 归程时间是来时的数倍,因为唐郁并不着急赶路,行路的时候,他就坐在马上,闭着眼睛修炼内功。 信马由缰,任凭马儿随意漫步,他只是偶尔睁开眼睛,控制一下是往川北城的方向。 此外,他也经常翻山而过,试图碰上劫道的山贼,他就可以视山贼作恶程度或杀或遣散。 属于是纯纯的钓鱼执法! 傍晚时分,唐郁牵着马从城东而入,一入城就感到几道视线在他身上快速扫过。 或者来自小贩、或者来自轿夫和普通路人。唐郁不动声色,转而往城南方向去。 城南人员混杂,成分多样,非常适合摆脱跟踪和反向追踪。 嗯? 刚才关注他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唐郁不明所以,索性不去管,直接回到川北七狼的窝点。 “我回来了!”推开宅子的木制大门,他以内力将声音远远扩散开来,传遍整个宅院。 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唐郁也没管有没有人应答,直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山贼克星,川北恶狼,乌蒙山杀人王,唐郁少侠吗?”人还未到,一道调侃的声音传入耳朵。 王放从后院走出来,他头上有着丝丝汗水,整个人的精气神均在巅峰。 看样子,他刚刚应该是在练刀。 周铁山跟在王放身后,同样是刚刚练功完毕。他赤裸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身材好似变得更加壮硕。 他向着唐郁点点头:“阿郁回来了,晚上可以宰老大一顿!” 唐郁向着周铁山微笑示意,继而疑惑道:“我只报过恶狼的名号,哪来其他的奇怪称号?” 王放眼中有好奇和跃跃欲试;“一人覆灭乌云寨,屠杀山寨上下三百余山贼,无一活口。” “所到之处,邻近的山贼盗匪俱是或死或逃,清河县与川北城一带的风气为之一清。” “你的事迹,早在川北城里传开了,各路帮派势力全都在关注你的动向。” 唐郁了然,怪不得一入城就有人刻意的目光扫视,原来自己已经是小有名气。 周铁山补充道:“有人说你是嗜杀的邪魔,有人说你是嫉恶如仇的少侠,众说纷纭。 我们最近已经听过十几个故事版本。而且,根本分辨不出这些版本讲的都是同一个人。” “你今晚给我们说个真实版本呗,大家伙可都好奇呢。” 唐郁无奈地耸耸肩: “人云亦云,随他们去吧。” “等他们回来细说。” 刺啦一声,王放将双刀抽出,神色兴奋道: “听说乌云寨主是江湖二流,这样都栽到你手上,让我看看你的刀!” 唐郁摆摆手,嘿嘿一笑: “我拒绝。” “我说过,我的刀只杀人。” 王放狂笑一声,双刀横举,一股凌厉的气势如狂风一般,骤然生腾而起。 “那可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王放瞬间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灰影,急速冲向唐郁。 眨眼间就跨过数丈距离,他的短距离冲刺速度,已经不若于擅长轻功的苏北。 唐郁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足尖轻点地面,身形轻盈如随风落叶,翩然而退。 在急速的一进一退之间,他和王放之间的距离,保持一分不增,一分不减。 王放心中一惊:“你小子哪里学会的轻功!” 追之不及,他立刻变招,在内力催动下,双刀凛冽,仿佛延伸出无形的刀芒。 而后双刀横扫! 刀锋虽远,锋锐之气已至,摧枯拉朽。 唐郁不慌不忙,身形轻若无物,骤然凌空而起,虚空转折,轻松避开刀锋上撩之势。 王放眼神凛然,狂意更盛,内劲澎湃而出,刀锋所过之处烟尘四起,封锁唐郁的视线。 “咳,咳,咳。”周铁山在一旁挥手驱赶灰尘,咳嗽不停,他愤怒地大喊道: “王放你混蛋啊,我昨天刚扫的地!” 被漫天飞尘所阻,唐郁看不清王放的身影,但能从风的流动判断来人的攻势。 一抹刀光突破烟尘而来,唐郁身形快速下探,刀锋从上方划过,有刀无人!是离手刀! 真正的杀招来自于背后,王放鬼魅般出现,探手接过飞旋的刀柄。 双刀如新月一般斜斩而下,快到极致! 唐郁终是来不及躲避,右手紧握着漆黑的刀柄,急速旋身,全力回斩而去。 刀未出鞘,连带着漆黑刀鞘,与王放的双刀狠狠地对撞在一起。 咚的一声巨大闷响,激荡起磅礴的气旋,将周遭飞沙全部震荡开来,天空为之一清。 嗖的一声,唐郁身形倒飞出去。 而后速度越来越慢。 最后如羽毛一般轻轻落在地上。 霸道的内劲,绝强的力道! 虽然同为江湖二流,王放无论是经验还是战力,都要比乌廷远高上不止一筹。 而唐郁深刻感受到他还是根基较浅,内力太过薄弱! 殊不知,王放内心更是惊讶。 亲身体会之下,唐郁的刀,比之前看到的还要更快。 而且,他不知怎么有了一身绝顶身法,无论是绝对速度还是腾挪躲闪,都是世所罕见的。 王放甚至不确定,苏北的身法是否能与之一较高下。 唐郁,绝对是一个妖孽! 该试的已经试过,如果不是真刀真枪的分生死,两人也只能是平局收场。 王放双刀回鞘。 这时一阵豪迈且略显急躁的声音从院门方向传来,李广兴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到: “阿郁刚回来,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身形依旧壮硕的李开,还有身穿月青长褂,一头脏辫的穆良。 穆良看着中庭里一片狼藉的模样,满地落叶碎石,着急说道:“你们打架了?谁赢了!?” 李开虽然没有追问,耳朵却也竖了起来。 周铁山看着满地落叶,一脸苦相:“输的人是我!” 穆良李开面面相觑,满头问号,没听懂。 “啧啧,这小子是个妖孽,现在已经能和我打成平局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王放一脸感慨和不可思议,他虽然叫狂狼,但并没有狂妄到失去理智。 孰知,李开、穆良、李广兴根本没听到后半句,而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老大赌打不起来,我赌平手,你赌了王放赢,你们俩一共给我五两银子。” “现付现结,概不赊账。”李开一脸笑意地向着李广兴和穆良伸出手。 交完钱,李广兴和穆良垮着一张脸,和周铁山一样一脸苦相。 王放则脸一黑,你们竟然拿我俩作赌局! 听李广兴说,唐郁离开不久之后,苏北说她也要出一趟远门,估计还有一阵子才能回来。 唐郁看着吵吵闹闹的众人,笑着说道:“走吧,我请大家,千金楼!” 在场众人听罢,顿时欢呼起来! 第28章 一词抵千金 陆华街上,宝马雕车,鱼龙歌舞,川北江上,画舫花船,往来如织。 唐郁这次外出一趟,虽然将大部分山贼的钱财都分给了当地被劫掠的百姓。 但也没有无私到分文不取。 他故意保留了一部分。 不仅将几个钱袋子都装的鼓鼓囊囊,还带了一些小巧便携的玉石珠宝。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众人步入千金楼,还是坐在上次临江远眺的绝佳位置。 唐郁挥挥手叫来侍宴娘子, 鳜鱼海虾千鲟烩,烧鸭脆皮小乳猪, 山参鸡枞和蔬绿,香飘两岸玉壶春。 通通拿来,招待贵客! 这次他也体会一把一掷千金的快感! 千金楼内丝竹管乐余音袅袅,舞榭歌台婀娜曼妙,满座高朋天南地北,好不热闹。 几轮推杯换盏下来,众人都有些醉意,唐郁分享了陆云的故事。 众人听罢皆是惋惜。 在这乱世之中,有情人难得圆满,反而成为了常态。 其余几人也向唐郁讲了近况,最近没有大的单子,大家基本是各做各的事情。 一般来说,除非有正式挂出的官府悬赏,或者其他人遇到棘手事情需要帮手。 川北七狼才会几人或者全部一起行动。 酒过三巡,明月高挂。 窗外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声,照亮整个川北江,让千金楼更加晶莹华贵。 唐郁轻轻哼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雨龙舞!” 其余人就是听个热闹,唯有王放原本微眯的双眼闪过精芒: “玛德,又一首好诗!好词!” 他一手攥着酒盏,一边探前身子,赶紧催促道:“还有吗,应该还有的!” 唐郁微醺着笑道:“急什么,让我想一想!”他靠在窗边,一眼望去。 各色的行人倚在江岸围栏上,遥望着天际的灿烂烟火,欢歌阵阵,笑语晏晏,香飘满街。 唐郁装满酒的脑子,终于想起了后半阙: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哗啦,王放酒碗直接翻倒。 他愣了一下,大声喝道: “笔墨纸砚,笔墨纸砚!” 侍宴娘子也不是目不识丁。 她虽未能领会这首词的深意,但觉得今夜的美景,皆已栩栩如生地被化入词中。 这是一首绝妙好词。 她赶紧吩咐人取了笔墨纸砚,又让人抬了一张书案过来。 宣纸铺满整张书案,侍宴娘子研墨,王放站在桌案前,一手提笔,仿佛握着一柄刀。 唐郁眉头轻皱,就好像看到了鲁智深在绣花,张飞在画画一般。 一个词,不搭! 王放可不管唐郁的想法,他闭着眼回想着唐郁吟唱的一字一句,意识在半醉半醒之间。 猛地出笔,蘸墨,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唐郁探身望去,但见宣纸上的字迹提顿起伏,意蕴十足,风神洒荡,锋芒含而不露。 是一等一的上好墨宝! 唐郁赞叹: “好字!” “好字!好字!” 李广兴和周铁山相互搀扶着,一起附和道,李开和穆良已经不省人事。 王放看着自己的作品狂笑几声, 然后将笔往身后随意一抛。 “痛快!痛快!” 王放倒了满满一碗玉壶春,一饮而尽。 然后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一名身穿丝绸墨绿长衫的中年人站在书案前,侍宴娘子静立在侧。 他眼中透着震惊: “你是说这首词,这副字。” “是这几个醉鬼所作?” 桌子上,唐郁几人一看就是肌肉发达,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士。 他们或趴,或仰,全都沉浸在酒醉的迷境里,对于中年人的到来,不闻不问。 中年人目光如炬,嘴里不断念诵着: “好词,好词!” 纵是各家书院的大儒和先生们,也很少有这样的好词传世。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他的千金楼出现一首! 千金楼,日后必将随这首词流芳百世!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呼吸瞬间加重许多。 他注意到落款: “恶狼赋词,狂狼执笔。” 落款笔迹如刀似剑,锋芒毕露,一股江湖草莽之气扑面而来。 川北七狼! 中年人想起来最近地下势力中盛传的新闻,恶狼一人屠杀乌云寨上下百余人。 这是一等一的狠人! 夜色沉沉,千金楼要打烊了。 唐郁和李广兴适时醒来了,王放喝得有点儿猛,暂时醒不过来。 李广兴几个巴掌将李开拍醒,三人扛着另外三个醉鬼准备走。 这时,静候在一旁的中年人赶紧几步: “几位英雄留步!” 身后紧跟着两位侍宴娘子捧着一副装裱后的书法,正是唐郁吟诵的《青玉案元夕》。 “这首词是几位留下的,我已经命人裱好了,还请带上。”中年人语气谦虚有礼。 唐郁笑了笑:“掌柜的?” “在下正是千金楼的掌柜,张书。” “这副词,你不喜欢?” 张书慌忙摆手:“不不,怎么会不喜欢。” “在下对这首词,奉为至宝!” 唐郁爽快地说道: “那就留在千金楼吧!” “这,这。”张书受宠若惊:“这毕竟是几位英雄的作品,我怎能据为己有。” 唐郁强调道: “不是给你,是留在千金楼里。” 张书内心纠结,他很想留下这副字,但他作为读书人的道德底线告诉他。 还要再推拉两回合! 张书满眼不舍得:“这是不是不太好?” 唐郁感觉挂在身上的穆良越来越沉,果断说道:“如果张老板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以这首词,这副字折抵这顿饭钱吧。” 张书沉吟,犹豫是否还要再谦让一次。 唐郁无奈:“既然张老板实在不喜欢这首词,那我便带走了!” “不!” 张书下意识地说道:“少侠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他说完立刻追加道:“除了折抵饭钱,今后两位位都是我千金楼的上宾。 我将在二楼为两位预留上座,以后千金楼的饭菜水酒,一律七折。” 唐郁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借着前世的词来薅这一世的羊毛,他与张书击掌立约: “成交!” 李广兴和李开扛着两个醉鬼已经等在门外,唐郁拖着穆良,六人踏着月色,兴尽而归。 第29章 救死扶伤 一连七天,唐郁过上了规律的生活,早晨去长春街的洛姐铺子吃早饭。 上午去城东的一品茶楼里喝茶听书,下午在城里四处走一走,晚上早早回宅院练功。 也去过官府衙门口看看悬赏,或者去城西茶摊找小老头唠唠嗑。 他和洛姐说了陆云的事情,洛姐性子洒脱,听到陆云的悲剧却也轻叹一声: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 川北城南,主要是穷苦百姓以及外来流民所聚集。 在城南的长春街往南有一条小石街。 小石街中段有一家药铺,名叫济春堂。 药铺台面不大,仅放一个柜台和药柜,柜台上坐着一个年轻伙计,鼻子尖有一些雀斑,眼睛黑亮而有神。 这间药铺太小了,没有设看诊的地方。 而在济春堂的对面,有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摊子,一块白布往木桌上一铺,放上一个脉枕。 旁边摆着一壶茶,摞一沓子宣纸,一支廉价毛笔和砚台,砚台里的墨渍已经凝结成块儿。 摊子旁边竖着一根竹竿子,竿子上头挂了一块白帆,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 “救死扶伤,十文一个。” 摊子后面,一名少年梳着一头标志性的脏辫,穿着月青长褂,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这是在药铺对面搭了一个瞧病的摊子! 晌午时分,远处街边走来一个灰衣少年,短发束起,头上戴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样貌。 他背了一个灰色包裹,腰间斜挎着一柄长刀,黑色刀鞘,黑色刀柄。 他走的并不快,但是目标十分明确,直奔着济春堂对面的医摊。 咚咚咚,灰衣少年用指关节扣了扣桌子:“你当街睡大觉,能拉的到客人?” 脏辫少年迷迷糊糊抬起头,随即又趴下,有气无力地说道:“唐郁,你去霍霍别人吧,你都来第五天了!” 五天前,唐郁吃过早饭在城南溜达,正好看到穆良穿了一身月青长褂在药铺门口练摊,而且还是个瞧病的摊子。 真有意思! 穆良一个梳着脏辫的不良少年,一脸痞相,嘴上无毛,几乎所有特征都无法和一名太夫联系到一起。 这能有人? 唐郁在三百步外的茶摊坐下,要了一壶茶,一边修炼内功,一边记挂着瞧一瞧穆良的生意。 大多数时候,穆良都趴在摊子上睡觉,一直到临近傍晚,终于来了一个病人。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准确地说是个乞丐,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完好。 “大夫,我最近上吐下泻。” 穆良爬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眯眼看了看眼前的病人,嘴里蹦出两个字:“十文。” 乞丐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从乞讨的破碗里摸出十文钱,放到穆良摊子上的破碗里。 唐郁啧了一声,好家伙,乞丐接济乞丐。 穆良挑了一下眉毛:“来,把手放上来。” 乞丐将黑黢黢的手腕搭到脉枕上,穆良也不埋汰,抬手抖了抖袖子搭上乞丐的脉搏。 很快,几乎是一触即分。 穆良问道: “最近睡在哪里?” “城南风雨桥洞。” “最近吃过什么?” “捡到什么就吃。” 穆良不再问了,摸了一张纸过来,然后在砚台里蘸了点水,将干掉的墨块磨开。 “以后,换个地方住。” “换到哪里?” “风雨桥阴湿,不利于恢复。” “住到旧的城隍庙去吧。” 穆良说话的同时,墨也研好了,提起毛笔,唰唰唰,写下一连串鬼画符。 穆良倒了一杯茶水,哧溜喝下去润了润嗓子,蹦出几个字:“去对面抓药。” 乞丐抓起那张药方,歪头看了半天: “大夫,你这写的什么,看不懂啊。” 穆良问:“你认字儿?” 乞丐点点头。 穆良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用看懂,对面的能看懂就行。” 济春堂的年轻伙计适时跑了出来。 一脸殷勤地笑着接引乞丐往药铺里面走。 “这位爷您里面请,当心脚下!” 唐郁又啧了一声,原来是做局子的黑店! 连乞丐的钱都坑,下贱! 年轻伙计接过穆良开的药方,动作利落地在身后药柜噼里啪啦一阵翻找。 然后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打包,再系一个好看的拎绳,三副中药推到乞丐面前。 “二十文。” 乞丐最近收成不错,又从破碗里摸出二十文钱,只是突然犯愁道: “我没地方煎药。” 年轻伙计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给他递了一个木牌子,上面编了号码。 然后伙计将乞丐的三副药串在一起,拴了个同样号码的木牌。 “我们铺子可以代劳,你先到后堂歇一下。”年轻伙计将拎着三副药,引着乞丐进了后堂。 一直坐到天黑了,穆良再也没有接到病人,倒是那乞丐从济春堂出来了,面色恢复了一些。 年轻伙计叮嘱:“以后每天上午下午各来一次,连续来三天。” 乞丐连连应是,然后缓慢离开。 又过了一阵,穆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济春堂的伙计跑出来: “阿良大夫,要准备收摊了吗?” 穆良点头: “今天没生意,我明天再来。” 年轻伙计取了个藤编箱子,将穆良的摊子上的脉枕和笔墨纸砚一一放进去。 然后将白布叠起来,放在箱子最上层,另一只手拎起竹竿子,将穆良的家伙事儿拿进药铺。 然后又出来一趟将木桌和椅子也拿到药铺里面,非常的轻车熟路! 穆良朝着年轻伙计摆摆手: “走了!” “好嘞,良大夫慢走!” 穆良一转身准备回家,正好看到唐郁坐在茶摊上,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穆良奇怪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中午吃完饭闲着溜达,正好看到你在这儿练摊,就看看什么情况。” 穆良听着不对味儿:“中午?你看了我一下午?” 你有什么毛病? 穆良有一种你有病的眼神审视着唐郁。 唐郁笑着说道: “我没病!” “我就想看你怎么串通药铺,坑蒙拐骗呗。” 穆良一脸嫌弃: “去去去,我是正经大夫,济春堂也是正经的药铺!” “你去城北的百杏林,宏仁堂看看,看病抓药一套下来,没有几百文别想出去!” “你看到我的牌子了吗?!” “我这是救死扶伤!而且物美价廉!” 唐郁一听来了兴趣,一把揽住穆良的肩膀:“走走走,一起回去。你在路上给我讲讲。” “嘿,你先放开我。” 穆良抗拒地试图挣脱,不过他疏于练武,哪里是唐郁的对手,完全被拿捏的死死的。 两人歪歪扭扭地往宅院方向走去。 第30章 锄强扶弱 穆良是孤儿,小时候被一个老大夫所救并抚养长大,也继承了老大夫的一身医术。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是老大夫一生的追求。 在他年老离世后,穆良便秉持他的遗愿,以治病救人为生。 但他有一身江湖意气,之后便被李广兴挖来成为了川北七狼的一员。 可以说,练摊治病是穆良原本的营生来的。 不过也正如唐郁猜想的,穆良的不良气质加上年纪又小,和大夫完全不搭边。 很少有人敢来向他问诊。 但由于他的诊费又实在便宜,穷苦百姓和外地流民总有愿意试一试的。一来二去,他在贫民窟之间也有一些名气在的。 至于济春堂。 济春堂的老板叫做王光元。 原本也是外地来的流民,在路上遭了山匪,钱财被抢光,还挨了山贼一刀。 恰好穆良救了他一命。 等他养好身子之后,便在川北城做起了老本行,主要是药材和药铺的生意。 生意虽然磕磕绊绊,但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城南贫民的病痛则更多。 是以济春堂作为城南唯一的为穷苦百姓提供平常药材的铺子,倒也能勉强过活。 王光元曾经想请穆良到济春堂坐诊,但穆良以自由惯了为借口委婉拒绝。 不过在那之后,穆良练摊就都在济春堂的对面,也是为了开好方子后,方便病人去抓药。 济春堂的年轻伙计是王光元的儿子,王春来。 当时王光元重伤难愈,就是他跑遍城南,最后求到了穆良这里,穆良才能出手救人。 所以王春来对穆良非常尊敬。 他只懂辨认药材,却不会看病救人,对穆良的一手医术极为敬佩和羡慕。 他曾向穆良求教,但是穆良太懒,最多是口头上提点几句,没有系统性地教过他。 即便如此,济春堂父子对穆良仍非常照顾。 每天热茶供应充足,包一顿午饭,而且帮他开摊收摊,完全是对坐堂大夫的礼遇。 听罢穆良的故事,唐郁更加感兴趣了。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现代世界那么多的乐子,只能自己找乐子。 他一连在济春堂旁边的茶摊待了四天,最开始穆良还没发现,因为他大半时间都在打盹儿。 但是每次都是临近收摊的时候,就看到唐郁那张笑眯眯的脸。 穆良逐渐从不可思议到变得麻木。 心累了,随他去吧。 唐郁还留心仔细数了数。 穆良在四天里一共看过九个病人。 从青年的跌打损伤,风寒发热,到老人的心神恍惚,从儿童的食欲不振,多动心躁,到妇人的经期不调。 尤其是当一名妇女坐到穆良面前的时候,唐郁嘴里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大夫,我那个已经两个月没来了,而且经常心慌胸闷,你快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即使这样,穆良依然有着一名医者最基本的专业素养。 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下来,连药方都有模有样的写了一整张纸。 穆良将方子递给妇女:“去对面抓药。” 唐郁目瞪口呆,心里不禁吐槽,你他娘的还是个全科人才! 俗话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唐郁突然醒悟了! 第五天。 唐郁换了一身装扮,带上斗笠遮掩面容,背了一个包裹,来到济春堂对面。 他给了茶摊老板十文钱,借了一套桌椅搬到穆良旁边,大概三步远的位置。 啪的一声,将包裹摊放开,一张灰布盖在桌子上,上面摆了一只破碗。 自带一个茶杯,准备蹭穆良的茶水来喝。最后唐郁抖出一张白帆布。 管王春来借了一根竹竿子,将白帆布挂了上去,只见上书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 “锄强扶弱,十文一单。” 这副字是唐郁求着王放写的,和穆良的“救死扶伤”同出一源,极为对称和工整。 天道酬勤! 为了因果点,唐郁也要开始每日练摊。 穆良看着老神在在地坐在摊子后面的唐郁,忍不住问道:“你搞什么鬼?” 唐郁指了指白帆布上面的字:“开门做生意呗!” “你这样都能接到病人!” “我想只要我耐心一点, 没有理由接不到生意。” 穆良听懂了唐郁的话里有话:“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接到生意!” 穆良白色摊子,唐郁灰色摊子。 一个救死扶伤,一个锄强扶弱。 看起来虽然奇怪,倒也有一种对仗的美感,在小石街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甚至两人摊子更是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看,小石街的人流量一下子就提升了上来。 王春来更是跑到门口好奇地瞅了瞅唐郁的摊子,可能也想看看能吸引到什么人? 中午的时候,王春来端着一碗酸菜面走出来,放到穆良身前的木桌上。 酸菜爽利可口,臊子里混一些肉沫,面条上淋上高汤,香气扑鼻。 唐郁听着穆良哧溜哧溜地吃的面条,不禁舔了舔嘴角,他喊住王春来: “小哥,你们还有余面吗?” “我也想来一碗。” 他想了一下,摸出五个铜板,摊在桌子上: “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王春来笑着道:“面还有。” “您是良大夫的朋友,不用钱。” 王春来一路小跑进了药铺后堂,不多时就盛了满满一大碗酸菜面端给唐郁。 穆良看到后白了一眼,无语。 唐郁馋虫被勾起来,可管不了别人怎么看,先管好自己的肚子。 他拎起筷子,以出刀的手速,飞快地嗦起面来。 只听一阵连贯的哧溜声,没有停歇过,然后唐郁就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汤。 舒服!唐郁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如果说穆良的摊子一天还有一到两个病人。 唐郁的摊子则完全没人光顾。 锄强扶弱,很好! 十文一单,再见! 一天下来。 唐郁主要在摊子后眯着眼睛修炼内功,然后就是听听穆良那边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 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山,他就和穆良一起收摊回家,桌椅铺子也寄放在济春堂的档子里。 如此,唐郁到也过上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虽然暂时没有生意,但他坚信万事开头难,生意,以后总会有的! 第31章 时疫 日子一天天过,时光一点点流。 最近的生活有些安逸。 一个月的时间,李广兴只接到一个官府悬赏,西边有新来流民聚成山匪,侵扰当地村庄。 李广兴没有让唐郁参与,他是觉得这伙儿山贼危害不大,没必要出动唐郁这样杀人屠寨的角色。 恰好唐郁也对这种不见血的生意不感兴趣,就专心在小石街摆他的摊子。 一连二十几天,唐郁的生意没有起色。 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个人前来问询的,要么就是帮忙教训某街的恶霸,要么就是帮忙强占睡觉的桥洞。 唐郁觉得是对外介绍写的不够精准,便让王放再帮他写一副字,“十文一杀,按单收费。” 所谓按单收费,那就是杀一个是十文,杀一百个还是十文,量大从优,简单明了。 妥妥地表明自己干的是见血的生意。 在唐郁将新的白帆布挂上竹竿之后, 生意变得更加惨淡了。 王春来给他送饭的时候都变得小心翼翼。他曾悄悄问穆良,唐郁是不是真的在做杀人的买卖? 穆良点点头: “他的脑子虽然有毛病。” “但他的刀很快。” 王春来看了看横放在摊子上的连鞘黑刀,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一次见这么明目张胆的杀手,而且还在我们家门口。” 在唐郁练摊期间,王光元回来了一次,他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联络药材供货,补充药铺货源。 不过按照穆良的说法,这一次王光元带回来的药材,从量上看是远远少于以往,而且品质也下降不少。 王光元仅回来了半天,他和穆良聊了几句,认识了一下唐郁,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中午吃过饭,在与王春来闲聊时,唐郁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川北城的药材主要出自城北五十里的两座山,东隅山和西沽山。 这两座山上植被茂密,物产丰富,具备各类药材生长的自然条件和特殊环境。 距离近,种类全。 采药的人力和运输成本都很便宜。 按照一般的情况是,两山脚各个村县的采药人就近从山上采药。 药材商定期前来收购药材,然后按需将各类药材送往川北城的各大药铺。 这是三赢。 然而最近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强人,把守住了两座山之间河谷的上山通道。 凡是想要上山采药的人,每个人必须先交五十文,采到的药材还要留下三成才能下山。 若是敢于反抗不从的,轻则拳打脚踢,重则伤残见血,然后被赶下山去。 两山村县的采药人大多都不能负担这一笔额外的采药开销。 所以,要么就转到其他山头碰碰运气,要么就另找上山的小路。 药材商的药材供给瞬间呈现断崖式下跌,连带川北城的药铺药材后续供给也受到影响。 王光元正为这事儿发愁,他准备去川北城周边其他村县,看看有没有另外药材的货源。 穆良听罢骂了一句脏话: “这些狗东西,保护费都收到山里去了!” 唐郁疑惑道:“这种情况,官府不管?”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九州天下的山川水脉,名义上都是朝廷所有。 这些强人私占山脉,谋取私利,按理来说应该是官府严打的对象。 王春来摇了摇头:“按理来说,官府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至今还没有什么动作。” 或许是官方默许,又或许就是朝廷授意。 然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这道理亘古不变。 小半个月过去了。 济春堂的药材库存日趋减少。 这也同时考验穆良,如何用剩余的药材,治疗平时遇到的疑难杂症。 唐郁则基本都在修炼内力中渡过。 他每次模拟人物也只能接受他们的武道意识和经验,身体的根基则是不会变化的。 所谓厚积而薄发。 只有不断提升内功修为,增强自己的根基,才能逐渐发挥出模拟领悟的武学之奥妙。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当川北城里遭遇药材供给危机之时。 城中爆发了时疫。 时疫是从城北流传起来的。 按理来说,城北多为达官显贵,商贾豪绅,干净整洁,秩序井然,多是本地人居住。不像城南人口混杂,南来北往。 时疫不应该从城北而起,但偏偏发生了。 虽然官军动作迅速,隔绝了南北互通街道,日夜焚烧艾草,隔离病患宅邸。 但是这仍然无法阻挡疫病的蔓延。 当一名面色蜡黄、嘴唇发白的青年人找上穆良,神情痛苦而恍惚。 穆良破天荒地严肃起来,正襟危坐,翻出一摞丝质绢布,用来遮住口鼻。 挑出两块丢给唐郁:“赶紧戴好!” “给春来送一块进去。” 时疫传到城南小石街了。 做完防护措施,穆良搭了搭来人的脉象,然后又看了看眼睛与喉咙,仔细询问病症表现。 研墨,拿纸,提笔。 然而却悬停在半空,迟迟无法下落。 “治不了?” “有想到几个方子可以一试。” “但是没有药。”穆良皱着眉头。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下笔飞快地写出一张药方。 他没有递给对面的青年,而是递给了唐郁。 “快,进去让春来抓药熬一副试试。” 唐郁也不废话,接过药方,嗖的一声,就闪进了济春堂。 王春来正神情紧张地看着街对面的情况,然后一眨眼,唐郁已经站在眼前。 给他着实吓了一跳。 唐郁递给他药方:“他说抓一副先试试效果。” 面对时疫流行和药材短缺的情况,穆良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王春来知道时间不等人,手速飞快在药柜搜寻,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声音,柜格不断地打开又合上。 王春来根本不用药秤,随手一抓就是恰好的分量,然后用纸包起来,急匆匆地走向后堂。 唐郁走到铺子口,那名疫病患者已经被穆良扶到墙根坐着休息。 路过的行人见状更是纷纷绕道。 路上的行人,变少了。 “他没有固定住所,今天住桥洞,明天住马棚,不知在哪染上的。” “城南可能要大规模流行了。” 天气有些阴沉,连日阴云密布,却不下雨。 唐郁沉默地走回摊子,意识再度沉入内功修炼之中。 第32章 东隅山的邀请 不出穆良所料。 时疫在城南全面流行起来。 短短两天时间,城南各街道上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乞丐流民,有的死了,有的还在苟延残喘。 死了的,草席一裹,有帮派势力拉走,统一焚烧,没死的,无药无医,也只是在等死罢了。 城隍庙,土地庙,各个桥洞,小巷墙根里,本身环境脏乱,鼠蚁横行,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民多聚在这里。 如今这类地方更是成了疫病重灾区,尸体的腐臭,与残存的哀嚎交织。 苍蝇嗡鸣,蛆虫翻滚,即便是帮派里的硬汉,也闻之作呕,对这类地方敬而远之。 街道上,巷子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每日里能看到烧熏艾草形成的烟雾,从各家院子里飘荡出来。 川北七狼基本也宅在家里,虽然身负内功,对时疫的抵抗力会大大增强。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众人还是在穆良的指挥下,四处烧熏艾草。 苏北则还没回来,但她已经飞鸽传书,“一切顺利,勿念。” 七人也就不再担心,以苏北的轻功,即使遇到危险,想跑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穆良依旧每日出诊。 济春堂门口,王春来已经搭起了一个棚子,为无家可归的疫病患者遮风挡雨。 棚子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大多数都靠着墙根休息,偶尔会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 穆良则是每日察看病症状态,尝试用现有的药材调制处方,他的方子,虽能缓解一些症状,但却无法根治。 治疗时疫最重要的几味主药,只有东隅山和西沽山上才有。 期间,王光元也有回来过,他从其他地方进了一些药材,但是要价很高,数量也不多。 根据最近治疗时疫的消耗速度,济春堂储备的药材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王光元急得直挠头,又急匆匆的离开去找药材了。王春来看着街边的无数病患,忧心忡忡。 天空的阴云终于散去一些,天光微微放晴。 穆良在棚子里挨个查看病患症状的变化,王春来在药铺后堂煎药,唐郁也在帮忙。 王春来将家里所有的药锅都翻了出来,在院子里专门砌了一个煎药的矮灶。 能够同时架起来十个药锅开火煎煮,而且要时刻关注火候,不然药力丧失,起不到效果。 正当三人都忙做一团的时候,济春堂外来了两个黑衣男子,蒙着黑布,仅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要找药铺掌柜,王光元不在,济春堂就是王春来主事。 两个黑衣男子也不多话。 他们嫌弃地看了看满街躺着的疫病患者,然后将一张帖子递给王春来,冷冷地留下一句话: “我家主人恭候大驾!” 王春来感到莫名其妙,打开帖子看了起来,而后眉头皱起,就没有平整过。 唐郁一边看顾着煎药的火候,一边问道:“什么事儿?” “东隅山炼药堂,请川北城所有的药铺掌柜去东隅山,商量药材批量采买事宜。” 王春来补充了一句道:“炼药堂就是把持了东隅山和西沽山的那伙儿强人!” 傍晚时分,忙碌完的穆良、唐郁和王春来三人聚在济春堂后院。 穆良手里拿着炼药堂的帖子,翻看了两遍,没看出什么花来:“这炼药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春来猜测:“或许他们意识到再继续把持药山,最后是大家都赚不了钱?” 事实也正是如此,两山村县的采药人纷纷离开,或转去其他山头。 到最后炼药堂根本捞不到多少。 再加上时疫盛行,川北城各大药铺都面临药材供给短缺的状况。 作为川北城最大的药材产地,东隅山和西沽山又被炼药堂把持出不了多少货。 这样下来,只能是双输的局面。 此次炼药堂邀请川北城各大药铺同聚东隅山,或许就是为了打破这一僵局。 唐郁问了问:“你去吗?” 王春来攥了攥拳头:“我爹不在,我就是济春堂的掌柜,如果这次能够拿到药材。 不仅能够解决药铺供货的问题,而且外面得了疫病的那些人也就有救了!”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我必须去一趟!” “要不,我和你走一趟?” 唐郁最近因为每天照顾患疫之人,心里也有些压抑,想着出去走走排解一下。 王春来想了想,摆摆手: “算了,外面还有将近一百多号人需要照顾,良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我走之前就将需要煎煮的药全都准备好,到时候阿郁你按照每日的份量煮好就行。” 唐郁答应下来。 翌日上午,起风了。 春日里的凉风吹得人有些刺骨。 “我出门的这些日子,门外的病人和济春堂就拜托给你们了!” “那边事情解决完的话,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王春来叮嘱完所有的事情。 而后背了个简单的行囊就出发了,他和城东的永和药铺的掌柜相熟,两人结伴而行。 重云林影,水悠悠, 月落星移,无端愁。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唐郁感受最深,他每日负责煎药。 看着王春来留下的药包,一点一点减少,也代表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唐郁蹲在地上,将十个药锅里的挨个残渣倒掉,用水涮干净放在一旁的小木柜上,上下两层,正好放满十个药锅。 木柜是王春来做的,他动手能力很强,又爱学东西,将济春堂里里外外打点的井然有序。 换作了唐郁和穆良,仅仅几日,就已经将药铺搞的有一些脏乱无序了。 穆良说:“春来已经去了三日了。” “我知道。”唐郁也算着日子,他有点想王春来做的酸菜面。 酸菜爽利可口,面条顺滑劲道,就着小菜,他一次能吃两大碗。 “东隅山,离这里只有五十里。” “即使要在炼药堂过夜,三日来回也绰绰有余。” 穆良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意味,意有所指。 他担心,出意外了。 唐郁拎起墙边立着的黑刀系在腰间,然后将斗笠戴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先去永和药铺打听一下。” “有可能还要去一趟东隅山。” 他顿了顿说道:“我离开的时候,你找老周和老李来帮忙。” 穆良点点头:“万事小心!” 第33章 失意的结果 永和药铺,在川北城东,凤凰街。 铺面比济春堂的大不少,有一个坐诊大夫,一名药铺伙计,两人都忙的热火朝天。 这里不像城南。 城防军管理更严格,药铺门口干净利落,除了排队瞧病的,没有疫病患者敢当街休息。 唐郁跨过排队的人群,迈步走进去。 “哎?你怎么不排队!” 一个中年人冲着唐郁叫嚷。 唐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我不买药,我找人。” 那人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将自己的喉咙割断。 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中年人额头上顿时汗如雨下,大口喘着粗气,不敢再吱声。 “你们掌柜的,从东隅山回来没有。”唐郁对着伙计直接问道。 药铺伙计正在忙着抓药,听到唐郁的问话,身形顿了顿,没有回头地说道:“掌柜的这两天病了,不见客的。” “那就是回来了。”唐郁没有再和伙计多话,径直往后堂走去。 “哎?你这人怎么乱闯!” 伙计慌忙扔下药秤,伸手准备去拦唐郁。 这一次唐郁没有回头。 药铺伙计却突然感到一股凌厉而锋利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脑中直觉闪过,只要自己伸手再往前一寸,他的手掌就会连根断掉。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的身形僵在原地,只能眼巴巴看着唐郁闯入后堂。 永和药铺的结构和济春堂基本相同,后堂进去是一处小院。 院子正中间是一处正厅,左侧是厢房,右侧是厨房,还有后院打井饮水,以及堆放杂物。 咚咚咚! 唐郁在厢房门口敲了三下,然后也不管有没有人来开门,直接推门而入。 厢房内,一道女声惊呼: “你是什么人?” 一名中年妇人本来坐在床边,手上端着一碗汤药,此刻慌张地站起来。 手上的汤药一不留神,倾倒出去一大半。 唐郁身形瞬间启动,飘然而出。 一手抄过妇人手中药碗,精准地将空中的汤药稳稳接住,没有一滴洒出来。 “药不好找,不要浪费了。” 唐郁将汤药递到妇人面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妇人惊呼地一瞬,唐郁已经出现在身前,将汤药接到碗中。 “你?!” 妇人被唐郁神乎其技的表演惊得说不出话。 “我来找永和药铺掌柜的。” 唐郁眼皮微微下垂: “想必,就是这位。” 床上躺着一名中年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意识似有若无。 他的左臂已经不见了,从肩膀处被利器砍断,断口处缠厚纱布,只是仍有鲜血渗出。 “什么时候的事情?” 妇人轻声啜泣,断断续续地说道:“昨晚被几个药铺掌柜和小伙子扛回来的。” 唐郁眼皮直跳,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妇人轻声哭泣,过了片刻,才缓缓将发生的事情转述出来。 永和药铺掌柜的,名叫何永,一直在川北城做药铺生意。 王光元是倒腾药材的。 除了给自己的济春堂供货,还有就是给城里其他药铺供给药材,其中就有永和药铺。 王光元的药材质量好,进价低,为人又真诚实在,何永便一直与他保持供货合作。 一来二去之间,王光元和何永便相熟起来,并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逢年过节的,遇上王光元人在外地,王春来就代表王光元到何永家里串门,联络一下感情。 所以在接到请帖之后,王春来和何永一联系,决定结伴一起前往东隅山。 谁知道,在大批川北城的药铺掌柜去到东隅山炼药堂之后,没有等来友好的双方会谈。 而是炼药堂强硬地要求所有川北城的药铺必须从他们手中采买药材。 而且采买价格比原先涨了一倍之多。 像济春堂,永和药铺这样的小档口,根本无法支撑如此高昂的进价。 炼药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川北城掌柜顿时火冒三丈,纷纷抗议。 如果没有川北城的药铺作为经销点,即使炼药堂占据两座药山,也只能赚一些采药人的钱。 众位掌柜的以此为理由,要求与炼药堂的当家进行公平的协商。 随后炼药堂正厅里涌进来一伙儿强人,各个手持雪亮的朴刀,将药铺掌柜们团团围住,这是要直接武力威胁! 川北城的掌柜慌张地看着一个个筋肉虬结,神情凶恶的壮汉,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炼药堂的代表,一名阴郁邪性的青年: “既然各位都不说话,我便当各位都同意了。” “之后我会派人送药上门,钱货两清,如果胆敢有人赊账,那就要拿命来偿!” 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现下时疫盛行,你们不思共克难关,却在此趁火打劫,如此行径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阴郁青年神情一变,继而神经质地笑了: “好,说得好!” “不知道是哪位掌柜,可否让裴某一见?” 在场所有掌柜的目光都投向声音的来处,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他的相貌有些清秀,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瞳黑而有神。 面对阴郁青年和数十位持刀的强人,他虽有些畏惧,但仍然凭借勇气,据理力争! “小子,你叫什么?” “济春堂,王春来!” 王春来话音未落,就看到阴郁青年从厅台上一跃而下,一掌向着他的胸口印来。 汹涌的内力随着掌风,尽数轰在他的胸膛,王春来胸口瞬间塌陷,直接倒飞出厅堂。 “我最讨厌别人打断我讲话!” 一个中年人神情慌张地跑出大厅,扶起王春来察看伤势。 源源不断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王春来口中涌出,他意识几乎涣散,已经是回天乏术。 王春来声音虚弱地叨念着: “何叔,对不起,我没忍住…” “和我爹说,孩儿不孝…” 何永眼泪夺眶而出。 他看着王春来满脸是血的凄惨,他硬生生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 然而,有人却不放过他。 阴郁青年撇了撇嘴,不耐道:“还敢去扶!” “给我把他的手砍了!” 何永悲痛莫名,恍然无觉,只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 一名壮汉已经提了朴刀,大步走到他的身后,朝着他的左臂一刀砍下! 第34章 夜行 杨花漫天飘落,点点白絮浮沉, 似晴空飞雪,必有冤情难申。 走出永和药铺,唐郁抬眼望去,天空更加晴朗了一些,阴云几乎全部消散。 几道金光穿透云层,洒落人间。 天边流云披上跃动的火红,绚烂如烟花。 俗话说,晚霞行千里。 在夕阳残照的余晖里,一袭快马从城北而出,风驰电掣而去。 转眼间,星月轮转,寒夜如刀。 宝宁县,小黎村。 三更天,正是夜色正浓的时候。 小黎村里静悄悄的, 只能听到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夜莺的低鸣。 作为小黎村的更夫,吴老汉提着打更锣,快速绕着村子巡了一圈,就回到家里。 他是一个光棍,家里只有一块地,为人懒散又不愿意耕种。 里长就为他谋了个更夫的活计,每天夜里村里巡夜,防火防盗,提醒夜时。 吴老汉家在村口,离其他人家有一段距离,方便他夜里出入,不会吵到别人休息。 他推开柴门,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想着赶紧趴回被窝再眯一会儿。 嗒嗒嗒,村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声音在村外戛然而止。 吴老汉立刻变得清醒。 他心里嘀咕,这么晚了谁还来村里走动? 他正准备起身察看。 咚咚咚,院子外面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吴老汉的院子很简陋,用一圈低矮的木栅栏围起来,再开一扇柴门。 从外面能够轻易看到家里是否有灯火。 打开柴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笔挺的人影,穿着灰衫,头戴斗笠,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腰间悬挂着一柄黑柄黑鞘的厚背长刀。 看起来,是个江湖人! “老伯,我看你家里灯火还亮,可否容我借宿一晚,我会付钱给你的。” 汪汪汪! 吴老汉还没答话,他养的大黄狗倒是站起身子,朝着陌生来人吼叫起来。 那人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其余动作。 吴老汉只感觉到了一瞬的冰凉。 大黄狗的叫声像是被生生掐断一般,低下头跪在地上,发出一阵低声呜咽的声音。 神了! 吴老汉连忙伸手将人迎进来:“不要钱,不要钱,我就一个人住。” “那里有间空房可以休息。”吴老汉指着主屋旁边的侧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本来是建房时候给儿子准备的,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光棍。” 唐郁笑了笑,向着吴老汉拱拱手: “多谢老伯。” 吴老汉推开侧房的木门,里面有一套木桌椅,和一个已经砌好的土炕,上面铺了一些干草。 但是因为没有人住,所以没有配枕头和被褥。 “有些简陋,大侠你将就一下。” “我不是大侠,叫我阿郁就行。”唐郁四处看了看侧房,虽然没什么家具,但是很干净。 他再次谢道:“已经很好了,老伯你是个好人。” 吴老汉看着唐郁比较好相处,警惕心也慢慢放下,然后困意就像潮水一般涌来。 “那你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吴老汉告别唐郁,回到主屋里,灭了蜡烛就倒在床上。 两息过后,传来一阵规律的呼噜声。 唐郁笑了笑,也盘腿坐在土炕上,意识沉入体内,全身心运转内力,搬运周天。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微微放亮,唐郁就睁开了眼睛。 他修习了一夜内功,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感到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他走到院子里演练起刀法。 凤舞心法随心运转,他的手臂,手腕,甚至刀锋都仿佛变得更加轻盈。 唐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风的流动。 出刀,挥刀,收刀。 刀刃缓慢划开气流的阻碍,挥向既定的轨迹。 看似一样的动作,每一次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因为,风不同,气不同,对手也不同。 唐郁练了半个时辰,然后走进吴老汉的厨房。 只有半袋大米和一些野菜。 他挽了挽袖子,添柴点火,热锅起灶! 往锅里倒了少许大米,加了一瓢清水,放在灶台上,小火慢慢煮。 然后在铁锅上面搭一个蒸壁,放上唐郁自带的面饼和一小碟熟牛肉。 唐郁就站在厨房里慢慢地等。 … 吴老汉梦到自己来到宝宁县的客栈,十分好爽地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桂花鱼、烤鸭,酱牛肉,豉油鸡应有尽有。 各种肉香扑鼻而来,他的口水都不自觉流下,急不可耐地扑到桌子前,大快朵颐起来。 嗯,真香! 吴老汉吸了吸鼻子。 不对,我好像真的闻到香味儿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寻思着哪里来的肉香? 忽然想起来昨天家里住了一个佩刀的刀客,不会是把他家狗宰了,然后炖成狗肉汤了吧。 吴老汉赶忙起身出门察看。 还好,家里的大黄狗还活蹦乱跳的,正在厨房门口走来走去,急不可耐的样子! 吴老汉闻着飘来的肉香, 赶紧两步来到厨房。 “老伯你醒了,早饭马上就好。” 唐郁打开锅盖,瞬间一阵热腾腾的水汽化作白烟,扶摇而上。 唐郁一手端着四个面饼,一手端着一盘熟牛肉,走进吴老汉主屋,放在桌子上面。 再回到厨房,吴老汉已经盛了两大碗白粥,唐郁取了两双木筷子,一并回到了主屋里。 “老伯,你先吃。” 唐郁将一双筷子递给吴老汉。 然后用筷子夹了两块牛肉,手腕轻轻一抖,牛肉唰的一下飞到大黄狗面前。 大黄狗欢快地叫了两声,叼着牛肉回到狗窝。 正在大口吃肉喝粥的吴老汉看到这一幕,有些震惊,这可不是一般的走江湖。 “大侠,不,阿郁,你来小黎村做什么?” 唐郁正一手抓着面饼,一手端着白粥,他边吃边说道:“去东隅山,找炼药堂。” 吴老汉神色慌张,小心地问道: “你是那伙儿人的朋友?” “不,我是去找麻烦的!” 吴老汉轻舒了一口气,他担忧地说道:“我看你虽然有些本事,但他们人多势众啊。” “前些日子,川北城来了一群人。说是要和炼药堂理论,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原路回去了,听说他们还折了一个,残了一个。 见到唐郁无动于衷,仍然在快速扒着白粥,他劝说道:“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了。如果你有门路,就去请官府出面解决。” 唐郁吃完第二个面饼,将白粥喝干净,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个当做住宿和白粥的钱。” 他望着近在咫尺,云雾弥漫的东隅山,语气低沉,却异常坚定: “前些日子折了的那个,是我朋友。” “其实,我当初就应该和他一起来。” 唐郁身形一纵,冲天而起,宛如一只飞鸿直入云端,消失在茫茫天际。 吴老汉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手里的面饼吧嗒一下,掉进白粥里。 第35章 云中的刀客 东隅山和西沽山。 山势险峻,层峦叠嶂,三面皆是悬崖峭壁,只有西面一条河谷地势低缓,山下人们可以从此路进山采药。 而如今河谷入口处,建起两道带刺木制围栏,仅留一道五步宽的通路。 通路两边各有四个人直挺挺地站着。 清一色是青色皮肤,肌肉虬结,身形壮硕,更奇特的是没有一点毛发。 头发,眉毛,胡子,通通没有。 神情木讷而呆滞。 极为怪异。 还有两人则正常人模样,手里提着朴刀,一脸嚣张地站在栅栏入口。 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催促着早起的采药人按要求交钱,才能够上山。 河谷旁边还有一座新修的小木屋,里面坐着一名白衣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监督上山的采药客。 他腰上斜挎着一柄长剑,剑鞘上点缀着三颗绿松石,看起来异常精致名贵。 云淡,风轻。 天边,一道黑影向着河谷极速飘来。 好似飞鸟翱翔。 落于树冠之巅。 而后以树叶借力,再度直冲云霄。 一名正在排队的采药人无意之间瞥了一眼天空,然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指着天上: “天,天上!” 炼药堂的看守指着那人喝骂道: “你,鬼叫什么呢?” 那人一直指着上方,急切喊道: “天上,有人!” “什么?”两名看守觉得奇怪,什么叫天上有人,难不成是仙人下凡? 两人漫不经心地顺着采药人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灰影,正在流云间穿梭, 其身形凭空一转,向着两人俯冲下来。 两名看守大惊失色,真的有人! 铿锵一声,一道来自云端的刀鸣,刹那之间响彻整个河谷。 而后,夺目的刀光乍现! 河谷里的的众人瞬间感觉双眼仿佛被一股锋利的气流所刺伤,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两名炼药堂的看守只感到一阵刺痛。 耳边再度响起刀归鞘的声音。 待众人的视线恢复,一众采药人顿时惊呼出声,只见两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鲜血淋漓,身首异处! 一名灰衣刀客出现在眼前,头戴斗笠,左手紧握着一把黑鞘黑柄的厚背长刀。 木屋里,原本昏昏欲睡的白衣青年骤然惊坐起来,他看得清清楚楚: 天上突然出现一名刀客俯冲而下,一刀将两名炼药堂众的头颅砍了下来!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白衣青年立刻冲出木屋,将腰间长剑提在手中,神情紧张地喝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杀我炼药堂的人!” 唐郁没有看白衣青年,他的目光落在了青年身后的八名皮肤发青的壮汉身上。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叮,发现药人,炼毒入体,刀剑难伤,神志泯灭,听从炼药主人的命令。” 唐郁目光如炬,终于看向眼前的青年,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来讨命!” “炼药堂,所有人的命!” 白衣青年神情变化,嗤笑一声道: “我承认你很强。” “但你还是太天真。” 长剑出鞘,直指唐郁,青年冷声道: “给我,杀了他!” 八名静立的青皮壮汉骤然而动,从青年身后猛地扑出,如猛虎下山一般,四面八方冲向唐郁。 这些人发出莫名的低吼,周身散发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 被控制吗? 那就试试先切断控制链,唐郁低声自语,双腿微微弯曲,右手已经悄无声息搭上了刀柄。 只一刹那! 唐郁就消失在原地,激荡起一圈烟尘。 原本来势汹汹,凶恶异常的八名青皮壮汉,全都扑了一个空。 白衣青年神情从不屑一瞬间化为惊悚! 他只看到唐郁一眨眼就凭空出现在身前,而后银白如练的刀光霎时间照亮他的眼睛。 青年试图挥动长剑抵挡,但是他的出手速度实在太慢了,在唐郁眼中如同放映慢动作短片。 唐郁身形闪至白衣青年身后,刀锋一转,以刀柄重重地砸在他的脖子上,直接令其昏厥过去。 那八名青皮壮汉不断低吼怪叫着,回转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唐郁,再度发起冲锋。 就算控制者失去意识,他们也不会停止吗? 唐郁心中思索。 看来这些药人只是潜意识里要执行控制者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他又想起了系统的评价,刀剑难伤。 那我便来试一试硬度! 凤舞心法运转,唐郁仿佛化作一阵清风袭向冲来的八名大汉,挥手之间,带出无数刀光残影,如同一阵细密的春雨,源源不断落下。 继而,空气中传来一阵阵钝击的声音。 厚背刀锋仅能在大汉的青色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色血痕,但是并不致命。 练毒入体,确实让这些药人的皮肤硬度极大增强,好似传说中的铜皮铁骨。 不过,问题不大。 唐郁测试完毕,也同样想到了破解之法,那就是让手中的刀更加锋利,无物不斩! 只见他横刀而立,一股惊人的气势冲天而起。 精纯的内力在体内奔腾流淌,化作一股洪流席卷长刀锋芒,散发阵阵锋锐的寒气。 八名青皮大汉已经冲至眼前,当先两人毫无章法伸出双手,想要将唐郁按倒! 唐郁微微矮身,手中的长刀裹挟内劲自下而上斜撩斩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 鲜血飙飞喷涌,刀锋传递的强大劲力直接将两名大汉轰出三丈开外。 他们胸口血肉模糊,已经是彻底死透了。 即便是药人,那也是人,是人就可以被杀死。 可惜的是,杀死药人系统并未奖励因果点数。 或许在系统看来,这些药人已经被人完全掌控,沦为了他人的工具。 工具身上是不会有因果的,只有使用工具的人才有因果。 唐郁心中可惜。 但他没有停歇,而是依靠绝顶身法在几名青皮大汉之间游刃有余地游走。 他的内力运转周身,刀锋裹挟着内劲,所向披靡,能轻而易举地斩破药人的要害。 三个呼吸之后,唐郁飘忽的身形再度停下,干净利落地将长刃归鞘! 在场的炼药堂众,除了唐郁留下的白衣少年用于问话之外,其余人全部血溅当场。 山风吹拂,那股浓重血腥味扩散开来,让残存的采药人不禁心中一寒。 他们正兀自踌躇,拿不准是否要向唐郁道谢。 唐郁却是头也不回,拎着昏迷的白衣青年,施展轻功就向着山林间奔去。 第36章 请君入瓮 林深,茂密的树叶密密麻麻交织,将阳光拒之在外,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地上。 泥土潮湿的气味,枯木树叶腐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廖飞从昏迷中转醒,后颈仍有剧烈痛感。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一边伸手揉了揉发青的脖子,一边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鬼魅莫测的身影,快如闪电的刀光瞬间浮现在脑海,恐怖异常,挥之不去。 廖飞喃喃自语;“我竟然没有死。” 那名刀客的出手速度,明明能够轻易地割断他的喉咙。 正当廖飞尝试捋清思绪。 一道阴影出现在他身后,冰冷的声音如刀: “你死或是不死,取决于你接下来的选择。” 雪亮的刀刃出现在他的脖子处。 … 炼药堂的主人,来历神秘。 真名不得而知,他让别人称之为药师,不仅实力高深,炼药炼毒更是出神入化。 他占据东隅山和西沽山,就是因为两山药材资源丰富,能够供应他专心钻研炼药炼毒之术。 药师有一名弟子,名叫裴玄思,性情狠戾毒辣,阴晴不定,令人无法琢磨。 炼药堂的大小事务实际都是由裴玄思负责,他短短一个月就招揽上百名堂众。 而且以药师所炼丹药为礼,与川北城官府的各大要员搭上了关系。 所以官府才对炼药堂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 八面玲珑,是个人物。 唐郁问道:“那些药人是怎么回事?” 廖飞赶忙知无不言: “药人都是药师的杰作,他多年沉浸研制练毒入体,以药控人的邪术。经常拿无辜百姓,或者江湖武人作为实验对象。 练毒入体极其危险,对于受术者来说,那疼痛程度比之千刀万剐还要猛烈,能够经受疼痛和毒素的双重考验存活下来的药人是百里挑一。 饱受折磨之后他们的神志也早已经被摧毁,只会本能的遵守控制者的命令。” 唐郁瞳孔微微收缩: “这样的药人,炼药堂还有多少?” “药师积累多年,也不过练成二十四个药人,今天被你斩了八个,他一定会找你麻烦。” 唐郁淡淡地说道: “不用他来找我,我会去找他的。” 山林恢复寂静,唐郁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但是握刀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树林阴冷,寒气逼人,但是涔涔汗水却从廖飞额头不断渗出。 他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试探性问道: “大侠,我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改过自新!” “求求你饶我性命!” 沉默良久,唐郁说道: “你知道的这么多,绝非一般的堂众。” 廖飞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回答: “我是药师的炼药童子,跟随他从洛阳一路向西,进入川蜀,又从锦城北上来到这里。” 唐郁轻叹一声: “那你手上想必也沾染了不少鲜血,我刚才有考虑放过你,可惜…” “世事总是,回头太难!” 刀光闪过,鲜血飘零。 唐郁收刀,纵身跃上树梢,飘然远去。 … 深林,古宅,灯如豆; 寒夜,愁云,月如钩。 东隅山西南有一处山坳,平整开阔,郁郁葱葱,景色宜人。 树林掩映之间,一座古色古香,建制恢宏的宅院赫然映入眼中。 一块香樟木制成的宽阔横匾,架在高耸的正门之上,上书行云流水的三个大字: “炼药堂。” 忽然间,一道灰影掠过天空中的弯月,悄无声息地落在古宅屋檐,正是唐郁。 或许是因为位于山间,人迹罕至,所以炼药堂的巡夜并不频繁,每次巡夜也只有两人同行。 凭借唐郁的轻功,能够轻而易举地潜入,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抬眼望去,整座大宅漆黑而寂静,只有几处窗边还透着微亮的灯火。 东南方向,二层阁楼。 一名中年人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捧着一卷书。此人形貌昳丽,胡须飘然,有几分仙气。 桌上的灯火明灭不定,照着中年人的影子忽高忽矮。 忽然一道黑影掠过窗外,在灯火映照下,屋子里出现了一瞬晦暗。 中年人警觉暴喝:“是谁?!” 砰的一声,阁楼木门瞬间被炸的粉碎! 灰衣,斗笠,刀光,依次出现。 唐郁抬眸,眼中闪过森森寒意,旋身扑向书案,长刀凶猛,斜斩而下。 中年人临危不乱。 抄起书案上的毛笔,挥手掷出,笔尖激荡的内劲与刀锋相撞,爆发出强烈的气旋。 毛笔,四分五裂。 但唐郁的刀势,也被阻挡。 “人物评价,江湖二流,玄门心法,医毒兼修,是个难缠的角色。” 唐郁长刀斜指,平淡地说:“你就是药师。” 药师微微一笑:“你就是刀客。” “我已经恭候多时!” 四周阁楼木墙猛然破碎,无数皮肤泛青的药人瞬间破墙而出,将唐郁团团围住。 他们眼神漆黑一片,比起在河谷遇到的八个,这些药人的行动更加灵活。 这便是有人操纵的效果吗? 唐郁,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药师从残破的二楼轻轻跃下,落在庭院之中。 接着大批炼药堂众从各处赶来,许多人手中拿着军中的制式弓箭。 一名神情阴郁,眉目狭长的青年走到药师身边,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 “师父,我已经调派所有人手,必不会让其走脱!” 他抬头望着二层阁楼中刀光闪动,人影绰绰,虚心请教道:“师父,可看出此人根底?” “不曾,此人虽然内力不强,但是刀法很快,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 “只要不是药王谷追来,亦或者川蜀青城、峨眉这样的大宗大派,那便无需顾虑。” 药师语气平静:“这是自然,敢毁我的药人,我就要他留下,做我新的实验体。” 裴玄思更加谦卑恭敬,药师越是平静,说明他内心越愤怒。 药人是他多年的心血,也是他的逆鳞。 这次唐郁直接砍了八个,恐怕药师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唐郁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一具尸体从二层阁楼飞出,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在院子的青石板上。 是一具药人。 他的脖子豁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脑袋几乎要掉下来,仅剩一部分和身体相连。 药师怒极。 修剪整齐的胡子不停地抖动着,他终于涵养不住,破口大骂道: “给我瞄准二层,把他给我射成刺猬!” 第37章 危局,破局 唐郁此刻并不轻松。 阁楼狭窄,十二个青皮药人几乎把能够辗转腾挪的地方全部封死。 他只能凭借绝顶的身法和刀法,不断化解或者躲避药人连绵不断的拳劲和腿风。 每次都是险之又险,毫厘之差,因为二层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 突然,庭院之中传来一阵拉弦和破风声音。 唐郁陡然醒悟,是弓箭! 无数箭矢嗖嗖射向二层阁楼,从残破的窗棂,门板之间袭向唐郁,还有药人。 药人铜皮铁骨,箭矢造不成多大威胁,但是唐郁却要严加防备。 一时间唐郁更加捉襟见肘。 砰! 又一具尸体从二层阁楼飞出,砸在药师和裴玄思的身前。 拦腰一刀深入脏腑,几乎被腰斩两断,又一具药人身死! 药师瞬间抓狂,他双手扭曲抱头,喃喃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为什么还能杀我的药人!” 裴玄思冷汗瞬间滴了下来,他赶忙大吼:“赶紧搭弓射箭,不要停下,把他给我射死!” 二层阁楼更加残破。 隐约之间,可以看到唐郁的身形在接连不断的箭雨和药人的连环猛攻下摇摇欲坠。 但他就是仍然顽强地屹立不倒! 一盏茶时间过去。 唐郁仍然在坚持。 二层阁楼窗户再次被撞了个粉碎,一具药人尸体飞出来,摔在青石板上面。 这次是胸口血肉模糊,心脏被一刀洞穿。 “他在扮猪吃虎!”裴玄思指着二层楼上看似左右难支的唐郁,焦急地对药师说道。 “师父,快动用黑尸吧!” “不然,您的药人全都要被他毁了!” 药师瞳孔发红,愤怒到须发飞扬。 他以内力发声,一串意义不明的低语清晰得传遍整个院子。 咚咚! 裴玄思只觉得脚下的青砖好像摇晃了一下,而后突然炸裂。 一尊浑身青黑色的药人破土而出,身高九尺,夸张的肌肉,散发极度危险的气息。 庭院的其他三个方位,同样有三尊青黑色药人 从地下爬出来。 药师一直在以地下阴气滋养药人。 阴气完全将阳气侵染,这些青黑药人已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成为了一种行尸走肉。 药师一挥手,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四名青黑药人蓄力猛地一跳,地上青石板瞬间崩裂,四道青黑身影凌空飞扑二层阁楼。 十二个,再加四个。 数量没错了! 唐郁心中默默数着。 与此同时,四名青黑药人铺天盖地,将唐郁头顶的空间完全遮蔽。 九名青色药人层层叠叠在唐郁的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地下到天空,唐郁所有能够躲避的方位全都被药人封死。 裴玄思攥紧拳头,忍不住小声道:“成了!” 药师同样眼神炯然,紧紧地盯着二层阁楼。 唐郁深吸一口气。 收敛内息,集中精神于长刀之上。 凤舞心法全力运转。 四名青黑药人张开利爪,爪尖漆黑,泛着诡异的幽光,向唐郁捣了过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声刀鸣响起,在夜空中远远传荡。 锋利的爪劲划破唐郁的脖子,抓穿他的天灵,撕扯他的手臂,穿透他的腹部。 裴玄思兴奋地一拍手。 药师却神色凝重:“不对!” 四名青黑药人的利爪直接穿过唐郁的身体,仿佛空若无物,那是一个虚影! 轰隆一声,两具青皮药人砸穿木墙,从二层阁楼直接撞向庭院里的药师! 二层阁楼的承重结构已经被完全破坏。 轰隆一声房梁和屋顶倒塌,将余下的青皮药人和青黑药人全部埋在下面。 药师冷哼一声,一手抓过身旁的一名堂众,用力甩向空中飞来的药人尸体。 砰的一声,两具药人尸体被撞飞开来,那名倒霉到堂众也惨叫着落在地上,全身骨头尽碎。 这老小子,倒是谨慎! 一道灰影从药人尸体腾跃而出,旋身飞扑向庭院里的药师,雪亮刀锋凝聚起无匹威势。 “雕虫小技!” 药师显然早已看透唐郁先前的打算,企图藏身药人尸体之后伺机偷袭。 面对唐郁凶猛的飞斩,药师内力运转,骤然涌动起强横的内劲,化为三尺气墙护持周身。 而且药师的内劲呈现一层诡异的墨绿之色。 唐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虽然诡异,但他还是要一试。 横刀斩出,精气神凝于一刀之中,快若闪电。 倏一接触,厚背刀刃毫无阻碍穿过墨绿色的内劲,墨绿气劲如附骨之疽向唐郁手腕蔓延。 有毒! 唐郁刀招未尽,不得不迅速后撤! 药师面色阴沉,低头看了看胸口,那里被唐郁斩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若非他以毒化入内劲,逼退了唐郁的进攻,刚才那一刀已经足以令他重伤。 而他的毒。 侵蚀人的肉体,麻痹人的精神,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倒地,束手就擒。 同时,四名青黑药人冲破阁楼的废墟,站起身来。 他们的防御力比青皮药人更强,只有一点轻微擦伤,而后在药师的指挥下,再次冲向唐郁。 危机,更盛! 唐郁感觉手臂有一股灼烧的感觉,虽然他退的快,但还是被药师内劲的毒素所侵扰。 他甚至感觉到眼神开始模糊,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仿佛都产生了重影。 唐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和冷静。 药师的气毒令人无法近身。 再加上还有四名青黑药人紧追不舍,裴玄思率领大批堂众在外围虎视眈眈。 唐郁现在急需要破局的手段。 “系统,开始模拟!” 从乌云寨回来之时,唐郁的因果点就已经接近一千。 再加上河谷斩杀两名炼药堂众以及廖飞,因果点再次突破了一千的大关。 或许是沾染血腥过重,手上人命太多。 廖飞一个人就贡献了121因果点,远远超过一般的江湖三流高手。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消耗1000因果点,已经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模拟机会。 《四大名捕》:无情; 《倚天屠龙记》:韦一笑; 《笑傲江湖》:岳不群。 请宿主选择模拟机会(模拟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模拟人物。” 第38章 一死,一伤 唐郁心念如电,迅速思索。 岳不群,紫霞神功,华山剑法,辟邪剑法,不考虑人设的情况下,只有辟邪剑法与唐郁目前的功法相性符合。 而且在不自宫的前提下,唐郁不确定还能使出那诡异莫测的辟邪剑法。 青翼蝠王韦一笑,天下无双的轻功,寒冰绵掌,轻功和掌法都是唐郁感兴趣的。 但是唐郁却对韦一笑了解不深,而且他也无助于破解眼前的危局。 无情,四大名捕之首,虽然身有残疾,但是依靠轻功和暗器独步江湖,天下少有匹敌。 唐郁心中已有定计:“系统,选择模拟《四大名捕》:无情。” 选择完毕,一名乘坐轮椅的翩翩公子,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一袭白衣长衫,剑眉星目,轻轻摇动一把折扇,两手洁白如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一双眸子,更是灿若飞星,洞察世事。 模拟开始,无情的记忆、意识、功法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四名青黑药人,挥舞着黑色利爪带着犀利的劲力,笼罩唐郁的头颅,心脏,脊髓,脖颈。 黑色利爪幽光闪烁,唐郁百分之一百确定,上面必定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唐郁身形急转,在数十道爪劲之间从容游走。 模拟融合了无情的武学,唐郁掌握了无情的借劲借势的本领。 而且无情双腿残疾,他的绝顶轻功由双手发力,能够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 唐郁将之与凤舞身法结合,周身劲力涌动,身形更加灵活,能够以超越常理的姿态在小范围空间腾挪闪躲。 面对青黑药人和周遭弓箭的接连进攻,唐郁如同如同浩瀚大海中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任凭风吹浪急,自是颠簸不覆。 然而,形势并未好转,药师的墨绿气毒正不断腐蚀唐郁的手臂,他的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必须要速战速决! 唐郁凝神运气,像平时练刀一般,将内力沿着刀锋流转而过。 再从刀锋流转回体内,形成一个周天循环,使刀锋作为手足之延伸。 刀锋之上形成一缕薄如蝉翼的刀芒,维持而不散,这极具考验内息的控制力。 唐郁刀光接连闪动的,凭借着锋锐的刀芒,在青黑药人身上留下道道血痕,但不致命。 药师大惊失色:“我的黑尸硬度比青尸还要强一倍,他竟然还能砍得动!” 裴玄思在一旁安慰道:“他中了老师您的毒,现在只不过在负隅顽抗罢了。 只要黑尸拖他一时三刻,他必定会先撑不住!” 唐郁微微喘息,既然一刀不致命,那就多来几刀,一直砍断为止! 唐郁速度再度提升,霎时间场上出两个唐郁,其中一个是凭借凤舞的高速移动和身法技巧形成的虚影。 青年白凤全力爆发之时的凤舞六幻,能够形成六道身影,虚实之间,让敌人昏头转向。 唐郁此刻内力境界低,只能凝聚出一道虚影,但这也已经让药师和裴玄思惊掉下巴。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身法。 两道身影高度移动,长刀之上,刀芒如电,不断在青黑药人的同一位置进行留下斩击。 而庭院中有宽阔的空间,青黑药人迟缓的动作根部碰不到唐郁的衣角。 千百次斩击,再坚硬的钢铁也会断折! 咚的一声,一个黑色圆球划过一道弧线,被唐郁一脚踢向药师的方向。 药师探手抓过一人挡在身前,黑色圆球直接撞在那人身上,咕噜噜掉了下来。 是一具黑尸的脑袋! “啊啊啊!” 那名堂众被黑尸脑袋上的劲道震得吐血,黑尸身上的毒素也瞬间蔓延到他身上。 不一会他便脸色漆黑,口吐白沫身亡。 药师虽然没有中毒,但他的脸色也有些发青,唐郁实在太难缠了! 而他的损失已经极为惨烈,所有的青尸被唐郁所毁,现在连黑尸都没了一具。 这都是他数年来的心血! “小子,我们无冤无仇! 你为何要与我炼药堂过不去!” 唐郁微微一笑: “老家伙,你现在才问我的目的。 果真是傲慢至极!” 唐郁长刀所指,对准一名青黑药人的脖颈连斩数刀,身形再度闪躲而去。 “我有一个朋友, 日前在你们这里丢了性命, 我来找你们,索命!” 药师潜心炼丹炼药,对近日之事并不清楚,遂看向裴玄思。 “可有此事?” 裴玄思冷汗直冒,他骤然想到那名公然顶撞他的青年: “近日收拢川北城药铺,有一人出言顶撞,徒儿想着杀鸡儆猴,所以…” “哼!”药师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唐郁毁他如此多的药人,他们今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绝无转圜的可能! 药师探出身形,冲向唐郁。 墨绿色气劲在双掌之间涌动,他此刻怒气攻心,要亲自毒翻唐郁,送他上路。 药师一掌探出,墨绿色气劲如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向着唐郁倾盖而下。 挑拨情绪这么久,终于上钩了! 唐郁足尖轻点,身形极速倒退。 旋身挥手间,仿佛有千手幻化而出。 这是无情的暗器手法,千手飞花! 铁蒺藜,龙须针,透骨钉,飞蝗石,无数暗器如漫天飞花,从唐郁衣袖之间激射而出。 这是苏北之前留给他的。 药师哪里料到唐郁竟然还有后手! 慌忙调转气劲,转攻为守! 轰隆轰隆,暗器与药师强横气劲对撞在一起! 数不清的暗器被耗尽力道,掉落地上。 然而药师的气劲也出现道道裂纹,专破内力的龙须针更是直接穿透气劲阻隔,洞穿药师浑身上下各处要穴。 嗖的一声,一道银色光芒,如同流光闪电,飞向药师的咽喉! 这是绝杀的飞刀! 在无数暗器摧枯拉朽的进攻下,药师的护体气墙轰然倒塌,他周身被暗器所创。 那一柄银色飞刀,绝对无法抵挡! 药师眼眸中尽是疯狂,既然你要我性命,我就拉你陪葬! 他完全放弃了防守,周身气劲化作一条青鳞巨蟒,瞬时横跨数丈距离,猛地扑向唐郁。 银色飞刀一闪而逝,没入药师的咽喉。 青鳞巨蟒的獠牙咬在唐郁的肩膀,而后轰然溃散。 药师,死不瞑目! “叮,杀死江湖二流高手,奖励768因果点。” 药师果真罪孽深重,因果缠身! 唐郁感觉毒素瞬间蔓延全身。 他凝聚最后的内力,一刀斩出,绚烂的刀光,无匹的刀劲。 剩余的青黑药人早已经承受唐郁无数次斩击,而这一刀正如庖丁解牛一般。 青黑药人瞬间四分五裂,彻底被毁! 唐郁眼前一片晦暗,意识模糊。 他隐隐约约听到, 裴玄思大吼着放箭!放箭! 好像看到,无数箭镞,如落雨而下。 好像看到,一袭黑色长袍骤然出现… 第39章 援手 唐郁已经昏迷过去。 青色的毒素慢慢从肩膀蔓延到脖子。 一轮箭雨齐射,遮天蔽日。 危局当前。 一袭黑袍挡在唐郁身前,衣袖飞扬,强横的内劲将袭来的箭镞通通掀飞。 苏北姗姗来迟。 与此同时,两道壮硕的身影落入炼药堂人群之中,好像陨石坠落,砸出两个巨大深坑。 周铁山和李开,一个拿着狼牙棒,一人扛着开山斧,冲进炼药堂众之间。 一个竖劈,一个横扫,被碰到的炼药堂众,无不倒飞出去,非死即残。 援兵已至! 裴玄思知道大势已去,趁着混乱偷偷从侧门闪身而出,施展内力,向着后花园方向匆匆逃去。 当他从后花园的侧门离开宅院,还能听到东南阁楼方向传来的不绝的哀嚎! 他内心稍微放松一些,唐郁生死不知,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忽然,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山林里传来:“等了这么久,竟然就等到一个。” “难道都跑往老大那边了?” 一名瘦高的男子从林间慢慢走出,铮的一声,腰间双刀出鞘。 银色月光之下,刀刃如水,荡漾粼粼波纹。 裴玄思绝望地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王放懊恼地说: “噢?那小子竟然没有自报家门?” 而后他充满邪性地微微一笑: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们是,川北七狼。” 阁楼庭院中,穆良蹲在唐郁身侧,手上捏着数枚银针,在肩膀和右臂接连扎下去。 那蔓延上脖子的墨绿毒素肉眼可见地缓缓褪去,被穆良封在肩膀和右臂靠上的两个位置。 “毒,我暂时解不了,不过人也不会死。” 穆良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从阎王手里捞人并不轻松。 苏北环视四周。 坍塌的二层阁楼,满地药人的残肢断臂,还有药师周身无数的暗器伤口。 苏北忍不住开口:“这都是唐郁搞出来的?” “这些日子里,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穆良摊了摊手。 李广兴从正厅的方向走来,他那边的炼药堂众已经全部被击杀: “阿郁是个妖孽。” “按照妖孽的标准,这都不算什么。” 李广兴望着东方,他的视野看的很远,仿佛跳出川北,越过川蜀,投向九州各处: “毕竟这样的妖孽,九州天下还有不少呢!” 穆良没好气地说道:“再妖孽的天才,也要先能活下去!” “你们赶紧搜一搜这个老东西的家底,看到所有的药瓶、医书、丹方之类的全都收起来。” “我要回去研究一下,有没有解毒的法子。” 李广兴汇合周铁山、李开对整个宅院开始进行彻底的大搜查。 王放轻松拿下裴玄思,不仅问出了药师相关的秘密,而且还问出了王春来被抛尸的地方。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 天亮的时候,这里又将会是另一番景色。 … 唐郁醒来的时候,是在川北城自己的厢房里。 他感觉左肩膀和右臂处有一种持续的刺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一点力气都没有。 运转内力探查,在左肩和右臂的两处经脉各自盘旋着一团墨绿色的气毒,不断侵蚀经脉,并且试图上冲天灵。 只是现在被穆良以银针封穴,将其限制在一定的区域内,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无情的模拟早已经结束,但他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系统的奖励并没有发放。 系统提示传来: “宿主随机抽取一项无情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无情的武学,其一是绝顶轻功,以双手发力,能够踏雪无痕。其二是顶尖暗器手法,暗器明发,飞花摘叶无不可伤人。 随着系统抽选武学界面落定: “叮,宿主领悟轻功,踏雪无痕。” 可惜,对于拥有凤舞的唐郁来说,轻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只不过与凤舞不同的是,无情的轻功不借助内力,而是依靠其领悟的借势借力的本领,以双手发劲发力,万里无踪,诡谲难测。 对于唐郁来说,踏雪无痕不仅增添了身法变化的可能性。 而且即便不动用内力,唐郁也能有逃命自保的能力,正好适合他现在穴道被封的状态。 唐郁立刻想到一个问题,无情因为脏腑受损,自始至终未能修行内力,那系统要如何发放奖励? “叮,模拟人物不具备内力,宿主可再随机抽取一项无情的武学或技能。” “叮,宿主领悟暗器,千手飞花。” 唐郁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无情的暗器,他是体会过的,纯以借势借力发出,就能击穿二流高手的护体气劲。 若是能以内力激发,那威力一定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吱呀一声,人未至,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已经迎面而来,一袭黑袍的苏北端了满满一碗汤药。 “阿良说一天两次,暂且能抑制你体内的气毒,他还在想办法。” 唐郁接过汤药,刺鼻的气味已让唐郁感到胃部不适,他叹息一声: “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捏着鼻子,猛地一口,咕咚咕咚往嗓子里灌。 “水,水!”唐郁哑着嗓子呐喊:“太苦!” 苏北遂即一挥手,一道飞镖嗖的甩出。 飞镖尾部连接着一银色细线,若非唐郁眼力惊人,一般人很难察觉。 飞镖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绕过茶壶耳。 苏北手腕轻轻一抖,茶壶被银线牵引飞来,稳稳落入她的手中。 直接在药碗倒满一杯温水,递给唐郁,唐郁接连灌了两碗,才将汤药的苦味压了下去。 待唐郁喝完汤药,苏北和唐郁简要地讲述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 川北七狼翻找了整个炼药堂。 缴获五百斤各类药材,纹银玉壁珠宝,一个雕花青铜丹炉,各类不知作用的丹药和药瓶。 最为关键的是,找到了两本书,《药王医经》和《药王丹经》。 唐郁问:“有什么特别的吗?” 苏北答:“药王谷,是九州最为有名的医道宗门,药师应该是出自药王谷。" “既然是医道世家子弟,为何会炼制药人如此阴毒的事物?”唐郁皱眉。 “一年前,江湖流传药王谷出了一件丑闻。 一名弟子偷偷炼制邪毒之物,还偷了《药王医经》和《药王丹经》,逃出了药王谷。” “莫不是?” “对,那人就是药师。” 唐郁道:“那药王谷岂不是要谢我们,替他们清理门户。” 苏北平淡地说道: “更重要的是,药王谷需要收回《药王医经》和《药王丹经》,他们不会让祖传的医术和丹法流落在外。” “李大哥说,若是穆良无法根除你的气毒,那解决办法恐怕就要落在药王谷身上了。” 唐郁恍然,瞬间明白了李广兴的打算。 第40章 青山有幸 川北城外,西南五里,有一座小山岗,名叫卧牛岗,这里依傍川江,远眺北城,视野极好。 王光元两年前第一次登上卧牛岗,就被这里的宜人风景所吸引。 当即在这里买了一块地,准备在几十年后做自己的埋骨之所。 只是没想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一片竹林掩映之间,有一座修缮整齐的坟茔,一块黑色墓碑。 三道身影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一名身穿白服的中年人,两名俊朗少年。 墓碑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王春来”。 王光元面容悲戚。 即便是生在乱世,见多了生离死别,但也终究难过心里那道坎。 “光元叔,节哀顺变。” 穆良将往火盆里递了些黄纸,青烟袅袅而上,不知能否飘到黄泉问春来安好。 唐郁带了一壶千金楼的玉壶春。 烧刀子太过火辣,王春来不喜欢。 倒是味道甘醇,略带清雅花香的玉壶春,王春来尝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千金楼奢侈,王春来消费不起。 唐郁这一壶还是川北七狼在千金楼题词吃喝之后,掌柜张书给送的。 后来他在小石街练摊,三人中午吃面的时候,就便把玉壶春给瓜分了。 唐郁打开青瓷瓶,一股清雅的酒香在竹林弥漫,他取了三只瓷杯,斟满,然后依次递给王光元和穆良。 “生前没能再同饮,这次我专门去求了一壶窖藏最久的,希望这次能喝个痛快了。” 清澈如泉的酒水洒在墓碑前,酒香浓郁。 同时,三人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穆良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书法遒劲而凌厉,一看便是王放的手笔。 “穆良医术。” “生前老嚷嚷着让我教你医术,我生性惫懒,从来没有用心整理过自身所学。” “这是我花了三天时间整理的医书,没有什么高深医理,用来入门最好不过。” “现在烧给你,你如果在黄泉得闲,或许…可以看看。” 穆良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哽咽,便将火盆烧的更旺一些,然后把医册投了进去。 王光元此刻早已经老泪纵横: “春来生前能认识你们,是他的福气。” 唐郁轻轻拍了拍王光元的背,安慰道: “能认识春来,也是我们的幸运。” 至于裴玄思,他已经死了。 石碑前,有一道褐色痕迹,还未干涸,那是裴玄思的血。 在王春来入葬之后,王光元亲自在墓前将裴玄思的喉咙割断,然后曝尸荒野。 清风吹拂,竹林哗哗作响。 唐郁远眺川北城,轻声长叹,世间多少不平事,都付烟尘中。 青山有幸,勇毅常存, 英灵归故里,无言寄哀思, 唯有明月星辰,亘古不变。 … 炼药堂的药材全都分给了川北城的各大药铺,金银玉石川北七狼按照惯例留下一部分,其余的散给了当地村县的百姓。 川北城的疫病,是裴玄思在与川北官员贵族的交流中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挟持两山药材,为自己谋利。 如今药材充足,加上裴玄思供出了疫方。 官府对时疫治疗进行全城统一组织管理,即便是南城也被纳入管辖的范围。 经过一个月的抗疫奋斗和艰苦努力,川北城终于将时疫扑灭。为此川北城还宣布大庆三日,家家户户放鞭炮庆祝,好不热闹! 穆良和济春堂也收到颇多赞扬,他们甚至为济春堂和穆良送了一面锦旗,和两幅对联。 锦旗上书:“济世救人”。 对联则是: “妙药银针除病去,” “丹心圣手唤春回。” 唐郁站在济春堂门口,念着门前两幅对联,笑着道:“这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只是可惜,春来唤不回了。” 济春堂里,王光元在忙碌着招呼上门的客人,在没有招到伙计之前,都只能他来顶上。 穆良依旧在练摊,他手上捧着一本书,正是《药王医经》,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身上余毒未清,竟然还出来练摊?” “你还能提得动刀吗?” 唐郁走回到自己的摊子前,竹竿上白帆布迎风飘展,依旧是“十文一杀,按单收费。”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右臂: “力气已经恢复了,正常无异。” “只不过按你说的,不能动用内力,还是影响很大。” “我现在估计也就能揍一揍你,碰上王放,我就要绕道走了。” 穆良火冒三丈,跳起来用书卷指着唐郁: “你别嚣张,你中毒了还不是得我来治!” 唐郁拨开书卷,直接问起来:“你这也看了小半个月了,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穆良嗤笑一声:“你一个武夫,懂什么?” “这可是药王谷医术的精要总纲! 本少虽然天资聪慧,但想要这么短时间全都领悟,那也还差点儿意思。” 唐郁虚着眼: “差点儿意思是几个意思?” “差点儿意思就是差点儿意思啊!” “那是几个意思?” 穆良青筋暴起: “就是还没看出什么名堂!” “满意了吗?!” “噢…” 穆良愤怒地坐下,没一会儿又专心地读了起来,看来是真的很吸引人。 唐郁也曾试图通过系统领悟《药王医经》,但是失败了,系统反馈只能用因果点领悟武学。 医书不在可领悟的范畴,如果想要学习,那就一步一步自己从基础医理学起。 唐郁当时就放弃了。 半个上午,没什么客人,唐郁提起厚背长刀,铿锵一声抽了出来。 刀身银亮如雪。 只是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这柄刀,是唐郁在河下村第一次模拟时杀了山匪缴获的。 刀身材质一般,只是在唐郁一次次挥刀和内力温养之中,渐渐变得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可惜的是,唐郁连砍了十几个铜皮铁骨的药人,又被药师带有腐蚀性的内劲沾染之后,这柄刀的刀身已经达到了极限。 看那密密麻麻的裂纹,唐郁甚至觉得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 换一把刀? 唐郁有想过。 但是当他摸着熟悉的刀柄刀鞘,轻轻抚过亮银色的刀身,还有那密布的裂纹。 唐郁决定,还是先尝试抢救一下吧! 第41章 铁匠铺 城南以东,琉璃街的铁匠铺。 一名赤裸臂膀,肌肉分明的络腮胡大汉,围着一条棕色牛皮围裙,站在铁器摊前叫卖。 这喊声中气十足,好似闷雷炸响,在整条琉璃街反复回荡。 其余商贩却不敢有什么怨言。 因为铁匠铺的名字叫做炼锋,这表明是归于炼锋堂旗下。 炼锋堂是川北城最大的帮派之一。 不同于许贲所在的黑水帮,靠着几条街收保护费这样小打小闹。 炼锋堂有自己的产业。 川北城附近的矿采都由炼锋堂开采,而且炼锋堂经营铁匠生意,有着全城最好的铁匠。 生产各种农具、铁器,甚至是兵器,不仅集中供应城防军使用,而且远销川蜀各地。 正是有这样的名头,李广兴建议如果唐郁想要修刀,那可以来炼锋堂旗下的铁匠铺打听一下。 唐郁站在铺子面前。 一股热气已经从铺子里扑到外面。 铛铛铛! 铺子外面能够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密集而有节奏的打铁声。 还有风箱抽动的声音,铁匠们整齐的号子声,混合在一起,充满活力与阳刚。 门口的摊子上,锄头,镰刀,铁耙,甚至炒锅,各类铁器应有尽有。 并且做工考究,绝非粗制滥造。 唐郁赞叹:“名不虚传!” “大叔,这里应该有卖兵器吧?” 络腮胡子声若铜钟: “那当然!”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我想看看。” “你是自用?” 唐郁含笑点头。 络腮胡子身高九尺,从上而下扫视一眼唐郁: “少年郎,你这细胳膊细腿,能提得了刀吗?” “而且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这铁匠铺子火气太重,你还是别来这里凑热闹了。” 唐郁受到气毒影响,脸色一直呈现着不正常的苍白,间或有时不时的咳嗽,但是无碍行动。 他无奈地说道: “脸色差是因为我最近受伤,我其实是来修补我的刀,想先看看你们的工艺。” 络腮胡子狐疑地看了看唐郁,确实看到他腰间斜挎着一柄厚背长刀,黑色刀鞘,黑色刀柄。 这刀,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络腮胡子伸出手来:“先给我看看。” “呃,还是我来吧。” 唐郁将刀握在手中,一寸一寸将刀拔出来,动作虽然缓慢,但是非常稳,没有一丝颤抖。 一股锋锐的意似有若无,在出鞘的刀锋之间环绕,让络腮胡子不由得屏住呼吸。 只见整个刀身好似用一块一块的碎片拼接而成的,仿佛再触碰一下,就会整体碎裂。 “卧槽!”络腮胡子忍不住惊呼。 “你特么怎么把刀弄成这样的!?” “呃…” 唐郁支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觉得,你可以理解为我用它开了十几块铜矿,还被人用内劲反复摧残。” 络腮胡子眼睛微微一眯: “你?” “看着不像有内力的样子。” 唐郁无奈地耸了耸肩:“受伤了,不方便。” 络腮胡子撇了撇嘴。 好嘛,全都可以用受伤了来搪塞过去。 “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唐郁将厚背刀平递给他,络腮胡子看似粗枝大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专家人物。 他用劲极为精巧,平稳地将刀接过,没有产生丝毫抖动。 举刀至眼前,细细观察碎裂的纹路,而后用手指细细感受刀身与刀锋的触感。 “材质一般,有不少杂质。” “但是明显经过内力长期温养,有一种晶莹玉润的质感。” 络腮胡子郑重抬起头,是人养刀! 眼前之人,是个用刀的好手! 络腮胡子忍不住好奇:“冒昧问一句,你是什么人?” 唐郁想了想:“是李广兴介绍我来这里的。” “噢,是李大哥呀!” 忽然,络腮胡子反应过来! 黑鞘黑柄,厚背长刀,川北七狼,这不就是… “恶狼!?” 唐郁无奈:“如果你非要叫这个外号的话。” 络腮胡子眼睛圆睁,明显透出兴奋神采,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大幅度活动。 不然手里的刀恐怕就会碎成一地。 恶狼,川北城新晋的少年刀客。 比恶更恶,以杀止杀。 连续覆灭乌云寨和炼药堂,更是屠杀几百号山贼堂众。 绝对的杀胚!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第42章 炼铁谷,炼锋堂 一盏茶之后。 炼锋铁匠铺的一个独立隔间里。 四个灰头土脸,赤膊围着皮制围裙的大汉,围在一张小桌子前面沉默不语。 桌子上放着的,正是唐郁黑鞘黑柄的厚背刀。 见四下无人开口,张诚忍不住催促道: “想出办法没有?” “还没…” “正在…” “我没辙…” 还有一个继续沉默。 唐郁一手扶额,叹息一声: “果然是碎得太彻底了吗?” 最后一个人终于发话: “其实不是碎得太彻底。 在我们看来,它就是拼得太完整了…” 这人年纪最小,心思活络,立马顺着话匣: “不如您看看我们最新出品的厚背刀、九环刀、斩马刀,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张诚忍无可忍: “你们几个,可是我们铺子里最好的锻刀师傅,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一个汉子虚着眼: “诚哥,我们可都是你教出来的,我们这几块料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 “你可是和堂里那位学的技术,你自己都没辙,还能指望我们?” 张诚气得络腮胡子都颤抖起来: “你们几个逆徒!” 另一个汉子说道: “不如请堂里那位看看,或许他有办法?” 唐郁看着貌似还有门路,便没有出声。 倒是张诚皱起眉头,他摩挲着下巴: “这个还要问问堂里。” 他想了想,遂即一拍手,决定道: “也成,我先去问一下上面的意见!” 按照张诚的说法。 炼锋堂里还有一位铁匠宗师,是整个炼锋堂的镇帮级人物。 他平日里负责为名门大宗定制兵器,也会定期挑选各个铺子资质优异的铁匠进行教学。 虽然是传授技艺,但他却绝不让人称其老师或是师父,只称是朋友间的技艺交流。 张诚就曾跟随这位铁匠宗师学习了半年时间。 他不仅锻造技艺方面突飞猛进,而且在铁器的创造性方面也是获益良多。 “如果是他,一定会有办法。” 唐郁抱着长刀,真诚地拱拱手: “那就有劳张大哥了!” … 翌日一早,唐郁正在洛姐铺子吃早饭,白粥喝到一半,包子刚刚吃完一个。 一名浑身古铜色肌肉的,仅穿麻制短衫的汉子兴冲冲地跑到摊位上,气喘吁吁: “阿郁小哥,堂里回话了。 你可以随时和诚哥去总堂,见过那位大师。” “噢?” 唐郁飞速将白粥扒完,一口一个灌汤包子,将桌子上仅剩的小菜吃干抹净。 “走吧!去找张诚。” 炼锋堂的总部其实并不在川北城内,而是在城外西北的老鹰岭之中。 从城北而出,然后转往西北大约十里,再转入山道行小半个时辰。 一路上经过了三道关隘,四次巡检,而后来到一处三面绝壁山谷之中。 一道瀑布垂直挂于悬崖之上,清脆的水声萦绕于耳,阳光之下如同银河闪烁,熠熠生辉。 山谷的名字叫炼铁谷,是炼锋堂取的,充满着帮派特色! 炼锋堂堂主任百炼不在帮中,是副堂主丁锋接待了唐郁。 炼锋堂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丁锋只对唐郁说了三句话: “久仰久仰。” “多多来往。” “去找薛师。” 简单明了,唐郁也回了三句话: “客气。” “好嘞。” “多谢。” 双方对于这次见面都非常满意,达成了友好的共识,并且为未来进一步合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张诚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会话没有超过五秒钟,凳子都还没坐下,丁锋就让张诚带唐郁去找薛师。 叮嘱他一切均不可怠慢。 薛师,名叫薛义。 据说是来自江南的锻造世家。 在游历之时与任百炼、丁锋相遇,三人意气相投,遂结为异性兄弟。 川北矿藏丰富,深得薛义的心意。 任百炼和丁锋也觉得大有可为,于是就以川北城为据点,创建了炼锋堂。 在整个帮派中,任百炼负责矿藏开采和对外供应,丁锋负责内部组织和对外联络。 薛义就专心钻研锻造技艺,给宗门大派打造上品兵器,为炼锋堂培养锻造人才。 这边说着话,唐郁跟着张诚来到一处石屋。 这座石屋占地广阔,堪比张诚在琉璃街的铁匠铺。 石屋门前挖了一道宽阔的沟渠,从瀑布下水潭处接引水源。 辅以三丈高的木质水车,基本做到了取水和用水的自动化。 唐郁刚一靠近石门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汹涌袭来,比起张诚的铁匠铺来说,温度更高,更加灼热。 张诚没有叫门,而是直接推门进入。 铛,铛,铛。 一声接着一声。 雄浑而震天的打铁声传荡而来。 唐郁心神俱震! 这磅礴的震撼力,犹如九天沉雷,直击灵魂! 一锤接着一锤,仿佛能够让人从肌肉到骨髓,一起随之震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技近乎道! 张诚露出一种放松、享受的表情: “每次听到薛师的擂锤声,就感觉整个从外到内都舒展放松了。” 他领着唐郁穿过中门走廊,两侧是漆黑的暗室,那是薛义打造的各种成品。 有的是自己打造的试验之作,有的则是宗派定制,但还未寄送或者取走的。 穿过走廊,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最为显眼的,是约有三丈之高的熔炉,几乎要冲破屋顶。 炽热的熔炉,暗红色的炭火,四溅的火星,足以扭曲空气的热浪。 而后便是站在锻造台前高大健壮的背影。 充满爆炸性的肌肉,流畅的背部线条,粗壮而隆起的臂膀。 手上还拿着一把堪比脑袋大小的铁锤,无不显示这是一名顶尖的锻造大师。 每一次锤击,火星四溅,声音悠长回荡。 而铁砧上的器具却纹丝不动,承受着精准而有力的锻造! 张诚微微躬身: “薛师,这位是昨日提到的川北七狼中的恶狼少侠,他的刀身裂痕密布,需要修补。 弟子们无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请你出手看一下是否还有修补的可能。” 那个高大健壮的背影缓缓转身。 铁匠标志性的黑漆漆的脸,满脸络腮胡子,看着应该有一年以上没有修剪过了。 他的眼神非常纯粹,好像一汪深潭,有一种平静的幽深。 让唐郁感到怪异的是,薛义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也很好。 透过黑漆的煤灰,其实能看到他晶莹的皮肤,犹如玉石,和他壮硕的体型形成鲜明反差。 他用手肘轻轻一磕张诚: “薛师,今年多大啊?” 第43章 赤子之心 “三十有五。” 张诚掰着手指算了算: “看着不像。” “那当然,薛师驻颜有术!” “咳…”薛义轻咳一声,他探手虚空一抓,凭空传来一股强大吸力。 唐郁轻“咦”一声,腰间厚背刀猛烈抖动。 然后嗖的一下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径直落入薛义的手中。 “叮,人物评价,江湖一流,赤炎无双。” 唐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目前见过人物评价最高的人! 铮的一声,薛义将厚背刀干净利落地拔出鞘,哗的一声,又立刻送回鞘中。 “张诚,你脑袋是不是生锈了?” “这种破铜烂铁,也来找我!” “这还有修的必要吗?” 张诚挠了挠头,赔笑道:“这刀材质虽然一般,但是养得很好。” “而且,这刀碎裂这么严重,我思来想去,只有您出马才有一线可能!” 薛义虽然仰着头,但听到张诚的话还是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过他随即又崩起脸来,严肃地说道: “我炼的可都是神兵利刃!” “让我修这么一把破刀,有失我的威名!” 张诚将唐郁扯到身前:“这位是川北七狼的恶狼,川北城新晋的少年刀客!” “为这样的少年英才修刀,以后他名动江湖之时,世人自然也会对他的佩刀津津乐道!” “到那时候,您自然是更加威名远扬!怎么会有损威名呢!” 张诚一顿天花乱坠地吹捧,唐郁虽然脸皮厚,但是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川北七狼?” “没听说过。” 薛义话音刚起,身影一闪而逝,瞬间来到唐郁身前,弯下腰仔细打量。 好快的动作! 唐郁心中警觉大盛,周身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已经做好随时躲闪的准备! “小子,警觉性不错。” “体质上佳,但是气血不足。” “呦,原来中毒了。”薛义摩挲着下巴,黑黢黢的脸凑近,在唐郁肩膀和右臂略一停留。 “使不了内力了吧。” 薛义一掌拍出,落向唐郁的肩膀,快如闪电。 唐郁不动如山,硬生生止住想要躲闪的直觉。 厚重的手掌落在肩膀上,一股灼热的内力瞬息涌入唐郁的经脉,奔涌躁动犹如岩浆翻滚。 但是唐郁却只感到灼热而不痛苦,反而像是有一种洗练杂质,锤炼经脉的功效。 岩浆一般的内力刹那间流转周天,汇聚在肩膀和右臂处,将墨绿色的气毒团团围困。 发起冲锋! 气毒一碰到薛义的内力就像寒冰碰到沸腾的开水,迅速瓦解消融,节节败退! 唐郁心中惊喜,万万没想到薛义一言不合,就将内力灌入他的体内,为他疗伤。 墨绿气毒被岩浆一般的内力消融殆尽,只剩最后一丝真元,墨绿如黛,却异常顽强。 面对薛义灼热内力连环围剿,墨绿气毒凝聚为一,左冲右突,始终严守无漏。 半盏茶的功夫,薛义收回手掌,懊恼地说道:“嗨呀真麻烦,我搞不定。” 虽然还留有气毒真元未清除,但唐郁已经感觉到肩膀和手臂轻松自如了许多。 连忙拱手致谢:“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薛义转身向着打铁台走去,随手将厚背刀抛了回来:“你回去吧,这把刀资质太差。” “即便你温养的再好,以后对上高手或是神兵利器,总是免不了再次破碎的命运。” 唐郁无奈。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 张诚看到这一幕,心里焦急万千。 合计我费了好一番口舌,您老这一通操作下来,还是说不修。 他眼珠一转,故意中气十足地大声长叹: “唐兄,我们回去吧。” “既然薛师修不好,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唐郁挠了挠耳朵,你没事儿那么大声干嘛? 远处薛义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然后他一眨眼,飙起一团旋风,身影瞬间出现在张诚身后,一把揪住张诚的耳朵。 对着他耳朵大声吼道: “你给我听好了!这种破刀! 就算碎成一千块,我也能随手炼好!” 张诚已经被吼得头晕目眩。 薛义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是,我只打造神兵利器!” 吼完收功,薛义心情舒畅。 张诚两眼冒金星,头晕晕乎乎,若不是唐郁扶着,下一秒就会摔倒。 张诚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那你把它打造成神兵利器不就行了?” 薛义身形顿了顿,沉默了片刻,然后挥挥手: “你们两个快点儿滚滚滚,别打扰我干活儿!” 炼铁谷内。 瀑布如银河倒泻,如烟如雾,声如奔雷,碎玉摧冰。 唐郁和张诚坐在瀑布下的碧潭前。 张诚捧了一把清水抹了把脸,然后使劲拍了拍耳朵,终于能听到瀑布水声了。 他张开双臂躺在草坪上,安慰唐郁: “薛师醉心锻造,常年待在谷里,赤子之心,说话和行为都比较直率。” “他不知道川北七狼也是正常的,你别太在意。” 唐郁笑着道:“深有体会。” “看来,我还真的要换刀。” 唐郁将厚背刀缓缓拔出鞘,阳光之下,片片裂纹如同碧波粼粼,十分动人。 张诚又在轻轻地拍着耳朵,研究声音和耳朵的关系: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刚才我看到薛师有一瞬间的犹豫。” “也许我们再加把劲儿,帮他过了心里那道坎儿,他就能帮你修刀。” 唐郁将厚背刀插回刀鞘,也躺在草坪上,晶莹的水花落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该往什么方向努力呢?” “薛师有什么爱好?” “锻造呗。” “除了这个呢?” “那就不知道了。” 唐郁突然好奇: “薛师,多久没有出过山谷了?” 张诚又开始掰着指头数起来: “或许有三年,甚至是五年?” 唐郁惊呼: “靠,原来是个老宅男!” “什么是宅男?” “这个不重要。” “那肯定也没有婚配?” 张诚虚着眼:“你觉得呢?” 唐郁干笑了两声,对于这样一个醉心于锻造的老宅男,究竟有什么能够打动他呢? 难道说要靠系统模拟一个精通锻造的武侠人物,然后去和他交流心得? 感觉有些浪费因果点了,唐郁陷入了难题。 第44章 忽悠 “名声啊!” “美酒啊!” “女人啊!” 穆良坐在医摊前,左手拿着《药王医经》,右手拿着毛笔,朝着唐郁侃侃而谈。 声音大到斜对面茶摊上摘菜的老板娘都频频回头,看看是哪个人在大放厥词。 穆良不以为然,继续高谈阔论。 “万年不出山,还未开苞的老男人!” “带他去千金楼喝一顿花酒。再请两个姑娘在旁边奏乐跳舞!” “这一套下来,保证他乐得屁颠屁颠的,上赶着给你修刀!” 唐郁陷入了沉思,话糙理不糙! 随即一拍手:“就按你说的办!” 穆良立刻语气一变。 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唐郁:“郁哥,看在我给你出谋划策的份儿上!” “带我一个呗。” 好家伙,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虽然穆良的目的不纯,但是说的确实有一丁点道理,既然有理,唐郁就得试试。 他和张诚一合计,张诚也懵了,从来没人往这个路子上想过。 薛义一心扑在锻造上,任百炼和丁锋也是在锻造方面下功夫。 找最好的矿,配最好的器具。 甚至新得了哪些神兵利器,也都是第一时间拿给薛义,让他参考提取灵感。 从来没人想过,带着薛义去逛花楼! 任百炼和丁锋听罢唐郁的主意,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心思活络,去干吧!” 这是,准了! 张诚蠢蠢欲动:“郁哥,带我一个呗。” 靠,你们一个个的,目的都不纯! 唐郁和张诚再次来到薛义的石屋。 “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又来了?”两人刚刚走进门,薛义滚滚如雷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回荡。 张诚事先捂上了耳朵,大声吼道: “薛师,我们带你去个新奇的地方,保证你从来没去过!” 唰的一声,薛义风驰电掣出现在门口: “什么地方?” 唐郁清了清嗓子: “那个地方,有美酒!” “我也有!” “有美景!” “炼铁谷的风景也不差!” “有美人!” “嗯?”薛义吊起了嗓子。 有戏!张诚眼里冒出希望的星星之火。 “不去不去!” 薛义直截了当地拒绝。 “师父说过,心中无女人,打铁自然神!” “女人只会影响我打铁的速度!” 张诚急了。 你师父是哪个王八蛋,说这样的混账话! 唐郁:“薛师,你有没有师母?” 薛义:“这个自然有!” “你师母是不是女人?” “呃…”薛义无法反驳。 “你师父是不是,从不在夜里带你们师兄弟去外面喝酒?” 唐郁试探。 薛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但他每次都会带一壶回来,还有许多好菜!” “不过他都让我们悄悄吃,还叮嘱我们不要让师母发现。” 张诚一拍大腿。 “你们让师祖给骗了呀!” “这家伙一定是背着你们偷偷去喝花酒,还不带你们玩儿!” 薛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虽然张诚和唐郁在信口胡邹,但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而且还在思考其中的意义。 他试探性地自语: “所以,心中无女人,打铁自然神,这也是假的吗?” “或许,不完全是!”唐郁不忍心再破坏他师父的形象,开始找补起来。 “你师父说的这只是打铁的第一重境界!” “你师父已经渡过第一重境界,达到了心中有女人的境界,所以才能娶了你师母!” 薛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师父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苦心。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锻造技艺到达了某种瓶颈?” 薛义钻研锻造二十多年,若是还没达到技艺的巅峰瓶颈,那也不用叫做锻造天才了。 薛义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唐郁一拍手,果断道:“这就证明你已经达到第一重境界的圆满了!” “是时候迈入下一个阶段,那就是心中有女人的阶段!” 薛义两眼放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直是他的梦想,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方向。 “我要怎么做?!” 唐郁微微一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就先从去喝花酒开始!” 薛义此刻不仅是点头赞同,甚至紧紧抓着唐郁的肩膀,激动到两眼通红: “知己啊!” “去,我们今晚就去!” 薛义兴奋地直跺脚: “小兄弟,多谢你为我指明了方向!”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和你结拜为兄弟!” 唐郁毫不犹豫抱拳,沉声道:“大哥!” 薛义一摆手:“叫三哥!” “大哥是百炼,二哥是丁锋!” 好家伙,一会儿功夫,多了三个结义的兄弟。 唐郁立即改口:“三哥!” 薛义同样抱拳:“四弟!” 然后两人相拥一团,欢天喜地。 张诚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唐郁这就成了四当家的? 我也就是打打助攻,真忽悠还是得看唐郁! 黄昏。 层层叠叠的云雾盘踞在天空。 夕阳在天际迸射一条条金色霞彩,倒影在川江之上,闪烁着粼粼金光。 陆华街,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其中一个奇怪组合,十分引人注目。 一名梳着脏辫的少年,表情拽拽的,发型实属潮流第一线,但是却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月青色长褂,看起来像个走街串巷的郎中。 一名黑色劲装的少年,头发束起,腰间佩着一把黑鞘黑柄的厚背长刀,英气逼人,不像来逛街的,倒像是帮派来收租的。 两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好似铁塔一般的汉子,一个穿着灰色粗布长袍,长相粗犷。 一个穿着棕色云纹丝绸长衫,遮盖一身腱子肉,但是脸上却是黑黢黢,煤灰都没擦干净。 这人负手而行,一双眼睛清澈有神,左瞅瞅,西看看,好像是第一次进城的模样! 薛义啧啧称奇: “五年前我来的时候,这里,那里啊…” 薛义指着街边的酒肆高阁,青楼会馆:“全是一片黄土矮房。” “没想到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儿!” 穆良暗戳戳向唐郁比了一个五年的手势,好家伙,五年没再进过城,还真是够宅的。 张诚热情地扯着薛义,滔滔不绝地介绍街边琳琅满目的小摊商贩,楼宇高阁。 有些他都只是听说,也没有去过。 “薛师,照我说你应该多进城采采风,在谷里憋着别给憋出毛病。” 薛义满口应和,对于张诚这些徒弟辈的话,他向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现在只有唐郁的话,他才会认真听取,毕竟唐郁可是他认可的知己兼兄弟! 第45章 二层楼 陆华街上花灯满挂,犹如繁星落入人间,照的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城内的百姓还在庆祝时疫结束,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盛装出行,热闹非凡。 舞龙的,舞狮的,歌舞游行的,伴随着喜庆的锣鼓声,点燃了陆华街的热情。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薛义看着街边花楼之上,各位浓妆艳抹,明媚妖娆的女子,轻纱飞扬,巧笑倩兮: “客官,来玩儿呀。” “大爷,来喝酒呀。” 尤其是对着张诚和薛义,媚眼如丝,语气软糯酥麻,能让人骨头都软掉。 她们这些人,经验老道,眼睛刁钻。 一眼就看透了张诚和薛义衣袍遮盖下坚实有力的臂膀,夸张而饱满的肌肉,微微隆起的腿部线条,龙骧虎步,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这种真汉子,如狼似虎的姐姐们最喜欢! 再看前面那两个少年,虽然长得也是有模有样,但肯定毛还没长齐呢,没什么意思! 薛义是一流高手,感官敏锐非常,周围莺莺燕燕的柔声软语,几乎相当于贴着他耳朵在讲。 那如兰的呼气声,软糯的腔调,好像有几只纤纤玉手在挠着他的心,奇怪但是蛮舒服的。 薛义赶紧走前搂住唐郁: “四弟,看看这些楼上叽叽喳喳的,都是女人,我们从哪里开始?” 既然要迈入更高一层的锻造境界,薛义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步就是要了解女人! 穆良回过身子,架起薛义的胳膊往前赶: “这些都是庸脂俗粉,我们带你去的,可是川北城最好的!” 说话间,四人来到江畔。 一座三层玉楼赫然映入眼帘,与翻涌的碧波,皎洁的星月交相辉映,犹如天上宫阙! 一名青衣小厮快步走出: “唐公子里面请,掌柜的都已经安排好了!” 唐郁提前和张书打好招呼,要来一套千金楼规格最高的宴请。 要有酒,有乐! 要有美食,有美景,更要有美人! 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厅,十位容貌秀雅的侍宴娘子,齐齐整整排成两列,全部一起欠身行礼: “迎薛师大驾光临,千金楼蓬荜生辉!” 排场,名声,安排得足足的! 一层大厅的食客全都目瞪口呆,这是招待哪位,竟然这么夸张? “薛师?这是谁?” “从来没有听过!” “这排场,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众人议论纷纷,薛师尽收耳中,嘴角不经意间挂起一抹微笑。 我薛师就喜欢低调蛰伏,一鸣惊人的感觉! 四位妙龄娘子翩然而出,伸出洁白而滑嫩的柔荑,轻轻拉起四个糙汉的大手,在前方引路。 “公子,请随我上二楼。” 薛义哪里经过这阵仗。 他从小到大,除了他妈。 就没有碰过任何其他女子的手。那小手冰冰凉凉,丝滑如绸,真是让人不舍得放开。 就连张诚都是一脸窘态,紧张地像个木头人被牵着上楼。 薛义身形僵硬,一边上楼,一边有些磕巴地说道: “你的手有些凉,我给你暖暖!”赤炎一般内力瞬息涌入女子体内。 侍宴的小娘子顿时觉得自己被一股灼热的暖流包裹,暖洋洋地驱散了一身的疲惫。 她舒服地嘤咛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小娘子娇羞地看了看那名黑黢黢的大汉。 越看越觉得顺眼! 薛义憨厚地一笑,心里也美滋滋! 千金楼二层。 只有上宾才能登楼。 这些人无一不是身份尊贵,文采风流,最终得到掌柜认可的,才能给予上宾身份。 单纯的财富,权势或者是武力,并不足以让其登上二层楼! 唐郁一手流传千古的词作,为他和王放挣来两个上宾的身份,这才能带着薛义等人登楼。 一睹千金楼真正的风采! 相比于一层楼的热闹喧腾。 二层楼厅中则多以青碧淡雅的宝玉珠石镶嵌装饰,更多一分高阁凌空,仙气飘然的感觉。 并且划分为很多个独立分割的静室。 每间静室开阔窗,能更好一览窗外风景,但是对内又极具私密性,不易被人打扰。 非常适合宴请贵宾! 唐郁四人先是被各自领入一间小室。 面积虽不大,但见象牙雕床,黑檀浴桶,轻纱维帐,极尽奢华,还伴有潺潺流水之声。 入席之前,要先沐浴更衣。 浴桶里,已经事先放入温度合适的清水。 辅以各种香料和药材,正在缓缓散发着白色蒸气和阵阵清香,白雾缭绕,犹如仙境。 唐郁内心赞叹,在前世他都没有过这样奢侈的经历! 转过身,侍奉的小娘子仍然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笑语盈盈。 唐郁迟疑了一下,比划道:“你不出去吗?” 小娘子美目流转,软语轻柔: “公子,奴婢青梅,要服侍沐浴的。” “呃…”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唐郁连连摆手。 青梅小嘴一撇,委屈巴巴: “公子不让我服侍,管事会责骂我,还会因此扣我月钱的…” 唐郁哑然,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隔壁隐隐传来薛义慌张的声音: “你,你,你干嘛扒我衣服!” “你,不要脱我裤子!” “哎呀,你别哭嘛,我脱,我脱行了吧!” 唐郁无奈地一掌盖在脸上,这么快就投降了… 他眼一闭,心一横,张开双臂,朝着青梅坚定地说:“来吧!” 青梅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位公子果真像姐妹们说的,甚是有趣! 半个时辰后。 唐郁、穆良、薛义、张诚,四个人坐在二层东南侧的一间静室之中。 锦衣华服,束发玉簪,不复风尘穷酸之相,皆是翩翩玉公子,江湖真豪杰! 薛义的脸终于被抹干净了,皮肤晶莹如玉,杂乱的头发和络腮胡也被修理得整整齐齐。 配上他那纯粹阳刚,雄浑霸道的气场,竟好似一位威严贵气的封疆王侯。 他身旁的芍药娘子更是俏脸微红,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地靠在薛义身上。 唐郁眼神微眯,意味深长地缓缓扫过众人。 穆良一脸笑容,身形舒展,从容不迫地与身旁的蔷薇姑娘调笑,一看就是个老手! 张诚虽然有些僵硬,倒也神情如常,轻咳两声躲开唐郁的眼神。 他旁边是秋菊娘子,双手环抱着张诚铁一般的大臂,一手斟茶给张诚送入口中。 薛义则正襟危坐,目不转睛,但是却对靠在身上的芍药娘子没有半点意见,还稍微弯曲臂膀,让其靠地更舒服一些。 嗯,已经全都沦陷了! 第46章 千金之宴 一众身着彩衣锦袍的女子鱼贯而入,皆是身材妖娆,白纱掩面,手上持着丝竹管弦各式乐器。 与此同时,一道道精致小菜也被传上檀木圆桌,与之相伴的还有五壶千金楼的招牌美酒。 两壶玉壶春,三壶烧刀子。 一阵行云流水的清脆乐声响起,静室里的彩衣乐女齐齐奏响细腻缠绵,清脆动人的乐章。 开宴! 几位随侍的娘子提起圆桌上冰纹白玉瓷瓶,给身旁的公子斟满美酒。 唐郁举起酒杯,轻轻吟唱: “青丝银瓶送美酒,玉碗盛来碧波光!” “三哥,尝尝这千金楼的美酒,与你炼铁谷的孰高孰低?” 薛义手里端着烧刀子,抽了抽鼻子,浓郁的酒香让他口齿生津。 一碗饮尽! 火辣炽热! 嗓子仿佛被火灼烧,一股热气自腹中生发而起,与他的赤炎内力交相呼应。 薛义直呼痛快! “这才叫好酒!” 芍药夹了一块青笋,轻轻递到薛义嘴边,柔声道:“薛郎慢饮,这夜还长着呢。” 薛义虎躯一震,一张脸好像烧开的茶壶,不知是烈酒上头,还是害羞脸红。 穆良和张诚也是喝酒吃菜,不亦乐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要帮唐郁劝说薛义。 全都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中,不知唐郁为何物! 唐郁无奈地摇了摇头。 交友不慎! 整道宴席,共分三轮。 第一轮唤作满口生香,主要是精致小菜和美酒,供宾主熟络,品酒热场。 第二轮唤作饕餮盛宴,主要是各种山珍海味,玉盘珍馐,让人目不暇接,垂涎欲滴。 第三轮唤作流连忘返,主要是各种精致甜点,伴有珍贵茶品。 宾主可尽情欣赏丝竹管乐,还会有美人轮番献舞,美不胜收! 四人推杯换盏下来,皆已经带有微醺之意。 接着青梅指挥将桌上小菜依次撤下,然后开始了第二轮的饕餮盛宴。 烤乳猪,蒸石斑,嫩羊排,蒸龙虾,水煮鱼,辣子鸡,麻婆豆腐等等被端上餐桌,香气扑鼻,五光十色。 在座的都是气血旺盛,体格强健的武者,尤其是张诚和薛义,那更是人形铁塔一般。 看着满桌菜肴,顿时胃口大开! 四个人,八只手。 一言不合就扑向餐桌,犹如暴风席卷,以风卷残云,势不可挡的威势,疯狂扫荡着各个菜肴。 鸡骨头,鱼刺,虾壳在餐桌上乱飞,好似一场混战,甚至隐隐有气血涌动,气劲勃发之势。 四位配侍的小娘子惊得花容失色,从未见过如此生猛,野性,热血沸腾的吃相! 甚至薛义身上磅礴的气劲瞬间勃发,将唐郁、张诚、穆良震开,只为多扒拉一个鸡翅膀。 延绵不断,优雅清新的丝竹管乐之声也不知不觉地中断了,彩衣乐师们全都愣在那里。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场大战! 穆良一脸愤慨,你们这群牲口啊! 和川北七狼一起吃的时候,就是他抢到的最少,没想到张诚和薛义更加夸张! 打铁的都这么能吃的吗? 唐郁满嘴都是食物,嘟囔着说: “三哥,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芍药姑娘,快给三哥倒碗酒!” 薛义飞快制止了芍药的动作, “酒一会儿再喝!” “饭再不吃就没有了!” 张诚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但从他一直没有停下的碗筷来看,应该是表示赞同。 一盏茶后,黑檀木圆桌上只剩一片狼藉,四个人全都斜斜地依靠在身旁的姑娘身上,暂时性地动不了了。 四位姑娘面面相觑,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是他们见过吃的最快的一轮饕餮盛宴。 两三名侍从飞快走进来,将狼藉的餐桌收拾干净,然后开始第三轮的,流连忘返! 凤梨酥,蜜饯,樱花饼,豌豆黄,各色的小点心端上桌来,还有两壶煮好的新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叮叮咚咚,丝竹管乐之声再次响起,正适合一场饕餮大战之后,休养生息之用。 薛义酒气酣然,声如洪钟: “喝什么茶,拿走拿走!” “再拿酒来,拿烧刀子!” 唐郁无奈一笑,依言将茶水换下,又上了四瓶烧刀子酒。 薛义已经有五分酒醉,竟然倒酒主动与芍药调笑起来:“芍药,这酒好,你喝!” 芍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被呛地连连咳嗽,小脸涨的通红,她捂着樱桃嘴,娇嗔道: “薛郎,你欺负我!” 薛义哈哈大笑一声,软语温香,让人沉醉。 唐郁看着眼前甜腻的一幕,打了个寒颤,啧啧,有些腻得恶心了! 丝竹管乐之声骤然一变,更加热情激昂。 一名轻纱飞扬,腰肢曼妙的舞女,身姿轻盈地飘入静室,踏着乐章翩跹而舞! 和着窗外月光洒入,银色的光辉让美人的轻纱变得熠熠生辉,肌肤胜雪,暗香幽生。 月中仙子临凡尘,一舞倾城,动四方! 看到尽兴处,薛义高呼: “妙哉妙哉,人生之乐矣,吾知之晚矣。”赤炎内力随心运转,在周身经脉奔腾涌流。 那久久未突破的瓶颈,竟随着薛义心神激荡有了一丝松动。 有感至此,薛义更是狂笑出声。 这笑声由楼内传出,直上九霄,犹如晴朗夜空突出的滚滚惊雷,震耳欲聋。 引得千金楼内外众人无不侧目,惊疑不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名陪侍的小娘子更是美目圆睁,轻掩小嘴,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其中以芍药最甚。 她本以为薛义是一个体格雄壮,性格害羞、长相反差的有趣大叔。 竟是没想到,这位大叔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大嗓门! 穆良和张诚离得近,也被震得四仰八叉。 唐郁心中一震,赶忙问道: “三哥!可是突破了?” 要知道薛义现在可是江湖一流,若是突破,不知会去到哪个层次? 薛义爽朗地笑道: “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了方向!” “等我帮你修完刀,再好好闭关体悟一下今日所感,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唐郁大喜道:“你答应帮我修刀了!” 薛义再饮一碗烧刀子,大着舌头说:“那当然,你是我兄弟!” “我一定帮你修补出一件神兵利器!” 双喜临门! 唐郁同样畅快大笑起来,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砰的一声! 静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晚上鬼哭狼嚎的,你们有完没完!” 第47章 冲突 门外乌泱乌泱站了一票子人。 中间四个青年,相貌堂堂,气度不凡。 为首者着一袭黑色金边长袍,身形健硕、皮肤略黑,面容冷峻,眉宇飞扬,一副狂傲剽悍的模样。 他眼中隐含怒气,刚才的怒声喝问声音蓬勃有力,就是他发出的。 后面两个人身着一青一禇的华贵锦衣,英俊文雅,文质彬彬,面带好奇之色。 最后一名青年着白衣,腰系玉佩,紫金腰带,束发玉簪,清逸出尘,神色凝重审视着室内诸人。 除了中间的四位青年公子,还有另外六个人。 他们身形孔武有力,穿着干练的劲装短衫,应当是这四名公子的护卫或是随从。 黑衣公子身前就站着两个,一个靠前踹门,一个靠后护住黑衣公子。 唐郁看了看在场的几人,穆良和张诚已经八分醉,基本是挂在姑娘身上痴笑,指望不上。 薛义则一手端着玉碗,一手倒酒,然后和芍药勾勾搭搭,完全没有在意。 唐郁叹息一声,要是李广兴在这里就好了。 “几位公子,实在抱歉,我们几个武人,血气旺盛,嗓门可能确实有些大。” “我给诸位送一壶烧刀子,一壶玉壶春,作为赔礼可好?”唐郁起身拱拱手。 黑衣公子完全无视了唐郁的话,鄙夷地看了看不堪入目的其余人: “如此粗鄙,根本没资格在二层楼用餐,掌柜真是识人不明!” 他的语气生冷,仿佛是理所当然: “周文,周武,给我将这几个货扔出千金楼,免得扰了满堂雅客的兴致。” 黑衣公子身前的两个护卫,没有一丝犹豫,行动虎虎生风,直接扑向站起来的唐郁。 嘿,好霸道! 唐郁后发而先至。 抬手一瞬,扣住周文的手腕,反手一拧,一脚踹向他的膝盖,让周文直接跪倒在地。 而后旋身一记鞭腿,快若闪电,势大力沉地踢在扑至半空的周武身上。 砰! 周武双眼一翻,犹如一个人形沙袋,直接极速飞撞向黑衣公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人顿时惊呼起来。 啪!一只手落在周武的背上,黑衣公子气沉丹田,使了一个柔劲,稳稳停住他的去势。 是个好手! 唐郁松开周文的手腕,放他回去。 “既是风雅之地,这位公子何必咄咄逼人?” 青梅反应过来,赶忙起身,匆匆行至静室门前,恭敬地欠身行礼,她知道来人是谁: “周公子,唐公子是掌柜指定的上宾,并未逾越千金楼规矩。” 青梅咬咬牙,果断说道: “反倒是您在楼内动武,已经是坏了规矩,请您莫要再叨扰上宾之宴!” 黑衣公子横眉倒竖,表情盛怒,何时落到一个陪宴侍女来对我指指点点! 他怒极反笑,无意识地冷笑了两声,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向青梅。 劲风呼啸,这一耳光甚至带上了内力,若是砸实了,轻则耳聋,重则甚至当场毙命! 青梅呆愣在原地,她身娇体弱,哪里躲得开如此凌厉的突然袭击。 只能啊的尖叫一声,吓得紧紧闭上双眼。 “这位周公子,你难道想要取这位小娘子的性命?” 唐郁鬼魅般地出现在青梅身前,探手一把抓住黑衣公子的手腕。 黑衣公子皱了皱眉头。 他完全没看到唐郁是怎么移动过来的,只觉得眼前一闪,唐郁就出现了。 薛义也微微顿了一瞬,而后又自饮自酌起来。 “我是在教她什么是规矩!以下犯上,目无尊卑,那就该打! 死了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唐郁语气不复和善,变得寒意森然: “你闯我的夜宴,打我的侍女。 那我杀了你,也是你咎由自取了!” 唐郁气血调动,浑身隐隐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杀意。 手中虽然无刀,但心中有刀,刀锋锐利的杀意瞬间笼罩了黑衣公子。 须臾之间,黑衣公子只觉得寒意丛生。 杀意犹如无形利刃,仿佛已将自己的胳膊和头颅轻而易举地斩断。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黑衣公子惊悚至极,竟真像喉咙被割断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周文、周武扶着踉踉跄跄的黑衣公子,惊呼出声:“公子,公子!” 令人唐郁感到奇怪的是,其他的三位公子好似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恶意,只是在一边旁观。 周武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竟敢对我们动手!”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唐郁还真不知道。 青梅小脸煞白,刚刚从电光火石的变故中缓过来,急忙凑到唐郁耳边: “黑衣是城防军校尉周明山之子,周博远。 青衣是知州李由牧之子,李易泽。 禇衣是主簿赵金楼之子,赵焕明。 最后的白衣是川北名门卢家,卢羡鱼。” 这都是城北的官员贵胄一系,是川北城明面里的上层势力。 与鱼龙混杂的各路帮派地下势力,共同构成川北城的治理秩序。 唐郁笑着抬起双手:“我可一直是正当防卫,从未主动出手。” “这一点,相信其他三位公子也看得清楚,可以为我作证。” 从其他三人一副事不关己,坐看好戏的态度。 唐郁觉察到官府贵族内部或许也不是铁板一块,唐郁可以从中寻求一些助力。 李易泽、赵焕明笑眯眯地拱拱手。 指了指周博远,然后嘴角下撇地摆摆手,又指了指身后的卢羡鱼。 这两人的意思明显,周博远,我们不熟,是卢羡鱼攒起来的局子。 你随便搞,别顾忌我俩。 呵,这两个貌似也是找乐子的主。 身穿白衣的卢羡鱼不置可否,反而目光炯炯地看着唐郁,眼中闪过一种好奇。 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掌柜张书一路小跑过来,将唐郁和周博远等人隔开。 “两边都是我千金楼的上宾,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 “我做主,两边美酒一律免单,我再附送一壶玉壶春和一壶烧刀子,以助各位兴致如何?” 周博远缓过气来,剑眉飞扬,愠怒之色溢于言表,他指着室内东倒西歪的众人,沉声问道: “张掌柜,这等粗鄙武夫,也能成为千金楼上宾?我现在很怀疑你的识人眼光!” 第48章 围杀 张书笑眯眯的也不生气: “唐公子是千金楼的上宾,这几位都是他的朋友自然有资格上二层楼。” 他顿了顿,谦逊地看着周博远: “同样的,李公子,卢公子是千金楼的上宾,您作为他们邀请的宾客,也是有资格上二层楼的。” “在下经营千金楼十余载,自认为识人辨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若周公子有异议,不如去问问李公子和卢公子的意见?” 楼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张书看似彬彬有礼,但嘴上却不饶人。 他的意思很明确,周博远能上二层楼,是靠着卢羡鱼和李易泽的身份。 他自己连上二层楼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唐郁的资格。 噗嗤一声,赵焕明没忍住笑出了声。 薛义吧唧吧唧嘴,发出一阵醉酒后意义不明的低语。 只有周博远自己羞愤难当,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周围十几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似乎还伴有阵阵窃声低语。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哼! 周博远最终重重一甩长袖,负手匆匆离去! 一场闹剧,就此散场。 赵焕明,李易泽前来向唐郁拱手致意。 这两人主要是为了解释,是周博远非要来踹门,和他们两个没有一丁点关系! 卢羡鱼走之前说道: “小兄弟身手不凡,在下卢羡鱼,家在城北玄武大街,有空可以来坐一坐。” 玄武大街,那里是名门望族,官员贵胄聚集之地,唐郁只当卢羡鱼是在客气。 唐郁问张书得罪周博远,是否会殃及千金楼? 张书只是呵呵一笑: “区区一个川北城防校尉,不妨事。” 最后张书拱拱手,又让人上了两壶烧刀子赔礼,静室之中又归于平静。 青梅楚楚可怜,脸上泪痕犹然可见。 “可有受伤?” “幸得公子垂怜,不曾受伤。”青梅又贴上了唐郁的身子,像一条无骨的美人蛇。 穆良和张诚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蔷薇和秋菊在轻轻拂扇。 唐郁哑然失笑,刚才如此大的响动,难为他们两反倒睡得越踏实了。 薛义原本迷迷糊糊地躺在芍药的腿上,突然咋呼一下问道:“刚才的人呢?都散场了?” 唐郁笑着回道:“散了,就剩我和你还醒着。” 薛义坐着身子,手稳稳地端起烧刀子,倒上两碗: “那咱兄弟俩得继续喝!” “今晚,这里,只能站着一个!” 得嘞,唐郁端起玉碗和薛义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三哥,我的刀,怎么修?” “你给我说道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薛义依然声如洪钟大吕: “简单!” “那帮小子不行,是因为他们控制不好火候。但我用赤炎内力能融金销铁,如臂指使。” “你那把破刀,我重新熔铸一遍就行。” 唐郁再敬一杯:“三哥威武!” 薛义想了一下突然道:“不过嘛,想要练成神兵利器级的兵器,还要一块顶级材料。” “呃,其实我没那么高的要求。” 薛义大声道:“不行!我薛义出手的兵器,绝不能差!” “那…” “顶级材料是什么,我上哪里去找?” 薛义有点儿昏昏沉沉,说话也明显不利索了: “你的刀性寒,需要用至阳材料中和,赤金铁,百炼玄铁,赤日精金都可以…” 唐郁听得一愣一愣的: “三哥,你倒是说清楚我去哪找哇?” 薛义一下子躺倒在芍药的腿上,惹得芍药传来一阵娇羞的惊呼。 “嗨,百炼就是挖矿的,你去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别烦我!” “我,我要睡了。” 唐郁环顾四周,成了最后站着的人。 穆良,张诚和薛义被唐郁安排在千金楼留宿,但他自己却没有留下。 因为他没钱了。 千金楼里掷千金,这可不是夸张。 这次宴请,几乎将他自向阳村到东隅山以来所有积蓄的银两全都花光了。 张书笑眯眯地送唐郁出门,信誓旦旦地保障一定让小娘子们伺候好他的朋友。 青梅一脸幽怨地看着唐郁,终是口袋空空,负了美人所托。 陆华街上,夜深人静。 满天星斗,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碧玉盘上。 夜色浓重而深沉,明月躲藏在乌云里,漆黑的街道上肃杀冷峻。 唐郁沿着主街走了两三里,然后转到城南街道,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别躲了,你们都出来吧。” “打完我还要赶着回去睡觉呢!” 唐郁的声音在夜里回荡。 过了良久。 街道边,暗巷里,房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蒙面人显露出身影。 他们缓缓逼近,亮出各自的兵器,双刀、长剑、砍刀、长枪、九节鞭不一而足。 月光之下,兵刃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千金楼百步开外,迎春苑的独立小院里,有一间精致富丽的厢房还亮着清幽的烛火。 周博远正一脸享受地平躺在床上。 一位浓妆艳抹,身材妖娆的女子衣衫半漏,鬓发凌乱,身上隐隐有几道淤青。 她的头埋在周博远的身下。 咚咚咚。 门外出现一个黑影,低声道: “少爷,已经让白虎帮的人去办了。 另外,属下偷听到那人要找赤金铁,百炼玄铁或者赤日精金来修刀。” “嗯。”周博远发出一声无意识地低吟。 “拿下他的人头,还去修什么刀?” 城南街道上,凉风习习,带着一丝寒意。 唐郁眼神瞬间冰冷,他几乎已经猜到这伙人为何而来。 厚背刀暂时不能用了。 唐郁缓缓掏出一柄银色飞刀。 这样应该也足够应付。 参与围杀的蒙面人有二十余人,其中有四人是江湖三流,其余人则均为不入流。 不愧是上层势力,短短时间就集结到这样的这阵势,用来围杀一般的高手,那绝对绰绰有余。 唐郁浑身骨节舒展开来,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气血在周身奔腾流转。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没有摆出任何架势,看起来全身都是破绽。 “你们还在等什么?” 蒙面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大喊: “小子,要怨就怨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暴喝着挥刀冲上去。 砰的一声。 唐郁出腿如风,一记下劈! 那人直接被唐郁踩在脚下。 全场寂静。 “来啊。” 唐郁微笑着看着踟蹰不前的蒙面人,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第49章 炼材的消息 蒙面人互相望了又望,终于齐齐大喝一声: “杀!” 蒙面人一拥而上。 然而,唐郁身形瞬间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让众人失去了目标。 先发制人! 唐郁身影骤然出现在密集的人群中,手持飞刀凝聚风势,快若雷霆,隐隐带出无形刀芒。 数名蒙面人来不及反应,兵刃尚未举起,胸前已经有鲜血飙出,瞬间倒地。 唐郁身形不停,挥手带出一片无声无息银光,犹如暗夜里的飘雪。 飘过一个又一个蒙面人的咽喉。 恰似,红雪飘落。 眨眼间,唐郁已经砍翻六七个蒙面人。 “妈的,围住他!” 实力较强的蒙面人,一边大喊,一边地向着唐郁围了过来。 来自现代世界的唐郁,深谙游击战的精髓。 专门往评价不入流的人堆里扎,面对三流境界的对手则先避而不战。 他气血奔腾,周身筋骨与肌肉爆发出惊人力量,以踏雪无痕的身法游走在刀光剑影之间。 那些蒙面人每次刚刚接近,又被他闪开数个身位,让人恨得牙痒痒。 银色的刀光连连闪烁,伴随着漫天红雪飘飞。 银光散落,唐郁身影显现。 地上四处散落着蒙面人的尸体。 呼…呼… 寂静的黑暗里,传来数人轻微的喘息。 还有七人,四名三流,三名不入流。 白虎帮,完了! 蒙面人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集结帮中精锐围杀一人,反而被杀几近覆灭。 他们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蒙面人不约而同齐声大喊: “快逃!” 七人眨眼向街道不同方向拼命冲去,他们全都希望唐郁能去追其他人,而不要来追自己。 可惜。 唐郁一脚踏在地面,气血涌动之下,无数细小的石子被震到空中。 一把将石子抓在手中,而后旋身挥出。 千手飞花! 无数石子在夜空中划过肉眼难觅的弧线,带起一阵阵细微的风声,锋锐如刀。 噗噗噗。 四散奔逃的蒙面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僵住,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无一幸免。 尘埃落定。 唐郁因为搬运气血而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冷风一吹,酒完全醒了。 听到系统一连串因果点入账的消息,唐郁开心的笑了起来。 上次杀了药师,直接奖励700多因果点,再加上今日的进账,很快又能累积到模拟要求了。 唐郁对每个蒙面人都仔细搜了身子。 任何银两,银票,玉器珠宝,甚至是一个铜板都不放过。 满载而归,不仅赚足了因果点,而且还弥补了今日千金楼的消耗。 唐郁踏着漫天星光,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迎春苑里,周博远脚下躺着一名妖冶女子,美目圆睁,面色苍白,喉咙上有深深的指痕。 周博远举着骨节分明的右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知着某种疯狂而变态的快感。 然后心满意足地准备去睡觉。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周博远怒气在眼中一闪而过,好不容易平复的怒火再度翻涌。 “说!”周博远猛地打开门,眼神阴冷,死死盯着周武。 “白…白虎帮的人,全都被杀了!” 周博远眼中瞳孔猛地收缩。 “全部?” “全部!四名三流高手,十几名好手,无一活口,对方是个狠人!” 周博远眉头紧紧皱起,目光闪烁不定,手掌紧紧握住复又张开。 “给我查!” “查清此人底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 翌日清晨,唐郁练刀完毕,去长春街吃早饭。 然后就听到江湖客在纷纷议论昨夜川北城发生的一件大事。 白虎帮的骨干成员全都死在城南大街上,白虎帮就地解散,其他人员四散而逃。 毒蛇帮和青帮为了争夺白虎帮的空出来的地盘,凌晨发生了数次火并。 最后的结果是,毒蛇帮占了四条街,青帮占了两条街。 许贲来巡街时候,还找唐郁说了这个事情。 他更是感慨,江湖之中藏龙卧虎,他们这些混帮派的就是将脑袋别在裤子里过日子云云。 这次白虎帮更是不知道惹到了哪位,听说全都是被一刀毙命,几个想要逃的也被石子洞穿了喉咙。 唐郁问:“既然担惊受怕,为何不换个活计?” 许贲讪笑:“还不是舍不得拿到手的银子呗。” 唐郁将包子塞进嘴里,又白粥吃干抹净。 和许贲道了别,往千金楼的方向去。 等到了千金楼,才听说薛义已经回去了。 张诚和穆良还在睡觉。 据说清晨的时候,千金楼三层某个房间突然爆发出一声如雷霆般的惊叫。 两息过后,房间的窗户直接粉碎成粉末。 一道身影瞬间从窗户飞出,落在屋顶之上,几个纵跃之后,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据目击者说,那是个光屁股的肌肉大汉,手里还抱着一团衣服。 目击者非常疑惑:“我其实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穿上衣服,而是要拿在手里。” 唐郁觉得自己额头出现几道黑线,赶忙去找张书询问情况。 张书一脸委屈地说道: “唐公子,我可是尽心尽力招待你朋友了,你得赔我门窗损失费和人力误工费。” 门窗损失费,我可以理解! 人力误工费,又是什么鬼? 张书虚着眼:“你的那位朋友太过勇猛,芍药估计要修养三四天才能站起来。” 噗,唐郁含着一口茶水瞬间喷了出来。 兄作孽弟代偿,或许这就是兄弟的含义,唐郁只能含泪掏钱。 青树碧草随风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炼铁谷隐藏在深山里,白云间。 去炼铁谷的路,唐郁已经非常熟悉,他不等张诚转醒,独自一人杀到炼铁谷。 按照结拜关系来说,那相当于唐郁的半个家。 炼铁堂,聚义厅里。 任百炼心情复杂地看着突然冒出的一个四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丁锋则是乐呵呵的,川北七狼虽然是江湖散人,但是实力不容小觑,他自然乐意多这么一个兄弟。 三人相互寒暄一番,初步了解了一下自家兄弟的基本情况,丁锋突然问起: “阿郁,白虎帮的事情,是你做的?” 唐郁无奈地点头。 任百炼和丁锋相视几合,看来恶狼杀胚的传闻,并非是子虚乌有的谣传。 凡是与唐郁对上的人,基本都是不留活口。 任百炼沉吟片刻:“顶级材料并不容易得到,不过恰好我这边最近有一个关于玄铁的消息。” 第50章 纵马疾行 唐郁来了兴趣:“哪里有?” “黄花山南,在兴丰城与川北城之间。” 黄花山南,有一处矿产丰富的矿脉,以前是归炼锋堂所有,过去的玄铁产出大都出自那里。 但最近兴丰城出了一个兴云帮。将黄花山驻守炼锋堂众全部残杀,只有一个人拼死逃了回来。 炼锋堂雇佣的矿工,车马也全都被他们截留自用,据逃回来的兄弟说,那里最近刚刚出产了一块玄铁。 可惜,此刻应当是落入了兴云帮的手里,任百炼正在筹划召集人手,夺回黄花山的地盘。 任百炼看着唐郁,语重心长道: “阿郁啊,你作为我们的四弟,炼锋堂也算是你的四分之一个家,家里有难,你不会不帮忙吧?” 唐郁义正言辞:“亲兄弟,明算账!” “夺回矿脉,为弟兄报仇,玄铁免费奉上!”任百炼毫不犹豫地说道。 唐郁说道:“成交!” 瀑布如银河溅落,炼铁谷云雾蒸腾。 唐郁来到薛义的石屋前,想要推门而入,却发现纹丝不动。 唐郁只能高声大喊:“三哥,我是唐郁。” “我听大哥说了,黄花山有玄铁产出,我准备去一趟!” 薛义洪亮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四弟,你放心去,拿到玄铁交给我,保证还你一把神兵利器!” “为兄我在思考人生大事。” “就不出来送你了!” 唐郁哑然,果然是羞愧不敢见人了。 “那你能不能借我一柄刀,不然我没有趁手兵器可用了。” 轰隆隆,石屋打开一个狭窄的口子。 一柄乌鞘横刀嗖的一下飞出石门,快如箭矢,唐郁伸手一揽,将横刀抓在手中。 铮的一声,横刀出鞘! 笔直的刀身,雪亮的锋刃,跳动着耀眼光辉。 “这柄刀先借你,等我修好刀的时候,你再还我!” 唐郁将横刀斜挎在腰间,然后将黑鞘厚背刀解下来,放在石门前面。 “多谢三哥!我把我的黑刀留下了,一会儿你记得出来拿!” 薛义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回到川北七狼的宅院,唐郁和他们说了一声,要出远门去黄花山。 李广兴、周铁山等人叮嘱他一切小心。 穆良将备用的银针和草药给唐郁打包装好。 苏北干脆提出要和唐郁一起去黄花山。 理由是唐郁性格冲动,身体里毒素未清,需要人照应。李广兴斟酌了一秒,然后答应了。 唐郁茫然,为什么没人问问我的意见? 一日之后,川北城西。 清晨的阳光带着蓬勃朝气,从薄薄的晨雾里倾泻而出,落在城西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唐郁和苏北出了城门,便看到一众黑衣劲装,身材高大的壮汉将城外茶摊坐了个满满当当。 看到二人出门,一人起身迎来: “可是四堂主唐郁?” 苏北疑惑地看了看唐郁。 “只是挂名。”唐郁无奈道。 那壮汉拱手致意: “在下炼锋堂赵乾生。” “这次前往黄花山的兄弟共七十六人,都是大堂主挑选出来的好手。” 唐郁跟随赵乾生来到茶摊前,向众多魁梧壮硕的汉子点头致意。 算上赵乾生在内,江湖三流水平的有十二人,确实算是任百炼精心挑选。 “赵大哥,这次你还是领队,我只是来掠阵。” 众多炼锋堂兄弟面面相觑,本以为新来的四堂主是一位雄浑体健,犹如神魔的英雄好汉。 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而且还身体瘦弱,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哟,你小子什么时候混成炼锋堂的四堂主了?” 一个身材干瘪瘦小的身影,从大汉群中费力地挤了出来,正是茶摊的小老头。 “您老可别取笑我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唐郁一脸讪笑道。 赵乾生已经催促所有炼锋堂的兄弟整备上马,唐郁连忙道: “我赶着去黄花山,回来给您带特产!” “去吧,你小子注意安全,别毛毛躁躁的,小北你也多看着他一点。” 苏北默然点头。 唐郁和苏北乘上炼锋堂带来的快马,一众人浩浩荡荡绝尘而去。 官道上,炼锋堂众人的马蹄声犹如闷雷,隆隆作响,吓得行人纷纷侧道避让。 黄花山距离川北城约有五百余里,唐郁等人纵马疾行,一直到皓月东升,繁星闪烁。 “向左入林,今夜休整。”在前排带队的赵乾生朗声大喝道。 入林数里地左右,茂密的林木豁然开朗,有一间废弃的院落赫然而立。 赵乾生说,他们经常往来黄花山和川北城,哪里可以过夜休息,心里门儿清。 这处院落非常宽阔,有三进院子。 虽然外墙年久风化倒塌,但是屋顶门窗全都完好无损,可以遮风挡雨,保暖过夜。 汉子们手脚麻利,直接在正厅,大院和后院里生了好几个篝火,然后在山林外砍了一些枯枝细柴,备在旁边。 七十六个人。 十余人一起,围着一个篝火取暖。 每一堆人里都掏出两个硕大的羊腿,架在篝火上烧烤起来。 不一会儿,外皮变得焦脆,油脂缓缓渗出,溅起噼里啪啦的火星。 一阵羊腿的肉香弥漫整处院落。 唐郁看着炼锋堂众人整齐划一,有条不紊的操作,目瞪口呆,这个就叫专业! 羊腿烤好,赵乾生递给唐郁一把小刀,用来削羊腿肉用的。 唐郁将小刀直接抛给苏北,然后掏出自己的银色飞刀:“我用这个,顺手!” 苏北瞳孔微微一缩,吹毛断发的杀人利器就这样被唐郁用来削羊腿。 羊肉鲜嫩,因为撒了盐和一些其他调味,所以也不会觉得淡,反而有一种原始的美感。 吃饱了羊肉,唐郁拿出随身水袋,咕咚咕咚喝了个够,满意地躺下感受充实的饱腹感。 离开城市之后,野外的星空变得更加明亮,今天天晴无云,一道银河划过天际。 陆陆续续的,鼾声渐渐响起,除了守夜的人,奔波一天的众人全都迅速进入梦乡。 唐郁也困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苏北将唐郁手里的银色飞刀抽出来,用赵乾生的衣服将刀上的油渍擦拭干净,然后又放回原处。 身影一闪,飘然跃上屋顶,眼神漆黑而明亮,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 第51章 寂静的山神庙 清晨,唐郁第一个睁开眼睛。 屋顶上的苏北微微一动,然后轻轻打了个哈欠,意识陷入浅浅的睡眠之中。 悄无声息地来到院子外面,唐郁寻了一片空地。 横刀出鞘,练起刀来。 自从不能动用内力之后,唐郁更加注重筋骨,肌肉和气血的锻炼,俗称炼体。 武侠小说中,比较出名的炼体功法有铁布衫,金钟罩,横练十三太保,金刚不坏神功。 唐郁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模拟拥有这类功法的武侠人物。 他现在是依靠修炼内功搭起来的底子,不断凝炼和强大气血,同时不断锤炼筋骨和肌肉。 传说炼体的最高境界,是将外功体术与武道意志相结合,由外入内,达到武道通神。 炼体炼气,内外贯通,其实是殊途同归,均能直指通神破碎之境界。 当然,唐郁现在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缓慢地以气血带动臂膀,以臂膀带动刀锋,最终以刀锋劈开空气。 然后缓缓收回,再重复。 一个时辰过去,太阳蓬勃跃上枝头,阳光将院子里的众人唤醒。 吱呀一声,有人开门出来。 正好撞上唐郁在练刀收功的最后阶段。 那人疑惑自语:“这样的,也叫刀法?” 门口渐渐聚集了不少人,众人议论纷纷。 面对唐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四堂主,炼锋堂的汉子们心中本就充满质疑。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而不是靠所谓的身份,这是任百炼经常教导他们的话。 而眼前这个瘦巴巴的病弱少年,因为他简单到极致的刀法,众人的疑虑到达了顶峰。 唐郁虽然心神沉浸在修炼之中,但对周遭环境的感知极其敏锐。 周围的窃窃议论声全都传入耳朵。 他心中明白,想要收拢这群人的心,光靠说的是肯定不行,必须要展现相应的实力。 思虑至此,横刀一变。 气血奔腾之下,一声嘹亮的刀鸣响彻虚空。 引得众人惊呼。 唐郁身形伏低,双腿一前一后,呈弓步。 腿部肌肉猛然爆发,身影化作一团飓风飙出。 耀目的刀光如白虹一闪而过,照亮整片山林。 铿锵一声,唐郁缓缓收刀归鞘。 第52章 青与赤 人有三急。 或许是晚上水喝多了,一名汉子被尿意憋醒。 身子一翻,就要起身寻个地方开闸。 他意识迷迷糊糊。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嘶嘶声,细微而密集,令他瞬间清醒过来。 汉子常年在野外行走,一听就变了脸色。 三角头,黑信子,花白皮,妥妥的毒蛇。 三指宽,两尺长,蛇牙锋利,竖瞳骇人。 而且不止一条。 四面八方都传来嘶嘶的声音,汉子僵硬地环视一周,寒毛耸立,感觉身子已经凉了半截。 数不清的毒蛇扭动着,从门缝里,窗户上钻进来,铺天盖地,令人毛骨悚然。 最近的一条,距离他只有一尺远。 汉子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对冰冷的竖瞳,正在审视着他,盘起的身子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汉子死死地盯着毒蛇,右手缓缓移动,想要去摸后腰的小刀。 时间一分一秒,豆大的汗水缓缓从脸颊滑落。 滴,汗水落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毒蛇身子猛地弹射而起。 汉子心一狠,快速抽出小刀,向前横砍。 但是来不及了! 只一瞬,锋利的蛇牙已经近在咫尺! 汉子几乎已经感受到蛇牙穿破喉咙的疼痛! 嗖的一声,一道细如牛毛的银光闪过。 半空的毒蛇突地消失。 汉子惊慌未定,四下寻找,看到那条毒蛇在地上挣扎了一番,然后变得一动不动。 仔细看去,三角头上扎了一根三寸长银针,缓缓渗出鲜血。 他发现地上不只死了这一条,每个酣睡的人周围,都或多或少死了一两条毒蛇。 全部是一针扎在脑袋上,瞬间毙命! 汉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的控制与精准。 他望向阴暗角落,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那里还坐着一个黑袍人。 他记得清楚,这人正是跟随堂主一起的,一直不言不语,好似一个幽灵一般。 苏北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苏北一点一点地慢慢杀,比起惊扰众人后一哄而上,效率更高,损失更小。 又有三道飞针从苏北的衣袍闪出,如春日细雨,无声无息带走毒蛇的性命。 汉子的心慢慢落下。 觉得又有了那么些许生还的可能。 山神庙外。 树林与灌木之间,一众人潜藏于此,静静地观察着庙宇内的动静。 这些共有三十六人,或持刀剑,或拿斧钺,脸上化着诡异的刺青纹路,神情纯粹而专注。 这些人身后,还有一人盘坐在地上。 披着青红相间的长袍,脖子上挂了几串骨头制成的项链,戴着一个诡异的面具。 膝盖上横着一柄乌黑蛇杖,一条翠绿色的小蛇在蛇杖上缓缓游弋。 “蛇使大人,毒蛇阵放出也有一段时间,庙里一直没什么动静,会不会有意外。” 问话的是一个身高八尺,体型匀称的男子,利落短发,八字胡须,腰间一把短戟。 问话之声落下,过了很久。 如同雕塑一般的面具人缓缓开口,那声音放佛是拿着利刃在刮青石板,尖锐而沙哑: “有青鳞蛇统御,方圆十里的毒蛇全都会应召而来。” “夜深人酣睡,他们会在睡梦中死去。” 蛇使的话,就是巫神的谕旨,不容置疑。 八字胡转而望向山神庙,各色毒蟒仍在源源不断涌入,这时只需静静等待。 山林同样很寂静。 万蛇过境,虫语蝉鸣,鸟飞莺啼,全都消失不见。 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众人低长的呼吸声,成为林间单调的音律。 半个时辰之后,庙宇再没有毒蛇出现。 而庙宇中,从始至终未发出任何声响。 八字胡轻轻一挥手,三十二人猛地跃出灌木丛,扑向山神庙。 这些人训练有素,行动迅猛,脚步轻微,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还有四个人留在原地,保护蛇使安全。 天空中,阴云密布。 三十二道黑影,跨过山门,越过高墙,蹑手蹑脚地接近大殿。 八字胡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在悄悄凝结。 他手搭在大殿地木门上。 吱呀一声。 大殿内漆黑一片,犹如一道深渊巨口,等待它的食物。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山神庙的山门咚的一声巨响,重重地关上! 不好!八字胡瞬间大喊:“撤!” 数道乌光从大殿中飞出,破风呼啸。 铛铛铛,八字胡极速挥动手中短戟,飞镖或被挡下,或被磕飞。 赵乾生率领二十几个兄弟从高墙跃下,杀向场中发愣的匪众。 明明是偷袭! 现在反倒被埋伏! 一名瘦小汉子焦急地扯了扯八字胡的胳膊:“二哥,我们中计了,怎么办!” 扑通一声,八字胡直接应声倒地,喉咙上插着一只三寸的乌铁飞镖。 一道黑影从大殿中飘出,如清风瞬间而至。 挥手间衣袖飞扬,内劲狂涌之下,数名匪众喷血倒飞。 而后黑影不停歇,轻点地面飞掠出庙宇,直入山林而去。 大殿之中,剩余的炼锋堂兄弟同样手持利刃,大喊着蜂拥而出。 关门打狗,前后包夹! 庭院里的匪众顿时心神俱裂,溃不成军! 时间稍稍回拨。 山林之中,八字胡带着众人潜入山神庙。 空地上,只剩下端坐的蛇使和四名护卫。 尖锐而沙哑的声音在林间突兀响起: “青鳞蛇告诉我,有人到访!” 他目不斜视,嘴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嘶声,而后猛地一挥手。 一道赤红光芒瞬间飞出,扑向百步开外的一棵参天古木。 定睛一看,那红芒不是别的,而是一条赤鳞蛇。 六七寸长,蛇口大张,锋利的蛇牙寒光闪烁,伴随着淡淡地腥红之气。 必然有毒! 唐郁躲在树后,身形一荡,刹那间横移三步,抬手一枚龙须针飞出。 想要将赤鳞蛇钉死在树干上。 不料,赤鳞蛇在树干上弓身一弹,离弦之箭一般,再度向着唐郁咬来! 那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就像一道赤红闪电! 龙须针意料之外地落空了! 有意思。 这不是一般的毒蛇。 唐郁笑着说道: “那就试试看,你这条畜生能不能追上我!” 第53章 追击 唐郁气血奔涌,贯通周身,每一个窍穴,每一寸皮肤,都敏锐地感知周遭环境。 身形猛地扑出,化作一道鬼魅的灰影。 以树干,树枝,落叶,残花为着力点,身影不断在林间突兀地闪现,飘荡。 他的身后,一道赤红电芒紧紧跟随。 赤鳞蛇每每借助树干、树叶,能够极速弹射而出,极为灵活。 所过之处,溢散的腥红之气令树叶枯萎,剧毒无比。 吃过中毒的亏,唐郁可不想离这种毒物太近,甚至连出刀都异常谨慎。 只是偶尔用一两枚暗器试探其行动轨迹。 这时,山神庙也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喊杀声,四名护卫大惊失色: “蛇使大人,我们中计了!” 蛇使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其青筋暴起的双手显示出内心的焦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上千条毒蛇的夜袭!” 护卫望着远处庙宇,焦急地说: “蛇使大人,现在怎么办,二当家还在里面!” 蛇使犹豫片刻,站起身来,青鳞蛇沿着蛇杖游动,回到袖袍之中: “炼锋堂有备而来,我们撤退。” 护卫们面面相觑: “可是,二当家…” 蛇使的声音尖锐而诡异:“如果你们想去送死,我不会拦着。” 护卫正在犹豫。 急速的破风声激荡而来,噗的一声,当先的一名护卫,脖子处被开了一个血洞。 眼睛圆睁,不可置信倒在地上。 一道黑影乘风而来,苏北宽大的黑袍随风飘动,猎猎作响,眨眼拉近数丈距离。 嗖嗖几声! 接连不断的飞镖射向蛇使和剩余的三名护卫,将他们退路断绝。 蛇使蛇杖急挥,周身荡出一抹黑色烟雾,飞镖一接近竟然犹如陷入泥潭,掉在地上。 而后蛇使化作一团黑烟滚滚而去,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其他的两名守卫则没那么幸运,全都被飞镖射中要害而死。 一名守卫侥幸躲开要害,苟延残喘下来。 被苏北一柄飞刺划破喉咙,而后她一个纵跃,飞上树梢,向着蛇使逃离的方向追去。 唐郁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你的主人已经弃你而去,你还为他拼命。” 赤鳞蛇哪里能听懂其中的嘲讽,嘶的一声扑向唐郁,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唐郁微微侧身避开,身形斜飞,在树干上借力,疾风般向苏北方向追去。 赤红闪电立刻沿着唐郁的路线,紧追不舍! 陡然,无数石子从正面飞袭赤鳞蛇,石子旋飞划出一道道诡异弧线。 石子与石子碰撞,还能不断改变轨迹,让赤鳞蛇无法预判。 咚咚咚,无数石子连续撞在赤鳞蛇身上。 虽然没有内劲附着,但是强大的力道和连续不断撞击让它立时毙命。 临死之前,赤鳞蛇猛地喷出一口腥红毒液,周遭花草灌木瞬间枯萎,变得焦黑。 “啧啧,真是赶着投胎。” 当看到赤鳞蛇死前爆毒的一幕,唐郁庆幸自己没有选择近身一刀劈了它。 不然他即使不死,也要褪层皮。 数不清的星星在头顶变幻莫测。 苏北在空中掠过一棵又一棵参天古木,已经看到前方一团黑烟在林间疾步而行。 蛇使身形轻盈而迅捷,有点类似草上飞。 苏北加速几个纵跃,刹那间,飞掠至蛇使头顶,挥手几枚透骨钉自上而下,如疾风暴雨。 蛇使抬眼望去,瞳孔剧震! 从未见过如此高绝的身法! 抬手间,蛇杖舞的密不透风,黑烟倾泻而出,将透骨钉的内劲消融瓦解。 苏北没指望几枚透骨钉能起到效果。 趁着蛇使应对的空挡,苏北腾空翻身,跃至蛇使背后,手上一柄飞刺直击后腰。 蛇使回身不及,急忙调动身前黑烟蹿至身后,这黑烟虽不是内劲,却有类似的功效。 能够抵御内劲冲击,如果接触的话,还能腐蚀对手的内力和身体。 苏北战斗经验丰富,之前的无数次暗器试探,也基本摸清了黑烟的性质。 只要出手速度够快! 砰!一股内劲在苏北的飞刺上爆裂开来,将蛇使的黑烟炸出一个真空缺口。 陡然提速,直刺要害! 铛! 蛇使终不是泛泛之辈,蛇杖回身横在胸前,以最少的动作,换取最快的速度。 “你很强!” “但是,我要赢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鳞蛇从他衣袖窜出,化作一道青芒,一瞬间扑倒苏北面前。 锋利的蛇牙距离白皙的脖颈只有寸许。 蛇使戴着面具,但那双眼睛中透着扭曲兴奋,狞笑着道:“追我,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然而他的表情下一秒就凝固了。 苏北脚下突然踏出玄奥步伐,身形飞旋凭空弯折,青鳞蛇以毫厘之差擦着苏北的鼻尖过去。 蛇使震惊:“怎么可能!” 铮的一声!雪亮的刀光骤然占据蛇使的视线,他的视野顿时天旋地转。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缓缓跪倒。 脖子上一道血柱飞溅。 原来,我已经死了… “这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唐郁淡淡地说,一甩横刀上的鲜血,锵的一声归鞘。 “叮,奖励124因果点…” 另一边,苏北几枚龙须针接连发出,眨眼间将青鳞蛇钉死在树干上。 苏北看着唐郁,语气平淡: “来的很快!” 唐郁嘿然一笑: “若不是没法使用内力,说不定我比你更快!” 一旦说到擅长的地方,苏北的情绪也难免起伏,她冷冷地说道: “哼,那就等你恢复之后,我们好好比一比。” 山神庙里。 赵乾生已经率领炼锋堂众将来袭的敌人全歼,只留下两个活口。 进入大殿之时,满地密密麻麻的蛇尸,震撼了庙宇外围埋伏的众人。 这真的是,一个人做的吗? 赵乾生想到两个时辰前,唐郁和他密谈让苏北一人坐镇大殿的时候,赵乾生还有些质疑。 毕竟这个黑袍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在唐郁身边,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没想到竟然如此恐怖! 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尽灭近千条毒蛇。 当唐郁和苏北返回山神庙的时候,赵乾生已经对两个活口进行讯问,但都在中途突然暴毙。 正如他们所猜想,这伙人正是来自兴云帮。 赵乾生想要继续提问的之时,两名兴云帮的成员却忽然表情扭曲。 翻白眼,吐白沫,然后脸色变得青绿,一命呜呼。 两人的口中缓缓游弋出两条寸许小蛇,头一撇,也僵死在地上。 唐郁和苏北对视一眼,算一算时辰,正是苏北钉死青鳞蛇的时候。 第54章 夜袭白云谷 蛇使的奇诡面具下面,轮廓突出,眼窝深陷,不似中原人长相。 苏北却一眼认出:“西南百夷。” 百夷,是对西南诸多蛮夷外族的统称。 曾被西蜀国赶入十万大山。 如今西蜀被大晋所灭,百夷之中有不甘深山艰苦的,想趁此机会回归。 蛇使脖子上戴着数串骨质项链,看着像是某种动物骨头磨制而成。 还有几罐看不出功效的黑陶罐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不知道做什么用。 除此之外,唐郁便没有再搜出其他东西了。 “看来这些人脸上的刺青纹路,兴云帮的崛起和西南百夷一定有联系。”赵乾生挠了挠头。 “感觉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唐郁拍了拍赵乾生的肩膀:“虽然手段有些诡异,但是掉了脑袋一样是死。” “让兄弟们休息一会儿,天亮后我们出发。”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翳落在茂密的山林,终于驱散了山神庙的阴暗。 大殿里的毒蛇已经被炼锋堂的兄弟们收拾干净,装进了包裹。 剁掉蛇头,做成蛇羹或者蛇肉串,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山神庙距离黄花山已经不远了。 兴云帮既然能够摸到山神庙,沿途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布置。 为了安全起见,赵乾生让炼锋堂的兄弟们骑马缓行,本来准备派出小队做斥候。 只是一道黑影已经率先飘然而出,消失在远处山林。 唐郁道:“探路,她是专业的。” 见识过苏北的手段之后,炼锋堂众人对她亦是无一不服气。 两个时辰后,唐郁和赵乾生一行人已经来到黄花山脚下。 黑袍的苏北突然出现,语气平静: “一共毁了六处陷阱,杀了二十六人,问出了一些相关信息。” 唐郁愕然,立刻痛心疾首,那么多因果点白白流失,早知道自己就和她一起去探路了。 赵乾生召集众人围拢在苏北身边。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看着周围众人好奇的模样,苏北将拷问来的信息缓缓道来。 兴云帮的崛起,源自于两位百夷巫祝,一个自称巫使,一个自称蛇使,信仰大黑魔神,手段神奇诡谲,与中原武学大不相同。 巫使有一种神奇的巫药,服用能极大增加内力,并且能够持续性提高修炼效率。 前提是要信仰大黑魔神,始终忠诚于两位使者,方能被赐药。 兴云帮原本是兴丰城的一个小帮小派,依靠着倒卖矿产,收保护费来存活。 机缘巧合之下,兴云帮的三位当家见到了巫使和蛇使,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毅然投入信仰大黑魔神的怀抱。 三人得到巫使赐药之后,内功修为果然都提升了一大截。 并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窍穴仍在源源不断吸取天地灵气,就好像有了自主意识。 实力增强也带来了野心的膨胀,兴云帮的三位当家不甘心再做收保护费的小帮派。 他们要做大做强,制霸兴丰城,甚至在川蜀都要争得一席之地。 做过矿产倒卖的三人一合计,便盯上了黄花山的矿脉,品质高,种类少,奇货可居。 炼锋堂实力虽强,但是距离遥远,他们有两位神使庇佑,行事自然愈发无矩。 之后的事情众人全都知晓。 在神使的帮助下,兴丰帮突袭了黄花山,将炼锋堂帮众全数斩杀,只有一个跑掉了。 占据黄花山后,兴丰帮开始大肆扩张,现在人数已经超过四百余人。 唐郁和赵乾生对视一眼,七十六人对四百余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 黄花山,白云谷。 这里山势险峻,地势陡峭,两侧林木葱郁。 是进出黄花山的必经之路。 昔日炼锋堂为了运输矿石,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平整谷地,才勉强能够让马车通行。 但仍是路窄险要,最多一马一车,前后相接,是兵家必争的关隘!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赵乾生一行人分作两队,趁着浓重的夜色,悄悄摸上了白云谷。 根据苏北的探查,白云谷南北两峰,各有一处哨站,聚集数十人,用以监视往来动向。 也许是炼锋堂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到,即便是深夜,南北峰的巡逻,岗哨也未有松懈。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若是发现任何异动,能以最快速度集结队伍进行围杀。 嗖! 一枚透骨钉从灌木丛中袭来,穿透一个放哨的喉咙。 唐郁如影随形,瞬息而至! 抢先一步扶住即将摔倒的身子,让其倚靠在树干上,看起来毫无异常。 如法炮制,唐郁又接连击杀数名哨岗。 跟在唐郁后面,赵乾生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换上兴云帮的服饰,脸上涂上油彩纹路。 在夜色下,与兴云帮脸上的刺青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长夜漫漫,无聊和寂寞会将时间拉长。 兴云帮哨岗正打着哈欠,百无聊赖。 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影,穿着帮派服饰,脸上刺青浓重。 “兄弟,我是来换岗的。” 赵乾生摸了摸鼻子,三两步走到近前。 “换岗?还没到时间吧。” 赵乾生微微一笑:“没关系,你的时间到了。”腰间抽出利刃,乌光一闪,直接断喉。 炼锋堂悄悄潜入,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将白云谷哨岗干掉了一大半。 哨站深处,一座小木屋。 一个脸上纹着恶鬼图案,身形敦实的胖子,正在大口吃着一只烤兔,油渍沾满胡须。 他晃了晃桌子上的酒坛,大声朝外面喊到: “没酒了,快去给我拿一坛!” 执勤的喽啰赶忙应声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归于寂静。 “在搞什么鬼,酒怎么还没拿来!” 木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来了来了,你的酒来了。” 胖子敲了敲木桌: “放这里,把空坛子拿走。” 酒坛放下,一张灿然笑脸出现在胖子面前。 “你是谁?!” “我是你爹。” 一枚透骨钉快如闪电,扎进胖子咽喉。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躲闪。 叮的一声!没有刺穿? 胖子怒吼道: “无知小儿,神使赋予我铜皮铁骨,区区绣花针…” 刀光在木屋内骤然亮起,横刀伴随着刀鸣,精准地砍在透骨钉的尾部。 绝强的力道,将透骨钉生生拍进胖子的脖子。 对方的话语戛然而止。 “叮,奖励75因果点。” “更硬的我都砍过。”唐郁收刀入鞘。 北峰哨站,顺利拿下! 第55章 尸衔环,人骨塔 有苏北这样的高手,南峰也顺利拿下,炼锋堂这边只有三人受伤,无一死亡。 占据了白云谷,炼锋堂直接截断兴云帮的物资矿石运输的通道,也是正式向兴云帮宣战。 兴云帮在黄花山的帮众有近四百余人,还有五百名矿工。 如今,粮食进不来,矿采出不去,将近一千人的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他们一定会发起决战,而且就在近期。”唐郁嘴里嚼着一块兔肉。 炼锋堂众人带着的肉类和山神庙收集的蛇肉已经吃完,好在众人还带了不少干粮。 哨站里也有存粮,白云谷的禽兽不少,还可以猎杀禽兽为食。 若是比消耗,唐郁他们七十六个人绝对能把兴云帮一千个人活活耗死。 兴云帮,耗不起。 黄花山矿脉的一处山坳。 一座规模恢宏的建筑群坐落于此,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形制华丽堂皇。 这是兴云帮在原先炼锋堂驻点的基础上,大兴土木进行扩建,如今作为他们的帮派据点。 帮派广场的中央,有一处诡异的场景,与周遭古色古香的建筑格格不入。 一圈腐败干枯的尸体,首尾衔接,形成一个方圆数丈的圈环。 每一具尸体的姿势形态各异,极度扭曲,可以看出死前都经历了无边苦痛。 尸环正中央,有一座形制扭曲的塔状建筑,全部是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 一个个风干的骷髅在最下层作为地基,然后将腿骨、头骨、肩胛或是拆散,或者整块垒放。 一层垒满,就再往上垒一层,一共垒了有三丈高,最上层有一块木台,中央一根木杆,绑着一个死去的身影。 身体虽然开始腐烂,但是仍可以看出,那具尸体生前是个少女。 这是一处祭台,少女则是兴云帮的信徒献给大黑魔神的祭品! 尸环外围,一圈又一圈的兴云帮帮众五体投地,以白骨塔为中心虔诚朝拜。 北侧一座木制高台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奇异身影,身着墨绿与深蓝两色长袍,戴着魔神面具。 脖子上戴着骨质项链,腰间系着骷髅腰带,手上一柄精铁锡杖,杖首九个青铜大环叮当作响。 巫使! 他在高台上跳着奇异的舞蹈,嘴里念念有声,发出一阵无法辨识的音节韵律。 声音高亢,传遍广场上所有低伏的信徒。 “祭!” 所有兴云帮帮众虔诚磕头,然后拿随身刀刃将手掌划破,鲜血滴落。 众人的鲜血竟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在一起,向着尸环流淌而去。 鲜血被一具具首尾相接的干尸全部吸收,然后所有的干尸竟然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咯吱声。 巫使的祭祀之舞不停,反而越舞越快,锡杖的九个青铜大环发出一阵阵急切的叮当声。 一阵青蓝色烟雾随着祭舞荡出,飘飞至一具具干尸之上,从干尸的七窍钻了进去。 “信徒们,接收魔神的恩赐吧!” 哗的一声,无数漆黑的蛊虫从干尸的嘴巴里,耳朵里,鼻子里钻了出来。 蛊虫抖抖身子,振翅飞起,在天空中盘旋,形成一片黑云。 广场上的人群双手高举,张大嘴巴,神情虔诚,这场面极其诡异。 突然,黑云落。 蛊虫四散而飞,直接扑进一个个兴云帮帮众的嘴里,然后顺着食道一路向下。 广场上的四百余人,每个都被蛊虫进入了身体,他们神情依旧虔诚,但是却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一些人甚至直接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无意识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巫使停下了祭祀之舞,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过了良久,哀嚎之声渐渐停息。 兴云帮的众人神情样貌陡然一变,身形全部膨胀了一圈,神情变得狰狞,双瞳几乎全黑。 巫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后退坐在高台的椅子上。 两道身影则从巫使身后走出。 一人身材稍矮,魁梧而壮硕,长相凶悍,手里抓着一把鬼头刀,兴云帮大当家。 一人身材修长挺拔,眉细眼长,棱角分明,腰间挂着一柄连鞘长剑,兴云帮三当家。 两人虽然没有过于夸张的非人变化,但神情也颇为怪异。 三当家缓缓开口,语调奇特古怪: “众,兄弟随,我杀,敌!” “杀!”全场呼啸,如山林群兽,久久回荡。 天色近晚,斜晖脉脉,走兽飞禽纷纷归巢。 白云谷里一片肃杀的气氛愈发凝重。 一整天,赵乾生都在指挥炼锋堂兄弟倚仗险峻山势构筑防御工事。 想要以弱胜强,必须利用好这里的天险。 突然,天气阴沉,狂风大作。 站在峰顶放哨的炼锋堂众高喊: “人!好多人!” “兴云帮的人来了!” 极目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声如洪雷,浩浩荡荡冲向峡谷。 唐郁目力惊人,远远望去: “他们的状态好像不对!” 每一个人都表情狰狞,眼瞳漆黑,甚至有人的手脚并用,如同野兽,速度极为惊人。 他们分为两道洪流分别朝着南北峰的哨站冲将上来,威势凶猛而疯狂,让人心惊胆寒。 赵乾生大吼道: “别愣着!” “用滚石和硬弩!” 轰隆隆! 炼锋堂汉子们动作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滚石用力推了下去。 无数滚石沿着山坡滚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积蓄着无比强大动能。 躲闪不及的兴云帮众瞬间被砸到一片。 诡异的是,被这样的力道正面砸中,正常人绝对死的透透的。 但许多兴云帮众竟能挣扎着再度爬起来,不顾一切地继续往山上冲! 这是什么鬼!还是人吗? 炼锋堂众人惊得头皮发麻,甚至赵乾生也陷入片刻失神。 唐郁一拍赵乾生的肩膀: “别发愣了,看他们这种诡异的状态,应该是百夷巫使搞的鬼!” “不要停下,即使能抗住一次,难道还能抗住第二次,第三次?” 唐郁话音落下,身形一闪已经冲下山坡。 气血涌动,横刀骤然出鞘。 无匹刀光在山谷闪烁而起,掠过一道道野兽一般庞大身影,瞬间鲜血飙飞,尸首分离。 苏北身形一跃而起,冲向山坡。 她双手各持一柄飞刺,气劲凝聚之下,即便是铜皮铁骨,也能够轻松一刺一个血洞。 赵乾生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 “滚石继续!” “硬弩,放!” 第56章 对决 炼锋堂承接川北城防器械锻造,对于冲车、投石、强弩这些军械十分在行。 这次来黄花山赵乾生他们化整为零,带来了四套机括强弩,分别组装完整,架在南北峰上。 一弩能架设四道长箭。 随着赵乾生一声令下,一阵机括上弦的机械声,十六道弩箭在机关助力下拉满弓弦。 一阵强烈破风声席卷峡谷,十六道恐怖的弩箭齐射而出! 势如雷霆,快如闪电! 轰隆一声巨响,山坡上顿时尘土飞扬。 弩箭势大力沉,接连贯穿四五个人的胸口,将兴云帮众串成了人肉串,而后深深插入土地。 十六道弩箭齐射,瞬间清理出一片真空地带。 接着滚石再次滚滚而落,大大延缓了兴云帮众登峰的时间。 “硬弩,上箭!” “滚石,掩护!” 赵乾生狂吼。 硬弩使用机括机关,虽然威力巨大,但是装填箭矢也会花不少时间。 而兴云帮众人数实在太多,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就踩着尸体继续涌上。 前赴后继,已经完全丧失了恐惧之心。 在鲜血飙飞的战场,他们的野性仿佛被彻底激发,完全化身为丧失理智的野兽。 手脚并用,往山坡上奔跑,气势骇人而恐怖! 硬弩还未填装完毕,准备的滚石已经消耗殆尽,赵乾生神色冷峻,大喝道: “连弩准备!” 前排的数十人立刻从腰后掏出机关弓弩,啪的一下打开,这是薛义设计的连弩。 箭匣可装十箭,一弩十箭连发。 咻咻咻。 锋利而精巧的短箭穿云而上,一轮箭雨直接将冲到近前的兴云帮众射成了筛子。 即便蛊虫能提升人的体格和疼痛忍耐,但是面对满天箭雨,也只能伏尸倒地。 如此恐怖的箭雨齐射,共有十轮。 十轮箭雨过后,兴云帮几乎一半的帮众都被钉死在山坡上。 此时,硬弩又装配好了! 山坡之上。 唐郁身影于人群之间自如辗转穿梭,横刀刀光如水,划出阵阵涟漪,无孔不入。 凡是他掠过之处,脖子,胸口,脊背,腰腹,所有要害部位均会被一刀重创。 这些兴云帮众即使异变,但是在硬度上仍是远远不及药师精心炼制的药人。 他的速度又极为迅捷,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杀敌速度一点都不弱于硬弩强弓。 唐郁这样的表现自然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凡是他所过之处,周遭帮众必定蜂拥而上。 但是他身负踏雪无痕的绝顶身法。 这些神志不清又身形笨重的异变帮众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边,只能被唐郁兜着团团转。 哨站前排。 炼锋堂在赵乾生的指挥下又进行了一轮硬弩齐发,扫荡一片。 而后换上连弩攒射,直到将箭矢打光。 兴云帮帮众死伤惨重! 但他们最终还是冲上了峰顶。 赵乾生长刀出鞘,横刀胸前,高声震喝: “兄弟们,杀!” 七十四名炼锋堂的汉齐声抽刀,狂吼: “杀!杀!杀!” 炼锋堂长刀锋利,每人都穿着内甲,装备精良。兴云堂身形异变,力大无穷,野蛮而暴虐! 就像寒冰遇到火焰,双方倏一接触,就是不死不休! 唐郁有心回转峰顶支援。 忽然,直觉感到一股死亡危机! 一道暗淡如夜,无声无息的长剑斜刺而来,像一条隐藏许久的毒蛇。 在唐郁心神松懈的一刹那,直击要害! 苏北遥遥看见,心中一紧。 但是她在南峰,唐郁在北峰,已经救之不及! 死亡降临,唐郁反而变得愈发冷静,不断模拟强者让他的心性也逐渐向着强者靠拢。 他的手掌气血涌动,劲力勃发而出! 只见其身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凭空扭曲,险之又险地避过剑锋。 这正是无情以手运劲,发动轻功的窍门! 唐郁凝神望去,来袭者眉目狭长,身形瘦削,手持一柄乌光窄剑,正是兴云帮三当家! 他的神情僵硬,双眼漆黑如墨。 一击不中,剑光再起。 细如柳叶的剑锋,舞出一迷蒙的幻影,将唐郁周身要害笼罩。 “叮,人物评价,江湖二流(伪)。” 看来这个三当家亦是靠着巫使的诡异手段,达到了江湖二流水平。 唐郁身形疾退,瞬间脱出剑光范围,又接连闪过几名兴云帮众的飞扑,向着山林方向掠去。 他现在不能使用内力,面对一个江湖二流和一群异变帮众的围攻,过于危险。 还是拉到一对一战场,更有把握。 三当家在唐郁身后紧追不舍,他的速度很快,却不是轻功运劲发力。 而是好似林间走兽,借助林木的树干和垂下的藤蔓。 一个腾跃,一个飞荡,再接一个猛扑,瞬间追到唐郁身后。 乌光乍现,窄剑如芒,直刺后背。 好快! 铮!唐郁横刀出鞘,凌空旋身一刀展出。 刀光与剑光,猛烈碰撞! 砰的一声,内劲混合着诡异力道,将唐郁直接掀飞! 仅凭肉体力量,唐郁处于绝对劣势。 三当家得势不饶人,窄剑极速抖动,绽放出一朵朵剑花,虚虚实实,诡异难测! 唐郁身形仍在疾退,不断腾挪闪躲。 勉强与乌光剑锋保持毫厘之差,或遇刺击的角度诡异,就以刀锋格挡卸力。 一时间陷入某种僵局和平衡。 苏北提气轻身。 黑袍猎猎,纵身飞跃,如飞鸿,似雨燕,从南峰直接横跨向北峰。 手持飞刺凝聚气劲,如影如雾,所过之处,无数断肢残骸,鲜血淋漓。 苏北辨了辨方向,向着唐郁和三当家所在的山林追去。 砰砰砰。 刚一进入丛林,剑劲纵横之声已经传入耳中。 无数断木残枝,落叶纷飞。 三当家的身形如猿,纵跃追击之下伴随重重剑影,紧紧追着唐郁不放。 苏北正欲施以援手。 但见一捧石子从唐郁衣袖之间飞袭而出。 石子散如满天飞花,发出一阵刺耳的破空声,袭击向三当家面门。 石子在空中相互碰撞,改变轨迹,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三当家追得太急,撤剑抵挡已经来不及。 叮叮当当,乌光闪过。 勉强磕飞数枚直接要害的飞石。 但他周身还是飙出无数鲜血,身形被飞石撞击的踉踉跄跄。 唐郁从来不会放过良机! 横刀蓄势,身形猛地扑上,耀眼的刀光快如闪电! 三当家的人头应声而落。 唐郁收刀归鞘,含笑转向刚到的苏北: “你来晚一步。” 第57章 惨烈 苏北怔怔地说道:“那是什么手法?” “这个?”唐郁抛起一把石子,又抓在手中:“我自创的。” “有时候觉着使用暗器太过浪费,石子就很好,随处可见!” 苏北:“…” “巫使和兴云帮大当家还未出现。” “我去追击他们,你回去帮炼锋堂。”唐郁语速极快,说罢便要纵身离开。 啪,一只白玉般的手落在他的肩膀。 “我去。” “你回。” 唐郁回身望着苏北,眼神有一丝疑惑。 苏北神色平静: “你有伤。” 唐郁哑然,最终妥协: “我会尽快。” “你以一对二,不要力敌,周旋即可。” 苏北纵身一跃,冲上树梢,绝尘而去。 唐郁回身向着峰顶赶去。 白云谷。 南北峰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前期,经过唐郁和苏北的反复冲杀,加上炼锋堂弓弩和滚石的连番扫荡。 兴云帮冲上哨站的人数就已不足百人,而且基本人人带伤。 即便他们经过蛊虫异变,但是炼锋堂披甲执锐,装备精良,亦有一战之力。 话虽如此,唐郁赶回峰顶的时候,所见场景只能用惨烈形容。 到处是兴云帮异变的断臂残肢,亦或者是炼锋堂汉子的尸体。 一名汉子口吐鲜血,眼睛还没闭上,胸腹被砸的凹陷,内甲已经破碎不堪。 唐郁记得,这个人烤肉是一把好手。 不管是羊肉、兔肉还是蛇肉,他烤出来都是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还有的,手臂或大腿被硬生生扯断,亦或者脖子血肉模糊,像是被生啃了一块下来。 这几个,曾经早上起来和唐郁一起练刀。 但是战斗还未停歇。 唐郁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踏雪无痕被他运用到了极致,犹如离弦之箭,身形贴地而飞,几乎不落地。 赵乾生正在奋力抵抗两个异变帮众的攻击。 这两个人异变得更加彻底,肌肉隆起,整个人都成为一个巨型肉球。 一拳一脚都掀起强劲的空气炸裂的声音。 赵乾生满脸是血,内力也消耗得几乎枯竭,他看着眼前如同山岳般两个猛兽。 巨兽般的庞大阴影遮盖了他全身,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无力感。 “难道,到此为止了吗?” 全身脱力,世界仿佛陷入一种寂静。 铿锵一声,刀鸣嘹亮,如惊雷乍现。 赵乾生眼睛陡然明亮! 这熟悉的刀声!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曙光,那是一抹刀光! 两名怪兽一般的身体瞬间被上下一分为二,鲜血飞溅的身体之间,显露出唐郁的眼睛。 咚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尸块四散掉落在地上。 “加把劲儿,别放弃!” 唐郁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赵乾生的耳朵,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远处,横刀翻飞,刀光弥漫。 如九天倒灌的滔天洪水,向着场上的怪物们席卷而去。 剩余的怪物疯狂嘶吼着,扑向场上这个渺小的人类。 淋漓的鲜血,洒满了唐郁的脸上,浸湿他的灰色衣衫,将白云谷四处浇灌。 或许是一柱香,又或是一刹那。 金铁交击之声戛然而止。 寂静的山谷里,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唐郁轻轻舒了一口气,平复着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环顾四周,站着的基本已经没有。 还活着的,全都累倒在地上。 赵乾生杀到周围终于没有了任何一只怪物,他用满是鲜血的长刀杵着地面。 浑身酸疼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眼睛也沉沉的,想要闭上休息一下。 眼前一阵疾风刮过,唐郁的声音又响起: “别睡了,组织大家救治伤员,我去追巫使和大当家!” 说完唐郁身影嗖的一声,消失在远处。 赵乾生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真的就想闭眼休息一下而已。 酝酿了片刻,赵乾生大声喝道: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他虽然很累。 但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叫苦,因为最难的,已经有人替他们接下来了。 … 白云谷距离黄花山矿脉只有不到十里路。 穿过山谷之后,唐郁顺着兴云帮众留下的人迹,一路追踪回去。 没一会儿,就看了兴云帮据点所在。 他沿着山麓一直向下,来到山坳处,整座规模恢宏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唐郁眼前。 兴云帮众已经倾巢而出,整个帮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冷寂,像一只死去的庞然巨兽。 唐郁快速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找寻着苏北的踪迹,忽然他耳朵动了动。 第58章 巫使的手段 一阵嗡嗡声传来。 无数蛊虫从首尾衔接的干尸七窍爬出,这次是绿色的,蛊虫抖抖翅膀,继而振翅高飞。 在天空中形成一团绿云,向着唐郁极速合围过来。 原来那一圈干尸,是巫使培养蛊虫的巢穴! 唐郁身形后仰一跃,凌空飞退,当即选择远遁脱离蛊虫的攻击范围。 苏北看到新出现的蛊虫,也选择骤然提速,脱离大当家的追击,与唐郁汇合一处。 “巫使用蛊虫,我这边没什么好办法。”唐郁无奈,他的内力被限制使用。 “金色的外壳坚硬,可抵挡我的全力斩击。” “绿色的还不知道有什么特异,我猜是毒。” 唐郁心中无奈,不能使用内力,单纯靠炼体的力量出刀,对付单体还好。 要对付成千上万的蛊虫,那就力有未逮。 如果使用暗器的话,对于体积小、密度高的蛊虫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蛊虫,交给我!”苏北突然说。 “后面那个,你来。” “他的力道很强,速度又快,你不是对手。” “拖到我回来!” 苏北向着巫使飘然而去。 同时,挥手射出数枚梅花镖,飞旋袭向空中那团绿色蛊虫,吸引它们注意力。 巫使不屑:“徒劳无益!” 身前的黄金蛊虫化作一柄无柄短剑形态,向着苏北直刺而去。 唐郁正有心察看苏北的状况,怎料一道猛烈的劲风扑面而来。 大当家风驰电掣急奔而来,一个腾空纵跃,双手高举鬼头刀。 无形刀芒锋锐无比,扭曲空气,一招力劈华山向着唐郁当头砍下。 唐郁极速抽刀横挡。 咚!一声巨大金铁交击的爆鸣炸响。 好强的力道! 扛不住! 唐郁刀锋一转,使了一个“卸”字诀,将一部分磅礴的力道卸入地面。 然后借着强大的反震之力远远荡开。 唐郁飞退之间,挥手两枚透骨钉射出,没成想钉在大当家胸口,竟直接被弹飞出去。 依靠他现在的身体力量,暗器根本破不了对方的防御。 唐郁心道,果然凶猛,难怪苏北找不到破绽! 大当家大步流星地追上来,每奔跑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细密的裂痕。 身后更是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苏北那边的情况也不顺利,她尝试以勃发内劲冲击蛊虫群。 但黄金蛊虫甲壳坚硬,根本豪发无伤。绿色蛊虫虽然有一些被扫落在地。 但巫使立刻指挥绿色蛊虫分化进击,并且喷出一种淡绿色雾气,苏北根本不敢接近。 蛊虫一旦死亡过多,巫使便念念有词,再从干尸中催化一批出来补充,让人绝望! 唐郁心中一动,身形一纵,便跳进尸圈之中。 身后大当家如同一辆势不可挡的火车,横压而来,刀芒一闪就将干尸砍的七零八落。 散落的尸块里,显露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 一见到阳光,虫卵发出一阵滋滋声,莫名自燃化成粉末。 唐郁眉头一挑,有戏! 侧身一闪,躲过大当家凶猛的扑击。 又是轰隆一声,几具干尸被一刀劈得稀烂。 高台之上,巫使终于不再淡定,他愤怒吼叫着叽里呱啦的语言。 唐郁愣是一句没听懂! 巫使像是意识到什么,开始用中原话: “回来!给我回来!” 可惜大当家已经杀意上头,神志不清。 加上唐郁时不时就用暗器砸他脑袋。 虽然不会破防,但是嘲讽效果拉满! 大当家化身疯魔战神,追着唐郁,围绕尸圈骨塔疯狂地扫荡,践踏。 畜养蛊虫的干尸全都被他捣毁一空! 轰隆一声巨响,白骨塔也被大当家一刀劈散架,白骨灰尘瞬间飞扬四溅! 巫使气得仰天长啸,不断捶打着高台地面。 “我要你陪葬!” 巫使念念有词,一阵喃呢声传入大当家耳朵。 唐郁虽然听不懂,但他猜测那是一种催化蛊虫的音律。 果不其然,大当家神情骤然变得狰狞,身上咵的一声,突出无数骨骼尖刺。 庞大的身形佝偻着,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握着鬼头刀。 这形象,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但他确实也得到了力量! “叮,江湖一流(伪),蛊虫催化,透支生命,空有外在,而无实质。” 嗖的一声,大当家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速度再次提升一个档次,几乎已经脱离唐郁目前能够捕捉的极限。 强劲的风压扑面而来! 无匹的刀锋眨眼就劈到了眼前。 唐郁几乎在心中同时默念: “系统,开始模拟!” 刚才白云谷的屠戮顺利让他的因果点突破1000,获得再次模拟的机会。 系统提示在唐郁脑海中响起:“消耗1000因果点,已经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模拟机会。 《碧血剑》:夏雪宜; 《神雕侠侣》:金轮法王; 《萧十一郎》:连城璧。 请宿主选择模拟机会(模拟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模拟人物。” 唐郁心中一动,眼下他无法使用内力,没有比金轮法王更好的选择。 金轮法王所使的龙象般若功,属于西藏密宗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境界共分十三层。 练之可使掌力强悍霸道刚猛无涛,每练成一层就增一龙一象之力。 金轮法王作为密宗不世的武学奇才,潜修苦学,进境奇速,曾将龙象般若功推至第十层。 具有十龙十象的巨力,近千斤之重的力道,凭之与郭靖、杨过、周伯通放对而丝毫不落下风! 而且这却还不是龙象般若功的极限。 若是达到后三层的境界,恐怕单论肉体力量,将是神佛难敌! “选择模拟《神雕侠侣》:金轮法王。” 选择完毕,一名手持金轮的蕃僧,身披红黄相间的法袍,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模拟开始,金轮法王的记忆、意识、功法瞬间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龙象般若功自发运转,唐郁瞬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周身涌出。 唐郁感到不仅自己的力量提升了,而且对于周身每一块的肌肉都能够更好的控制。 这感觉! 或许可以试试硬碰硬! 铮的一声,横刀果断出鞘,力量与意志合一,雪亮的刀光大盛! 铛! 一声剧烈的爆破声轰然大作! 土地骤然塌陷,四分五裂,满天烟尘四起,遮蔽了视野。 苏北目光一凛,趁着巫使震惊的空档,速度骤然提升向他冲去! 第59章 龙象之力 面对苏北的突袭。 巫使不屑道: “徒劳无功罢了!” 黄金蛊虫再次化成盾牌,铛的一下,扛住了苏北的突刺。 苏北左手陡然出现一个小竹筒,用力一吹,一股红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淹没整团黄金蛊虫。 而后她身形纵身一跃,高高后翻,落至绿色蛊虫之旁,再一吹竹筒,红色烟雾同样弥漫笼罩。 吧嗒吧嗒。 两团蛊虫被红烟一沾,全都两眼一翻,直接身形僵直,纷纷掉落在地上。 巫使目瞪口呆,下巴几乎都要惊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竟然还藏着后手!” 苏北不搭理巫使,足尖轻点,身形飞掠至巫使身前,飞刺递上了他的喉咙。 这一次,避无可避! 中央广场。 烟尘终于散尽。 鬼头刀和横刀紧紧碰撞在一起,大当家和唐郁仿佛静止的雕像。 但细细看去,大当家披头散发,神情狰狞,不断喘着粗气,手臂青筋暴起,明显在不断加力。 唐郁则满脸兴奋,胳膊上肌肉隆起,手握着横刀,竟然隐隐在力量上占据了上风。 大当家毕竟被蛊虫催发,是强行提升的江湖一流。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大当家这第一鼓的气势被唐郁硬抗下来,不免开始衰败。 锵—— 唐郁微笑着再度加力,横刀压着鬼头刀擦出一连串火星。 “喝!” 龙象之力骤然爆发,磅礴的力道瞬间将大当家压制,鬼头刀被直接磕飞! 唐郁旋身再斩,无边劲力贯通刀锋,刀光寒芒一闪而过。 大当家的头颅径直飞到空中,飙起淋漓鲜血! “叮,奖励157因果点。” 正准备施以援手的苏北,目瞪口呆。 唐郁兴冲冲地转向巫使,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人影,他也目瞪口呆。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的力道为何这么强?”苏北问。 “自从中毒之后,我每天锻炼身体。” 唐郁抬眼望着天空,略带怀念的说道: “每天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然后绕城跑二十里,风雨无阻!” 苏北:“…” “这就是普通的训练。” 唐郁点了点脑袋,慷慨陈词: “关键是信念,坚信自己可以突破极限!” “当你真的突破极限,力量就会来了!” 苏北默默转过头,唐郁说的话,连标点符号她都不会信。 “苏北姐,你怎么杀了这个老货的,他养的两团蛊虫,我还真没什么办法。” 唐郁蹲在地上。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密密麻麻的蛊虫。 “我劝你不要乱动,上面有剧毒,就算穆良都不一定能解。” 唐郁赶忙缩回伸出去的手: “你还玩毒?” 苏北没有应答。 巫使身上也有几个药罐子,值钱的东西则一概没有,唐郁惋惜地看着他的尸首。 “苏北姐,我有个提议。” “我的意思是,在局面可以控制的情况下,以后巫使这种人可不可以让我来杀。” “由你动手的话,真的浪费了。” 那可是上百的因果点。 而且能造出尸衔环,人骨塔这种恶行的人,因果点数说不定更多。 唐郁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苏北微微一愣,无话可说。 看来他的嗜杀症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 “叮,模拟时间结束。宿主随机抽取金轮法王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金轮法王数十年如一日,潜心修习龙象般若功,才能有功至绝顶的成就。 这就是模拟专精武学人物的好处,抽取奖励也只会抽到专修的绝学。 若是模拟慕容复这样的人物,习百家武学,博采众长。 那抽取奖励或许就会随到某个三流刀法或是剑法,纯纯浪费因果点。 “叮,宿主领悟外功绝学,龙象般若功。” 关于龙象般若功的领悟化作一道白光,融入唐郁的精神烙印之中。 “叮,奖励金轮法王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龙象般若功是顶级外功绝学,修至深处可由外而内,内息自生,由后天转入先天之境界。 金轮法王已经将龙象般若功修至第十层,自然已经达到由外而内的境界。 不会出现像上次一样,因为无情没有内力,所以没法发放奖励的情况。 伴随系统提示,天地灵气瞬间涌入唐郁的身体,在他意念的控制下,着重冲刷和改造他的肌肉和筋骨。 唐郁则按照脑海中龙象般若功的运行法门,调动气血和天地灵气,在周身运转,打通一个个人体关窍。 剩余的灵气则化作一团内力,汇入丹田。 唐郁目前自身的根基积累尚且不足,龙象般若功暂时只能推演至第四层。 四龙四象之力! 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磅礴力量涌入周身,能够清晰入微地感受到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骨骼的律动和状态。 这是一种百分之一百,完全掌控身体的感觉! 唐郁在脑海中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武学】: 刀法:拔刀术 心法:凤舞心法 身法:凤舞身法,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四层) 暗器:千手飞花 【人物评价】:江湖二流 【因果点】:362 人物评价都提升了一个境界。 唐郁知道,这主要还是依靠龙象般若功,将他外功炼体的境界拔高到一个极强的水平。 他肩膀和胳膊处的气毒犹在,内力依然是没有办法动用。 … 两人赶回白云谷已是夜色朦胧。 赵乾生已经指挥炼锋堂兄弟们将伤员全部收治,现在都待在哨站里养伤。 还有三十一人活着,四十三人全部战死。 尸首,已经在尽力拼凑完整。 但在残酷血腥的战场,缺胳膊少腿的,难免有疏漏。 活着的,为死去的兄弟落泪,也为自己活下来欢呼,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翌日清晨,天空的云翳终于变得淡薄,晨曦的阳光撒下,照耀在遍地尸骸的白云谷。 赵乾生和炼锋堂众人将四十三名战死的兄弟埋在白云谷南北峰,这里是他们誓死守卫的地方。 唐郁横刀出鞘。 刀光一闪,从崖壁上削下一块大青石。 接着再唰唰几刀下去,两块切口平滑的石碑赫然出现。 唐郁的书法着实不堪,便想请苏北代为执笔。 苏北也不多言。 一尺长的飞刺出现在手中,凝聚内劲,锋利无比,轻松没入石碑。 只见她笔动如龙蛇飞走,一气呵成,不显秀气,反而是气势磅礴。 与王放的书法风格也是大不相同。 眨眼间,两块石碑已经刻好。 唐郁将两块石碑立在南北坡高处,各自矗立,遥遥相对,石碑上书: “斯人已矣,英灵永存 奠炼锋堂四十三名英魂。” 清风吹拂,吹淡了峡谷血腥。 时间会冲刷这里的鲜血与不堪,不久之后,谷里又会恢复生机与美好。 第60章 偶遇 唐郁看着手上一块脑袋大小的铁疙瘩,掂了掂,估摸有上百斤重量。 “这个就是玄铁?” “没错。”赵乾生细细察看,又用手仔细触摸感受:“颜色深黑,隐隐透出红光,极为沉重。” “这个应该就是前些日子产出的玄铁。” 赵乾生看着玄铁块在唐郁手里上上下下,轻的像一枚石子,心惊肉跳。 一百多斤的重量都轻若无物,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兴云帮已经覆灭。 赵乾生开始组织炼锋堂接手黄花山矿脉的一切事宜,包括收拾兴云帮的残局,安抚矿工,恢复生产和运输等等。 非常忙碌。 他已经飞鸽传书任百炼,告知黄花山的情况,然后请他调派人手支援。 兴云帮近期的矿采全都堆放在仓库里,还没有来得及运出去。 赵乾生让人特地翻找出这块玄铁拿给唐郁。 他找了个木盒,将玄铁放进去,然后给唐郁放进包裹里包紧。 唐郁将包裹挎在身上,长短正合适。 长风万里送客去,浩荡清江天共流。 今日,唐郁和苏北要离开。 黄花山口,炼锋堂的三十几名汉子全都跑出来送别。 大家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却是过命交情。 知道唐郁喜欢吃肉,他们就将羊腿,烤兔做成肉干,给唐郁带了满满一大包。 “山水有相逢,各位兄弟后会有期!”唐郁向着众人挥挥手。 就连苏北也破天荒地伸出手,挥了挥。 “驾!” 沐浴春光,乘着东风,唐郁和苏北策马奔腾,绝尘而去。 回川北的路上。 唐郁和苏北没有那么急切。 两人放马缓行,一路游玩,一路看景。 只是苏北就好像一汪深潭一样,丢一块石子,完全听不到回声,唐郁实在和她聊不起来。 他有些怀念千金楼的青梅小娘子,音轻体柔,玲珑有致,说话又好听。 心里寻思回去可以叫薛义再去一趟。 张诚和穆良就不叫了,除了吃饭喝酒逗娘子,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值得为他们破费。 行了半日山路,转到官道上。 正面碰到一行商队,共有三辆马车,一辆车上有四个大箱子,一共十二个。 领队的有三个人。 一个锦衣玉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和善,胡须修的整齐,微微有些肚子,成功商人模样。 一个身穿红衣劲装的明媚少女,她手持一杆亮银长枪,眉目之间英气逼人。 还有一个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面容刚毅沉稳,身上披着软甲,腰间挎着一柄雁翎刀。 这人的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便是功夫有练到了精深处。 跟着车队的还有二十几个人,其中几个是穿着布衫的随从。 剩下的都是穿着轻甲,佩戴腰刀的镖师。 车队最前方打着两面旗子,一面上书: “兴丰丝织。” 另一面旗子则写着: “长空镖局。” 兴丰城以丝绸,蜀锦,成衣最为出名。 看商队的方向,应当是往川北城去做生意的。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训练有素之辈,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唐郁和苏北勒马驻足,让商队先行。 车马滚滚路过两人,明媚少女骑在马上,回身望了望唐郁,面容俊秀,英武不凡。 唐郁回以微笑。 少女见状脸上一红,赶紧转过头去。 “爹爹,那少年看着和我年纪相差不大,他们好像也是去川北方向的。” 明媚少女向着锦衣中年人说道。 “这一路山匪众多,我们要不要请他们同行?” 中年人宠溺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向魁梧汉子:“陆镖头,你怎么看?” 中年汉子名叫陆长风,长空镖局的副镖头。 早年在西蜀从军,锻炼出一手好刀法,对蜀地各山各道都非常熟悉。 锦衣中年人是兴丰丝织的掌柜,李明博。 他和长空镖局是老相识。 兴丰丝织每年要往来川北城许多次,都是雇请长空镖局保驾护航。 明媚少女是李明博的女儿,李缨,目前就拜在长空镖局总镖头的门下,学习枪法。 这次也是她哭闹着说自己学艺有成,要和李明博一起走镖。 李明博和陆长风合计这段路走了近百次,基本没什么大的风险,所以也就应允了。 陆长风一边驾马,一边回望仍立在路边的唐郁和苏北两人: “那少年腰佩横刀,气质不凡。” “黑袍人更是看不出深浅,我们还是勿要多管闲事的好。” “缨儿啊,咱们走镖的,要记住一句话。” 陆长风谆谆教导:“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切记,切记。” 李缨小嘴一瘪,闷闷不乐:“知道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好看的少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少女的忧伤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李缨很快又被路边的蝴蝶,飘飞的杨花所吸引而去。 等到商队走远,苏北才驭马上了官道,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也走吧。” 刚刚苏北特意和他说,要等商队走远了,两人再继续上路,唐郁其实不太理解: “为何要等商队走远?”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走镖送货的,最怕就是有人惦记。” “如果我们慢慢吊在他们车后,很可能会被误会为劫道的山贼。” “所以大家碰到商队或者镖车,要么就纵马先行,要么就等车队远去再走。” 唐郁恍然,打马跟上。 沿着官道走了一日。 唐郁和苏北才走到山神庙地界,两人勒马向着山林走去,继续在山神庙露宿一晚。 这庙宇不算简陋,但是被山林树木遮掩的很严实,路过的行人商旅大多都不知道。 比如唐郁他们白日里碰到的商队,通常会在官道边的山林露宿或是寻找废弃的官驿。 唐郁和苏北在山神庙里生起篝火。 拿出炼锋堂送的肉干,就着清水裹腹。 唐郁想到几日前,众人在这里生火烤肉,围杀蛇使,真是恍如隔世。 他还是怀念炼锋堂汉子亲手烤的野兔,那肉质鲜嫩焦脆,令人垂涎。 唐郁是一个想到就去做的人,他身形一闪掠进丛林,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只小白兔回来。 掏出银色飞刀,放血,剥皮,剁头,烧烤,唐郁回忆着炼锋堂师傅们的动作,依样画葫芦。 一盏茶后,唐郁举着一团漆黑的焦炭,陷入了沉思,到底哪个步骤错了。 “苏北姐,要不你尝一尝,我觉得去掉烤焦的部分,应该还是不错的。” 苏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冷冷地蹦出两个字:“你吃!” “我饱了!”唐郁一脸认真地说道。 苏北无言,嗖的一声飞上屋顶,躺下装睡起来。 “不吃就不吃!”唐郁将手里的焦炭随手一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进入梦乡。 第61章 路见不平 熹微的晨光刚刚刺破薄雾。 唐郁已经醒来。 每日练刀的习惯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 修习龙象般若功之后,唐郁的浑身骨骼和肌肉焕然一新,看起来更加矫健英武。 整个人也不再是苍白消瘦的样子,若是他不说,没人能看出他体内有余毒未清。 轰! 唐郁随意一拳挥出,一阵响亮的破风声响起,威力惊人。 抽出横刀,随意一劈。 一道尖锐风声一闪而逝,两人合抱的古木轰然倒塌。 唐郁自己都惊呆了,回到川北城,见到王放又可以横着走了! 苏北醒来后,两人啃了一点羊肉,然后继续出发上路。 两人纵马疾驰,走了半日时间。 忽然看到前方道路上,一众车马停在路中间。 唐郁看得清楚,正是长空镖局护送的商队。 两人驾马缓缓走近。 呵,原来是碰上了劫道的山贼! 膘肥体健,满脸横肉,赤裸的上半身纹着青龙白虎,共二十多号人。 山贼手里多拿着九环刀,宣花斧,镔铁棍和青铜锤不一而足。 甚至在宽阔的官道上,还架起拦马路障。 装备很是齐全。 李明博已经打点到位,再加上陆长风和长空镖局在这条道上有些名气。 所以山贼们拿到了钱,就打开了路障木栅,指挥着车马依次通过。 李明博和陆长风表情平静,甚至跟车的镖师和随从都司空见惯了。 只有李缨嘟起小嘴,愤愤不平。 她想象的走镖可不是这样的,话本里都是镖局所过之处,山贼退避让路。 若是不服,那就手上见真章。 可是真正的走镖就是这样的,走镖走的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必拿命去拼。 不过有的人,既要得了钱,还守得住命。 “喂,你们两个,别想蒙混过关!” 山贼喽啰把木栅一合: “老实点儿,把身上值钱东西都交出来,否则爷爷的钢刀可不长眼!” 长空镖局的商队过了关,可唐郁和苏北却被拦了下来。 李缨循声望去。 是他们? 她看着山贼将唐郁两人拦下,焦急地说: “陆伯伯,我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山贼劫道,却放任不管吗?” “江湖儿女行走江湖,不正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陆长风无奈:“早跟你说平时少看一些话本。” “这伙儿山贼算是守规矩的,只要他们交一些钱,应该就可以过来。” “可是,他们好像不准备交钱。”李缨喃喃说,因为她看到唐郁两手一摊,一副摆烂模样。 李明博也看出来了,唐郁和苏北貌似真的不打算交钱,唐郁还在争取和山贼说情。 苏北就干脆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黑色斗篷,宽大的帽兜,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李明博走过来附耳到陆长风身边说了两句。 陆长风走到劫道山贼头子身边,拱了拱手: “那边两位是我们路上结识的朋友。”陆长风指了指唐郁和苏北。 他将一袋银子递给山贼头子:“通融一下,就让他们过来吧。” 山贼头子掂量了一下钱袋的份量,微眯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既然陆老哥都开口了,那就便宜他们了。” “让他们走!” 呃… 唐郁错愕,钓鱼执法被打断,还真是遗憾。 但是陆长风等人的心意,他又不能不领。 唐郁和苏北骑着马缓缓走过木栅。 突然,一个山贼眼尖: “你后面背包里背着什么?” 嘿!唐郁轻轻一笑。 “这个啊。”唐郁颇感为难地说道。 “这个可不能给你。” “少废话!” “拿来!”那个山贼勒住了唐郁的马缰,伸出手讨要。 “你确定?” “再废话,我剁了你!” “好吧好吧。”唐郁妥协,将包裹从身上取下来,单手拎着递出去。 “你要接好噢,很重的。” 山贼站在马下,已经失去了耐心: “别废话了!”一手能拎起来的东西,能有多重!山贼心里如是想到。 哗。 唐郁松开手。 装着玄铁的包裹唰的一下极速下坠。 山贼一不留神,手掌被包裹直接砸中。 噶的一声, “啊!”山贼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手腕骨折! 包裹发出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唐郁! “我说过了,很重的!” “草!” 山贼拖着折断的手腕,另一只拿起刀,向马背上的唐郁砍去! 唐郁身形垂直腾跃而起,单手搭在马背上做了一个凌空回旋,恰好避开刀锋。 轻轻落在地上。 山贼疼痛难忍,对唐郁的恨意已经冲上头脑,再度挥刀砍向唐郁。 啪的一声,唐郁伸擒住对方手腕,一拧,对方的刀已经落在他手里。 “刀都拿不稳,就不要随便挥出来。” 唰,刀锋上,几滴鲜血滑落。 山贼的脖子出现一道血痕,轰然倒地。 全场寂静。 山贼头子原本坐在路边的一颗石头上,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玛德,来找茬的!” “抄家伙,砍了他!” 二十多个山贼全都抄起兵器,瞬间将唐郁和苏北团团围住。 陆长风神色凝重,已经缓缓退回商队,他一把拦住拿着银枪,要冲上去帮忙的李缨。 “别冲动!” “那少年是高手!” 李缨刚才只是远远看到山贼莫名其妙倒下,却根本没看到细节。 如今唐郁被二十几个山贼围堵,李缨心急如焚,想要提枪冲上去相助。 “什么高手,我只看到他们不仅谋财,还要害命!”李缨试图冲破陆长风的拦阻。 两人正在争执之时,一阵清风袭来。 隐约带着一丝丝殷红。 望向远处,二十多个山贼已经全部倒下。 唐郁身影莫名出现在山贼头子身边,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将装着玄铁的包裹重新挂在身上。 “要怪只能怪你,太贪心了。” 长刀划过咽喉,唐郁没有留给山贼头子说遗言的机会。 而后唐郁将长刀插在地上,然后开始一个个摸尸体,这是他发家致富的主要途径。 李缨已经震惊。 眨眼间杀尽二十余人,还能笑嘻嘻搜刮尸首。 她突然从脚底生起一股冰凉的寒意。 比起劫道的山贼,或许这个少年更加恐怖! 陆长风则赶紧督促商队收拾行囊,立刻出发。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唐郁不要盯上他们。 就连李缨也十分安静。 纵身,上马,缓缓前行。 “喂!”一道朝气蓬勃的少年声音想起。 第62章 凶名 唐郁这一声。 将整个商队吓得静止在原地。 李明博尬笑一声: “这位少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唐郁甩手一扔,两个丝质钱袋嗖的一下飞向陆长风:“给,这两袋子应该是你们的。” 陆长风啪的接在手里,正是他刚刚送给山贼头子的。 两袋钱,买两波人的路。 陆长风抱拳谢道: “少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我等自愧不如!” 李缨则长舒一口气,原来他是要还我们钱,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坏。 看着唐郁的灿烂笑颜,李缨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唐郁微微一笑: “别客气,我就喜欢行侠仗义!” 李明博和陆长风再次催促商队上路,毕竟这样一尊杀胚,正常人都想远离一些。 唐郁和苏北则继续在后面骑马慢行。 又行了两日,已经到了川北城的地界。 兴丰丝织的商队都是正常赶路,除了碰上唐郁,没有再发生其他的幺蛾子。 忽然,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呐喊: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陆长风并不意外,按照他的经验来说,这里是会有一伙儿劫道,但也不需要动刀兵。 陆长风上前拱手道: “在下长空镖局陆长风,护送商队前往川北城。” 他拿出一个钱袋,扔给拦路的山贼: “此处有货主备下的买路钱,給各位兄弟买酒喝茶!” 山贼接过钱袋,打开验货,足量足银,满意地点点头:“陆老哥上道,你们过去吧!” 忽然,旁边的山贼大喝一声: “喂,那边那俩个,别想蒙混过关!” “过来这边,把你们身上的钱通通交出来。” 后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不急不忙。 这熟悉的话语和马蹄声,陆长风、李明博等人神色僵硬地缓缓回头望去。 唐郁和苏北骑着马缓缓走来。 “嘿,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李明博尴尬一笑,李缨露出星星眼。 陆长风则赶快退回车队之中。 唐郁朝着山贼嚣张地说道: “我们有钱!” “但我们不想给!” 这么欠揍的语气,正常人都忍不了,更何况是山贼。 山贼头子正要发作,旁边忽然跑来一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 山贼头子凶狠的表情立刻一变,惊疑不定: “敢问这位少侠可是,川北七狼的恶狼?” “那位可是幽狼?” 唐郁眉头一挑,谁把我的个人信息泄露了? “我不是,她也不是。” 唐郁补充道: “我们就是普通的过路人。” 山贼头子嘴角微微抽动,普通过路人腰间配名贵横刀?普通过路人会披着一身漆黑的长袍? “二位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你们可自行通过,我们绝不阻拦!”山贼头子保证道。 唐郁一脸狐疑: “你怎么会认识我?” 山贼头子苦笑道:“您自己恐怕不知道,川北绿林都传开了。” “说川北七狼的恶狼少侠是一名俊秀少年,腰配名刀,气度不凡。 尤其喜欢行侠仗义,若是碰到作恶多端的山贼盗匪,全都格杀勿论!” “而且幽狼大侠常年一身黑袍,川北绿林也都是知道的。” 唐郁瞧了瞧,心里赞同,苏北这一身装扮确实太容易被人识别出身份。 唐郁摩挲着下巴,来来回回审视着山贼,在考虑着要不要放过他们。 山贼头子拱手求饶: “我们就是为了生存讨一点小钱,从来没有伤过别人性命,恶狼少侠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唐郁伸手出来: “放过你们也行,那你们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山贼头子谄媚一笑: “我懂我懂。” 说罢,立刻将身上的所有钱袋子交给唐郁。 唐郁掂了掂,份量不轻。 “那行,你们就散了吧。”唐郁笑着说道:“但若是再让我碰上,那就刀上说话了。” 山贼头子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回头一挥手,带着劫道的兄弟一溜烟跑走了。 唐郁将一个眼熟的丝质钱袋子挑出来,丢给陆长风: “喏,你们的钱袋怎么又随意乱丢,要保管好呀。” 陆长风:“…” 李明博:“…” 李缨幽幽地说: “相比之下,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劫匪。” 苏北全程坐在马背上,不言不语,只是内心更加坚定了要带唐郁治病的决心。 在唐郁和苏北两人的一路“护送”下,李明博、陆长风的商队无惊无险地抵达了川北城。 但在陆长风和李明博看来,这一次往来川北的走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凶险的一次。 李缨也对她第一次的走镖非常满意。 虽然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酣畅淋漓,却有行侠仗义,震慑四方的少年英雄,一切都和话本里说的一样。 陆长风等人和唐郁在城门处分别之时,李缨还颇为依依不舍。 还叮嘱唐郁入城后一定要去找她。 唐郁笑而不语,只是坐在城西外的茶摊上,向着李缨等人挥手道别。 “小子,你的事儿还顺利不?”小老头抽着旱烟,笑眯眯地蹲在凳子上。 “勉勉强强吧。”毕竟死了小一半的兄弟,唐郁不愿多谈,他取出一个小香囊,递给小老头。 “黄花山的清茶,苏北姐亲自摘的。” 小老头放在鼻子边,轻轻一嗅,一股清香隐隐透过香囊传了出来。 “小苏北,有心了。” 苏北默默地喝着茶,浅浅点了点头。 唐郁在茶摊上,喝了两壶茶。 又和小老头聊了聊近况和江湖上的趣闻,主要是他说,唐郁在听,不时附和一两句。 算是丰富和普及了一番他那贫瘠的世界观。 等到日头高升,接近晌午的时候,唐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走吧,苏北姐。” “我们去蹭午饭。” 唐郁和苏北骑上马,但是没有往城里走,而是转道往城外的炼铁谷而去。 只小半个时辰,两人已经到了炼铁谷口。 唐郁两人下马正准备进去,一阵震耳欲聋的爽朗笑声已经传到两人的耳中。 “四弟,你回来了!” 接着另一个豪迈的声音传来,虽然沉稳许多,但依然是充满笑意: “老三,你都老大不小了,沉稳一点!” 唐郁定睛瞧去,正是任百炼、丁锋和薛义三个人从谷内疾步走来。 第63章 接风洗尘 任百炼三人接到唐郁两人,简单寒暄两句,就将他们拉到偏厅。 接着一道道川蜀经典菜肴被摆上餐桌。 罗非鱼,辣子鸡,麻婆豆腐,水煮肉片,干煸肥肠,香辣诱人的美食整齐排列。 这让连日来一直风餐露宿的唐郁食指大动,口水在嗓子眼里滴溜溜地打转。 任百炼还备下了唐郁最喜欢喝的烧刀子。 四壶冰纹白玉瓷瓶放在边柜上,尚未打开,唐郁已经闻到浓烈的酒香。 当然,这是任百炼从薛义那里打听来的。 唐郁虚着眼看着薛义。 好家伙,薛三哥属实是以公谋私了! 丁锋动作利落。 边柜上取四个白瓷碗,迅速把酒倒满。 还没有吃菜,四人先满满干了一大碗。 烧刀子入口柔和,落入腹中,转瞬就有一团火沿着腹腔烧了上来。 火辣!够劲儿! 四个人的脸上噌的一下飘上一丝红云。 任百炼又紧满上这一碗: “这一次黄花山之行,是我的问题。” “若是没有阿郁,我们的兄弟只怕要全部折在那里!我自罚一碗!” 丁锋赶紧说道: “百夷巫祝的事情,是我没查到消息,是我的失职,我也自罚一碗!” 唐郁也很懂事,赶忙跟了一碗: “两位大哥别自责,炼锋堂的兄弟都是好样的,我只是锦上添花。” 薛义左瞅瞅,右瞅瞅,突然大喊: “那我也跟一碗!” 苏北不为所动,这些男人。 筷子还没动,酒已经喝下去一半了! 一顿午饭,宾主尽欢。 唐郁扶着醉醺醺的薛义回到他的石屋。 把随身的包裹解开取出玄铁,随手抛给薛义: “三哥,看看这个能用不?” 薛义随手一接,上百斤的重量,他连手臂都没有颤动一下。 炽热的赤炎内力犹如烈火从掌间窜出。 玄铁表面的青灰和杂质顿时被烧灼一空,露出了本来面貌。 唐郁眼前一亮,整块石头表面深黑如渊,光滑如墨,不经意间有一丝红光流转。 薛义也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上乘材质。” “交给我吧,三个月后还你一把好刀!” 唐郁诧异:“三个月,这么久?” 薛义虚踢了一下唐郁,骂骂咧咧: “臭小子,你以为铸刀是在打造农具吗?” “一把好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唐郁嘻嘻一笑:“行嘞,那什么时候得空儿,我再请你去千金楼。” 薛义一听,酒都醒了大半。 “那就今天吧,择日不如撞日,当是给你接风洗尘。” 随后忸怩半晌,低声说道:“我还要芍药姑娘,你帮我去问问。” 唐郁一听,笑了。 “那我得问一下掌柜的,毕竟你上回把人家折腾的不轻,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你。” 薛义怒喝:“臭小子,敢调侃我!“ 灼热的内力如海潮般汹涌而来,薛义一张大手,瞬间拎住唐郁的后衣领。 嗖的一声,唐郁直接被薛义从石屋里甩了出来,而后在半空一个灵巧翻身轻轻落在地上。 一流高手的实力,真是恐怖如斯! “晚上千金楼见!” 砰的一声,石屋的石门重重的关上了。 唐郁和苏北回了一趟川北七狼的宅院稍微歇息一番,其余人都不在家。 华灯初上,唐郁赶到了千金楼。 这次就没有再叫苏北,毕竟自己是去喝花酒,再带个女子算什么事儿。 老远就看到一个身材九尺的挺拔壮汉,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举止局促地站在千金楼门前。 唐郁脚步轻盈无声,控制周身收敛气息,蹑手蹑脚走到薛义身后。 他刚刚张开手准备吓他一跳,就见薛义立刻转过身来,疑惑地问: “你干什么呢? 这是摆的什么造型?” 唐郁震惊: “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修习龙象般若功,自信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气息不泄露。 薛义无语: “一流高手已经接触到气机和意念了。 你走进我三步之内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 唐郁恍然,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张书穿着棕色丝绸长衫,亲自出来接唐郁和薛义。 两人刚刚上了二楼,一道白色倩影直接扑向薛义,香气满怀,芍药幽怨地说道: 第64章 接亲 穆良桌子上扔着《药王医经》,整个身子压在书上,侧躺着打盹儿。 用他的话来说, 书,他全都看完了,也看明白了。 至于从理论到实践的跨越,那要靠实践中的日积月累,这是个水磨功夫,急不来的。 糟糕的是,穆良说唐郁的气毒他暂时解不了。 这气毒是药师以药王谷玄门内力为引,吸收上百种毒药精粹而成,单纯的针法和药物没办法完全根除。 只能期待药王谷前来回收《药王医经》的时候看下是否有解决办法。 穆良评估,药王谷同修一脉玄门心法,或许也能以内力为引,将气毒驱散。 再说济春堂。 王光元招了个新伙计,叫景游。 年纪虽小但人很机灵,爹娘死于战乱,自己流亡到川北,在街上乞讨的时候被王光元发现。 他学东西很快,又对医术感兴趣。 王光元教他识别常见药材,穆良教他入门医术,每逢月旬交替就亲自考较。 不到一周左右的时间,景游就将药铺的药材基本认了个全。 如此一来,王光元就不用留在铺子里带教,于是又出城去跑药材供应的活计。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唐郁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或者说他练摊的时候,都是很安逸。 但是今天破天荒来了一个客人。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但是身子很硬朗,腰板笔直,有一种贵人的气度。 他身上的青衫很素,没有什么花纹装饰,但是唐郁能感觉出那是一种名贵的丝绸。 老伯挺拔地坐在摊子前面: “我不杀人。” 唐郁疑惑: “那您来找我?” 老伯露出亲和的微笑: “去迎亲。” 唐郁完全错愕,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光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个。 老伯看着唐郁迷茫的眼神,耐心解释: “迎亲的地方不近,在百里开外的元文县。 但我家少爷为表诚意,要带足礼金,八抬大轿,热热闹闹去迎亲。” 唐郁立刻洞察到其中的关键。 俗话说财不露白。 这家少爷倒好,一路上准备敲锣打鼓的,各个山头的山贼又不是吃素的,不抢你抢谁? “委托我去做镖师?” 老伯点点头,又摇摇头:“镖师我们会请,道上的各路山寨我们也会提前打点。 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需要一个有实力的人来镇场子。” 懂了,不差钱的主。 “你认识我?” “恶狼少侠事迹,在下也是有所听闻。” 唐郁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现在自己这么好认了吗?是不是该考虑乔装一下。 唐郁指了指十文一杀的白帆布: “因为不确定有没有人杀,所以我不能只收你十文。” 老伯虽然听着不大对劲儿,但仍是爽快地点头:“这个自然,事情顺利,有一百两酬劳。” 唐郁毫不犹豫: “成交!” “时间,地点?” 老伯起身掸了掸土,拱拱手: “鄙人乔府管家。明日清晨,朱雀大街,乔家出发,在下恭候。” 唐郁收下乔管家递过来的一块腰牌,黑檀木制,上面刻着一个乔字。 “好,我会准时。” 第二天一大早,唐郁照例练了一个时辰的刀。 然后去长春街买了两个包子兜起来,一边吃一边朝着朱雀街赶路。 他身轻如燕,看似步履稳健,眨眼已经去了很远,而身旁的行人毫无察觉。 川北城北有两横两纵四条大街,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 四条街围拢圈起的,就是官员贵胄、名门望族的圈子。 乔家在朱雀大街以东。 唐郁不需要询问,只看大街上哪一家门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那就准没错了。 唐郁三两口将最后一个包子吞咽下去,快步来到乔家门口。 乔管家正在焦急张望,看到唐郁就赶忙迎上来:“您可来了。” 管家老伯住唐郁就往宅子里拽: “走走走,先和我进去见少爷。” “吉时已到,你们就出发!” 唐郁好奇地探头看去,只见门口整齐摆着两个大鼓,还有金锣,唢呐,金钹等等乐器。 许多穿着红色或者黄色吉服的汉子正在门口翘首以盼,来回踱步。 唐郁被拉着穿过人流,走进门内。 前院里赫然放着一抬形制华贵,红锦金边的八抬大轿,有不少丫鬟在整理外饰内饰。 院里还有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下人正在忙碌着系红花,挂红绸,马鞍和脚蹬也要换成红的。 跟着乔管家从前院的侧门穿过,来到正厅。 八个红木金漆的大箱子摆在正厅中央,乔管家说这都是迎亲准备的喜钱和礼金。 第65章 切磋一下 “你的手告诉我,你是一个用刀的高手。” “噢,怎么说?”唐郁好奇。 “你手上虎口的茧,是每日练刀形成。 你的手,下意识呈虚握状,方便随时出刀。” 唐郁赞道:“你的眼力不错。” 赵胜威傲然而立,一股英气勃发而出: “我想试试你的刀!” 周围好事的镖师围拢在一旁,纷纷大声起哄叫好,看起了热闹。 他们的少镖头十七岁的时候,就打遍整个镖局难逢敌手,而后出门游历数年,月前才归来。 总镖头更是盛赞,说他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属于天资出众者。 面对周围人的赞美,人总是容易迷失自己。 赵胜威信心高涨。看到年纪更小的唐郁被乔管家如此礼遇,自然想要比试一番。 “我的刀,只杀人,不比试!” 唐郁摊了摊手。 周围的镖师愣了一下,然后哄堂大笑。 “你不会是,怕了吧。”赵胜威疑惑地问。 镖师们起哄:“他肯定怕了!” “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我们出来走镖?” “要不干脆离开吧,免得到时候成为拖累。” “…” 唐郁深深叹息一声: “我本来也是不想来的,但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唐郁仔细想了一下,终于打了个响指: “这样吧。” “如果你能逼我出刀,那就算作你赢!” 赵胜威闻言涨红了脸,怒声道: “你是在羞辱我吗?” 唐郁摇了摇头: “并没有。” “其实我的拳头和刀一样厉害。” “算算时辰,迎亲队伍也快要出发了,你如果要打就趁现在噢。” 唐郁的句句平铺直叙,但在赵胜威听来,却句句像在嘲讽他实力低微。 呵! 赵胜威怒极而动,身形猛地前冲,既然唐郁不拔刀,那他也不动剑。 就从拳脚上一分高低吧! 内力调动缠绕在拳面上,形成强悍的内劲,浑身的力道通过腰腹扭转,层层传递到右拳。 风声呼啸,仿佛空气被一瞬间抽干。 赵胜威的右拳携着无双威势,直刺唐郁面门。 唐郁则是平淡无奇的一记直拳相迎。 拳头对拳头! 咚! 赵胜威狂傲的表情瞬间凝固。 先是痛!骨裂一般的疼痛! 然后有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从拳头传来。 拳头、手腕、手臂还有浑身的皮肤,全被狂暴无匹的力量震出道道波纹。 砰! 赵胜威向炮弹一样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在偏院的墙壁上,深深地嵌在里面。 全场镖师都安静了。 一会儿看看唐郁,一会儿看看墙里的赵胜威。 不知道是该先去把赵胜威抠出来,还是先一拥而上拿下唐郁。 这时,唐郁轻踏出一步,眨眼之间,身形就出现在赵胜威身前。 镖师们如同见鬼一般,有的甚至忍不住惊叫一声,如此诡异的身法! 赵胜威的意识还清醒着,但是只觉得浑身无力,嵌在墙里动弹不得。 唐郁伸手抓住赵胜威的手腕,轻轻一拉,将他整个人从墙里拽了出来。 随即轻轻一抖赵胜威的手腕,他的浑身骨头顿时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赵胜威神情发懵,只是任由唐郁的摆布。 突然,他发现自己又可以动了,除了浑身有些酸疼之外,连正面碰撞的拳头都没有出现骨裂。 他喃喃说道: “怎么做到的。” 唐郁微笑道: “不过是控制好出拳的力度罢了。” 对于唐郁来说易如反掌的事情,在他人看来或许比登天还难。 赵胜威垂下他高傲的头颅,向唐郁抱拳: “是我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唐郁拍了拍赵胜威的肩膀,笑了笑: “切磋而已,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院子里的其他镖师大气都不敢喘,对待唐郁都是敬若神明,远远观望。 唐郁无奈,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这时,乔府大门方向传来一阵鞭炮声音,噼里啪啦晴空炸响。 敲锣打鼓声也同一时间响起,声音如平地炸起的惊雷,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最后是嘹亮的唢呐声,穿透所有乐声的阻扰,一曲直上云霄,犹如嘹亮的凤鸣,于九天回荡。 一个仆役小厮跑进偏院,急急忙忙喊道: “少爷他们出发了,各位大侠也赶紧的吧。” 为了追求热闹喜庆,迎亲的队伍要先沿着城北的四方主街巡游一番,然后再走中街一路向南,最后再从城南而出。 赵胜威他们作为保护队伍的镖师,不必在城内跟着巡游,直接先行一步去城南等候即可。 赵胜威收拾一番心情。 指挥众人收拾行囊,从侧门出去。在路上,赵胜威也向唐郁介绍了迎亲双方的具体情况。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爱情故事。 乔家公子乔羽,在锦城的川阳书院就读,读书期间结识了一个姑娘,两人一见钟情。 姑娘家境不差,但也只是普通人家,而乔家在川北声名显赫,因此乔家家主有所顾虑。 奈何乔羽铁了心非这位姑娘不娶,而这位姑娘也决心是非乔羽不嫁。 如此,两人拖拖拉拉藕断丝连又一年多的时间,乔家家主终于妥协了。 乔家就这么一个公子,以后家业还要靠他继承,总不能真的让他终身不娶。 既然决定谈婚论嫁,那乔家自然要把这事情办得风风光光。 三书六礼,该有的规矩,该走的流程,那是一项都不能少。 唐郁啧啧称奇,没想到那唇红齿白的玉面公子,却是个痴情的种儿。 朱雀大街上。 锣鼓阵阵,震耳喧天,唢呐开路,荡涤九霄。 乔羽身穿绛红色锦袍吉服,骑着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白骏马,春风满面。 身后是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穿着红色祥纹吉服,轻巧地抬着精致宽敞的喜轿,紧紧跟随。 接着的是擂鼓敲锣,唢呐金钹的汉子,穿着黄色金边短衫,绣着吉祥图案。 他们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乐器敲得震天响,两条街外都能清晰听到这喜庆的奏乐声。 最后才是重点,十六个穿着红色吉服,头戴红巾的力士,两人一组,前后抬了八个红木金漆的大箱,里面装的都是迎亲的喜钱和礼金。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仆人、丫鬟、姑子,媒婆、大夫甚至是风水先生。 他们负责伺候乔羽起居饮食,吉凶堪定,以及迎亲路上遇到的其他问题。 用唐郁的话来讲,那就是保姆级迎亲一条龙服务,省心省力省时间,就是费钱。 不过,乔家嘛,不差钱。 第66章 千金散尽 游街的迎亲队伍走的很慢,务必要把洋洋喜气传递给川北城的邻里乡亲。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唐郁听到了震天彻地的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 一个玉面公子骑着白马缓缓出城。 后面跟着抬轿的,敲锣打鼓的,抬礼金的,随行随侍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四十多人。 整个迎亲的队伍排开有近百米,出城门都足足花了好一阵子时间。 赵胜威的镖师队伍训练有素,整齐地站在官道一侧,他向乔羽点头示意。 然后一挥手,四十个人自发以十人为一组,分散到迎亲队伍的前后左右,在四方护卫。 整个队伍没有停下,顺势沿着官道往南而行。 不过敲锣打鼓的这些汉子出了城就可以歇息了,一直到了元文县,他们再接着奏乐。 唐郁也向着乔羽拱拱手。 然后身形一纵跨上马背,与威远镖局的镖师们一起,跟在队伍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占据了大半官道,向南边开赴。城门口无数行人驻足围观,好奇议论。 枝头更有喜鹊啼鸣,也在庆祝这难得的喜事。 元文县距离川北城一百多里。 若是在平日,快马加鞭,一日之内就能到达。 但是迎亲却大不一样。 队伍里有抬轿的,敲锣打鼓的,随行随侍的,还有抬礼的,这些都只能靠着双腿跋涉。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到达。 因为是驾马缓行,唐郁便微微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体内,修炼龙象般若功。 领悟了龙象般若功之后,唐郁的经脉骨骼都得到重塑,强度和韧性极大提升。 只是肩膀和右臂还有一点墨绿色气毒如附骨之蛆,难以祓除。 唐郁也曾想过其他路子,如果药王谷的人也束手无策的话。 他还可以在武侠人物模拟上寻求机会,浩如烟海的绝学心法,总有一门能够降伏气毒。 即便运气实在差劲,他也可以凭借龙象般若功,由内而外踏入先天。 届时先天真气自然生发,定能将这后天之毒轻而易举地铲除。 所以唐郁并不着急,而是沉下心关注于自身。 他的周身气血犹如奔腾江河,滚滚流淌。 按照龙象般若功的练法。 他需要以意念融于气血之中,然后集中意念,引动气血搬运周天。 再通过震荡,激发筋骨和体魄不断壮大。 炼体就是炼血、炼髓、炼意的过程。 外壮气血,内养神魂,内外合一则能反照先天,内息自生。 前行的路看不到尽头,人们总是觉得漫长,但对于沉浸在修炼的唐郁来说只是转瞬之间。 前进的队伍停下了。 唐郁感受到了胯下的马匹正不安地扭动,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了看日头,发现大半日已经过去,太阳已经在西落归山的路途上。 车队前方,两边的树林里,突然黑压压地漫出无数人影,明晃晃的刀剑让车队里人心惶惶。 四周的镖师们全都严阵以待,抽出雪亮的雁翎刀,横刀立马,与来人对峙。 唐郁微微一凝: “是山贼,不止一伙。” 唐郁剿匪众多,经验丰富。 他从来人的服饰,兵器,站位上的差异,轻易推断出应该是几家山贼一起出动。 财帛动人心! 赵胜威已经和对方山贼首领接洽。 来的是附近三山五岭的绿林中人,领头的是白水寨,青龙岭和虎头山。 一名身穿月青长袍,手摇折扇的中年文士朗声道: “乔家公子大喜,我们三山五岭的兄弟特地赶来贺上一贺!” 中年文士旁边还站着一个棕脸大汉和一个修长干瘪的男子,加上四方围拢过来山贼有上百人。 “只是我们道贺也道了,乔家公子不得表示表示?” 赵胜威脸色铁青,明明已经先行打点过这三家,如今竟然又来讨钱,贪得无厌! 乔羽面色平静,淡淡地说: “发钱。” “不要耽误了时辰。” 话音落下,队伍后面十名小厮鱼贯而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木桌,然后铺开宣纸。 队伍后方的一个红木金漆的大箱子被搬了过来,放在桌子边上。 啪嗒一下,锁扣打开,银光瞬间涌现。 明晃晃,银灿灿,全是足量的雪花银子。 然后一个小厮又拿出一摞丝绸缝制的钱囊,用料全是上好的蜀锦。 “我家少爷大喜,路过的都有喜钱。 一个个上来领取,不要拥挤,每个人都有!” 一名小厮中气十足地大喊。 众劫匪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操作? 棕脸大汉看着一大箱白银,面上狂喜: “要是把你们抢了,你们的八箱银子全都归我们,不用等你来发!” 乔羽清了清嗓子,以内力发声,瞬间扩散到整个官道上: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伤了和气。” “今天我和威远镖局在场,真要捉对拼命厮杀,你们又能活的了几个?” “事后我乔家的怒火,你们又可能承受?”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我想你们不会不明白吧?” 乔羽会武,唐郁并不惊讶。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唐郁就得到了系统提示。 乔羽理了理白马的鬃毛,不耐道: “想拿钱的,就来排队, 不想拿钱的,就拿命来拼! 我赶时间!” 话音落下。 沉寂片刻,有一个山贼忍不住了,收起朴刀,跑几步来到木桌前面。 一名小厮坐在桌子后,笑着问: “姓名?” “何大有。” “山寨?” “白水寨。” 小厮登记的同时,另外两个小厮负责将银子装进钱囊,然后递给何大有。 “下一个。” 一旦有人开了头,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其他山贼见状纷纷在木桌前面排起了长队。 不用拼命就有钱拿,这活儿谁不干? 领了钱的都喜笑颜开,甚至还对乔羽作揖,连声道喜,说一些吉祥话。 乔羽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想要的效果,让这些山贼也沾一沾乔家的喜气。 中年文士无奈地说道: “听人劝,吃饱饭!” “我们也拿钱走人。” 唐郁在一旁全程观摩,已经震惊到下巴一直没有合上过,他呆呆地喃喃自语: “这就是土豪的生活吗?” 只是,如果照乔羽这么一路发下去,大概率不会和山贼再起冲突。 除非那些山贼真的是干一票就打算逃离川北的亡命之徒。 那他的因果点岂不是没有着落,这一趟血亏! 第67章 元文县 一大箱银子发出去大半,还有剩余。 山贼们虽然觊觎木箱里的无尽财帛,但也终究是没有再妄动。 而是于山间道旁,目送车队缓缓远离。 入夜里,天气晴朗,星光璀璨,明月怡人,或许老天都有感于乔家大喜,分外给面子。 随行的仆从杂役开始忙碌起来。 砍柴,喂马,搭帐。 点火,起锅,做饭。 有条不紊,乔羽就住在最大的一间帐篷里,衣食起居都有人照料。 唐郁端着一碗疙瘩汤,上面加了一个鸡腿,和赵胜威排排坐在一棵参天古木的下面。 哧溜一声,唐郁勺了一口,汤汁厚重而酸甜,吃了一口鸡腿,肉质鲜嫩,不咸不淡。 在外出行,能有这样的伙食,唐郁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相比之下,炼锋堂的烤肉又有些简陋了。 唐郁感慨,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吃饱了饭,就想聊点八卦,而且最好是关于自己认识的人。 唐郁用胳膊肘杵了杵赵胜威: “老赵,我看乔家公子也是会武的,什么来头你知道不?” 赵胜威颇为奇怪地看着他: “嗯?当然是学自川阳书院了? 还能有别的出处。” 唐郁也奇怪地回望过去: “那不是一家书院吗?还教武功?” 赵胜威还在啃他的鸡腿,在外游历的他深深地知道珍惜每一粒粮食的重要性: “儒门书院可不止教学生读书,他们的儒门六艺就包括射和御的篇章。 儒家讲究养浩然之正气,存天地之正义,开万事之太平。 这么宏大的理想,没有武力支持,能行吗?” 唐郁恍然大悟,朝着赵胜威竖起来大拇指。 赵胜威冷哼一声: “世人多以为书生文弱,但那只是对儒家的一种偏见。” “真正的儒门大家,德行兼修,言出法随,剑气浩然,纵贯九州,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唐郁听得津津有味,心向往之: “瞧你这么熟悉,难不成你见过?” 赵胜威悻悻然:“听说书先生说起过。” 说罢,他又找乔府小厮盛了一碗疙瘩汤,哧溜哧溜的吃起来。 夜里,篝火渐息。 赵胜威安排了守夜执勤的人,唐郁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第二日清晨,乔家的小厮则动作麻利将帐篷,锅碗全都收拾好放到马背上。 在赵胜威的指挥下众人收拾行装,再度出发。 正如乔管家所料,迎亲的路途很顺利。 沿途的各路山寨,乔家已经事先打点到位。 乔羽又一点都不吝啬,走到哪里就把钱发到哪里。 路过的山寨要么就是夹道恭贺,要么就是干脆不出现,直接选择放行。 喜庆的气氛可以说是充分传达到了沿途的每个山头,这让乔家公子非常满意。 他就是要普天同庆的效果! 如此平平安安的行程,又过了两日。 前方一片村县已经近在眼前。 乔羽的神情隐隐有些激动,终于要见到梦寐以求的新娘。 刚刚到县口,喜庆的锣鼓声骤然而起,热烈的唢呐响彻云霄。 汉子们一个个都卯足了力气,脸红脖子粗,誓要让喜庆的乐声传遍县城。 乔家扛了八抬大轿,前来明媒正娶! 县里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更有许多小孩嬉笑着,跟着迎亲队伍一起边跑边闹。 乔羽胸口带着大红花,面带亲切笑容,对着路过的老老少少连连拱手。 更是吩咐随侍的小厮,将包好碎银的红包分发给路上的行人,小孩。 一传十,十传百,县里人都知道乔家来娶亲,还当街发红包,纷纷赶来凑热闹。 周遭的人群也是越聚越多,大家热热闹闹地往女方家里进发。 乔羽心怡的姑娘姓方,唤作清冉。 方家就在县城以东的清水街,正中央的位子。 家里算着日子也是早早就开始布置,用红绸和大红花装饰大门,再挂两盏大红灯笼。 在院子、正厅、卧房等家里各处,都贴上双喜临门和龙凤呈祥红色剪纸。 最后是姑娘的闺房,红烛红被,红纱床幔,再往门窗贴上喜庆的红纸,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一名美艳女子端坐于妆台前,明眸红唇,眼含笑意,云鬓凤钗,青丝如瀑,最后凤冠霞帔加身,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街道上。 一众街坊邻里拥着乔羽的等人来到方家门口,唐郁早已经被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 这让他哭笑不得,回想起了上辈子赶早高峰地铁的盛况。 乔羽大大方方鞠躬,长声道: “小生乔羽,前来迎娶方氏千金。” 吱呀一声,红绸锦花的大门应声而开。 方家亲戚、媒婆姑子面带笑容,忙出来将乔羽和一众迎亲的人接进屋子里。 唐郁和威远镖局的镖师们都留在门外,街道上的众人仍是聚在一起没有散去。 他们还想看新娘子上花轿,再说几句吉利话又可以讨要几个红包。 约莫过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突然方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接着一个黑影蹿上了方家的屋顶,他手臂之间还夹着一个身披红色嫁衣的女子。 女子明眸皓齿,面容姣好,但此刻却昏迷不醒,脸色苍白。 黑影踩着屋顶,大步流星地向县东赶去。 虽然手里挟着一个人,但是身形依然轻盈,速度极快,眨眼就跑出极远。 此时,一袭绛红色新郎服的乔羽也纵上了屋顶,唐郁感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 明显受了内伤! 出事了! 唐郁周身气血一提,身边拥挤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开。 然后身形一纵,一把抓住赵胜威,将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乔羽受伤了,你去照顾他,我去追新娘。” 只见他足尖一点地面,犹如飞鸟一般,带着赵胜威直接冲上高耸的屋顶。 “好。” 赵胜威刚刚说完,唐郁抓着他手腕用力一甩,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被扔出去,嗖的一下飞向乔羽远去的方向。 唐郁轻身一纵,瞬间赶上飞在半空的赵胜威。 赵胜威满嘴灌风,他愤怒地说道: “下次你能不能打个招呼!” “这样快一些。” 唐郁足尖再次轻点屋顶,身形骤然提速,如同离弦之箭,瞬息就出现在十丈开外。 又一瞬间,身影几乎消失的看不见。 赵胜威骂骂咧咧: “这是什么怪物!” 第68章 突发的状况 乔羽的速度越来越慢,踉踉跄跄,眼神都已经开始模糊。 突然,耳边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你疗伤,我去追!” 一道灰色身影从自己的身边飞掠而去,犹如一阵清风,在不经意间就已经远去无踪。 乔羽心中有种莫名的愤怒,那源自于一种无力感,他几乎在内心反驳: “我的新娘,我要亲手夺回来!” 他脚下猛地发力,却突然一软,身体不由地向前栽倒,下一秒就会滚落屋顶。 啪,突然一个有力的手掌出现,撑住了乔羽的胳膊,将他稳稳地扶住: “幸好赶上了,果然还是被扔比较快。” 赵胜威的脸出现在乔羽眼中,乔羽一口气泻掉,终于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唐郁一个纵跃飞至半空,已经远远看到那道在前奔逃的黑影。 他毕竟还挟着一人,再有三息时间,唐郁必定能够追赶上他。 唐郁此刻无比怀念以内力施展凤舞的时候,若是论绝对的速度,凤舞身法要比踏雪无痕更快。 而且凤舞能够借助风势在天空翱翔,在远距离追击和逃遁方面优势明显。 当然踏雪无痕则因变化莫测的借势技巧,赋予唐郁更高的灵活性和闪避能力。 只是此刻唐郁不能使用内力,颇有一些憋屈的感觉。 方家靠近县城东面。 黑影挟着新娘已经到了东边县口。 唐郁眼力极好: “还有同伙!”县口有四个蒙面黑衣人,还有五匹骏马,看穿着明显是同伙。 黑影翻身从屋顶跃下,落在四个黑衣人身边: “后面那人速度太快,很棘手!”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掏出一把铁木胎弓,份量极重,但又不会失去韧性: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说话间,四支黑铁利箭已经搭上弓弦,此人弓步大开,长臂一曲,手臂肌肉瞬间如岩石隆起。 砰的一声,宛如重炮发射! 四支铁箭快如闪电,射向半空的唐郁。 刺耳的风声呼啸而过,霸道绝伦的箭矢直指唐郁身上各处要害。 唐郁心中凛然。 于半空中躲闪会减缓速度。 他果断挥手数枚石子打出,石子飞旋排列,精准地与箭矢尖头撞在一起。 砰砰砰。 四支箭,十六枚石子。 每支箭被四枚石子精准地撞击在同一点,再强大的力道也被消磨殆尽。 四支箭如失重的飞鸟,在半空垂直掉落。 黑衣人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样出神入化的暗器手法。 嗒嗒嗒。 骏马长嘶,四蹄如飞,四匹骏马荡起尘埃,即可远去。 殿后的黑衣人赶忙攀上马鞍,准备打马撤退,他有一种直觉,追击的少年人,很恐怖。 突然,黑衣人感觉一阵强劲的大风吹拂,他的斗笠被直接掀飞,黑发飘舞。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再动一下,你会死。” 黑衣人这才觉察到脖子上的一丝冷意,一柄雪亮如白练的横刀正架在脖子上。 他瞬间举起双手。 “别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 方家宅院。 门口看热闹的乡亲街坊被镖师们强行驱散,他们仍然意犹未尽,虽然没有看到新娘子。 但这个热闹可比迎亲更加好看。 乔羽伤的并不重,经过赵胜威的内力调息,已经压制住了乱窜内息。 他此刻正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眉头紧锁,脸色像一团漆黑的乌云,阴沉的可怕。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已经掐进肉里而不自觉。 家主方柏和夫人周萍亦是一脸焦急,甚至有一丝惶恐和惴惴不安。 赵胜威则站在门口,满心地疑惑无处宣泄,只能耐心等待。 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唐郁将黑衣人扔进正厅中,随即踏步走进来: “对方有同伙儿,四个。” “没追到新娘,但抓了一个回来。” 乔羽紧绷的脸上稍微缓和了一下,紧握的双手也缓缓松开,这几乎已经是比较好的局面了。 “所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人出来说明一下?”唐郁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赵胜威走进门来,他也想知道。 乔羽望向神色惶恐的方柏和周萍,沉声问道: “我的岳父和岳母大人。”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家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高手,还抢走了阿冉。” 方柏一声长叹,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方家曾经有一个老仆,他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深得方家人的认可。 老仆某一天从外面捡回来一个孤儿,并和方柏说想要自己收养,将来给他养老送终。 老仆在家侍奉几十年,与方柏感情很好。方柏和周萍又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家,自是应然应允。 老仆给孤儿起名叫林晓。 一年之后,周萍诞下方清冉。 林晓和方清冉年纪相仿,仅仅相差两岁,从小就一起玩耍,两人朝夕相对,一起长大,虽然有主仆之别,但也算是青梅竹马。 林晓对方清冉虽有满心爱慕,但方清冉却一直将他当作兄长一样对待。 情窦初开的少年心中哪里能藏的住事情,便将一腔热情向方清冉倾诉。 换来的,却是委婉的拒绝。 “女子读书不易,我想先修个学业有成,再考虑男女之事。” 方清冉读书上有天赋,但林晓却是一窍不通,他一直觉得随着两人逐渐长大,他和方清冉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八年前,老仆去世。 林晓将其郑重安葬,守孝,然后就不告而别。 他一消失,就是八年的时间。 三天前,林晓突然出现。 带回来很多金银珠宝,说要孝敬方柏、周萍二老的养育之恩。 多年以来,他们早已经将林晓视为半个儿子,见到他还活着,自然是高兴不已。 当他听说方清冉要出嫁之时,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殊情绪波动。 怎料到,正当方清冉与乔羽准备给主位上的方柏和周萍敬茶改口之时。 旁观的林晓却突然跳将出来,指着凤冠霞帔,倾城绝世的佳人: “清清,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所有人都震惊当场。 方清冉身形一顿,她的面上盖着红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是那决绝的话语如寒冷的坚冰,刺痛人心: “我不愿!” 林晓像是突然失心疯了一般,猛地扑出,一掌磕在方清冉颈部,方清冉不通武功,当场就昏了过去。 接着林晓朝着乔羽一掌击出,内劲如江潮狂涌,竟是一个内家高手! 乔羽仓促一掌应对,当时便受了内伤。 之后便是唐郁等人看到的场景,林晓劫持方清冉离开元文县。 第69章 偏执 青梅竹马和一见钟情。 这故事并不复杂,唐郁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前世的言情小说在他的世界上演一般。 唐郁踹了踹地上蜷缩着的黑衣人: “你叫什么?和林晓是什么关系?” “为何来帮他抢新娘?” 黑衣人面容成熟,蓄着小胡须,眉目透着一丝跳脱,刚过而立,身强体健。 他倒是没怎么犹豫,爽快开口回道: “我叫谢准,是栖霞山的三当家。” “三当家?你是山贼劫匪?” 唐郁挽了挽袖子,铛的一下抽出霜雪般的横刀,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当山贼的不寻思抢钱,反而跑来抢人家新娘,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准一下子慌了神,连声大喊道: “我们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做人做事,都无愧于心啊!” 唐郁的横刀落在谢准的脖子上方三寸位置: “抢人新娘,还无愧于心?” 乔羽的手又攥紧了,若不是还要拷问方清冉的下落,他恐怕会一刀结果了谢准。 谢准讪讪一笑: “这件事,我们确实有一些不占理,但我林兄弟和方姑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感情是一等一的深厚,怎能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这一对苦命鸳鸯被拆散! 所以我们才撺掇林兄弟来抢人私奔…” 唐郁听着不是味儿。 青梅竹马能对上,感情深厚能对上,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也能对上。 但是合在一起的意思那就完全不同。 乔羽也是越听脸越黑,身体已经忍不住抖动。 赵胜威连忙止住谢准的话: “我们乔家公子和方家千金是两情相悦,明明是林晓跑来拆散了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怎么到你嘴里,反倒我们成了逼迫良家女子委身富贵人家的恶人了?” 方柏和周萍也连忙附和,严厉斥责谢准等人的不义之举。 谢准彻底懵了,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我们理解错了?” 栖霞山口。 林晓带着方清冉以及其余三人纵马疾驰,三刻钟后就到了栖霞山口。 四人等了半晌,发现谢准还没跟来,他们才终于确认谢准被俘了。 方清冉还在昏迷中,林晓颇为担心: “后来那人极为厉害,三哥应是被他俘了。” “怎么办?我们要回去救他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个儒雅男子,既是山寨军师,又是二当家的袁文杰: “不必,方姑娘在我们这里,他们一定会来。” “我们就在自家的主场,等候他们到来即可。” 一个粗犷声音接着说:“二弟说的没错,我们经营栖霞山这么久,难道还帮你守不住弟妹?” 接话的是栖霞山大当家段无方。 一个年轻的声音附和着:“老五你放心,我们定不让乔家做出以势压人,逼人成婚的事情!” 最后收尾的是栖霞山四当家柳长明。 林晓眼眶通红,看着三位兄弟抱拳致谢: “多谢各位兄弟!” 随后四人策马扬鞭,带着昏迷的方清冉先行返回栖霞寨。 栖霞寨坐落在栖霞山腹,依山而建。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角阁楼画栋,尽显古色古韵之美感。 林晓早已经让人收拾出一间独立阁楼。 等到四人回到山寨,林晓一把将昏迷的方清冉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石阶。 然后沿着山坡走上数百步,再转过一片丛林,一座隐世而精致的阁楼赫然而立。 林晓将方清冉抱进阁楼,轻轻的放在柔软的床榻上,而后蹲在床边望着心上人。 佳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眉如远山,琼鼻娇巧,一双红唇微微闭合,白皙的天鹅颈,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一袭红霞锦绣红嫁衣,精致的凤冠金钗,更是将方清冉衬托得明艳无暇,光彩照人。 林晓满心苦楚,伸出手想要轻抚方清冉的脸颊,但是却又止在半空中。 林晓的手就这样凝固着,欲进又止。 方清冉的睫毛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醒了。 方清冉睁开双眼,轻纱床幔,软硬适度的床榻,但明显不是自己的家。 她侧过脸,突然看到林晓满面踌躇地站在一旁,脑子里回想了在方家正厅的那一幕。 方清冉猛地站起身来,疾步走到林晓面前。 “清清,我…” 啪,一道清脆的响声。 方清冉狠狠地一耳光抽在林晓的脸上。 林晓懵了,僵在原地。 啪,方清冉反手又是一耳光。 啪,这一次林晓抓住了方清冉的手腕。 “林晓,你这个王八蛋,无端消失了八年。 为什么现在突然跑回来,还破坏我的婚礼,打伤我的新郎!” 林晓抓着方清冉的双肩。 “清清,我是来拯救你的!” 方清冉美目圆睁,挣脱林晓掌控: “我为什么要你来拯救?” “你究竟在说什么?” 林晓着急地解释: “我知道一定是乔家人逼迫伯父伯母,让他们将你嫁给乔家公子。” “你不用担心!” “他们乔家虽然在川北声名显赫,但我们栖霞山在绿林中也是享有威望,我们不怕他们。” 方清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实在忍不了,怒声反驳道: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根本没有人逼迫我,我和羽哥是两情相悦,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赶快放我走,羽哥现在一定很担心我!” “我要回去!我只是把你当兄长!”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林晓目光怔怔,双手抓着头发,喃喃说着: “两情相悦…” “兄长…” “不可能,不可能…” “一定是他逼你…” “一定是乔家以你的家人相威胁…” “没关系的,我可以想办法接伯父伯母过来…” 林晓不断自说自话,双目赤红,神情疯狂甚至扭曲,已经根本听不进方清冉的澄清和辩解。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我可以的,可以把伯父伯母接过来…” 砰的一声,林晓将方清冉的阁楼门重重关上,并且在外面上了精铁锁链。 然后状态疯狂,逃也似地离开了。 方清冉使劲推了推房门,又推了推窗户,发现全都被上了锁链,这里成了一间精致的牢房。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她心中担心乔羽,也担心林晓。 她不知道林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为何变得如此偏执,疯狂。 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第70章 反转 谢准鼻青脸肿地坐在正厅的地板上,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栖霞寨。” “但是…” 还敢谈条件?乔羽投来杀人的眼神。 谢准吓得赶紧双手抱头,护着自己的脸: “能不能先给我涂一些消肿的红花油和药膏,我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脸了。” 唐郁:“…” 赵胜威:“…” 乔羽本欲即刻出发。 但外面天色已经转暗,山路难行。 若是栖霞寨借着夜色设伏,那众人的形势将更加不利。 再加上乔羽伤势未愈,若是真的打起来,伤势拖累之下恐不能持久。 况且,林晓视方清冉为珍宝,虽说性情有些偏执,但料想暂时不会做出伤害方清冉的事情。 唐郁和赵胜威一番劝说,终于让乔羽先去调息休养一晚,第二日再出发去栖霞山。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疾风劲草,马蹄如轮。 威远镖局所有镖师,加上唐郁、乔羽和谢准一共四十余人。 唐郁挟着谢准在前带路,其余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声势浩荡,马蹄声犹如平地惊雷,滚滚回响,震得草木断折,尘土飞扬。 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众人已经到了栖霞山口。 唐郁勒马暂歇,回身道: “这货说,前面就是栖霞山。” 赵胜威一摆手,众镖师也即刻停下。 威远镖局配合默契,赵胜威还没有说话,两个身手灵敏的镖师已经向着山林飞奔而去。 这两个是专门负责侦察,探路的镖师,他们身法灵活,精通追踪和隐匿的技术。 谢准讪讪一笑: “不必如此紧张,我们还没有那么无耻,在路上设伏。” 乔羽眼神一瞪: “抢人新娘,还不够无耻吗?” 谢准立马乖乖闭上嘴,还做了个缝上嘴巴的动作,换来乔羽的一声冷哼。 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 山林中传出一声不知名的鸟鸣,清脆嘹亮。 赵胜威眼前一亮: “是暗号,前面没问题,我们出发进山。” 依然是唐郁挟着谢准驾马走在最前面,乔羽紧随在后,剩下的人分散跟在后面。 毕竟到了敌人的地盘,众人走得并不快。 第71章 三局两胜 “此话当真?”唐郁反问。 袁文杰和段无方对视一眼: “千真万确。” “老谢啊,看来你们兄弟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厚道。”唐郁淡淡对谢准说道。 谢准却是看向远处林晓的情况。 只见他的眼眸低垂,但周身却笼罩着一种不祥而阴森的气场。 谢准忧心忡忡道: “你们不知道,老寨主传给五弟的是一门极意武功,功法性质受到情绪和心境的影响极大。 他之所以前期进展神速,就是依靠对方姑娘的感情执念。如今多年积累的情绪一朝崩溃,很容易由偏执滋生魔念。 让他转向另一个极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在于他自己。 若是成魔,不仅栖霞寨,栖霞山周围村县的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乔羽铿锵一声抽出七星剑,剑刃若霜雪,寒光似顷涛,横剑架在谢准的脖子上: “这与我无关,我今天来就是要带走阿冉,谁拦我,那就要死!” 谢准立刻慌神:“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让我和他们交涉一下,毕竟我也是他们的兄弟。” 谢准高声喊道: “二哥,没有其他办法吗?” “毕竟是我们理亏在先,如果还要强留方姑娘,实在有违侠义之道啊!” 谢准朝着段无方、袁文杰一阵挤眉弄眼,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救救我!救救我! 段无方和袁文杰犯难,柳长明则一直在观察的林晓的状态,防止他突然起什么情绪异变。 这时,林晓踏前一步,抬起头,双眸闪烁着危险的光,他声音低沉: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们想要带走清清,那就要凭实力!” “你们乔家出三人,我们出三人,我们打三场。获得两场胜利的,可以决定清清的去留。” 三局两胜,简单明了。 乔羽自是不用说,不管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他今天都要带走方清冉不可。 他望向唐郁、赵胜威,两人也朝着他微微点头。 这里是栖霞寨的地盘,若是真刀真枪的火拼,那唐郁他们必定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如果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取得主动权,那当然是对他们更有利。 乔羽沉声回应:“一言为定。” 段无方、袁文杰、柳长明互相看了一眼,仿佛莫名轻舒了一口气。 柳长明率先站了出来: “既然说定了,那就由我来打个头阵。” 赵胜威看了看乔羽,又看了看唐郁。 乔羽一腔怒火肯定是朝着林晓发泄。唐郁老神在在地扣着谢准,没有任何动作。 那就是我了呗。 赵胜威直接走出阵来: “我来会会你!” 柳长明和赵胜威年龄相仿,他身形修长,使得竟是一柄弯刀,如圆月。 只见他右手横刀,左手轻抚刀背。 “请指教。” 话音落下,柳长明身影陡然前冲,速度极快。 赵胜威冷哼一声,内劲运转之下,长剑唰的一下从剑鞘里跃出,右手精准地握住剑柄。 迈开脚步,疾速向着柳长明冲去,金色额带随风飘荡,熠熠生辉。 铛! 刀剑重重相击,僵持不下,平分秋色! 柳长明见在力量上占不到便宜,便转以快绝身法围绕赵胜威周身游走。 弯刀刀法诡异莫测,要旨就在奇,险二字,刀影重重,总是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进攻。 赵胜威从未战过弯刀这类奇门兵器,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更被如弯月般的刀锋先声夺人,挑断了臂甲。 但正如镖师们所说,他毕竟外出游历过,也经历了实战的考验,先稳住心神专注于防守。 他身法虽不及,但出手速度却不慢。是以固守原地,不断以剑刃抵挡弯刀的连绵进攻。 一时间,柳长明身形在赵胜威周身不断闪动,刀光不断,剑影千重,空气中不断传来金铁交击之声。 眨眼之间,两人交手近百招。 柳长明开始动真格的,内劲运转,弯刀劲力更加变化多端,时而重如千钧,时而轻若鸿羽。 这令防守的赵胜威更加难受,他常常不知道用什么多大的力道抵挡弯刀刀锋。 用力过轻则会被突破防守,用力过猛则容易失了重心,几个呼吸间,他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很难!为了捕捉劲力走向,赵胜威心神消耗严重,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观战的唐郁心知要遭。 额头流汗是身体已经锁不住气血奔涌的征兆,气力会加速流失。 再一次,赵胜威横剑格挡,但已经持剑不稳。 柳长明抓住机会,弯刀一转,利用弯曲的刀背将他的剑锋径直绞飞脱手。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柳长明微微喘着粗气,弯刀架在赵胜威的脖子上,眼神明亮:“你输了。” 赵胜威神情落寞,他捡起长剑走回阵地: “对不起…” 他本以为自己游历归来,无论是经验,还是实力,都已经足够挑起威远镖局的大任。 然而,先是唐郁,后是柳长明。 不断有人在一次次告诉他同一个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乔羽闷声不说话。 唐郁拍拍他的肩膀: “胜败是兵家常事嘛。” “我去帮你狠狠揍他们,比上次揍你更狠。” 赵胜威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是他心中的失落被唐郁这么一调侃,却是冲散了不少。 唐郁大大咧咧地走到场中: “这次我出战,你们谁来挨揍?” 段无方声如奔雷:“我来!” 他身上披着一身厚厚的重甲,一柄一尺宽,四尺长重剑深深地插入地底。 段无方单手抓住剑柄,低吼一声。 硬生生将重剑从土里拔了出来,泥土翻飞,然后就单手拖着重剑,向着场中的唐郁走来。 段无方是一个武痴。 他平生的最爱,就是与人比武较量。 他又喜好钻研兵器,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抢亲当日,他亲眼见识到了唐郁极致的轻功,还有那神乎其技的暗器。 顿时心中已经有些技痒,当得知谢准栽在唐郁手里,更是决定要与他较量一番。 今日袁文杰的那一番话其实有两重含义: 其一,便是林晓想要看一看乔羽的勇气和胆识,他能不能真的为了方清冉做到奋不顾身与栖霞山近千名弟兄为敌; 其二,便是要激乔家一方与栖霞寨一方比试较量一番,毕竟是江湖中人,当然是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第72章 力量 为了对付唐郁。 段无方精心挑选了兵器,一柄重量惊人,面积宽阔的重剑,重量有一百多斤。 正所谓重剑无锋,哪里唐郁身法惊人,一个重剑横扫而去,只要擦碰一下,非死即伤。 同时,为了预防暗器。 段无方选了一身精铁厚甲,将身上的要害部位包裹地严严实实,但又在关节处做了特殊处理,不影响动作的灵活性。 段无方手拖重剑,身上铠甲亦是极重。 每踏出一步,地面就发出一声重响,留下一个浅浅的土坑,重剑更是拖出一道深深地剑痕。 他初时还是走着,继而开始慢慢加速,最后竟快速奔跑起来。 咚咚咚! 段无方犹如踩着密集而沉重的鼓点,快速靠近,重剑拖行,擦出一连串灼热的火花。 喝! 段无方猛地跃起,双手握紧剑柄,手臂青筋涌现,上百斤的重剑被凌空拽起。 庞大身躯投射的阴影完全将唐郁遮盖。 威势无双! 远处观战的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即便见识过唐郁动手的赵胜威也不禁有些担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招朴实无华的力劈华山! 犹如降世的巨灵之神,高举着黑铁重剑朝着唐郁狠狠砸下。 而唐郁,却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跑啊!” 乔羽急切地大喊,看那巨剑的重量,再不跑就要被砸成肉泥了! 唐郁却是无动于衷。 段无方心道糟糕,这等庞大的力道,他已经来不及变换方向了! 砰的一声巨响,磅礴的力道让唐郁所在地面瞬间坍塌,激荡起无数尘埃。 烟尘飘荡,段无方也看不清实际状况。 他双手发力想要将剑提起,但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重剑都纹丝不动。 仿佛被什么东西钳住了,难道是掐进了骨头里?段无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烟尘渐渐飘散。 依稀有一道人影依然站在原地。 “唐郁!” “他,他抓住了重剑!” 赵胜威不可思议地惊呼。 唐郁左手抬起,精准地抓住了重剑剑锋,他的手臂肌肉微微隆起,没有一丝颤抖。 仿佛重剑的一百多斤的重量和段无方刚刚全力重劈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你刚刚收力了,是怕砸死我吗?” 唐郁抓着剑锋纹丝不动,段无方一脸惊恐大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脸上涨红,内劲狂涌,双手猛地发力,想要将重剑收回来。 唐郁感受到剑锋上传来的力道,微微一笑: “这才像点样子。” 手臂又鼓胀一圈,手上力道同样加强,将重剑牢牢抓住,没有一丝颤动。 围观的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他们甚至有的还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一体格匀称的少年,竟然像抓玩具一样,轻松将一柄宽阔重剑抓在手中。 关键是任凭段无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取不回来,他们不由怀疑,是不是段无方在演戏? 段无方却是有苦难言,鬼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有如此大的力气。 唐郁笑着道:“赶紧结束。” 左手瞬间发力,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重剑拽脱离了段无方的双手。 唐郁右手搭上剑柄,剑锋一转,以剑身对着段无方,同样一个招力劈华山瞬间砸下。 强烈的旋风骤起,呼啸声音灌入段无方的耳朵,他只来得及双臂交叉挡在头顶。 围观的众人更是下意识发出一声声惊呼。 轰隆一声,段无方被强大的力道直接砸到在地上,臂甲碎裂一地,双臂仿佛折断一般。 然而唐郁没有停下。 持剑一个横扫千军,宽阔的剑身好像一把芭蕉扇,陡然掀起一阵飞沙走石。 又听得砰一下重响! 段无方直接被重剑拍得倒飞出十余丈,胸前的重铠哗啦啦的全都碎成一块一块。 “这个也还给你。” 嗖的一下,重剑被唐郁随意抛了过来,回旋两圈,正好插在段无方身前。 “大哥!” 袁文杰、柳长明和林晓飞快地跑到段无方身边,将他扶起来急切呼喊着。 周遭的栖霞寨匪众更是严阵以待! 谢准同样心急如焚,想要跑过去察看情况,却被赵胜威一剑抵在脖子上才消停。 “放心,我收力了。”唐郁回来对谢准说道。 谢准愤愤道:“你,真是个妖孽!” 段无方意识还清醒,他虽然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一辆马车反复碾压过一样。 但浑身上下并没有出现骨裂骨折的情况,顿时明白是唐郁手下留情。 他在柳长明和袁文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是在下不自量力了。” 唐郁微笑道: “不必客气,这位当家,有句话想送你。 “想要更上一层楼,博而不精是不行的。” 段无方郑重抱拳致谢:“受教了!” 唐郁和赵胜威碰了一下拳: “如何,帮你出气了。” 赵胜威竖起了大拇指,简直五体投地。 场中央。 不知何时,乔羽已经悄然站在那里。 他的神色平静,七星剑出鞘,直指向林晓。 “来。” 这一声犹如冰山寒泉,抚平燥热。 林晓眼中怒火熊熊,正是眼前的人夺走他的挚爱,夺走他前半生日日夜夜的牵挂。 “来!” 一声暴烈的怒喝,响彻天穹。 铿锵一声,林晓腰间的长刀瞬间出鞘,极速向着乔羽飞身疾驰而去。 刀光凛然,犹如千年不化的冰雪。 怒火燃烧,好似积蓄爆发的火山。 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势汇聚在一起,犹如林晓此刻矛盾的心境。 在他的刀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铛! 刺骨的冰雪,炽热的烈火仿佛与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碰撞在一起。 刀刃与剑锋碰撞出刺目的火花,林晓愤怒的眼神与乔羽平静的眼神相对! 哗! 犹如疾风骤雨,林晓情绪激烈,刀光化为一股漫天刀幕,向着乔羽席卷而下。 一股中正平和,却浩然无惧的气势从乔羽身上冲天而起,他运转内劲涌上七星长剑。 身形翩然飘逸,横剑挥出,一连串连绵剑影出现,与密集的刀光对撞在一起。 发出无数金铁交击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唐郁嘴角挂起一抹微笑,林晓虽然天赋异禀,但乔羽却也是川阳书院的得意门生。 这不仅是情敌之间的对决,也是一场天才之间的对决! 第73章 宿命对决 栖霞山山腹深处,一座精致阁楼在茂密的丛林绿叶之间若隐若现。 阁楼之中,一个绝美女子身披锦绣红装,头戴凤冠,蜷身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 她的双眼通红,泪已流干,眼神空洞无物,只是怔怔地目视前方。 桌子上,丰盛的餐食却是一口没动,已经冰凉凝结成块状物。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年轻而活力的声音: “里面有人吗?” 方清冉眼中出现一丝神采,这声音,并不是林晓的! 继而外面那人又喃喃自语: “阁楼用铁链锁起来,还真是奇怪。” “啧啧啧。” “既然没人,那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方清冉骤然回过神来: “有,人!” 她太久未饮水,嗓子已经干哑发不出声: “有,人啊!” 她直接从床上扑下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踉踉跄跄趴到门上,用力捶打着门框。 砰砰砰。 “好了好了,别敲了。” “我知道有人,刚才逗你的。”那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外再度响起,含着一丝笑意。 方清冉感觉自己仿佛是那溺水之人,眼前突然出现一根救命稻草,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抓住: “放,我出,去!” “求,求你!” 没有传来回应,突然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是刀鸣之声! 然后就听到铁链断裂的脆响。 吱呀,一人推门而入。 此人是个面容俊秀的少年。 身穿灰色短衫,粗布材质,腰间斜挎着一柄横刀,一看便价值非凡。 “你便是乔羽和那林晓的心上人?” 方清冉一夜未食未饮未眠,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单手扶着门窗才不至于摔倒。 听着唐郁调侃的语气,她微微嗔怒: “你是何人?” 唐郁走到桌上,看着什么都没有动过的餐食,他挑挑拣拣装了一碗: “我?” “我是乔羽老爹请来的迎亲人。” “新娘子被人拐跑了,我自然要负责找回去。” 唐郁拿着碗筷示意了一下: “我们逃出去需要不少体力,如果你不想半途昏过去的话,最好过来吃了它。” 作为川阳书院的学生,方清冉不是不明事理的女子,她蹒跚着走到桌前。 端起碗筷便吃了起来,唐郁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虽然冰凉,但是可以解渴。 趁着方清冉吃饭的功夫,他掏出一件天青色短衫和牛皮软甲放在床头。 这是从赵胜威那里讨来的。 方清冉使劲嚼着邦硬的米饭,混着一口茶水一股子咽下去: “羽哥他在哪里?” 唐郁斜靠在门边,看着湛蓝的天空,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再珍贵的鸟,也不该圈养在笼子里,而是属于自由的天空。 他微笑着说道: “在中央演武场,和林晓打生打死呢。” 吧嗒一声,方清冉手中的筷子径直掉落。 中央广场上。 雪白的刀光,炽烈的内劲,林晓身法快绝,刀锋所向,席卷无数飞石尘埃,笼罩乔羽。 然而无论多么凶猛的刀光,一旦触碰到乔羽周身三尺之内,就会被平和内敛的剑光徐徐化解,就像被阳光消融的冰雪,渐渐归于无形。 乔羽修习的是儒家浩然气和浩然剑。 讲究中正平和,浩气凛然。 浩然之剑则犹如圣人劝学,不疾不徐,孜孜不倦,不仅善守,而且能够在守中觅得胜机。 然而林晓情绪却越来越愤怒。 为什么我如此努力,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为什么你生来富有,还能得她垂青… 为什么我的青梅竹马,抵不过你的一见倾心… 林晓的武功重意,依赖情绪波动,能不断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潜力。 在执念的反复折磨和追问下,他的情绪变得更加失控和愤怒。 不仅有愤怒,还有后悔和嫉妒,交织的负面情绪让他的眼神都染上一层红芒。 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刀光更是片片飘落,内劲犹如飓风海浪,一波比一波更高。 空气中不断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刀鸣,那是刀锋以极快的速度刺破长风。 林晓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影,一次次地向乔羽发起冲击,一次次被击退,接着又锲而不舍的冲上去。 看着场中凶猛疯狂的黑影。 袁文杰神情担忧: “从未见五弟将情绪调动至如此地步,我担心他真的会被心魔所控。” 段无方紧紧盯着战团: “本以为这乔羽会是个骄奢淫逸的富家公子,没想到他不仅会武,而且竟将五弟逼迫到这种程度。 我们要注意了,若是五弟失控发疯,我们要一起上去按住他,千万不能再徒增伤亡!” 乔羽一袭新郎红衣,七星剑光璀璨夺目,将身前探入身前三尺的刀光一一击破,抵挡。 然而乔羽身前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迫的越过三尺剑围的界限。 昨日的内伤,终究还是产生了影响,他的出手速度,他的身形都不自觉变慢。 如此势均力敌的对决,任何细微的变化立时就会被对手捕捉到。 林晓眼神一变: “你慢了。” 他的周身气劲凝聚,刀锋一转,璀璨刀光蓄力斩出,横贯长空,惊世绝艳。 铛的一声巨响。 乔羽横剑抵挡,但内劲不足,强大的力道将他的剑锋重重地磕偏,胸前顿时空门大开。 林晓眼中红芒一闪,一丝冰冷的杀意涌上意识。 这感觉就像防洪长堤坝一样,一旦有一点空隙,洪水就会无孔不入的钻过来。 他的杀意越来越深,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蛊惑,引诱: “杀了他。” “杀了他,清清就只属于你。” 林晓心中发狠,一刀朝着乔羽胸前空门斩去。 段无方和袁文杰大喊:“不好!”合身扑向林晓,却已经是来不及。 乔羽自知很难避过林晓的绝命之刀。 他的心中莫名悲凉。 脑海中回想起种种,那些与方清冉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全都历历在目! 可惜啊,不能够与我的新娘相守! 但是林晓,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还有一招舍身取义,就留给你罢。 乔羽完全放弃了防御,浩然之气陡然攀升,横剑中正,直刺林晓,剑速虽缓,但已成避无可避之剑势。 不可避,只能挡,是为舍身取义! “不要!” 远处,一道声音飘来,好像天外。 略带沙哑,凄厉而绝望。 “清清…”,林晓疯狂的神志,出现一丝清明。 “阿冉…”,乔羽回头,看到一个人影,穿着威远镖局的天青短衫,披着皮甲。 但那张绝美的容颜,分明就是方清冉。 多想再抱一抱你。 可惜啊,已经来不及了。 第74章 化险为夷 袁文杰,段无方,谢准,赵胜威,甚至栖霞寨和威远镖局的镖师全都在往场中赶去。 然而却是来不及。 林晓和乔羽的刀剑已经近在咫尺,同归于尽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忽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响彻群山,只见一连串飞石划破长空,犹如闪电。 六枚石子,化为两列。 后一枚石子速度更快的撞上前一枚,犹如炮弹助推一般,令其速度再次提升。 最前排并列的两枚石子经过两次火箭助推般的加速,速度已经达到肉眼难辨的极致。 几乎转瞬之间,两枚飞旋的石子已经越过赵胜威,越过方清冉,直接砸在刀锋和剑刃之上。 铛! 一声急促而震撼的巨响。 长刀和利剑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在空中旋转数周,然后插在地上。 林晓和乔羽怔怔地站在原地,双手微微颤抖,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然后又被唐郁硬生生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羽哥!” 方清冉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乔羽,娇俏面容上犹如梨花带雨,汹涌的眼泪顺着凝脂白玉般的脸颊滚滚而落。 人群里的唐郁无奈扶额。 他刚刚趁着场中所有人都被情敌对决所吸引的时候,偷偷溜出广场,抓了个山寨巡守问到了方清冉的住处。 然后让方清冉乔装打扮为镖师的模样,混入镖师队伍里,这样即使真的打输了,也可以趁机将方清冉带出山寨。 可惜,方清冉看到林晓和乔羽同归于尽的打法,终究是没有忍住扑上去阻止。 场中,乔羽感受真实而温暖的触感,呼气如兰的淡淡幽香,终于猛地惊觉,反手一把将方清冉揽在怀中。 “阿冉!” “你有没有受伤!”乔羽双手捏着方清冉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面色苍白,眼眶发红,如水的眼眸中布满血丝,一夜未眠导致形容憔悴。 乔羽心痛不已,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林晓,你就是这样对待阿冉的吗?” 林晓经历生死之境,又被方清冉一声长喝,神志已然清明,他看着方清冉憔悴的模样。 心中痛苦万分,懊悔与自责如同浪潮当头打下,将他淹没。 他没有照顾好她。 他能关了得了方清冉的身体,却关不住她的心,而她的心永远都系在乔羽一人身上。 “清清,对不起。”林晓一手捂脸,声音哽咽而苦涩,犹如泣血哀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林晓悲怆绝望,少年的往事历历在目,方清冉心中的恨意与不解也逐渐散去。 “林晓,我一直把你当作兄长一样对待,你能活着,我很高兴。” “但是我想要的爱,只有羽哥能给我,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而不是阻挠。” 方清冉的声音柔和而清凉。 如一抹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浇灌着林晓干枯的心灵,也让他变得彻底清醒。 段无方,袁文杰和柳长明来到林晓身边,察看他是否受伤。 赵胜威和唐郁带着一众镖师也来到乔羽和方清冉身旁,分庭对峙。 栖霞寨的近千号人手形成一股人潮,将唐郁等人团团围拢,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林晓挥挥手,声音默落而低沉: “清清,你走吧。” “是我错了。” 林晓推开人群,自顾自地离开。 段无方和袁文杰挥手让围拢的人群散开,袁文杰向着唐郁拱手致歉: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否则两败俱伤的局面实在是很难收场。” 唐郁淡淡说道: “把握不住的局,其实就不该开场。” “我们走吧。” 段无方和袁文杰对视一眼,无奈苦笑,这一次他们实在是理亏至极。 乔羽扶着方清冉转身离开,赵胜威率领着众镖师随后护送。 谢准突然惊叫: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为何还不放我走?” 唐郁一手拎着谢准的后颈,笑眯眯地说: “我与谢当家一见如故,还想你送送我。” “你放心只送到山口,我只是以防万一。” 谢准哀嚎一声,求助般的望向段无方、袁文杰和柳长明,怎料两人均露出一副爱莫能助,好自为之的表情。 柳长明甚至补充一句: “三哥,你一路走好。” 谢准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我是去送人,不是去送命。” 唐郁这尊战神,身法如鬼魅,力道如天神,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 更恐怖的是,他腰间的横刀一直未出鞘。 段无方他们可不想再去触唐郁的霉头,只想安安稳稳将这尊战神送走。 乔羽、赵胜威等人顺利出了栖霞寨,与山寨外驻守的镖师们汇合,策马绝尘而去。 方清冉回望远去的山寨,在夕阳的余晖里变得朦胧而模糊,一切都像一场幻梦。 她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 一夜没睡,方清冉只觉得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就靠在乔羽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乔羽感受着怀里方清冉均匀而绵长的呼吸,主动控制着马匹放慢了速度,只是缓步慢行。 赵胜威等人疾驰出一段距离,发现乔羽突然放慢速度,正要回身询问缘由。 正看到乔羽伸出修长的放在嘴唇上,做出嘘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怀里熟睡的方清冉。 赵胜威了然,朝众人摆了个手势,全体勒马缓行。 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走,总会到的。 乔羽如是想。 到了栖霞山口,唐郁一脚将谢准踹下马去,众人在谢准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逐渐远去。 深夜时分,明月高悬,银河璀璨。 众人趁着夜色回到元文县。 修整一夜之后,乔羽带来的风水先生另择出嫁的吉日。 两天后,热闹的迎亲又接续进行。 乔羽穿着大红吉服,满面春风地迎着一袭红衣的方清冉跨上八抬大轿。 在锣鼓喧天的热闹氛围里,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踏上返回川北的道路。 漫长的迎亲队伍,穿过山林,跨过河流,走过悠长又曲折的山谷。 山谷一侧的山崖边,一道黑影默然伫立。 林晓望着远去的迎亲长队,心里默默送上他最后的祝福。 (各位读者大大,若是觉得不错,请给个五星好评哈!) 第75章 乱象,看病 唐郁很是郁闷。 一趟迎亲下来。 不仅比预想的多花了三天时间,关键是费心费力地救人,却半点因果点没有捞到。 乔羽和方清冉则是由衷地感谢唐郁,大婚当日将他奉为上宾,以礼相待。 乔家家主甚至也来与唐郁喝了两杯,付给他的报酬更是由原先的一百两涨到了一千两。 拿到钱的时候,唐郁笑呵呵的,觉得这一趟行程也不错,毕竟成全了一对两情相悦的佳人。 无怪乎他改变想法,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唐郁突然觉得街道上,负刀持剑的江湖人变得多了起来。 甚至有不少人看到唐郁的摊子嗤之以鼻,更有出言挑衅的。 不过在唐郁捏断几条胳膊,打断几根肋骨之后,这些人也就不敢再来小石街。 城西喝茶的时候,小老头说出了缘由,锦城凤栖馆的花魁再有半个月就要到了。 许多江湖人,文人雅士也会陆陆续续来到川北城凑热闹。 江湖人血气方刚,人多了,聚在一起就容易闹事,更容易滋扰平民百姓。 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的也开始频繁出现。 川北周边有衙门捕快和城防军驻守,治安相对还算稳定,再远的村县则没那么幸运。 许多都遭到涌入的江湖人侵扰,官府的通缉令,地下势力各处的私人委托数量也是激增。 各个山头的山贼土匪也趁机浑水摸鱼,躁动不安,谋财又害命的事情时有发生。 甚至唐郁的私人摊子,都有不少人来委托杀人,或为复仇,或为救人。 唐郁终于体会到乱世之中,世事如洪流,人命如草芥的冰冷而无情的宿命感。 李广兴也开始频繁组织唐郁等人一起行动,或是出城剿匪屠寨,震慑宵小。 或是前往村县缉拿欺凌乡里,作恶多端的江湖恶人,唐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天道酬勤。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奔波劳碌,唐郁的因果点又来到了1000点的大关。 不过在李广兴等人的眼里,唐郁的杀性却是越来越重了。 如今他还能坚守以恶制恶的底线。 但他们害怕,终有一天唐郁会被嗜杀的意志所吞没,彻底沦为杀人不眨眼的邪恶狂魔。 苏北已经开始联络川北城附近寺院的高僧,寻思帮助唐郁净化心灵。 对此,唐郁只想说: 想象力很不错,下次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再粗壮的胳膊也拧不过六个大腿。 在唐郁的高声抗议中,他被川北六狼绑着到了川北城西的福源山,云浮寺。 云浮寺,寺庙虽小,但是香火极旺。 盖因这里的主持,曾经是佛家圣地,佛心禅院的弟子。 他年轻时自川北出走游历天下,然后拜入禅院门下,苦心修佛。 历经了诸国纷争,正魔乱战,邪魔横行,民不聊生的,最险恶的那段时期。 如今归来,已是年过半百的得道高僧。 他在故土川北设立云浮寺,旨在传播佛法,渡化世人。 为了避开人来人往的信众,唐郁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天边的夕阳撒下金光,沿着福源山的山脊披上一层灿烂的金纱。 晚霞照耀在红墙黄瓦的寺庙殿堂,熠熠生辉。好似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雾,犹如佛门圣光,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即便是王放、穆良这样不礼佛,不参禅,放荡不羁的江湖浪客,也变得肃穆、端正起来。 云浮寺占地不大,僧众十余人。 知客僧问明几人来意后,便将众人迎到待客的禅房,几杯清茶招待,然后去请主持。 不多时,一位面色红润,慈眉善目老僧手上拿着一串念珠,单掌合十,缓步走进禅房。 他身着黄色僧袍,披着红色袈裟,两件僧衣洗得有些发旧,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心神放松。 “各位施主有礼,贫僧净慧。”净慧禅师浅浅躬身,然后坐到自己的位子。 净慧禅师望了望禅房内的七人,一名俊秀少年,腰配横刀,英气勃发,坐在最前方。 少年背后一左一右,坐着一名气质凌厉,腰佩双刀的高瘦男子,和一个凶神恶煞,背着两柄熟铜锏的魁梧汉子。 这两人神情严肃,紧紧地盯着前面的少年,仿佛随时怕他起身跑掉。 一名包裹严实的黑袍人坐在靠近门窗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随着准备跃起追击。 剩余的两名肌肉壮硕的大汉和一名梳着脏辫的不良少年,则是神情轻松,满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老僧。 净慧禅师乐呵呵地朝着唐郁问道: “可是这位施主有事相询?” 唐郁撇了撇嘴: “只是他们认为是我!” “其实我没病!” 净慧禅师念了一声佛号: “其实很多施主在见到我之前,都觉得自己没有病。 不过在见过我之后,他们发现自己不仅有病,有些甚至还病入膏肓。” 唐郁嘴角抽了抽: “我虽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说的话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净慧:“呵呵,你多虑了。” 李广兴插话道: “老禅师,你是知道的。 我们走江湖的,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难免有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但我这位兄弟不一样,他的杀性很重。” 净慧禅师面上的笑容收敛,正色道: “乱杀无辜?” “不,所杀之人都是山贼土匪,江湖恶人。” “那说明他本心未失。”净慧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 净慧的心提了起来。 “我这位兄弟半年来,屠匪灭寨,所杀之人已有数百人之多。 甚至,他还想方设法放大恶人心中的恶念,引他们出手,然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抽刀杀人。” 净慧:“那看来是有点问题。” “他时常表露对杀人的兴趣,并且如果一段时间不杀人,他就会变得焦躁不安。” 净慧:“看起来有点严重了。” “我们一致认为…”李广兴看了看其余的五个人:“这是一种嗜杀的心理疾病。” 净慧:“这妥妥的是病!” 唐郁越听越离谱,大声辩解:“我没病!” 李广兴没有搭理唐郁,认真问道: “请问禅师,这可有化解之法?” 第76章 佛光 净慧禅师掰着唐郁的头左瞅瞅,右瞅瞅,又撑开他的两只眼皮,观察左右眼球。 “这小伙子看着生龙活虎,性格活泼,亲和友善,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毛病。” 唐郁面带微笑,感激地说道: “我就说嘛,我真的没病吧!” 净慧禅师话锋一转: “不过这种越是表面上积极向上,乐观友善的普通人,他们的病有可能更严重。 那是一种病到骨子里,在心里生根发芽的,反而表面上看不出问题来。” 李广兴和苏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唐郁满头问号。 你们是真的没看出来他是在胡说八道吗? 穆良好奇地问道: “所以唐郁真的有病吗?” 穆良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个大夫,他寻思怎么也得确定唐郁是不是真的有病,才能对症下药。 净慧禅师沉吟了片刻,念了句佛号: “不好说。” 唐郁有些抓狂道:“不好说你还说了那么多!” 净慧禅师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那就看看再说。”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净慧禅师周身骤然佛光大盛,一指伸出,不疾不徐,点向唐郁的眉心。 面对突然的袭击,唐郁本能地想要躲闪。 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动弹不得,像被某种无形之力禁锢住了一样。 李广兴、王放、苏北等人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净慧禅师会突然动手。 铿锵一声,王放双刀已然出鞘,身形猛地扑出,双刀划出两道新月般的刀光,快如疾风,直接劈向净慧的手臂。 与此同时,李广兴从另一侧冲出,大手一挥,一柄极为沉重的熟铜锏,裹挟无可匹敌的内劲,向着净慧的身体砸去。 原本坐在门口地苏北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再一闪已经出现在净慧的正上方。手中瞬间出现一柄飞刺,直刺老和尚的眉心。 除了唐郁以外最强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出手,穆良、周铁山和李开认识到了局面不对,也赶忙抄上家伙就扑上来。 咚! 一声巨大的钟鸣声响彻九霄,金黄色的钟形在净慧禅师周身一闪而逝。 三人的双刀、铜锏,飞刺好似撞在坚不可摧的梵钟之上,丝毫不得寸进。 继而一股强大的内劲反震之力从虚空传来。 王放、李广兴和苏北被强大的反震力道直接弹飞,好在三人并没有受伤,在空中翻身落地! 与此同时,净慧禅师一指点在了唐郁的眉心,一股神念波动在冥冥之中荡开。 他的意识被一股佛光产生的强大吸力,瞬间带到识海深处。 一幅奇景展现在唐郁眼中。 上为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下为辽阔无边的蔚蓝大海,不起一丝波澜。 天空与大海在极远方交汇,融为一体,天为海,海为天,纯净无瑕,一片透明的蔚蓝。 唐郁无比震惊,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他的识海之旅只维持了一刹那的时间。 唐郁的意识立刻感到天旋地转,嗖的一声,再次落回到现实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净慧禅师一双温润的眸子,满含笑意。 “施主,你的识海纯净无瑕,没有被外邪侵染的迹象,也没有纯粹的杀戮欲望滋生。” “倒是你的几位朋友,浑身杀气腾腾,出手不留情面呵。” 唐郁诧异地回望,正看到几人手持兵器,一脸尴尬的模样。 李广兴赶忙悄悄示意其余几人将兵器收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老禅师您突然出手,我们也是下意识防卫。” 李广兴边说边竖起了大拇指:“还好您老人家神功盖世,不至于被我们错伤。” 唐郁这才明白,在净慧突然动手的时候,李广兴等人也对净慧出手了。 但他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唐郁刚见到净慧禅师的时候,系统就提示他是江湖一流。 而且他给唐郁的压迫感,甚至比薛义还强。 唐郁如果恢复内力的情况下,有信心能够依靠身法躲开薛义的突袭。 但是却很难避开净慧禅师的那一指,那已经是超越物理意义上的速度,而是涉及精神层面的影响。 他甚至能够以神念引导唐郁遨游识海,这无疑给唐郁打开了新的武学大门。 或许一流,乃至先天以上的境界,就会涉及到精神意志,神念,识海这类玄之又玄的修行。 唐郁真诚地抱拳致谢: “多谢老禅师让我大开眼界。” 净慧禅师含笑点点头,向着李广兴等人说道: “这位小兄弟心思单纯,没有嗜杀一类的心魔或疾病。” “心思单纯?!”李广兴不禁惊叫:“那他为什么天天琢磨着怎么才能正大光明的砍人?” 净慧:“那,或许是因为他想杀。” “杀念自心湖而起,缘非外因,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这位施主自己才知道。” 其余六人望向唐郁,心思单纯的杀人王,听起来好像更恐怖了。 唐郁笑着说道: “怎么样,我就说了我没病!” 穆良嘀咕一句: “没病比有病更恐怖。” 唐郁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穆良。 “只是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劝解施主。”净慧念着佛号,继续对唐郁说道: “佛家讲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如若所造杀孽过多,恐会因果缠身,前途未卜,望施主善自珍重,好自为之。” 唐郁心中默默想着,我杀人获得因果点奖励,不正是攫取他人的因果吗? 想要获得,就必然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向着净慧大师躬身: “老禅师的话,晚辈谨记于心。” “我们已经叨扰多时,这便向您辞行。” 李广兴等人亦是为刚才的莽撞连连致歉。 净慧摆摆手,说着不打紧,亲自将川北七狼送出山门。 “各位施主,如若今后有任何困顿、难解之处,欢迎来云浮寺找我这个老和尚聊一聊。 佛门大开,普渡众生,这本就是我立寺之意义所在。”净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辞别众人。 星光如画,明月入怀。 七人驾着马,说笑着走在回城的官道上,欢乐的笑声回荡了很远,很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