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夭夭,桃之夭夭》 第1章 逃婚逃穿了 我林淑芬,好老土的名字对不?英文名字是我中学英文老师给起的freida,快乐的意思,算是对我最好的祝福了,所以延用至今,至今也只是个祝福而已。 年芳二八,不是古文里的二八,是真的二十八。自从大学毕业应聘成为经理助理,几年时间升职成这家私营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每天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别人眼里我是都市白领,家里人觉得我就是个打杂的,最多是个高级打杂的。 忙里插针的相亲认识了一位小四十岁的国企高管大人,也是大忙人,空中飞人一个,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要是在同一个城市那算失误。听介绍人说是二十多岁时感情受挫,所以一直单身,接触几次发现,他不受挫谁受挫,说他直男是恭维,感情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多余的物质,不过这点到和我有点配。 感觉处处在高攀,婆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娘家一副别挑了已经是撞大运了的样子,简单直接,谈婚论嫁,这次高管大人出差回来就要去领小本本,小本本一领我就要奉命辞职,因为人家说,家里怎能没有人,上班那么忙也是替人家打杂,回归家庭才是价值的体现,可是凭什么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想着要不去碰个瓷?不为讹钱,我就是想受点小伤,最多骨个折什么的,这样是不是就不用马上去领证了? 突然一个小小的橙色身影从身前一闪而过,冲上了马路,我的个天!下意识的伸手去拉,结果脚下一滑,小小的人被我甩回人行道,我……摔出去了! 砰!痛!好痛! 滴~滴~滴~耳边总有一个单调的声音在响,我在哪? 我怎么看见自己了? 我身上怎么插了那么多管子连了那么多线? 滴~的源头看到了,绿色的线滴一下出一个峰……监护仪。 外面有人在说话?看看去。 是爸妈,还有医生。 “您的女儿脑干受损,已经脑死亡,也不会自主心跳了,这些仪器一撤,人就走了,在这只是不断的花钱,人回不来了,您二位考虑一下吧,这钱花着没有任何意义了……” 妈妈靠在爸爸的怀里只是哭,爸爸也在哭。 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 我在往上飘? 不对啊!我只是想受点小伤,不是要死啊! 嗖~ 眼前一花,然后黑了,然后,怎么又有感觉了?好象躺在被窝里? 费力的睁开眼,床幔?这肯定不是医院,也不是我家啊? “五姑娘醒了!五姑娘醒了!”一个小女孩脆脆的声音响起 五姑娘? 突然眼前出现了好几个古装女人、女孩,嘴里都叫着“五姑娘”,不对,还有一个叫的是“心儿”,是变演员到片场了? 叫着“心儿”的二十来岁女人坐到我身边,把我从被窝里扶坐起来靠在她身上,不对!胳膊、腿、身体怎么都变短了?这是我?! 我低头又确认了一遍,这是个小孩的身体,我在一个小孩身体里!我穿越了! 我该怎么办?我谁也不认识?这里哪?哪个朝代?不会是架空的时代吧?我该说什么?瞬间脑子里过了无数个问号,结论只有一个,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装傻! 我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家。 “哇~~姑娘不是傻了吧?哇~~”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站在床塌边哇哇哭。 “叫疾医,叫疾医!快把李疾医叫来!”一个看着十来岁大的女孩一边叫一边往门外跑,我顺便看了一下周围,房间不大,古香古色的,没有雕梁画栋,床幔半旧,看来家境一般啊。 不一会儿一身锦衣的李疾医来了,这又不像是在一般的家庭,跨背着一个木箱子,站在床塌边俯身看我,左看看右看看,又提起我手腕,这是在诊脉了,诊了一会儿,站直身子对我身后的女人说:“姚姨娘,你女儿命大啊,应无大碍了。” 姨娘?妾?看来身份还是不高。 “可是她醒来后,似乎不认得我了,也不说话。”我身后女人哽咽着说。 “小姑娘落水受惊,能醒来已是不易,怕是吓得厉害了,以前的事忘了也是有的,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就是想不起来了也无碍,她还小,重新认识就好了。”李疾医这话真是救了我:“我再开副方子,给她调理调理,这大冷天受了寒又受了惊,身子本来就弱,不调理好了,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那就不好了。”李疾医说完,接过大点的女孩递过来的笔墨木简,就着木箱就开始写方子,这个时代还没纸,看来穿得挺远。 疾医写完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些钱币给了疾医,这时身后女人说:“多谢李疾医费心了,青莲,送疾医出去吧,然后通报大人,乐心已经醒了,只需调理,让大人放心不必太过挂怀。” 看人走了,又对床塌边还在抽泣的小女孩说:“小菱角,看看还有没有银碳了,都拿到心儿这里,今晚咱们都在这屋,还能暖和点,心儿身子还是凉的,可别再发起烧来。”小女孩听完小腿捯得到快,一溜烟就跑了。身后女人又把我往怀里抱了抱,用她的体温来暖我,她太瘦了有点硌呢。 趁这功夫我心下盘算,这几个人算认识了,身后的女人是我娘,妾室,看这屋子,这身板,不受宠。大女孩应该是她的丫鬟叫青莲,小女孩应该是我的丫鬟叫菱角,这名字起的,都是水生植物。我应该叫乐心,她叫我心儿,姓啥还不知道,这家还有多少人哪个好对付,哪个又难缠,这些都待查,希望来个easy模式,别太hard了。 “心儿,你真不认识娘了吗?”身后的女人,哦,不对,我得适应叫她娘,娘在身后哽咽着问。 “我是落水了吗?我怎么落水的?”不接她的话,好多事没弄清楚,失忆是最好的保护,我细声细气的问,这说话方式语气都是电视剧里常用的,应该不会错吧。 “娘也不知道,你是青莲湿淋淋的抱回来的,连气都不喘吓死娘了,青莲说看见你在院外池塘冰洞里扑腾,她趴在冰面上把你拉上来的,你去冰上做什么?”娘一脸疑惑的问我。 我去冰上做什么?我哪知道啊!不过有点奇怪,我这小身板能把冰压破,青莲虽说是趴在冰面上拉我,但怎么也比我重吧,把我拉上来再带到岸上,冰没再破,不合理啊?我是人为弄下水的概率比较大,那是谁害的我? “不记得了。”我只能这么回答。 “你父亲应该会来看你,你若认不得人了,我会跟你父亲解释,你不要怕,父亲待你还是好的,但要记得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娘,要叫姨娘,去别的院里或在主屋时要叫姚姨娘。”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 “嗯,谁算外人?”我认真的问她。 “除了我、青莲、菱角,都是外人,青莲是我的贴身丫鬟,菱角是你的贴身丫鬟。”女人小声介绍,看来我没猜错:“一会小菱角带火盆回来,屋里就暖和了,你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娘和你一起睡,陪着你,其它的事,明天醒来了,娘慢慢跟你说。” “好。”我乖乖答应。 一晚上四个大大小小的女人挤在一张床塌上睡了,还算暖和,但我好像还是发烧了,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有零零星星的记忆碎片一点点的出现在脑子里,慢慢拼凑出这孩子原来的记忆,看来是和这具身体融合了,既然有记忆了,那也就不用装失忆了,但落水这个事的记忆还是没有,应该是这身体的本主吓失忆了。那个世界的我就消失了吧,也没有难过什么的,原来我真是这么薄情的人,薄情也好,有助于保持冷静,冷静也许能让我在这个世界活得好些。 第2章 先争温饱吧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整理了一宿记忆的我开始困了,沉沉睡去,一直到有人推醒我。 “五姑娘喝药了。”是青莲端着药碗蹲在床榻边。 我向另一个方向扭了头,我讨厌吃药,尤其是中药汤子。 我被强行扶起来灌了药,好苦啊,更讨厌吃药了,倒头继续睡。 就这么睡会儿拉起来灌药,再睡会儿拉起来灌粥,又灌药又灌粥,粥都变苦了。 又被拉起来灌药时我真生气了,努着劲儿坐直了推开碗,刚要说话,一股冷风灌进被窝,一激灵打了个喷嚏,青莲慌了,忙帮我把被子裹紧,嘴里碎碎叨叨的说着:“这大冷天的,碳火碳火没有,吃食吃食没有,你这熬药熬粥还得去府上厨房蹭火看人白眼,姨娘还不让跟大人说,肚里还怀着一个呢,这日子怎么挨啊,小菱角也顶不上用,去要什么都被骂哭回来……” 看来还真是个不得宠的妾,太瘦了,都没看出怀了孕,瞧模样还是挺好看的,怎么混成这样了? “青莲姐姐,父亲没来看过我吗?”我打断她的碎碎叨叨。 “姑娘都记起来了?”青莲一脸高兴的样子。 “嗯。”关于这个我不想多说,只想赶快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状况,所以又问了一遍:“父亲没来看过我吗?” “就差人过来问过一次,看你睡着呢,就回去了。”青莲表情变得丧丧的。 “我想去见父亲,能起来了,应该去拜见一下。”我看向青莲,她吓了一跳,我又说:“你去见我父亲,说我起来了要去拜见他,姨娘怕我再受冷,让你去通报。”青莲眼睛瞪大了一圈。 “快去,快去。”我拱着青莲让她走,自己裹紧了被子躺下:“屋里就这样,什么都别动,快去。”看她没动,我继续催着,突然青莲像是明白了,笑着跳起来跑了,这小妮子还算机灵。转念一想,我这表现是不是过于成熟了,不行啊,演技得上线,得配得上这小娃的奶声奶气,别漏了馅,回想一下记忆,既然return重启了,那就不能再受气,年近三十变三岁,好兴奋啊,容我无奈的兴奋一下。 等了又等,等得快睡着了,外面才有了动静,这古人的速度啊,蜗牛爬的吗? “大人怎么来了?”这是娘的声音。 “来看看心儿,青莲说心儿起来就要来拜见我,你怕她再受冷让青莲通报,我正在老太太那,老太太就让过来看看。”这个男声看来就是父亲的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我努力坐起来,被子一松,冷风一灌,精准的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过来,坐在床榻上给我拢被子,然后回头问:“这还病着,怎么连火盆都没有?” “父亲。”我趁大家都没开口赶紧叫他:“不怪姨娘,姨娘也没有火盆,这儿的碳火前几天就……就没有了,我的药和粥,都……都是青莲姐姐去……去大厨房熬的,拿回来都凉了,又凉又苦,心儿不想喝,姨娘心痛心儿,心儿……心儿就喝两口,不让姨娘着急,姨娘还要给心儿生弟弟呢。”配上我的奶声奶气,断断续续看着父亲说完,不信他不动气。 果然他生气了,一拍床塌:“怎能这样!一个小的生着病,一个大的有着身子,没火没食,你们怎么照看的!”呼拉拉跪了一地,包括娘。父亲还算有人性,上前拉起了她,一起坐回床塌:“看看手这么凉,没碳了去要啊,怎么就冻着?” “青莲姐姐要照……照看我和姨娘,菱角去要什么,都是空手哭……哭着回来的。”我又赶紧插嘴,火气不够大,需再加把柴。 “什么都没有了还不给?这是谁做的主?我怎么都不知这府里还有这么大胆的!”说完就气乎乎的往外走,姨娘要起身去追,我一把拉住,交待青莲:“快去二哥哥房里借会写字的紫砚或绿砚姐姐过来。”想起刚才古人的速度又加了句:“要快些回来。” 转头对我这娘说:“娘,咱们带着菱角把院子里的各屋都上锁,屋里有人的都叫到院子里,找两张干净的席子铺院子里,支小桌备笔墨木简在院里,哦,厨房、杂物间、空房间也锁上。”一边说一边穿外衣外袍,娘也帮我穿着,说完了也穿差不多了,起身下了床塌。娘睁睁的看着我,我叹口气,以我高级打杂的经验,这通折腾之后,克扣东西的人肯定要想办法栽赃脱罪,不做好准备就得准备吃瘪。拉着娘把这个原因一讲,她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有了份坚定,看来也不是软柿子。 娘带着我和菱角在院子里指使仅有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将房门一一上锁,铺席子摆桌子,刚弄完,青莲带着紫砚回来了。 娘微笑着说:“劳烦紫砚姑娘来帮忙,一会儿大人会差人送物什过来,其一,除了我屋里吃的用的,其他人也会分得一些,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现在锁了各屋清点物什,以免日后纷争,其二,送来的物什不知多少,以免有人夹带,所以厨房、杂物间、空房也要清点。青莲要帮着清点各屋,所以要先自清,就从青莲的房间开始吧。” 青莲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一正说道:“我行得正做得端,一点也不怕查的,就从我屋子开始吧。”随后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其他两个丫鬟去查。 我指使菱角去开青莲的房门,娘又发话:“床塌上的被褥放一张席子上,其他物什放一张席子上,烦请紫砚姑娘核对物什并记录,清点记录后的物什再拿回房内,都拿回去之后房门继续锁上,直到大人送来的物什分配完,各屋再开锁回房。之后每间房的清点比照此法。” 紫砚姐姐平时就少言寡语,手脚利落,这时已经坐在小桌边准备记录了。 我和娘房间里都没多少东西,下人屋里就更没什么,一会儿就清点完了,真是一点多余多东西没有,可怜可怜啊,看完青莲房间的清点,青莲就接过了钥匙,主持清点其他房间,我拉着娘和菱角要回房,转身时看见院门边二哥的身影,似乎还看到他笑着点了点头。 没多大功夫一个院子就清点完了,紫砚起身要回去,被娘叫住请进屋里,继续清点我和娘房里的东西,她吓了一跳,估计是没想到主人房里也要清点,我们笑着也不解释,反正东西不多,一会儿也就记完了。青莲刚送了紫砚出去,父亲就差人送来了一大堆,吃的用的都不少,还有一堆成串的钱币,堆在院子里谁也没让动。接下来就是等了,看克扣钱物的人怎么解释推托,栽赃这院子里的人是不太可能了,我看她怎么办。 果不其然,栽赃行不通了,胡姨娘推出了个小厮,说是管送钱物过来的人,他母亲病了,偷拿了给这院的东西出去换钱给他娘治病。至于为什么菱角要不来东西,说是以为小孩子贪嘴自己去胡要的,所以没给,谁信啊,可父亲就信了,看来这个胡姨娘是个不好对付的,算了,好歹现在有吃有喝有火盆了。 之后分了物资,各屋暖和和的,娘和我带着青莲、菱角还吃了顿热乎乎的鸡肉炖锅,心满意足,病都好了一半。 第3章 还是太嫩了(上) 日子似乎是太平了,虽然父亲没再来这院,但供给没再少给了,不仅没少,还多了不少补品,有给我的,有给我娘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我过四岁生日这天父亲笑呵呵的过来了,还带来了祖母特意给我准备的果子。 “我儿四岁了,这是老太太特意给心儿准备的果子,快吃吧。这病也快好了吧,疾医再来了没?”父亲进门就问。 “大人里面坐,疾医来过了,说过两日再来,心儿这病托大的人福,恢复得好,过两日再看看,兴许这药就不用喝了,这孩子看见药就皱眉头。”娘开朗了些,话也多了。 “那就好,下次疾医来了,让他也给你看看,你身子骨也弱,有身子的人也要好好调理调理。”父亲看着娘越来越大的肚子,喜滋滋的。 “哪有那么弱了,这些天送来好些补品,人都吃胖了不少。”娘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 “胖点好,生的时候有力气,你生心儿的时候就是太瘦了,这么小的丫头都费了半天劲,就是这脸色还不好,还要好好养着。”一直看着娘肚子的父亲,居然还看得出娘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阅女无数啊。 “嗯。”娘的头更低了,都该生第二个孩儿了,这还要羞? 我吃着果子,抬头看戏,这两人坐的距离中间能再坐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还是古代就这样? “记得给心儿做碗长寿面吃,讨个好彩头,病也好得快些,我还有事就走了。”父亲说完就站起来要走,得替我这娘争宠啊,不然好日子过不了两天又到头儿了,我跑过去拉住父亲的衣角问:“父亲不再坐会儿了吗?姨娘煮的面可好吃了,父亲也吃一碗吧?”他抚了我头一下,扯下他的衣角说:“心儿乖,父亲有时间了再来看你。”然后就走了,有时间?八百年后有时间,估计要不是祖母,他都不见得知道今天我生日。 “心儿,父亲为官很忙的,他今天还惦记过来看你,该高兴才对,娘这就给你做面去。”娘挺着肚子去做面了。我坐回桌边继续吃果子,原来听电视剧里说果子以为是水果,这穿回来才知道是指点心,这儿的坐也不是坐,是跪或者是盘腿坐,桌子也矮矮的。 娘端了热气腾腾的面进来,看我吃得津津有味,思索了一会儿跟我说:“心儿,现在生活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也狠狠得罪了胡姨娘。夫人前段时间病了,一直是胡姨娘掌家事,她恨我分宠,克扣咱们院用度,我一直是忍着的,想夫人病好了,重新掌家就能好过了,可你一病,这事就翻腾了出来,我知道你在你父亲跟前是的故意说的,咱们和她们都为了自保,最后打死了个她院里的小厮,也是条人命啊。你脾气倔,不肯忍,我一直疑心你落入冰洞不是意外,可又没有证据。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以后的坎儿。娘一直跟你说,不要争不要抢,为的是你的平安,娘是为了给家父换药钱卖进府的,没有娘家靠山,所以只能隐忍保命。” 我停下筷子,娘停下话,我抬头盯着娘的眼睛,那里清明一片,原来娘是什么都明白的主儿,那失宠也是她自找的了呗,我还想替她争回来呢,看来是没必要了。 想想她的话,有道理,低调除了吃点苦,倒是可以保命的,毕竟我不是真的四岁小孩,于是点点头,继续吃面。 “心儿可明白了?现下不明白也无碍,听娘的话,娘不会害你,待你再大些就明白了。”娘伸手抚了抚我的头,是亲娘,无须认证,就这样吧。 我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面,抬头对娘说:“娘放心吧,心儿长大了一岁,不会再使小孩子脾气了,以后都听娘的。”说完笑笑,端起碗把汤一口一口的喝干净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娘的肚子一天天的在变大,但气色却越来越差?还是我疑心病犯了? 我跟青莲要了给娘吃的补品清单,塞在枕头下面,准备等疾医来了让他看看有什么不对。 这天李疾医来给我看病,看了气色,诊了脉,看来我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大冬天被冰水泡了,总会有点虚,疾医的意思是食补温补即可,就是夏天也不可贪凉。这地方连冰棍都没有,也不知有什么凉可贪。我从枕头下拿出清单递给疾医问:“您给看看,这是我姨娘现下吃的补品,可有什么不妥的?” 李疾医细细看了,笑笑说:“这可都是好东西啊,没什么冲撞,都是补气养身的,你可不能这么补啊,我得去看看给你吃的补品,别补过了。”说完就出去了。 我盘腿坐在床榻上,拿着单子左看右看,能认出的不多,认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可疾医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可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反正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应该不会出事吧?不然一个没娘的庶女,可就更难过了。 突然脑中精光一闪,不对!古代人就爱下药下毒的,得让疾医给看看。 我跳下床榻,冲出屋子去找疾医,拉着他去娘屋里问李疾医:“我姨娘吃了这么多补品,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李疾医脸色一变,伸手向娘:“我给姚姨娘问问脉。”疾医诊了半晌,看向娘说:“姚姨娘这脉象很乱啊,但又不象疾症,我是看疾症的,最好还是请位妇医给看看,我朋友在城东开了家杏林堂,姓郭,不行的话再来找我。” 我心里一惊,看来还真是出问题了。 我让青莲请了郭妇医来,看了吃的食物和补品,说是都没有问题,就是胎象很不好,我心里更疑惑了,吃的都是自己厨房做的,应该不会有问题,那就是补品有问题。又让青莲请了李疾医来,细细的查看近些天吃的补品,李疾医每样都包了一些回去,还带了补品的清单,说要和郭妇医一起详细查检,他和郭妇医隔两三天就来一次,各样取一点包一堆补品回去,可还是没查出什么端倪。保险起见,我们停了所有补品,娘的脸色还是青白青白的。 我也知道为什么父亲最近总是忙了,他费劲巴结的太仆卿推荐他去京都任宗正员吏,不是多大的官,但也是京官了,和自己的前程相比,一个妾室的生产就不那么重要了。 还有一个月娘就要生了,停了两个月的补品,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看来还是补品出了问题,可就是查不出来。父亲和夫人携了祖母去夫人的娘家告辞,这一走听说要将近十天,希望别在这些天里出乱子。我这几天睡觉都睡不踏实,我得保住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是个弟弟,也许日子还能好过点。 第4章 还是太嫩了(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两天后娘突然腹痛,要提前生了。 现在管家的又是只有胡姨娘,那个曾经想冻死饿死我们的人,不知道这道鬼门娘关能不能闯得过。 胡姨娘叫来了稳婆,毕竟现在她掌家,该做的还是要做,我拉着菱角站在门外,青莲在里面帮忙,门里一声一声痛苦的叫喊,听得我心一阵阵的揪着,应该是这身体里那孩子的心在疼吧,我不是薄情的人吗? “不行了!”娘突然喊出了这么一句。 “这胎象很是不好,光稳婆怕是不行的,最好请郭妇医从旁助产。”李疾医上次离开时这么说过!我拔腿就往外跑,一起站在门外的胡姨娘一把拉住我:“小孩子这时候别乱跑。”又跟她身边的大丫鬟云霞说:“快带乐心去找乐容去玩儿会,别在这待着了,再吓着孩子。” 云霞马上过来拉住我就往她们院子去,我等她拉着我走出院子,就挣脱开使劲往大门外跑,云霞就在后面追,菱角也跟在后面。 我使出吃奶的劲跑出门,云霞就不追了,还拉住了要追出来的菱角。我继续跑,跑过一个街角喘着大气停下来,拉住路过的一位大娘就问:“去城东杏林堂走哪条路?”大娘伸手一指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就能找到。”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继续跑,第一次恨这短腿短脚,这得跑多久啊!这时右边突然冲出一匹马,马蹄高扬在我的头顶,完,又要死了!这是要再穿一回吗?我闭眼等着,没有接踵而来的马踏小孩,马蹄落在了我身边,站定了,马上坐着一位俊朗的小哥哥,也就十多岁,黑衣红马,在我的角度看高大无比。不对,这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得救我娘先,刚要继续拔腿再跑,小哥哥叫住我:“小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这样在路上跑很是危险的。” 我抬头看他,有马,也许能快点找到郭妇医!赶紧说:“能带我去城东‘杏林堂‘找郭妇医吗?我娘生不下来了。” 小哥哥翻身下马,一手拦腰揽住我,一手搭在马鞍上,一翻身又上了马,我叫都叫不出来了,感觉人在飞。后面还跟着一人一马追着我们。 转眼就飞到了,小哥哥揽着我冲进杏林堂才把我放下,嘴里喊着:“郭妇医,郭妇医,救人!” 郭妇医从里间出来,我冲他喊:“我娘生不下来了,快去救救她吧。” 郭妇医回身拿了医箱就跟我们往外走,我依然被小哥哥揽上马飞,郭妇医上了后面小哥哥的马越过我们带路回府。 快是真快啊,可是到了大门口发现大门紧闭,怎么拍都拍不开,我一个小孩子能怎么办?杀手锏就只有闭着眼嚎了,黑衣小哥哥看我急得大哭,不知怎么操作的就进了院,从里面打开了大门,难道古代人都会武功的?我闭着眼也没看到。 带着郭妇医就往娘的院里跑,小哥哥可能是怕还有我对付不了的事,带着随从也跟在后面跑着,眼看进院了,胡姨娘又挡在了门外大呼小叫:“怎么还带着外男来了,这里面妇人生孩子,怎么能让男人进去!” 小哥哥不理她,伸手一挡就隔出空让我们进去了,已经听不见娘喊痛,我带着郭妇医冲进屋子,娘已经奄奄一息,郭妇医又搭脉又抚肚,神情很紧张,我站在后面,看见床榻上都是血,已经流到地上了,心凉了一半。 郭疾医叹了口气,说了声:“晚了,胎已经死了,把你娘也拖累了。”拿出银针扎在她的手腕处对娘说:“我给你提上一口气,有什么要交待的就赶紧说吧。”说完又从医箱拿出一个方子交给青莲:“这个方子是我和李疾医为姚姨娘开的,但担心会滑胎,就没拿出来,现在想想,最好给五姑娘坚持吃上几副,有毒排毒,没毒就当祛浊了吧。”说完就出去了。 我扑到娘身边,心想还是晚了,这回就剩我一个小孤女可怎么整,一时间悲从中来,拉着她的手喊她:“娘!”刚才在大门口嚎出来的眼泪还在,这会扑簌扑簌继续掉,青莲也跪在床榻边,掩面而哭。 娘拉着我的手说:“娘不行了,娘是老夫人替大人买进府的,以后你就去找老夫人,就她能护住你了,带上青莲和菱角,这两个都是忠心向着你的,也能帮着些你,记住娘说的,以后在家里不要争不要抢,要平平安安的长大,老夫人也定会为你寻个安定人家,娘不盼你富贵,只盼你平安。”娘停了片刻喘口气接着问:“我是提前动了胎气,郭妇医怎么来的?” 我心里小震了一下,她真的只盼我平安?都要死了,还在找人护住我?上一世的家人从来都是只盼我出人头地,不行也得嫁个好的,她却只盼我平安?只是嫁个安定人家?我睁睁的看着她,她还在等我回答,于是我一边哭一边答:“记得李疾医上次说光稳婆是不行的,最好有郭妇医从旁助产,我跑出大门去找,路上遇到位好心的哥哥,骑马带我去的,又骑马送我和郭妇医回来的。” 娘看向床榻对面的柜子:“既是骑马的,那里有一副护膝,早前做的了,不知你父亲不骑马,用不上,你拿去送给好心人,人家帮了你,你得谢谢人家,咱们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什,记住了吗?” 我恍然的点着头,还在那一小震里没太醒过神。 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止不住的流,继续叮嘱:“柜子里还有一幅绣图,想你及笄时送你的,是等不及了,就现下给你了吧,再让我看看心儿,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娘,我记住了。” “要叫姨娘,姚姨娘!以后你要提起我时,脱口叫娘,会让夫人不高兴,你还怎么好好活!”娘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竭力低吼道。 “不!”我哭了,这回是真哭,突然感觉她也许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真心爱我的人,但她马上就要死了。 “叫姚姨娘,这样你才能好好活着!叫姚姨娘!”她的声音接近厉声了。 我把脸贴在她的手上,嘴里重复着:“姨娘,姚姨娘,姚姨娘……”心里却重复着“娘,娘,娘……”我知道她想听我叫“娘”的,但为了我能好好活着,她放弃了。我这回真的没娘了。 “青莲,替我照顾好心儿。”她用微弱的声音为我做着最后的安排。 听不见娘的声音了,抬起头,娘已经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娘走了。 我摞起几个坐几,又爬上去拿出柜子里的护膝,走出屋子,小哥哥还没走,我径直走到小哥哥身边,双手递上,一边抽泣一边说:“姨娘说,你帮了我们,要谢的,这是姨娘做的,要我送你,谢谢你。” 小哥哥双手恭敬接过,跟我说:“小妹妹也要节哀,我是京都太尉常氏二子,听闻你家大人近日也要去京都任职了,以后到了京都有事可以来太尉府寻我。” “那多谢常兄了。”这时二哥哥的声音从小哥哥后面传来。 小哥哥回身与二哥哥互拜,又互报家门什么的,再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只呆呆的立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真的累了吧。 再醒来又在床榻上了,但不是我屋里,祖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以后五丫头就养在我这里吧,你那夫人不管别人的,你那个妾我也看不上。总之不用你操心了,去吧,过了中秋就要举家上京,要忙的事多着呢。” 父亲应允后就离开了,娘说的祖母会护着我,是她许的愿灵验了吧,一时失察,没了娘,这个爹有没有的,也没什么差别,以后就小心跟着祖母吧,小心活下去吧。 第5章 要低调保命(上) 娘的葬礼由夫人主理,也算风风光光,娘的娘家人也没有挑出什么错,头七之后拿了笔钱也就打算回去了,临走前,娘的妹妹来看我,跟我说了一大堆话。 “心儿,我是你姨娘的亲妹妹,你叫我清姨就行,现在没别人,我跟你说说娘家人的话。”清姨看起来比我娘要泼辣,性格也直爽,说起话来单刀直入的。 “我和你姨娘名里都有婉字,她叫婉静,真就是太温婉安静了,让人欺负了也不说,我叫婉清,我可不温婉,眼里也揉不得沙子,虽说女子生产就是走趟鬼门关,可我这姐姐死得不寻常,她又不是没生过,怎么就能养得胎象不好,最后还胎死腹中把自己也拖死了,你还这么小,就得活在这狼虎窝里,再出个万一可怎么好,姐姐就你这么一个骨血啊,虽说现在是养在老夫人这里,有她护着你,别人是不能怎么着,可她必竞年岁大了,能看顾你几年?清姨家里虽比不得这里富贵,但受你姨娘头几年的接济,这回又给了钱,再置几亩田地,或者开个铺面,有你口饭吃是不成问题,就是以后上不了私塾,你外祖父原也是秀才,教你知书达理也是成的,要不咱们回了老夫人,你就跟着我回老家去。” “清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父亲是不会让你带我走的,好在这里有祖母照顾,以后我长大了,祖母也会为我寻个待我好的人家,不会让我受罪的,若真是祖母走得早,我再寻个理由自请去寻清姨,那时父亲也许才会放我走。”我这说的虽然不象是四岁孩子的话,清姨也只当是我经了事,比别的孩子成熟,听完也知道带不走我了,只能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又再三叮嘱,若是在这里受了气,一定写信给她,她会来给我撑场面,只是她又能在这当官的家里给一个庶女撑出什么场面,不过闹一闹罢了,还不如不来。 我突然想起个事:“清姨,原来给姨娘看诊的城东杏林堂郭妇医和他的朋友李疾医,你要帮我寻过去谢谢他们,等我到了京都,清姨给我捎个信,姨娘跟我说人家帮了我们,是要谢的。” “看诊的李疾医和郭妇医?”清姨眼珠一转跟我说:“心儿,你放心,这俩人清姨一定帮你去好好谢过,以后逢年过节,也会带些农家特产去拜会。” “那谢谢清姨了,还有一个可能不好寻,我生病那会儿,府里有个小厮说是因为偷了我们院的东西换钱,给他的母亲看病,后来被打死了,姨娘一直惦记他的母亲,要是清姨能找到她,也费心帮着照顾一二吧,这事虽然错不在姨娘,但她心善总是放心不下。”我这么说清姨不知道能不能明白。 “这个是不好寻,清姨尽力吧,要是寻到了,还活着,就请李疾医给她看诊,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能费什么心。”清姨想了一下,握了握我的手跟我说:“好孩子,你托付的这两件事,清姨都明白了,有什么情况都写家书,聊天似的告诉你,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我也是没人可以托付了,至少她是娘的亲妹妹,还想替娘来照顾我,应该是会帮我的。我那最重名声前程的父亲,在这种时候才不会毁了名声,让妾室的娘家人把个孩子领走养,就是放在祖母这里,对外也是说,祖母跟前清冷,因我乖巧听话,为尽孝道才放在这里陪祖母的,原来也是这么打算,等姚姨娘生产完就送过来的,只不过是现在姚姨娘过身了。 让青莲把我们仅有的钱都给了清姨,她开始死活不要,但谢礼、寻人都要用钱,她想想还是收了,让青莲送了她出去,我又躺回床榻上,不得不说,在祖母这里还是比原来好的,至少褥子软多了,被子厚多了,火盆也暖多了,菱角没心没肺的可开心了。 中秋过后,天气开始变凉了,启程的日子也到了,我之前大病一场身体一直就不太好,这丧了母又大病一场,精神萎靡,自然什么也不用搭理,只用伸手穿衣,张嘴吃饭,还有喝那苦得反胃的中药汤子。 这天中午吃过饭,祖母过来叮嘱要穿得再厚些,下午就登船出发了。看着祖母慈祥白净的面庞,温和的笑容,心里微微安定了些,应该可以如娘所愿,平平安安长大了吧。 在青莲和菱角的簇拥下,我上了祖母的马车,一路平平稳稳到了码头,码头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下了马车,菱角扶着我走,青莲在后面护着,我好奇的四处张望,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个认识的身影,那人也看到了我,笑吟吟的挤过来冲我说:“原来你们是今日去京都,妹妹现在可好些了,那天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吓了我一跳。”清亮的声音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不光是走在前面的祖母,前前后后的父亲、夫人、两位姐姐都看了过来。 三姐姐首先出声了:“五妹妹平时都不出门的,几时认识的这位俊俏的哥哥?” 三姐姐的大丫鬟仪樱也跟上来问:“五姑娘身子弱,这位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小哥哥的笑容收了,并不回应她们,拱手向父亲和夫人的方向行礼:“在下常荣轩,见过郡丞大人、郡丞夫人。” “浩然兄,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时二哥哥从船的方向跑过来。常二哥哥也看过去颔首而笑。 “父亲、母亲,这位是京都太尉嫡次子,姓常名荣轩字浩然,这次是来九江郡游历的,那日五妹妹寻医就是得了他的相助。”二哥哥转头向父亲和夫人介绍着。 父亲和夫人笑脸相迎的过来:“那还得多谢常二公子了。” 常二哥哥又行礼:“大人不必多谢,巧遇而已,有机会识得田二公子,引为知己,才是我幸。” 父亲乐呵呵的又问:“公子到这码头是又要到哪里游历?” “也没确定去哪里,想着沿河道走走转转,然后就回京了。”常二哥哥笑笑说道。 “你若只有主仆二人怕是不好租船吧,也不安全,我们刚好要顺路去洛阳帮太仆卿大人办点事,然后就上京。船上也有空着的船舱,不如同行,路上也方便照应一二,你看如何?” “那恭敬不如从命,得郡丞大人照拂,不盛感激。”常二哥哥拱手谢过。 一番客套后,自家二哥哥高兴的拉着常二哥哥上船了,两匹马也上了船。从始至终我没说一句话,只是悄悄的一步步挪到了祖母身后,心里默念:谁也看不到我,谁也看不到我。上了船我就一头扎进船舱,声称本就生病在船上更不舒服,连吃饭也在船舱里不出去,其实好想看看这大江大河,尤其是坐在这大大的木船上,两世都没见过的风景啊,可是为了保命,舍就舍了,三姐姐明显对那小哥哥先认识我的事酸得不行,我可不敢出去找这晦气。上船时有二哥哥恰好出现解围,从九江到洛阳,再到长安,这船得坐好些天呢,没那么好命自己就别作了。 第6章 要低调保命(下) 船行了两日,总在船舱里其实也闷得很,船大,行得也稳,没有预想中的晕船不适,百无聊赖的依在在窗边的凭几上,青莲在榻上绣花,菱角跪在凭几上,两只小手扒着窗框不住的东瞅西瞅,弄得我也心痒痒。 “想不想出去走走?”祖母笑呵呵的开口问我,是看出我的心思了。 我讷讷的不好说不去,也不好意思说去。 祖母的笑有点戏谑的意味:“要不跟祖母一起出去走走?” 我赶紧借坡下驴:“听祖母的。” 菱角弹簧似的蹦下了凭几,青莲也笑呵呵的去拿我的披风,就这样一老一少祖孙俩在大小丫鬟的簇拥下来到了甲板上。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徐徐,略有点凉意,但太阳暖暖的照着,还真是舒服。天气好,全家人都出来了,夫人带着大姐姐坐在右边船舷附近,胡姨娘带着三姐姐、四哥哥坐在左边船舷附近,船头站着正在说话的父亲、我家二哥哥和常家二哥哥,见我和祖母出来了,纷纷向祖母行礼,我也一一向她们行礼,下人随后抬来了小桌和坐几,我陪着祖母居中坐下,下人又端来茶水果子布了一桌子,我正犹豫要不要吃,祖母发话了:“今儿天气好,我也带五丫头出来坐坐,你们别拘着,年轻人多,都自再些。”大家听了也就都不再噤声,小声的说说笑笑。 我身边青莲站在上风口替我挡着风,小菱角站在另一边扶着我,也是小小的孩子和我一样大,因为是丫鬟就得站着,自己还不见得站得稳,还得扶着我别出闪失,我于心不忍的看着她说:“这有青莲呢,你自上了船一直陪着我,也没四处转转,现在也没什么事,自己玩会儿去吧,中饭时回来,不然就要饿肚子了哦。” 话刚说完就听祖母说:“你不也没四处看看,不如带着青莲和小菱角一起去转转看看,在床榻上好些日子了,也该活动活动。”又见祖母转头招来她的两位二等丫鬟:“你们两个认得船上的路,一起跟着去,别走丢了回不来。” 祖母笑吟吟的看着我起身行了礼,带着一众丫鬟向后面走了,招手叫了父亲近前说话。我加快步子离开这群人,人多就是事非之地,父亲邀常家二哥哥同行可不是行什么善,那是看上人家是太尉府的嫡子,拉人家说话也并非平易近人,是为了熟悉些好攀关系,一家人演其乐融融,也是为了好名声。我乐得躲得远远的,图个自在,别以为我没看见常二哥哥见我来了甲板冲我笑了笑,三姐姐的眼神就跟箭一样射了过来,这有机会我还不闪人。 悠悠闲闲的逛着,小菱角开心的蹦蹦跳跳,青莲也开心得眉角飞起,我才想起青莲也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我是老酒装嫩壶,那就得学着小菱角的样子嫩起来才行,于是也把开心的样子表露出来,偶尔也跳跳脚跑几步,说起来也简单,谁心里还没住着个小孩儿啊,放她出来不就得了。 这船还真是大,有两层,楼上船尾方向还有个小平台,这就是古代的游轮了吧,父亲还真舍得花钱,也是,以后怎么说也是京官了,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的。 我们一群女孩最大的也不过是个没及笄的二等丫鬟,在二楼的小平台上玩了一会也不分主仆了,嘻嘻哈哈乐作一团,我也暂时忘了我该有的病体和悲伤,和小菱角互相搔着痒,突然船身一个颠簸,我和小菱角本来个子就小,两个人一下都飞了起来,互相拉着一起尖叫,青莲和那两个丫鬟并不在近前,虽然都叫唤着往过跑,可看着来不及拉住我们了,乐极生悲啊,我和小菱角眼看就要从二楼掉下去,滔滔江水在下面迎接着我们,突然腰上一紧,感觉自己被人揽住抱了回来,我裹在披风里,象只蚕茧似的被人抱着,小菱角像只小奶猫蜷着四肢,被拎着后领提回来,一脸惊恐,还有两滴泪被甩了出去。我们脚沾了地还都惊魂未定,二哥哥的声音传来:“幸好荣轩兄敏捷,不然五妹妹旧疾未好又要添新伤了。” 我愣愣的转头,看到一脸关切的常二哥哥,蹲在我身边收回揽住我的手,又用袖口拭去我脸上的泪,我也吓哭了? “五妹妹还不赶快谢过常家二哥。”我家二哥哥走过来催促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行礼道谢,常二哥哥笑着抚了抚我的头说:“五妹妹吓得还没还魂呢,道什么谢。” “那我替五妹妹谢过常二哥哥。”二哥哥行礼打趣,随后严肃下来说道:“还请常二郎不要与他人说起,不然我这五妹妹,还有这几个没看好五妹妹的就都要受罚了。” “那是当然,不过刚才这几位姑娘大呼小叫的,只怕也不能当什么事也没有吧。”说完常二哥哥站了起来,还扶着我的肩往里面挪了挪。 “自然自然,不过是五妹妹不小心跌了一跤,吓到了。”二哥哥说到这转头看向几个大小丫鬟:“你们说是不是?” “是!”四个人异口同声。 “我与常二郎也不曾来过这里,是也不是?”二哥哥又问。 “是!”又是异口同声。 之后两位哥哥相视一笑,转身离开,临走二哥哥还叮嘱一句:“还不赶紧带五姑娘回去交待,迟了小心吃板子。” 于是一个丫鬟带着路,青莲和菱角搀扶着我急急忙忙回了祖母的船舱,另一个丫鬟跑着去甲板通报,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虽然四个丫鬟还是都挨了骂,好歹没挨板子。 我不敢再出去了,害人又害已啊,就连在洛阳靠岸,我都没再出过船舱,幸好两位二哥哥真的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上岸告辞时也都平平稳稳,常二哥哥还跟三姐姐说了话,看我在祖母身边恹恹的,就只和祖母行礼告辞并礼节性的祝我早日康复,都行过礼告过辞,常二哥哥就带着随从回家了,我们一行人也浩浩荡荡的回了新家。 和在九江一样,各人有各人的院子,我和祖母住一处,院子比原来大了不少,祖母的院子里还有假山,有小池塘,还有一小片竹林,富贵得很嘛。 第7章 老狐狸祖母 住进了新家,不知是有点水土不服,还是船舱里待得太久了,又拉又吐的,祖母精心照顾,反正一直病着,多病几天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拖了一个月,病才渐渐的好了,我也开始正常参与府里的起居生活。 这一个月让我有了足够的时间考虑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府里现有的孩子里,我是最小的,四岁半的年龄给了我最好的保护,我可以懵懵懂懂,可以很多事不会不明,做错点说错点也不会让人怀疑,聪明的孩子会让人忌惮,但笨孩子除了会被欺负些,但至少不会被算计了性命。 于是恢复正常生活后,我开启了笨小孩的生存模式。 第一项吃饭,用勺子要慢慢的才不会弄洒,用筷子一不小心就掉东西,吃完饭桌上汁水、菜叶经常让丫鬟皱眉,我正觉得这样可以时,祖母微笑着握住我的手跟我说:“虽病了好一段日子,身子会有点弱,但怎的用勺不如两岁小儿,使箸也不如你三岁时利落?” 呃,装过了,那该怎么办?我低着头不敢看祖母。 “身子弱点,那咱们就吃好点儿补回来,明日让厨房蒸些鱼来。”祖母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 我瞬间想到鱼刺,这个办法好,但祖母这是有意帮我,还只是凑巧了? 第二天,全家人都知道我吃鱼被卡了刺,请了疾医。 第二项走路,经常被门槛磕绊,身子弱这算正常了吧。祖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五丫头走路不稳,是菱角没扶好吗?不然换个人,菱角就送出去吧。” 这可不行!又不是小菱角的错,小菱角都吓哭了,扑通一声跪在了我脚边上,我赶忙说:“不是的,不是的祖母,我刚才只是走急了。” “嗯,我就说平地怎么还磕磕绊绊的,又不是院里的石子路,院里还有个池塘,你还小,没事别往那边去啊。” 我应了拉起小菱角回屋,有点狐疑,祖母是看出什么了吧? 第二天,我在院里石子路上绊倒了,磕破了头,又请了疾医,为了一老一小的安全,石子路清了,改铺了平坦的石板路。父亲不住摇头,全家人嗤笑的嗤笑,叹气的叹气。 第三项学习,投壶十投九不中,围棋顾东顾不了西。这回祖母没说什么。 第四项女红,这回是真不行了,手指头都扎肿了。祖母淡淡的说了句:“小姑娘女红还是要学起来的,以后成家了虽不指这个求生计,但能为夫婿子女裁衣做袜还是要会的。”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不是演的,是真笨了。 “你姨娘的绣功是很好的,留给你的绣画我见了,是‘妇好东征像’,你看过吗?妇好是史书上有记载的第一位女帅,想是你姨娘也是位有志向的,不想依谁傍谁,但时运不济做了你父亲的妾室,如今过身了,但也把这念想留给了你。”祖母停顿了下,唉口气继续说道:“我自幼生活在大宅院里,一把年纪了怎不知其中艰难,原本是想你还小,以后慢慢教你,但现在看来,你年纪虽小,但经过生死还是不一样的,知道显拙保命,但手段还是嫩了些。装笨些无妨,但不可害了身边人,不然就是真笨了,你可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祖母果然是都看在眼里了,不仅看见了,还在教我该怎么做,这是……这是真的在护着我了。 我爬下榻,走到祖母身前,偎着她的腿跪下:“孙女知错了。” “无妨,祖母护着你,拼下我这身老骨头,也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嫁得个会好好待你的良婿,一生平顺。” 是娘的愿望都显灵了吗?我忽觉心头一痛,伏在祖母的膝头哭了起来。 “哭出来,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得让他们都知道,我们五丫头也是有人疼、有人护的。”祖母一手抚着我的头,一手拍着我的背,坚定的口吻让我安心,也让我信任,暗下决心,她照护我平安长大,我定护她老年安康,这一家人,我只认她是亲人。 第8章 扮猪吃老虎 自从病好了,就开始恢复日常的生活,每天早上全家人会来祖母这里请安,父亲坐一会就去上朝,夫人有时一并离开,有时会再坐会儿,胡姨娘是看心情,心情好就多待会,心情不好就早早回去,几位哥哥姐姐有时跟着就走了,有时会留下来陪祖母说说话、读读诗书,或在祖母这里玩个游戏逗祖母开心。我则一直是个闷葫芦样儿,最多跟着笑笑,所以也没人多在意我。 他们都走了,祖母就开始教我读书写字,用毛笔也是醉了,上一世就上小学书法课时写过几笔,写的还是简化汉字,所以弄得我现在跟文盲似的,记忆里娘是教过开蒙的知识,但都是用背的,没写过,反正是得从头学识字,而且这里的字一个个都跟鬼画符似的,好难记啊。幸亏穿了个小朋友,不然真是要目不识丁了。 不过有点基础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横是平的竖是直的,父亲看过很高兴,特意寻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青玉砚台送我,自带水样的纹路,很是好看,看父亲眼里有我,祖母也顺心了些。可就这么个小物件,扎了三姐姐的眼,自认以文采见长的三姐姐,从小就是父亲眼里最有诗书气的,所以有什么好的笔墨砚台都先给她,其实她那里的砚台用都用不过来,但就见不得我这个特别一些。 一天大家都请完安,闲聊时间,三姐姐特别提到:“以前都说我会读诗,写字好,如今五妹妹刚开始练字,就写得不错了,真是天资聪惠,不象我,愚笨得很,只能是勤学苦练,将勤补拙。” 父亲笑笑说:“你哪里愚笨了,都是我的女儿,都是聪惠的,不过心儿小小年纪就能坐得住,倒是少见,来来写几个字让大家看看。”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不是过年过节的秀孩子,但父亲都说了也只能去写,有丫鬟端来我的小书桌放在祖母这边坐榻的茶桌边,我在桌前规规矩矩坐好,看着丫鬟们摆好木简、研好墨、蘸好笔,我恭恭敬敬的写了几个字“父亲大人安好”,父亲看了哈哈大笑,拿起来传给大家看,他们也笑,胡姨娘更是笑的掩住了嘴,要不然估计能看见后槽牙了。 胡姨娘笑完说道:“好歹写句诗歌,吉祥语也行啊,到底还是小孩子,不然容儿也写几个字吧。” 见父亲没反对,三姐姐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我对这两个人本来就没好感,一直疑心就是她们害死的娘,只是除了补品清单,我没有任何其它证据。 我挪挪位置,让三姐姐上榻,心思一动,把裙角勾在小桌腿上,小心的只挪到边上一点点,小桌是给我用的,三姐姐用有一点点矮一点点小,她挨着我坐下来,有点挤,但也不影响她写字,家里人都在,也没好意思喝斥我靠边,所以只是瞥了我一眼,我当没看见,她觊觎那方小砚,伸手摸摸,才拿起笔写字,我则专心看着她写字,不得不说,这字写得是好,清清秀秀,写了首诗,转头轻蔑看我一眼,似乎在说:“跟我比,差远了。” 我还是当没看见,伸头去看说道:“三姐姐的字真好看,只是这里有好多字心儿还不认识呢。”说完就伸手过去像是要去摸,字还没干,三姐姐抬手就挡,我顺势向后倒下,她吓了一跳就要起身,我裙角勾起小桌腿,一下子小桌就翻了,桌上的砚台笔架都掀翻了,掉在地上,墨也洒了一榻,差点溅到祖母衣服上,砚台磕坏了一个角,陶制笔架摔成了两半,三姐姐吓白了脸叫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登时父亲就怒了,冲着三姐姐斥责道:“心儿夸你写的好,就是伸手摸花了,再写就是,作什么把她推倒还掀了小桌,我知道你喜观那方小砚,你的砚台少吗?我给了你多少,比这贵的好的不是没有,你就见不得妹妹用一个好些的!还弄脏了祖母的坐榻!”说完不理跪在榻上哭着的三姐姐,来到祖母身边,看祖母脸色不佳,手按在胸口处,更是生气,指着张口结舌的胡姨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还惊扰到母亲,去,带着容儿一起去跪祠堂思过,明日再来母亲这里请罪认错!” 父亲是名声在外的崇尚孝道,这也是顺应官家尊礼重孝的风尚,为着这好名声,这罚也不能轻了,别的事可能就算了,有祖母这份孝道得尊着,我这坑她们是摔定了。 这时我自然得示弱示弱再示弱:“父亲别生气了,都是心儿的错,我不该看着好就伸手去摸姐姐写的字,惹姐姐不高兴,还累得胡姨娘和姐姐受罚,要不父亲连心儿一起罚了吧,要不是心儿的错,也不会惊吓到祖母了。”我歪坐在刚才后倒的地方,一边说一边抽泣,用手背挤着眼睛,让眼泪流出来。 祖母又加把柴:“心儿过来吧,你也不必动气,一方小砚好不好的,能用就行,容丫头喜欢就拿了去,我这自有心儿用的。”我爬到祖母身边,三姐姐也躲回胡姨娘身边。 父亲眼看着血压上飙,手指在胡姨娘和三姐姐方向点了又点,胡子都快吹上天了,压着声音喝到:“还不快去祠堂跪着!没我的话不许出来!” 转身向祖母行礼:“孩儿现下得去上朝了,待回来再来给母亲赔罪。” 祖母点点头不说话,抬手挥了两下。 噤若寒蝉的众人鱼贯而出,看着胡姨娘和三姐姐在夫人丫鬟的“陪同”下,去了祠堂,心下大快,不禁嘴角微翘,突然后脑勺被拍了一下,抬头看祖母,祖母脸色确实不好,玩脱了? “临时起意的?”祖母凉凉的问我。 “嗯。”我乖乖回答,不敢跟祖母扯谎,这是只老狐狸,我想瞒也瞒不过,何况刚刚祖母是帮我的,绝对跟我一头,对祖母实话实说才是该做的。 “就因为她觊觎你的砚台?所以你就设计了她,也毁了她觊觎的东西?” “不是的祖母,砚台不过一个物件,她喜欢拿去就拿去,是因为她们原来总是欺负我姨娘,我发生意外后,却每天都送来好多补品,补品都吃了,但疾医、妇医都说我姨娘脸色不好,胎象也不好,停了补品脸色才好了些,但可能也晚了,弟弟和娘都死了,我当然恨她们,所以刚才父亲让我写字,三姐姐又要来写时,我就临时起意,把裙角别在了小桌腿上,伸手去碰她写的字也是成心的,知道她会挡,我就顺势摔了也把小书桌掀了,小砚摔没摔我没太关心。”我如实以告,除了娘疑心我落水的事,那事更没证据,所以没必要说。 祖母定睛看我,我也直视祖母的眼睛,一会儿,祖母松了一口气对我说:“原来是这样,那对母女,我也是不喜的,以后少来往就是了,若以后有了她们陷害你姨娘的证据,我定为你讨回公道。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临时起意的事容易错漏百出,让人拿了把柄,反道落人口实,若想做,就要前后思量足了,没了漏洞,就是有点偏差也得是能补漏得上的,你什么时候能做到这样了,什么时候在这宅院里就站得住了。” 我认真听了,用心记了,点着头。 祖母又说:“不以财为重是好的,但也不可视财为无物,不可浪费,不然跟奢靡无度无异了。” 我又点点头,祖母不差钱,也不是没有好东西,但生活一直是这家里最简朴的,这个也要学起来。 第一次实施设计人的伎俩,算是在祖母的掩护下顺利完成,听打探的丫鬟说,那母女二人跪了一天的祠堂,回去后气得一通乱砸,屋里的碗盏花瓶碎了一地,胡姨娘又去父亲书房尽施狐媚大计,哄得父亲怒气全消,晚上又去了胡姨娘的吟晴阁,没去夫人的兰芷居。 第二天请安,胡姨娘带着眼睛肿得桃一样的三姐姐在祖母跟前请了罪,还赔了我一个陶制的小砚台,样式是连笔架的,笔架是一只卧着的母羊带着一只调皮的小羊,细看是用过的,想想应该是三姐姐小时候用过现在不要了的吧,那我也好好谢了,还假模假样的给三姐姐道了个歉,又得了父亲一通夸讲,算是不亏。新仇旧恨,跟吟晴阁的梁子不结也结了,反正也互相看着不顺眼,除了她们,尤其是父亲,都觉得我是个懂事、乖巧、听话、胆小又不聪明的,这就行了。 第9章 有苗不愁长(上) 就这样小吵、小闹、小磕、小绊的过了一年。清姨寄了两次家书过来,一次是说自己病了,寻了城里的李疾医和郭妇医,药到病除,还是城里的医馆好。一次是说旁边搬来了位孤老婆婆,也生了病,帮着请了李疾医来看,也是药到病除,现在时常送饭给她,她也会帮着照看小孩,远亲不如近邻。也就是说两件事都办妥了。 父亲忙活了一年,觉得家里各方面总算是都安顿好了,但儿子们总要参加科考才能出人头地,闲的久了学业都有些荒废了,于是托了祖母的关系,重金请了康成书院的庄老夫子来教导。父亲本着怎么也是花钱,总要人多才能回本的原则,想让女儿们也去上学,但又怕人说都在一处上课有些不妥。 祖母说:“都是一样的学些为人的道理,小子丫头都去。”父亲也就不纠结了,原本说我年岁尚小先不去了,祖母又说让我长长见识,也就没心思悲戚思母了,于是我也坐进了学堂。 常二哥哥听说了也想要来,通过二哥哥向父亲说和,听到能收到不菲的束脩,父亲当然高兴,庄老夫子的名声传开了,慕名而来的人又多了,加上常二哥哥先后来了五位,俨然成了京都里的新私塾。 爱面子的父亲想专门改一处远离妻妾居所的院子供夫子上课,也供夫子居住,远离了妻妾,就离祖母的福寿堂近了,祖母也喜欢听朗朗的读书声,事情就这么定了。 父亲还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大大的亭台上课用,四面通透,天暖时用纱幔围了防蚊虫叮咬,下雨时上木板滴水不漏,天冷时用棉帘隔了寒气,放上火盆也很暖和。五位捐了束脩来上学的都是京都的公子,我们三姊妹上课的地方与哥哥、公子们用纱屏隔开,也算守礼了。 开了学,我赫然发现,古代上课不分年级,什么年龄的学得都一样,幸好祖母还有已去世的娘已经将开蒙的都教了我,现在字也基本上认识了,课上学的论语、诗经还有这论那集的一起学就罢了,还要一起读,一起背,这一来乐可就大了。清朗的男声和娇丽的女声中,夹着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因为独特,所以特别受关注,只要错了、慢了一准儿被古板的老夫子发现,声音小了也不行,老夫子听不清就算没读没背,还要我这奶音单独来一回,每次都能听见憋笑的噗噗声,丢人啊,无奈啊,关键我还老背不下来,总是当众受罚,不是罚站就是抄书。后来众人渐渐熟了,就指个人看着我读书背书,因为我年纪小他们很多,没什么男女之嫌要拘着,都是我拎着书册或坐或站在指定的公子或哥哥书桌边被看着,说多了都是泪啊。 这一日在读了两篇又背第三篇时,我又被庄老夫子情有独钟的拎了起来,因为我没背下来,磕磕巴巴的,本想趁着老夫子打瞌睡小声混过去,哪成想刚才还上下眼皮打架的小老头一下就精神了:“停!五姑娘这是又没背下来?不要因为年纪小就应该背不下读不懂,书读百遍其意自现,读三遍,你替老夫盯着,其他人默读《晏子春秋》第一卷内篇景公饮酒酣愿诸大夫无为礼晏子谏第二,写读后感一篇。”小老头伸手点指了比二哥哥还要刚正不阿,还要不通人情的洪大公子看着我读书,真是会选人啊,我磨磨蹭蹭的拿着书册,照例从最后一排挂着苦瓜脸挪到了位列第一排的洪大公子的书桌边,开始奶音放送:“ 庄公奋乎勇力,不顾于……” “大声些。”平淡无波的洪大公子真是庄老夫子的得意门生,如出一辙的“爱听”奶音不成? “……行义。勇力之士,无忌于国,贵戚不荐善,逼迩不引过,故晏子见公公曰:‘古者亦有徒以勇力立于世者乎?’晏子对曰:‘婴闻之,轻死以行礼谓之勇,诛暴不避强谓之力。……” “好,第二遍。”洪大公子也拿着书册,看我有没有读错的地方,真是尽职尽责的好榜样! “庄公奋乎勇力,不顾于行义。勇力之士,无忌于国……咳咳”奶音哑了。 “菱角,给你家姑娘端水来。”洪大公子不慌不忙的交待。 连我的丫鬟都使得顺手,怎么不叫你的书童去端,接过小菱角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咳咳”呛到了,菱角给我拍着背。 “不可牛饮。”洪大公子说我是牛!你嗓子冒烟了估计比我还牛! “水多着呢,急什么?”坐在洪大公子边上的我家二哥哥果然直男一枚。 “五妹妹嗓子干了吧,一口一口慢啜才可以缓解。”坐在洪大公子身后的常二哥哥到像是我自家哥哥。 “五姑娘是想借喝水偷会儿懒吧。”杨四公子揶揄我,连平时小心谨慎的杨二公子嘴角都上扬了,四哥哥和林大公子更是笑出了声,两位姐姐也是掩嘴偷笑,有那么好笑吗?拿我当开心果吃吗? “继续。”老夫子镇场,众人噤声,奶音又起。 这一天下来,我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感觉一张嘴就会有烟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拿个火折子放嘴边,我就能变喷火龙。低头耷脑的往福寿堂踱着步,菱角拎着我的书箱一步一趋的跟着我,身后响起了常二哥哥爽朗的笑声,我回头去看,他正跟我家二哥哥行礼告辞,转头看见我就向我走来,我退了两步,这要让三姐姐看见又是事。 “五妹妹都不想说话了吧。”他走到我跟前两步停住,说着话笑吟吟的伸手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小布袋子交给我:“这里是陈皮腌制的梅子干,含着吃、泡水喝都可以,嗓子会舒服些。夫子对你是略严格了,你还小呢,嗓子不舒服回去还要罚抄书,我会模仿你的字迹,今日回去帮你抄了,你就回去好好歇歇,只此一回,下次好好背书,别再被罚了,好了,快些回去吧。” “真的?”奶音是有点哑了。 “真的,这回我帮你抄,回去好好睡一觉。”常二哥哥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呆呆的立着,看着常二哥哥大步流星的背影,直帅!这要是我的嫡亲哥哥就好了。月亮门处还有个身影,是洪大公子,和走回去的常二哥哥点头招乎之后又看了我这边一眼,迟疑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是抬步走了。他不是听见什么明天要打小报告吧?应该不会吧?他那么磊落之人,打小报告不像是他会做的事,要么是听见了现在就说破阻拦,要么就是没听见或没听清,既然走了就应该是没事。回去了,回去了,今天有人帮罚抄可以好好睡觉啦,难得,开心! 第10章 有苗不愁长(下) 上了十岁情况略有好转,数数我罚抄过的书,比其他人多了十倍不止,写过的木简垒起来能盖房了吧,就连不学无术感觉来充数的林大公子抄的书都没我多。祖母也不管,还跟我说博文就是要强记的,记住了以后都用得上,苍天啊,我是来练毛笔字速写的吗?还好祖母不知道,这罚抄里面有不少常二哥哥偷偷帮我抄的,他虽然总是说“下不为例”,“只此一回”,可还是帮我抄了又抄,没被发现过,我就乐得偷懒了。 不过也有好处,就是我乖、我听话、我不聪明的标签算是贴住了,“傻”字招牌明晃晃。 上学的时间过得白驹过隙,一晃六七年就过去了,我也到了豆蔻之期,大姐已经嫁人,三姐姐也已经及笄,二哥也快到弱冠之年了,比二哥年长一些的常二哥,洪大公子,杨二公子,还有那充数的林大公子都已行了冠礼,快行冠礼的还就有那个风流成性的杨四公子了,四哥哥要是女孩子倒是该及笄了,但他是男生,还有几年才到弱冠。 除了林大公子,这些哥哥们陆陆续续都已经中了秀才,常二哥、洪大公子和杨二公子都已经参加过一次科考,可惜都落榜了,所以还在学堂继续学习。夫子还夸了四哥哥,年龄虽小,但也已经中了秀才,要是不贪玩这次一起参加科考也是有希望中举的。今年大家要一起参加科考,就看谁能金榜题名了,我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参加过高考,这回可以坐看古代高考喽。 我们两位只学不考的姑娘现在可是清闲了,课堂讨论也说话,文章也写,就是没压力,说得好了,写得好了会受到大大的夸奖,不好也没事,夫子最多摇摇头。公子们可就不一样了,不好了就是骂个狗血淋头,文章还会被夫子丢在脸上,林大公子的脸就被砸青过。 当然被夸的多是三姐、洪大公子还有两位二哥,被骂的多是林大公子,不明白的是林大公子也不考功名,来上什么学啊,还要天天挨骂,这也上瘾的吗?回去问祖母,祖母笑笑让我自己想,我想不明白,总不能去问二哥,三姐看不上我,就只能找机会问偶尔回娘家的大姐了。 也巧,没过几天大姐就回来了,我找了个机会看看四周没人,拉了她问:“大姐姐,咱家学堂里,林家大公子又不考功名,还一直来上学是图的什么啊?被夫子骂得上瘾吗?” 大姐眯着眼看我回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急了:“我知道还问你?是不是你也不知道?” 大姐端起架子斜眼蔑我:“我怎会不知,三妹妹也知道,看来你还是太小了,要不要告诉你呢。” 我软下来求她:“好姐姐,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大姐贼兮兮的笑起来:“那好,你做炙子羊肉给我吃,我就告诉你,还要鲫鱼豆腐汤,好久没尝到小五的手艺了。” 这个简单,这几年就用美食收拢人心了,我赶紧答应下来。 福寿堂的小厨房里,灶上煮着鱼汤,我乖巧的做着炙子羊肉,大姐盯着我把一块块肥瘦相间的羊肉铺好,时不时瞄一眼汤,开始跟我一一说明:“除了咱们家的那两位兄弟,其他几位的来历你都知道吧,其中跟咱们最熟识的是常二公子,他是太尉府嫡次子,三妹妹盯着呢,还有洪涛洪大公子,他是御史大夫家的嫡长子,三妹妹也盯着呢,都是好郎婿的人选,可惜人家都是嫡子,我这个嫡女都没看上,怎么可能娶个庶女为妻,为妾她不愿意,父亲应该也不同意。你别看父亲官职不高,但他管的可是官家的宗室记录,这几年下来人脉可是攒下了不少。三妹妹是看我通过父亲的关系高嫁了公爵府,所以怎么也得往上找。” 大姐姐停下来舒口气:“父亲才学一般,但我觉得他人情交际是真的不错,你可知咱们来了才半年,父亲就置了不少好的田产、铺面,要不哪有这么多钱请夫子修院子,这几年就更多了,都是通过他结交的官场人情买到的,我嫁妆里就有南市的四个铺面,北市的两个铺面,一年能收好几百串钱呢,这才够我在府里打点着用。” 羊肉开始滋滋冒油,肉香四溢,大姐姐夹了一块美美的吃上了,吃了好几块才又说起来:“说回学堂里的那几位,杨氏两兄弟都是京都大户家的,二公子杨瑞才学好,但是是庶子,四公子杨珉风流了些,可是嫡子啊,人家也是伯爵府的,虽然是旁支,那也是高门。至于你刚才问的林云博林大公子,虽然资质平平不求上进,人家也用不着啊,没听他总说他家是宗亲,关系远是远了点,那也是宗亲,在咱们这上学只为了沾康成书院的光,康成书院庄老夫子的学生,拿出去说脸上有光啊,而且这同期学生里有御史大夫家的,又有太尉府的,还有伯爵府的,这里面再有个金榜题名的,那说出去不是脸上更有光。而且康成书院历来有惯例,同期的学员会互相照应,往期的学员要是身居高位了,也会照应师兄弟,咱们虽然没在康成书院里上学,但庄老夫子是书院里很有名头的夫子,作他的学生和在康成书院里上学就是一样的了。这万一能照应到他身上,不就平步升云了吗?” 大姐像是吃够了肉起身去看灶上煨着的汤,一边看一边说:“你别以为只有咱们在看他们,这些公子也在相看你们呢,不信你明日细细观察。三妹妹那点小心思,谁还看不明白,高不成,低不就。你还小,离及笄还有两三年呢,虽然也是庶女,不过你是养在祖母房里的,婚事应该不用母亲操心,祖母会为你安排的。” 我听得瞠目结舌,难怪祖母不说,要我自己想,这男女之间的事,我要想不明白,就是还没开窍呗,难为我实为三十几岁的人,一直把自己真活成了个小孩子。 大姐已经去喝鱼汤了,我吃着剩下的肉,心下盘算着,明天是得好好观察观察了。还有这清冷性子的夫人怎么养出这么能说的女儿的? 第11章 初觉烂桃花 第二天去上学我开启了观察模式,坐在最后一排也是有好处的。陆陆续续人都来了,二哥可能少见我来得早,笑呵呵的调侃我:“五妹妹这是要奋发图强了?来得这般早?” 我笑笑回二哥:“好容易早起一回,二哥哥就别笑话我了。” 常二哥回头看我:“五妹妹今天精神是不错。” 杨四公子伸头过来:“这里二哥哥多,我家也有啊。” 杨二公子头都没抬:“五姑娘从未称我为哥哥,只称以二公子的。” 杨四公子撅嘴佯装不快:“就是啊,除了田家公子,你只称常二公子哥哥,可是觉得我们不配。” 我还真不知这个怎么回答合适,讷讷的说:“这,这……姐姐们就是这么叫的啊。” 洪大公子出声了:“常二郎与人家兄长走得近,便也可同称,你我只是同来求学,不称公子称什么,莫要难为小姑娘。” 林大公子接话道:“对对,都是同期求学,这里有两位姑娘同学,已是不易,别家学堂一水的男子,无趣得很。” “我又不是来给你们打趣的,有趣无趣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虽是女子,可也是在这里学习道理,增长见闻的,不能参加科考已是不公,可别当我是玩物摆设。”三姐心高气傲的劲是从不当自己是庶女的,自然这也是她看不上我的地方。 “谁说我这嫡亲的姐姐是摆设,人美才高,说的就是你啊。”四哥当然要护着亲姐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脾气秉性有相似也各不相同,一下子倒也看不出什么。 庄老夫子来上课了,因学生都中了秀才,林大公子是忽略不计的那个,老夫子现下上课便多以论事论道为主了。今日上来先闲谈了几句,问了问这几天各位的见闻,因众人家里不是为官的就是为爵的,所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朝堂上的事。 杨四公子说:“听伯父说,近些日子就要立太子了,不知会是哪位荣登?” 杨二公子忙拦着:“立主之事,哪是我等可以议论的,莫要胡说!” 夫子听了一笑:“立主乃天子之事,非我等可议,但我有一辩可与你们分解,关起门来谈,你们在这里大可畅所欲言,但切记不可拿出去讲。” 待众人做洗耳恭听状,老夫子出题:“官家立太子,太子继位后必有新政,朝臣此时是应全忠官家行旧政,还是应顺太子意着手新政推行呢?” 众人均做思量,片刻洪大公子出声:“官家立太子,多是担忧突发变故,朝堂大乱,宗室相残。太子可立可废,变数不定,如立太子便从太子,朝政不稳,百姓不安,与国不利,故立太子亦不可乱纲常,仍应从官家。” 老夫子闻之捋须笑而不语,转头问我家二哥:“你觉得呢?” 二哥立身答道:“夫子说太子继位后必有新政,其实也未可知,也许太子登基后并不会立即推行新政,而是先依从旧政,之后徐徐改之,因突行变故易生乱,不如缓而行之,故此从官家还是从太子,并无差别。” 老夫子依旧笑而不语,又转头问常二哥:“你说呢?” 常二哥起身笑道:“是从官家还是从太子,我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政令对百姓好,对国有利,那就应从谁。” 老夫子笑了:“依你这性子,怕是会造反啊。” 众人都笑了。 三姐这时说道:“三位说的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洪大哥哥所言稳重老练,我家二哥哥甚是中庸,常二哥哥的话确是有不恭之意,但我想他并无恶意,只是为民着想。小女倒是觉得,即立了新主,那便是官家也认可以后即是新主的天下,施新政也好,依旧政也罢,都应被遵从才是。” 老夫子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五姑娘也说说吧。” 我猛然被点名,有点懵,但刚才其实也有在想这个问题于是起来答:“大家都说了好些,有从官家的,有从太子的,常二哥哥从的是百姓,虽然各有各的道理,但都是参政做主的道理,我觉得既为臣,就应听从圣意,无论是官家的,还是太子登基继位了的,从的是圣意,忠的是官家,既为臣,就做好臣的本份,做个纯臣才是做臣的道理。”说完就坐下了。 老夫子哈哈大笑:“听听,这五姑娘脑子简单,就有这简单的道理,你们不觉得简单有时反而是最好的吗?” 众人都转头看我,眼神各有不同,有惊异,有惊奇,有嫉妒,有羡慕,二哥的是若有所思。 我破天荒的被老夫子夸了,心里有喜也有怕,怕的是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傻”字招牌可别被摘了。于是我赶紧腆着一脸笑查缺补漏:“我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你们想得深远,也想不了那么深远。” 大家也都笑着转过头去。 老夫子捋着胡子笑看着我,然后对大家说:“上午就到这儿吧,下午就‘君君臣臣‘一题写一篇文章,明天一早交上来,下午我要去会会朋友,这里你们来不来自便吧。”说完缓缓起身回屋了。 时间离午饭还早,我们也不着急回去,小菱角坐在我边上慢慢整理着早上摆好但一点没动的笔墨砚台和书册,我趴在书桌上看着跟她闲话:“你猜中午吃什么呢?早上祖母说现下天还凉,想吃点暖胃的。” 菱角和我一样也爱吃,但胃口比我好,现在长得有点圆,胖乎乎的也很可爱。 菱角一听说吃的就来了精神:“会不会是什锦炖锅?用砂锅煨的,端上桌还咕嘟咕嘟开着,吃起来真的是暖暖和和的,姑娘生辰时就吃过。” 看她说的眉飞色舞,我也开心的笑起来,突然头顶传来声音:“原来五姑娘爱吃炖锅啊?” 我猛的坐直身子,对面坐着杨四公子和林大公子,两大浪荡公子到在我这凑齐了。”没,没有,我就是和菱角随口说说。” “爱吃炖锅没什么不好,现在天气还凉,吃了暖胃也暖身。我家厨子做的炖山鸡就很好吃,下次可以给五姑娘带些过来,你拿回去热了和你祖母一起吃。”平时不大说话的杨二公子微笑着跟我说。 “是吗?那太麻烦杨二公子了,我……”我想说不用了,但平时就跟他不太说话,这时也不好一下就拒绝。 “不麻烦的,又不是连灶一起搬过来,提个食篮就装来了。”杨四公子接过话,大大咧咧的将手肘支到了我的书桌上。 我往后挪了两寸坐,菱角还没收拾完,我也不好马上起身就走。 常二哥走过来看着我:“今天放得早,我跟你二哥一起去给你父亲请安,若是方便也想去看看你祖母。” “祖母要是精神好,就陪她用午饭,祖母小厨房的菜清淡爽口,很好吃的。”二哥笑着跟过来了。 “可以的,祖母今天安好,那常二哥哥就跟二哥哥一起过来吧。”正好得了这个机会,我起身对菱角说:“一会儿你去小厨房说一声要加菜。我去跟祖母通报哥哥们要过来。” 又欠身对杨家兄弟说:“祖母喜清淡,炖山鸡怕是她吃了不消化,但也谢谢杨二公子、杨四公子的好意,我先回去了。” 菱角刚才就加快速度收拾,现在正好收拾完,起身提着书箱随我脚底抹油般溜回福寿堂,路上小声问我:“炖山鸡多好吃啊,你干嘛不要?” 我苦笑回她:“那怕不是炖山鸡,是想找机会把我炖了吧。”菱角瞪着眼不明白。我心里想着,这两兄弟是知道三姐看不上他们,所以闲着也是闲着,拿我逗着玩?我还没及笄呢,就是这里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不然送他们对银镯子。以前没留意,也没象今天这样惹眼过,以后要小心了。 第12章 要学骑马喽 快到中午,二哥带着常二哥过来给祖母请安,小厨房也将席面布好,加了好几道肉菜,看来是祖母有交待,怕哥哥们吃太清淡了没胃口。其实有我跟祖母一起吃饭,祖母的菜单早就不那么清淡了,鱼啊肉啊的就没断过,有时还做个羊肉锅什么的,祖母担心我长身体没营养呢。 我扶着祖母坐好,两位哥哥也熟稔的见过祖母坐下。 “现在的孩子长得快,没多少时间不见,这又长高了不少。”祖母看着常二哥笑呵呵的边吃边说家常。 “我比则刚年长些,高些也正常,过两年兴许则刚就高过我了。”他们在长辈面前称呼各自的字,私下里才直呼其名,二哥名乐松字则刚,我们做姑娘的基本上就只有名没有字。 “我又不习武,估计再长也高不过你了。”父亲是文官,就是二哥想学父亲也不会,也不会去请人教,做文官不香吗?但两位哥哥知己多年,也学了些防身的手法,比一般文弱书生还是强不少的,打个流氓不成问题:“倒是有机会你再带我去骑骑马吧。” “嗯,学学骑射也是好的,当是强身健体,可别像你父亲,马都上不去,只能坐轿。”祖母家是武将出身,开国的时候武将还是吃香的,现在不同了,文官占了上风:“有机会带你五妹妹一起去,姑娘家打打马球也是可以的,连马都不会骑,我想教她都没机会。” “不知道祖母还会打马球?”二哥吃惊的问。 “年轻时候的事了,那时你父亲还是小孩子呢。”祖母很少谈起年轻时的事,我们都是一脸期待等着她继续说:“那时候春天草绿了,各家的年轻人就会找机会一起打打马球,大户人家也会开马球会,出个彩头让大家乐合乐合,现在不是也有,只是咱们很少参与就是了。” “听说今年开春了公爵府、伯爵府都要开马球会,不如到时候我多要几张请帖,请府里的弟弟妹妹都去玩玩?”常二哥开心的说。 “到时候再说吧,他母亲好像已经安排他们去伯爵府家的诗会了。”祖母有些不以为意:“要是有机会你就带着乐松去玩玩,你要想去就跟你二哥哥一起去看看,也见见世面。”祖母转过头微笑着跟我说。 “我怕是会当累赘,现在马都不会骑呢。”我其实想去,但确实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怕露怯是真的。 “得空了就教你骑马,会不会打马球都可以去,很多女眷也是不打的,有看台可以坐着看。”常二哥倒是兴趣盎然。 “我也觉得可以,就当见见世面,有我和浩然兄带着你,又不会丢了。”二哥其实也喜欢玩,没有看起来的那般古板。 “嗯。”我笑着应了,有的玩当然高兴,会骑马了祖母还可以教我打马球,其他姐姐可都不会呢,不过她们也都看不上,觉得文文静静才是淑女该有的样子,我不学无术又喜欢她们看不上的东西她们才高兴。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就把饭吃完了,祖母也是难得这么高兴,有年轻帅哥陪着就是不一样啊,谁不喜欢小鲜肉呢。 “祖母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就常来陪祖母用饭。”二哥也看得出来。 “那当然好,爱吃什么尽管说,小厨房不会做的,就去盛兴楼买了送过来。”祖母是真高兴了,盛兴楼可是全京都最好的饭店,父亲都舍不得带全家人去,最多年节买几道时兴的菜回来吃,他自己倒是常跟官场中的人去吃吃喝喝,说是不得以的应酬,其实还不是逍遥自在的去享乐。 “何必劳烦祖母费心,下回就带两个现下时兴的菜品来,让祖母帮忙鉴赏鉴赏。”常二哥的情商就是高。 “好好,你们年轻人定,我有点乏了,你们再说说话,我去休息会儿。”祖母到底上了年纪,吃过饭总是要眯上一会儿。 “祖母休息吧,我们也不打扰了,下次再来给祖母请安。”二哥行礼告退。 “祖母休息,荣轩告退。”常二哥也行礼告退。 “好好,五丫头去送送吧。”祖母在春兰的搀扶下去了内室,我起来送两位哥哥出门。 “五妹妹今天下午还去学堂吗?”常二哥边走边问。 “啊?”我不明就里。 “不如下午我就带你们兄妹二人去骑马?”他笑得有点鸡贼。 “今天下午?不是还要写文章吗?”二哥的书呆子气又上来了。 “今天的文章还要费心写吗?你五妹妹在堂上都讲完了。”说完常二哥揶揄的看着我。 “呃……”我很无语。 “这到也是,刚才跟父亲说起,父亲也说这话很有见地,说老夫子会看人,五妹妹就是简单,简单人想得简单却也最是实用。”父亲这是夸我吗?有这么夸人的吗?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傻”字招牌亮闪闪啊。 “那就……”常二哥笑得更鸡贼了 “去?”二哥转头看我。 “……”像我有发言自主权似的。 “秋槿,一会祖母醒了,跟祖母回一声,我带五妹妹去骑马了,晚上回来,让祖母别担心。”二哥招乎一起送客出来的大丫鬟,又问我身边的菱角:“你去不去?” “我?我就不去了,那马又高又大的,我看着害怕,青莲姐姐还等我回去一起帮五姑娘整理换季的衣衫床褥呢。”菱角这是犯懒怕累着。 “这么早就整理换季的做什么?”二哥又直男了。 “呃……五姑娘也比去年长高了啊,有好些要换掉做新的。”菱角这时候脑子转得可快了。 “那我们就带五妹妹去骑马了。”二哥到也不追究,拉上我就往外走。 一路坐马车到了常家的练兵场,进了大门才知道原来什么叫家大业大,这么大场子难怪坐马车都走了好久才到,城里是耍不开。 一边靠山,一边临河,中间这片空地南北走向,宽有一个半足球场,长至少有四个,这么一算得六七个足球场大。远远的空场北侧正在练兵,常二哥带我们往南边走,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古代人是这样练兵的啊,果然还是冷兵器时代,人人一手拿盾牌,一手持长枪,喝一声换一个动作,有二三百人的样子,一起喝一下还真是响亮。就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长相,突然想起大学军训时,看兵哥哥们列方阵给我们演示军体拳时,那女同学们一个个春心荡漾,满场粉泡泡的场景,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没见过练兵?”常二哥笑着问我。 “家父是文官,我上哪里见这个?”我反问他,心思还回忆上,不然以我的小心可不敢用反问的。 “这是家父的‘乙’字亲兵队,现在练的是马下反击,你要是上午来,能看到他们骑马列阵,不过尘土飞扬,你就得变泥娃娃回家了。”常二哥也不生气,看我一直回头看就给我讲上了。 “乙字……亲兵队?”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收回目光问常二哥。 “嗯,家父有四只亲兵队,‘甲‘字队是随府贴身带着的,都是多年跟随父亲的忠心护卫;‘乙’字队就是你看到的这队,就在城外守卫,以备随时应急,也都是精锐;‘丙、丁’二队在十里外的军营,负责军营的日常管理、操练,也随时与父亲保持联系。”常二哥耐心的讲给我听。 “一个小姑娘,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二哥好像不太想让我多了解似的。 “你的妹妹,和我的家人有什么区别。”常二哥坦然以对,原来这里面有涉密内容,难怪二哥不想让我了解,哎?把我当家人?我们有这么亲近吗? 说着话就走到了空场的南边,一片一人多高的浓密灌木丛后又是一片空地,又有一个足球场大,常二哥招呼我们去边上的屋子换骑装,两名女眷带我进了一间,服侍着我更衣,火盆把屋里烤得暖乎乎的。秋冬的骑装不同于平时的棉服,中衣这层是薄皮毛的做的衣裤,穿在我自己的小衣外面,古代的小衣就是纯棉布做的一身长衣长裤,罩上这件中衣又轻便又保暖又贴身,应该还防风,外衣也不是裙装,下装前后分了四片,看着是裙子,但又不妨碍跨坐上马,但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有我合身的骑装,差不多全新,还是我喜欢的嫩黄色,难道有蓄谋?出了门我疑惑的看着他们。 “家中姊妹也会来这里练骑射或打马球,今天来得仓促,这是她们穿小了的,因为颜色浅淡几乎就没上过身,才拿来给五妹妹应急,五妹妹别嫌弃,下次让你家里给你做了新的穿。”常二哥的解释到也合理,我就放心了。 这时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两匹?”二哥挑眉问。 “你都会骑了,你五妹妹可上过马?”常二哥也挑眉回应。 “你打算亲自教?”二哥继续挑眉。 “你不是我亲自教的?”常二哥也继续挑眉回应。 二哥摆摆手向其中一匹走过去,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真不管我了?!我转头看常二哥,只看到了他前襟,再抬头看,他正低头看我,什么时离我这么近的? “走吧,骑马也没什么难的,你怕高吗?”他背着手走向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换了骑装显出他不同于书生的修长又健硕的身材。 “我……还好”想想院里没人时我也爬过树,菱角吓得哇哇叫,我到没害怕。 走到马前比了比,这马背高度差不多平了我的身高,也是,我的头顶离常二哥的肩头还差两三寸呢,人高马大,就是我跟前这场景了吧。 常二哥站到我身后,双手握住我的腰一举,就把我放到了马背上:“你这小姑娘也太瘦了些。”他两只手能完全合拢我的腰,我瘦是瘦了点,但他的手也太大了点吧。 第13章 马上惊魂飞 我刚坐到马鞍上,这马就开始有些不满的躁动,我抓着马鞍的边要叫又不敢叫,看向地面,怎么觉得比在树上高呢,紧张无比,还张着嘴不敢出声,这样子应该有点呆。 “马是很聪明的,你怕它,它就欺负你,你不怕它,它就顺应你。”常二哥扶着我的后腰,笑着抚了抚马脖子,这马就安静下来。 “我先带着你骑两圈,你适应适应就好了。”说完他就翻身上马坐到了我身后。 两世为人也没这么近贴过精壮帅哥,上次他带我骑马时还是青涩少年,我是救母心切啥也没想,现在人都麻了,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这会儿我应该是脸红脖子粗,其丑无比,赶紧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马上,这才发现已经跑上了,他一手在身前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放在身侧,天啊!感觉手脚冰凉,这会儿脸应该煞白了吧。 我瞬间脖子后背僵直,他应该是感觉出来了,拿着马鞭的手环上我的腰腹,等于两边把我合拢在身前,平和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 他环在身前的手将我紧压在他身上,我都能感觉到他控制马时身体肌肉的变化,还有胸膛里有力的心跳,随着咚咚的心跳声,血又冲上了头,身体更僵了。 “放松,放松,身体要随着马的跑动而动,放松身体感觉一下。”他还笑出来了。 我怎么放松啊,连他笑时胸腔的震动我都能感觉得到。 他夹了下马肚子,马又跑快了一些,我的腿就贴在他的大长腿前,健硕的大腿肌肉变化透过衣物传了过来,他又夹了下马肚子,没等我继续害羞,马象箭一样开始飞奔,我终于叫出了声,脸应该又煞白了。 马场上叫声混着笑声还有马蹄声,这是教我骑马?鬼信吗? 二哥追了上来笑骂:“荣轩兄,你把我五妹妹吓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是教她骑马还是想吓死她。” “马跑快些才不颠啊。”他还理直气壮上了。 “你还是慢些来吧,教我骑马也不是这么教的。”二哥还是疼我的。 “方法不同,我又不能与你同乘教你骑马,所以只能让你自己慢慢体会。”他还越说越有道理的样子。 “你别吓得她不敢再来了吧。”二哥哥说完居然一扬鞭跑走了! “真的这么害怕?”他低头问我。 “慢点行吗?”我在刚才他们说话时已经控制自己不哇哇大叫了,但这句还是喊出来的。 “好!”他拉了缰绳,马果然慢了下来,也颠了起来,坐在马上一跳一跳的,磕得屁股有点疼,刚才因为紧张都没注意到。 在他怀里我只能拧着脖子抬头看他,蹦出一个字:“颠。”额头差点撞到他下巴。 他哈哈大笑,夹了两下马肚子,马又狂奔起来,果然不颠了。 几圈下来,我也好像找到点马背上的感觉,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随着马的跑动,贴在他身上感觉着他控制马动作的肌肉变化。 身体放松了,整个后背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在他本就前倾的胸腹上,他肌肉变化的感觉也更明显了,还有随着运动加快的心跳,也一个不落的打在我右肩后,右边?不对啊,刚才慌里慌张的没顾上,难不成他是十万分之一的先天心脏异位患者?上一世公司有个项目涉及到先天心脏病,我多少还有些了解,他心跳这么有力,除了异位应该没有别的问题。他这么贴着我骑马,就不担心让我查觉到他的与众不同?小说里习武之人不都是尽量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软肋,或者说特殊之处的吗?还是因为我小,又是他好友的妹妹,所以不在意?还是古代人医学知识少,本来就不在意?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有些分心,他似乎有查觉,低头问我:“怎么了?” “嗯……”我心念飞转,决定不问这事:“你是不是很小就会骑马了?” “自幼由家父教导骑射,四、五岁起就开始了。”他附在我耳边告诉我。 “那么小就开始学啦,难怪骑得这么好,那你射箭也很准了?”我好奇心大发。 “你想看?”他有些奇异的声调问我。 “想!”我给了肯定的回答,我当然想看了,现代人可只能在电视剧里看这些,射出去的箭个个靶中红心,不是特效做的,就是分镜头。 “等你会骑马了,有机会带你去狩猎。”他答应了耶! 又跑了几圈,时间长了他的体温也透了过来,幸好是秋冬的骑装,这要是春夏骑装,会不会跟没穿差不多了,好在他一直是专心的指导我骑马的要领,分了神到也没那么害羞了。 骑了一下午,正打算结束今天的练习。突然从斜侧冲出一道火红的身影,常二哥用力向另一边拉了下缰绳,马随着他的动作快速的变了方向,又跑了几步,他猛的把缰绳拉紧,马也因为紧急刹车人立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把我压向马背,等马站定了又把我拉起身,我拍回到他身上。马立起来时我是又吓了一跳,但周身都有他护着也没有那么害怕,只是身体离开他那一下后背忽凉又暖,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他拉着缰绳的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以视安慰,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两只手抓的不再是马鞍,而是他环在我身前的大手和手腕。 一身火红骑装的姑娘,骑着匹红鬃俊马,来到我们面前,一扬马鞭指着我问常二哥:“她是谁?” “是谁与你何干?”常二哥冷声回答,还没听他声音这么冷过。 “你为什么这样带她骑马?”眼神能杀人的话,我可能都死了无数次了。 “又与你何干。”声音好像更冷了。 “你……你明知……”红衣姑娘变了一脸委屈的模样? “你明知自己婚期将近,还来寻我做什么?”常二哥打断她问,这回我明白了,这姑娘喜欢常二哥,可又已经跟别人订了亲,那常二哥喜不喜欢她呢? “又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你!”好直接的姑娘! “官爵家的嫡子女,婚配多是为家族联姻,半点由不得自己,我也从未喜欢过你,你还是好生回去听从大伯父安排,免得连累我又受家父责难。” “你喜欢她?”放下去的马鞭又指向了我。 “与你无关。”常二哥声音依旧的冷。 “你也是嫡子,你喜欢她又怎样,我定让你娶不到她!”这姑娘恨恨的盯着我。 “她不过豆蔻之龄,离及笄且尚早,你恨错人了。”常二哥声音没变化,环在我身前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些。 “是这样吗?那你这是在教她骑马?要不,你不要教她了,我来教。”这姑娘突然换上了笑脸,可怎么看都有点阴戚戚的。 “不用。”这回答,够简单直接,可估计不管用。 “那你敢不敢就这么带着她和我打一场马球,我赢了,她归我教,你赢了,我再不碰她,你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的。”姑娘昂起头,挑衅的看着我们。 “带着我,打马球?”我又拧着脖子抬头问。 “无妨。”他低下头小声对我说了两个字,再抬头扬声问道:“怎么比?” 姑娘环顾四周,随后指了向浓密的灌木丛,她手指的方向树丛下方有一处树枝稀松,似乎形成一个洞。”就那里,谁打进去谁赢,一球定胜负。”她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倔强。 “好!”常二哥答应的也干脆:“球杆。”他转头向随从喊道。 然后从我双手下抽出拿着马鞭的大手,将马鞭系在我俩身上,等于把两个人紧紧绑在了一起,还打了个死结。系死扣时俯身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跟我说:“一会儿我一手牵缰绳,一手拿球杆,扶不了你,你握紧马鞭,伏在马身上,我保证你掉不下去,我也会尽快赢了她,不会给她机会。” 说话时他的薄唇蹭着我因微汗已有点濡湿的鬓边碎发,随话吹出的气弄得我耳根痒痒的,心里有有点痒痒的,不过他说的“不会给她机会“是什么机会,欺负我?还是搅和我嫁不了他?呃……我在想什么?心里给自己大大捂了下脸,嫁什么嫁,我这一世才多大,羞不羞。 “不放心?”看我一脸怪异不说话,他把脸略微拉远点看着我问。 “放不放心,我能怎样?”我嘀咕了一句,这距离我都不敢扭头,扭头能亲上,他立直身体哈哈笑出来,我依旧被他揽靠在身前,委屈巴巴的感觉着他胸腔因大笑产生的震动。 那姑娘眼睛里已经在喷火了。 “荣轩兄?”二哥终于现身了。 “乐松放心,你妹妹油皮都不会破。”常二哥还在笑,他这么自信的吗? “唉。”二哥看我的眼神……是自求多福!你是亲二哥吗?不是一个娘,也是一个爹生的啊?! 球杆拿来了,比赛开始,我家二哥退到了一边,这两人就开始奋蹄扬杆,那姑娘像是要把我当球打,我索性闭上眼睛趴在马身上,双手紧紧抓着绑住我俩的马鞭,其实就是心理安慰,这马鞭绑得是真紧,俯身下去时勒得都有点疼,原来让我俯身,不是怕我掉下去,是怕杆子打到我,不知是谁的球杆在我身边呼呼生风,球杆相击的声音时不常的在我身边响起,我把胳膊紧紧夹在身侧,生怕谁把球杆招呼到我身上。 身下马蹄得得,身边球杆呼呼,我是来学骑马的吧?现在是在干嘛? “哟呵!”随着场边看客们的吆喝,比赛结束了,这看客里也包括那不顾我生死的二哥,还好是常二哥赢了。 那姑娘到也洒脱,说到做到,输了比赛就不再纠缠,只是定定的看了我几秒,拉动缰绳就骑马走了。实话说,我到有点欣赏她这性子了,这么一来,我也明白了,常二哥这是拿我当挡箭牌了。 第14章 练马累成狗 红衣姑娘走了,我低头看着马鞭系的死结,琢磨这可怎么解开,就听常二哥向随从要匕首,那人弯腰就从裤腿里抽出一把反着光的匕首,真是武将之家啊,随从这都随身带的。 常二哥伸手接过,反手割断马鞭,腰间一松,我突然向侧面滑去,可能是绑得太紧的反作用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常二哥已经又把我揽回怀里,我也没劲再害羞了,松松垮垮的靠着他,可能也已经习惯被他抱着了。 “荣轩兄,你这是知道你堂妹会过来寻你?”二哥知道这姑娘? “这几日,她总是纠缠不清,其实也不是真的多喜欢我,只是找个理由不想远嫁罢了。今日是巧了,也是我有意,不过就是辛苦五妹妹了。”他也算说了实话,看我想的没错吧,我就是挡箭牌。 “五妹妹今天可还要继续骑马吗?”二哥哥居然转过来揶揄我!我瞥他一眼话都懒得说了。 “你可记得你第一次骑马回去趴了几天?”常二哥哥替我反击,我也好奇的看二哥。 “三天。”二哥答得坦白,却看向我。我突然明白过来,那我不是也至少趴三天!瞬间觉得浑身乏力,肌肉也开始酸疼了,被人带着骑马也能累成狗啊。 “趁五妹妹还能动,咱们吃炖羊肉去。”常二哥抱紧我就催马冲了出去,还不忘吩咐随从:“把马车直接赶到崔家羊肉馆候着。” 我是被直接抱下马的,就几步路三个台阶,我走得颤颤巍巍,常二哥和二哥一边一个扶着我,到了隔间,我一下扑倒在塌上,哪还管干不干净,有没有形象。 两位二哥哥,亲自出去端了羊肉锅进来,还拿了碗盏筷子,可能是不想别人看见自家姑娘烂泥似的样子。 爬上桌毫无形象的吃饱了喝足了,眼皮打架的被扶进马车就睡了个不省人事。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浑身酸痛,手指都不想动。 菱角笑得见牙不见眼,跑出去通报,祖母过来坐在床榻沿上笑呵呵的看着我问:“第一次骑马感觉怎么样?” “累。”除了多一个字也懒得说,也是不知道祖母清不清楚我是怎么骑的马。 “昨天是你二哥哥把你抱回来的,睡得小兽一样,不过刚开始是这样的,不会使劲,不会与马配合,多练练就好了,你二哥哥还让问你,下次还敢不敢去练骑马了?” “我再想想吧。”下次,不会还被抱着骑吧?我这是去练骑马,还是练脸皮去了。 “夫子那里给你请了假,少去几天也不打紧的,晌午暖和,让青莲给你备上热水,好好泡泡,能解乏,再睡上两天就没事了,你这小身板倒是也该动动,身体好了,气色也好“ “祖母不反对我骑马?”我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要反对,说了还要教你打马球呢,要不我这一身本事就断送了。”人老心不老啊,看来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格。 待祖母走了,我仰躺着盯着床榻帐顶,常二哥对我是纯当妹妹吗?按理说他已经行冠礼,我也刚十三岁,虽然差着八岁,但也应该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岁了吧,就这么抱了一下午,还那么多人看着,合理吗?那姑娘说的话他没认,可也没否认,是为了刺激她,还是他其实也有想法?不过常二哥是个开朗豁达的性格,平时也有些不拘小节,我们又从小就认识,会不会就是借我摆脱那姑娘,又因为我还小,不会又引起新的麻烦才拿我当工具人的? 又想起贴在他身上的感觉,还是会脸红心跳,还有他说的“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好an哦,可应该不是那种意思的吧,没谈过恋爱没经验啊!那就当不是吧,省心,凉薄的人不需要爱情,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了下来,翻个身就睡着了。 在家里泡了三回热水澡,睡了四天觉,第五天才又回学堂上课。其间二哥来看过我一回,带了些舒缓肌肉酸痛的药膏,说是向常二哥要的,他第一次骑完马,也是涂这个才好受些的。 掀开学堂的棉帘,看到一早就到了的洪大公子和两位二哥哥,跟洪大公子颔首行礼就坐下了,二哥笑着跟常二哥打趣我:“看看,我就说五妹妹都不想见咱俩了吧,都不跟咱俩行礼了呢。” 我拖沓起身草草行了两个礼又一屁股坐下,眼皮都没抬。 “我可是得罪五妹妹了?那在下给五妹妹赔礼了。”常二哥说着起身要给我行大礼。 我赶紧拦着:“岂敢岂敢!就是起早了,还没精神而已。” 洪大公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们,二哥开始打圆场:“也是,五妹妹哪有那么小心眼儿,是我错怪妹妹了,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出去高兴玩累了,一路睡回家着了点凉休息了几天嘛。” “是呢是呢。”我也跟着打哈哈。 “那五妹妹不会不敢再随我与你二哥一起出游了吧?”常二哥这是激将呢。 “祖母要同意,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先推给祖母。 “那好啊,菱角这就回去跟祖母通报一下,中午我带常家二郞找祖母吃饭去。”二哥这就指挥着我的丫鬟报信去了。这个没良心的菱角都没再问我一下转身就跑了,我抬手都没来得及拉住,扭头叫道:“二哥哥怎么不叫紫砚姐姐去,使唤我的菱角做什么。” “紫砚有别的事。”二哥叫来紫砚吩咐她去盛兴楼,按祖母口味定两份热菜、两份果子,回来直接送去福寿堂。 “时长,你跟紫砚姑娘一起去,姑娘只管选,挂常府的帐,回头我去结,时长提回来就是,别劳累了紫砚姑娘。”常二哥怜香惜玉是刻到骨子里了,吩咐随从一起跟去。 “几个菜还要挂你常府的帐,我家买不起怎地。”二哥跟常二哥逗嘴。 “上次就说我买来请祖母品鉴,怎能食言?”我在心里给他改名常有理。 说着话,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我们也不再闲聊,常有理似乎也没有对我有什么特别的言行举止。道是杨四公子又凑了上来:“哟,五姑娘来了啊,好几日不见这是怎么不舒坦了?” “只是贪玩受了点凉,休息几日。”我顺着二哥哥的话说。 “要不哪天跟我们一起玩去,保管你吃得好,玩得高兴,还不会受凉。”杨四公子近乎调戏的话让二哥哥不高兴了。 “我家五妹妹这次贪玩,也是因为平日是不出门的,是随我出去祖母才许,杨四公子要失望了。”这才有点自家哥哥的样子。 “二哥哥怎么没带我去?”三姐不满意了。 “是那日去给祖母请安,临时决定的,幸好没带上你,不然都受了凉,我怕是要挨父亲板子了。”二哥哥一句话想蒙混过关。 “五妹妹那天是去哪里玩了?”三姐姐那边问不到调转枪头问我来了。 “啊?”我不会答,打算装傻,夫子怎么还不来啊! “带五妹妹看斗鸡去了,打得好不热闹,尘土飞扬的,要不下次带上三妹妹?”二哥虽是解围,但这话着实讨打! “对对,不过还是我赢了。”常有理居然不生气,还得意洋洋的笑上了。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的应合两声,心里一万只那啥跑过。 “那是你们哥儿们玩的,也就五妹妹小,跟你们凑热闹。”三姐秉承淑女作派的,没想法了。 “五妹妹,下次我还带你去好不好?”二哥又挤兑我。 “啊?”还去当挡箭牌啊?这常有理有几个好妹妹啊?嫌我命太长了是不是? 常有理看着我的表情忍俊不禁,终于还是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看见他的样子,我想起的却是从他胸腔传过来的震动,羞死了,往桌上一趴谁也不理了。 夫子终于来了,开始了今天的讲经论道,今天论的是“孝大过于天,是也不是。” 众说纷纭,什么忠孝两难全,什么孝即顺,什么礼法纲常,老夫子可能是看我精神不济,所以今天没cue我。挨到午休,老夫子又只是留了写篇文章“论孝道”,而且从下午到明天都休息,后天才交。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中午一起在祖母处用饭,盛兴楼的菜还真是好吃,但有“外客”在,我也只是多夹了两筷子,没敢再多吃。席间说到下午和明天都没课,要再带我去骑马,祖母欣然同意,只是让先都写好文章再去,免得回来又一睡不起耽误了课业。吃完饭祖母去小憩,常有理随二哥去他的松竹堂写文章,我自行回屋去写。 咬着笔管苦思冥想,不能狗屁不通,也不能拨尖出头,这个年代还没有成文的《二十四孝》,但找一篇当论点应该还是可以的,思索了半天想起了个《百里负米》孔子的弟子子路,早年家中贫寒,自己吃野菜充饥,却从百里之外背负米回家奉养父母。做官以后,他经常怀念已经去世的父母,渴望为父母尽孝。这多好,百善孝为先,做为女孩子,就不要涉及忠孝之类的话题了。速速写完,祖母还没起,我也靠在床榻上小睡一下。 第15章 马场又练马(上) 睡得正香被青莲和菱角推醒,菱角抱着那套嫩黄色的骑装。 “老夫人说新做的骑装还没做好,你就先将就着穿这身吧,已经打理干净了。”青莲说完就开始帮我更衣。 我迷迷糊糊的任她们摆布,头发也重新梳过绑紧,菱角又拿来了件披风:“老夫人交待了,穿上披风出门,就没人看见你穿好的骑装了,就算睡着了裹好也不会冷。”又附在我耳边说:“上次二公子抱着你回来时,你裹着的好像是常二公子的披风。” 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祖母可看见了?” “老夫人可能没注意吧,还以为你受伤或是晕死过去了呢,净顾着看你了。”青莲这是宽我的心呢,祖母虽然老说自己老眼昏花了,但实际上说她老人家心明眼亮一点都不夸张。但好像她也没什么反应,既然还让我跟着一起去骑马,就应该是没关系,是我想多了。 “姑娘快点儿吧,两位公子在前面等了有会儿了。”青莲开催了,其实按年龄青莲应该是已经嫁人出府了,但她不肯,说是这辈子就在我跟前伺候,让她走她就死给我看,我知道她是要替娘看护着我,这样的忠心,我该说什么好啊。 “姑娘这身骑装真好看。”菱角满眼的小星星。 我趁机拉过她:“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也可以穿这样的骑装。”谁知这丫头马上后退两步推掉我拉她的手。 “我胖,穿着不好看,姑娘还是自己去吧,我跟青莲姐姐烧好了热水等你回来。”讨打嘛这是,真是平时待她太好了,翻了个白眼自己往前厅走去。 两位哥哥正陪祖母聊着天,看我出来就起了身,我们一起行礼告辞,祖母又叮嘱了两句跟哥哥们好好学,不要受伤之类的我们就出门了。我想着现在天还短,应该骑不了多一会了,结果上了马车发现了多了好几个大包之外,还有紫砚姐姐?两位哥哥也上了马车,原先挺大的车厢里居然有点挤。 “紫砚,你过来。”二哥叫着紫砚姐姐坐到他身边去,大家心知肚明,她以后必然是二哥收房的大丫鬟,所以挨着常有理确实不妥,那我坐常有理身边就妥了?我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坐。常有理放话了:“五妹妹,我身边是有钉子,还是我身上有钉子啊?” 我盯他一眼,心说你现在比钉子还扎人,紫砚姐姐看见了会怎么想啊,在家说出去了可怎么办。转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些,紫砚姐姐是二哥的人,平时嘴就严,所以不带青莲和菱角,而是带了她。我转头看二哥用眼神求证,只见二哥微一点头说道:“还不快坐下,小心马车动了摔着。” 我无奈的坐到常有理身边,就听他向外招呼:“出发。”马车应声而动。 “今天晚上咱们会住在练兵场边常家的庄子里,你的换洗衣衫青莲都交待给紫砚了,晚上紫砚过去陪你,屋里的事你直接跟她交待就可以,其他杂事自有庄子里的仆妇去做。”二哥开始跟我交底了。 “二哥哥可是怕我累着紫砚姐姐,那我可不敢用了。”揶揄我也会,紫砚姐姐的脸眼见着的红了。 “你这丫头,这嘴是越来越不饶人了,看以后谁敢娶你。”二哥虎了脸吓唬我。 “我离嫁人还早呢,祖母可舍不得我早嫁。”我越说越得意。常有理在我旁边笑得乐不可支。 “你还笑,以后你娶个牙尖嘴利的媳妇看你笑不笑得出来。”二哥又转向常有理开炮。 “那可是好,我就不怕能说的,娶个闷葫芦才笑不出来。”常有理也反唇相讥。 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出了城,城外的路比城里要颠簸,稳稳的马车也开始有晃动,虽然上次也是这样,但空间大谁也不挨着谁,可这次不一样,一摇晃我就往常有理胳膊上撞,挪也没地方挪,又不是没钱,赶两驾车不行吗? 对面的紫砚姐姐也在往二哥身上撞,但两人神色自若,我也只好假装没事。 突然马车侧向颠簸了一下,应该是我们这边的轱辘碾了什么东西,我向前扑去,二哥刚要伸手接我,我腰上一紧就被拉回了座位,只是多了一条胳膊靠在了身后,呃……还有一只手扶在我腰侧,呃……还有我不是挨着某人的胳膊而是某人的身体…… “时长,刚才路上是碾了什么东西?”常有理问车外的随从。 “回公子,刚才有一堆牛粪没有躲过去。” “知道了。”常有理平淡无波。 车里其他人也平淡无波,紫砚姐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在打坐,二哥闭目养神,随车晃动,到像个老神仙。仰头看常有理,他也在低头看我,这时小声对我说:“这样安全些,城外路不平。”我还能说什么?! 一路尴尬静默的行到了练兵场,二哥扶着紫砚姐姐下车,常有理扶着我下车,这……就是哥哥照顾妹妹,就是哥哥照顾妹妹。 这次进了练兵场我也算熟门熟路了,径直走向南侧的马场,我已经换好的骑装,紫砚姐姐不骑马,只需要等两位哥哥去更衣,但他们又怕我们在外面吹风,就也把我和紫砚姐请进了我上次更衣的屋子等。 吃着中午没吃完的盛兴楼果子,紫砚姐姐只是看着我笑,我问什么她都只是笑笑,要不是见过她说话,真能当她是哑的,闷葫芦本芦啊。 不大一会儿,二哥来开门叫我出去,让紫砚姐姐随意,她就留在屋里了。出门马已备好,还好这次是三匹马了,其中一匹白色的是小马,那肯定是为我准备的了。 二哥又是自行上马跑开了,常有理把我举上小马,把缰绳递给我,让我松松的拿着,我还是挺紧张的,上次一直是他带着我骑,这次自己上马,有点不知所措。 常有理让我坐好,替我调整好马镫的长度,就开始拉着马头上的嚼子让它走,开始只是慢慢的踱步,等看我不紧张了才开始加了点速走,我也渐渐适应随着马的动作调整好坐姿。 走了一大圈,他从踱步到小跑,马也从踱步到小跑,我也不怎么怕了,低头问他:“上次你怎么不这么教,还是故意等你堂妹来拿我当挡箭牌的?” 他仰头笑着回我:“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像上次那么带你一回,你以为你能这么快适应,找到骑马的感觉啊。” 我正思考这话靠不靠谱时他又说:“当然也有想万一我那堂妹来了,拿你挡一挡,但打马球可是我没料到的啊。” 我抬脚踢他,但脚在马镫里,没踢起来多远,反到被他捉住放回原位:“可不能乱蹬,这马以为你要它跑,你可驾驭得了?” 我心虚的看了看小白马,不敢乱动了。他拉停了我的马,让时长把他的枣红马牵过来,翻身上马后伸手要我的缰绳:“这次再快一些,我牵着你的马,你不要怕,它跑不脱,你只管调整自己不会掉下来就行。” “那万一我没调整好怎么办?”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又是这句,但听完还是安心不少。 他轻夹了下马肚子,枣红大马开始小跑,他拉着小白马的缰绳带着小白马也开始小跑。 我坐在马背上专心适应马跑起来的节奏,倒是一会就调整好了,他慢慢的加速,我慢慢的适应,跑了两圈,速度定下来,不快也不慢,只是有点颠。 又跑了两圈,他把两匹马都拉停下来,下了马又把我抱下去,笑呵呵的问我:“累不累?”看着我已被汗濡湿的刘海又替我答:“看样子是有点累了,第一次自己骑马时间不要太长,你二哥哥不听劝,只顾高兴,不就回去趴了三天,听说还天天有人又给泡热水澡又给按摩才缓上来。”这到应该不假。 “庄子里有浴桶,今儿晚让紫砚照顾你好好泡个澡,不然我估计你明天还是起不来。”看来他经验很丰富啊。 “那二哥哥不是就没有人照顾了?”我猜都不用猜那次是谁管的二哥洗澡和按摩。 “这不是有我呢吗。”他说得理所应当,不会是时长上双钟吧。 “常二哥哥,你是不是经常教人骑马?”我好奇的问。 “也不是经常,最近也就是你二哥和你了。”他答得漫不经心。 “那以前呢?”我继续追问。 “姑娘我就只教过我幺妹和你了。”他看穿了我的想法,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幺妹是你的四妹妹吗?”我有点没话找话。 “不是,她要活着比你大些,应该及笄了。”他说着,神情有些悲戚。 “……”我不知该说什么,这么说是应该只把我当妹妹了,带我骑马,是不是就象带她的幺妹? “很久之前的事了。”他又表现出没事的样子笑着跟我说话。 “她六岁时得了场风寒,那病来得凶猛,几天就没了。她小时候最爱我带她骑马。在九江郡遇上你,就是她走后一年我出去散心。”原来是这样,要不十来岁的少年怎么就出去游历了。 我一直沉默着,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这时二哥骑马奔了回来,才算打破这局面。 “你们不骑了?”二哥也下了马。 “这是你妹妹第一天自己上马,难不成要象你一样?”常有理藏起悲戚又开启了常规调侃模式。 “莫要总是旧事重提,明天打猎去?”二哥又有新想法了。 “以五妹妹现在的技术就去打猎?”常有理不予苟同。 “不是有你嘛。”二哥不以为意。 这到底谁是亲哥哥啊? 我们几个都进了紫砚待着的屋子,终于商定明天上午还在马场,看看我的技术能到什么程度,再确定下午去不去打猎,因为经过下午的练习,我觉得已经可以小跑了,大可以试试。但我忘了,缰绳其实一直就没自己用过。 晚饭是在常家的庄子里吃了顿烤肉,有山鸡有野兔,更让二哥哥想去打猎了。 吃完休息了会儿,紫砚跟我回屋,屋里正中已经放了浴桶,水面蒸汽缭绕,紫砚服侍我脱衣准备好好泡个热水澡,待我坐进浴桶,舒服的快睡着的时候,看着边上给我轻轻擦身的紫砚,突发奇想的想逗逗她:“紫砚姐姐。” 她还是不出声,只是抬头看我。 “你在这里照顾我,那不担心二哥哥没人照顾了吗?”我笑得贼兮兮的。 “那我去换了常二公子过来。”紫砚姐姐突然说话,还一本正经的,说完还要站起来! “别别!大可不必,还是委屈紫砚姐姐照顾我吧。”我扑过去一把拉住她,泡在热水里惊出一身冷汗你敢信!这女人一张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以后可别招她说话了。二哥还好意思说我伶牙俐齿,这紫砚的嘴是一剑封喉啊! 这一晚我乖巧至极,生怕这剑圣又封我的喉。 第二天两位哥哥见我对紫砚毕恭毕敬,对于她不用说话一个眼神我就立马到位的情况无比好奇,我是打死也不说,就是不知道回家了,她和二哥会不会说私房话,头痛啊,嘴欠啊,悔不当初啊。 第16章 马场又练马(下) 回到马场,紫砚还是留在屋里,我才算松口气,常有理也很好奇问我:“昨晚发生什么了?你在紫砚姑娘面前比在祖母面前还听话?” 我白他一眼:“不提也罢。今天怎么练啊?” 他倒也不追问,拉我到马前:“先看看你自己上不上得去。” 我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扶着马鞍,一只脚去蹬马镫,可抬了半天脚也踩不上去,回头问他:“你怎么踩上去的?” 他背着手笑:“应该是用跳的,马鞍上的手只是借力,跳起来的时候脚就伸进马镫里,然后另一条腿跨过去就上马了。” 我退后两步,准备助跑跳,可跳起来才发现我既没身高又没力气,眼看着就以伸着一边手抬着一边脚的奇怪姿势撞上马身了,身体却腾空定住,然后倒退落地,腰上多了双手。 腰上传来身后那人憋笑的抖动。 “算了,等你长高些再试吧。”这话里还带着笑音。 我又是被举上马的。 这次常有理没有牵马嚼子,也没在旁边上马,背着手在马下问我:“敢不敢自己骑?” 我愣了一下,他把缰绳放到我手里,示意我坐好,我调整了下姿势,只听后面“啪”的一响,小白马开始跑起来,是他拍了马屁股! 速度不快,我很快调整好就适应了,看来我还是有点骑马的天赋的嘛,正高兴着,常有理从后面赶上来,用他的马鞭打了下我的小白马,又加速了!就这样适应了就加速适应了就加速,跑了几圈,他从旁边超过我,然后用他的马一点一点别我的小白马,小白马开始减速,直到慢慢停下来。 他坐在马上跟我说:“现在你可以试着用缰绳控制方向和减速了,加速是夹马肚子,力度你应该有体会吧?” 说到这儿,我想起他带我骑马时,我的腿就搭在他的腿前,能感觉到他腿部的动作和使用力度,这他是知道的!那他岂不是也知道,我是能感觉到他上身肌肉的变化?!他都知道! 看我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大方承认:“对,我都知道,是我让你知道的。不然你怎么知道如何用力,用多大力。” 我很无语,他就这么教骑马啊,难怪只教过他幺妹和我,要不得被当流氓抓起来关大牢。那对男生也这么教的?不对二哥说过教法不一样,要不也太…… “试试吧,我就在你边上跟着。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又是这句。 我开始尝试,双手拉起缰绳,腿微张开打算夹下马肚子。 “停!”他出声拦住:“你又拉缰绳,又夹马肚子,是让它跑啊,还是让它停?” “哦。”我松开缰绳,轻轻夹了下小白马,它开始慢跑起来。 “你向哪边收紧缰绳,马就会转向哪个方向,慢慢收别太猛。”他跟在我旁边指导着。 我试着向没有他的方向拉了下缰绳,小白马果然改了方向,好玩耶。 “你向后拉紧缰绳,试着让马停下来,也别太猛。”他继续指挥。 我向后拉紧缰绳,因为本来跑得就不快,小白马又小跑几步就停了下来。 “基本就是这些操作,你可以试着练练,先别跑快,我就在场边看着你。”他笑着鼓励我。 我放松缰绳,夹下马肚子,开始独自练习骑马了。 渐渐动作流畅起来,我一点一点加着速度,又一点一点把速度减下去,跑到场中又练着转向,正开心着,马场外冲进来两匹马,而且是直冲我来的,我一下慌了神,还好我自己的速度并不快,拉了缰绳停住了马。那两匹马上各是一位公子,把我围在中间打着转,还嘻笑着问我:“你是哪家的姑娘?以前没见过,还挺俏的,刚开始练习吧?哥哥好好教教你怎么样?” 说完其中一个就用力一鞭打在小白马臀部,小白马吃痛扬蹄就跑,是我还没试过的速度,我控制不住,感觉随时会掉下去,不觉尖叫出声。 那两人一左一右与我并行,都离得很近,而且都向我伸出手,似乎随时要把我抓下马,不对,是要把我抓上他们的马,我左摇又晃的感觉随时会掉下去,不停的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常二哥骑着枣红大马正对面的向我们冲来,两人都是一惊,左右分开跑走,两马错镫的一瞬间,他把我从小白马上拦腰抱走了。 直到马已经停下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浑身绷得紧紧的,把脸埋在他怀里疯狂的流着泪,双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两条腿蜷缩起来收在他臂弯里,近乎是缩成一团的样子,他则是双臂紧紧的把整个我箍在怀里,用下巴抵着我的头,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坐在马背上。我虽然意识到了这一切,可是我不想动,我还在流泪,全身绷得紧紧的,呼吸一断一断的憋着但并不是啜泣,在外人眼里,我只是僵住了,不是在哭。 直到心里平静些了,我才放松了身体,可他还是把我箍在怀里,我抬头看他,他眉头紧锁,又有两行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在他眼里看到我的影子,还有……应该是好多的心疼。他把我的头按回到他的胸口,他胸前的衣服湿湿凉凉的,都是我的眼泪。因为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似乎又小了一圈。他就这么抱着我跳下了马,大步流星的走着,声音冰冷的问:“那两个人处理了?” “是,那两人是乙字亲卫队副队长的侄子,已经按军规各打三十军棍扔出大门,终身不得入内,副队长在马场外脱甲等罚。” “我没有军职,让他去府上找父亲领罚,罪名相信他自己知道。”声音依旧冰冷。 “是,我去跟他说,公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时长似有于心不忍的意思。 他停下脚步,停顿片刻说道:“你带他去吧,说明该罚的已罚,他该受的是不察之罪。”他的声音有所缓和。 “知道了。”时长的脚步声渐远。 他抱着我进了屋子,没让别人进来就把门用脚踹上了,也许是了解了他身上大部分肌肉的动态变化,我清晰的判断出他的动作。 他抱着我走到床榻边上,想把我放下,但我绷得时间太长了,虽然感觉放松了,可肌肉还是有点不听使唤,动作僵直。他就没放下我而是转身坐下,把我放在他腿上,一支臂膀揽住我,一只大手环过去在我背上轻抚,而且继续用下巴抵着我的头。 半晌,他低声跟我说:“对不起,还是没保护好你。” 我在他怀里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坏,要不是你及时救了我,我还不知会怎样呢。” “我应该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你也就不会有危险,都是我没做好。”听得出他很自责。 “那离开你,我就永远不能骑马了,你不该为这个自责,应该想想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应对。”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的说。 “你真这么想?”他疑惑的看着我。 “那不然呢?你不能一直把我绑在你腰上吧?我总得学会自保,那才是你应该教会我的。”我真诚又肯定的回答他。 “学会自保?这才是我该教你的?”他似乎很需要我的确认。 “嗯!”我重重的点下头,目光坚定,不再是刚才哭湿他衣服的小姑娘样:“没有谁能分毫不差的守护着谁,没有自保的能力才是最危险的。你该做的是:教会你要保护的人如何应对各种情况,第一、怎样才能远离危险,第二、如果遇到了危险应该怎样做,第三、让你珍视的人变得强大起来,而不是依附于你。”我掰着手指头给他数。 “让我珍视的人强大起来,而不是依附于我?”他一边重复一边消化这里表达的意思。 “对啊,过去已经发生了的,现在无论如何都已经改变不了了,但那不是错误而是警示,警示我们哪里做得不够,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做得不够的补足,不让它再发生,不然以前的痛苦永远都不能安息。”我说着,想起了我的娘。 “以前的痛苦能安息吗?”他像个孩子一样脆弱的看着我问。 “可以的,我娘的死你是知道的,我伤心了好久,但我好好的活着是她的希望,那我就好好努力的活着,争抢会给我带来危险,我就远离争抢,听祖母的话会让我安全,我就听祖母的话,学骑马不光是为了玩,也许以后会成为我逃生的技能,我就学骑马,我让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不会再像娘那样,不得以的丢下自己的骨肉。那娘的死就不会无用得只给我带来悲伤,会成为我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你看这痛苦是不是安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对别人说出这些话。 “我也可以吗?”他眼里都是悲伤。 “只要你肯放下悲伤,想想怎样可以让它们成为你的动力,那它就安息了。”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我这穿来的人带来的思想。 “幺妹的死,一直让我无法释怀。”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她六岁那年冬天特别爱滑冰,我有空就带她在院子外池塘的冰面上玩,但从不敢让她自己去,怕冰面破了她会掉进去。可是,怕什么就发生了什么。有一天她自己偷偷去玩,冰就破了,身边又没有人,她自己扒在冰洞边又上不来,被发现时已经冻僵了,救上来就没醒过,没几天人就没了。要不是那天我不在家,她就不会自己去玩,就不会发生危险,是我没保护好她。”他弓着身子把头埋进我肩窝里,我知道他在流泪,不出声我也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哭的,什么声音也不发出来,绷紧身体让自己不会发抖,但眼泪可以浸湿半个枕头。 “所以你一直觉得是你没保护好她是吗?”我问他。 “是。”他答。 “那你有想过她为什么自己偷偷去玩,身边还没有人吗?”我继续问他。 “因为孩子心性,爱玩?”他答的不那么确定了。 “也是,也不是。爱玩,身边也可以留下人在,那出了危险,下人就可以马上把她救上来了,不至于冻僵啊。”我为他解答。 “那是为什么?”他从我肩窝把头抬起来,带着泪问我。 “因为你把她保护得太紧了,要是我也会遣开身边都听你话的下人,自己偷跑出去玩的。”我继续为他解答,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我保护得太紧了,所以她才自己……”他没把话说完,看着我停住了。 “嗯,保护她是因为你太重视她了,但保护得太紧,却成了一种禁锢,没了自由。”我继续说。 “成了禁锢?”他不解的问。 “对的,比如你小时候特别想骑马,但你父亲总是怕你受伤,只能在他的监督下练习,你会不会甩开他派来看护你的人,自己偷偷去骑马?”我循循善诱的说。 “也许会的,我小时候从没被这样看护过,所以也没想过这样会让她不喜欢。”他低下头思索着。 我等了一会才又说:“你幺妹肯定也是喜爱你的,所以总会缠着你带她玩,所以也不会告诉你她不喜欢被你这样保护,因为怕你伤心,但她也想自由的玩,所以才发生了意外。” “那如果我没有那样紧的保护她,她就不会死了?”他又在自责了。 “我只能说也许,因为如果你放手让她自己去学识别冰面是否牢固,也许在学的时候就已以落水了,但那时她身边应该不会没人,也许会生病,也许会觉得太危险了,以后就不玩了,也有可能因为意外落水就没了,会有很多可能,但因意外去世的机会就小多了。我也因为冬天落水生了场大病,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为什么落水的?”他已经开始能关注别的事了,看来自责的情况有好转。 “不记得了,疾医说可能太小吓忘了。”我歪着头想起刚穿过来时的情景,其实那个小孩也是死掉了的,只不过因为我李代桃僵,所以在大家眼里,“我”活过来了。 “那时你多大?”他又问。 “三岁多没到四岁。”我回答他。 “还真是很小的时候。”他轻轻笑了。 “你幺妹的离开,是很让人伤心,但也是在警示你,你想保护你重视的家人没错,但过犹不及。你要是能够掌握保护的方法了,那就是对她离开最好的放下,这份痛苦就能安息了。” “好。”他恢复了暖暖的笑容,声音很温柔。随后又把我紧紧抱进怀里,轻轻的笑着,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松起来。 我觉得那个心结应该是被解开了,跟他的幺妹有关的心结,他救了我好几次,对我也很好,可能都和他幺妹有关,但这些都无妨了,能帮上他,我也很高兴。 第17章 上山去打猎 他放开我,用一只大手擦干我依旧有些湿漉漉的脸颊,一切恢复正常的笑着说:“那咱们都得回庄子好好收拾一下,我这衣服也得换了。”说完伸手捋捋被我扯得凌乱、还湿乎乎的衣襟。我笑得后仰却一点也不怕摔下去,因为他有力的臂膀还一直环在我腰身上。 今后我也可以放心做他妹妹了,或者说替补上他失去幺妹的遗憾,有这么个内心强大的妹妹,他算是赚了。 “下午还去打猎吗?”我边从他腿上爬下来边问。 “你想去?要骑马的。”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是有常二哥哥嘛,我不会有危险的。”把他说的话还他,心里想着还是把他称哥哥吧,叫常有理不够尊重,容易跑偏。 “那你可不能独自骑马,山林不比马场。”他似乎想说带我骑,但怕我拒绝。 “那就劳烦常二哥哥带我骑呗,谁让你还没教会。”那我就给他个台阶。 “那就得看他们能猎到什么,晚上就吃什么了。”常二哥起身整理衣服,要不看起来实在不好解释。 “除了你和二哥,还有谁去?”因为他说的是他们。 “指着你二哥?晚上就没得吃了,带庄上能打猎的一起去。”他基本上整理好了,就是胸前一有片衣服颜色发深是没办法,那是被我哭湿了的。 “你不参与?”他的骑射应该不错吧? “要带你骑马,还怎么射箭,再把你绑腰上不成?”他已经可以正常打趣笑了。 他边说边走来过帮我整理骑装外衣,我都没注意到,因为刚才一直团着,外衣也有些歪歪扭扭。都整理好,他拉着我出门,门口立着刚才被拍在门外的二哥和紫砚,一样的沉默不语。 “五妹妹没事了,而且治好了我的一块心病,早知道就应该你们到了京都就带她来,教她骑马,没准我的心病早就好了。”常二哥爽朗的笑着说。 “你幺妹?”二哥看来也知道这个夭折的小妹妹。 “对啊,你不是还问过我,为什么对你这五妹妹比别的妹妹好,一直没跟你说,我幺妹也行五。”说着还摇头晃脑的伸出大手,五指叉开呼向二哥。 “原来如此啊。”二哥晃身躲开,豁然开朗道:“那即然这样,五妹妹以后就多个亲哥哥吧,正好家里就她没有嫡亲的兄弟。” 我也笑嘻嘻的任常二哥拉着一起走。 “下午去打猎,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我要照顾好我五妹妹。”常二哥这就改口叫我五妹妹了。 大家欢欢喜喜的回了庄子,梳洗的梳洗,更衣的更衣,吃完饭就整理行装出发去山林里打猎。我坦然的坐在他身前,因为一回庄子他就宣布以后我就是他嫡亲的五妹妹,家里人都知道幺妹是他的心底伤,看他如此放下,还认了个同是行五的妹妹,都替他高兴,自然也就没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一路上他自然的揽着我,还间或指挥着二哥这里有野兔,那里有山鸡,虽然二哥还是什么也没猎到,但都不重要了,大家都很开心,自然有庄子上的人猎到东西,晚上有的吃就行。 突然前方一阵嘈杂,呼喝声不断,常二哥揽紧我驱马急行,还在我的尖叫声中驱马跃过一排灌木,来到近前,我看到一群人在围攻一头野猪,马上的拉弓射箭,地上的用长矛突刺,还有人已经用麻绳拴住了一只猪腿。常二哥在马上挥鞭指挥,仿佛看到一场小型战役,二哥也上前凑热闹,十射九不中,好在也没伤到人,最后当然全胜而归,二哥自告奋勇压猎物回去,兴奋的走了。战斗中看他沉着冷静的指挥,俨然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我在他怀里也兴奋不已。 结束战斗后,他看我仍然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好奇的问我:“你不怕的?一般姑娘看这个可不会你这么兴奋。” “多有意思啊,你还用上了兵法,跟行军打仗似的,能有几次机会看到啊?我还不能兴奋兴奋了。”我还在高兴劲里呢。 “那要是以后我真的去行军打仗了,你若看到会不会怕?”他似乎有点期待。 “啊?你不是要去科考的吗?”我不太明白,拧头看他。 “中举了也不会封文官,大哥已是,我只能封武官或外放为地方官。”他语气中有点失落。 “你英勇果敢,一副大丈夫的性情,做武官也很好啊。”我笑着安慰他。 “是吗?本朝重文轻武,武官没有太大前程的,就算在朝品阶相同,在世人眼中仍是低一等的。”他说的也是实情。 “那又如何,何必自轻,在乎你的人就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平心而论。 “你真是有点与众不同的。”他笑着看我,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更帅了。他身材修长挺拔,脸庞周正有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皓齿,肤色也不是一般书生的净白,而是浅淡的小麦色,妥妥的阳光型男一枚。他估计是把我一脸的花痴相当妹妹的仰慕了,欣然接受。 “真想有机会带你上战场试试,看你还是不是这般。”他不会当真的吧,带我上战场?这可跟带我骑马不是一回事啊。 “哼,这也不是你想带就能带的,我祖母就不会答应。”我又把祖母搬出来挡箭,也不是我胆小,只是太平日子不好吗?何必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哈哈大笑,胸腔的震动居然让我有点上瘾的感觉,可能只有他这么大肺活量的人才能有这么大的震动吧,妥妥的荷尔蒙魅力爆棚。我有点贪婪的靠在他身上,反正也不会常有这机会的。 他骑马揽着我漫步在山林中,松了缰绳让马信步而行,他一手揽着我,一手不时的帮我拨开近前的小树枝。我靠在他怀里,已经能自觉的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享受着他胸膛和臂弯传来的温暖,也不觉得这个月份的天气应该还有些冷的。我新奇的看着有些已经准备发芽的枝头,他会给我讲这是什么树,这树的木材可以做什么用,还有怎么从树的生长情况判断方向。我时不时还发现没有掉落的已经干瘪的野果,够得着的,他就会伸手摘下来给我玩,还给我讲什么样的野果是可以吃的,什么样的不要碰,俨然一位野外生存高手,我对他的崇拜又多了一份。他似乎也很享受这份闲暇,我们就悠然的在这山林间同乘而行。 傍晚我俩才回到庄子,野猪已经烤好了,我们和庄子里一起捕猎的汉子围坐在烤架旁,紫砚把烤好的肉剔骨分成小块再递给二哥吃。常二哥怕我冷,让我穿上披风裹好了坐在他身边,他举着肉骨头让我直接咬着吃,有时咬下的肉太大了,他笑从我嘴里取下,分成小块再塞到我嘴里,总之不用我动裹在披风里的手。吃得口干了,也是直接把水盏递到我嘴边让我就着喝,照顾得无微不至,等我吃好了,他帮我擦干净吃得花猫一样的脸,才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和那些汉子们高谈阔论起来。 原来这些汉子都是战场上受了伤退下来又无家可返的,乍看与常人无异,细看有的脚有点跛,有的手臂伸不直,有的弯不下腰只能站或跪坐着,坐下再起来都要旁边的人拉一把,但下午看他们配合默契,都看不出伤残,这可能就是战场激发潜能吧,一股敬重的感觉油然而生。看他与汉子们一起聊天那么投机,平易近人,全没有公子与庶民的阶级之分,我觉得他更好了,不同于那些酒池肉林还自觉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待都吃完了,我们挤上马车回家,一路上我还是靠在他怀里,又暖和又安全,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挺好。 第18章 认下一个哥 路上大家串通好,别的见闻趣事都可以讲,但绝不能跟祖母提那两个宵小的事,只说一起待了这两天,乖巧的五妹妹就治好了常二哥的心病。 到了家,常二哥随我们一起来见祖母,一见面就给祖母行了大礼,行完礼恭敬的说:“祖母,您教导的五妹妹乖巧温和,这两天相处下来,竟解了我失去幺妹后多年郁结的心病,望祖母应允以后让我把五妹妹当自家亲妹妹一样待,五妹妹的祖母就也是我的祖母,我也同自家祖母一样孝敬。” 祖母听了当然高兴,多了一个帅气开朗的孙子,还不是赚了:“好好,我这五丫头从小就没有嫡亲的兄弟,这回也算是有了,春兰,去我匣子里把那对流云百福白玉佩拿来。” “那可是您的嫁妆啊。”在一边的陈嬷嬷忍不住提醒祖母,这位是当初随祖母陪嫁过来的大丫鬟,现在是这福寿堂的主管事,平时少言寡语,但做事雷厉风行,甚有武婢之风。 “让她拿,我高兴。”祖母这是铁了心了。 片刻春兰手捧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回来了,祖母接过木盒缓缓打开,取出两只成对的白玉佩,拿在手里端详,然后笑吟吟的一左一右递给常二哥和我。 我和常二哥赶紧跪下双手接过,手心的玉佩呈勾状,凉而不冰,莹白无瑕,质地细润,雕刻的流云灵动,流云中掩映几只小巧的蝙蝠显得机灵可爱,看常二哥手心里的玉佩,我的略小些,但两个玉佩一内一外套在一起,正好可以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寿桃,这……不也是心形……可以的吗?古代没有心形的概念,只有福寿,只有福寿,不断在心里默念。 “以后既是当亲兄妹了,心儿就别总是叫常二哥了,随你二哥叫浩然哥可好?”祖母这是真认亲啊。 “自然是好。”常二哥看着更开心。 “浩然哥哥。”我只能从了。 浩然哥已经在拜谢祖母了,我也赶紧拜下。 这回是二哥不干了:“祖母好偏心啊,都没给过我这样的好东西。” “那你要什么,趁我今天高兴赶紧说。”祖母当然也是疼这大孙子的,我才不信没给过他好东西。 “祖母还不知道,我惦记您那幅程邈隶书帖许久了。”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可是祖母的珍藏啊!这二哥可是真敢开牙。 “你这小冤家!”祖母笑骂道:“看来不给你是不行了,早晚也得让你惦记了去。夏荷,去给他拿来吧。你可给我收好了,要是有半点闪失,小心给你娶个碎嘴烦心的。”祖母还真是了解二哥。大家笑作一团。 “您今天真是收了个好孙子,也真是放了大血本啊。”陈嬷嬷笑着摇头。 我们又陪祖母说了会儿话,浩然哥讲了他幺妹心病的原委,祖母有些戚戚焉。为了调节气氛,我们又给她讲了今天下午狩猎野猪的场面,听得祖母有惊有喜,十分的开心,她原本就是武将之女,本朝重文轻武才将独继子培养为文官,少了很多兴趣,所以有了这个文武双全的新孙子是真的喜欢到心窝里了。 天色已经晚了,已经往常府传了信,浩然哥今天住二哥院里,又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两位哥哥就请辞走了,祖母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她身边:“咱们家到底家世单薄些,我也上了年纪,得给你再找个好靠山。这个常荣轩,家世显赫,为人也是不错的,以后绝非凡辈,有他护着你,我也能放心些。”我明白过来,祖母这是为我这个孙女计深远呢,她这个儿子没有血脉关系,还是个只看重自己前途的,儿媳只护自己的孩子,二哥是对我好,但他也有嫡亲的姐姐要照应,其他人就更指不上,万一祖母走了,我就又成了孤女。认个为人正直的哥哥,起码不会吃亏,所以这些天祖母一直放我出去跟他亲近,今天还下血本送玉佩,送的还是一对的,就是要时时刻刻让他惦记着,这里还有一个妹妹要他照拂。 送祖母去休息后,我回到屋里,青莲和菱角已经备好了浴桶,我泡在热水里,思绪万千。 第二天大家来上课,浩然哥没来,我看向二哥。 “五姑娘,今天天气这么好,不能出去玩,要在这里上课多可惜啊?”还没等我问二哥,林大公子就凑了过来。 “你这是想拐五姑娘出去玩?”杨四公子也凑了过来。 “你们就别想了,五妹妹不会跟你们出去的。”二哥哥及时过来把人赶走了:“你浩然哥家里有事,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吧。”二哥小声跟我说,没让别人听见。 大家上交文章,夫子一一点评,到我这里讪讪笑道:“这五姑娘还是年纪小,只知道孝道是对亲长的,没关系,再长大些自然就懂了。”我也只是讪讪一笑,我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好吗,哪只会愚孝,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中午回福寿堂见浩然哥正跟祖母说话。 “五妹妹下课了。”浩然哥对着我和煦的笑着。 “你浩然哥一早接到家里传信就回去了,跟家里人说了认你做妹妹的事,他父亲也很高兴,这就有事交待下来,不过我和你浩然哥商量了一下,由我做主给拦下了。”祖母说完看向浩然哥,看样子要他来说明。 “家父今天叫我回去是有两件事,一个是让我与大伯父家的嫡长子大哥一起代常家送嫁我的堂妹常荣夏去蜀郡,就是你在马场见过的那位。二一个是从蜀郡接回我未来大嫂,大鸿胪张大人嫡长女张庭伊,不日他们就要成亲了,本应是我大哥去的,但因近日朝中工务繁忙,所以由我代行,家父本有意让你随行,以幺妹身份陪长嫂回京都,但我与祖母商议,觉得蜀郡山多路崎,我也从未走过那边的路,带你去总是不放心,所以改由你二哥代你随行,若路上太平,送大嫂回去省亲时再带你随行。”他有没说出来的,估计是怕送亲时他堂妹难为我,虽然她说她说话算数,但一路同行,每天同吃同住,还是在所难免。 这都商量好了,跟我说就是通知呗:“那二哥哥知道了吗?” “刚才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这会儿你二哥应该也知道了吧。”祖母的安排向来周全。 “祖母安好。”说曹操曹操到,这边话音刚落,二哥就到了。 “你都知道了?”祖母问他。 “知道了,但不知何时起程?”这是问浩然哥的。 “就这两日,安排好了就跟你说……”浩然哥卡了下壳嗫嚅道:“紫砚姑娘你就别带了吧。” “这还用你说,我家没小厮了?”二哥笑骂他。祖母也随着他们笑了。 “蜀郡多山路险,你们这次去,无论是骑马还是驾车,路上都要小心些,不怕多走些时日。”祖母不放心的叮嘱。 “是,祖母。”浩然哥应着,又说:“家父曾行军至蜀郡,这次安排的护卫都是曾去过的,车架也都有加固,选的马匹也都是习惯行走山路的。” “嗯,到底是行武人家,这些方面想得周全。”祖母好像放心不少,转头又叮嘱二哥:“你少出门,这次跟着出趟远门,也是好的,儿郞还是要多些历练,光读书是不够的,出门在外要全听浩然的,不可给人家添乱。” “是,祖母,孙儿不敢造次,这次全当是长见识去了。”二哥说完又看看我:“当然,还有帮咱们五妹妹探路。” “那多谢二哥哥啦。”我笑呵呵的谢过。 中午又是在祖母这一起吃了饭,下午都去上了课,浩然哥交了文章,跟二哥一起同夫子请了假,这一去一回要十天左右,这里要没人给我打圆场了,希望那两位浪荡公子消停些。 第19章 整治众奸细(上) 希望只能是希望,第二天二哥应邀去常府商议出行的事,和浩然哥都没来学堂,一早儿杨四苍蝇和林大苍蝇就飞过来嗡嗡了。 “五姑娘这两天气色真好,是不是趁没上课又出去玩了?”杨四苍蝇先嗡嗡。 “跟我们说说呗,出去玩了什么,好玩的话,下次一起去嘛。”林大苍蝇紧随其后。 “……”我是真不想搭理这两货。 “听说五妹妹不但玩得开心,还认了个亲哥哥了呢。”三姐姐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打上次出去玩以后,应该是差人专门打听过。 “五妹妹也真是,家里又不是没哥哥,还要在外面认一个回来。”四哥哥居然不明就里。 “四弟不知道了吧,认的就是咱们常二哥哥,现在都叫浩然哥哥了。 “这话里酸得吃饺子都不用沾醋了。 “……”我能说什么? “想来也是常二公子和你家二郎要好,五姑娘又乖巧讨人喜欢,出去玩几次就当亲妹妹了也是人之常情。”一向少说话的洪大公子居然说话了,这算给我解围呢吗?他不知道他这么说等于得罪了我这位姐姐吗? “就她乖巧讨人喜欢,我是不行的了。”果然吧,三姐姐不爽了吧,她转头问我:“可为什么二哥哥不带我出去玩,总带你去啊?” “这,这我怎么知道啊,祖母让我去,我就去了。”这时候还得抬祖母出来。 “原来是祖母招呼的,那二哥哥是不敢不听。”四哥哥其实挺单纯的。 “那二哥哥也是得了好处的。”三姐姐怎知道这么多?这探子是谁啊? “得了什么?”四哥哥这是好奇还是不平衡了? “就是祖母一直珍藏着的程邈隶书帖啊,平时都舍不得让多看两眼的。”三姐姐这是变相显示自己的文学造诣。 “那东西啊,给我都不敢要,得捧着供着。”四哥哥实在啊。 “就是就是,这给二哥哥本就是迟早的事。”我赶紧跟上队。 “祖母不是还把她的嫁妆拿出来送给你和常二哥哥了吗?”这探子是谁?不找出来以后必是后患无穷。 “祖母的嫁妆都是好东西,给了你什么?”四哥哥怎么也八卦上了。 “我也不识得是多好的东西,是沾了祖母喜欢常二哥哥的光。”我只能装傻了。 “哟,怎么还称呼常二哥哥啊,那我是我们该叫的,你可别叫了。”打死这探子的心都有了。 “这……也是祖母让叫的,我还不习惯。”只能拿祖母说事了。 “那你可得早点习惯过来,别惹祖母不高兴啊。”三姐姐你是有多毒舌:“既然是祖母特许的,那回头也去问问祖母,我能不能这么叫啊。” 好在这时老夫子来了,众人噤了声。 今天讲的我是什么也没听进去,中午怏怏的往福寿堂走,菱角正不忿着,三姐姐带着丫鬟仪玫跟了过来。 “我去问问祖母,能不能管常二哥哥叫浩然哥哥。”三姐姐趾高气昂的越过我。 来到福寿堂前厅,祖母正在焚香。 “给祖母请安。”三姐这时装出一幅乖巧的样子问:“祖母,听说五妹妹认了常二哥哥做亲哥哥,您还亲准她改称呼叫浩然哥哥,那我可以跟着一起叫浩然哥哥吗?” “恐怕不行。”要是不知道祖母的深意,我还不知道改个称呼有什么重要的,所以祖母是不会同意的:“不是你五妹妹认的哥哥,是常家二公子来找我认的这个妹妹,原因是五丫头帮他解开了他夭折幺妹的心结,所以指定就要认下这个妹妹当幺妹疼,我也是心疼他才答应了,你要有这机缘,我不拦着,可恐怕是没有了。他幺妹也行五,你行三。” “哦。”三姐姐恨恨的走了。 三姐出了门,祖母把我拉进内室。 “乐容在哪里听说的?她还知道些什么?”祖母沉声问我,可能也是觉出了不正常。 我一五一十的讲了学堂上的事,巴巴的看着祖母:“咱们这院子有人往外传话,传得还很细,祖母您说会是谁呢?” “那天在这里的都有谁你可还记得?”祖母是想考考我了。 “除了陈嬷嬷,春兰、夏荷、秋槿、冬梅在里间,外间屋里当值的有翠平、玉平、绿竹、绿萍。陈嬷嬷和四个大丫鬟都是咱们信得过的,翠平、玉平是两姐妹同时卖进府的,来了也有几年了,平时跟别人走得都不近,看不出什么。绿竹和绿萍是近两年买进来的,绿竹平时话不多,算是老实本份,但去领用物什的活儿多是她去;绿萍是活络些,平时也看见过跟别院的丫鬟打趣,但说几句也就散了,这么多话传出去,也得讲一会儿。事是前天晚上的,昨天没动静,今天学堂上才说起,可能是昨天晚上才传出去的。这些丫鬟住在一起,下值回去当乐子说了也有可能,绿芸母亲生病从昨天下午就告假回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昨天晚上琥珀、黛青、绿蓉当值,绿竹顶的绿芸的值,当值的应该不敢乱跑,那就是昨天晚上不当值的看看谁出去了。” “嗯,想得还算周全,你打算怎么做?”祖母接着考我。 “先提了昨晚看院子的小厮问话,看看谁出去了,谁进来了,若是问不出,就得撕破脸进那她们的屋,看看谁的钱多了,传这些话出去,给的少不了。”我有点咬牙切齿。 “你呀,还是心慈手软了些,不想闹出动静,只想找出罪魁祸首。我告诉你,这事就应该闹出来,敢在我的院子里这么张狂的打探,就得知道没好果子吃,你跟我来。”说着拉我回到前厅。 叫陈嬷嬷带了秋槿、冬梅直接去了十个二等丫鬟的两间房里,一通翻找,押了绿萍、绿萝两个回了前厅,陈嬷嬷手里拎着一大一小两兜子钱。 两个小丫鬟在跪在前厅当中,春兰、夏荷已经把前厅的门窗都打开,好让外面的人都能听见,我和祖母都穿得暖暖和和的,还一人抱着个手炉,我站在祖母边上,准备学习如何料理传话的探子。 祖母一使眼色,陈嬷嬷厉声开问:“说吧,这钱哪儿来的。” “我说,我说。”绿萍先招了,一边哭一边说:“是吟晴阁的云枝姐姐找的我,说只要我随便把当值时听到的跟她讲讲,就给我些钱,只当是零花了,我没说过什么要紧的,就是老夫人教了五姑娘什么活计,学了哪些帐册,我当值时老夫人吃了什么,夸了哪个菜色,没别的了。” “传了多长时间的话。”陈嬷嬷继续问。 “至多就半年。” “你呢?”陈嬷嬷改问绿萝。 绿萝只是哭,什么也不说。陈嬷嬷向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过去扬手啪啪左右开弓每边各扇了两个响亮的耳光。绿萝肿着脸,蜷缩了身子还只是哭,看来是知道事大了不敢说。 “你若是说了,顶多赶了你出去,要是死活不说,那就找人伢子卖到楼子里去。”祖母厉声喝道。 “我说,我说,求老夫人别把我卖楼子里去,也是吟睛阁的云枝找的我,说绿萍给传的话都不疼不痒的,要我听些有趣要紧的给她听,她会多多的给我些钱,我家里哥哥要娶亲,总跟我要钱,我的月钱都给家里了也不够,我就动了心思,前天晚上绿萍当值,回来说五姑娘认了哥哥,我就详细跟她打听了,昨天晚上云枝姐姐来找我,我就都说给她听了,她给我了两串钱,都在那了。”绿萝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出来。 “你传了多久的话。”陈嬷嬷接着问。 “就昨天一次,她月初找的我,我就昨天说了一次。”绿萝说完就哇哇的哭个不停了。 “你觉得拣的是不打紧的说,我爱吃什么也是不打紧的?等着人给我下毒,毒死了也是不打紧的?”祖母指着绿萍拍着桌子质问:“还拿主子的事私下里嚼舌根,进府时没学过规矩吗?” “你更是好啊,今天要是没把你找出来,以后怕是我在这屋子里放几个老屁全宅子也都知道了!”对绿萝更是怒不可遏:“身上都搜干净了,各打二十板子,撵出去!”祖母样子明显气着了。我抚着祖母的胸口,帮她顺着气。 第20章 整治众奸细(下) 这时听见动静的父亲赶过来了,后面跟着夫人、二哥哥,还有探头探脑的胡姨娘、三姐姐、四哥哥。 “母亲,这是怎么了?”父亲看祖母脸色极是不悦,转头看陈嬷嬷,陈嬷嬷低头不应,父亲又转回来不知所措的看着祖母。 “去问吟晴阁里你那位好妾室,这探子都伸到我这里来了,今天揪出来的是两个,这屋子里还不知有多少眼线。”祖母拍着桌子怒斥。 “这还得了!”父亲也怒目圆睁。 “你们的事我不想管,我也懒得管,只是我这老婆子还想多活两年,这也碍她的眼了?”祖母是真生气了?还是在添柴? “怎么会,怎么会,母亲莫要再动气,心儿还不扶你祖母回房休息,待气消了,让小厨房做些好消化的汤水给你祖母喝,下午就不要去学堂了,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祖母。母亲好好保重身体要紧,您康健咱家才安稳,我这就去收拾那贱人,快扶你祖母进屋。”父亲眼神带手势的不断催促我。 我扶起祖母往里间走,听见父亲招呼一众人出去,又差人押胡姨娘去书房问话。到了里间,祖母舒出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哼,看见了吧,这事就得这么闹一下,不然没得太平日子过,她吟晴阁以后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往我这里找探子了,但该打探的还是会打探,宅子里的女人闲不住的,咱们不是也去打探她们吗。你也别以为那姓胡的就能倒,她狐媚你父亲这十几年了,你父亲那点子软肋她捏得死死的,没多久就能起死回生。”转头又跟陈嬷嬷交待:“门窗都关了吧,把吃的喝的都送里间来,我跟我孙女都饿了。” 祖母这演技,不颁个最佳女演员小金人都没道理了。祖孙俩开开心心的吃了饭,我像小时候那样就赖在祖母的床榻上,跟祖母一起睡午觉。 一觉醒来,春兰来通报:“老夫人,夫人说大人气得心口疼已请了疾医,现在回兰芷居休息去了,晚上再过来请安。还让通报老夫人,庄夫子那已差人通报家中有事,下午和明天都不上课了,几位公子家中也送了信,胡姨娘已经送去庄子思过,云枝打了二十板子也撵出去了,三姑娘现在在祠堂罚跪。”停了一下又说:“四公子在前厅候着呢,要见您,估计是要为胡姨娘求情。”好嘛,全家地震,祖母威力真是大。 “你去跟他说,我这里身体还不舒坦,让他明日再来。”祖母淡淡的吩咐,哪能这么快就让他见着。 “你哪也别去,就在我这里待着。”祖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免得被人拉着要你说情,有找你的都让青莲回了,说你都没回屋,一直在我跟前伺候着呢。” “好,祖母最疼我了。”我一脸谄媚的笑着跟祖母撒娇,祖母也笑着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摇着。娘是真聪明,许的愿也灵,祖母是真心护着我。 晚上父亲来请安,把春兰下午通报的又说了一遍。 “怎么处置,你是当家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别弄得好像我这老太婆在闹事。”祖母不咸不淡的跟父亲说。 “是是,哦,不是,哪是您的责任啊,都是我没管好这个家,纵得那姓胡的贱人胡作非为,这回必须让她长了这个记性,乐容那孩子都让她给教坏了,我已经跟惠明说了,以后乐容、乐柏这两个孩子都跟着她学规矩,这家风再不正正,会出大事的。”父亲看似恭敬祖母,实则还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怎么做,不必事事跟我交待,我也管不了,我只管好我的心儿不会给你添麻烦就行了。”祖母表明态度。 “是是,心儿这孩子亏是您教养的,上朝时与常大人见了,常大人一直夸心儿是个好孩子,还说等常家长媳省亲时,让心儿陪着一起去呢,心儿现在都名声在外了。”父亲喜形于色,感觉我给他长了好大的脸。 “我这也不是单为了你,是为了田家,十根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总得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孩子,你看看你夫人惠明教养的乐仪、乐松,哪个不夸哪个不喜。那两个你自己说,哪个拿得出手?” “是是,母亲说的对,时候也不早了,您今天生了这么大的气,早些休息,心儿好好照顾你祖母。”说完行了礼脚底抹油的跑了,他也知道理亏。 第二天一早,春兰、夏荷、青莲、菱角正在里间伺候祖母和我梳洗更衣,秋槿就进来通报:“老夫人,四公子已经跪在前厅了。” “乐容还在祠堂里吗?”祖母不问四哥问三姐? “在呢,大人说什么时候老夫人气消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出来。”秋槿如实以报。 “她这性子也该改改,动辙就拈酸吃醋,说话阴阳怪气,只会在她父亲面前卖好,多好的姑娘有这样的娘也教不出好来,以后嫁了人有她受的。”祖母确实不喜欢这样的行径。”等他父亲来了咱们再出去。” 我和祖母都收拾好了坐着闲聊,等外面有了动静我才扶着祖母往外走。到了前厅,大家都到齐了,包括昨天没在家的二哥,四哥还跪着但没在当中,衣服上有个鞋印,应该是被父亲踹了。 “母亲可好些了?”父亲带头请安。 “嗯。”祖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逆子我一会儿带回去教训,一大早就来寻母亲晦气。”父亲看样子还想踹上一脚。 “祖母……”四哥哥刚张嘴就被父亲打断喝住:“你闭嘴吧!” “让他说。”祖母这又是哪步棋? “祖母,我知道我姨娘是犯了大错,去庄子受罚是应该的,但父亲说要姨娘在庄子住一年思过,庄子里冬寒夏暑的,还要做粗活,我这做儿子的心里甚是不安,我姨娘已经知错了,走前只是不放心我,一直叮嘱我要安心去参加科考,恳求祖母跟父亲求情,让我姨娘在科考前回来,起码让她看见我进考场。”说完就磕头拜地。 “你还是好孩子,知道心疼你姨娘,至于什么时候接回来,还是看你父亲的吧,他才是这里当家的人。”祖母把球踢回父亲。 “这……罚还是要受的,为了你安心科考,过几日再接她回来,但也要在祠堂抄经思过。你和你三姐每天下午下了课去夫人那学规矩,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感谢祖母宽宏大量,感谢父亲体恤。”四哥哥说着又拜了几拜。 “乐容还在祠堂里吗?”祖母明知故问。 “还在,母亲不消气哪能让她出来。”父亲小心翼翼的说。 “一个姑娘跪了这么长时间,膝盖都该肿了,还不接出来好生养着。”祖母这好人当得高明啊。 “是是”父亲应了回身对随从长明说:“叫仪玫、仪樱扶她们姑娘回去。”又转过来对祖母谄笑:“都说母亲面善心慈,见不得家里姑娘受苦,回头让乐容来给您赔罪,您也好好教导她一番,以后跟乐心一样乖巧懂事才好。”父亲难得当面夸我一回,不过这也是我尽量必免的。 “心性不同,心儿还小,性子又软,是个没主意的,容儿已经大了,是个有主意的,我上了年纪,怕是教不动了,还是惠明多操心吧。”祖母这太极打的好啊:“你也该去上朝了,我也乏了,都散了吧。”说完扶着我的手站起来往里间走了。 “我昨天没在,今天又不用去学堂,去跟祖母说说话。”身后二哥跟父亲说。 “去吧去吧,陪你祖母吃个早饭也好。”父亲知道祖母喜欢这个孙子,忙不迭的答应着,转身赶着去上朝了。 “祖母。”二哥跟进里间问:“昨天的事是因为浩然兄引起的吗?” “是,也不是。”祖母坦然回答:“早就知道这事在咱们家得引波澜,只是没想到你父亲那妾如此的不安份,你那三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后成了家,也得给你找不少麻烦。”没办法,家里的兄弟姐妹成婚之后得互相照应是这个时代的惯例。 “你找我来是有事情要说?”祖母一向明察秋毫。 “跟您报告一下昨天在常府的事,也是浩然兄让我说的。”二哥当然也了解祖母的性情。 “坐下说。”看我要往外走,祖母叫住我:“心儿也坐下听听。” “本来也是要五妹妹知道的。”二哥笑着拉我一起坐下。 “昨天在常府商议送亲和接常家长嫂的事,常大人有意让他家的庶三公子与五妹妹订下未来的亲事,浩然兄替五妹妹回了,说是若要让五妹妹嫁进常家就只能嫁给他,常大人似有不悦。”说到这里二哥停下来看了我一下:“五妹妹不要介意,常大人是觉得五妹妹是庶女,嫁给常家庶子已是高嫁,浩然兄毕竟是嫡子,但常大人也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只是说再看看,还是喜欢五妹妹的。” “浩然哥要娶我?!”我心跳得突突的。 “也不是,权宜之记而已,常三公子文弱多病,浩然兄怎会让五妹妹去吃苦,但不这样说,常大人怕是就要来咱家下订了。”二哥哥看我的眼神若有所思。 “话说的是张狂了些,但也是为了维护心儿,我们明白的。”祖母出来挑明:“你跟常二郞说,我们明白他的意思,让他放心。” “那孙儿就没别的事情了,祖母打算在哪里吃早饭,我可饿了。”说完正事,二哥哥明显放松了。 我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能总结成浩然哥待我可真好,祖母没给我选错靠山。 第21章 老狐狸出招(上) 这天学堂恢复上课,二哥和浩然哥也起启去蜀郡了。 “五姑娘,昨天和前天下午怎么停课了?”这回是林大苍蝇先嗡嗡。 “是啊,家里有什么事我们可能帮上忙?”杨四苍蝇跟过来嗡嗡。 “既是人家家事,你们打听什么?”洪大公子正义直言。 “这不是关心五姑娘嘛,她一个小姑娘,万一有委屈,我们也帮着排解排解。”林大苍蝇锲而不舍。 “就是,关心一下而已。”杨四苍蝇随声附和。 “就是关心也用不到你们,她自有祖母和父亲照应,谁家都难保没点事需要打理,那也用不到家里最小的姑娘操心费力,你们且安静些吧。”洪大公子显然有些不悦了,家世在那摆着,两只苍蝇互相对视一眼,悻悻回了自己的座位。 三姐姐应该还来不了,据说膝盖肿得馒头大,昨天是找了身强体壮的嬷嬷背回吟晴阁的。 学堂里少见的安静,夫子来了都有些不适应。 一上午之乎者也的过去了,下午回到学堂,依旧看见洪大公子早早端坐在书桌前,正在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册。 “若哪天夫子又放假,我带你去我大伯家牧场骑马去?”林大公子又来了。 “他大伯家牧场老大了,马也都是好马,咱们一起去?”杨四公子也凑上来。 “祖母只让我跟二哥哥一起出门。”我这算是拒绝了吧。 “那不也跟常二公子一起出过门吗?”杨四公子不依不饶。 “那也是跟二哥哥一起的。”我有些不耐烦了。 “田家二郎早就说过,她祖母是因她跟田二郎一起才让出门的,你们够了没有。”洪大公子很少参与学前闲话的,可能真是嫌她们吵了:“五姑娘,你二哥和常家二郞要十几日才能来上课,你一直坐在最后面,不如这几日坐你二哥的位置,听夫子说话也更真切些。” 他这是被吵得烦了,要调“虎“离山,不,是调”肉“离苍蝇? “我看姑娘就坐前面吧。”菱角都嫌苍蝇烦了。 我点点头,示意菱角收拾东西换地方坐:“谢谢洪大公子,今天三姐姐身体不适也没来,我先坐三姐姐这里吧。”毕竟我已经不是总角小童,能坐纱屏这边,还是坐这边吧。 洪大公子点下头,表示这也可以。 下午的课也是平平淡淡,可能是少了两位才子,夫子的兴致也不高吧。 这几天家里倒是平静得很,老夫人发飙总是能镇得住些日子的。 转天又到学堂,我正踌躇着该坐哪里,听说三姐姐已经能走了。依旧早到的洪大公子看我来了,伸手一指二哥哥的座位:“我昨天下课时跟夫子请示过了,你二哥回来前,你就座这里,省得前面都空着后面到都坐满人。”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也可以的?其实这坐位并没有谁必须坐哪里的规定,只是大家约定俗成,主家子弟按长幼顺序,其他人按家世高低,同一家的也有按嫡庶排的。反正按什么排,我都是坐最后,从未想过前排,还是第一排,昨天是临时,现在算什么? “怎么?”洪大公子平静的看着我:“是怕不妥,还是不敢与我并排而坐?” “自然是怕不妥。”这二选一,傻子也不能选第二个说吧。 “我已经请示过夫子,不会不妥,五姑娘放心坐吧。”洪大公子停了一下把声音放低:“你不是还想坐后面应付那两位公子吧?” “啊?”我哑口无言,这着实有点尴尬。菱角听了不等我示意,径自在二哥的书桌上开始摆放我的笔墨砚台和书册。 “哦,多谢洪大公子关照。”已经这样了,总还是要表示下感谢的。 “无妨,日后他们若还骚扰你,你就来我这边,我自会帮你。”洪大公子居然笑着跟我说话,着实有点惊悚,到不是因为他吓人,而是太少见了,其实他长得也绝对算得上俊美,身材修长,就是偏瘦,肤色白晳,龙眉凤眼,鼻如悬胆,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还是挺讨喜的,只是不笑的时候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我只能笑笑在书桌边坐下。 “五姑娘在看帐册?”菱角好死不死的把祖母让我学做帐的帐册放在了最上面,被洪大公子看见了。 “祖母让我学着看看而已,是家里十几年前的旧帐册。”我如实回答。 “嗯,学会看帐册还是很重要的,五姑娘要好好学。”他又笑了,我却笑不出来。 苦着脸拿起旧帐册拎着绑绳没解开,又放回去,看帐好头疼的。 “初学看帐是枯燥些,但这是管家必要好好撑握的,钱帛柴米,生活锁事,都在这帐册里了。”他这话有点象老夫子在谆谆教诲,这是得了夫子的真传?我转头疑惑的看他。 “我开始学看帐时也觉得索然无味,看得多了,发现其中可以反应出家里的方方面面,其实很有趣的。”他这是以己为证,循循善诱。 “祖母也是这样教导我的。”我要再没点反应,他是不是会一直说下去? “嗯,你祖母是我很敬重的人。”他居然还聊?这还是洪大公子吗?不会一会儿要我带他去请安吧? 幸好这时老夫子到了,我都没注意什么时候身后众人都已经陆续坐好了,边上的三姐姐正斜蔑着我,作死了,估计这会三姐姐心里正把我千刀万剐,刚抢了她的常二哥,现在又勾引她的洪大哥。 这课上的如坐针毡,下了课不等菱角收拾完,我就佯装肚子疼先跑了。 回到福寿堂,跟祖母撒娇,说自己肚子不舒服下午不去学堂了,祖母盯了我一会儿,我正准备放弃,祖母答应了:“不想去就不去,反正现在学堂里也没教什么要紧的东西,下午跟我学看帐本吧。” “好吧。”两相权衡取其轻,洪大公子今天早上的样子比帐本要可怕,其实我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反正是不想见他了。 吃过午饭叮嘱了菱角下午上课时去请假,我就安心去睡午觉了。 一觉醒来已过未时,菱角都从学堂回来好一会儿了。我拿着帐册去找祖母,祖母倒是不着急让我看帐,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被祖母盯得心虚,低头拎着帐册看。 “你就不想说说看?”祖母开审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这学堂去不得了。”我打算招供,反正什么也瞒不过祖母。 祖母看着我不说话,那就是等我自己招:“嗯……就是……就是……”我该怎么说呢? “有人纠缠你?”祖母英明! “嗯。”我低头像犯了错的小孩,不论心理,毕竟表面我才十二岁嘛。 “嗯,我家心儿这么好,有人惦记才正常。”祖母似乎很满意? “啊?祖母?”看着我一脸诧异的表情祖母笑了。 “都是谁,做了什么,说来给祖母听听,祖母好给你出谋划策。”祖母大气的说。 第22章 老狐狸出招(下) “呃,就是杨四公子和林大公子,最近总是在课前到我书桌边说长说短,这两天二哥哥不在,他们更是肆无忌惮。还有洪大公子,以前很少说话的,这两天话也多起来,还总让我坐二哥哥的座位到前面去,开始我以为是他觉得那两人烦,把我叫到前面学堂能清静些,但今天,他跟我说了好多话,怪吓人的。”既然祖母让说的,那就全说了呗。 “是这样啊,所以你打算以后都不去学堂,就这么躲起来了?”祖母的表情有点不屑。 “那孙女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嘛。”我开始撒娇攻势。 “坐好,我给你讲讲。”祖母推正我,看来是准备开课了。 “那杨家是傍着伯爵府的,杨四郞是嫡子,但也没多尊贵,林家号称是宗亲,其实是个没多亲的旁支,林大郎是长子,但是庶出,也没多尊贵。你父亲虽然算是寒门出身,官职也没什么实权,但是人脉广博,他们想求得府中嫡女是无望的,乐容这样的也明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你呢,一向装傻,又极听话,是他们娶来做妻最合适的人选,在他们看来,你嫁给他们这样的为妻,算是高嫁,必然顺从听话,管不了他们继续出去风流,在家又会按规矩照料亲长。所以就算你还未及笄,也可先跟你坐实了关系,等几年来娶就是了。”祖母分析的特别精准,但这算是我这么多年装傻充愣的副作用吗? “对付他们也简单,尽可用你三姐的做派让他们知道拿捏不得你,他们自然就不缠着你了。”祖母啊,话是不错,可三姐的做派我学得来吗? “是不是想问学不来三姐的作派怎么办?”祖母有读心术?”又不是让你学她的狐媚伎俩,你想想看,她在学堂怎么让那两人望而却步的?” 这……高傲?牙尖嘴利?不屑一顾?有道理耶,虽然不太可能学得那么精准,但对付这两货三姐十分之一的功力就能搞定了。 “祖母,我知道了!”我开心的笑了出来。 “还有一个呢。”祖母泼我冷水:“洪家是二品大员,辅佐丞相对百官行监察之职,父子二人都刚正不阿,一来得罪不得,二来这人必然心志坚定,如果下定决心不易更改。” “啊?那怎么办?”我有点绝望的趴在桌上。 “其实也不难。”祖母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洪大公子以后如何,洪家都不会让他娶庶女为妻,想必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就算她想纳你入府,也是为妾,你只要在他向你表明心意时,跟他讲明你只做人妻,绝不为妾,他必不会为难你。” “那现在如何?”就算他会提,也会是我及笄之后,这几年怎么办? “装傻,这不是你擅长的吗?”祖母,你把狐狸尾巴一定要藏好啊,不小心露出来会被抓的。 祖孙俩相视哈哈大笑:“明日可去学堂?” “去!”学习的理论知识要实践检验啊。 “祖母,这些是不是您年轻时用过的招啊?”我一脸八卦的问。 “哼,那时仰慕我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祖母一脸得意的说,之后神情又暗淡下去:“可最后,我倔强的违背父亲的意愿,嫁给了他的副官,刚成婚没多久父亲就派他出征,半年,他战死沙场,我膝下尚无子女,田家只有一个之前收房丫鬟生的儿子,就是你们的父亲,那丫鬟是难产而亡的,成婚后我就收他当了继子。夫君战死后,家父让我再嫁,我宁死不从,带着你们父亲就离开了,用嫁妆供他读书,好在他用功上进,有了现在的家业,也不枉我这么多年……”祖母不再说了,这里面的心酸辛苦都刻在祖母的皱纹里了。 “祖母,我以后全听您的,您让我嫁谁我就嫁谁。”我抱着祖母的胳膊,脸贴在她的肩上。 “大可不必了。”祖母拍拍我的脑门:“姑娘大了,想来以后你自有你的主张,想嫁谁,祖母帮你去提亲,不过祖母只叮嘱你一件事,无论低嫁、平嫁还是高嫁,只做正妻,不能做妾,现在祖母能为你做主,但你若做了妾室,那你和你的子女想再翻身,可就更难了。” “好,心儿一定牢记。”做庶子女会怎样生活,我当然清楚,幸而这里有祖母保护,不然能不能安然长大都不一定。 第二天,我高高兴兴的出发去学堂,林大公子和杨四公子居然在学堂外等着我,那就试试吧。 “五姑娘肚子还疼吗?昨天下午没来学堂,我可是很担心啊。”林大公子见我来了就凑上来。 “我也担心啊。”杨四公子也跟上来。 “不劳二位公子费心,有祖母照顾我现在很好。”我简单行礼,带着菱角绕过他们掀开棉帘进入学堂。 “你在家有祖母,在这有我啊。”林大公子跟上来。 “这里也是我家,林大公子不记得了?”我转身问他,他果然被我噎住。 “就是,这里也是五姑娘家啊,五姑娘,我家厨房做的暖胃汤水很好的,下午我带些过来,现在天还凉一不小心就会肚子疼的。”杨四公子得意洋洋的绕过林大公子。 “杨四公子是说我家厨房不会做汤水吗?祖母知道会不高兴的,昨天就是祖母小厨房为我熬的暖胃汤,现下我不是好好的了。”杨四公子也愣在原地。 我转身走到二哥座位,向边上的洪大公子行礼后坐下,因为刚才的场面,洪大公子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也只是向他笑了笑,开始指挥菱角研墨。 “姑娘要不换个砚台吧,这个用了多少年了。”菱角举着研石跟我抱怨,我玩笑着打了她胳膊一下。 一只白晳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起了我的陶制小砚台,洪大公子一边端详一边说:“这个是有些旧了,你很喜欢,所以用了很久?”洪大公子果然是不同于那两货,要是他们会直接说家里有什么什么样的,可以送我一个。 “是啊,这是刚练字时三姐姐送我的,我很喜欢,就一直用着。”说完还转头笑嘻嘻的看向三姐。 “是啊,没想到你一用就用了这么多年。”三姐姐这时也不好多说什么,难不成说出为什么送我砚台? “这是……”四哥哥也是知道的,当然不能让他说出来,不然又得闹一场,所以我赶快打断他:“四哥哥,这就是三姐送我的那方砚台,我很喜观的。”四哥哥张张嘴没再说话。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太平多了,苍蝇又嗡嗡了两天就做罢了,洪大公子虽然还是时不常的搭话,我没了担心,所以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几句。 这样的学堂气氛真好,我爱上学。 第23章 考前清学堂 十几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二哥和浩然哥回了学堂,一早上大家趁夫子没来都聚在他俩跟前听他们讲一路上的见闻,可惜还没说两句夫子就早早来了,大家赶快坐好。 “今年科考的时间礼部已经定下了,三月二十五开始,为期三日,仅剩月余,各位要静心备考了。”老夫子到了学堂就宣布,难怪来得比平常要早,说完看了看我们两姐妹,:“我会去跟大人说,两位姑娘并不参加科考,今日起便可不来了。” 有逐客令不早下,今天就不用早起赶来上课了,回去睡回笼觉喽。 三姐还想留下,无奈我起身得快,向夫子行完礼带着丫鬟就走了,她也只好跟着退出来。 “不科考也可以学些见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离开学堂?”三姐一边走一边抱怨:“不知是不是五妹妹近日引得公子们纠缠,夫子才赶咱们出来的。” “我哪有,三姐姐才是最引公子们喜欢的呢。”三姐这是让我背锅,我可背不动:“三姐姐才高貌美,他们是不敢多亲近,怕姐姐生气,对我才是逗着玩,姐姐还当真。” “他们是欺负五姑娘年纪小,又不会说话,不对,你这几天挺会说话的啊?”菱角提着书箱问我,这小妮子你是哪头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这不是烦了嘛,因为说话也不走脑子,之前能少说就少说,我这就叫会说话啊?”我继续跟三姐装傻充愣。 “哎哟,不走脑子的话都这么有劲,那走了脑子得多厉害啊。”三姐又开始了。 “我有这脑子吗?三姐姐。”我满脸傻笑着拉过菱角跟三姐卖傻。 “吃上有。”菱角灵光乍现。 “对对,这个我有,吃上我是行的。”我赶紧接上话。 “切。”三姐不屑一顾的加快步子带着丫鬟回吟晴阁了。 “你是嫌三姐姐吃不了我吗?”看三姐走远了,我送菱角一个大白眼。 “我……我下次不说话了。”菱角谄媚的贴上我,唉这丫头可得快点开窍,不然早晚卖了我。 回到福寿堂,祖母正在看书册,看我回来了就笑道:“快科考了,被轰回来了?” “咦,祖母怎么知道的,既然知道早上还叫我去学堂白跑一趟,祖母欠我一碗奶膏。”早上没来得及吃就被赶去学堂了。 “要吃自已盛去,算着时间就快到科考了,还让你们两个姑娘去做什么,让哥儿们分心。对了,早上时长来传报,说中午浩然过来请安,在这里吃饭,你二哥应该也会过来,你正好去小厨房看看,让他们做些你们年轻人爱吃的。”祖母用书册拍了我一下笑着说。 “我先不去,没准一会儿有盛兴楼的菜吃呢。”我嬉笑着坐在祖母身边陪她说话。 祖孙俩说说笑笑,一会儿时长带着两个食盒就来了,果然是从盛兴楼过来的,热菜两道,有一道还是新鲜的河鱼,不过果子多了两种:“公子说这果子都是盛兴楼新出的花样,让老夫人尝尝。”说完又指着另一个食盒说:“这个是公子从夷陵带回来的特产,中午来了给老夫人一一介绍,小的就不多嘴了。” “你们公子有心了,这刚从夷陵回来,就来看我,我家那小子都没他懂事。”祖母真会夸人,二哥昨晚就把特产送过来了,不然哪来的那么好吃的奶膏,这话让二哥知道了肯定得叫唤。 我跟时长去小厨房放盛兴楼的菜,顺便看看再加点什么菜品,时长小声跟我说:“五姑娘,我家公子还有专门带给姑娘的礼物,让我悄悄给姑娘。”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狭长的物件,用帕子包着:“五姑娘回去看吧。” 我接过来放到怀里,这东西摸起来硬硬的,是个什么东西? 时长走了,我在无人处悄悄打开帕子看,是一支木质的簪子,简单的鹿角造型,镶嵌了一颗淡黄色蜜蜡,好看又不显眼,簪头接近簪身的地方有一条特别不明显的缝隙,我略用力一拨,簪头带出了一柄迷你的小剑,呃,姑且这么叫它吧,应该是可以用来防身的,很精巧的设计。我把簪子包好,放回怀里,回去找祖母。 刚好新做的骑装送来了,两套春夏骑装,一套果绿色的一套肉粉色的,天热时穿很应景,尺寸比我现在穿的略长了一点,我还要长个嘛。还有一套橙黄色的秋冬骑装,祖母说已经快春天了,就这套和嫩黄色的凑和一下,也穿不了几次。一下做了三套,以为我长在马场了吗?一共也去不了几次吧? 祖母让我进去试一下,我试完顺便换了家常服,重新梳了头,用上了那支木簪子,我平时也多用木簪,所以不显眼,应该没人会特别注意,除了浩然哥,我也就是当跟他表示一下,我收到了。青莲和菱角是知道的,我都叮嘱了不要对别人说,有机会我再跟祖母讲。 中午两位哥哥都来了,给祖母请了安,在外间一起吃饭,鲜河鱼真好吃。 二哥看我吃得起劲:“五妹妹,这鱼好吃也要慢些,别卡了刺又得叫疾医。” 引得祖母捂着嘴笑,那是笑我弄巧成拙吧,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吃这里,没什么刺的。”浩然哥夹了鱼肚子上的肉给祖母,又给我夹了一块,我再次腹诽二哥,这才是亲哥哥的样子! 吃完了饭,浩然哥让时长把上午就送过来的特产食盒提了过来。 “我跟则刚商量好了,带回来的特产都不同。”浩然哥对着祖母边说边打开食盒,端出一盘果子,一盘腊肉,还有两个陶罐,果子和腊肉各用小盘分了,一份端给祖母,一份给了我。 “这不同于咱们平时吃的果子,您尝尝。”浩然哥对祖母说。 祖母用筷子夹了一小点放进嘴里,侧头看着他说:“有茶的味道。” “是,蜀郡盛产茶叶,这个茶糕,祖母喜欢的话,可以用这罐茶粉,让厨房做给您吃,据说可以提神明目,但晚间就不要吃了。” 我也觉得好吃,有点象抹茶绿豆糕,吃完又夹了一块腊肉吃…… 祖母也尝了尝腊肉:“这个……”“ “祖母,这个不要多食,蜀郡湿气重,辣椒、花椒也是出名的,您以前常居九江郡,辣椒怕是吃不得,这个腊肉里就放了些花椒粉,不仅开胃,还可以祛湿。我问过当地的长者,说寒腿的长者时常吃些含花椒的吃食,会好很多,我就给您带了些,都已经磨成了粉,做馍做饼时都可以放些。若是犯了寒,腿疼时,也可用布包些花椒粉,烤热了敷上,也很好用。” 二哥指着我哈哈大笑:“我说五妹妹受不了,看她舌头都木了吧。” “给五妹妹吃本来就只是让她尝尝鲜,这都是给祖母带的。”浩然哥一本正经的说着:“祖母,这两样都是当地长者常食的,蜀地年长者多,想是也有关系的。这些您留着吃,吃完了我再给您送。” 祖母眼光发亮,显然是被感动到了:“好孩子,去夷陵还想着我这老太太的身体,让你费心啦。” “祖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说过您就是我的亲祖母。”浩然哥眼神真挚诚恳,我相信他是当真的,祖母这回也是信了他不只对我好,对她也是真的好,不过这花椒腊肠我就敬谢不敏了。 祖母让陈嬷嬷好生收了这特产,拉着浩然哥问长问短,我和二哥互视一眼,我们多余了呗。好在下午他们还要去学堂,要不还不知要说多久。两位哥哥告辞后,祖母才觉得乏了去休息,我也回去补觉。下午未时三刻才让忍不住的陈嬷嬷都叫起来:“你们这祖孙俩晚上还睡不睡了,这会儿还不起来。”众丫鬟们都在捂嘴偷笑。起了床就被祖母捉去看帐本,说不看出个子丑寅卯就没完,这时我才在心里抱怨夫子,清什么学堂啊! 日子过得飞快,没有我们在学堂,各位公子也都安下心,在老夫子一日严于一日的监督下开始苦读,林大公子开始隔三差五的逃课,不过也没人在意。我则是在帐本的海洋里遨游,不知哪天能上岸。 院子里小池边的柳树枝头已经开始长胖,过些天就该发芽了,院墙边的桃树技头也拱出了小包,没准下个月这院子就可以桃红柳绿啦。我正望着窗外畅想春天的到来,冷不丁后脑勺被拍了一下,肯定又是被祖母抓包了。 “这本看得怎么样了?”祖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祖母,这帐册里写的是府里粮油的采买,与鱼鳞册对比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三年所用钱款一年比一年高,咱们府里的花销是越来越大了。”我举着手里的帐本给祖母看。 “你就住在这府里,花销大不大你看不出来?”祖母坐到了我对面。 “自然是没什么变化,这是还在九江时的帐册,那里比不上京都,花销哪里就有这么多的。”我在想,祖母是要我把这背后的弯弯绕都指出来,看帐看的不是数字,是背后的学问,这在我是高级打杂工仔时就是基本操作。但我一直全当没看出来,是不想让祖母觉得我心思太深。 “嗯,然后呢?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在我这用得着装傻吗?”祖母明显的不高兴了。 “祖母,这些帐册都是精心做过的,我不是看不出其中有问题,只是现在挖出来有用吗?”我先打探好看帐的目的,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清楚了。 “帐册就是一个家的阴私,所有不能对外人道的事,都藏在这里,你要是能看懂了,弄明白了,以后就不会被坑了去。当了家,不会看帐,被人卖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孙女明白了,祖母这帐册所记,这年乡里闹洪水,粮价贵了四成,第二年粮价又涨了两成,第三年又涨了一成,这就不对了,灾后当年物价高在所难免,但朝廷是给了抚恤的,就算没都到灾民手里,第二年不该又涨了两成,就算重建需要时日,那第三年怎么不降反而又涨了一成?”我抬眼看祖母,祖母没有表情变化,那还在等我继续分析。 “我去问了厨房的仆妇,恰巧有一位是遭灾那年举家卖进府里的,她说当年粮价是涨了,但第二年风调雨顺,又有官家的抚恤,粮价已降了许多,第三年就更是没有涨过了,但因一直在府里具体金额不清楚也记不住了。”我看祖母还是不打算说话,就继续说:“那这帐册记录的就有大问题,多出的这些钱财是去了哪里?是帐房私藏了,还是负责采买的人克扣了,还是有人联手做了这趟假帐目?” 祖母点点头:“那你觉得是哪样?” “一个两个人动这么大一笔钱财,难免是遮不住盖不严的,能做到帐册上看滴水不漏,想是从上至下一起联了手。”我嘘出一口气。 “那你认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祖母不打算就此打住。 “首先敢在这上面动这么时长间这么大手脚的,必然是手里有粮油方面处置权力的,不用怕别人插手查看,二来,是可以管束下面一众人听从指挥的,才能不露出马脚,再来是这人有权力处理分配钱财的,下面的人都应是得了好处才能瞒得住这么时长间。”我眼珠一转:“咱们从九江来京都,府里的人差不多都跟来了,原来的宅子和庄子都由父亲的亲信长福管家暂留,处理完才上京的。没来京的大管事有蔡管事和何管事,都说是年老不想离乡了,但何管事那年也不过刚四十上下,哪就老了,想必就是和这事有关吧?” 祖母笑了:“对,她在府里做事二十多年,算是元老了,府里也甚是信任,要不是你父亲升任京官,要卖宅子查帐,这事恐怕就一直盖下去了。所以说,用人不可查得太严,琐碎钱财都不漏,对人太苛,没人做得久,但也不可因信任就放任,人都是有贪念的,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平衡就是门学问。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还做了这么多功课,不说出来是不是在跟祖母扯皮,懒得看下一本?” “是。”我如实以告,学得快懂得多,那就意味着要学更多的东西,担更大的责任。 “你个小冤家。”祖母抬手象征性打我一下:“又不让你学会了就去帐房做工,接下来看这几本,都能说清楚了,这帐就算学完了。你比你老子聪明,当初让他学看帐,打断了我两条尺子。”说完让夏荷留下小山一堆帐册就出去了。 父亲成才也是不易啊,我伏案欲哭无泪,不过也算看见头了,啃完这座山,我就解放了,不去学堂的日子也不轻松啊。 第24章 洪公子讨礼 离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乍暖还寒,早晚还是很冷,尤其要是下了雨,那雨里都带着冰渣,那睡觉就还要盖厚棉被。 夫人和胡姨娘都在给两位哥哥打点带进考场的东西,用具上不能有字,哪怕看着象字的都不行,衣服不能有夹层,口不能是束上的,被褥不能太薄,缝制手法不能复杂,拉拉杂杂,恨不得一天换一套,哪套都不放心。 我也帮不上忙,女红也不太行,于是跟祖母打了招呼去院子的小库房找了三块皮毛出来,大小正好可以盖在腿上,也不用太费力裁剪缝制。忙乎了一天一宿,今天阳光正好,抱着三块毛毯子出来晒晒。 快到中午时陈嬷嬷提醒我:“五姑娘,这毛货可不能大中午还晒着,嬷嬷帮你收回来吧。” “谢谢陈嬷嬷,您歇会吧,我自己去就行。”说完我和菱角说说笑笑去院子里收毛毯子,正往回走,迎面遇见了洪大公子和一位贵夫人。 “五姑娘,这是我母亲。”洪大公子跟我介绍。 “给御史大夫夫人请安。”我和菱角都抱着毛毯子,只能躬身行礼。 “这就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五姑娘啊,常听涛儿说起你,相貌好,识礼数,今天得见姑娘,可比涛儿说的还要好。”夫人客气的夸了我两句,这里面的意思可大了,洪大公子回家常提我,说我的应该是符合纳入府的标准,这才见面夫人就抬高了夸,那是含蓄的说不准了吧,那是最好。 “夫人过誉了,您是来看祖母的吧,我带您和洪大公子进去。”说完给菱角一个眼神,菱角把我怀里的毛毯子一起抱过去,快步回屋了。 “那就麻烦五姑娘带路了。”夫人发话,原本带路的丫鬟退到了一边。 “夫人、公子这边请。”我颔首一下,走到前面带路。进了屋子,祖母这边已经在前厅坐好了:“祖母,御史大夫夫人和洪大公子来了。” “给老夫人请安。”洪大公子先行了礼,御史大夫夫人也颔首行了礼。 “嗯。”祖母示意我到她身边:“杨夫人是贵客,听说是来给康成书院的庄夫子送行的?” “是啊,还多谢贵府延请了庄夫子给孩子们上课,我儿才有机会精进学识,听说庄夫子要回康成书院了,特来送行,也是感谢贵府设了这学堂。”夫人说完回头示意,跟随的下人马上将两只大礼盒奉上:“这是特意送给老夫人的,长白山百年山参、灵山百年灵芝各一个,望老夫人笑纳。”又有下人上前打开礼盒的盖子,这么贵重的礼品必须得亮相啊。 “杨夫人太破费了,洪大公子为人正直、学富五车,就算没有这学堂今年科考也必是榜上有名的。”祖母含笑说着,让春兰、夏荷接过礼盒放在一边继续展示,表示重视。 “哪里,应该的,刚才在院子里遇上了五姑娘,果然是老夫人教养的,看着就惹人怜爱。”夫人说着就把话头转到我这里了,不是没看上吗?我会错意了? “这丫头还小呢,小孩子乖巧就是可人疼。”老夫人有意往歪里带。 夫人听了笑笑不再说话,洪大公子这时到开了口:“五姑娘刚才抱的毛毯子是打算做什么的?” 我看了下祖母,祖母没拦着,我乖巧样子回道:“给哥哥们科考时盖腿用的,上午拿到院子里晒晒。” “哦?不知我有没有份呢。”洪大公子居然笑着跟我讨东西? “呃……”我又看向祖母,祖母只是笑笑,没反对,我只能说:“洪大公子要是喜欢,送公子一条吧,祝公子高中状元,前程似锦。”说完我向后面走去。 “五姑娘就是懂事,我家姑娘也只比五姑娘小一两岁,只知道玩闹,哪里会想到哥哥去科考要帮哥哥准备些什么。”身后夫人这算是跟祖母聊家常了吧? 我在三条毛毯子里选着,给四哥哥的颜色偏黄略花哨,我认不出是什么皮毛,不好拿给洪大公子,给浩然哥哥的是梅花鹿的,毛略短,显得利落英气,也不适合洪大公子,就只有原本给二哥哥准备的山羊皮的还行,这块有点与众不同的是,中间一条毛更长,不是纯白,有一些灰黑的杂色,看着有点写意的感觉,就它吧,我让青莲用锦布包了,跟我回前厅。 “不是什么名贵的皮毛,洪大公子不嫌弃就……”我还没说完。 “心意要什么名贵皮毛,盖在腿上暖和心情也好。”洪大公子好像怕我反悔不送他了似的。 “那就祝公子心情好,写出好文章。”我不想亲手递给他惹麻烦,青莲机灵,我说话的时候就捧着送到他身边随从下人手上了。 “那就多谢五姑娘了。”洪大公子笑看了一眼,也没再多说。 “时候不早了,别影响老夫人用饭,我们就回去了。”夫人起身告辞。 “想必杨夫人回去还有好多事要为洪大公子打理,我就不多留了。”祖母也没挽留。 送了他们出去,我垂头丧气的盘算,还得再找块做给二哥,祖母笑着拍了我一下:“还不快去小库房,不然来不及晚上送给你二哥哥了。”祖母怎么知道我把原本送谁的送出去了? 去小库房翻了半天,找了几块灰白色长毛的兔皮回来,祖母看见了问:“我那小库房就没拿得出手的皮子了?” “才不是呢,祖母。”我撇了撇嘴:“就是考试这几天盖盖腿,还要弄个虎皮豹皮的显摆吗?显得我在祖母这里可以为所欲为,颐指气使?我才不要。” 祖母哈哈大笑:“我这小冤家又长心眼儿了。” 拼皮子还是费了点时间,赶在还有阳光时晒了晒,除了库房里的阴气,晚上分别差人送去给了两位哥哥,浩然哥哥的下午就差人送过去了,要不是洪大公子横生枝节,下午就都搞定了。 第25章 中举和落榜 第二天举家去送考,父亲、夫人带着二哥和我,胡姨娘带着四哥和三姐,在一众随从丫鬟的簇拥下,上了两辆马车。一路上父亲和夫人都在叮嘱二哥,有用的没用的二哥都一一点头应和,我只微笑着坐在二哥身边听着。 快到考场时马车走不动了,父亲焦急的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缩回来时更着急了:“人太多,前面都堵住了,咱家也没护卫开路,这可别耽误了时间。” “没多远了,咱们下车走,让下人们把东西都带好,千万别落下什么。”夫人当机立断,安排大家下车步行,又看着下人们一样一样拿好要带进考场的包裹。胡姨娘那边也赶紧张罗下车拿东西。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簇拥着往考场行进。 到了考场外更是人头攒动,只有大官、公爵、伯爵、侯爵家的马车能行驶得过来,能在考场外下车也是一种身份的表现。 胡姨娘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这些人,看来是想尽量多的记一些大人物的样貌,为了以后嫁女儿选人,也是为儿子以后攀附结交。 父亲、夫人可顾不上这些,只顾着看进场的东西有没有带齐,再检查一遍儿子的衣物有没有问题,其实在家都已经整理了好多遍了,就算现在再检查出纰漏,还能回家换怎地? “祝二哥哥、四弟弟文采斐然、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光耀门楣。”三姐姐一番高门淑女的架式一边行礼一边说着吉祥话。 “那我就祝二哥哥、四哥哥,顺心顺意、轻松应考……我知道的好词没三姐姐多,两位哥哥知道我意思就行了啊。”我傻呵呵的表现,三姐姐你可满意? 果然三姐姐不屑的扫了我一眼说:“五妹妹你也不小了,学堂也没少去,怎的就说这么两个词啊?” “哥哥们知道我心意就行了,我哪有三姐姐的才学啊,这里要是允许女子去考,三姐姐必然是榜上有名的。”全家人面前我就继续恭维呗,你高兴就好,反正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乐极生悲的机会的,你最好有。 “你们两个的心意都好,这几日家里父亲母亲就多拜托两位妹妹了。”二哥哥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对我们说着话。 “三姐是才女,五妹是乖巧,没什么可比的,三姐回去好好照顾姨娘,前些日子着的风寒还没好净呢。”四哥哥还是孝顺的,还惦记着自己的娘。 我们正说着,那边已经开门,众考生列队往里走,居然真的有人因为砚台底有制作者的印章就被推了出去,这要是被查出小抄,会不会被打出来啊? 两位哥哥接过包裹,拿着名牌,排队经过一道又一道的检查核实,终于进了考场,全家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提起了一口气。我看见了洪大公子和浩然哥哥,也只是颔首招呼了一下,他们各自都有一大堆家人送考。 我看着不由想起当年参加高考的场景,我家也是全家来送,希望我能一举考上清华北大,光宗耀祖,但我不成气,只考上了普通高校,没遂了他们的愿。所以只有大学一年级的学费和前两个月的生活费他们很不情愿的给我了,之后的都是我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支付的,所以也没感觉欠他们什么,放现在我也算是上榜了,只是名次不高而已。 回程的马车里安静得吓人,我大气不敢出,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到了家就回了福寿堂跟祖母汇报情况。 两位哥哥在考场这三天,家里的气氛也很肃穆紧张,空气中似乎都绷着一根弦,再紧点就崩了。夫人早中晚的去祠堂祈福,胡姨娘就躲在门外,夫人走了她就进去。我躲在福寿堂的院子里,哪里也不敢去,和祖母下下棋,跟祖母学焚香煮茶。我不时的想象祖母年轻时会是怎样的意气风发,现在满头银丝,也能坐在窗前安安静静的做事,我要是能活到老,是不是也会这样呢?对,我得能活到老,才能考虑能不能做这些事,庶女不易啊。 熬了三天,哥哥们都回了家,于是全家再一起熬放榜,夫人已经整天在祠堂祈福了,这和罚跪有什么区别吗?第二天一早,二哥忍不住把夫人“请“回了屋。第二天晚上,四哥把跪了一天的胡姨娘”请“回了屋。这些女人都怎么想的?跪一跪就感动先辈,然后他们就集体显灵去篡改考试成绩了? 终于放榜了!一早全家就整装出发,在清冷的早晨中等着人家张榜,然后一个个精神抖擞的仰着头在榜上找名字。 “中啦!中啦!中啦!……”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 “中啦!中啦!中啦!……”又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 “中啦!中啦!中啦!……”再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 “中啦!中啦!中啦!……”可算轮到我们这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这场景让我想起范进中举。 回到马车里,兴奋的父亲还有点坐不住,被夫人死死按住,笑得象个大傻子,比二哥还高兴。 等了半天,胡姨娘才垂头丧气的带着三姐和更丧气的四哥回到马车。一车欢喜一车愁,四哥没中。 回到家里,我赶回福寿堂报信,祖母听二哥中了一甲第九名那是一个高兴,听四哥没中更高兴了。坏心眼啊老狐狸,会把小狐狸带坏的,哈哈哈,我也是很开心,把在车里没敢笑的一气儿笑个够。 下午御史大夫府、太尉府和杨府都送来了谢礼,谁让他们有儿子在这里上学还中举了,当然还有三家设宴的请柬,我猜杨府的父亲是不会去的,结交无用啊,顶多回个礼祝贺一下就得了。但结果证明,我道行还不够,杨府是中举的杨二公子带着家父来的,在父亲的书房说了好半开话才给送走,晚上父亲来找祖母。 “母亲,下午御史大夫府和太尉府都送来了谢礼和请柬,杨家是杨侍郎和杨二公子上门来送的谢礼和请柬。”父亲说到这看了眼坐在一边的我,欲言又止。 “心儿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合你父亲口味的果子,拿些来给你父亲。”祖母这是明晃晃的支开我。 “是。”我乖乖应着出去,出门走了几步就悄声溜回来听墙根,派了菱角自己去小厨房。 “母亲,杨家是上门提亲的,杨二公子中了举,想订下五丫头,待她及笄就正式下聘。”父亲开门见山。 “不行!”祖母一口回绝。 “当然是不行的。”父亲跟上说:“五丫头虽然是庶出,但一直养在您身边,自然不是一个伯爵府旁支的庶子就能娶的,我已经回了。” “那你找我来说什么?”祖母一脸防备的问。 “我是没应了婚事,但应了收杨二公子为门生,您看人准,我是想问问您的意思,我思索着年轻人得出去磨练磨练锐气,回来方为可用,老家武陵的县丞刚升了职,我想推举他外放补这个缺,一来让他觉得虽是外放,但我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二来,老家万一有事,有个自己人可以照应,您看……” “嗯,这孩子我虽没怎么见过,但听闻是个沉稳有主意的,外放去武陵到也是个路子,你想好了就做去吧,我又不在官场,问我个老婆子做什么。”老狐狸即同意了又撇清了,高啊。 听到这里,菱角取了果子回来了,我悄悄退后几步,接过果子双手托着盘子迈着正常的步子回到屋里:“父亲请用。”把果子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 “母亲,常二郞和洪大郎也都中了举,差人送了请柬,要在府里设宴,咱们是要去的,惠明也想让我跟您请示一下,带不带三丫头和五丫头?带的话,明儿请安的时候就跟她们说,不带的话明天就不提了。”说完看向我:“这个让祖母定,去不去你听话就行了,不许说给你三姐听。” “她不是个多话的。”祖母替我说话,然后跟父亲说:“带上吧,上学时在一起都认得,乐容也及笄了,该参加些宴席给各家相看相看,除了这两家,别家心儿就不用去了。” “儿子明白,那母亲也早点休息,我回去跟惠明说。”说完起身行礼告辞。 “把果子带回去吧。”祖母招呼,总不能让我再端回去吧,很没面子的。 父亲示意随从端上就回去了。 “祖母,我也跟着去常府、洪府?”我不是还没及笄,也不急着让各家相看吧? “这两家得去,一个是你浩然哥家,他家人还没见过你,你该去见见的,一个是夫人都来看过你了,你索性过去亮亮相。”祖母不怀好意的看着我笑。 “呃,这么说,浩然哥哥家自然要去,可是洪府有必要吗?”我有点不明白。 “有,一来,都是在一起上过学的,要去就都去了,堵了别人的嘴。二来,省得洪家没见过你的人惦记,见了就没得惦记了,没准也就过去了。”祖母打了个哈欠。 “哦,祖母我扶您回屋休息吧,这几天心里也着急来着吧。”我欠欠的笑话祖母。 “你个小冤家。”祖母拍打了我一下,假装板起脸唬我:“我是这个家的老夫人,孙子科考,我能不操心吗?” “应该,应该,您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镇宅的呢。”我继续,结果又挨了一拍,祖孙俩一起笑了,秋槿过来扶祖母进屋。 “你也回去歇了吧。”看祖母进屋,我拉了菱角也回了屋,青莲已经准备好洗漱的东西,今天可以好好睡一大觉啦。 第26章 悲喜各不同 放榜后的这几天一晃就过去了,中举的各位官职也颁了下来,二哥做了廷尉左监,判案倒也适合他。浩然哥哥做了南宫卫士令,是武将,家里舍不得他外放,这个位置也不错了,禁卫军了嘛,本朝重文不重武,武将也就没有成为重臣的可能了,这个和大姐姐的夫婿是一样的,所以大姐姐才有机会高嫁进公爵府。洪大公子做了谏议大夫,这刚正不阿的人倒也适合。杨二公子外放做了父亲老家武陵的县丞,父亲有意推举的,做为庶子能有这样的官做也是不错了。 胡姨娘前所未有的安静,谁让她儿子不争气,落榜了嘛,三姐也窝在吟晴阁除了请安都没出来,就你聪明,分你弟弟点啊,我这也不算坏心眼吧。刚还觉得吟晴阁安静,就传来消息,四哥挨揍了! 菱角兴高采烈的跑进来:“四公子昨天晚上去吃花酒,今天早上才回来,醉醺醺的被大人撞个正着,拎着耳朵拎回吟晴阁,着着实实挨了十几大板子,趴床榻上都起不来啦。” “你小点声,小心一会儿你挨板子。”青莲瞪她一眼小声训道。 “全宅子都知道了,四公子喊得那叫一个惨!”菱角不以为意。 “全宅子知道了又怎么样。”青莲一边给我梳头一边说:“也不是咱们姑娘这里可以大声喧哗的,小心使得万年船。” “青莲姐姐说得有道理。”我支持青莲:“咱们是最要小心谨慎的,一会儿全家来给祖母请安,你可不能露出半点。” “哦,知道了,好不容易吟晴阁吃这么大瘪,咱们还只能偷着心里乐一乐。”菱角撇撇嘴,显然不痛快。 “一时不痛快,总比一世不痛快强。”我唉口气,也高兴不起来了,就算有祖母护着,没娘庶女的身份,什么时候也都象一把大锁扣在我脖子上。 祖母的请安,父亲没来,上朝去了;胡姨娘没来,在祠堂思过;三姐没来,说是在照顾四哥。其他人都没面露喜色,请过安各回各院,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真希望吟晴阁就此除名,虽然我也知道这不可能。 接下来就是赴各府的宴,一点也不好玩。洪府上,我象个木偶,脸上刻着标准微笑,被摆来摆去,我这么大的女孩还不到参加宴席的年龄,席上就我一个,看着一众老爷、夫人说着套来套去的客套话,太无趣了。三姐道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跟这府的夫人问安,跟那府的姐妹攀谈,一点都不脸盲,天生过目不忘的社交达人啊。想当年,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记住各位客户的样貌、性格、喜好,要是有三姐这本事,我可能早就转公关部做总监了,那年薪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常府又来一遍,好在武官多些,礼数就少些,我偷了个空和菱角溜出人群,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躲了起来,菱角还顺了些果子出来,我俩坐在石阶上一边吃果子一边闲聊。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吓了我和菱角一跳,从石阶上弹起来,果子滚出去两个,一路骨碌碌尴尬的停在我们和那个女孩中间的地上。 “你是谁家的?”她又问了一遍。 “我……”我是该不该自报家门呢?报了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荣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五妹妹,你没在前厅,还没见过而已。”浩然哥哥及时大救星似的出现了。 “乐心,这是我家的四妹妹。”浩然哥哥跟我介绍他妹妹。 “四姐姐安好。”我拘谨的行了礼。 “原来是五妹妹啊,席上的饭菜不好吃吗?我家厨子可以媲美盛兴楼的大厨呢。”这个四姐姐好像有点不太喜欢我的感觉,还是我的错觉?她笑得倒是挺和煦的,眉目之间和浩然哥哥有点象。 “不,不是……”这我怎么答啊? “五妹妹还小,可能是不适应这样的宴席。我刚才找过来看见陈姨娘,她正在找你。”他替我解释完,又跟我说:“刚才发现你没在厅上,就猜你可能找地方躲起来了。”不知道是帮我解围还是真的,他支开这姑娘是真的感谢他。 “那我去寻她。”她说完看着我:“以后常来家里玩,熟了就好了。”说完莞尔一笑行礼告辞走了。 我行礼跟她告辞,正好低头看见地上的两个果子,菱角马上要去捡。 “别捡了,都脏了,难不成这样还要吃啊?”浩然哥说完拉过我向他来的方向走,菱角放弃果子跟上来。 “我让时长去备马车了,看你这么不习惯,就别为难自己,一会儿我会去跟你父亲说你不太舒服,已经送你回府了。”他低头看着我笑:“回去陪着你祖母你更开心些,跟祖母说,我忙过这阵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知我者浩然哥也,我开心得跟着他走,一蹦一跳的。 回到家,祖母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父亲他们也回来了?” “他们还在洪家吃席,我不习惯,带菱角躲出去被浩然哥哥看见,他就套了车先送我回来了,您放心他已经跟父亲说了。”我如实以告,也没忘记跟祖母串通一下:“浩然哥哥说的是我不太舒服,所以先送我回来的。” 祖母放心下来,让我自己玩儿去,我就拉了菱角和青莲去小池塘捞鱼去了。 结果一条没捞到,一脚踩空掉到水池里,幸好青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捞鱼改了捞我,湿淋淋回来,是真感冒了。 父亲来看我的时候还以为是出门不小心吹了风,不舒服被浩然哥看到送回府的,还怪自己光顾着高兴,没留意我,让我好好养病。祖母当然不会揭穿,这就叫歪打正着了吧。 第27章 浩然哥来了 各位中举的公子家一一设宴,这一大圈下来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暖,草也绿了,花也开了,公爵府伯爵府们也开始各种春日活动,诗歌会、游园会、马球会,府内赏花,郊野踏青,好不热闹。 二哥和浩然哥他们也都授官上任,俨然一副大人模样了,今天中午时长来通报,浩然哥和二哥晚饭时一起来给祖母请安,说是想祖母小厨房的菜了,那会不会就没有盛兴楼的菜吃了? 左等右等太阳终于西落,等来了两位哥哥,“给南宫卫士令大人、廷尉左监大人请安。”我打趣着请安,然后偷偷往他俩身后瞧,被浩然哥发现了。 “小馋鬼,有盛兴楼的菜。”他说完回身招呼慢了两步过来的时长把食盒提过来。 我伸伸舌头,瞥眼在身后偷笑的菱角,看着春兰、夏荷把菜品一一摆好,又能吃到盛兴楼的鲜河鱼啦。 吃完饭,大家开始陪祖母聊天。 “祖母,前些天几乎每天参加各家宴席,又刚授了官,诸多事宜要熟悉,所以今天才来看祖母。” “知道你们都忙,以后都要叫大人了,肩上担着家国,不用惦记我。”祖母是这么说,但他们来了这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那怎能不惦记,浩然兄跟我提了好几次来看您,但时间总和我对不上,我让他自己来,他又不好意思。”二哥一边吹着茶一边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也是我的孙子,这还有个妹妹,想来随时来。”祖母有机会就把我带上,随时潜移默化的加深这儿有个妹妹的印象,我觉得实在是没必要了。 “有祖母这句话,那我可就不通报随时过来啦。”浩然哥是等这句话呢吧。 “随时来吧,祖母看见你比看见我都高兴。我是每天想不见都得见的。”二哥打趣,但闻着有点酸。 “那没有盛兴楼的菜,五妹妹不会把我打出去吧?”浩然哥转头问我。 “那,我考虑考虑?”我也皮一回。 “五妹妹手下留情啊!”他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她这小身板也得打得疼你啊,她手不疼就不错了。”二哥哥上下打量着我说。 “二哥哥!”我不满的叫着,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好了,好了,祖母,伯爵府近日会开个马球会,那天要是我休息,就带上五妹妹一起去玩儿,虽然她还不会打,可以在看台上看个热闹。”浩然哥止住了笑跟祖母说。 “居然没我的份?”二哥伸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你也是廷尉左监大人了,还要我带?”浩然哥反问。 “我是文官,伯爵府怕是不会给我请柬吧?”二哥问得认真,可感觉有点小炫耀呢。 “对对,请柬就发给我这武官的。”浩然哥咬着牙回敬,又把大家逗笑了。 “武官怎么了,我就喜欢习武的。”祖母替浩然哥撑腰。 “祖母喜欢我!”浩然哥像是个逗嘴赢了的小孩。 “喜欢你,喜欢你,马球会记得带上我啊。”二哥也不计较,这哥俩真比亲的关系还要好。 “你会打吗?”这回换浩然哥认真问。 “你以为我之前去马场就是为了练骑的啊?”二哥反问。 “没见你打啊?”浩然哥眼看天花板,看样子是真的在回想。 “别想了,你都在认真教五妹妹骑马,哪顾得上看我。”二哥这话有点哀怨。 “噢,那倒是。”浩然哥坦然认了。 “记得啊!”二哥哥看来真是想打马球呢。 “记得,记得,祖母您看是他非要去的啊,这要是摔了输了可不能怪我。”浩然哥居然跟祖母撒娇起来。 “那哪能怪你,摔了祖母这有膏药,输了那是他球艺不济。你只管照看好这个小的就行。”祖母拉着浩然哥的手,看得二哥直撇嘴。 “疼大的娇小的,我这个中间的没人疼呦。”二哥哥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你个小冤家!”祖母扬手做打他的样子说:“我是白疼你啦。” “疼我,疼我的,那祖母这几天把您打马球的技艺教教我吧。”二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行,你得空了过来找我吧。”祖母爽快的答应了。 “那祖母也得教我。”浩然哥也不甘落后。 “行,行,都教,还有这个小丫头。”祖母又高兴了,眼睛都眯成条缝了。 又闲聊了会儿,浩然哥哥告辞,二哥送他出去,祖母拉了我说:“心儿,你前段时间过了生日又长了一岁,再过两年也就及笄了,祖母想着有合适的机会,在你及笄前把你记在惠明那里,让你以嫡女身份出嫁。所以你不用担心嫡庶之分,心里要有了想嫁的人,记得跟祖母说。” 我盯着祖母楞了几秒,祖母又说:“虽然记在她那,但你还跟着我,这个你放心。”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祖母不要我了,这才有脑子想祖母为什么这么做:“祖母,把我记在夫人名下,是嫡女的身份了,可在别人眼里,我还是庶女,这个不会有改变的啊?” “但在纳采、问名的时候,你是可以用嫡女的身份的,这样就不会落人一等。”祖母很有深意的看着我。 “那成亲后,我这个顶着嫡女名头的庶女,不是会更难?”嘴里心里都有些涩涩的。 “所以要找到情投意合的,起码会护着你的人,这么做只是不让庶女的身份成为挡住你姻缘的绊脚石。只是这个机会要好好找,不能让她们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提一次。”还是祖母想得远。 “祖母,我还小,我不想嫁人,要不我就一直陪着祖母吧?”我不想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人,虽然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但也已经习惯有祖母护着了。 “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在家陪老太婆的,你要是嫁得好,把我这老太婆接过去。”祖母这话有道理,买一送一,谁想占这个便宜?快来报名。 回到屋里,我又想了想,这机会难找,能嫁的人就好找了?浩然哥是个好人选,但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差了八岁,又是官宦人家,婚事本来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做哥哥当靠山已经是很不错了,现在想了也是白想,洗洗睡吧。 第28章 初赏马球会(上) 过了几天,浩然哥真是没通报就跑来了。 “给祖母请安,我来蹭晚饭。”他赶着饭点进门,一点不客气。 “好,好,秋槿加副碗筷,再去小厨房加两个菜。”祖母眼见着高兴起来。 “祖母,后天伯爵府开马球会,请柬已经给则刚一份了。”他坐下就说起马球会的事。 “那好,你那天休息?”祖母已经放下筷子,等他一起吃。 “不休息,但下了早操可以过去玩儿一会,让则刚先带五妹妹过去,我再过去找他们。”他接过碗筷,先给祖母夹了一筷子菜。 “也行,这几天那小子有空就过来找我学,可是没白高兴。”祖母表示同意。 “我就不用穿骑装了吧。”我弱弱的问。 “你不上场就不用换,要是换了就会被拉上场的。”浩然哥跟我解释。 “那我带都不要带上,马还没骑会呢。”我说得理直气壮。 “让菱角给你带上吧,要是有时间,带你去骑马,还是先带秋冬的骑装,天气还有些凉。”他还是蛮细心的。 “知道了,常二公子。”菱角替我答了话。 “这回你也有机会去浩然哥哥家的马场啦。”我笑呵呵的回头看菱角。 “啊?我也去呀?”菱角还不乐意上了。 “你不想站在边上看,也可以跟紫砚姑娘一样在边上的屋子里等。”浩然哥不难为下人,也是好品质。 “那行。”菱角放心了。 “你这丫头要是多动动,也不至于这一身肉了。”祖母笑着打趣她。 “老夫人,我这是吃得香,不浪费。”菱角自小跟着我,又天生没心没肺,祖母也是当半个孙女疼了,没外人的时候,她是敢说话的。 “对,浪费的是我这个丫头,瘦得一把骨头没几两肉。”祖母看着我皱眉,她是喜欢有点肉的孩子的,这也是喜欢菱角的一个原因。 “五妹妹平时吃得是少些,但祖母您知道她第一次骑完马吃了多少?”浩然哥说着用手比划:“这么大一块炖羊肉!我都怕撑坏了她。” “真的?”祖母惊奇的看着,我也惊奇的看着,我吃了那么多?他手本来就大,这一比划足有一、二斤的样子,也吓了我一跳,我那天累得迷迷乎乎了,没记得吃了那么多。 “那你多带她去骑骑马,让她多吃些。”祖母眼睛放光的说。 “……”我就很无语。 晚饭刚吃完,二哥就来了,是来找祖母学习马球技术的:“祖母安好,浩然兄也在?你还真是说来就来,连我都不打招呼了?” “我也是祖母的孙子,来看祖母为什么还要跟你说。”浩然哥得了祖母的允许,把这真当自己家了。 “行,行,你是真孙子。”二哥调笑他。 “就是真孙子。”浩然哥不以为然:“祖母,您今天一次教三个吧?” “三个?我也要学啊?”正在看热闹的我突然被拉下了水。 “行啊,夏荷,拿杆来。”祖母来了兴致。 我们三个骑坐在坐几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球杆,球杆有点象长把的木棰,说实话我只是有样学样,跟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两位哥哥倒是学的很开心,祖母教得也很开心。 这几天几乎每天晚上二哥都来祖母这边,浩然哥看起来比较忙,没再来过。我就掰着手指数天数。 马球会当天一早,我就收拾好了等二哥来带我走,还是文官好,有休息日。二哥穿着常服过来了:“给祖母请安。” “二哥不穿骑装吗?”我好奇的问。 “哪有不骑马出门就穿骑装的,已经带好了到那再换,咱们走吧。”二哥说的有道理。 跟祖母告了辞,带着菱角一出门就看见紫砚姐姐提着包裹等在门外,剑圣也去啊?我偷眼看二哥。 “好像紫砚在你会比较乖,所以……”二哥没说的后半句,真是不说也罢,打死我也不信紫砚没跟他说我为什么会乖的。 一行四人坐上马车向郊外的马球场进发,一路上,我可乖了,菱角好奇的拉我衣角悄悄问我:“你怕紫砚姐姐?” “呃,那是未来二哥家的姨娘,听话点没错的。”我试图遮掩过去,幸好来的是菱角,青莲可就蒙不过去了。 “那咱们要是往车外看看,不算不乖吧?”菱角又偷摸问我。 我看她一眼,其实我也想看,又偷眼看二哥和紫砚,两个人都在闭目养神。我伸手掀起窗帘的一角,和菱角挤着脑袋往窗外看,路边商铺林立,路边穿布衣的人行色匆匆,有的挎着篮子,有的扛着麻包,看来不管是什么朝代布衣都是辛苦的。 “蜜饯局!听说他家的蜜饯特别好吃。”菱角不愧吃货的名头。 “那回来时可以去买一些,让祖母也尝尝。”二哥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吓得我和菱角的头撞到了一起。”不过还是不要这样看了,想上街以后跟祖母说一声,祖母会安排的。” 我马上听话的回正头,菱角也端坐好,不敢再造次。 马车开始摇摇晃晃的了,我知道已经到了城外,又走了会儿,马车停下来,下车我发现这场地真大。马球场外有好多帐篷,供人休息更衣,我们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挂着“田府“牌子的帐篷处,小厮退下,我们先进去休息,里面居然还分了里外间,里间有软塌和衣架,紫砚和菱角已经把带来的包裹放到了里间,紫砚还把二哥的骑装挂上了衣架,外间已经备好了茶水果子,我和二哥喝了口茶休息了一会儿,二哥就带我去了马球场。 二哥把我和菱角带上看台,这里高脚的亭台,除了正面,三面还围了防风沙的纱幔,纱幔在轻风中摇曳怪好看的。我带着菱角坐在看台上看已经下场的公子姑娘们。 比赛已经开始了,每边三个人,两男一女,骑着马,挥着杆,叫着喊着好开心的样子。场地两边各有两根杆架着只有一个小洞的牌子,球要打进这个洞才记分,哪边记分,就有仆从举着哪边的彩旗插到哪边的架子上,裁判边上的香燃尽了这场就结束,哪边旗多哪边赢。 好像规则挺简单的,但后来我又发现,每边几个人是不一定的,有五对五的,有三对四的,二对二的,好像只要两边同意,一对几也是可以的,这倒是挺随意。 二哥已经换了骑装来到场边,紫砚姐姐也来到看台。二哥好像在官场已经认识了些人,在场边攀谈组队,一会儿就骑马上场了,看来在家比划和真正上场区别还是挺大的,二哥经常漏球,不过这场一共上了七个人,二哥这边四个,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显然上场就说好了,其他几个人也没当回事,当然打得也都一般,估计也没啥好嫌弃的,但不精彩也是真的。 “心儿看着不开心啊?”浩然哥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还有他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心儿”了。 “我,我……”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菱角这个心眼大的没啥反应,给浩然哥行了礼就继续吃果子看球赛了,也好。 “我下场去了,要是打的好,你给我助威吧。”浩然哥蹲在纱幔下,纱幔轻抚着他的头发。 “哦,好啊。”我也不能说别的了吧。 浩然哥潇洒的跳下看台,走向球场,向几位同是武将的朋友招了招手,聊了一会,其中两位和他一起上了马,那三位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一局全武官。看台上好像开始沸腾起来,看来武官局大家都喜欢看啊,也是,武官大多从小就学习骑射的。 第29章 初赏马球会(下) 铜锣“当”的一声,小小的球迎风飞起,六个人率马疾纵,球杆舞动,果然好看多了。浩然哥大喝一声,挥杆击球,小球啪的一声飞出半场多,一队友接到向旁边一甩,另一队友拦下转手甩给已经驱马赶上来的浩然哥,但突然对方一人插上来截住了小球,立马转身向浩然哥的球门攻去,浩然哥急速赶上,在空中截下小球,一转球杆,用力一挥直打对方球门,可惜方向有点偏,一队友赶到,球杆一挽再一挥,进啦!仆从扛着彩旗跑到浩然哥球门边架子上插旗,满场欢呼!二哥在场边跳起来叫好,我也坐不住了,站在看台边向浩然哥挥手。旁边看台上的姑娘已经尖叫着欢呼上了,还是帅哥、快马、飞杆好看。 铜锣又响,六人六马场上你追我赶,球杆翻飞,小球更是满场飞,人帅马俊,煞是好看,我也是在看台上又蹦又跳,手舞足蹈,要是给我俩啦啦队的花球,我可以来一段艳压群芳的啦啦队舞,这我可是练过的。想当初为了拿奖金,我也是苦练了半年多呢,因为体重小,我是那个被托举还要翻跟头下来的,所以正翻、反翻,侧翻老娘我可是都会的,可惜现在这副小身板,别说核心了,一共没几两肌肉,有技术也翻不起来啰。 两边的彩旗都越插越多,比赛也越来越激烈,场上呼喊声不断,场边喝彩声连连,看台上的姑娘们、年轻夫人们的欢声也是此起彼伏。我和菱角也是蹦蹦跳跳,大声为浩然哥助威,连紫砚也站到看台边,脸上难得的笑容灿烂。 一场下来,嗓子都喊哑了,浩然哥这队以两旗的优势赢了比赛,两边的架子都快被彩旗插满了。浩然哥下马先了去裁判那里,然后和二哥一起回了这边的看台,我和菱角坐在长桌一边等着,二哥一回来紫砚就递上了茶水,我们也给浩然哥备了茶。 他们都坐下后,浩然哥从身后拿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小布老虎,手工很精巧:“给你玩吧,这局的彩头是三只布老虎,我们一人一只,我这只送给你。” 我想伸手又犹豫了一下:“浩然哥还是回去给你四妹妹吧,要不她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她又不缺这个,去年送过她了,这个你放心拿着就好。”浩然哥仍然伸着手。 我双手接过来:“那就多谢浩然哥哥啦,这小老虎真好看。” “伯爵府谪长子的夫人,一手好女红,每年都会专门做些小物件做彩头。”浩然哥解释着,拿了汗巾擦着满头大汗:“你也多喝口茶吧,嗓子都哑了,让你助威,也不是让你从头喊到尾啊,明天要是说不出话来可怎么好。” “荣轩兄,我去更衣,你陪五妹妹在这坐会儿吧。”紫砚已经陪二哥起身准备下看台。 “去吧,我在这儿你放心。”浩然哥挥手叫时长过来:“你去再取些茶来,看有好吃的果子也取些来。” “有新果子?”菱角眼睛发亮的问。 “要不你跟时长一起去看看,有你家姑娘爱吃的果子、蜜饯,就多拿些回来。”浩然哥笑着跟菱角说。 “好啊,好啊。”菱角说着话就起身下看台,跟着时长跑了。 “这小丫头自小就跟着你,性格是真的好。”看着菱角的背影,浩然哥夸道。 “浩然哥不是看上我这丫鬟了吧?”我逗他玩。 “时长是挺喜欢她的。”他转头笑着跟我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也没及笄呢。”我是认真的跟他说,为身边的丫鬟未来做打算,也是主子该做的事。 “这个又不急,时长也小呢。”他笑笑说:“你不会是要菱角及笄了就把她嫁了吧?” “呃……”这个我还真没认真想过,一般来说,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都会做陪嫁的,但也不是陪嫁的丫鬟就不能嫁人了,不过也没听说过已经嫁人的丫鬟做陪嫁的。 “你还小,不急着想这些。”他打断我的思索:“今天的马球会还好玩吗?” “好玩!”我开心起来。 “可是我刚来时看你没这么开心啊?”他这是明知故问吗? “那之前的比赛是没有你们这场好看嘛。”我实话实说。 “嗯,我们几个都是从武的,下了早操过来玩,介绍给你认识?”他试探着问我。 “啊?”这样可以吗? “我跟他们说的是,我要拿这个送给我义妹。”他指着小老虎说。 “哦,要是觉得有必要,就听哥哥的。”我有点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礼法。 “南宫卫士令大人,这位就是令义妹吧?”有两人上了我们的看台。 我跟着浩然哥起身,他自然的站到我身前,挡住我小半个身子。 “嗯。”浩然哥应了一下,转回头跟我说:“这两位是刚才的队友,这位是北宫卫士令钱大人。”他伸手向说话的那人跟我介绍,收回手又说:“那位是我的下属刘卫士。” “给北宫卫士令大人请安。”我向和浩然哥同级的队友行礼,这人一直从上到下的打量我。 “北宫卫士令大人说有事找您,就让我带路过来了。”刘卫士的样子想撤。 “听常大人说想把这个送你,我这也有一个,也送给你吧。”钱大人说完把手里的小布老虎递过来。 我没伸手,抬头看浩然哥,他没看我直接跟钱大人说:“对不住钱大人了,义妹不大喜欢布偶,我也是才知道。” “哦,这样啊,那就不难为令妹了。”钱大人收回手。 “还是多谢钱大人好意,对不住了。”我多谢的是浩然哥,为我解围。 “义妹的二哥去更衣了,我看她也有些累,就先送她回帐休息一下,您自便。”说完一边伸手请钱大人下看台,一边拉了我的手腕。 “那就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打马球。”钱大人说完告辞下了看台。刘卫士也告辞走了。 浩然哥拉着我就往看台下走,我扯住他:“菱角和时长还没回来。” “时长看我不在这里,会带菱角回帐子找咱们的,走吧。”说完他手上稍稍用力,拉着我就走。 我被他一路拉到挂着“常府“的帐篷里,心想,这不合适吧,怎么也算是孤男寡女吧? “以后要注意不要跟钱大人走太近,更不要单独相处,他……妻妾众多。”言下之意,他好女色,那刚才还要介绍给我认识? 他看我表情又说:“我本来是想介绍另几位给你,都是军中认识的,为人正直,就是马球没钱大人打得好,我想赢彩头才和他做的队友。” 我刚想说小老虎没带回来,他又笑笑说:“时长会带过来的,刚说你不喜欢,就没拿着回来。”这人有读心术? “现在人都在马球场,应该没人注意你进了我帐篷,一会儿让时长叫了你二哥过来,再一起出去吧。”他是思虑周全还是真的会读心? “安全起见,你去里间休息会儿,万一有人进来,也不会进里间的,反正你也累了,不如小睡一会儿。”他拉着我进了里间,让我坐在塌上,又拿了衣架上的披风递给我:“用这个盖身上,免得睡着了受凉。”说完就出去外间,听声音是坐下喝茶去了。 我和衣躺下,拉着披风盖在身上,不躺下还真没觉得是有点累了,眨了眨眼竟然就睡着了。 我觉得应该是没睡多一会儿,菱角把我拍醒:“姑娘,姑娘,醒醒了,二公子过来都坐了好一会儿了,你也不饿的吗?” “咕噜”肚子应景的响了一声:“有吃的吗?”我迷迷糊糊坐起来问菱角。 菱角一边给我穿鞋一边说:“拿了好几样果子还有蜜饯,都给姑娘留着呢。” 在衣架上搭好了披风,我出来到外间,二哥促狭的看着我笑:“五妹妹真是春困秋乏一样不落啊。” “心儿还在长身休,当然要多睡了。”浩然哥把果子递给我说。 “心儿?”二哥惊奇的看着浩然哥。 “怎么?叫不得?”浩然哥反问。 “叫得,叫得,你就跟着祖母叫吧。”二哥笑着摇摇头:“小五啊,以后这位是亲哥哥,我是比不得了。” “哪有,二哥哥也叫得啊。”我赶紧往回找,都一样叫才不显眼。 “放心,有外人在我不会这么叫的,祖母在外人面前也不这么叫啊。”浩然哥又常有理了。 “行吧,行吧,小五多吃点,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咱们回去就得等着吃晚饭了,荣轩兄一起回祖母那吧?”二哥哥跟我说完转头问浩然哥。 “这个可以有。”浩然哥说着又递给我一盘果子,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去马场了。 等我吃饱喝足,一行人出了“常府“的帐子,这时大家都开始陆续收拾,结伴回家,我们一起出来倒也没人觉得怎样。 回到福寿堂,又跟祖母绘声绘色的描述今日见闻,老太太当然是开心得很,要不是这几年膝盖有点不好,估计她也会跟去一起玩儿了吧。 总的来说今天的马球会还是很开心的,我抱着布老虎回屋,把它放在枕头边,有个老虎守着保证不会做恶梦啦。 第30章 骑射与马球(一) 去了一次马球会,勾引得我也开始想打马球了,祖母反正高兴教,一有时间就在屋里用小竹竿把挥杆的姿势技巧一一传授给我,二哥的兴致倒是没有那么高了,可能是因为练了半天还输了。 这天浩然哥又在晚饭的时候跑来了,好在比较有良心,带了盛兴楼的菜来,二哥得了风声也过来蹭饭。 “祖母这边的菜和盛兴楼的菜各有千秋,我都不知道该从哪下筷子了。”二哥现在嘴也甜起来。 “当然是祖母这边的菜好吃,盛兴楼的菜,花钱就能吃到,祖母这边的菜可不是,我就爱吃这个味道。而且盛兴楼的菜是带给祖母品鉴的,你们是沾了祖母的光。 “浩然哥的嘴是抹了蜜来的。 “你们三个,爱吃哪个就吃哪个,看你们吃得香,我都能多吃两口。”祖母都乐开了花了。 我不搭话,只管低头吃。 “心儿慢点吃鱼,这么多呢,又没人跟你抢。”祖母看我吃鱼总是会提醒一句。 “祖母,我可随着您叫五妹妹心儿吗?”浩然哥有点小心翼翼的问。 “有何不可,她二哥哥就总拘着,都是一家人,在家里这么叫才显得亲厚。”祖母不但同意了,还白了二哥一眼。 “祖母,我一直都叫她小五的,这还不亲厚啊。”二哥不满的叫唤了。 “只要我们家心儿乐意,叫什么都行,不像那个姑娘,计较这计较那的。”祖母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三姐,也真是不把浩然哥当外人,这都说。 “都听祖母的。”两位哥哥都应着,本来浩然哥就不怎么亲近三姐,现在见面也还是叫三姑娘呢。 “祖母,明后天我都休息,则刚也不用上朝,那我想带他们俩去马场,您同去不?”浩然哥调转话题。 “我就不去了,这老胳膊老腿的,不爱出门了,你带他俩去吧。”祖母说完想起了什么问二哥:“你这几天没吵吵学打马球了?是不是马球会上出丑了?” “祖母!”二哥脸有点红:“是上了场发现,我确实不太适合打马球,会打了就可以了,不过这次去马场想跟浩然兄学学射箭。” “这个不难。”浩然哥欣然同意,人家自小就学当然不难,就不知我这二哥到时会是个什么样子了,刚想到这,浩然哥转头问我:“心儿想不想练练马球?” “我?”我差点噎住:“我还是先练会骑马吧。” 大家都笑了,菱角插话进来:“那骑装还是准备秋冬装的?” “嗯,还是秋冬装的吧,现在还没那么暖和。”浩然哥想了一下回她。 “那就两套都带上吧,万一弄脏了还有的换。”菱角说完还嘀咕了一句:“包裹还没拆,正好直接带去就行了。” “你这丫头又犯懒了。”祖母笑着向她拍了一巴掌。 菱角笑呵呵的接住祖母的手放回桌上:“老夫人仔细手疼,我肉厚。” 大家又笑作一团。 第二天一早,浩然哥就驾着马车来接我们了,二哥带着我往外走,碰上了三姐。 “二哥哥这是又带五妹妹出去玩了啊,怎么每回都不叫上我和四弟呢?”三姐应该是打听过,专门在这里等我们的了。 “浩然兄跟祖母请示的,要带五妹妹出去,我只是凑个份子。”二哥也会拿祖母当挡箭牌。 “养在祖母身边就是好啊,父亲都不用通报就能出去玩了。”三姐这是来找茬的。 “怎么可能不通报父亲,父亲也是应允了的,三妹妹要是不信大可去问。”二哥还保持着微笑,但口气已经有两分不悦。 “我有什么好问的,就是羡慕妹妹还小,可以随时跟哥哥们一起出去,我就不行了,多少要回避一些的。”三姐还在惺惺作态。 “三妹妹好静,以后要是有诗会什么的,母亲自然会带上你去。”二哥哥说完不等她再废话,拉上我就走:“浩然兄已经在外面等着,就不多跟三妹妹说话了,免得失礼太尉府。”好个二哥,把太尉府都搬出来了。 我躲在二哥身后,尽量不看这个三姐,免得给她多说话的机会,二哥拉我,我当然跟着就走,这身后还传来一句:“二哥哥和五妹妹玩要得开心啊,太尉府的车来接,可是给咱家好大面子呢”。这醋味大的,够包子铺用一天。 上了马车,跟上次一样,又是大包小包半车厢,紫砚姐姐在车上等着,这回不用说我也知道,乖乖坐在浩然哥这边。 一路无事到了马场,紫砚姐姐帮我换了骑装,照样留在屋子里没跟出来。 但我看见的是四匹马,回头看了眼,紫砚姐姐确实没跟出来啊?再一看,原来刘卫士牵着一匹马。 “我继续教你骑马,刘卫士教些基础的骑射给你二哥。”浩然哥明眸皓齿的笑着说。 “看看,我的待遇明显下降。”二哥打趣我。 “那是我小,要不二哥哥也减些年岁下来?”我也会反唇相讥。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苦读十年。”二哥哥败下阵来,转头问刘卫士:“咱们怎么练?” “田大人别急,常大人说让咱们先不用箭,只提着弓骑马,什么时候弓不晃了再配箭。”刘卫士也是不容易,休息了还要教大人练骑射。 “那辛苦刘卫士了。”二哥当然也知道。 “不辛苦,不辛苦,能给大人做示范是小人的荣幸。”刘卫士恭敬的说,这下官也不好当呢。 看着他们两个人上了马,我转头问浩然哥:“今天带我练什么?” “疾行。”浩然哥看着我只说了两个字。 “疾行?”我突然想起上次发生的事,他还真是要把我说的话都记住了,于是我笑起来答了一个字:“好!” 浩然哥把我举上马,调整好马镫,然后自己也上了马,定定看了我一会,对我说:“你今天想怎么跑都可以,我就在你旁边。” 我开心一笑,夹了马肚子一下就开跑了。 虽然只是第三次上马,但我好像是有些运动天赋的,不能说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了吧,但也可以做到不慌不乱,应对得当了。 几圈下来,已经可以驭马疾驶,当然还不敢像他那样急停,但慢慢减速下来已经没问题了。浩然哥始终同步在我身侧,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我还是感觉很安心。 又跑了几圈,浩然哥发话了:“上午就先这样吧,咱们休息一会,带你去看你二哥练得怎么样。” 其实刚才我就发现二哥跟着刘卫士出了马场,我们回到马场边的屋子里,紫砚已经给我们备好了茶和果子,坐下来休息了一会,我又嘴欠的问紫砚:“紫砚姐姐,一直在屋子等着不闷吗?” “不闷,我在绣帕子。”说完看一眼我:“姑娘只管跟常二公子待着就好。要嫌我碍事,我出去。” “大可不必!姐姐待着就好!”我赶紧拉住要起身的剑圣,偷眼看浩然哥,他居然抿着嘴笑,这家伙不会也知道上次紫砚说了什么吧?这屋里有地缝没有? “休息好了吗?带你去看看你二哥?”浩然哥开口问我。 “休息好了,咱们去吧!”我站起来就往外走。 出了门,只有一匹马了?我抬头看他,他低头跟我说:“我带你过去,免得你累得下午不想骑了。”说完就把我举上了马,完全没得商量,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去哪,由他吧。 不过他把缰绳塞到我手里,双手扶着我的腰跟我说:“我告诉你往哪去。”说完夹了下马肚子就开跑了。 “向左。”他附在我耳边说,我就向左拉下缰绳。 “直行。”他继续指挥,我就放平缰绳。 “到了。”他一只大手覆上我两只手拉起缰绳停了马。 其实不用他说,我已经早就看见二哥,他坐在马上,侧身一手持箭一手持弓,正在瞄五丈外的靶子,只是他练了多长时间了?靶上只歪歪斜斜插着两支箭?不由得想起他射野猪时的战况,这算有进步?看看一边马上的刘卫士,一脸的一言难尽,看来二哥是没什么运动细胞了。 “你二哥……”浩然哥应该也看出来了,对着二哥喊了句:“乐松,上午就这样吧,下午再练,咱们去吃肉。” “好啊!”终于亲兄妹同步了一回,我和二哥异口同声。 “还是那家炖羊肉吗?”我拧头问浩然哥。 “你想吃那家的羊肉?”浩然哥从缰绳上择下我的手,放到他环在我身前的大手上。 “想看看你说的那么大一块,我是怎么吃进去的。”我一边说一边比划,比划完又把手自然的放在了他的大手上。 “好,那咱们就还去那家,以后再带你吃别的。”浩然哥说完招呼刘卫士一起去。 “二位大人带着五姑娘去吧,我去庄子上陪我大哥待会儿。”说完催马走跑了,怎么看有点逃出升天的感觉。 “二哥哥,你把人家刘卫士怎么了?人都吓跑了。”我一本正经的嘲笑二哥。 “你个小丫头,我能把刘卫士怎么样,这不学得还行嘛,是吧荣轩兄。”二哥企图在浩然哥这找回点面子。 “他二哥,你就别难为我了,那靶上插着的两支箭,怕是这两筒箭里最幸运的了吧?”浩然哥无奈的摇摇头。平均一筒上靶一箭!二十中一,好箭法。 二哥挠挠头说:“我这不是刚学嘛,马上和站在地上真是不同,胳膊和腰都酸痛得很。”说完又指着正捂着嘴笑的我说:“小五你还拉不动这弓呢,还笑我。” “所以我没自不量力的学骑射啊。”我有恃无恐。 “你这丫头越来越皮了啊。”二哥拔出马鞭点指着我说。 “我实话实说嘛。”反正他不会真的打过来:“咱们接紫砚姐姐去吃炖羊肉吧。” “是你带紫砚姑娘去,还是咱们回去都换马车?”浩然哥问二哥。 “她还没上过马,回去问问她吧。”二哥已经催马出发了。 第31章 骑射与马球(二) 我错了错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问他:“现在几乎每天操练,会不会很累?” “不觉得,从军之前每天在家也要练的。”他说得很轻松的样子。 “在我家上学时也会每天练吗?”我又好奇上了。 “练的,每天早晚,除了住你二哥院里那晚。”难怪有这一身好肌肉。 “上学那会儿,一起来就去上课,我都是被拉起来的,你要多早就起来啊?”这自律性真是自愧不如。 “早起一个时辰就够了。”他还是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个时辰,就是要早起两个小时啊?!天还没亮呢吧? “那么早?冬天的时候天都没亮吧?”我抬头看见他好看的下颌。 “一日不绰,方得始终,家父自小就教我的。”他笑着回答完,把我因为抬头略歪的身子用胳膊揽正。我仰靠在他胸前,右肩后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其实这个特点没准在以后可以救他命,战场上杀敌不是都讲究一剑穿心嘛,要是他遇上,起码一剑穿不上,当然不受伤最好,希望这个只是我知道的小秘密,他一生都不必用上这个特点。 很快回到小屋前,二哥已经下马进了屋,不一会儿紫砚跟了出来走到马前,二哥先上了马,伸手将紫砚一拉坐到了他身后,紫砚只是抱紧了二哥的腰,还是一句话没说,但脸色有点发白,看来还是有点怕的。想都不用想,是二哥说的要带她骑马过去,只要是二哥说的她都听,绝无异议,这就是做妾的觉悟?那我是绝对的不要。哎?为什么她坐后面,我坐前面? “我……”我还没问出来,浩然哥就在我耳边说:“你这小身板坐后面抱得住?”那还是坐前面好,还舒服。 浩然哥拉动缰绳催马先出发,二哥他们跟在后面,我就看不到紫砚是什么表情了,估计除了脸色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了吧。 羊肉馆确实不远,一会就到了,下了马还是去那个隔间,这回是小二把羊肉锅端上来的,好大一锅!小二刚出去,浩然哥就夹了一大块到我的碗里:“你先把这块吃完。”言下之意,你神智清醒的时候吃不下那么多。 “这块我都吃不了吧?”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碗里的肉,又看看这哥俩:“诓我的吧?我能吃得了那么多?”说着比划出浩然哥比划的那一大坨的样子。 “真的,没诓你,你迷迷糊糊的就吃下去了,荣轩兄想拦都没拦住。”二哥认真的跟我说,我还是将信将疑。 “不然你为什么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饿。”二哥还举例说明,不过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 我默然了,我这胃的弹性还真不错,没撑出个好歹算我命大。我看着碗里的肉,举着筷子不知道从哪下手,真好奇那天我是怎么吃的。 “下手。”会读心的浩然哥镇定的为我解惑。 “下手?”我愕然的看着他。 “对,两只小爪子扒起一块就开啃。”二哥啊,要不要说的这么形象啊:“要不你浩然哥都不知怎么拦呢,总不能从你嘴里往外掏吧?” 我彻底呆住了,不敢想象,形象全无啊,喝多了会断片儿,这累劈了也会断片儿? “姑娘还是下手吃吧,常二公子又不介意。”剑圣又开牙了。 “我不介意的,看心儿吃的开心就最好,这块是不是不好咬?”浩然哥贴心的问。 “呃……”我该说什么? 他把我的碗换到他跟前,又夹了块小的放到我眼前的碗里,我在心里嘀咕:“真的不用这么贴心的,大哥。” 算了,我用筷子插起肉块开始啃起来,再难看的样子他们也都见了,我还怕什么,味道还真是不错,看在肉的份上,我原谅他们的不厚道了。 我清醒的时候还真吃不了那么多,吃了两小块就吃不动了。一大锅吃了有一半,真是浪费,这时代好像也不讲究打包。 “不会浪费的,”浩然哥又读心了:“吃不了的,这店家会分给吃不起肉的农户,所以我们一般都会点大锅。”原来这也是他们行善的一种方式,好人。 回去的路上我跟浩然哥说:“回去了先不练骑马,去看二哥哥练射箭好不好?” “想看你二哥的笑话?”浩然哥就不能婉转点说吗。 “我就是……就是……”被说明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好。”他倒是干脆。 回到马场边的小屋,二哥放下紫砚,我和浩然哥在马上都没动,二哥好奇的看着我们问:“怎么?要学什么新花样,又带着骑的?” “不是,一起去看你练马上射箭。”浩然哥说的理所应当。 “这小丫头的主意吧?”二哥忿忿然的指着我问。 “我的主意,心儿被迫参与。”浩然哥替我背锅。 “我才不信,你没这好奇心。”二哥不好糊弄啊。 “就是我,我怎么没有好奇心了,真的想看看你是怎么练成那个样子的。”他这话说得我都有点信了。 二哥无奈的上马,到了靶场,刘卫士已经等在那里了,把箭筒和弓递给了二哥,二哥背好箭筒看了我们一眼,开始搭箭拉弓。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脱靶。 …… 二哥和刘卫士都转头看浩然哥。 “要不你下马试试?”浩然哥也无奈了。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险险上靶。 站在地上的二哥和刘卫士又都转头看浩然哥。 “呃……姿势……力道……谁教你的?”浩然哥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家父。”二哥也无奈了。 “要不你把之前的忘了,我重新教你?”浩然哥的意思是家父没教对,但又不好直说,可这跟直说有什么区别吗? 二哥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浩然哥递出手里的弓,然后问了句:“你不教小五骑马了?” “一个一个来。”浩然哥下马又把我抱下来,没接二哥手里的弓,跟刘卫士说:“你的弓和箭筒给我,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刘卫士递过他的弓和箭筒,如逢大赦般告辞走了。 浩然哥背好箭筒站到二哥身边,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摆出了个射箭的标准姿势。二哥围着他转了两圈,从上看到下:“这姿势有什么不同,比我摆的好看些而已。” “你摆。”浩然哥懒得废话,放下弓看着二哥。 二哥也摆出这个姿势,浩然哥过去,正头、拧肩、拍背、拉胳膊,又正了腰臀的位置,再用脚踢着改了二哥腿和脚的姿势和位置,原来就没一处是对的。浩然哥从后面瞄了瞄靶,又调整了持箭的手和肘的位置才说:“射一箭试试。” “嗖”一声,上靶。 “哎?这就行了?”二哥惊奇不已。 “姿势对了,用力对了,就能打中靶心了。”浩然哥一副孺子可教的派头。 “我再试试,我再试试。”二哥高兴起来,搭箭拉弓。 “嗖”一声,脱靶。 二哥一脸不明白看向浩然哥。浩然哥扶额:“姿势变了。” “来给摆摆啊。”二哥催着。浩然哥又从头到脚摆一遍。 “嗖”一声,上靶。 二哥姿势不动,抽箭搭弓。 “嗖”一声,上靶。 二哥高兴的动了一下,再抽箭搭弓。 “嗖”一声,脱靶。 我都看不下去了:“二哥哥,你敢不敢不动的,先把这个姿势学会了再动?” “是这个道理,要不你学不会的。”浩然哥应该不是附和我的,当兵的不都是这么练的吗,有了肌肉记忆,才能一做就对。 “得让你的身体记住这个姿势,以后你才能都射中。”浩然哥这说的就是肌肉记忆嘛:“这个过程是很累的,你要不要练?” “练!你再给我摆对了,我先不射箭,就练这个姿势了。”二哥的倔劲也上来了。 “好,我在这给你看着,姿势变了我可就用弓敲你了啊。”浩然哥又给二哥正姿势,然后手提着弓站在边上看着,一会儿敲敲这儿,一会儿敲敲那儿,二哥居然也没说话,敲哪改哪,一点也没娇公子气,倔强的保持着这个姿势,这就是他俩能成为知已的原因之一了吧,我居然有点感动。自觉的没打搅教学,我溜达到场边的树荫下等着。 半个时辰就这么静静的过去了,浩然哥开口:“好了,休息一会儿吧,一会看看你记住这个姿势没有。”二哥放下弓,虽然没在跟前看,也能看到二哥的胳膊已经开始抖了,其实二哥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从和浩然哥交好,也跟着学了些基础的习武之道,平时也会锻炼的。 二人往我休息的树荫走过来,二哥问我:“这热闹看得如何?” “这么安静,有什么热闹可看啊。”我其实是佩服二哥的倔劲的。 “你要不要试试?”浩然哥问我。 “我?我都拉不动这弓!”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有我呢,来试试。”浩然哥不由分说的拉起我,就往他们刚才站的地方走。 站定后没有给我摆姿势,而是让我左手拿着弓,大手覆在我手上,他右手从背后抽出支箭,放在我手里,大手再覆上来,带着我的手搭好箭拉开弓。 “嗖”一声,正中靶心!我在他怀里又震惊又开心。 他又抽出支箭,再来。 “嗖”一声,又正中靶心! “好棒!好棒!”我开心的叫出来。 他再抽箭,再来。 “嗖”一声,再正中靶心!我高兴的在他怀里跺着小脚。他笑着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好玩吗?开心吗?” “好玩!开心!”我笑着抬头看着他说,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亮亮的闪着光,笑得也很开心灿烂。 “你就会哄她玩。”二哥在树荫下坐着冲我们喊。 “不哄心儿玩,哄你玩吗?”浩然哥喊回去。 “你就宠着她吧,宠得无法无天了。”二哥喊回来。 “无法无天了我兜着,我的妹妹我就要宠着。”浩然哥喊又回去,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你在家不得已受的委屈,我都给你补回来。” 第32章 骑射与马球(三) 我心下大震,笑容停在脸上抬头盯着他:“我……”我想说我没受什么委屈,可看着他的眼睛却说不出口了。 他不再拉弓,就着这个姿势抱住我:“我知道你有委屈,祖母护着你只能让你少受一些, 你不说,是感恩祖母的庇佑,也是小心翼翼的活着的方法。”他停下片刻继续说:“在我这里,你不用怕,凡事有我,我的家世,我的身份,都护得住你。” 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他是明白祖母同意我认他做哥哥,是在给我找靠山的,他居然也愿意。也是,都是聪明人,不愿意的事,谁会做,可保护一个没娘的庶女,他又能有什么所图呢,只因为我解了他的心结吗?那付出的会不会太多了呢?想了半天,我只说了两个字:“谢谢。”是承认,也是拉开距离,直觉如果真的沉溺在他的宠爱保护下,我反而会有危险。 “跟我不用说谢谢。”他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向亡妹起誓,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浩然哥……”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誓立得太重了!但他没让我再说话,紧紧的抱了我一下后就对二哥喊道:“歇够了没?再练半个时辰。”喊完对我说:“你去休息会儿,你二哥能保持这个姿势了,我们就早点回庄子。” 二哥提着弓走向他,我背向他走回树荫,和二哥错身时二哥抬手拍拍我的头说:“小五,你浩然哥是真的疼你。”说完一边走一边拉伸胳膊:“再来半个时辰!荣轩兄,我就不信一个姿势我还练不会了。” “你行的,要是早几年就让我教你,你现在肯定骑射都没问题了。”浩然哥这算是鼓励了。 “你言下之意是家父耽误了我呗。”二哥已经开始摆姿势。 “你说的,我可没说。”浩然哥又开始用弓敲敲点点。 我席地而坐,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心里平静下来,等得有点昏昏欲睡,头渐渐靠在了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我似乎翻越了千山万水,见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然后好像到了一艘大船上,随着波涛有规律的一晃一晃的。再睁眼,看见的是已经睡在了床榻上,紫砚坐在床榻边还在绣帕子。 “醒了?”紫砚放好手里的东西,给我拿来一身常服:“姑娘更衣吧,篝火已经点起来了,晚上有烤肉吃。” “我怎么睡这里的?”我还有点懵懵的。 “常二公子一路把你抱进马车,又抱进的屋子。”紫砚说得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怎么都没醒?”我也不是个睡着了雷打不动的货啊? “常二公子抱得极小心,马车里都不曾放下。”紫砚开始帮我脱已经皱巴巴的骑装。 “我睡了多久?”我配合她脱衣。 “一个多时辰,从靶场算。”紫砚说着,手里也没停过,不像菱角一说话手就停了。 “晚上会不会睡不着了。”我嘟囔着。 “不会,常二公子已经让人给你准备睡前的安神汤了。”紫砚撑着常服等我伸胳膊。 “这都准备了?”我着实有点惊奇。 “常二公子会是好夫婿。”紫砚一边给我系腰带一边说。 “是好哥哥!”我伸手捂住紫砚的嘴:“好姐姐,这话可别再说了。”这剑圣真是不饶人啊。 “不是你的,也会是别人的。”我刚放开紫砚的嘴,她又来一剑,不过这话没错,我怔住了,对啊,她也没说是我的夫婿,我紧张什么。 “我早晚是你二哥的人,不会对你不利,这也是为什么总带我来。”紫砚给我整理着衣服。 “菱角和青莲也不会对我不利啊?”我奇了怪了。 “菱角懒,在老夫人那嘴不严。青莲太过谨慎,过犹不及。都需调教。”紫砚已经帮我整理完,双手放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好等我吩咐。 “你这都是哪里学的?”我太好奇了。 “大姑娘出嫁前,家里请了礼教嬷嬷,除了教习姑娘,也教了大姑娘的陪嫁、我和绿砚。”紫砚平静的说着。 “姐姐和绿砚姐姐都学过?那不是……”我没好意思说出来。 “不是,绿砚家里有人等她,我是自愿的。”紫砚难得的有一丝脸红。 “哦~”我来了精神:“紫砚姐姐是喜欢二哥哥的。” “我敢认,你可敢认你不喜欢常二公子。”紫砚这嘴该给封上的好! “我喜不喜欢一点都不重好的好吗?”现在没别人,我还能还还嘴:“人家是太尉府嫡子,我是什么?” “他又不介意。”剑圣啊,你又不是他。 “就算他不介意,他的婚事他也做不了主,他说过的,官宦家嫡子女的婚事全由不得己。”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他非长子。”紫砚这哪是妾的路子啊,做夫人都有富余。 “二子也是嫡子。”我不打算继续:“好啦,紫砚姐姐咱们出去吧,这话可别再说了啊。” 紫砚果然封嘴,跟着我出屋了,刚才屋里的紫砚都不像她了,说了这么多话。 中午吃得好像还没消化完,晚上我吃的并不多,浩然哥确认了我确实不饿,也就没再让我多吃。二哥在紫砚的照顾下,吃得很满足,要是以后二哥对紫砚不好,我都会为她抱打不平。 晚上睡前喝了安神汤,果然一觉睡到大天亮,紫砚已经备好洗漱的东西,我另一套骑装也备好了,真是好丫鬟,照顾完二哥又来照顾我,经她提醒,我也觉得菱角和青莲是得改改了。 乘马车到了马场,这回是我们两骑四人一起到了靶场,刘卫士已经等在那里。 “今天还要麻烦刘卫士啦。”二哥一边扶紫砚下马,一边跟刘卫士打招呼,昨天吃烤肉时就已经说好,今天还是由刘卫士指导二哥,不上马,就在地上练。 “田大人客气了。”刘卫士把已经备好的箭筒和弓递给二哥。 “刘猛,田二公子就交给你了,今天至少姿势要对,要箭箭上靶。”浩然哥在马上对刘卫士嘱咐。 “常大人放心,田大人聪慧过人,一点即通,小人就是从旁协助而已。”刘卫士昨天好像跟二哥聊得挺好,今天起码没苦着脸,看他黝黑的脸庞,在军中应该也是好手,不然浩然哥也不会叫他来。 “那我就带心儿去马场了,中午汇合。”浩然哥跟二哥说完就带着我催马向马场跑了。 “今天真的教我打马球?”虽然昨天说了,我还是不太确定。 “不想学?”浩然哥疑惑的问我。 “不是,我这马刚骑会点,这就学马球,你就不怕我掉下去啊?”我是心虚的。 “我带着你打,你别把我打下去就行。”浩然哥笑了。 “这……也有可能。”我可不敢保证,没准能把俩人都折腾下马。 浩然哥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到了马场,时长已经拿着马球杆等着我们了:“公子,大人刚才差人来说,让公子吃过午饭就回府,说是大公子婚事将近,要公子回去一起商议。” “知道了。”浩然哥接过球杆跟我说:“看来只能教你些基础的了,祖母在家也教过你不少了吧?” “用小竹竿练的。”我的意思是,正经球杆都没怎么摸过。 “嗯,明白了。”浩然哥了然:“你拿着。”说着把球杆递给我,我两只手接过,看着就是长柄木锤,还是有点份量的。 “一只手拿。”他提示。 “啊?”我担心我一只手拿的话,这一抡还不丢出去?但还是照做了。 他大手覆上来:“这样持杆。”说着捏着我的手帮我纠正握杆的手式。 “然后这样挥杆。”他握着我的手,开始手把手的教学,我基本上不用使劲,只需要跟着他的动作体会动作要领。不一会儿我就基本掌握下来,还能融会贯通的把祖母教的动作也体会出来。 “现在开始你用点力,我辅助。”他看我学得快也很高兴的样子。我开始用力,用腰力带动手臂、手腕,球杆开始为我所动,只是力量还不够,要用大力的时候还是要借他的辅助。 练了一会儿,我开始出汗,手心的汗使得球杆有点在手里打滑。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你可比你二哥聪明得多,学得很快,只是力量不够,还是要多吃肉。”浩然哥很开心的样子。 “这话要让二哥哥听见,他该伤心了。”我佯装嗔怪他。 “我一会儿就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浩然哥大笑,果然好友就是要互相损的。 “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再练练吧,下次不知什么时候了。”我这说的可是真心的,刚练得有点心得,再放得不会了。 “好吧,那就先休息会儿,反正离中午时间还多。”浩然哥带我回到小屋,时长跟进来,没有紫砚在,时长就来端茶倒水。 “五姑娘真是聪明,我还没见过谁学打马球学得这么快的呢。”时长给我倒完茶水就夸我。 “你看,不是光我说吧。”浩然哥得意的看着我说。 “你们是一伙的。”刚才出了汗,现在还真是有点渴,我端起茶小口小口泯着喝。 “是不是一伙的,我说的都是实话,自小看见各位公子姑娘学打马球,就没见谁第一次就能学得有模有样的。”时长特意调整了表情一本正经的跟我说。 “好好,我信,我聪明着呢。”我从善如流笑着回答他。 “姑娘和公子在这休息,刚听说练兵场外有卖小食的,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买来给姑娘尝尝。”时长说完看着浩然哥。 “去吧。有酸甜味的蜜饯就多买点,让五妹妹带回去给祖母尝尝。”时长得了浩然哥的令小跑着出去了,屋里就只剩我俩,我开始有点紧张,于是继续埋头小口啜饮。 第33章 骑射与马球(四) “这么渴的吗?”浩然哥把他的茶盏推给我。 “不用,你也喝点吧。”我又推回去,伸手去拿小壶打算给自己再添点茶。 “我来吧。”他长手长脚的,比我先拿到,给我添了茶,然后认真的看着我说:“心儿,你在这里才像个你这年纪的姑娘,比在家里好,在家里总是沉闷多于活泼。” “……”我怎么回答,家里有洪水猛兽,我得小心保命? “当然,谁在家里不得拘着些,只是你拘得有点太紧了,不辛苦吗?”浩然哥小心的问。 “一来,姑娘不比公子,本就规矩更多,二来,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小声的回答。 “所以,以后我有机会就带你出来可好,至少可以让你放松一些,我带你出来祖母也放心。”他试探的问。 “有二哥在就行。”我不能单独跟他出来,虽然对外说的都是义妹,可毕竟不是真的亲妹妹,会有闲话的,对他对我都不好。 他沉默了,其实他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叫了二哥。 “大哥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后嫂嫂回蜀郡省亲,你去吧。”他还在给我找机会。 “那是当然,祖母不是已经答应了嘛。”我抬起头笑着回答。 “好,嫂嫂人很好,你会喜欢她,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浩然哥放松下来。 “时长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再去练一会儿?”我觉得还是在马场上自在些。 “好。”浩然哥起身跟着我出门。 上了马浩然哥跟我说:“你试试自己挥杆,我在后面保护你。” 我拎着马球杆试着挥起来,还可以,挥得动,他已经催马开始跑起来,我模拟着有球打来的样子左右挥杆,挥了一会儿我把杆放去下不挥了。 “累了?”浩然哥说着接过球杆。 “想打球。”我用头蹭着他,撒着娇说。 他闷笑了两声,把马往小屋方向带,正好看见时长回来了,又勒住了马向时长喊道:“时长带上球杆上马,跟我们打一会儿。” “时长也会?”我好奇的问。 “他自小跟着我,当然也陪我练过的,打得还可以。”浩然哥身边的人也都是人才啊。 不一会时长持着杆骑马过来,往地上丢了个小黑球,小球蹦蹦跳跳的跑到我们马前停下了。 “先教你从地上起球。”他说着让我拿回球杆,大手又覆在了我的手上,带着我弯腰探身,用球杆往上一挑,小球就飞起来,时长挥杆追过去又打回来。 “这样接。”他说着话带着我挥杆接球,有球打和空挥杆感觉还真是不一样的。 这样一来一回的接发了十几个球,我渐渐找到接球的感觉,他松开手让我自己试,第一个球就接空了,我抬头看他,他笑笑说:“正好练起球。” 他骑马带我到小球停下的地方,我探身下去用球杆去挑,球没挑起来,杆头磕地,球杆脱手掉到了地上。 他把缰绳交给我,跟我说了声坐好,翻身下马帮我捡球杆,把杆递给我后转到另一边拉好马跟我说:“继续。”看样子准备继续捡杆。 我不负所望的又脱手了,他笑眯眯的捡起来递给我:“别伤到自己就行,继续。” 第三杆挥高了。 第四杆挥歪了。 第五杆又脱手了。 我双手插腰气乎乎的瞪着地上安静趴着的小球。 “要我带你起球吗?”他再次把球杆递给我时问。 “不要!”我抢过球杆:“我一定能把它打起来!” 第六杆歪了。 第七杆还是歪了。 第八杆高了。 第九杆再次脱手。 “继续?”他递我球杆时问我。 “继续!”我气鼓鼓的说。 n杆后,倔强的小球没倔过我,乖乖起飞了。 他哈哈大笑着上了马,坐在我身后还在笑,我拧头瞪他:“我还聪明吗?” “聪明!而且倔劲一点也不输你二哥。”他还在笑,胸腔的震动不断的传过来。 “继续练?”他终于笑够了,低头问我。 “当然!”我没好气的回答他。 他示意时长,时长把球打过来,我挥杆接球居然打回去了! “看看,我就说你聪明吧,练完起球就会接球了。”他双手扶着我的腰夸我。 我没理他专心盯着时长打过来的球,又准确的打回去。 “好!”时长高喊一声把球再打回来。 我继续打了几杆也高兴起来,看来我还是有点运动天赋的嘛,虽然只是原地打的:“祖母教过我用球杆空中接球再转方向,也看你用过,试试这个?” “好!”他趁我又打了一个球回去,大手覆上来同时催马向前,时长也很配合的往我们冲的方向击了一球。 球到马到,他握着我的手在空中一转球杆,我手掌突然一阵疼痛传来,没有丝毫心里准备我的痛呼出声。他马上松手,球杆飞了出去,隐约看到手持的位置有血迹。他勒停马,握着我的右手翻过来看,原来是磨出了水泡,刚才转球杆时被挤破了,我净顾着玩得开心,都没注意手已经磨起了泡。 “怎么起泡了还练?”他焦急的声音有点严厉,我吓得一抖。 “时长,去取药箱!”他对正向我们奔来的时长喊,时长即刻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我们回小屋。”他托着我的手揽在身前,驭马回奔。把我抱下马的时候小心的不让我碰到右手掌,扶我进屋的时候好像端着个水晶娃娃。 “我没什么事。”坐在床榻沿,我小心翼翼的跟他说:“就是水泡破了而已,没多疼的。” 他蹲在我身边,眉头紧锁,我的手被他捧在手心,我也不敢动,明明是我手破了,到像是我犯了多大错的样子。 “公子。”时长提着药箱急匆匆的推门进来:“这里有军里最好的金创药。”时长把药箱放在我旁边,打开盖子,又拉开下一层的抽屉,转身又端来水盆倒上热水,浸湿了帕子又拧干递给浩然哥,熟练的不需要一点指示。 浩然哥接过还热乎乎的帕子,轻轻擦拭我的手掌,把血渍污渍都清理干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罐子,用小木勺取了药粉,跟我说:“会有一点疼,你得忍一下,可以用那只手抓我,不可以抓自己。”然后用眼神示意我把左手放到他手臂上,我只好照做。 然后用小木勺一点一点的把药粉撒在水泡破了的地方,有一点蛰痛,因为有心里准备,反而没觉得多疼,之后还有点清凉的感觉,他把药粉撒好了,抬头用眼神问我。 “不疼,还有点凉。”我轻声跟他说,把左手从他手臂上收回来。 他叹口气,把木勺擦干净,和小罐一起放回去,又拿出长条的棉布小心的裹在我手掌上,这应该就是古代的纱布了,都弄好,时长利落的收起药箱,退出去时问:“公子,我把药箱送回去,再给五姑娘包点金创药带回来?” “嗯。”浩然哥没回头,只应了一声,时长提着药箱就出去了。 第34章 骑射与马球(五) “你呀。”他捧着我缠着布的手,我轻轻从他手里收回右手和左手一起放在自己腿上。 他挪了下位置,蹲到我身前,双臂环在我身侧,抬着头看我:“怎么起泡了还练?”这次说的声音很轻。 “玩开心了,没注意。”看他不生气了,我实话实说。 他又叹了口气,低头又看我的手,我用左手拍拍他的手臂:“真的没那么疼,听说军中的金创药特别好,没准明天就好了呢。” “又不是神药,这几天还是不要碰水。”他叮嘱着。 “知道了,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我主动承认错误。 “是我没照顾好你,你第一次练习,我应该注意到的。”他又来了,心结不是解开了吗? “才不是,你是每天操练的习武之人,我是每天穿衣都要丫鬟帮的人,怎么能一样,你要是这么想,我岂不是什么都没的玩了。”我又开启了心理辅导模式:“你应该这么说:‘你这丫头就是太细皮嫩肉了,就该多练练,等手上起了老茧,就不会起水泡了。’“ 听我这么说,他终于笑了:“一个姑娘手上起老茧,那不是农户就是要每天干粗活的丫鬟。你可是啊?” “那些马球打得好的姑娘手上就没茧子了?”我反问他。 “应该是没有吧,常荣夏,就是你见过的那个泼辣的堂妹,她在姑娘里也算马球打得不错的,手上也没见有老茧,她练马球是每天练一会就休息了,回去还要保养。”他认真的说。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我有点不信。 “见过啊,她小时候是和我们一起练马球的。”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 “哦,是这样啊,那是我心急了。”我不得不承认,那样也许是起不了茧子:“咱们去看看二哥吧?不是中午吃完饭就要回去了吗,不知他练得怎么样了。”我转换话题提议道。 “他要是想继续练,吃完饭我先送你回去。”浩然哥起身扶我:“你真的不要紧?” “我又不是面捏的!就是手破了一点而已啊。”我大声抗议,多大点事啊? “那好,咱们去看你二哥。”他终于放心下来,拉起我左手带我出门上马,往靶场驰去。 果然二哥没练够,也是上瘾了吧,靶子上有好多箭,还有几个在靶心。 “乐松,成果斐然啊。”浩然哥由衷的夸着。 “那是,我想做的还有做不到的吗?”二哥在别人面前从来不这么臭屁的。 “那你怎么不打马球了?五妹妹现在都快比你打得好了。”浩然哥这是在挤兑二哥。 “手把手教的当然好,你可教过我?”二哥这是醋意上涌? “那回头我也教你?”浩然哥斜眼看着二哥说。 “算了吧,我觉得还是骑射有用些。”看来二哥是个实用主义者。 “乐松啊,这就不对了,学不会就说学不会。”浩然哥大大咧咧的嘲笑二哥。 “谁学不会了,你少激我的将,我现在就是不想学马球了,你就好好教小五吧。”二哥不为所动。 “你就是不如五妹妹刻苦,手上都练出水泡了,要不是她疼叫唤了,我都没发现。”看来浩然哥是过来这个劲了。 “破了?”二哥这才发现我手上缠着布,赶紧过来查看。 我把手背到身后:“就破了点皮,要不要都这么紧张啊?祖母又不会因为这个责备二位哥哥。” “看吧,我就说早晚被你宠得不识好歹。”二哥瞥了浩然哥一眼,又怼我:“关心你又不是怕被祖母骂,伸出来让我看看。” 我伸出被裹得厚厚的右手:“能看出什么?都裹成这样了。” “……”看得二哥也挺无语的,拎着我的手上下看看跟浩然哥说:“有水破泡了,也不用这样吧?” “还上了最好的金创药。”我加码道:“还说包一包给我带回去。” “有必要?”二哥也不明白了。 “姑娘手上可不能留疤。”浩然哥一本正经的又开始常有理。 “荣轩兄说的都对。”二哥也是没辙了。 看我们说话,紫砚上前用帕子轻拭二哥额头上的汗。 “中午还想带你们去吃全鱼宴呢。”浩然哥有点遗憾的看着我的手说。 “去吃啊!”想到美味的鲜河鱼,我口水都出来了。 “你手上有伤!”浩然哥瞪着眼不同意。 “破了点皮而已,我要吃鱼!”我奋力抗争。 “小五要吃鱼。”二哥拿我说事。 “不行!”浩然哥坚持。 “行!我要吃鱼,鲜河鱼!”我继续抗争。 “可是……”浩然可还要坚持。 我拉着浩然哥的衣袖,一脸乞求的说:“吃鱼,我要吃鱼。” “……好吧。”浩然哥妥协了。 “五妹妹威武!”二哥这是夸我? 浩然哥没办法的举我上马,二哥带上紫砚,这回没让刘卫士回庄子,跟我们一起去吃鱼,也许是熟悉了,他也没再推脱。 到了河边的馆子,我们五个人点了一桌子鲜河鱼,要开吃了我发现用不了右手,尝试左手用筷子,可这两跟小木棍就是不听话。 “我来,你张嘴就行。”还没等紫砚过来帮忙,浩然哥先发话了,紫砚泰然的坐回二哥身边,给二哥剔鱼刺去了。 我看着是指望不上紫砚了,只能张嘴吃浩然哥剔好鱼刺的鱼肉,刚出水的鱼好吃是真好吃,就是感觉自己有点废物。 等把我喂饱了,浩然哥才囫囵吃了几口鱼汤泡饭,还不忘给祖母要了一瓦罐鲜鱼汤准备带回去。 吃过饭,二哥带紫砚和刘卫士就回了靶场,真是练上瘾了。 浩然哥带我上了马车,把我送回家,坐在车里捧着我的右手,生怕不小心碰到又疼。看我有点犯困,就让我靠在他身上小睡,我就又在他怀里一路睡回了家,实话实说,他怀里还是挺舒服的。到了家,青莲和菱角都等在门口,扶我下了车,浩然哥跟进来,一是捧着我的手跟祖母赔罪,二是把鱼汤带给祖母。 “就是破了个水泡?”祖母看着我裹得厚厚的手掌疑惑的问。 “就是破了个水泡!”我举着手向祖母投诉:“浩然哥弄得我跟断了手一样。” “你浩然哥是心疼你。”祖母瞪我一眼跟浩然哥说:“不过你这也是疼的有点过了,这丫头也不是纸糊面捏的,破点皮,不至于包成这样。” “终究是受了伤,我……”没等浩然哥说完祖母就打断他:“这怎么叫受伤了,她不听话时我还把她手打肿过呢,从小登高爬低的,不知道磕破过多少回,不打紧的。” 这也不用把我说成个猴子吧?我也知道这是祖母在宽浩然哥的心。 “好啦。”祖母拉过浩然哥的手,拍着说:“你也不用这么小心,总之有你在,我是不担心这丫头的安危的,你大可放心,别说是破了皮,就是折胳膊断腿,我也知道你是尽力保了她的命的。” 这话说的,就是把我的命都托付给他了呗。 “祖母言重了。”浩然哥赶紧说:“祖母把心儿的安危都交给我了,我必尽我所能护她周全。” “你也得保住自己的周全,你俩都得好好的才行。”祖母是深明大义的,不能用人家孩子的命保自己家孩子的命。 “都听祖母的。”浩然哥看样子很感动,回身接过时长递过来的瓦罐:“祖母这是我家练兵场边,一家专做全鱼宴的馆子做的鱼汤。” “鲜河鱼头煮的,可香了,我中午喝了好大一碗。”我赞不绝口的夸着:“中午浩然哥照顾我吃鱼,就只来得及吃了些鱼汤泡饭。”我也得为浩然哥表表功啊。 “你看你,怎么就只顾着心儿,自己也得吃好才行啊,我让小厨房做点吃的,你吃些再回去吧。”祖母说着就要招呼秋槿去小厨房安排。 “不必了,祖母,家父让我回去商议长兄大婚事宜,我就不吃了,下次再来找祖母吃饭。”浩然哥赶紧拦下。 “你有事,那就赶紧回去吧,有时间来就过来,祖母给你做好吃的。”祖母招呼我送浩然哥出去。 我送他往外走:“看,祖母也说没事吧,破点皮把你紧张的,真的不用,下次教我打马球可不许这样了。” “好,你回去吧,我走了。”他拍拍我的头,没让我送出门。 我返回前厅,祖母正起身准备回内室休息,看我回来停下来跟我说:“看来常荣轩这个靠山祖母是帮你选对了。” “祖母,您不是想……”我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那就看你们的缘份了,至少兄妹是没问题的。”祖母也是明眼人,那就好办了,我只把他当哥哥,一切就都简单了。 第35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一) 第二天浩然哥就又来了,来看我的手,也跟祖母商量他大哥大婚后回蜀郡省亲的事。 看了我的手已经结痂,两三天就应该完好如初了,浩然哥才放心跟祖母说常府的事。 “祖母,我大哥定在三天后亲迎,母亲已经给心儿做好了礼服,希望心儿能作为幺妹一起去迎亲,然后住在常府,三日后再一同起程去蜀郡,大哥陪着大嫂,我会作为护卫同行,心儿是上次就说好陪大嫂去省亲的。只是,一起去迎亲和要住在常府的事,要跟祖母请示。”浩然哥一气说完,殷切的看着祖母。 “嗯,一起去迎亲当然是可以的,你们这么看重这丫头是她的福气,只是之后都住在常府,怕这丫头怯生啊?”祖母说完看着我。 “啊?”让我住在常府?我可以吗? “心儿是怕不习惯?还是怕不知怎么和我的家人相处?”浩然哥笑容和煦的问我。 “都是。”我诚实回答。 “心儿可以带着菱角和青莲一起来住的,而且我父亲、母亲都很喜欢你,四妹妹你也见过,陈姨娘性格很好,但一般都不出门的,三弟身体不好,也不出门。当然,要是心儿不想来,我回去跟母亲说就是了,毕竟你还小呢,不在自己家住不习惯也正常。”浩然哥来跟祖母商量,估计也是担心我不想住过去。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她之前住你家庄子时怎么没不习惯,菱角和青莲还都没跟去呢。”祖母看来是想好让我去了,看着我说道。 “那……那我去?”我问祖母。 “去吧,熟悉熟悉浩然的家人,之后去省亲的路上还要互相照应呢。”祖母已经下了决定。 “二哥这次不去了吗?”我问。 “你二哥上次是帮你去探路,这次还得陪着你去啊?有你浩然哥陪着就够了,让菱角和青莲把要带的衣服、物什都收拾好。”祖母笑着跟我说完,又跟浩然哥说:“明天你就来接她过去吧,礼服还得试试改改的,三日后就迎亲了。” “明天?”我有点吃惊的问祖母。 “舍不得祖母啊?”祖母笑呵呵的看着我。 “是。后天去不行吗?”我拉着祖母的衣角撒娇。 “祖母,后天一早来得及的。”浩然哥帮我说话。 “你浩然哥说后天就后天吧。”祖母也没坚持。 “心儿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吃的用的府里都会准备,衣服带够了就行,蜀郡山高,比咱们这略冷,厚点的衣服和披风都要带上。”浩然哥叮嘱着。 接下来的两天,俩丫鬟鸡飞狗跳的收拾着三个人的衣服,这个不行换掉,那个不好换掉。 “姑娘怎么都没几件好看的衣裙啊!”菱角站在塌中间,四周堆满了衣服。 “不是一直这样的吗?”我坐在小桌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按着太阳穴,服了这丫头,除了颜色有点区别,这都是居家穿的衣服,能有多大差别。 “姑娘会客穿的都带上吧,居家的带些在路上穿,裹着披风也看不出来什么。”青莲已经在打包我会客穿的衣裙。 “会客的得留一身在外面,明天常二公子来接,到了常府总要去见大人和夫人的。”菱角一手拎一件又叫唤起来。 “留了,留了。”青莲也捂上耳朵:“你可消停会儿吧,头都让你叫唤疼了。” “我的衣服你们昨天就折腾一天了,你们要带的衣服可都整理好了?”我真担心,我穿得没问题了,俩丫鬟穿得捉襟见肘。 “昨天晚上回去就打理好了,姑娘放心。”青莲说着放下捂耳朵的手继续打包。还好是青莲说的,要是菱角说的,我还真不放心。 “冬天的衣装要不也带两套?”菱角扔下手里的衣服跳下榻,去箱子里翻冬衣。 “会客的冬衣已经带了,你再给带两套家常的就行了。”青莲已经有条不紊的打第三个包了。 “用带这么多吗?又不是搬家。”我看着这一堆就头疼。 “暖带衣装,饱带粮。”祖母进来了,接上我的话说道。 “祖母这边坐吧,那边都被她俩弄得没下脚的地方了。”我赶紧起身去扶祖母。 “这是浩然刚才差人送来的单子,让你看看还要备些什么?”祖母坐下后把手里的木简递给我。 居然是一卷,我打开来看,从被褥到洗漱用品、胭脂水粉一应俱全,除此之外果子、蜜饯也都在列,这才是搬家呢好吗? 我抬起头来看祖母:“祖母看了吗?” “看了。”祖母回答得很平静。 “这还能缺什么啊?”我又低头看手里的木简:“刚才还说她俩是搬家,这才是搬家啊!“ “不知这是浩然的意思,还是常府的意思。“祖母看着我说。 “这……“我不明白了,这有区别吗? “要是你浩然哥的意思,怕是要跟常府说减一些,咱们自己带,要是常府的意思,就只要好好谢谢就行了。”祖母看着我手里的木简说。 我明白了,要是浩然哥的意思,怕常府说我事多不好照顾,所以自己带一些不给别人添麻烦,要是常府的意思,说明人家重视,所以只要谢:“那咱们怎么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我差人去叫乐松了,一会儿问问他。”祖母这是要迂回战术了。 “老夫人,二公子到了。”夏荷进来通传。 “你跟我一起来。”祖母拉了我一起往前厅走。 到了前厅,二哥恭恭敬敬站着在等:“祖母安好,您叫我是有什么事?” 祖母看我一眼,我递上手里一卷的木简给他:“二哥安好,这个是浩然哥差人送过来,让我看省亲时要带的清单,还问我缺什么。” 二哥接过去打开从头看到尾,笑着说:“跟我上次去常府商议接他家大嫂时看到的清单差不多,只是多了胭脂水粉和蜜饯。” “嗯,那明天浩然过来接心儿时,你也跟着去一趟,替我感谢常府周道安排,不用再添什么了,你去忙吧。”祖母放心了。 “孙儿告辞。”二哥行完礼就走了。 “唔。”我吐出口气,看来常府有位好夫人,什么都打点得很精细。 “既然是这样,你就安心去常府住吧,去省亲路上他们也会都打点好的。”祖母给我宽心道。 “好。”我答应着,然后跟祖母说:“那我回去看着那俩丫头收拾东西了。“ “去吧,趁天光好,我也回屋看会儿书。”夏荷扶起祖母,祖母又吩咐:“中午咱们就各自在屋里吃吧,到晚上东西要都清点好,别落了。” “祖母,我知道了。”我看着祖母回了屋,才踱回自己屋看那俩丫鬟。 “姑娘看看这些首饰你要带哪个?”青莲已经打包完见客的衣服,在收拾首饰了。 我扫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都带上吧,也没多少。” “这两个也带上?”青莲指着浩然哥送的木簪和祖母送的那块白玉佩。 “带上吧,可以不用,但万一需要,难不成回来取?”我的首饰在官宦家姑娘里其实真的是很少的,十几支木簪,有几支还是全素的,只有一支簪花的金簪,是祖母给我的十岁生辰礼。耳坠也就两对,一对青玉珠的,一对金丝缠花的,金的也是祖母给的十岁生辰礼,平时也不戴,不像三姐各色水晶、彩玉,要搭配不同的衣服。手镯就两支,一支金簪花的十岁生辰礼,一支青玉的。能系在腰带上的就只有和浩然哥一套的那个白玉佩,因为平时就不关注这些,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拿不出手。不过一个庶女,穿戴得太过张扬也不是好事,就这样吧。 青莲把首饰都用帕子包好,又都装回木匣,这是免得路上磕碰,最后把一包钱也塞进了首饰匣子,青莲年岁大些还是靠谱。 这时菱角终于帮我整理好家常的衣裙,开始打包了。 “咱们这是要多少大包袱啊?”我趴在小桌上问。 “姑娘的是八个包袱,加上这个首饰匣子,我和菱角的是每人两个包袱。”青莲心里是有数的。 “我这么多,你俩的这么少?”我觉得有点不公平。 “已经不少了,别人的丫鬟有的一个包袱就包下了。”菱角一边打包一边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奇的问。 “我去问过绿砚姐姐。”菱角抬眼看着我说:“她说咱们做丫鬟的,可不能抢了主子的光彩,就带府上给做的衣服就行,我和青莲姐姐还各带了两身可以陪姑娘出门的家常衣裙呢,已经带得比别人多了。” “陪我出门?”我又不明白了。 “青莲姐姐说到了蜀郡,姑娘要是好奇,咱们可能出门走走,为了不让姑娘显眼,我们带两身家常的衣裙陪着姑娘。”菱角叽叽喳喳又要没完。 “好了,知道了,这就快收拾完了吧?”我赶紧打住她问青莲。 “下午再清点一遍就可以了。”青莲已经收拾完首饰去帮菱角打包了。 “祖母让在各自屋里吃午饭,你俩就在这里跟我一起吃了吧。”我伸个懒腰,没上手收拾,光看着也累了。 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三个聚在一桌吃过午饭,青莲让我去睡会儿,她俩又把整理好的包袱一一打开清点一遍,还在每个包袱上挂了木牌,写好每个包袱的清单。 第36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二) 折腾了两天,终于都收拾完了,晚饭和祖母一起吃的,祖母又拉着我的手交待了好多出门在外要注意的事情,吃完饭祖母让小厮抬来了一小三大一共四只木箱。 “包袱包着行李取用是方便些,但终究不好看,这四个箱子给你,小的你放首饰细软,大的放衣装吧。”祖母交待小厮跟着青莲把木箱抬进我的房间,菱角也跟了进去,看来是帮青莲收拾去了。 “刚才跟你说了许多要注意的,其实也就是嘱咐嘱咐,看常家和浩然的样子定是不会为难你的。”祖母可能是看我刚才越听越严肃,又来宽宽我的心吧。 “祖母,要是我出了什么岔子,会不会对咱们家有什么影响啊?”来到这个世界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还身负这么大责任。 “你是担心你父亲和二哥的前程?”祖母问。 “当然担心了,父亲那么看重前程,二哥又刚刚中举。”我低头绞着裙子,心里不安。 “不会的,就算万一发生了,浩然也会帮忙,他是你义兄又是你二哥的知己。”祖母拍拍我的肩肯定的说。 “唉,好不好的,都得走这一遭。”我叹口气,认命了吧,又跟祖母撒了会儿娇,就各自回屋准备休息了,看着青莲和菱角把包袱都装好了箱。 “姑娘,老夫人真疼你,在小箱子放了老大一包钱呢。”青莲凑到我耳边悄悄跟我说。 “什么?什么?”菱角好奇的凑过来问。 “没什么,还不去端热水盆给姑娘洗漱,让姑娘也早点休息。”青莲推开她让她去打水,又跟我说:“可不能让这丫头知道,不然老得惦记买好吃的。” 我洗漱完了让她俩也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累得不轻。我坐在榻上托着腮,想想祖母这一晚也是睡不着的吧,抱着枕头披着被子就去找祖母了。 第二天我抱着祖母醒来,就看到青莲和菱角气呼呼的站在榻边:“姑娘想跟老夫人一起睡说一声就好了,吓得我跟青莲姐姐满院子的找人。” “好了,好了,这不是找到人了吗?还不带姑娘洗漱去。”祖母笑呵呵的吩咐,昨天我一过来祖母就高兴了,说还是孙女了解祖母,知道过来陪祖母一起睡。 等洗漱梳妆完毕,俩人帮我穿好了水粉色素面绸缎的广袖衣装,我抬手摸摸,朴素的小盘头,青莲给簪了一只镶青玉的木簪,又低头看看,手上配了支青玉镯子。这一身水粉色的见客装,外袍素面无刺绣,配了一条白蚕丝绣花的腰带,束出我纤细的腰肢。 外面通报浩然哥已经来接我了,我带着菱角和青莲去前厅,她俩穿着一样的大丫鬟装,淡绿色中衣,本白色的长裙,青绿色的外袍,同色腰带束腰。 “嗯,你们仨穿得还真齐整。”二哥看见我们进来就笑了,菱角一般都不束腰,腰带系上就得,圆滚滚的特可爱,现在束上了腰也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嗯,是不错呢。”浩然哥也笑呵呵的夸着。 “二位哥哥是不准备出发了吧?”我问完就走向祖母:“祖母,那我就多留一天陪您吧。” “你这皮丫头。”祖母拉住我的手,又吩咐下人:“你们先把箱子抬出去吧。” “祖母这么着急送我走啊?”我拉着祖母撒着娇。 “你是去接嫂子过门,陪嫂子省亲,又不是不回来了。”祖母笑着拍拍我的手跟我说。 “你这么离不开祖母,要不咱们把祖母也带上吧?”浩然哥问,我竟然觉得他是很认真的说这事。 “别拿我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得这么折腾。”祖母虽然这么说,但笑得很开心:“好啦,你就跟两位哥哥出门吧,时候也不早了,到了常府浩然还要带你拜会常大人和夫人呢。” 我们拜别了祖母,出了门,上了车,我居然有点想哭,不是嫁人都有这感觉,这回是知道了为什么新娘子出嫁都要哭一鼻子了。 到了常府,二哥扶我下了车,浩然哥指挥着常府的下人把箱子搬进去,就过来引我们进府,一路上我是有点不自在的,一个小小的庶女被这么重视的对待,总觉得有点不妥。 到了正屋,常大人和夫人都已经在正位坐好等着了,我就更不自在,跟在二哥身后进去,行过礼又在二哥身边坐下,一直不敢抬头。 “荣轩啊,这才几天没见,你这妹妹比上次见又好看了。”夫人说完爽朗的笑着向我走过来,拉了我的手让我起来,又带我坐到她身边,上下不断的打量我。 “母亲,您这样会吓着心儿的。”浩然哥摇着头说。 “我喜欢这孩子,看着就高兴。”夫人跟浩然哥说完又转头跟我说:“心儿啊,我上次让荣轩去要你的身量尺寸,他说你穿他堂姐留在马场的骑装正合身,我就让成衣铺按那个尺寸给你做了几套礼服,还做了几身常服,都放在你屋里了,一会儿你都试试,有哪里不合适,我叫他们马上改。” “夫人费心了。”我低头答着。 “这么好看的姑娘,总穿得这么素净哪行,我家的姑娘都得好好打扮,出门就闪瞎人眼才行。”夫人拉着我的手就不松了。 “母亲!”浩然哥已经扶额了。 “阿岚!”常大人也忍不住开口了:“你喜欢乐心,回屋再话家常,田二公子还看着呢。” “啊,对!”夫人转头对二哥说:“则刚我也喜欢,中午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以前来了都是直接去荣轩的小院,走的时候才来请个安。” “都听夫人安排。”二哥笑着答应。 “那就别都跟这坐着了,荣轩,咱们带心儿去她的小院,反正就在你小院边上,则刚一起来吧。”夫人说着话就拉着我起身了。 常大人摇摇头跟浩然哥说:“你跟着去吧,别让你母亲吓着乐心。” 这话说得我深有同感,我真是被这夫人吓着了,这也太热情了吧? 夫人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在最前面,二哥和浩然哥跟在后面,一众丫鬟随从簇拥在最后,常大人没有跟过来,不是外面都传常大人对夫人关爱倍至?但从来了就没看出来啊。 夫人一边走一边问我各种家常,老夫人可好啊,在家都喜欢吃什么啊?喜欢吃哪家蜜饯局的蜜饯啊…… 走着就看到了浩然哥的小院,好认得很,硬朗清素,几乎没有装饰。夫人又带着我沿路往里走,就在浩然哥小院的旁边有一个装饰得清新别致的院门,门上镂空雕了两只小雀,腾空翻飞,灵巧可爱。透过镂空的位置可以看到小院里种好了多花花草草,现在很多都已经开了,大朵的、小朵的、白的、粉的、红的、黄的,一丛丛,一簇簇,争奇斗艳。 夫人推开院门没有马上带我进院,而是停住脚步认真的问我:“这是原来我那小女儿的院子,你也知道的吧,荣轩一直不让别人来,但又一直把这里打理的很好,这次是荣轩提议让你住这里,我是很高兴的,但不知道心儿会不会忌讳啊?” 原来是他幺妹住过的院子,我虽然不是无神论者,但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就笑笑回答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很喜欢这个院子的。” 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我拉进院子往屋子里带,走在院子里四面看看,各处都透着灵巧可爱的气息,右边葡萄架下还悬了一架秋千,也干干净净的,随时可以去玩的样子。 进了屋子,里面更是透露出小女孩房间才有的温馨软糯,软帘纱幔,串珠流苏,我之前一直是跟着祖母住,也是女性化的房间,但没有这样的精巧细致。 夫人看我不住的四下打量,又不放心的问:“心儿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不喜欢,一定跟我说……” 我赶紧回握住夫人的手说:“夫人,这房间我也很喜欢的,以前都是随祖母一起住,都不知道房间是可以这样的,还有这房间布置得已经很好了,如果再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跟夫人说。” “那就好,那就好,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夫人这才放心又爽朗的笑了出来。 “嗯。”我重重的点头。 “心儿能喜欢我就放心了,我就住在旁边,有什么事或者闲了,都可以来找我。”浩然哥和二哥都站在门口看着我。 “多谢夫人和浩然兄为小妹打理得如此细致,祖母和家父让我送小妹过来,原只是为了感谢省亲清单十分的周全,现在回去更是会感激不尽了。”二哥拱手再次答谢。 “大可不必谢的。”夫人拉着我的手就没松过:“心儿这孩子惹人疼,我是爱到心坎里了,荣轩这会儿才给接来,我是早早就盼着了。” “好了,母亲,父亲现在应该在安排午饭的事了,您不过去看看?”说着话,浩然哥伸手过来把我的手从夫人手里择出来。 “对哦,他刚才没跟过来,又是偷偷跑去安排用饭的事了,我得去看看,不然中午吃什么可就不一定了。”夫人说完话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几位跟来的大丫鬟见怪不怪的拎起裙摆抬脚跟着跑了。 看我一眼惊诧,二哥摇摇头跟我说:“习惯了就好了,夫人性格开朗不羁,礼节什么的都不重要,开心就好。” “吓到了?”浩然哥拉着我的手问我,果然是母子,拉住就不撒手这习惯都一样的。 “夫人在谁面前都这样的?”我真是好奇。 “差不多吧,母亲当初还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在战场上救下老官家,老官家不顾伤势还要上阵,就是我母亲拎着老官家的领子一路拖回营里,一拳打晕让军医给治伤,自己又率领马家和常家两支残军一路杀退敌军,救回父亲,回朝后,老官家就赐婚父亲娶了母亲,跟我父亲说没个人能压得这住这丫头了,你欠她条命,你就受着吧。”浩然哥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听得瞠目结舌,一般父母的这种事孩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浩然哥笑够了继续跟我说:“我家祠堂里有块匾,是老官家御赐的,上书‘蛮勇夫人’,小时候我和哥哥被罚跪祠堂,之前听说过这块匾来历不简单,好奇也淘气,就爬上房梁看,果然匾后有玄机,写得就是这段事。这事被我们兄弟知道后,母亲也不再跟我们面前装端庄了,天性解锁,父亲也只能宠着,所以你看我母亲在家做什么,家里仆从都不惊不急的,你二哥第一次见也吓了一跳。” “是,第一次见夫人,就是夫人拿剑追着大人跑,我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只是大人改了夫人订的菜单。”二哥说着还是忍俊不禁的样子。 “改了菜单就……”我实在理解不了,看向浩然哥问。 “那时候母亲生病,吃的药和她最爱吃的炖菜相冲,父亲就偷偷给改了,母亲看桌上没有那道菜,就知道是父亲干的,当下就提剑去砍,父亲跑,母亲就追,追了几圈出了身汗,回去泡了个热水浴,结果病就好了。”浩然哥解释道。 “你父亲也不急的?”我看常大人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啊? “父亲是故意的,其实家父与母亲感情甚好,要不然当初母亲也不会拼死营救家父,所以是欢喜冤家吧,他们自得其乐。”浩然哥说完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咱们去正院,没准午饭前还有戏看。” 这什么儿子啊?看父母的大戏? 第37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三) 好在常家大哥回来了,一脸严肃的制止了夫人的胡闹,一家人正正常常的吃完了午饭。午饭后二哥告辞回家,浩然哥带我回小院休息,说下午申时再来正院捋明天迎亲的流程。 回小院的路上我问浩然哥:“我家各院都有名,你家也有吗?” 浩然哥拉着我的手笑着回答:“没有,我家除了父亲、母亲住的院子叫正院,其它的就是按称呼来。” 我歪歪脑袋问:“那我现在住的院子你怎么称呼呢?” 浩然哥低头看着我认真的说:“心儿的院子。” 我抬头看他:“心儿的院子?可我就住几天啊?” 浩然哥笑着答:“心儿以后想来就来,这个院子就是你的了。” 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眸,我无言以对,他把幺妹的院子给我了,那我是代替了他的幺妹了吗?但我又不敢问,低下头看着脚下平平的石板路。 他把我送过他的院子,送进“心儿的院子”,看着我进了屋才离开。 菱角终于呼出口气,把束腰解了下来:“姑娘,常府跟咱们府差别好大啊。” 青莲正在帮我脱外袍,好试穿夫人给做的衣服,小声训斥道:“你说话可小心些,外面都是常府的丫鬟小厮,让人家听去了可不好。” 菱角吐了吐舌头,小声说:“知道了。” 我也是这么感觉,所以小声跟她们说:“常府的大人、夫人都是武将出身,所以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咱们是客人,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 “姑娘,刚才常二公子说以后这院子就是姑娘的了,真的假的?”菱角端来热水盆,拧了帕子让我擦擦脸,小声的问我。 “不管浩然哥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当真以为这院子就是咱们自己家的了,刚说的就忘了。”我伸手戳菱角的脑门说。 “夫人给做的礼服样子真好看,这套黑底绣红梅花的是大礼服,应该是在婚宴上穿的吧,姑娘也要参加婚宴吗?”青莲围着我转圈看。 “不知道,下午就知道了,再试试别的吧。”我指着另外几个衣架上的衣服说。 一共做了四套礼服,一件套大礼服,三套见客礼服,还有四套家常衣服,颜色都是鲜艳明快的,和我带来的对比鲜明。 试完了,都很合身,家常的衣服就收进了箱子,礼服就在衣架上挂着吧,我打了个哈欠,这模特也不好当啊。 “知道了,姑娘又困了,睡会儿吧,常二公子说申时到正院,我们未时三刻把姑娘叫起来梳洗就来得及。”菱角帮我把中衣也脱了。 “还是再早点的好,说的是申时去正院,怕是未时三刻常二公子就在外面等姑娘了。”青莲想得会多一点。 “那还是再早一刻叫我起来吧。”我确实有点累了,躺在软乎乎的榻上,像躺在蓬松的云朵上,比祖母院里的还软,祖母说褥子太软身板睡不直,所以虽然比在母亲的小院褥子厚些软些,但不会这么软的。看着青莲和菱角把屋里窗帘和榻上的床幔都放了下来,隔绝了透花窗洒进来的阳光,我眼皮越来越沉,转眼就入梦了。 梦中还在这间屋子里,我坐在榻上,窗边的几条上坐着个小姑娘,梳着双鬟,双鬟各垂下一缕珠花穗,她背着光,我看不太清她的相貌,但能感觉出她很开心,两只脚在空中晃啊晃的。 “你该叫我姐姐。”她跟我说。 “可是我比你大啊?”我不明白的问她。 “我比你大,是这屋子原来的主人。”她奶声奶气的向我宣示主权。 “你是……”我心里一惊,我是梦里遇鬼了?也是,我能穿越,为什么不能见鬼呢。 “对啊,我就是常荣珍,原来家里的老幺。”她的奶声奶气很自然,没让我觉得有一丝恶意。 “你是一直都在这里吗?”我胆子渐渐大起来,问她道。 “在啊,二哥对我执念太深,我一直走不了,所以来谢谢你。”她依旧晃着脚。 “谢谢我?”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嗯,谢谢你让二哥对我的思念不再那么执拗,我可以走了,也可以放心去投胎了。”她除了晃脚,又开始晃头,虽然是有拍子的,但还是看得我有点眼晕。 “你是要走了?”我不明白,她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谢谢的? “是啊,来跟你说谢谢,我很高兴,也想让你知道,二哥并没有把你当成我,从一开始认识你就没有。他时常来这里对着空屋子说话,也不管我听不听得见,就只是自顾自的说给我听。他说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又勇敢又懂事,勇敢的让人佩服,懂事得让人心疼,没有我这么开朗明艳,小小的年纪就总是压抑着自己,希望她能自由自在的开心起来。说他没有保护好我,也不知能不能保护好她。这个‘她’就是你了,我能感觉到他最近越来越开心,执念越来越轻,我真的为他高兴。直到他来重新装扮这小院,他跟我说,他要放下这段痛苦了,希望我能在来世还做他的妹妹,他会换种方式保护我,让我能开开心心的长大。他还希望我同意把这院子给你住,如果可以让我一起帮忙守护你,这个忙我是帮不上了,我要去投胎啦,下下辈子要是有机会再做他的妹妹。你放心,他一定会好好守护你,你也要好好守护他啊。”她一边说着,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起来。 “还有一句话,我想提醒你,离四姐姐远一点,我看过咱俩的阴阳薄,我落水的原因跟你是一样的,但没留下证据,没法追究,你小心些就是了。”说完她就消失了。 我扑过去想拉住她:“什么原因?你没跟我说清是什么原因呢,我不记得了。” “姑娘,姑娘,醒醒!”青莲推醒了我问:“姑娘你是怎么了,做恶梦了?” “我说了什么?”我揉揉有点痛的头问青莲。 “你刚才喊着‘什么原因?’、‘我不记得了’,吓死我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青莲有点脸色发青。 “没事的,以后不会了,帮我梳妆,我要去找浩然哥。”我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就是觉得应该去找他。 “现在?”青莲又吓了一跳。 “对,现在。”我跟青莲说完,又喊菱角:“菱角打水来,我要梳妆。” 不一会儿菱角端着水盆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小会儿就醒了,不赖床,还起来就要梳妆?” “谁知道是怎么魔怔了。”青莲手里忙着,嘴里不忘念叨:“刚睡着就叫唤上了,醒来就要去找常二公子,姑娘真的不换个地方住?” “说了不用了,以后不会了,穿衣服,快帮我穿衣服。”我看她们手忙脚乱的有点被我吓到了又说:“真没事的,就是突然想起有事要跟浩然哥说,就睡不着了。” “好吧,姑娘说没事就没事,穿好了衣服,我们跟你过去。”青莲已经把衣服拿过来了。 她们帮我穿好衣服,菱角准备束腰,我跟她们说:“你们不用跟着了,再歇会儿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在她俩惊愕的目光中跑出了小院,径直跑进浩然哥的院子,还好没鲁莽到直接冲进屋,我在浩然哥的门口站定,喘了口气,抬手敲门。 “谁?”估计没人这么做过,浩然哥警惕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才觉得也许不该这么做。 “是……是我。”我有点胆怯了。 “心儿?”浩然哥的声音甚是惊异,我有点想转身跑了,屋里的脚步声是跑的,门一下子打开,浩然哥赤着脚,仅着里衣站在门里:“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我打断浩然哥焦急的连串问,然后脸红的要转身走。 手被浩然哥捉住,我只好转回来低着头小声说:“就是刚才做了个梦,想跟你说,就冒冒失失跑来了。” “噢。”浩然哥松了口气,把我拉进屋关了门,直接带进里间一起盘腿对坐在榻上:“梦到什么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我想想又不知从哪说起了,嗫嚅了一下决定只跟他说一部分:“我刚才梦到了荣珍。” “荣珍?!我从来没跟你和你二哥说过我幺妹的名,你真的梦到她了?她跟你说的?”浩然哥激动的双手握住我的肩。 “嗯,她说谢谢我帮你解开对她的执念,她要去投胎了,下下辈子有机会的话就再做你妹妹。”我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 “她还愿意做我的妹妹?”浩然哥的眼眶红了,眼泪充盈在眼眶里,仿佛碧波荡漾。 “是她说的,她还说,你去装扮院子要给我住的时候,问她同不同意,她说她同意我住那个院子,你还希望她能一起守护我,但她守护不了了,她要去投胎了,还要我好好守护你,因为你一定会好好守护我。”我尽量把荣珍跟我说的,能让他宽心的都跟他说了。 “是真的,是荣珍说的,这些别人都不知道,她见了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浩然哥的泪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如断线珠帘一般砸在了他的腿上。 “荣珍说她能感觉得到你越来越开心,对她的执念越来越轻,她真的为你高兴。所以她想静静的离开,不再扰乱你。”最后一句是我加的,也不知对不对:“但我想,你是想知道的,所以就跑来了,还吓了你一跳。” 浩然哥泪眼婆娑的再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一下把我揽进怀里,力度太大,我几乎是坐在了他盘起的腿上,勒得有点呼吸不畅,他把头埋进了我的肩窝,这回下午得换衣服了。 他紧紧抱了我好一会儿才放开些,笑脸上都是泪痕。我快被勒断气了,喘了口气,伸手用袖子帮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反正下午得换衣服了,索性就用它吧,省得找帕子了。 第38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四) 他揽着我又坐了一会,开始解我的腰带,吓得我一个后仰差点摔下榻,他又揽住我笑道:“怕我欺负了你啊?你外袍都湿了,脱下来晾一晾。”说完把我放到榻上,继续帮我脱下外袍,起身搭在衣架上,向外看了看天光,转身坐回榻上跟我说:“刚才是不是也没睡多一会就起来了?” 我想想好像是,就点了点头。 “我也刚躺下,现在刚过午时一刻,要不你在这陪我躺会儿,说说话?”他没有拉住我,只是目光和缓的询问。 我看向衣服,又看回他。 “衣服下午不然换一身吧,咱们起来了让时长去找菱角,让她们带过来给你换上。”他好像真的想让我陪陪他的样子。 “你要是不想,我现在送你回去?”他依然微笑看着我说。 “我……”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不行啊?我到底还是黄花大闺女,两世都是,没经验啊! “我只是想你陪我待着,保证不越矩。”他轻声说。 这还不越矩呢?是我对规矩尺度的把握有问题? “那……”我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外袍你都帮我脱了,你再帮我穿上?还是我抱着外袍拎着腰带跑回去?那更没法看了,就这么着吧:“那,我是躺哪边?” 他笑了,拉我往里侧躺下,又帮我盖上被子,自己躺在外侧,什么都没盖。 “你只穿了里衣,这样躺着会生病的。”我拎起被子一角往他身上盖去,谁知他顺着掀开的被子一下钻了进来,我刚想往后躲,就被他拉住。 “原本被子是我一个人盖的,没那么大,将就点吧,都晾生病了就有得骂挨了。”他笑着说,倒也没再做什么小动作。 我平躺好,他挨着我也平躺好,被子将将盖住我俩,感觉这被子好薄,就跟现代的空调被差不多,虽然现在天是暖和多了,但早晚还是凉的啊,盖这个不会冷的? “心儿。”他叫我。 “啊?”我盯着房顶应他。 “心儿。”他又叫我。 “啊?”我还盯着房顶答。 “心儿。”他再叫我。 “什么?”我侧过头问他。 “没什么事,就是叫着你觉得心安。”他也侧过头来笑着看我:“你总是能让我安心。” “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仰过头继续看房顶。 “我不觉得是添麻烦,如果是,那我宁愿你麻烦我,而不是去麻烦别人。”我余光看到他依旧侧着头看着我。 “我谁都不打算麻烦的。”我嘀咕道。 “我想你麻烦我。”他笑道。 “还有自找麻烦的啊?”我真是有点没折了。 “因为我不觉得是麻烦。”他还是笑着说。 “你真是……”我无语了。 “心儿。”他又低声叫我。 “嗯。”我低声应。 “心儿。” “嗯。” “心儿。” “嗯。” “心儿。” “……”我迷迷乎乎困了。 “心儿。” “心儿。” “心儿。” 我不知道他叫了多久,仿佛在梦里都是他在一声声的唤我。 “心儿,醒醒了,该起了。”我好像还在梦里,把头埋得更深一些。 “心儿,该起了,醒醒,乖。”他在笑,胸腔在震动,我把脸贴上去,还在震动。 “心儿,醒醒了。”我好像有点醒了,我睁开眼迷迷懵懵的看到他的笑脸。醒了,我在他怀里醒了! “心儿,醒了?”他斜靠在枕头上,我靠在他怀里,手拉着他的衣襟,他领口半敞,健硕的胸膛露了出来。 “嗯。”我看清了他的脸,他在和煦的笑着。 “我……”我轻轻松开手,帮他拉了拉衣领。 “你可能睡着了觉得冷,我就把你抱过来了。”他拍了拍我的背:“起来吧,菱角和青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哦。”我准备起身,他大手一托把我立了起来,随后他也坐了起来,整整衣服拉我从榻上起来往外走。 “公子……”时长愣了。 “常二公子……”菱角愣了。 “姑娘……”青莲愣了。 “你们进去帮心儿更衣吧,时长你在这里帮我更衣。”浩然哥泰然自若的吩咐。 各司其职,很快我就更衣梳妆完,青莲把梳妆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东西都留在浩然哥屋里,浩然哥拉着我,带着时长、菱角和青莲往正院去了。 进了前厅,常大哥已经坐好了,我们请过安坐在常大哥下手,浩然哥拉我跟他坐在一起。 “紧张吗?”浩然哥轻声问我。 “啊?还好。”我也轻声回答他,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家的大事商议,虽然没我什么事,我只需要听着就行。 “没关系,有我呢。”他在长桌下握住我的手。 我看着他笑了笑,这时他的父亲母亲进来了。 “父亲、母亲安好。”浩然哥拉我起身。 “常大人、夫人安好。”我跟着问安。 他们身后跟着我不认识的妇人和常荣琴,也就是四姐姐。 “陈姨娘安好。”浩然哥问安,顺便是告知我这是谁。 “陈姨娘安好,四姐姐安好。”我跟着问安。 “大哥哥、二哥哥安好。”四姐姐给哥哥们问安后向我点了下头,扶着陈姨娘坐到了我们对面的两张长桌后面。 “人都来了,就再说下明天迎亲的安排。”常大人坐下后发话了:“明日是荣怀大婚,上午荣怀、荣轩、乐心随车马队到大鸿胪张大人府迎亲,在张府用午膳,贺宾朋,乐心陪嫂子用膳,黄昏从张府迎亲回府,荣怀、荣轩同老夫在府内受贺,乐心陪夫人在女席用晚膳就好。陈姨娘若不愿出席,就在内院休息,荣琴在少女席陪来府的各家姑娘用晚膳。” “有心儿陪我,我也能安定些,免得又给你们添乱。”夫人开口了。 “母亲,您可收着些,心儿未见得拉得住您啊。”浩然哥居然叮嘱起老妈来。 “你放心,我也心疼心儿的。”夫人看着我乐开了花,我眼见着那边四姐姐低下头隐去自己的不快。 “荣琴,陪好来府的各家姑娘也不轻松,你要费心了。”常大哥估计也看到四姐姐的表情,出言安顿。 “大哥哥放心,不会给大哥和大嫂的大婚之日添乱的。”四姐姐温婉的回答常大哥。 “荣琴识大体,人又温和,这件事交给她,我最放心。”常大人也给予肯定。 “父亲托以重任,女儿一定尽心尽力。”四姐姐真是没一点庶女的样子,也是,常府就这一个女儿,是嫡是庶也没什么差别了,可惜横空冒出了个我,充了嫡女的光陪着夫人。 “乐心乖巧识礼,你可要看住夫人,别出了大差子。”常大人看样子十分的不放心。 “说什么呢,我不会为难心儿,我也是识大体的好吗?”夫人一幅你小看我的样子,我倒是不安了。 “常大人可别这么说,我还要依仗夫人指教呢。”我恭敬的回答,但全场瞬间寂静下来。 “乐心,夫人你还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的,她若要跑,你一定要拉住啊。”常大人沉静片刻后说道。 “父亲放心,我回去跟心儿交待清楚。”浩然哥替我解围。 “好,一定细细交待。”常大人又叮嘱一遍,接下来就是一个个的讲流程细节,我只关注了我要陪嫂子、陪夫人做的,总的来说就是跟随,寸步不离的跟随。 婚前大会说了一个多时辰,我坐得腿都麻了,浩然哥拉着我起来,扶着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父亲不放心母亲是有原因的,前两年大伯家的庶二子大婚,差点被母亲搅了,大伯家没有嫡子,庶二子便是长男,大婚自然规格大了些,有些人在席面上说三道四,被母亲听见了,母亲当场便翻了脸,将那几家直接骂出了门,弄得大伯脸都青了,母亲还指着大伯骂不明礼数,父亲拦不住就直接把母亲扛进了内院。” 我眼睛瞪得象铜铃,这架式,要是骂起来,我哪来的力气按得住啊?!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母亲恐怕现在比我还疼你,只要你抱住她,她就不敢暴走,她会怕伤着你的。”浩然哥拉着我的手笑呵呵的说:“你就是那以柔克刚的绕指柔。” “这就行?”我还是不太安心。 “母亲也是受过礼教嬷嬷教导的,其实什么时候要有什么礼数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想遵守罢了,你只要适时提醒一下就行了。”浩然哥突然想起什么问我:“没听你家有安排礼教嬷嬷教你们吧?” “没有,就跟庄老夫子上课了,这个你知道的啊?”礼教嬷嬷应该是专门教礼数的吧。 “没关系,回去我一项一项教给你。”浩然哥这是要我临阵磨枪了。 第39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五) 我们直接回到浩然哥的院子吃晚饭,吃饭的时候他就让我开始演练,先练如何陪嫂子用膳,再练如何陪夫人用膳,这些基础的规矩我还是都懂的,没出什么差错,之后浩然哥就开始模仿他的母亲会如何作妖。 “这婚宴的菜品还不如我家平时吃的合口味。”浩然哥说完看着我。 “啊?这可是她自己儿子的婚宴,还要挑菜品的不是?”我十分的不解。 “因为菜谱没让母亲订,所以不能确定母亲不会这么说。”浩然哥说完抿着嘴看我。 “那我怎么办?”这架式我是真没见过。 “你只需要挽住她胳膊,小声跟她说:‘夫人,这些菜心儿还挺爱吃的。’就行了。”浩然哥模仿我的声调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你用你的语调说就可以了,我听得明白。”我一边抚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说:“还有,这么说能管用吗?” “肯定管用,你一定能管得住我母亲。”浩然哥一脸的肯定。 “你别逗我了,我才跟夫人见过几次啊?你怎么敢这么确定?”我才不信。 “不信我一会儿带你去试试?”他抱起手来看着我说。 “这怎么试?”我更不明白了。 “你先掌握怎么跟我母亲说话,我就带你去试,保证百试百成。”他笃定得让我更懵了。 “我怎么把握跟夫人说什么话会管用?”我打算试试。 “我说你答。”他比我还跃跃欲试。 “你说吧,我说错了你再纠正是吧。”这不就是模拟对练嘛。 “对,比如我母亲说:‘这婚礼怎么还不结束啊?’”他开启了新一轮。 “嗯,我就说:‘夫人,心儿还没参加过婚礼,想好好学学呢。’”说完我看着他。 “差点,你应该这么说:‘夫人,心儿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夫人不喜欢吗?’”他这回没用我的声调,只是用了适合的的语句。 “我……说我喜观就行?”我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肯定行,再来,比如我母亲说:‘这妇人多了就是嘴碎,我要走了。’”他开启了第二轮。 “这……这我该怎么说啊?”谁会当着别人这么说啊? “你得说:夫人说的是没错,可是心儿觉得现在还不能走,我们有定力坐到最后才算赢了。‘”他又模仿适合我的语句说道。 “这也行?”我愕然。 “嗯,再比如我母亲说:‘这有这么多人,少我一个不少,我走了。‘”他开启了第三轮。 “那我说:‘夫人,心儿想再看看,这的人我都不认识,夫人陪我待会儿吧。‘”说完我盯着他看。 “对对,就是这样,咱们再试一个……”他听完好兴奋的样子。 “等等,我想想,就是夫人无聊的,我得觉得有意思,夫人想走,我就得想办法留,比如我不想走,再比如利用她的胜负心?”我打断浩然哥的话问道。 “是这么回事,我就说我们心儿最聪明了。”他眼睛里闪着星星看着我。 “浩然哥,你真不是逗我吗?这跟哄三岁小娃有什么区别啊?”我难以置信的问。 “我的心儿掌握精髓了,我们去找我母亲去试试,试完你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浩然哥说完高兴得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差点没来得及扔下手里的筷子,就被他一路拉到正院他母亲的屋子前,还没进屋就听见常大人的声音:“我的小祖宗,这身礼服是明日媳妇拜堂时要穿的,那身家常礼服才是后日媳妇敬茶时穿的。” 然后就是夫人的声音:“我不管,这身穿着不舒服,我不要穿!” “快去,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浩然哥说完就把我往屋里推。 “我……我还没……”我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进屋了,只好先请安:“常大人、夫人安好。” 常大人看到我先是一愣,再看到我身后门缝里的二儿子,就一脸了然不说话了。 夫人看看到我是一脸惊喜:“心儿,我以为我那二儿子才舍不得让你费时间来找我呢。”说完就过来拉住我的手又不放了:“心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脑筋飞转,既然得说礼服,那就从礼服说:“夫人不是给我做了好几件礼服嘛,我都很喜欢,所以也想来看看夫人的礼服是什么样的,明日我从张府回来就要一直跟夫人在一起的,想看看我穿哪件跟夫人比较搭。” “好啊,好啊,心儿你过来看。”夫人说着就把我拉到一排衣架前,指着一件黑底红色绣花的礼服说:“他们非让我明天穿这个,我想穿后面的那个。”说完她又指指后面一件也是黑底红色绣花的礼服,但明显第二套的外袍没绣那么多花,只是些红色的线条,也没那么硬挺,更居家舒适。 “夫人,我的礼服配您这件更合适呢,而且心儿觉得,只有夫人的气质才能穿出这件礼服的威严霸气。”我指着第一件说,说完偷眼瞧常大人,只见他捋着胡子点着头。 “是吗?”夫人一只手捏着下巴看着第一套礼服。 “嗯,夫人,心儿好喜欢这件,那件夫人后天再穿吧,媳妇第一天请安就别那么威严了。”我轻轻晃晃夫人的手,以示我在撒娇。 “就听心儿的。”夫人说完转向我撒娇道:“心儿明天从张府回来就来我这里吧,多陪我待会。” “心儿明天回来换了礼服就过来,一刻都不耽误。”我笑得甜甜的答应着。 “心儿明天还要早起,我先带她回去了,父亲母亲也早点休息,儿子告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浩然哥说完就从夫人手里拉过我的手,火速带我出了屋,我都没来得及请辞。 “怎么样?放心自己能搞定我母亲了吧?”浩然哥拉着我往回走。 “这也行的?”我有这么大魅力吗? “我母亲原本就性格不羁,这些年更是被父亲宠得象个稚童一般,孩子心性大发,但她并非不通情理,只是更愿意怎么舒适就怎么生活,不愿被礼教束缚,这些年已经习惯使然,你只需要从旁边引导即可,你呀,就是能让她顺从下来的蜜糖。”浩然哥说完,伸手点点我的鼻尖。 我还是不觉得我有这个能力,低下头跟着他往回走。 “是不是还觉得不可能?”浩然哥拉住我弯下腰直视我的眼睛,初升的月光下,他的脸半明半暗,但不觉得阴森,反而能看到阴影里的眼睛也闪着亮晶晶的光。 “是。”我小声如实回答。 “你呀,从来就不知道你有多引吸人,能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你臣服。”他的眼神炙热。 “你说的是我吗?”我还是不能把他说的和我自己联系到一起。 “是你,你从来都是隐藏着自己,你的善良、你的能力、你的情感、你的容貌。我知道你是为了自保,所以我希望我能为你撑起一方天地,让你不用怕被伤害,让你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 “所以你总是说,有你在我就不会受伤?”我想起在马场上他总是对我说的话。 “我有些托大了是吗?”他垂下眼帘自嘲的笑起来。 “不是的,我是相信的,起码在马场你是做到了的,不是吗?”我反握住他的手说。 “在马场我没有……”他又要自责起来。 “在马场是有危险出现,但你都保护住我了,不是吗?发生危险不是你的错,救了我是你做到了的承诺。”我打断他的话,捧起他的脸,让他看到我的眼睛,肯定的跟他说。 他的眼睛里又有光在闪烁了,他抱住我的腰站直起来,我双脚离地,捧着他脸的手赶紧环到他的脖子后面。 “你总是在我陷入消沉的时候,及时的把我拉出来,所以有你会让我安心。”他的脸离我好近。 “你是那么好的人,我当然希望你不要自责,开心起来啊。”我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克制? “我会的,有你在,我一定会的,咱们回去吧,还有好多迎亲的事要叮嘱你呢。”他笑了。 “啊?还有好多吗?”我有种无力感,趴在了他的肩上。 “有,但会给你留时间睡觉的。”他分出一只胳膊从膝盖下抄起我,就这样抱着我往回继续走了。 回到他的院子,重新热了饭菜,我们一边吃一边从明天早上穿的礼服开始捋细节,出门上车的顺序,下车的注意事项,怎么接张府的彩头礼金,青莲怎么跟大嫂的丫鬟接头,我见到大嫂后要行的礼,之后陪着大嫂说些什么,要做些什么,怎么用午膳,吃完要做什么,怎么消磨一下午的时间,到了回常府的时辰我该做什么,什么时候拜别,什么时候出府,什么时候上车,回府后更衣找夫人,再之后就是寸步不离的看着夫人了。 拉拉杂杂说得我昏昏欲睡,趴在食桌上,看着滔滔不绝的浩然哥,心里想着,为什么一个男人能这么细致,我白做个女人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我再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是榻上轻柔的纱幔。 “姑娘,醒了没?”纱幔外菱角的声音。 “醒了,醒了。”我坐起身掀开床幔看到榻边端着水盆的菱角和抱着衣服的青莲。 “还以为今天还是去常二公子的院子给姑娘更衣梳妆呢。”青莲抱怨着撩起床幔,把衣服放到榻上,扶我起来。 “可不是,昨天我和青莲姐姐差点睡了,时长来叫我们,我们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常二公子抱着你送进屋。”菱角一边说一边拧了帕子给我。 “我怎么可能在浩然哥的院子过夜。”我瞥她一眼。 “也不知谁昨儿中午吓了我们一跳的。”菱角撅着嘴怼我。 “那不是……不是说话说困了嘛。”我有点脸红,趁着用帕子擦脸遮掩过去。 “常二公子昨天可只穿了里衣,姑娘的外袍也脱了。”青莲站在一边叉着腰跟我说。 “我只脱了外袍,又不是也只穿了里衣。”我总不能说外袍被他哭湿了吧。 “姑娘不然今天也嫁了吧,常府也算双喜临门了。”菱角没心没肺的说。 “我还没及笄呢,嫁什么嫁!”我用帕子丢菱角。 “我看也快了,后年冬天一过,姑娘就及笄了。”青莲摇摇头把我拉过去更衣,今天白天要穿的是一套橙红色的长袖礼服,回来了再换成黑底红色绣花的正式礼服,和夫人的就配套了,这个年代黑色为最尊贵的颜色,新娘新郎的婚服也是黑底绣龙凤图案的。 我无言以对,日子过得可真快,再不到两年我都要及笄了。 第40章 省亲去蜀郡之迎亲 待我们都更衣梳妆完,时长过来通传,大家都到正院前厅集合。我们出了院子,不出所料的浩然哥已经在甬道里等着我们了。 汇集到了前厅,大家等着时辰整装待发,夫人找过来拉着我的手:“心儿,你从张府回来一定要快点来找我,我等媳妇拜完堂就能见到你了吧?” “夫人,我一定快快更衣,早点过来寻夫人。”我赶紧承诺,然后又附在她耳边说:“听说大嫂为人特别和善,一点也不古板,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我要是也喜欢她了,心儿会不会不高兴?”夫人一脸担心的问我。 “怎么会呢?”我做吃惊状:“大嫂嫁过来,夫人可要当自己女儿一样疼才行哦,可别让她觉得自己是外人,她会伤心的,心儿也会伤心的。” “嗯,心儿放心,我也疼她。”夫人放心了。 “母亲,我们该出府了。”浩然哥过来拉我了。 “你可要照顾好心儿。”夫人盯着浩然哥要承诺。 “自然要照顾好的,母亲疼她,我也疼她的。”浩然哥跟我一起哄“小孩”。 “好吧,好吧,我等心儿回来呢。”夫人终于放开了我的手。 我们一行人按大哥、随从,二哥、随从,小妹、丫鬟的既定顺序出了门,我们分别上了马车,随从和丫鬟都在车外跟着走,一路吹吹打打去了大鸿胪张府。 到了张府,大哥和浩然哥先下了车,我等着张府的人送来了彩头礼金才下了车,一起进府拜见了张大人和夫人,青莲跟那边的丫鬟巧菁接上了头,把我接进内院见到了大嫂。 我给大嫂行了大礼,大嫂扶我起来:“早就听说乐心灵巧可爱,可没人跟我说过你还这么俏丽啊。” “啊?大嫂嫂过奖了。”我做娇羞状回答后才抬头看大嫂,明丽可人,有一点丰腴,但不臃肿,是旺夫的典型长相,人确实是好相处的样子。 “早上起得这么早,是不是没吃过东西呢?”大嫂拉我到食桌前,桌上有四个盘子满满的放着各色果子:“你看看喜欢吃哪种就吃哪种,今天一天你我都得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了。” 我们一起在桌边坐下,一人拿起一个果子开吃,我问她:“大嫂嫂是大鸿胪张大人的嫡长女,为什么没住在京都,而住在蜀郡?” “因为要代父亲、母亲照顾祖父、祖母,他们在老家不愿来这里,而且家父身为大鸿胪也时常要到各边塞走访,我们住在边塞附近,也是自正身份,并不是贪恋京都享乐的。”大嫂毫无隐瞒的跟我说。 “大嫂嫂大婚以后就常住京都了,那祖父、祖母谁照顾呢?”我追问道。 “我上次回来前,家里已经送四妹妹过去了,我带她习惯了那边的生活才回京的。”大嫂已经吃完一块果子,倒了两盏茶,递给我一盏。 我喝了口茶又问:“那大嫂嫂回京后可还适应?” “也没什么不适应,只是气候不太相同,那边湿气大些,这边干燥些。”她笑着答完就问我:“上次看常家二弟带了好多茶粉、花椒粉回京,是给你家送去的吧?” “是送了些给我祖母,说茶粉明目提神,花椒粉祛寒。”我乖巧应答。 “看来他是很重视你的了。”大嫂说着递给我一块绿色的果子:“这个也是合了茶粉做的,你尝尝。” “谢谢大嫂嫂。”我接过果子继续说:“浩然哥是我家二哥的挚交知己,所以对我和祖母也很好。” “那是自然,但你家不光一个姑娘,他可是只对你好的。”大嫂笑着抿嘴看我。 “大嫂嫂……”这不是要把天聊死的节奏嘛。 “知道啦,你会投壶吗?我练了好久也不太会。”大嫂主动换了话题。 “我也不太行。”我这不是谦虚,就小时候练过几次,成果都不佳,祖母也就放弃了。 “闲着也是闲着,咱们玩会儿投壶,咱俩是半斤八两就好办了,谁也别嫌谁。”她转头叫丫鬟:“巧菁、巧茹,把投壶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幸好藏了点玩意,不然吃完果子就只能拉妹妹陪我睡觉等时辰了。” 于是我们两个十投九不中的人,开开心心的玩起了投壶,这关着门也没人笑话,玩得不亦乐乎,时间也过得快起来,浩然哥帮我设计的聊天内容全没用上。开始是我们两个人玩,到后来四个丫鬟也加入进来,哪个也没比哪个投得更好,六个姑娘嘻嘻哈哈玩得全没形象。 巳时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外面有了送午膳的动静,我们赶忙收拾了“战场”,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样子等人进来布席面。 午膳用的很有规矩,等吃完撤了桌子,关起门来又只剩下我们六个。 “玩了一上午投壶,还真有些累了,妹妹陪我睡会儿吧?”大嫂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按规矩不是要一直坐着等的吗?不会被人发现吧?”我有点不放心。 “乐心姑娘没事的,外面我们留了眼线,前面要是过来人,会有人通报的。”巧茹跟我说,她也是个微胖界的丫鬟,跟菱角一起玩得很好。 “二位姑娘都小睡一会儿吧,我和巧茹会轮流看着的。”巧菁也说。 “青莲姐姐和菱角姑娘也先休息会儿吧,我和巧菁要累了你们再来换我们。”巧茹跟我的两个丫鬟都熟了。 于是乎,我和大嫂就合衣躺在了榻上,青莲和菱角趴在桌上,各自睡上了。约么一个时辰巧菁来叫我们:“姑娘们起来吧,前头说来人了。” 我和大嫂赶紧起来,丫鬟们帮我们整理衣装和头发,整理好了我们坐下等前面来人。果然不一会有人敲门了。 “庭伊,母亲来看看你们。”外面一位老妇人的声音说。 “母亲怎么过来了。”大嫂起身去开门,我也站起来。 门开了,一位身着黑色绣红牡丹礼服的夫人进来了,长相雍容,和大嫂有六份相似,大嫂的长相真是随了母亲。 “夫人安好。”我问了安,刚才进府时人多,我也没细看,只是随着浩然哥一起拜候。 “乐心姑娘辛苦了,庭伊的妹妹去了蜀郡,才邀了你来陪她。”夫人笑呵呵的跟我说。 “夫人言重了,能来陪大嫂嫂是我的福份。”我低头回应。 “乐心真是个懂礼又漂亮的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就是太瘦了点。”夫人细细端详我又说道。 “……”这我该回什么呢?说我以后一定多吃点? “母亲,是想我了来看我吧?”大嫂帮我差开话题。 “可不是,出嫁以后你省亲还要回蜀郡,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着了。”夫人说到这里有点哽咽了。 “我以后都常住京都了,母亲想我了我就回来看母亲,总比在蜀郡方便许多了。”大嫂是很乐观的。 “也是,唉,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要出府了,可别再睡了啊,你这脸上还有印子呢。”夫人说到这里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我赶紧摸自己的脸,还好没印子,我刚才是仰面睡的,所以整理头发时间比大嫂多了会儿。 “夫人,前面叫您呢,说有客人要走了。”外面有丫鬟叫夫人。 “知道了,我就去。”夫人应完又回头端详女儿一下,才转身出去了。 大嫂目送母亲离开后,深呼吸了一下才转头看我,又是一副笑脸了:“咱们是不能再睡了,要不玩会骰子?” 于是我们六个又在屋里玩上了,直到有人通传让我出去。 “大嫂嫂,我先走了,咱们在常府见。”我跟大嫂行了礼,带着青莲和菱角跟着带路的张府丫鬟到了前厅,拜别了张大人和夫人,跟着浩然哥一起出府,站在马车边等新人出府,等了一会儿,应该是大嫂向父母敬完茶了,跟着常大哥一起走出了府,看着常大哥把大嫂扶进最大的马车,我才跟浩然哥各自上了车,跟在后面出发回府。 等在马车边的时候,我看到天边的晚霞如同七彩的油画,常大哥和大嫂婚后生活应该是很美满的。 回了常府,我急急忙忙回院更衣,又去正院前厅找到了一脸无聊的夫人,夫人在我的陪伴下,听话得就象等棒棒糖的小孩。戌时过了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夫人拉着我一屁股坐下:“好累啊!心儿也累了吧?” “心儿不觉得累,心儿觉得夫人好棒!今天让所有人都佩服呢,大方有礼,以后一定是位好婆婆!”我抱着夫人的胳膊赞不绝口。 “我扶夫人回屋吧,让乐心也早点回去休息。”常大人过来扶夫人,我松开夫人的手臂准备扶她起来。 “我不想走了,恒宇抱我回去。”夫人伸开双臂等着抱抱。 我怔在原地,这是我能看的吗? “心儿,我们也回去休息了。”浩然哥说着话,单手揽着我的腰就把我带了起来,又对常大人和夫人说:“父亲、母亲,我带心儿回去了。” “常大人、夫人,乐心告辞。”我赶紧说,不然又来不及了,我话音刚落就被浩然哥揽着出了前厅。 “不快点走,看我父母卿卿我我吗?”浩然哥低声笑着问我。 “我可不敢。”我抬头回他。 “一天下来累了吧?”他关切的问我。 “还好,中午跟大嫂嫂偷偷睡了一个时辰。”我笑嘻嘻的回答。 “才睡了一个时辰,忙到现在还不累?”他说着不顾后面还跟着丫鬟随从,又弯腰抄我膝窝把我抱了起来。 “浩然哥……”我惊了。 “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他们了”浩然哥笑着说。 “自欺欺人也不能这样的吧?”我无奈的问。 “那又如何?我就这么疼心儿的。”他大步流星的抱着我就走,我们身后的丫鬟随从似乎跟不上他的速度,距离越落越远。 不一会儿他就把我送回了我的小院,摸黑进了屋,他把我放在榻上才转身点起了屋里的灯火。 屋里亮起来才又返回来坐在我身边问我:“腿是不是都酸了?” 他不说我还没觉得,这会儿觉得小腿又酸又胀,我点点头。 他大手一伸,把我两条腿拉直放在他的大腿上,帮我轻轻揉捏,有点疼,但疼过就觉得松快多了。他停下手从我身后扶住我,把我放倒在榻上,解了我的腰带,帮我脱了外袍,拉了被子盖在我身上,才又再给我按摩:“闭上眼睛,困了就睡。” 我听话的闭上眼,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第41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一) “姑娘醒醒了,姑娘醒醒了,姑娘醒醒了。”菱角的声音魔音绕耳的响起。 “醒了,醒了。”我嘴里嘟囔着,闭着眼被拉了起来。 “姑娘,今天是常家大嫂嫂第一次请早安,还要给常大人和夫人敬茶,你可不能迟到。”青莲在一边催促。 “起了,起了,我已经起来了。”我还是闭着眼,任她们洗漱、梳妆、更衣,直到闻到一股和着米香的肉香,我倏的睁开了眼睛。 “还是常二公子能治得了姑娘。”菱角说完,嘟着嘴往前厅方向一努。 “浩然哥来了?”我小声问她。 “在外面等你呢。”菱角小声的回答。 “那你不早点叫我。”我整理着衣服就往外走。 “是姑娘赖床不起的。”菱角跟着我出来,一边走一边怼。 “给浩然哥请安。”我看到了在前厅坐着等我的浩然哥。 “今天气色还不错,我以为你起不来了呢。”他看着我笑,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我看得有点呆了。 “怎么不过来?我给你带了肉糜粥。”他指指食桌上的小碗问我。 “哦,你吃了吗?”我被他一问解除了封印,快步走向他,在食桌边坐下。 “吃过了,觉得味道不错,就给你送过来一碗,现在温度正好,你吃了咱们再去正院。”他把碗往我这边推了一下说。 我端起碗,用勺子舀起一口送进嘴里,米粒肉糜都软烂香糯,一口粥在嘴里从舌尖流进喉咙,顺滑温润,我眯起眼睛享受无比。 “好吃?”浩然哥问我。 “嗯,嗯。”我猛点头回应。 “那就都吃了。”他伸手轻轻抚我的头,像在撸一只听话的小猫。 我端着碗一口接一口,片刻吃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勺子,菱角在一边猛咽口水。 浩然哥看着哈哈大笑:“下次多带些过来,菱角、青莲也可一起吃。” “多谢常二公子。”菱角听了好开心的谢着他。 “好了,咱们走吧,可得走快点了。”浩然哥说完,拉起我的手带着我们往正院就走。 出了院,我走得三步并作两步,追着浩然哥,那大长腿一步出去得有一米远,虽然他已经刻意慢下一点等我,可估计时间确实不太够了,他走得比平时跟我走时要快很多。 他看我一眼说:“刚吃过东西走这么快确实不好。”说完就俯身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继续走,我从他肩头往后看,只见菱角和青莲在后面小跑着追,有点不好意思的伏在了他的肩头。 没一会儿就到了正院外,他放下我带着我走进去,刚进前厅坐下,菱角和青莲还在我们后面喘着气,常大哥就带着大嫂来请安了。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常大哥跪下行礼。 “媳妇给父亲、母亲请安。”大嫂跟着跪下行礼,旁边有丫鬟用托盘送上茶盏,大嫂取下来递送给常大人:“父亲请用茶。” 常大人微微点头,接过茶盏,送到嘴边轻呷一口说:“嗯,你们夫妻要相携相辅,琴瑟和鸣,合乐长春才好。” 常大哥和大嫂一起拜下答:“谨遵父亲教诲。” 旁边丫鬟又用托盘送上一盏茶,大嫂取下递送给夫人:“母亲请用茶。” 夫人笑呵呵的接过来也轻呷一口说:“你们夫妻二人要同心同德,芝兰丰茂,绵延后室。” 常大哥和大嫂又一起拜下答:“谨遵母亲教诲。” “起来吧。”这时常大人才发话,让他们起来一起坐到右手边第一条长桌后。 我不由得尴尬起来,因为我和浩然哥是一起坐在他们下手边的长桌后的,而陈姨娘和四姐姐都是单独坐的,这看起来就有点…… “咱们家是第一次人这么齐全聚在一起。”常大人看看前厅里的众人,感慨道。 “就是,以后要多这么聚聚才好呢,庭伊要是能多生几个,这厅里就更热闹了。”夫人喜滋滋的看向大嫂,然后又看向我和浩然哥,好在只是看看,没说什么。 “父亲、母亲,三日后我带庭伊回蜀郡省亲,荣轩和乐心陪同前往,这几日就做准备了,父亲、母亲可还有要叮嘱儿子的吗?”常大哥问。 “你是家里最妥帖的人了,需要什么你尽量从帐房支取,我和你母亲为亲家祖父、祖母备的礼品你清点带好就是了。” “儿子知道了。”常大哥点头应下,就不再说话了。 “父亲、母亲,家父多次跟我说一定要转达给父亲、母亲,我家祖父、祖母勤俭惯了,让父亲、母亲万万不要破费,心意到了就好。” “庭伊放心,听荣轩说蜀地多湿,就让他父亲把军中好用的袪湿袪寒的药品备了些,再加上了些滋补品,没有丝帛绸缎、金银器物的。” “多谢父亲、母亲,费心了。”庭伊看起来十分的感激。 “昨天大家都累了,我让他们把早饭上来,大家吃完都回去休息吧,午饭就各自吃,晚上再聚来这里,我让你们父亲定些盛兴楼的菜,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说。”夫人大马金刀的立起一条腿把胳膊搭在膝盖上宣布道。 “母亲,庭伊爱吃梅子腌肉。”常大哥笑着看一眼大嫂说道,看来常大哥还挺了解大嫂的,不像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的。 “母亲,心儿爱吃鲜河鱼。”浩然哥在桌下拉着我的手跟母亲说,我害羞的低下了头。 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转向陈姨娘那边道:“阿燕就爱吃酒酿团子,荣琴有没有现在想吃的,别跟你姨娘一样万年不变。” “夫人选就好了,盛兴楼的菜都很好吃。”荣琴乖乖的说。 “我爱吃的都是肉,你可都吃得下?”夫人又问。 “那就笋片炖肉吧。”荣琴还是乖乖的样子说。 “这个确实好吃,那就这个吧。”夫人砸吧砸吧嘴同意了。 这时下人也把早饭都摆好了,我因为已经吃了一碗肉糜粥,看着长桌上的菜粥和馍饼,不吃不好,吃又吃不下,正为难着,一只修长的大手从我眼前拿走了我的馍饼,掰下一小块放进我的嘴里,剩下的三两口就吃完了。他又拿起我的粥碗要喂我喝粥,我赶紧抢过碗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软化了嘴里的馍饼,又舀了一勺把馍饼送下胃,举着粥碗正想着一鼓作气把它灌进嘴里,那只修长的大手又伸了过来拿走了碗,一饮而尽,他不是说也吃过了吗? “荣轩啊,心儿都这么瘦了,你还抢她的饭吃?”夫人疑惑的问。 “母亲,早上我已经给她吃了早饭。”浩然哥回答得干脆。 “那你不早说,看把心儿为难的。”夫人反而训他。 “所以儿子帮她吃了。”浩然哥面不改色的回答。 “好吧,那你就带心儿回去睡个回笼觉吧,她昨天着实累着了。”夫人挥挥手让我们走,看我们站起来又说:“晚饭后让心儿陪会儿我再回去啊。” “好的母亲,那父亲、母亲,我们先回去了。”浩然哥行礼告辞。 “常大人、夫人,乐心晚上再过来。”我也行礼告辞。 说完浩然哥拉着我就走了,回去的路上他又就着我的速度走得很慢,我抬头问:“你平时走路是不是比早上还快?” “差不多。”他低头回答我。 “那你这么走不是很不习惯?”我有点愧疚,加快了脚步。 “你就用自己的步子走就行。”他说着拉住我,不让我加速。 “你真的不用事事迁就我的。”我被他一拉,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他顺势牢牢揽住我的腰。 “不是一味的迁就你,而是就想这么做。”他低声跟我说。 “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我真是这么想的。 “我不是为了你的回报才对你好的,你别觉得不自在才好。”他好像是怕我不再接受了,急急的跟我说。 “不会,不会自在的,那要是哪天你不想这么做了,跟我说一声好吗?不要不声不响的就走开了。”我这么说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酸酸的。 “不会的。”他肯定的跟我保证。 “我是说万一,你答应我好不好。”我还是想让他能答应我。 “好,我答应,但也许你一辈子也听不到。”他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声说给我听。 “嗯。”我在他怀里闷闷的应。 “回去吧。”他放开我,继续拉着我往回走:“能去我的院子吗?我有些公文要处理完。” “好,可是我会不会打搅你?”我还真想看看他处理公事时的样子,不是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嘛。 “不会,随便你做什么,都不会打搅我,你要是困了就睡觉,还不困就陪会儿我。”他真的想我在的样子,我睡觉都可以。 “菱角、青莲,一会儿你们是在浩然哥这边还是回小院?”我回头问她俩。 “我们回小院吧,午饭时不用我们过去吧?”青莲拉住菱角问我。 我抬头看浩然哥,他笑着说:“都可以,你们要觉得冷清就一起过来吃饭。” “公子,要不我中午过去找她们一起吃饭吧?”时长在我们身后出声。 我们都停下来回头看时长,他搓搓手又说:“公子照顾乐心姑娘就足够了,我吃完回去收拾东西就好了吧?” “可以。”浩然哥迷着眼看着时长说。 “公子……”时长有点告饶的样子。 “我说可以。”浩然哥说完拉着我继续走,就听见后面三个人小声嘀嘀咕咕的,我回头看时他们仨就禁声了。 第42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二) 到了浩然哥的小院门口,我拉住他:“我回去更衣,然后再过来。” “去吧。”他松开手,看我跑回自己的小院。 进了屋子,我叉腰问菱角和青莲:“你们刚才在后面说什么?” “哪有说什么,就是问时长为什么寻我们来吃饭。”菱角眨眨眼回答我,倒是不像是假的,我又看向青莲。 “能说什么啊,姑娘不是要更衣吗?换家常的?”青莲已经往里间走了。 我追过去问:“真的没说什么?” “说了,说常二公子对姑娘是真的好,要是以后能娶我们姑娘回家就好了。”青莲站住回答我。 “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好。”我放弃追问,示意青莲找衣服去。 两个人帮我换好了衣服,送我出门,就回了她们自己屋,关门的时候青莲说了句:“姑娘自己去吧,我和菱角好好睡会儿。” 我无奈的叉腰看着这两个丫鬟,要使不动了啊。转身自己走向浩然哥的院子,时长在院门口等着。 “时长怎么没进去?”我问他。 “姑娘,一会儿我在外面候着,公子和姑娘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公子以往自己在屋里的时候,我也不进去的,怕姑娘见怪,所以候在这跟姑娘说一声。”时长跟我说。 “他平时在家不让人进屋里的?”我问时长。 “也不是,田二公子和公子的同僚都会来,但……姑娘就只有您进过公子的屋了。”时长认真的说。 “呃……你家公子认识的姑娘不会只有我吧?”我也认真的问。 “公子认识的姑娘多了,家里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就很多,还有想来找公子的姑娘就更多了,但公子连院子都没让进过。” “可这院子也没见护卫什么的,他怎么知道什么人会进院子?”我好奇的问。 “公子的亲卫就在这附近守着,只是一般人看不到罢了,大人和夫人是不会有人拦的,别人都是要通报了才能进,现在不用通报的多了姑娘。”时长尽职的做着介绍。 “知道了,多谢时长告知,那我进去了。”我真是享了好大的殊荣。 进了院就看到浩然哥手里拿着卷竹简站在屋子里等我,我快步走进屋里,浩然哥顺手关了门,把我拉进里间,榻前多了张长桌,上面摆了高高一堆竹简,占了大半张桌子,笔墨砚台都已经备好了,放在桌子右上角,桌角上还搭了一块潮湿的帕子。 “你现在困吗?”浩然哥拉我一起坐在榻上问我。 “还不困,这些都是你今天要处理完的吗?”我伸手摸摸叠得高高的竹简卷。 “是的。”浩然哥伸手从上面取下一卷,解开捆绳,展开准备看,我往旁边挪了一下,浩然哥转头看着我问:“你不喜欢看着我处理公文?” “不是的,你要处理的公文,我不能看的吧?”我抱着腿问他。 “没什么不可以,你又不会泄露军机密要。”他理所应当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逗他。 “因为你若泄露,我会担责,所以你不会。”他笃定的看着我。 “好吧,你赢了。”我凑过去看他手里的竹简,实话说看得懂字,但内容确实看不太懂。 他看我皱着眉头看,就开始一边看,一边讲给我听,再看我反应判断我感不感兴趣,其实我对没机会接触的事物都会有好奇心,军事就是之一。 于是他就一边讲,一边处理,速度会慢了一点,所以我就帮他解竹简,等他批改处理完,就铺在榻上,等字迹干了再帮他绑竹简。 “你以后会是特别贴心的贤内助。”他温柔的看着我说。 “你是想我给你捣乱吗?”我凑过脸去仰起头问。 “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么捣乱。”他侧过脸看着我说。 我转转眼珠说道:“我帮你写字如何?” “那你得会我的笔体才可以。”他居然把毛笔交给我。 “你是怎么会仿我笔体的,帮我抄了那么多书。”我想起小时候的事。 “看看就会了。”他把我揽进怀里,指着他没写完的地方。 “我该写什么?”我跃跃欲试。 “我刚才教过你的。”他循序善诱。 我举着笔想了半天,打算放弃时,他握着我的手开始在竹简上继续写,于是我们开始双人写作。我玩性大起,隔一会儿就在他写字时,在他手里使劲,让他写错字,于是湿帕子也越来越黑,但他始终没生气,还笑得很开心。 到午饭送进来的时候,高高一堆竹简卷只下去了一小半。我和浩然哥先去洗了手,带着刚才的开心吃着午饭,吃完饭,浩然哥拉着我的手带我在常府里转,说不能吃完就坐下不动,等再回到浩然哥的小院,我已经是挂在他的胳膊上了,我觉得这是他的战术,我累了就困了。 回到屋里,我直接扑在榻上要睡觉,被浩然哥拉坐起来,脱了外衫才让躺下,然后他帮我盖好被子,我就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裹了裹被子,睡得有点冷所以醒了,他的被子比我盖的薄太多了,是他这样,还是男的都是这样? 眼前是浩然哥挺阔的肩,坚实的背,倒三角形的上身比例堪称完美,再想到他那大长腿,这身高、身材,放到现代绝对是阳刚模特标准版。又扫到长桌上的竹简卷,已经下去大半了,看来没我捣乱工作效率高了很多。 我又裹了裹被子,还是不够暖,索性坐了起来,听到我的动静,浩然哥转过身,看到我裹着被子坐在榻上问我:“睡冷了?” “有点,你的被子太薄了,榻也有点硬。”我也没矫情。 “家父自小就以军规教导,所以被褥都会薄些,一来锻炼体魄,二来可在睡中保持警惕,难为你了,应该给你准备厚些的被子。”他说完连被子带我揽进怀里抱着:“这样好点吗?” “所以昨天我也是睡冷了才过去抱你的?”我问他。 “应该是,小脸贴过来时都是凉的。”他笑笑说。 “那你睡觉应该是很轻的,是不是都没睡好?”我又问。 “那倒是没有,抱着你睡得时长来叫我才醒。”他笑得很好看。 “时长……”我噎了一下。 “他没进来,在外间叫的。”他看出我的意思。 “哦。”我看看他桌上铺开正在写着的竹简:“你把我放下来吧,我不给你捣乱了,帮你解竹简,绑竹简。” “先穿上外衫。”他把我放回榻上,起身去拿衣架上我的衣服,又拿了件他的披风才回来,帮我穿好外衫,又系好披风:“刚醒来,穿上暖和些。” 我就站在榻上让他帮我都穿好,从小就有丫鬟服侍穿衣,自己还真不太会弄。 “你也是从小就自己穿衣打理自己的?”我问他。 “记得五岁时就跟家父去军营了,都是自己打理,时长是我八岁时跟着我的,是家父清理战场时捡回来的孤儿,捡回来时还没断奶,就一直养在庄子里,五岁时送到军营,就跟着我了。”他平静的跟我说明。 “所以你和我家的儿郞不同,不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我说。 “没什么不同,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只是在军营的时间比在家时间长些罢了。”他笑笑说道。 “你大哥也是?”我好奇的问。 “大哥也在军营待过,一两年后就在府里了,母亲看他爱读书多过练武,也希望家里出个文官,就请了先生在府里教导了。”他有问必答。 “那你也不是不爱读书啊?”我有点打抱不平。 “我这辈儿,文官只能有一个,他们又不会让我外放去为官,所以注定我要从武的。”他言语有丝低落,我想起上次在庄子后山打猎时他说过。 “武官没什么不好,我眼里并不比文官低,只要你也喜欢就好。”我说。 “要是你有机会在文官和武将里选夫婿,你会选武将吗?”他目光凝重的问我。 “我要是有机会自己选的话,我只选我喜欢,对我和祖母好的,是文是武有什么重要。”我说的是实话。 “小东西,要记得你自己说的话。”他点我鼻子说道。 “我记得有用吗?我的夫婿又不是我能自己选的,由祖母、父亲做主的,我又不是嫡女。”我说得声音越来越小。 “你祖母会为你做主的,她应该会让你自己选。”他笃定的说。 “还早着呢,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还处不处理公文了?”我指着竹简转话题,这话题说得我心里有点凉。 于是在我的帮助下,他的工作效率又有所提高。 “公子,五姑娘该去正院了。”时长在外间通报:“菱角姑娘和青莲姑娘已经过来了。” “知道了,就出去。”浩然哥说完,放下手里的竹简,拉上我下了榻,往外间走。 第43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三) 到了正院又是最晚的,我不好意思的跟着浩然哥行完礼,坐在了他的身边。大家都换了家常的衣服,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刚才还要回去换见客的礼服被浩然哥拦了,还怕失礼了呢。 “荣怀、荣轩,文卷都批改完了吗?”常大人问浩然哥。 “还有一些,今晚改完给父亲送过去。”常大哥回答。 “我也一样。”浩然哥回答,原来都是帮他父亲做的工作。 “那吃完饭心儿留下来陪我,荣轩,你给父亲送完公文正好接心儿回去。庭伊我就不留了,不讨你们新婚夫妇的厌。”夫人顺口安排。 “母亲,无碍的,我也留下来陪您吧。”大嫂听完就脸红了,赶紧要求也留下来。 “不急,不急,以后咱们时间多得是,他们父子上朝了,还没时间让你来陪我不成。”夫人笑着安慰。 “那我听母亲的安排。”大嫂应下。 “好了,都吃吧,以后荣琴嫁人了,再想聚这么全就不容易了。”常大人笑笑让大家开吃。 “荣琴已经议亲了?”我悄悄问浩然哥。 “嗯,明年开春就出嫁了,是执金吾贾大人的庶二子,贾晨光,现任都般令,算是南北军联姻了吧,也是官家授意,我家只有荣琴一位姑娘,所以只能她嫁了。”浩然哥说完,给我夹过一块已经剔了刺的鱼肉。 “就没想让你娶贾大人的女儿?”我瞥眼看他。 “我不娶,家父是提过,但我拒绝了。”他看我一眼,笑着说。 “他女儿不好吗?你不喜欢?”我继续问。 “从我这里说,我确实不喜欢,他家的两个女儿无论嫡庶,自小都是骄横跋扈的性子,父亲母亲也都是不喜欢的。从官家那说,让南军太尉的嫡子娶北军执金吾的女儿,联姻得就太过紧密了,官家也是不喜。我跟父亲说我有喜欢的姑娘了,不会让她为妾,定是要娶来为妻的,三弟身子又孱弱,所以父亲就让荣琴嫁过去了。”他说完又夹了块剔完刺的鱼给我。 “你不是说官宦家嫡子女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那你刚才还说喜欢谁就要娶谁?”我看他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父亲让大哥从文,让我从武,心里对我总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同我说过,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他又夹了块鱼给我:“再不吃你碗里就放不下了,还是你不爱吃鲜河鱼了?” 我低头看碗里,满满都是剔过刺的鱼肉,夹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心儿也尝尝你大嫂嫂喜欢的梅子腌肉,也很好吃。”夫人笑呵呵的跟我说。 “好。”我赶紧咽了嘴里的鱼,夹了一筷子腌肉放进嘴里,果然也好吃,一点也不腻,还有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吃的,大嫂嫂喜欢吃的果然好吃。”我吃完跟夫人报告。 “这鱼和这肉哪个更爱吃?”浩然哥停下手问我。 “风味不同,但比不过浩然哥剔过刺的鱼肉。”想吃没刺的鱼,嘴上还不得甜点。 “这嘴里吃的怕不是鱼和肉,是吃了蜜吧?”浩然哥打趣我,但笑得也很开心。 我又塞了块鱼肉进嘴,笑着吃着。 “荣怀啊,看看你二弟,你和庭伊都不如他们俩亲近。”夫人笑嘻嘻的指着我和浩然哥跟常大哥说。 “母亲,您说得心儿都不好意思吃了。”浩然哥看我红着脸低下头的样子跟夫人说。 “都好好吃饭吧,吃完饭回去把公文都做好拿过来,我还要一一核对,明日要早些,不然我可来不及看。”常大人对我们说完,又转头对夫人说:“你就不要管孩子们了,也管管我啊。” “好好,我管你。”夫人说完就塞了块肉进常大人嘴里。 常大哥也夹了块肉送进了大嫂嘴里。 我们看了都低头遮笑,我的脸还是很红,浩然哥小声跟我说:“不用介意,我母亲就是这样的小孩子心性,你习惯了就好。” 就这样大家你笑笑我,我笑笑你的吃完了饭。 其他人都告辞走了,常大人去了书房,我留下来跟着夫人进了里间。 “可算让我跟心儿独处一会儿了。”夫人拉着我的手坐在小桌边说。 “夫人之前就在浩然哥的贺宴上见过我一次,为何对我这样好?”这是我一直想问的。 “从看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夫人端详着我笑呵呵的接着说:“荣轩带你去骑马回来跟我说,你解开了他的心结,要认你做义妹,我就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那次只是碰巧说到了。”我在想,浩然哥告诉了多少细节给夫人? “他平时是不会跟别人说这事的,我那小女儿夭折了这事,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我和他父亲虽然也伤心,但没他那么执拗。”夫人正了颜色跟我说着:“后来知道他去散心游历时遇到了你和你二哥,他对你特别关心,还跟你二哥很投缘,我就想,你们是一家人,那你的心性也应该是纯良的,也许你能帮他了却了这份执拗,这不是证明我没错。” “浩然哥对我很好的,救过我好几次,我也得感恩图报啊。”我低下头不知还能怎么说。 “这不关恩情什么事,你是个好孩子,荣轩才会对你敞开心思,他帮过的人多了,别人想回报,他也不要的。”夫人俯下身偏过头从下面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心儿,你叫我‘母亲’好不好?”夫人保持着姿势看着我的眼睛。 我猛的抬起头看着她,她也坐正了,依然盯着我,我心跳得突突的,做为庶女的我,除非是嫁了谁家的嫡子为正妻,才能有机会把“母亲”这两个字当称呼叫出来,不然就算是生母,我也不能叫“母亲”的,就是父亲的正妻,我也只能跟仆人一样,要叫“夫人”。 “我不管什么礼教不礼教的,就想听你叫我‘母亲’,你要是怕,就私下叫我,不让别人听见还不行嘛。”夫人拉着我的手一副撒娇的样子说。 我怔怔的愣住,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夫人看我呆呆的样子,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心儿,我就是想听你叫声‘母亲’,为难到你了?你不把我当亲人的?” “不是,不是。”我回过神来,可还叫不太出来:“我从没叫过……” “试试,来试试,叫出第一次就好了。”夫人的表情又变成了万分鼓励。 “母……亲。”我艰难的小声的发出了这两个音节。 “好!好!太好了!”夫人激动的抱住我,左摇右晃的:“再叫一声!” “母亲。”我又小声叫了一次。 “我的心儿叫我‘母亲’了!”夫人高兴的放开我,在屋子里蹦来跳去,蹦了两圈又扑到我面前:“再叫一声。” “母亲。”我拉住她:“母亲别跳了,刚吃过饭,还是坐下来吧。” “好,好,以后没别人的时候你就这么叫,记住了啊。”她喜滋滋的抱着腿坐到我身边,象个四、五岁的小顽童。 “母亲。”我歪着头又叫了一声。 “嗯!”她大力的点头答应。 “母亲。”我又叫一声。 “嗯!“她又大力点头答应。 “母亲。“我再叫一声。 “嗯!“她答应完抱着我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抱着她跟着笑了,心里暖暖的,有这样一位母亲,是件挺开心的事。 我们笑够了,她拉我起来到她的梳妆台前坐下,把她的妆匣打开,在一堆首饰里拿起又放下,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支白玉簪插到了我的头上,左看右看,点点头说:“心儿还是配玉簪好看,金的都配不上我们心儿。”说完又拣出两支青玉簪塞到我手里说:“这两支也给心儿。” “母亲,不用了,心儿平时都戴木簪的。”我忙着要把两支青玉簪放回去。 “不行,我的心儿以后都要戴玉簪,你回了家我不管,在母亲这儿,母亲说了算。”她一副蛮横的样子摆给我看。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手里握着玉簪也放不回去了。这时外面传来走路的声音,不是浩然哥的脚步。 “阿岚和乐心聊得很开心呢,我在书房都听到你们笑了。”是常大人过来了。 “恒宇,心儿叫我‘母亲’了。”夫人欢天喜地的跟常大人汇报。 “好,好。”常大人点点头,一脸宠爱的跟夫人说:“你终于得偿所愿啦。” 但我吓白了脸,惊恐的看看常大人又看看夫人。 “恒宇不是别人,是可以听见的。”夫人看我的样子赶紧安慰我。 “乐心不用担心,在这个院子和荣轩的院子,没有别人的时候你都可以叫她‘母亲’的。荣轩也知道这是她母亲的心愿。”常大人温和的跟我解释。 我稍稍放下心来,原来浩然哥也知道。 “我送了心儿三支玉簪,这孩子最适合玉的。”夫人又开始表功。 “当然,这孩子的性子就温润如玉,以后我再寻些好看的玉簪、玉镯,你都送给心儿。”常大人现在也称我为“心儿”了。 “好!恒宇最懂我。”夫人乐开了花儿。 “那你们继续聊,一会儿荣轩就该来接心儿了,我回书房等他。”常大人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我看着眼前这位母亲,心里想:要是出生在这个家里,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之后这位母亲又拉着我说了好多浩然哥小时候的事,比如:三、四岁的时候被父亲强拉着练功,扎着马步一边哭一边背拳法套路;五岁被拉到军营,不小心尿了床,被全军看着晒被子;七岁时第一次坠马,吓得他父亲骑马闯宫抓太医,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好在只是摔断了骨头,全家一起吃了半年的粗茶淡饭,所以开始和别家一样置地买铺面,以防再没了俸禄喝西北风…… 我正听得入神,母亲却停了话,侧耳倾听片刻,冲外面喊了句:“偷听好没品,还不滚进来。” 第44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四) 我回头看见浩然哥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母亲这是把我的老底都揭了啊。” “夫……母亲,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是这样活过来的。”我本来想叫“夫人”看母亲一瞪眼,忙改了口。 “都差不多的。”浩然哥走过来拉起我跟母亲说:“母亲,我来接心儿回去,天也不早了,您快休息了吧。” “还早呢,你就不能再晚点来。”母亲不高兴的嗔怪浩然哥。 “母亲,不早了,心儿跟她祖母生活,习惯早睡的。”浩然哥说完又安抚母亲:“以后母亲想心儿了,咱们就接心儿来住几天,白天母亲有的是时间跟心儿说话的。” “好吧,要是心儿能住着不走就好了,要不……”母亲话没说完就被浩然哥打断。 “母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带心儿回去了。”浩然哥说完就拉着我行礼,一秒没耽误就出了屋。 往回走的路上,我问浩然哥:“刚才母亲要说什么,你没让说完?” “我那母亲的想法天马行空,没准想去找你祖母要过继你,你可愿意?”浩然哥低头问我。 “那还是不说出来的好。”我缩缩脖子不想再问这个了,又想起刚才听到的他小时候的事,又问他:“你小时候过得挺辛苦的,你从来都没说过。” “武将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很多军中兄弟都是这样练起来的,当然也有纨绔。”他不以为意的回答。 “纨绔也能从军?”我以为军中的都是练家子。 “有花钱买官的,不过充个数。”看他的样子也知道,这样的人在军中是不讨人喜欢的。 “你家的常家军里没有吧?”我抬头看着他问。 “也有,所以父亲想找个机会,把这些人都清了。”他这都不避讳我。 “那得早点清干净,留着就是害群之马。”我点点头说道。 “送你回院,你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帮我绑竹简,大哥要打理省亲的事,文书都送我这里。”他跟我说。 “明天还有?你父亲不看的吗?”我有点吃惊,白天就好奇过,以他的官职怎么会有这么多文书要批改,晚上知道是他父亲的工作分给了他兄弟俩。 “父亲是有意锻炼我们,其实我们批改过的,他都要再看一遍,有错漏的都要更正,再告知我们。”他跟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也挺辛苦的。”我嘟囔着说。 “家族的传承就是这样下来的。”他觉得理所当然。 我心疼的抬头看他,不过二十出头,放现代这个年纪还在大学里逍遥自在、追女生或被女生追呢,他已经又领兵又批文书了。 回了院子,菱角和青莲已经准备好了,帮我洗漱更衣完,我就睡了,梦里又是铁马金戈,估计是白天文书看多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青莲摇醒了:“姑娘,起来了,要去给大人和夫人请安,夫人差人传话过来,说让姑娘在那边吃早饭。” 我一听这个赶紧睁眼,配合的洗漱更衣,梳头时特别叮嘱了青莲要戴上昨天带回来的其中一支青玉的簪子。 出了院门就看到等在甬道里的浩然哥,我快步走过去行礼:“给浩然哥请安。” “今天心儿真好看,还是母亲眼光好,心儿适合戴玉饰。”说完展开手给我看,一对精巧的青玉耳坠躺在他的手心里,每支都是一长一短两条细细的银链各坠着只展翅的小玉燕,小玉燕只有黄豆大小,栩栩如生,他提起来举到朝阳下,细链闪着丝丝银光,小玉燕轻盈的转动,似飞似停,灵动可爱。 “我帮你戴上吧,昨晚母亲差人送过来的,怕你已经睡了,所以送到了我这里。”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帮我戴在耳垂上,我一般不戴耳饰,刚戴上觉得耳垂一沉。 戴好了我抬头看他,他的笑像朝阳一样,拉着我往正院走,耳边的小燕子轻轻的摇着。 到了正院的前厅,只有四姐姐在,陈姨娘的坐位空着,我给四姐请过安,浩然哥问她:“三弟身体又不舒服了?” “给二哥请安,三哥早上又喘了,请了疾医,姨娘在那边看着,就不过来了。”四姐说。 “你三弟这身体一向不好,寻了太医看也不见效。”常大人叹口气说。 “荣会是先天不足,阿燕当时也是身体不好,早产了许多天,真是遭罪啊。”夫人摇摇头叹道。 “给父亲、母亲请安。”这时大哥和大嫂到了。 “上早饭吧,吃过还是各回各处,今天和明天荣怀和庭伊都要打点省亲的事宜,荣轩你要处理的文书就要多些,午饭晚饭都自行在院子里吃吧。明天除了荣怀和庭伊也都不用过来请安了,要接待前来送行、送礼的宾客。” 大家都道声“知道了。”就开始用早饭,今天是豆粥加馍饼,我小口吃着,馍饼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正踌躇着,浩然哥伸手拿过去,两口就吃掉了,我偷看大嫂那边,她吃得正香,默默汗颜,我的食量确实小。 吃完饭我跟着浩然哥回了他的院子,菱角和青莲院子都没进,在院门口告辞就回了我的小院。 我看着桌上没放下,地上都摆了一堆的竹简,心疼的看了浩然哥一眼,不再捣乱,乖乖的帮他解竹简卷,他写完我就接过来,摊在榻上晾,等字迹都干了,再卷好绑紧放到另一边。等他批改的时候,我就抱膝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他的侧颜也很好看,高眉骨,深眼窝,长长的睫毛微翘,挺直如峰的鼻梁,漂亮的唇形,平直的下颌线,颈项喉结明显,如大理石雕刻般的美男子。认真工作时他眼眸微垂,神情严肃,偶尔双唇微动读着文书中的字句,时而奋笔疾书,时而聚神凝眸,无论动静都是一副神仙图。 他的定力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有在动,依然坐得腰酸背痛,他却是一个坐姿定了一上午。直到时长在外面喊:“公子,姑娘吃午饭了。” 他才放下手中的文书和笔,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我正巧在他手臂张开的范围内,他的手臂抬高绕到我后面,舒展完顺手把我揽进怀里问我:“一上午这么安静,是不是觉得无聊?” “没有啊,很难得看到你写公文的样子,觉得很有趣的,而且我在晒字的时候也看了文书,你批改得很有见地,很长知识的。”我伏在他身上抬头认真的跟他说。 “怕你无聊,但这两天恐怕文书都会很多,没时间带你玩了。”他抱歉的跟我说。 “不会无聊的,这些在外面可都看不到,多难得的机会啊,平时在家无非也就是看看帐本,读读闲书,哪有个这有趣。”别人不知道,我真是这么觉得的。 “那就好,要是觉得累了,无趣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你随意做点什么都行。”他用额头轻轻顶我的额头两下,放开我拉着我到前厅去吃饭。 时长看见我们出来,就退到门口:“公子,我去找菱角她们吃饭了,您和姑娘吃完我再来收拾。” “去吧。”浩然哥说完看着他背影笑笑跟我说:“这小子八成是对菱角动了真心了,你这丫头怕是要留不住啰。” “要是他们真的互相喜欢,那等菱角及笄了你就让时长来提亲吧。”我倒是觉得时长为人老实本分,做事机灵又不张扬,是个良配。 “你不反对?”浩然哥给我夹着菜问我。 “只要菱角也喜欢,我为什么要反对?”我不明白的问他。 “时长是孤儿,没有根基的。”浩然哥跟我交待。 “我知道啊,你说过,他是有身契在常府吗?”我考虑的比较实际。 “没有,他是我的随从,但不是仆人。”他如实回答。 “那菱角若是嫁他,我就可以放了菱角的身契,她就脱了贱籍,不是挺好的吗?若是菱角一直跟着我,无非就是嫁给夫家的管事什么的,要也是有身契的,那这辈子就都脱不了籍,连孩子都只是家生子了。”我希望菱角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而不是一直做仆人:“我会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至少能让她衣食无忧,我都跟祖母商量过了,祖母也同意的。” “这你都有想过?”浩然哥略有些惊讶。 “做主子的为身边的人考虑是正常的啊,她们尽心尽力的服侍我,我也得待她们好啊。”我说完想到青莲,不由得叹口气。 “怎么了?”浩然哥担心的问我。 “我是拿青莲没办法,我娘去世的时候叮嘱她,要替娘照顾好我,她执意不肯嫁人,就只留在我身边,这都二十了,还不肯嫁人呢。” “若她们都嫁人了,谁来服侍你啊?”浩然哥问我。 “那也不能牺牲了她们的生活,只为了服侍我吧,总有小丫鬟会补上来的。”我心大的说道。 “会不及她们贴心吧?”浩然哥又问。 “相处时间长了,总会好的。”我当然知道后来的不如一起长起来的,但长大了就得接受这样的事情,我接受不来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收成夫婿的妾这种事,当然就得把她们嫁出去。 “这两个丫鬟是有福气的。”浩然哥笑了。 “你别光顾着给我夹,你都没怎么吃。”我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 我们吃完了送来的午饭,浩然哥又拉我出去走:“走会儿路,回去睡一觉。” “也不用走那么远的,我不走也能睡。”我不想又挂在他胳膊上回来了。 第45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五) “去花园走一圈就回。”他拉着我往一个没去过的方向走,上次是带着我走街串巷的遛了一遍常府的路,我也没记住。 “花园大吗?”我想起电视剧里皇上逛御花园,总能遇上某个想被皇上青睐的嫔妃的桥段。 “也不算大,现在花应该也都开了,比你院子里的要多。”他拉着我慢慢走着。 穿过一个月亮门,再转过弯果然看到了石板路两侧粉色的蔷薇花树,一人多高,小一半的花已经开了,还有很多花骨朵,娇艳欲滴,随着垂下的树枝铺满了石板路的两侧,天再热些,花都开了就是一条花路啊。穿过蔷薇花路,就看到一汪春水,池边垂柳青青,柳树上还有未长成的新叶,新绿的颜色让人看着就生机勃勃的。来到池边,水里的锦鲤看到人来以为有食可吃,都摇着尾巴聚拢过来,红的、白的、彩的、金的,好大一群,搅得池水翻动,碧波荡漾。我看得正高兴,觉得手被握得紧了,紧得有点疼,突然想到,他的幺妹应该就是在这里出的事。 “你是不是好久都没来过这里了?”我抬头问他,看到他眉头紧锁看着池水。 “嗯,那年冬天以后就没来过了。”他低声回答我。 “那今天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我狠狠心,索性帮他一把,面对这池水。 “……”他看着池水不说话了,手里的力道又加了一分。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水的错。”我轻声说。 “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水的错。”他看着池水,重复我的话。 “嗯,荣珍都放下去投胎了,你也该放下了。”我小心的说。 “是啊。”他呼出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他不再看池水,低头看向我,正好看到我也看着他:“谢谢你,让我终于有勇气站在了这池塘边,当年我曾疯狂的要填了这池塘,母亲一巴掌把我扇到一边,跟我说:‘什么时候你有勇气再站到这里,你才有权力处理这池水。’”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我笑着问。 “种些莲花可好?”他笑着问我。 “好啊,那就有莲子和藕吃了”我笑着回答。 “果然还是小吃货。”他哈哈的笑起来。 “我就说还是心儿有办法吧。”夫人的声音从一排花墙后传来,然后就看到常大人牵着夫人从花墙后转到出来。 “夫……”我刚出声就被打断。 “这儿现在没别人。”夫人虎着脸跟我说。 “母亲。”我笑笑改了称呼:“你和大人也来花园消食啊?” “你都叫‘母亲’了,是不是也该称我‘父亲’?”常大人笑呵呵的跟我说。 “啊……父亲。”我不得不改口。 “荣轩啊,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这池塘啊?”母亲看向浩然哥问。 “刚跟心儿商量完,打算种些莲花。”浩然哥回答完又低头跟我说:“父亲、母亲都叫了,是不是也该叫我荣轩哥了?这个不用回避外人的。” “这……”我看看他又看看这对父亲、母亲,这仨人是说好了的吧? “就改了吧,叫他荣轩更顺耳。”母亲希冀的目光看着我。 “荣轩哥哥。”我抬头改口叫他:“那跟我家二哥一样,在别的长辈面前还是叫浩然哥,私下叫荣轩哥吧?” “自然可以。”浩然哥,不荣轩哥笑着点点头。 “这样好,这样好,更像是一家人了。”母亲高兴的摇着父亲的手。 “嗯,好。”父亲宠溺的随她摇。 “父亲、母亲,你们接着逛吧,我带心儿回去了,她有午睡的习惯,我也继续看公文去了。” “好,回去吧,明天有兴致可以多逛会儿,那边树后的芍药都开了,好看得很。”母亲指着池塘对面树丛说着。 “好,父亲、母亲我们告退了。”荣轩哥行礼准备走。 “父亲、母亲心儿告退。”我也行礼,刚转身手又被牵上了。 走回月亮门,荣轩哥抬起我的手看:“刚才你行礼时我才看到,捏疼你了吧?” 我的手指还红着,但已经不疼了,我笑着回答他:“现在不疼了,要是刚才可以分担你的紧张或痛苦,我倒是觉得很开心。” 他把我的手贴在了他的唇上轻轻摩挲,我心里一抽,这不算亲吧? 寂静半晌,他才拉着我往回走。 进屋看见食桌已经清理干净,再进到里间看到榻上多了床被子。 “我让时长添的,这被子和你盖的一样薄厚,还大,你可以铺一半盖一半。”荣轩哥笑着把我拉到榻边。 我高兴得爬上榻,展开被子,好大啊,两个人盖都可以。荣轩哥帮我铺好,让我脱了外衫,把我塞进被子又细细盖好,轻轻拍拍我的脸颊:“这回可以好好睡了。” 我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准备美美的睡个午觉,感觉他坐回榻边的长桌边,我又睁开眼睛小声问:“你都不睡午觉的吗?” “闲睱的时候也睡的,要不陪你睡会儿?”他回身问我。 “你忙,你忙,我不打搅你了。”我赶紧闭眼,听见他闷笑着转回身,开始继续对付那一大堆公文去了,才又偷偷睁开眼看他的后背,他说我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安心,我又何尝不是,看着他的背,我也觉得很安心,困意渐渐上涌,我闭上眼睛安静的睡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安稳,直到荣轩哥把我轻轻拍醒,他侧卧在我身边,一手支头,一手在被子上轻轻拍着:“心儿,心儿醒醒了,你睡了一个时辰了,再睡晚上就得喝安神汤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在被窝里蜷了下身,再舒展开,笑着看荣轩哥说:“厚被子好舒服,你要不要换成厚被子睡觉啊?” “那我试试?”说完就作势要掀被子钻进来。 “现在不要!我是说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试试。”我赶紧抓紧被角,着急的说。 “逗你的,起来吧。陪我出去走走,活动一下。”他坐起身等我。 我爬起来,一边耳垂上的小燕子敲了下我的脖子,但另一边空空的,我一惊,睡意全无,慌忙去摸耳垂,确实有一边空了。 荣轩哥看我的样子问:“耳坠不见了一个?” “嗯。”我一边答着一边在榻上摸索。 荣轩哥也帮我在床上找,可两个人把榻上摸了个遍,被子也展开抖了,都没找到。 “不会是丢在外面了吧?”我心急的就要下榻去外面找。 “不会。”荣轩哥拉住我:“你躺下的时候还都在。” “你确定?”我不确定的问他。 “确定。”他确定的回答我。 “那上哪儿去了?”我坐在榻上茫然的四下看着。 “会不会……”荣轩哥看着我欲言又止。 “会不会什么?”我着急的问。 “在你衣服里?”他看着我说。 “啊?”我愣住了,难道要在这把衣服脱了?脱我会,可我不大会穿啊! “你先自己摸摸看。”他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坐下。 我把手伸进衣服里摸索,能摸到的地方都没摸到,只好实话实说:“没摸到。” “你等着,我去叫菱角和青莲过来帮你。”他起身就出去了。 我着急的又摸了一遍还是没摸到,就开始解衣服和裙子的带子,古代这会儿的衣服没有扣,这一根带那一根带,解得我手忙脚乱的,终于把中衣都脱了下来,正拎着抖呢,荣轩哥带着菱角和青莲回来了,一进屋就看见我仅着小衣站在榻上,一手拎衣一手拎裙的抖着。荣轩哥立刻转身出去了,俩丫鬟僵在原地。 “你俩还不过来帮我找。”我催促着。 “姑娘。”菱角先缓过来问我:“你刚才就这么睡的啊?” “才没有,这是刚才荣轩哥出去以后脱的,快过来帮我找耳坠。”我接着催促。 俩人这才都过来帮我一起找,中衣里也没有,这时在我身后的青莲一把扶住我的肩,问我:“姑娘就没觉得硌得慌?” “啊?”我刚要转身,又被她扳住,从小衣下摆伸手进去,拈出了什么。 我转过身去,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正是消失的那支耳坠。 “怎么会在我小衣上?”我拿过耳坠自己戴上,不明白的问。 “可能是姑娘睡觉时掉了,滑到了衣服里,你起身的时候又正好钩子向外,就挂到里衣上了。”青莲无奈的说:“姑娘睡觉的时候都不摘下来的吗?” “不常戴,就忘记了。”我讪讪的笑着答她:“好了,好了,帮我把衣服穿好吧。我是不是得学着穿衣服了。“ “学会了以后自己穿?就不用叫我们过来了?“菱角拎着我的裙子问我。 我愣了一下,磕磕巴巴的回答:“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那个,我得有点自理能力不是嘛。“想想,这时候说这件事,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是我大条了。 衣服都穿好,我们一起出来到了外间,荣轩哥居然在院子里等着,都没在屋里,看我们出来了,才进屋。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他好奇的问。 “钩子挂小衣后背上了。“我不好意思的回答。 “找到就好,也不用出去走了,我刚才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你还在这里陪着我吗?”荣轩哥问我。 “我接着陪你整理公文吧。”我说完看看俩丫鬟。 “那我们回去了,姑娘、公子有事再叫我们吧。”俩人告退走了。 荣轩哥拉着我走回里间,我们继续上午的分工,一直到时长通报我们晚饭已经摆好了。 第46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六) 腰酸背痛的起身去吃饭,荣轩哥心疼的看着我说:“要不明天你就不要来陪我了,我做完去找你吧。” “明天还会有这么多吧?”我伸展着胳膊腰身问他。 “可能,早上就知道了。”他扶着我坐到食桌前。 “那没有我可怎么行,你一个人就更慢了。”我扭扭脖子,放松下肩颈。 “今天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一会儿吃完了,你躺下休息会儿,我自己来就可以。”他帮我夹着菜。 “才不要,我要有始有终。”我塞了口菜进嘴,口齿不清的说。 “别硬撑着。”他轻轻抚我的背。 “你也吃饭,别光顾着我。”我把他的手从背后拉下来,又问他:“你一直一个姿势坐着,不是更累?” “习惯了,小时候练功,一个马步就要扎两个时辰,腰背和腿都要挺着,渐渐就不怕一个姿势要保持多长时间了。”他说得轻松,但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会有多痛苦,母亲说过,他也是哭着练过的。 “从那么小就练苦功,听着就心疼。你现在每天还早晚练功吗?”我心疼的看着他。 “练的啊,你想看?”他笑了。 “想,就是早上可能起不来,一会儿晚上你练功的时候让我看看吧?”我真的好奇。 “好,先吃饭,吃完早点把公文做完。”他咬下一大口馍饼看着我。 “好。”我也咬下一大口努力嚼着。 “喝口汤,别噎着。”他端起汤碗送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端着的碗喝口汤,软化了嘴里的饼,顺利咽了下去。 我们吃完饭,就回到里间继续奋战,原来桌上的下午已经清完了,地上的挪到了桌上,现在也越来越少了,看着还蛮有成就感的。又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一卷改完,我把竹简摊在榻上晒着,转身趴在已经空了的桌上,看着他收拾桌上的笔墨砚台。 收拾完了,他没让我动,自己去查看榻上的竹简,发现墨迹已干,拿起来卷好绑好,放在了竹简堆的最上面。拉我起来坐到外间,叫来时长:“时长,你盯着他们把这些给父亲送过去,跟父亲说,我帮心儿放松筋骨,现在就不过去了。” 时长应下,带着下人把成山的竹简卷收拾起来,抬着送去父亲的书房。等人都走了,荣轩哥把我扶进里间,让我趴在榻上,他坐在我身边开始给我做按摩。大手抚在我肩上,一个手掌就覆盖上了我一侧的肩,是我肩太窄了,还是他手太大了?他稍一用力,我“哎呦”一声呼出来,吓了他一跳问我:“这么疼?” “也不是疼,酸得厉害。”我解释道。 “那我轻一点。”他说完减了几分力道轻轻揉捏,从肩揉到背,顺着脊柱两侧用大姆指慢慢往下揉,酸痛过后是一种十分放松的舒服感觉蔓延开来。揉到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之后用手掌沿着跨的两侧继续往下揉去,到了腿上,他摊开整个手开始揉捏,一直捏到脚腕,我舒服得昏昏欲睡,他返回来又从我的肩揉捏完我的胳膊,最后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轻轻揉着,我安静的闭着眼,十万个享受,这人要在现代也能当个金牌按摩师,再加上这长相,收入肯定不菲。 “睡了?”他轻声问我。 “没,好舒服,不想动。”我声音含混的嘟囔。 他轻声笑着继续揉着我的手玩。 “那你在这休息会儿,我去院子里把功练完送你回院。”过了一会儿,他俯身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要看,可是我不想起来,你在这里练不行吗?”我拉住他的手指问。 他左右看看,又看看我说:“好吧,在这练套拳,让你看。” 说完他起身把长桌放到墙边,又把可能碍事的东西都挪了位置,回到床前,蹲下来说:“你想看我打什么拳?” “我都不知道你会打什么拳,你想练什么就打什么吧。”我继续趴着回答他。 “好。”他帮我拉了被子盖好,起身先做了些拉伸,原来不管什么年代,运动前都要做热身。接着他开始打拳,动作行云流水,拳风刚劲有力,在屋子有限的空间里灵活的辗转腾挪,比看武侠片带劲多了,这可是真人实打实的拳脚。 我看得兴奋,裹着被子坐起来,不停的拍着手,他打完一套拳后坐到榻上,帮我拢拢被子笑着问:“看得这么高兴?” “嗯。”我伸出一只手,用袖口帮他擦额头上的汗,他捉住我的手拿下来,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擦汗:“别用你的袖子擦,男子的汗是臭的。” “才不臭。”想了一下又说:“就算别的男子的汗是臭的,你的汗不臭。” 他仰头大笑,笑完了问我:“现在想动了吗?” “什么?”我不明白的问他。 “到院子里看我练练兵器?”他继续问。 “好呀!”我开心的掀了被子就下榻。 “等一下。”他拉住我,从柜子里拿出件披风给我围上:“晚上了,你又刚从被子里出来,直接出去会生病的。” 我笑嘻嘻的裹好他的披风,提起前面拖地的下摆,跟着他往院子里走。到了院子里,他走到墙边,从兵器架上拿下一柄长枪,虎虎生风的就开始舞了起来,长枪在他的手里带着劲风声呼呼而动,他在院子里翻转跳跃,落地步步稳健。我在旁边又鼓掌又叫好,他练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放回长枪大汗淋漓的回到我身边,还是不让我擦。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我送你回院。”他说完低头看看我的脚:“这披风在你身上怎么这么大,以后得备件合你身的。” “哪用那么麻烦,我又不是总穿的。”我又提提披风的下摆跟他说:“你出了这么多汗,让时长给你备上热水洗个澡吧,别送我了,就这两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抬脚就要走,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都说不用送了,你怎么还把我抱起来。”我瞪着眼问。 “算是今晚最后一项练功,就你这重量,还真不太够呢。”他笑着跟我说,刚才练了那么半天,现在抱着我也没觉得他手臂有一丝抖,力气还真是大。 说完他并没有直接送我回院,而是抱着我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真拿我练功啊?走了几圈后,他才把我送回院子,菱角和青莲见怪不怪的帮我们开了门,他径直把我放到榻上,跟青莲说:“心儿今天陪我批公文也是累着了,一会帮她用热水泡泡脚再让她睡。” “知道了,常二公子。”青莲点头应下。 “你的披风。”我解下披风还给他。 “明早睡到想起了再起,不用去请安,好好睡一觉。起来饿了就到我这里用饭,我给你留着。”他接过披风跟我说,说完又跟菱角说:“你们的早饭,我会让时长送过来,我已经吩咐过大厨房,不用他们统一送了,咱们单做,是你们姑娘爱吃的肉糜粥。” 菱角高兴得直跳脚,我一天都跟他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去吩咐的,难不成是我睡午觉的时候? 他说完又看了我一眼才走,他出了门青莲就开了牙:“姑娘这倒是好,整天长在常二公子的院子里,连称呼都不一样了。” “就是啊,都叫名了,‘荣~轩~哥~’。”菱角也来凑份子。 “常大人和夫人让改的,还有,夫人让我叫她母亲,常大人让我叫他父亲,这事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祖母也不行。”我想起这事还没来得及跟她俩说。 “什么?!”二人同时惊呼。 “别叫了!夫人是疼爱我,常大人是讨好夫人,这三支玉簪和这对耳坠都是夫人送我的,以后可能还会送,你们要是看见了,就帮我藏好,回家了别让别人看见,要不然三姐那性子又得闹别扭。”我把能想起来的赶紧都交待完。 两个丫鬟都叉着腰看着我,我不明白的问:“怎么了?” “姑娘就没想想,常大人和夫人这么对你是为什么?”青莲问我。 “还能是什么,爱屋及乌,他们是疼爱儿子,儿子又大了,不好表达,就表达到我这里了,还能是什么?讨好我一个庶女能图到什么好处不成。”我挥挥手赶人。 “知道了,我去给姑娘打热水。”菱角无奈的转身出去。 “是爱屋及乌,还是因为常二公子喜欢你呢?”青莲看菱角出去了悄悄问我。 “可别乱说,我知道他对我好,是把我当亲妹妹,常大人和夫人对我好,就算不是爱屋及乌,也是因为我帮他们解了荣轩哥的心结,格外的谢我,长辈对晚辈总不能把‘谢’字挂嘴边上吧,那就用别的方式了呗。”说完我也有点信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家是武将出身,性格都豁达些,不象咱们家礼教守得严,你看两家的夫人还看不出来。” “是,是。”青莲是懒得理我了:“姑娘说得都有道理。” 第47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七) 她们按荣轩哥的交待给我洗漱时烫了脚,更完衣我钻进补窝,想想青莲的话,突然心里发苦,就算他喜欢我又能怎样,就算他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配又如何,我只是个庶女,在这里享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解了他的心结,他们感激我,可真要娶我入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夫人才让我现在就叫她母亲的吧,因为以后是没有机会正式叫她的。两颗泪珠默默的滴到了枕头上,咸涩得难以下咽,所以流了出来。我闭上眼睛命令自己睡觉,两个小人又在我脑子里打架了。 “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放纵自己享乐!”一个叉着腰训斥另一个。 “能享受几天,为什么不享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另一个还嘴。 “享受这几天有什么用,以后用来怀念?用来伤心?”叉着腰的问另一个。 “那也得有的享受才有可能用来怀念,不然还不是浪费!”另一个怼回去。 “反正也不会是你的,奢望就注定失望。”叉腰的回嘴。 “知道就是享受这几天还有什么奢望、失望的。”另一个接着怼。 “这叫自欺欺人!”叉腰的直说要害。 “这几天的享受又不是假的,莫待无花空折枝!”另一个又怼回去。 “好了,别吵了,我要睡觉!”我对着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喊,两个小人瞬间蒸发。 我坐起来凭空乱挥着手,想把这些有的没的都挥走,却挥出了自己的两行泪,把自己砸回榻上,觉得自己在抽风,翻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强迫自己睡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又是金戈铁马,但这次清晰的看到全身是血的荣轩哥在对着我笑,我一下惊醒,透过窗帘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要亮还未亮。 我爬起来看看旁边的衣服,不会穿呢,从箱子里取出厚披风系好就悄悄溜出院子,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冻人,难怪院里的花一到晚上就都合了花苞,它们也怕冷啊。我轻手轻脚的走到荣轩哥的院门口,门开着,听里面的动静应该是已经开始练长枪了,我偷偷探出头看院子里的荣轩哥,他正在全神贯注的练着长枪,我就躲在门外偷看。 荣轩哥突然一个翻身,长枪直指院门口我的位置,我吓的一个踉跄,露在披风外的腿和脚有点冻麻了,没站稳向后倒去。 荣轩哥发现是我,扔下长枪冲出来在我摔到地面之前抱住了我:“怎么在这看?还穿得这么单薄?!”没等我回答,他抱着我跑进我的小院。 声音惊动了睡在隔壁屋的青莲:“谁?!”青莲大喊。 “是我。”荣轩哥回答的时候已经进了屋。 他帮我解开披风,直接把我塞进被子裹好,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都裹好了才又问:“怎么穿这么少就自己跑出去了?你站了多久?” “没多一会儿,突然醒了,就想去看看你有没有在练功。”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回答。 “常公子,我就在隔壁,有需要您叫我吧,我先出去了。”青莲披着外衫看了一眼又退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怎么醒了?梦到什么了?怎么会哭着看我练功?”他伸手擦我的脸,我才发现脸上湿湿的。 “忘了,我也不知道我哭了。”我愣愣的看着他手上擦下来的水痕。 “忘了?”他不太相信的样子。 “嗯,好像是吓醒的,看外面天有点亮了,猜你可能已经起来,就想去看看,不会穿衣服,就找了厚披风穿上才出去的,真的是厚披风。”我一再强调我有注意温度,但不想跟他说梦到了什么。 “你呀,明天就出发了,要是病了可怎么办?我怎么跟祖母交待。”他从被子里拉出我的手,用他温热的大手给我暖着,手指碰到我的胳膊,也是凉的,他又伸手进被窝试探我腿和脚的温度,更凉。 他叹口气,坐在榻边开始脱衣服,仅着里衣钻进了我的被窝,把我揽在怀里让我取暖。 我贴在他身上,汲取着他的温度,他已经被汗水濡湿的里衣,更快的透出他的体温,一会儿,身体开始回暖,被窝里也有了温度。 “心儿,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好吗?”他低声问我。 “嗯。”我应着。 “心儿啊,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叹口气。 “别太再意就好了。”我小声说。 “怎么可能不再意,你……”他没有说完,用下巴抵住我的头。 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再睡会儿吧,我陪着你睡着了再走。”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 我闭上眼睛,脸贴在他的颈间,能感觉到他动脉的搏动,枕着他的胳膊,呼吸着他的气息,竟然安然入睡了。 再睁眼,天已经大亮,爬起来伸个懒腰,低头拉起自己的小衣,嗅到他残存的味道,觉得自己脸红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叫道:“菱角,打水帮我洗漱。” 刚喊完,两个丫鬟就前后脚的进来了,青莲打量我一眼问:“脸这么红,不是病了吧。”伸手试探了下我的额头:“还好,姑娘,你这身小衣是换还是不换?” “呃,换。”我低下头洗脸,又接过菱角递过来的帕子擦干:“你们还是教教我穿衣服吧。要不然,我也不会裹着披风出去了,应急自理还是要会的。”说完感觉自己跟半残似的,在这个世界也活了小十年了,居然还不会穿衣服。 “也好。”青莲取出了从里到外的一套衣服放在榻上:“姑娘你自己来,我们告诉你怎么穿。” 于是我在两个丫鬟的指导下,认真的学起穿衣服,被照顾得太好了就是这个样子,我这才意识到,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是生活在锦衣玉食里,比太多的人生活要好,要知足的。 今天和昨天差不多,陪荣轩哥批改成山的公文,中午荣轩哥拉我去看了那片芍药,开得真好,不愧是:烟轻雪腻丰容质,露重霞香婀娜身。荣轩哥为我折了两枝带回房间,插在细陶的花瓶里,放在窗边,细碎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洒在花上,我托着腮看了良久。 “你这么喜欢芍药?”荣轩哥批改完了一份公文,在我身后问我。 “好看啊。“我回过身,准备帮他晒墨迹。 “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不用帮我弄这些。”他拦住我的动作。 “这也是我喜欢做的事,帮你忙。”我笑着推开他的手继续手里的动作。 “累了就歇着。”他看着我铺好了竹简,去解新的一卷。 “知道啦,刚才不是休息半天了嘛。”我把解开的竹简放到他手上说。 “好。”他低头开始读竹简上的内容,这两天我也能看懂些了,今天的公文没有昨天多,看这样子晚饭前就应该能完工了。 果然绑完最后一卷,时长在外间通报:“大人让晚上都去正院吃饭。” “知道了,你叫人进来把公文送去给父亲吧。”荣轩哥吩咐完拉我起来,往前厅去。 我端着茶盏靠在窗边的桌子上,看时长带着下人抬着公文出去,转头问荣轩哥:“明天咱们都走了,父亲的公文就他自己处理了吧?” “自然是,他自己处理会快很多的。”荣轩哥坐在小桌另一边也在喝茶。 “你处理起来也越来越快了。”我鼓励他说。 “经验不足,还是要慢很多的,以后带兵经验多了会好起来。”他不卑不亢的说。 “咱们什么时候去正院?”我看看天,好象还没到晚饭的时间。 “你再休息会儿吧,等时长回来了,叫菱角和青莲过来,咱们再往正院去。”荣轩哥放下茶盏,把花瓶挪到我旁边,看了看说:“人比花俏。” “哥哥别逗我了。”我也放下茶盏,闭上眼把鼻子凑到花前轻嗅,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想起芍药的花语好像是真情不变,但好像也有惜别之情,记不清了。 晚上大家又都聚到了正院前厅一起吃晚饭,席间常大人一一叮嘱我们四个,主旨就是大哥照顾好大嫂,荣轩照应车队时也不要忽略了我。 “父亲、母亲放心,路上我会多跟乐心妹妹一起聊天散心的。”大嫂也跟他们保证要照顾好我,拜托,是送大嫂省亲,我只是陪同。 “常大人、夫人,我是陪大嫂嫂去蜀郡,一路上不必特别照应,我会注意安全,也会陪大嫂嫂去解闷的。”我赶忙说。 “你就放心吧,这四个都是好孩子,老大沉稳,老二英武,大媳妇温婉,小妹乖巧,有什么可担心的。”夫人扒拉常大人不让他再说,又跟我们说:“路上看哪里好玩,就停下来多玩会儿,别光顾着赶路。在蜀郡也可以多玩儿几天,不用赶着回来。” 夫人说完大家都放松了,我也知道了,原来这么周全妥当的安排,都是常大哥的手笔,夫人是全不管的,常大人在家只管照顾好夫人,实际当家的是常大哥,这长子也不好当啊。 吃完饭各回各院,原来下午常大哥已经派人来把要带的行李都取走,安排进马车了,我们只需要明天换好衣服出发就行。 我以为屋里会空空如也,但洗漱时发现,还有不少东西留在这里:“青莲,这些都是不带的?要留在这里?咱们回来了就不回这里了吧?” “说是夫人的意思,留些衣物在这院里,以后姑娘可以随时来住,就连今天穿的衣物明天都不用带上,说有人来给洗晒。”青莲已经整理好明天要穿的衣饰,是这里母亲给做的一套家常衣装,今天戴过的青玉簪、青玉耳坠,还留了件披风。 “好吧,你俩也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叫我,咱们别迟了。”我已经自己脱了衣服,准备钻被窝。 “姑娘不会半夜跑出去吧?”菱角欠欠的问。 “我又没病,赶紧都睡觉去。”我拿脱下来的衣服丢菱角,两个丫鬟笑着帮我放下床幔,回去睡了。 我躺好,心里有点小兴奋,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呢。 第48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一) 早上我们整装出发,常大人和夫人都出来送。 “唉,你们这一走,家里跟空了似的。”夫人叹口气说。 “这次是省亲,下次去探亲时带上母亲一起去,一路上咱们多玩玩。”常大哥哄着母亲。 “下次我要带心儿一起。”夫人又过来拉我的手。 “母亲想带谁都行,反正我都会护卫的。”荣轩哥过来把我的手拉出来,往车里送:“母亲,我们得出发了,今天第一天,晚上得到汉中才行。”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常大人挥挥手,我们各上各的马车,荣轩哥骑马在前面开路。 我们一行一共四架马车,大哥、大嫂和巧菁、巧茹一架,大哥的随从广录和车夫随车,我和青莲、菱角一架,时长和车夫随车照应,拉行李的两架,其中一架半空着,可以让跟随的下人休息,荣轩哥带着卫队骑马前后照应。 不一会就出了城,离城越远,车里越摇摇晃晃,有点晕车的感觉了,这得好几天呢,我胳膊支在车内的小桌上扶着额,青莲和菱角两个也被晃得昏昏欲睡。 “铛铛”车窗被敲响,青莲支起车窗板掀起帘子,我看见浩然哥伸手把一个小包袱递过来,青莲赶紧伸手接了。 “大嫂嫂让拿给你,说是腌酸梅,还有一些玩意儿,说无聊的话你们可以一起玩会儿。”荣轩哥跟我说着:“你要是觉得无聊,趁太阳不毒也可以出来骑会儿马。” “我又没穿骑装,怎么骑马?”我凑到窗前问他。 “那边箱子里应该有,大嫂嫂说给备了。”他目光往车厢后方扫了一眼。 车厢后面是有几个小箱子,我以为就是这几天穿的衣服什么的,菱角爬过去一个个打开,有的装着果子蜜饯,有的装着衣服,果然拎出一件骑装。 “你们什么时候带的?”我问青莲。 “没给姑娘带骑装啊?这也不是老夫人给姑娘做的。”青莲看着发懵。 “母亲给你做的,让大嫂嫂给你带上了。”荣轩哥解释道。 “那我换了骑装出去找你。”我开心起来,没在马场外自己骑过马呢。 “我去带匹马过来,在车外等你换好了,停车让你下来。”他说。 “会不会影响车队行进啊?”我怕添麻烦,犹豫了。 “不会,马车快走几步就跟上了,时长会控制好的。”他保证道。 “好吧,你等我换骑装吧。”我说完让青莲放下窗板帮我换衣服,自己会是会了,但穿得慢啊。 换好酒红色的骑装,我钻出车厢,时长让车夫靠边停了车,我从车架上直接上了马,和荣轩哥并排骑着,好开心,往前跑了一会又折回来。 我们并驾齐驱到了大嫂的车架边,荣轩哥冲车里喊:“大嫂嫂,你看这是谁。” 车窗板支了起来,大嫂凑过来看:“哟,乐心妹妹骑得真好,母亲给做的骑装也正合身,穿着真是英姿飒爽,我好羡慕啊!” “你想骑吗?我带你骑。”大哥也凑过来,跟大嫂说。 “我这么重,你怎么带我骑啊?”大嫂不好意思的说。 “你不重的,咱们都骑马,车队还能行得快些。中午早点到驿站,你和乐心还能小睡一会,总比在车里睡舒服。”大哥又说。 “我没有骑装啊?“大嫂又羡慕的看我。 “我带着你,你不用换骑装的,要是以后想骑马,给你做几身。“大哥安慰着大嫂。 “可以吗?“大嫂看起来想试试了。 “嗯。”大哥跟荣轩说:“就别再闲一个护卫了,你带乐心,我带庭伊如何?” 荣轩哥没说话看看我,我想了一下,护卫少了总不好,就冲他点点头。 我们靠边停下来,大哥大嫂的车是头一架,他们停了,车队就都停下来了。 荣轩哥下马把我从马上抱下来,又举上他的马,常大哥上了我刚才骑的马,伸手 把大嫂拉了上去,坐在他身后,荣轩哥看没问题了,冲后面的车队和护卫说:“一会儿我们在前面走,你们加快些速度,也不必非追上我们,车里还有人,中午在驿站汇合,注意车队安全,有问题,你派人快马通传给我。”最后他冲一个穿戴和别的护卫不同的人交代,那个人戴的头盔里还有面罩,看不见脸,只能看见眼睛,那人拱手接令,从头到尾没出过声。 都交待好,他才翻身上马,坐在我身后,和常大哥互视一眼同时催马向前。开始大嫂嫂有点害怕,我们骑得都不那么快,等她适应了,常大哥和荣轩哥才都加了速,两骑四人纵马齐欢,这可比坐在马车里好玩多了。 大约骑了一个时辰,不是自己骑着,也有些累了,尤其是大嫂,抱着常大哥的腰侧坐着应该更累。他们收了缰绳,马停了下来,哥俩分别把我和大嫂抱下马,原来大哥不仅马骑得好,也很有力量,虽是文官但并不是个文弱书生。 路边有溪水,我们下来都到溪边休息,两匹马也被石头压住缰绳在溪边饮水。 我把手伸进清凉的溪水里,看着下游方向的两匹马问荣轩哥:“这两匹都是军马吧?” “是。”荣轩哥坐在我旁边的石头上看我:“所以比一般的马要大,体力也更好,我的马你应该认识吧。” “枣红色,马头上有块白色的,就是你在马场骑的。”我回头看他。 “是,它是我的马,叫赤炼。”他笑着跟我说:“除了我就你骑过它。” “难怪我第一次骑它的时候,它不高兴呢。”我想起第一次坐上去时它的烦躁。 “现在不会了,你单独骑它都没事。”他笑着跟我说。 “你说过,马是很聪明的,就是说它认识我了?”我问。 “不是认识,是认可你了。”他温柔的看着我。 “马是只让认可的人骑?”我继续问。 “越好的马越是。”他回答。 我又回过头去看赤炼,它也正看向我们,我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摸它的头,它居然低下头顺从的让我摸,我开心的笑起来。 荣轩哥也来到我身后,伸手一起抚摸赤炼。 “赤炼真是通人性。”常大哥扶着大嫂走过来说。 “看着就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大嫂也说,回头又问大哥:“你有自己的马吗?” “没有,这是他十七岁时父亲送他的良驹,他从武,需要一匹自己的好马。”大哥跟大嫂解释。 “那它现在还算是小马?”我抬头问荣轩哥。 “不算了,它现在是正当年。”荣轩哥低头笑着跟我说。 “哦。”我抬起另一只手摸它的脖子:“你是正当年的好马呢。” 赤炼打了个响鼻回应我,我们都笑了。 “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上路吧。”常大哥说。 荣轩哥低头看我,我点点头,荣轩哥和常大哥分别取出压在石头下的缰绳,一手拉马一手拉人回到路上。 我们都上了马,继续向驿站进发。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就到了驿站,没让驿站的人牵马,我和荣轩哥亲自送两匹马到驿站后马的马槽,安顿好赤炼,荣轩哥揽过我问:“累不累?” “有一点,下午还一起骑吗?”我回问。 “下午你就在马车里休息吧,下午太阳就毒了,你会受不了的。”他捋捋我的发丝说。 “那你一直都要在马上,很辛苦的。”我看着他说。 “以后带兵行军,比这个要辛苦,你怎么说?”他笑着问我。 “那行军是没办法嘛。”我嘟囔着。 “现在是我在护卫啊。”他说。 “那个戴面具的是你的亲卫?”我突然想起这事。 “嗯,这次带了六个出来,两个在队前,四个在队尾,也是上次跟我去过蜀郡的,其他的都是府里父亲派的护卫。”他跟我解释道。 “这几天也没看你安排,你都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啊?”我想着这几天我几乎都是跟他在一起,没看他有什么动静,结果护卫的事都安排好了。 “一早一晚,你可都没在的。”他笑了。 “那你不是休息的时间很少?”是他太自律了,还是我太懒了? “我不用睡那么多的,你爱睡觉,多休息就好。”他说。 “这不是显得我很懒。”我不好意思的说。 “我不觉得,看你睡得香,我就高兴。”他说着拉着我往驿站前面走:“咱们去找大哥他们吧,大哥应该安排午饭和你跟大嫂午休的房间去了。” “你和常大哥不休息吗?”我问。 “看时间,时间富裕就休息会儿,要是能早点出发,晚上早点到,在汉中休息也可以。”他说。 “那看大嫂要不要在驿站休息吧,我在车里也能睡的。”我说。 “我猜大嫂嫂可能也这么说。”他笑着答。 我们来到驿站的饭厅,大哥大嫂已经坐好等我们了。 “乐心,庭伊说看你要不要在驿站休息。”常大哥问我。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荣轩哥低头跟我说完又跟大哥说:“刚才心儿还跟我说看大嫂嫂要不要在驿站休息呢。” “那你们要都能在车里睡,等车队到了休整一下,咱们就出发,到了汉中再好好休息一下。”常大哥决定了。 “都听大哥安排。”荣轩哥说完拉我坐到食桌边。 “饭菜都点好了,在驿站就吃得简单些。”大哥说完看着我们,我们都点头,这样安排没问题,大家都没异议。 一会儿清粥、小菜、馍饼就送了上来,我们安静的吃完,车队也到了。 广录带着巧菁、巧茹,时长带着菱角、青莲进来了,在我们旁边坐下,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来,坐在离我们稍远的位置。驿站里的小二一桌一桌的上完和我们一样的饭菜,又来收拾我们的桌子,问还要不要添些什么,我们都说不用,小二收了盘碗擦了桌子,一会儿送来了水壶和茶盏,壶里只是清水,不是茶。 等大家都吃完了,我们各自上车,整好队形就继续上路了,车里青莲和菱角帮我换下骑装,又给我整理出睡觉的地方,看我躺下了,她俩靠在小桌上小声的聊着天。 “你们俩不困的吗?”我拉着被子问她们。 “在车里睡了一上午,哪还睡得着。”菱角回答我。 “马车走得快了,也更颠了吧,你们也睡得着?”我好奇的问。 “晃习惯了就睡着了。”青莲回答:“姑娘一会也就能习惯了,何况还骑了一上午的马,应该更容易睡着了。” “你俩要没事,看看大嫂嫂早上送来的是什么好玩的,你们也可以玩一会儿。”我说完打了个哈欠:“那我睡了。” “姑娘睡吧。”青莲又给我掖了掖被角。 我闭上眼,当这车的晃动是摇篮,一会就睡着了。 第49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二)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俩丫鬟正在玩翻花绳。 “我睡了多久?”我坐了起来问。 “姑娘可是醒了,都睡了小一个时辰了。”青莲过来把我扶出被子,菱角在我身后把被子打成卷放在我背后,让我可以靠着。 “可不是嘛,我这手都让绳子勒红了。”菱角爬回去翻大嫂送过来的小包袱。 “就没别的玩儿了?”我伸头看菱角翻出的东西。 一个九连环,几个骰子,一个小棋盘,陆陆续续又拿出了六个白棋子六个黑棋子,是迷你版的六博棋,还有三个两边凹进去的木棰,那就应该还有小木球,果然菱角又掏出了两个小球。 “这些玩起来都有动静,刚才哪能玩啊。”青莲把已经放在一边的一个小陶罐递给我:“这是腌酸梅,含一颗就不那么晕了。” 我接过来,拔出布包着的塞子,拈了一颗出来放在嘴里,又把沾在手指上的汁嘬了嘬,味道真有点酸,我眯着眼塞好塞子递回去。 “姑娘想玩哪个?”青莲接过罐子问我。 九连环我就没解开过,现在还不想为难自己,这车里摇摇晃晃的,好像玩接球挑战性更大,而且可以三个人一起玩,于是指着木棰说:“咱们仨玩这个吧。” 我们三个人坐在三个方向上,一人拿着一支小木棰,我向菱角的方向抛出小球,菱角举着小棰用凹面去接,看着好像要接到了,马车一颠,小球反而被打飞了 “啊!这不能算,刚才车颠了好大一下的。”菱角哇哇叫着说。 “怎么不算,谁都可能赶上马车颠的。”青莲笑着说。 “就是,谁赶上算谁的。”我笑着总结发言。 “我怎么这么倒霉,上来就赶上了。”菱角委屈的去捡球,刚爬到车门口,帘子就从外面掀开了。 时长探头从门帘掀起来的缝里问我们:“公子说想跟你们一起玩会儿,问你们让不让?” 我起身走到门口把帘子掀得更大往外看,正看到荣轩哥骑着马在我们车边走。 “你也想玩?”我问他。 “大哥他们玩了好一会儿了,我就等你醒了想跟你们一起玩呢。”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两支小木棰:“我刚才跟大哥他们要了两个,和时长一起跟你们玩,这个人多了才更好玩。” “那赤炼怎么办?”我看看马问他。 “赤炼会自己跟着马车的。”他拍拍马脖子,赤炼打了个响鼻,好像在说:“没问题!” “那就进来吧。”我说完退回车厢里,靠在被子卷上,青莲和菱角都往后挪了挪。 时长先进来,把门帘掀得高高的,接着荣轩哥就跳上了车架转身进了车厢,他和时长都把靴子脱了放在门口,时长挨着菱角坐下,荣轩哥挨着我坐下,我们又微调了下各自的距离,一人手持一个小木棰开始玩起来。 一时间满车的欢声笑语,基本上只有荣轩哥能接到球,时长最初也能接到几个,后来菱角就开始捣乱,时长该接球时,菱角就撞他,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更开心的样子。 后来为了加大难度,我们开始抛两个球来接,车里就更热闹,荣轩哥也接不到球了,经常是接了这个躲那个,一不小心还能被球砸到头上、身上,我一下都没被砸,因为身边有个大大的护身符,总能帮我挡开。 五个人嘻嘻哈哈的玩了好半天,直到有人敲窗。 “到城门了?”荣轩哥问外面。 “是。”外面一个简短低沉的声音传进来。 “马上进城了,我出去带队。”荣轩哥穿上靴子掀门帘出去,一声口哨,车旁就响起了马蹄声,时长也穿好了靴子跟了出去坐在门口车架上。 我支起车窗板看向外面,荣轩哥已经骑在赤炼背上向前奔去。 我们也收拾起大嫂给的玩具小包袱,安静的坐在车里等着入城的检查,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一切顺利,只有一个小兵象征性的掀起门帘看了一眼,我坐在最里面,都没看到小兵的脸,帘子就放下了。 马车又开始走了,进了城,又听到了熟悉的街道嘈杂的声音,就是口音有所不同了。 马车在城里走得好慢,习惯了在路上的行进速度,现在感觉在龟爬。 越往城中走,车速就越慢,最后马车终于停住了,时长应该是下了车,青莲先穿好鞋掀起门帘,菱角扶着我走出车厢,我看到一个挂着很多灯笼的三层楼,应该是个大客栈了。 菱角先下了马车,在车下扶着我踩着条凳走下去,青莲随后跟下来,马车就被车夫驾走了,应该是停到店后面去了。 大哥、大嫂在前面等我们过去,我们回快脚步聚过去,没有看到荣轩哥。 “二弟去安顿护卫队了,我们先进去吧,我已经订好了房间,一会儿要用的东西,广录和时长会带丫鬟们去取。”大哥拉着大嫂跟我说。 “好。”我顺从的答应。 “你在前面走吧,我和乐心妹妹跟着你。”大嫂松开大哥的手,过来牵我的手。 大哥点点头,在前面带路,我太感谢大嫂了,真是善解人意啊,让我这个没见过古代世面的姑娘有了依靠。 进了店就有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还真是这套,电视剧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已经订了三间套房。”大哥四平八稳的说。 “好嘞,客官楼上请。”小二说着话就领着我们上楼了,一气上到三层,果然比二楼要清静好多。 “乐心,你跟你的丫鬟住中间这套,分里外间,都有榻,够住的。我们住里面,二弟住外面那间,都好照应你。你们先进屋休息一下,一会让他们把吃的东西送上来。”大哥站在中间这套的门口跟我说。 “多谢常大哥,那我带她们先进去了。”我行完礼,推开房门进了屋。 房间好大啊,里间一张大榻,外间两张小榻,正好够用,可是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榻,还是第一次。 里间后墙上有窗,我走过去推开窗板,下面是住店的后院,我们的马车都在下面,护卫的马也都进了马棚,有护卫正在马槽里加草料,没看见荣轩哥,我缩回脑袋放下窗板,回头看两丫鬟,正在检查榻上的被褥。 “姑娘,一会儿还是把常府给备的被褥拿上来用吧,这被褥怕是不干净啊。”青莲直起身跟我说。 “先不急,看看大嫂嫂她们拿不拿,她们要没拿,咱们就不能拿。”我谨慎的回答她。 “好,我去看看时长过来了没有。”说完青莲就出去了。 “我去给姑娘打点热水,姑娘先洗洗吧。”菱角也要出去。 “不急,你先等等,看看大哥大嫂有什么安排。”我说完往榻上坐下去,也还好,没有常府的软,但跟祖母院里的软硬差不多,看着也还干净。 “姑娘,时长过来了,让我们跟他下去取东西,隔壁巧菁、巧茹也跟着广录下去了。”青莲回来是叫菱角来了。 “行,你看看巧菁她们拿了什么上来,她们没拿的,咱们就不要拿了。”我又叮嘱道。 “知道了。”青莲带着菱角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空荡荡的,说不上害怕,但不安是有点的。 “铛铛”两声敲门声,我正紧张该不该说话,外面传来了荣轩哥的声音:“心儿,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我起身跑过去开门,还没出里间,门开了,荣轩哥走了进来。 “我看她们都下去了,怕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害怕,进来陪你。”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进来了,站门口做什么?”我看他没动,奇怪的问。 “看你的样子不怎么害怕。”他说。 “怕是没什么怕的,但荣轩哥来了感觉更安心些。”我如实说。 “你比我想象的胆子要大呢。”他笑了,往里间走来。 “这榻上的被褥薄了些,让她们把从家带的拿上来用吧。”荣轩哥坐在榻上用手试试这里的被褥说。 “哪有那么金贵,这儿看着也算干净,就可以了。”我也不能说让她们见机行事去了吧。 “那把被褥带出来做什么,不就是用的。”他拉我坐到他身边。 “那也太麻烦了吧?”我小声询问。 “只大哥大嫂他们用,你带了还不用,不是显得他们矫情?”他问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用。”我问。 “不用带出来做什么?”他反问我。 “也许用在条件没那么好的地方呢?”我合理化推论。 “那一会儿看看吧。”他捏我的鼻子一下说。 “你带的那些护卫也都住下了?”我问。 “嗯,住在二楼,已经安排他们下去吃饭了。”他回答。 “那咱们一会儿也下去吃饭?”我问。 “跟大哥商量了一下,咱们吃的让他们送上来,就在房间里吃了,我跟时长过来跟你们一起吃没意见吧?”他问。 “这有什么意见,我也看出来了,时长对我们家菱角有意思,让他们多接触,没准菱角是最早嫁人的。”我哈哈笑出来。 “你还看出什么了?”他揽住我后抑的身子问。 “还有什么?”我反问他。 第50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三) “我猜菱角不肯早嫁。”他侧头看着我说:“不信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我其实不太确定菱角喜不喜欢时长。 “菱角要是比你早嫁了,我再出一份嫁妆给她。”他看着我。 “那要是比我晚嫁了呢?”我问。 “那是你输了,你说。”他逗我。 “那我给她出两份嫁妆?”我试探。 “那怎么菱角都赚了两份嫁妆,青莲该不平了吧?”他问。 “唉,青莲要能嫁,我出三份嫁妆都愿意。”我叹口气说。 “也许只是缘分未到,急不来的。”他安慰我。 “希望是吧。”我真的希望是:“她总是说她是答应了姨娘,替她留下来照顾我,但我也不能误了她的终身啊。” “是个好姑娘,你放心,她一定会得个好归宿的。”他揽住我靠向他。 这时门外传来行走的声音,我们起身往门口走。 门是被脚踢开的,菱角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床被褥进来了,青莲在她身后提着一个大包袱。她们看荣轩哥在屋里,也不吃惊,直接说:“常大公子吩咐的,只要住店,大嫂和姑娘都只铺盖咱们从家带的被褥,所以我就给抱上来了。” “辛苦菱角了,明天还得抱下去。”我看她的样子,真是有点心疼。 “明天我帮菱角姑娘抱被褥下去吧。”时长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有菜有饭。 “不用了,这是姑娘用的,还是我抱吧。”菱角真是不心疼自己,得两份嫁妆也应该。 菱角把被褥放到里间的榻上,青莲也放下包袱,一起抬了食桌到榻前,时长把大托盘直接放到了桌上,这托盘也没比桌子小多少,我和荣轩哥并排坐在榻上,他们仨从墙边取了蒲团坐下。吃得比中午丰富许多,有肉有菜,我和荣轩哥拿起筷子夹菜,那仨人谁都没动。 “出门在外,关起门来咱们就别拘着了,一起吃吧。”荣轩哥说完看着我。 “一起动筷子,谁不动罚谁。”我夹了块肉给荣轩哥,他今天最辛苦。 菱角喜滋滋的最先拿起了筷子,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上了晚饭,也是都饿了,一会盘干碗净,大家也都吃饱了。 菱角摸摸肚皮,打了个小嗝,众人都笑了,这孩子从小就可爱,这时门被扣响了,广录在外面说:“二公子、乐心姑娘,大公子让二位去商议下明天的行程。” “好的,就来。”荣轩哥说完拉我起来,又跟时长说:“你把东西送下去吧,然后回这里等我们。” 时长应了,端起托盘跟在我们后面出了屋,菱角跟过来关门,我顺口叮嘱:“除了时长,别人都不让进屋,等我们回来。” “姑娘放心。”菱角说完把门关好。 “你还挺细心的。”荣轩哥拉着我走跟我说。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我笑笑说。 常大哥的房门开着,广录等在门口,我们进屋,广录在后面把门关了,候在外面看门。 “大哥安好,大嫂安好。”荣轩哥请安。 “常大哥安好,大嫂嫂安好。”我跟着请安。 “嗯,晚上让广录跟时长睡你外间吧。”常大哥跟荣轩哥说。 “自然可以。”荣轩哥答应,拉我坐在他们对面。 “乐心以后也别总叫他常大哥了,叫他荣怀哥吧,要不多见外。”大嫂笑着跟我说。 我看看常大哥,又看看荣轩哥。 “我也这么觉得。”常大哥笑笑跟着说。 荣轩哥点点头跟我说:“就跟我一样,在别的长辈面前,你称我们的字,在家或咱们同辈人在一起时就唤名就好了,大哥字泽世。” “嗯,荣怀哥,荣轩哥。”我乖巧改称呼。 “这样多好,更像一家人出门了。”大哥笑笑把茶盏递给我们,我们双手接过。 “荣轩,原本咱们是计划明天中午出发,晚上宿在沿路最大的那家驿站,后日再到梓潼。但看今天的行程,若明天带上干粮,早上卯时,你我带上庭伊和乐心骑马出发,车队加速行进,午时便可行程过半,中午稍事休整,下午车队略加些速度,应该可以在戌时关城门前到达梓潼。” “略有不妥,如果路上有分毫意外,我们可就得露宿城外了。”荣轩哥蹙眉思索。 “如路上耽搁了,或者行进并不如预想,我们可借宿梓潼府门亭长在城外二十里的邢家军军营,出门前父亲飞鸽给邢大人,如我们有需要,让他在我们入城前照应一二。邢大人说会在军营处等我们,当然不用麻烦邢大人是最好。”大哥说完喝了口茶,看着荣轩哥。 “这样就没问题了。”荣轩哥眉头舒展,点头同意。 “现在酉时一刻,刚才问了小二,戌时宵禁前这条主街都很热闹,我们还有半个多时辰可以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成衣铺,给庭伊买件骑装。”大哥说完温柔的看向大嫂。 “那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乐心也没来过汉中吧?”荣轩哥问我。 “没来过,那咱们现在就出去吧。”我好开心的说。 说完我们纷纷起身,巧菁和七巧茹也雀跃的跟着我们往外走。 到了我的房门口,我推门进去,时长正跟菱角和青莲闲聊着,看我进来都站起来。 “走,咱们出去逛逛。”我开心的宣布。 “好呀,好呀,刚才时长还说,汉中有好多好吃的小食。”菱角说着口水就要流出来的样子。 “你还吃得下啊?”我不禁佩服道。 “咱们几个吃一份,都尝尝嘛。”菱角不好意思了。 “好吧,青莲咱们带些钱。”我吩咐青莲。 “你们不用带了,我身上的钱够你们吃的,有我在用不着你们使钱。”荣轩哥在我身后说:“要想吃好吃的就赶紧走吧。” 我们高高兴兴的鱼贯而出,荣怀哥在后面跟荣轩哥说:“我看咱们还是分开走吧,我带庭伊找成衣铺,你也带上广录、巧菁、巧茹,有好吃的帮我们带些回来,我们自己走就行。” “那就分开走吧,我带她们找好吃的去。”荣轩哥看着叽叽喳喳下楼的丫鬟们跟荣怀哥说。 我跟着荣轩哥下楼,一边走荣轩哥一边叮嘱我:“一会儿出去了,一刻都不要离开我,我没法拉着你的时候,你也得拉着我的衣服,不然下次不敢带你出门。” “知道啦。”我平时就少出门,这时候听话是没错的,所以这一路上我就成了他的跟屁虫。 上了街,人来人往还真是热闹,小二诚不欺我,我们沿着路往前走,不一会就听见菱角欢天喜地的叫唤。 “姑娘,姑娘,这里有面皮还有菜豆腐!闻着好香!”菱角跳着脚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走过去,看到相邻的两个摊子,一个卖面皮,一个卖菜豆腐,飘出不同的香味,小贩一边做着吃食,一边招呼行人来吃。 我们分三桌坐好,两家小贩看来合作得很好,一家上面皮,一家上菜豆腐,我和荣轩哥坐一桌,只要了一样一碗。 荣轩哥先各吃了一口,点点头跟我说:“确实好吃,你也尝尝吧,不必都吃了,剩下有我呢,留点肚子,一会还有别的尝。”说完把两只碗推到我跟前。 我接过筷子夹了点面皮吃了一口,入口很顺滑,只是平时不怎么吃辣,被辣得咳嗽起来,四处找水喝,荣轩哥拍着我的背,要了一碗凉水给我喝。 我含了一大口,嘴里感觉好了些,但嗓子里还是火烧火燎的。 “你都来京都这么久了,还是吃不了辣啊?那不是少了很多乐趣。”荣轩哥笑着跟我说,其实他平时给我吃的东西都是按我的口味,精心挑选的,基本上没辣味。 “我多练习练习。”我咽下嘴里的水,准备再下一筷子试试。 “练习也要慢慢来。”他又跟小贩要了碗热水放在我面前:“把面皮放到热水里涮涮再吃。” 我按他说的又吃了一口,虽然还是辣,但可以接受了,穿来之前我也是能吃些辣的,但穿来之后的家在九江,基本上就和辣的无缘了,没怎么经受过辣椒的洗礼,一时还接受不了,但想想有辣味的还是挺好吃的,所以这个可以练练。他看我努力吃辣的样子,不禁莞尔。 又吃了几口,还是停了下来,不停的靠用嘴呼吸来缓解火烧火燎的感觉,嘴唇好像有点肿了。 “好了,好了,你吃这个吧,就不给你拌辣酱了。”荣轩哥笑着把面皮从我面前拿走了。 “拌一点吧。”我呼着气,吸着鼻子说。 “别勉强自己。”他拈着放辣酱的小碟子跟我说。 “放一点,就放一点,来了汉中总要吃到汉中的味道。”我盯着辣酱跟荣轩哥说。 “那放一点?”荣轩哥用筷子头拨了一点点辣酱到菜豆腐的汤里,看着我问。 “再这么一点。”我盯着辣酱说。 “这么多?”他又拨了一点辣酱进碗。 “好,好,就这么多。”我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有了刚才的经历,又加了口热汤,嘴里的辣味被放大了好几倍,我瞪着眼又去找凉水碗,喝了一口缓解嘴里的痛感。 第51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四) “就说放一点,你还加量,又辣到了吧。”荣轩哥无奈的看着我。 “适应适应就好了,这个味道还是不错的。”我挥挥手,表示没事,又舀了一勺吃,然后再喝口凉水。荣轩哥看着我笑着摇摇头,开始吃面皮,看他吃得挺正常,看来平时是喜欢吃辣的,难为他一直陪我吃不辣的食物。 又吃了几口菜豆腐,我停下来,含了一大口凉水,坐着不动了。 荣轩哥已经吃完了面皮,从怀里拿出帕子给我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 “你婆姨和你不是一个地方的吧,为你学着吃辣可是好女子。”小贩操着汉口口音跟荣轩哥说。 我含着水想跟他说我们不是夫妻,结果一下子呛到了,猛的开始咳嗽。 荣轩哥给我拍着背,又拿帕子给我捂着嘴,也没空跟小贩说话,小贩看我这个样子笑着转身去忙了。 旁边的丫鬟、随从本来都要站起来帮忙了,看了我们一眼又都坐了回去,低头继续吃着。 等我不咳嗽了,转头去看他们,他们都吃完了,荣轩哥也端起碗几口吃完了菜豆腐,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放在了桌子上说:“我们吃完了,来收钱。” 小贩看见了喜滋滋的过来收了,嘴里抹了蜜一样说道:“客官英武、婆姨俊俏,您好走,今天晚了吃得少些,明天再来,我送客官几个小菜。” 我正要辩解,荣轩哥拉住我小声说:“跟他辩解什么,明天咱们就走了。”说完拉着我继续往前走,菱角又打头探店去了,时长紧跟在她身后,广录带着巧菁、巧茹、青莲跟在她们身后,也不回头看我们。 我们走在人流中,荣轩哥牢牢拉住我贴在他身侧走着。 菱角又尝了好几家小食,居然还有一碗浆水面,时长怕撑坏了她,和她分食的。我发现菱角和青莲都比我能吃辣,看来这些年没跟我同桌吃饭,已经适应了京都的饮食。广录不知从哪找了个食盒提着,看来已经给大哥大嫂打包了吃的。 走走逛逛居然遇到了大哥和大嫂,大哥手里拎着个包袱,看来是买到了骑装,我们迎上去,大嫂欢快的跟我们说:“幸好在第二家成衣铺买到了合身的骑装,就是颜色艳了些,大红色的,要是妹妹穿会更好看。” “嫂嫂穿红色更好看的,我可穿不出红色的富贵。”我谦虚的说。 “你和乐心都好看,穿什么颜色都相称。”荣怀哥拉着大嫂笑着说。 “大哥,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都往回走吧,广录食盒里的都是好吃的,正好回去当宵夜吃。”荣轩哥原本就打算拉着我往回走了。 “嗯,看她们好像还没玩够,到了梓潼可以多住一天,大家多些时间玩儿会。”大哥回头看着玩得正开心的丫鬟们说。 “时长、广录,快到戌时了,带好她们,咱们回去了。”荣轩哥大声喊他们。 我们往回走时,已经看到街边的商贩都开始准备收摊,除了卖吃食的,还有些卖小玩意儿、摆件、饰物的摊子,也有挑担子卖的,刚才菱角她们好像都买了些,正拿在手里玩着往回走,她们好像没带钱出来,那应该是时长付的,还不是不还呢。 “荣轩哥。”我抬头问他:“那些是时长付的钱吧?回去要不要给时长钱?” “不用。”荣轩哥低头跟我说:“我回去再给他拿些就是了,别白费了时长的心意。”说完他别有用意的看我一眼,我明白了,追女生男生花钱,自古有之。 回到客栈,我抬头看,三层楼的客栈,灯笼从楼顶一直排到大门两侧,把整个楼都照亮了,一层的灯笼更是挂了一排,门前都亮堂堂的,回头看街上,街两边的灯笼跟两条长龙一样照亮整条街,商铺、商贩的灯笼点缀在其间,古代的夜景还真是好看,只是我们的房间都不是沿街这一侧的,在屋里看不到,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吧。 回到屋里,真有点困了,小二送来热水,菱角接了。我洗漱时青莲已经帮我铺好的被褥,又帮我脱了衣服收好,我看到旁边的骑装已经放好。 她俩也洗漱完,我们都很快入睡了,明天卯时就要出发,都要要早起。 一夜无梦,我觉得没睡多长时间,青莲就来叫我起来了:“姑娘已经寅时三刻了,常二公子说,外面已经备了早饭,我们得把东西都拿下去装车呢。” 我赶紧起来洗漱穿衣,可不能让大家等着我啊。菱角抱着被褥下楼时感觉她还没睡醒,我都担心她会从楼上滚下去,好在有时长帮她,我也放心一些。 收拾完出门,看到大嫂也刚出来,我们拉着手一起下了楼,到了饭厅,看到护卫们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小二给我们端上来早饭,和护卫们吃的一样,我们也赶紧吃起来,中午要在外面吃干粮,早饭一定要吃饱。 快吃完的时候,荣怀荣轩两兄弟一起进来了,荣怀哥说:“巧菁、巧茹刚才问我,可不可以让护卫也带她们骑马,这样可以更快一些。”说完看着菱角和青莲。 她俩愣了一下,看向那俩丫鬟,巧菁说:“我们也没骑过马,昨天见少夫人骑了挺快的,所以也想试试,今天不是要赶路嘛。” “你们两个也可以不骑的,在车里也慢不了多少。”荣轩哥跟菱角和青莲说。 “也……也可以试试,不行再坐车。”菱角有点结巴。 “我没什么问题。”青莲还是比菱角沉稳。 “那你们都先上马车,我刚才去敲开了那两家成衣铺问过,两家成衣铺凑凑,应该够你们穿的骑装。”荣怀哥已经有安排了。 “那咱们就出发吧。”我正好吃完了,看大嫂也停了筷子,于是说。 大家出门各上各的马车,先去成衣铺。等从成衣铺出来,四个丫鬟也成了英姿飒爽的女侠。 “菱角有点胆小,时长带你骑马,其他人都由护卫带着。”荣轩哥安排着。 我们都上了马,我看没有护卫在车里的样子,问荣轩哥:“没有马的护卫呢?” “买了两匹,虽然没有军马好,但跑上一天还没什么问题。”他抽空回答完我,就大声发出指令,整队出发了。 我们前面是两骑他的亲卫,我们和大哥大嫂并驾,后面跟着时长和带着丫鬟的护卫,再后面又是两骑他的亲卫,车队最后也是他的亲卫收尾。 一队人纵马而行,速度真是快了不少,中间停下两回让我们这些没怎么骑过马的女人休息一会儿。到了午时,哥俩看着地图很欣慰的说,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不出意外戌时入城没问题了。 大嫂带着两丫鬟跟我们坐在一辆马车里,吃着从客栈里带出来的馍饼、小菜,喝着水囊里的清水,微风从掀起门帘的车门处吹进来,还是挺舒服的。男人们都在车外席地而坐,吃着一样的东西。 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儿,大哥和大嫂上了第一架马车,两个丫鬟走到后面去上有空位的行李车,看样子是给大哥大嫂同睡腾地方。 菱角探出头去问:“后面够咱们四个的地方吗?” “整理一下应该够的。”巧茹想想说。 “咱们跟她俩一起去吧,巧茹昨天买了个玩意儿,正好四个人玩的,咱们睡醒了可以一起玩。”菱角拉着青莲说。 “那咱们不管姑娘了?”青莲不予苟同。 “咱们帮姑娘换好衣服,姑娘这一睡不定什么时候呢,下午到晚上得跑四个时辰,中间总会停下来休息,姑娘醒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菱角说完看向一边的荣轩哥。 “你们想去就去吧,我帮着照看你们姑娘。”荣轩哥笑着说。 “那我们帮姑娘换衣服,巧茹去拿你昨天买的玩意儿?”菱角开心的问巧茹。 “好啊,好啊,我去拿,一会你们直接去后面找我们就行。”巧茹开心的往大哥大嫂的马车走着说。 “那我先去后面整理一下。”巧菁说完往后面去了。 菱角和青莲放下车窗板和门帘帮我换下骑装,全程我都没机会反抗,什么跟什么呀,我的丫鬟为了玩游戏,就丢下我走了? 她俩收拾换下来的衣服时我终于憋不住了:“你俩就这么走了?” “这不是有常二公子照应你嘛,肯定比我们周全。”青莲收拾完衣服,又把车里的被褥展开帮我铺好,这里地方大了,被褥整个铺开。 菱角下车前跟我说:“姑娘,这回地方大了,你可劲睡。” 我一个白眼送她们下车。 荣轩哥坐在车架上掀开门帘跟我说:“你先睡吧,我先带队出发,没什么情况了就过来陪你。” “你不用特别来陪我的。”我看看车厢里,这哪留他待的地方了啊。 “你就不想我偷懒休息会儿?”他笑着小声问我。 “那……那你,你想休息了就过来吧。”我投降还不行吗。 “你躺好睡吧,上午跑了三个时辰,骨头都要散了吧,一会儿给你揉揉。”他小声说完就放下门帘跳下了车架。 我认命的钻进被子躺好,才觉得真的是浑身酸疼,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眼皮就开始打架,闭上眼听见荣轩哥在发号施令,车动了,看来是出发了,随着车辆的晃动,我迅速进入梦乡。 第52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五) 我是真能睡,在梦里仿佛又到了云上,身体也软绵绵的,越来越舒服,四肢舒展开来,感觉自己像一朵被人捧在手里的,正在开放的芍药花。 渐渐转醒,我靠在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里,想都不用想是谁,我伸了个懒腰,侧过身看他,他也正低头看我。 “你一直这么坐着?”我懒洋洋的问他。 “也不是,刚才有一段路比较颠簸,怕你磕到才抱着你的。”他低声回答。 “我睡了多长时间?”我习惯性的问。 “快两个时辰了吧,我带队出发后走了一阵,感觉没什么问题才上的车,你已经睡着了。”他笑着答。 “我睡了这么久?不过上午骑了三个时辰的马,现在没觉得比在马场累,你是不是给我按揉过了?”我问。 “嗯,怕你起来会酸痛得动不了了,上车看你睡得挺香的,就轻轻给你做了按揉,看来是管用的。”他欣慰的说。 “你上车是来休息的,结果一会儿也没睡吧?”我又问。 “闭了会儿眼,要随时听外面的反馈,不能睡实的。”他回答。 “这队护卫也是挺辛苦的,我们还能睡,能休息,他们却要一直打起精神保证车队的安全。”我看向车窗,窗板没有支起来,看不到外面,但能听见外面护卫的马蹄声。 “一般没人在意护卫辛不辛苦的。”他看着我说。 “都是人,都是父母的孩子,不能因为是护卫,是兵丁,就可以不在意他们的感受,认为他们就应该豁出性命来保护我的,不是吗?”我看向他继续说:“其实你和大哥也是在意他们的,我们吃的是跟他们一样的饭菜,他们跟我们住的是一样的客栈。要不是因为有我们几个女眷,你们会一起骑马行进,也会吃住在一起吧?”我虽然是问他,但我肯定答案就是这个。 “我家是武将出身,将军和士兵同行、同吃、同住是家规,只有这样,才会上下一心,在战场上才会同仇敌忾,战无不胜。大哥虽是文官,但我们从小受到的军规教育是一样的。”他浅笑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我觉得这样很好,比我家感觉要好,在我家打死个小厮都不需要多大的理由,觉得只要给了钱,别人的命就是府里的。身契就像把锁,能把人的命都锁死了。”我想起小时候背锅被打死的小斯,情绪低落了下来。 “这不是你家的问题,是制度的问题,贵族世袭,贱籍也一样,没有机缘改变,就会一代一代传下去。所以你总是想帮菱角和青莲脱籍,让她们能享受自由自主的生活,即便没有在府里吃得好,住得暖。”他把我又抱紧了些说。 “这样不对吗?”我以现代人的思维想这个时代,会不会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不了? “没什么不对。你是个既善良又正直的姑娘,我一直觉得你是与众不同的。”他的前半句我没法评价,但后半句没错,我是穿来的,经过现代社会毒打的成年人,没和这里格格不入算好的了。 “有什么不同,我又没能力改变什么。你在车里还能待多长时间?”我转换话题问他。 “我进来之前吩咐过,进蜀入山之前停车休整一次,应该半个时辰内就会停车了,进山之后,我就要随队警戒,可能就没机会进来陪你了。”他正色道。 “这样啊,你会玩九连环的吧?我在你房间里见过。”我放下刚才的情绪,笑道问他。 “会,就是用来锻炼手指的灵活而已。”他不太明白的看着我。 “你教我玩,我还没解开过呢。”我说完从他怀里爬起来,去拿昨天大嫂给的包袱,他怕我摔倒,伸手扶住我的腰。 我在箱子里把包袱解开,摸出九连环,盖好箱子坐回他怀里,他帮我把被子整理了一下,盖好我的腿,我双手拿着玩不转的九连环抬头看着他。 他拿过来先给我演示了一下,就听见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音,眼看着三个圆环就垂了下来,跟变戏法似的。 我睁大眼睛让他再给我演示一遍,于是我眼睁的的看着他手指翻飞,三个圆环串了上去又掉了下来。他闷笑的震动从他的胸腔传了过来。 “不许笑,好好教我,不是让你变戏法给我看。”我盯着三个垂下来的圆环在空中摇摇晃晃,发出金属碰撞的叮铃响声。 “好,其实很简单,你需要记住,两个相邻的环才可以操作,就是这样。”他说着手把手的教我怎么把三个环还原上去。 “我们的目标是把第九个环卸下来,那就要从卸第三个环开始。”他说着又教我怎么把第三个环取下来。 “然后卸第五个环,再把前面的环都上去,再卸下第四个环,这样就可以去卸第七个环。”他一边说一边手把手的教我。 “所以每卸一个环就要把前面的都做一遍?”我看出点门道,就是要反复操作嘛。 “是这样的,你看看能不能自己卸下第七个环。”说完他帮我托着让我自己试。 在一串叮叮铃铃的金属碰撞声中,我操作的没有那么流畅,但也算顺利的卸下了第七个环。 “就说心儿聪明的。”他托着九连环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原来这个不难啊,知道怎么解以后就是反复操作,那还有什么好玩的?”我有点失去兴趣了,把放在九连环上的手拿了下来。 “我玩这个本来就是锻炼手指灵活的。”说着他开始快速的动作起来,叮叮铃铃声不绝于耳,金属的光泽在我眼前飞快的闪动,十几秒种的时间他就把第九个环卸了下来。 “然后就是继续反复依次把第八个、第七个、第六个直到前三个都卸完,它们就分开了。”他提着只有第八个环挂着的九连环跟我说。 “你怎么做到这么快的?反复练习就可以?”我惊讶的看他。 “一边看书,一边玩,就越来越快了。”他习以为常的表情,并没有一丝炫耀。 我又提起了兴趣,也想可以做到像他那么快的操作速度,伸手拿过九连环放在被子上,开始从前两个环往上套,他双臂环住我的腰,下巴放在我的肩上看着我玩。 当我解下第八个环时,车窗被敲响了。 “可以停车休整了?”荣轩哥问外面。 “是。”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在窗外回答。 我挪动位置,让他可以起来,他帮我把被子盖好腿,又从身后的箱子里帮我找出披风递给我:“一会儿要下车的话,披好再下来,现在天色渐晚,又快进山,温度会低了。” 说完他在车门口穿好靴子,掀开门帘的同时吹响了口哨,车旁即刻响起了赤炼跑过来的声音,然后就是他上马往前跑时发出的越来越远的指令声:“全队停靠路侧休整。”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时长的声音传进来:“乐心姑娘先别下车,等菱角和青莲姐姐过来。” “好,你去帮荣轩哥吧。”我在车里回应他。 “我不走,公子吩咐过,姑娘要下车的话,我跟你们一起进旁边的树林休息。”时长在车外说。 这是荣轩哥不放心我们几个姑娘,我也就不再说什么,玩着九连环等菱角她们过来。不一会儿,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过来了。 “姑娘,要不要下车走走?哟,姑娘会玩九连环了。”菱角掀开门帘就吵吵起来。 “坐了半天了,我下车。”我拿着九连环和披风,菱角在车门口准备帮我穿鞋。 “我自己来就可以。”我把九连环塞给菱角,自己穿好鞋子,系好披风,菱角扶着我的手,我下了车。 “姑娘这是越来越自理了啊。”菱角扶着我跟在时长身后往树林里走,路边的树林并不茂盛,稀稀松松的。前面不远那哥俩正在说话,大嫂也穿着披风正跟巧菁、七茹说着话。 “你们也骑了一上午的马,居然身上不酸不疼?”我好奇的问她俩。 “时长在我们上马车时跟过来,特意跟我们说要在睡觉前互相按揉,四肢肩背都要按到放松再睡,要不就起不来了。”菱角开心的说。 “姑娘,要不以后有机会,我们也都练练骑马吧。”青莲跟在后面说。 “这是为什么?”我好奇的回头问,之前她俩都不喜欢骑马这事的啊? “会骑和喜不喜欢骑是两回事,姑娘会骑,我们也应该学会,以后跟常家走得会近很多,难保不需要骑马出行。”青莲的冷静分析还是挺有道理的。 “也行,反正你们也有骑装了,可以练练的,骑马也没有什么难的。”我表示同意。 “其实被带了这一上午,我也觉得骑马没那么吓人了。”菱角也同意。 说着话,我们就跟大哥大嫂汇合了。 “时长还真是细心,专门去提醒了这几个丫头要互相按揉,要不现在估计都爬不起来了。”大嫂嫂夸着带我们走过来的时长。 “时长自小跟着荣轩一起长大,跟荣轩一样都是胆大心细的人。”荣怀哥也夸他。 第53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六) “大哥在这儿这么夸我跟时长,我可要不好意思了。”荣轩哥说是这么说,可笑得挺开心的,笑过他正色跟我们说:“刚才跟大哥合计了一下,之后都要走山路了,车行得会慢一些,听说上个月这附近有山匪出没,也不知有没有被剿灭,如果发生状况,你们在车里都靠后趴好,不要贸然出来。我们自会保护好车队,如有万不得以,会舍弃后两辆行李车,所以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一会都放在前两辆车上。前两辆车都是加固过的,一般的箭矢射不穿。” 我们听了都有点脸色发白,菱角和青莲一左一右扶住了我的胳膊。 “荣轩,要不然还是让乐心妹妹和两个丫鬟跟庭伊一起都在第一辆车里吧,我骑马跟你们一起。”荣怀哥说。 荣轩哥想了一下说:“这样也可以,那就出了万一,还是舍后两辆车,第二辆做伪装,实在紧急,就二十六名护卫,加上我、大哥、广录、时长,一共三十人,全力保护第一辆车,全员突围。” 我们的脸更白了,从来没想过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以为就是长途跋涉一下而已。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过紧张,这里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就到梓潼了,离府门亭长邢大人的军营也不远,也许邢大人已经带兵清剿了山匪。我们只是给最坏的情况做出准备。”荣轩哥恢复了笑脸安抚大家。 我深呼吸一下,吩咐俩丫鬟:“你们去后面行李车上看看,有什么重要的拿过来,只拿重要的,别什么都放不下。” “姑娘放心,我们去了。”青莲拉着菱角往后面走,时长加快两步追上去,后面大嫂的丫鬟和广录也跟过去了。 我过去挽住大嫂的胳膊,我们互相笑一笑,彼此安慰一下。 两兄弟过去和护卫队做完安排,回来找我们,看我们挽在一起都有点紧张,分别把我们拉进怀里安慰。 “不相信我能保护你吗?”荣轩哥问我。 “相信你会全力保护我,所以才会更担心你会受伤啊。”我抬头看着他答。 “我还有六个亲卫一起迎敌的,父亲派来的护卫也都是信得过的,再说,做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应对最坏的情况,未必会发生。”他拍拍我的背说。 “都不要受伤,他们应该就是为了求财,咱们给他们就是了。”我说。 “知道了,放心吧,一会儿和大嫂嫂在车里多说说话,一个来时辰咱们就到了,未必会遇到山匪,告诉你们是以防万一。”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紧紧抱了我一下。 菱角和青莲回来了,时长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巧菁、巧茹和广录也只提了一个包袱。 “除了首饰和钱都没拿。”青莲跟我交待。 时长和广录已经把包袱放到了第一辆马车上,大哥在跟他们说着护卫车队的安排,时长不再坐在马车上押车,而是上了马一起参与护卫,广录坐在第二辆车里,以免显得第一辆车与众不同。 一切安排妥当,我们上了马车,因为进山行得慢了,所以车辆间距也小了,我们坐在车里安静的行进,我低头玩着九连环,大嫂不安的问我:“心儿就不担心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笑着跟大嫂说:“一来,未必会有山匪,二来,有荣怀哥、荣轩哥带队护卫,卫队已经士气大长,也不怕有山匪来犯,三来,我们在这里安心的做些事情,大家情绪也都会好些,他们也就不用分心担心我们了。” “妹妹说得都在理,那我也看看书吧,巧菁把我没看完的书拿过来吧。”大嫂也让自己尽量放轻松一些,拿过七菁递过来的书册,卷到中间继续看起来,车辆走得慢,也不太晃,看书倒是也可以的。菱角从怀里摸出两跟细绳系成圈,四个丫鬟开始安静的玩起翻花绳。 走了一会,有人敲了下窗子,巧茹支起窗板掀起帘,荣怀哥看进来,发现我们没有紧张兮兮的,笑了一下催马向前走了,荣轩哥出现在窗口看进来:“大嫂这样看书要是累了,你们就找个游戏一起玩儿,心儿刚学会九连环,也别光顾着自己玩了啊。” “我一定要练得跟你一样快,不过看她们玩翻花绳也挺好玩的,要不大嫂嫂咱们也找根细绳一起玩?”我笑着跟他们说话。 “难怪大哥刚才没说话就走了,他还担心你们太紧张呢,这回应该是放心了。”荣轩哥笑着说:“不愧是常家的女子,有气魄,你们安心玩儿吧,一会儿咱们就到了,我去后面看看。”说完他就拨转马头往后去了。 巧茹放下窗板,从怀里摸出根细绳系成圈交给大嫂,大嫂笑着接过来环在手上就开始编花。 “你们身上都带着细绳的吗?”我好奇的问。 “会带着一两根的,万一头发散了就可以及时系上。”巧菁说着从怀里也摸出一根。 “这样啊,以后我也要备上一两根。”我看着点点头。 “姑娘备什么啊?我们是要经常蹲蹲起起,头发绑不紧会散,绑太紧绳子会断。”菱角一脸不解的问我。 “这……”我语结了,做主子的是没什么必要的感觉,是被照顾得太好了。 “妹妹还玩不玩了?”大嫂嫂举着编好花的双手问我。 “玩,玩。”我赶紧伸手去翻绳,于是六个人两两成双的玩着翻花绳,车里气氛也没那么沉寂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传来马蹄声,听着不是一两匹,而是一队。马车急停下来,我们翻绳的动作都僵在了那里,坐在最靠门的青莲和巧菁最先有了反应,扔下手上的细绳,转身面向车门都伸出手臂试图保护后面的我们。 车外传来喊声:“你们是京都常府车队吗?” “你们是谁?”这是荣轩哥的声音。 “在下梓潼府门亭长邢大人座下,鄙姓高,奉邢大人令接应常府车队。”高大人说。 “高大人有礼了,在下常荣轩,这位是我大哥。”荣轩哥说。 “多谢高大人,在下常荣怀。”荣怀哥说。 “前些时间这里有山匪出没,虽已清剿,但山路不比平原,所以在此接应。”高大人说。 “有高大人接应,我们也安心了许多,那就请高大人带路吧。”荣怀哥说。 “好,两位常大人跟着我们就行了,戌时前一定能到。” 车队又行进起来,比刚才还快了些,我听到我们马车的两侧各有一骑伴行,使个眼色让菱角开窗,菱角支起窗板,我探头往外看,果然看到了也正在往里看的荣轩哥。 “这回可以放心了?”荣轩哥问。 “是你可以放心了才对吧。”我笑着怼回去。 “天已经暗了,还是先不要点灯,你们聊会儿天别费眼睛玩了吧。”这是荣怀哥的声音,回头看是那边窗子也打开了。 “也别睡了,现在走得快,会比原定计划早到的。”荣轩哥跟我说。 “我下午已经睡了好长时间了,哪还会困。”把我说成睡虫了可还行。 “好了,放下窗板吧,天也凉了。”荣怀哥说。 “好。”我们都应了,放下窗板,车里又暗了两分。 “大嫂,一会儿到了估计就宵禁了,明天咱们好好玩一天。”我主动跟大嫂说话。 “那是当然,妹妹饿了吗?我有点饿了。”大嫂说完跪起身去翻箱子,端出两个盘子,装着满满的各式果子。 突然感觉饿了,我们六个人每人都拿了两块吃起来,刚才大家都尽量看起来不紧张,其实心里都是揪着的,现在才算放松了些,也才觉得饿了,可惜不能给车外的他们吃,因为护卫队的人都没吃东西呢。 天渐渐全暗了下来,车里有点黑洞洞的,只能大约看出个人形,我悄悄抬起手戳了菱角一下,菱角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起来。 “姑娘你干嘛!”菱角转头低吼。 “没事做,就你离我近啊。”我做无辜状跟菱角说。 “姑娘!”菱角说着冲我伸过手来,开始瘙我的痒,青莲想过来拉菱角,反被我们拉进来一起瘙痒,眼看着我们三个就要滚作一团了,大嫂摸着黑想把我们择开,结果也被拉进来,接着六个人就嘻嘻哈哈的玩做了一团。 玩了一会儿都累了,互相叠着靠着休息,等大家都不喘了,我们把自己择出来坐好,各自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们私下里就是这么玩的吗?”大嫂问。 “实话说,也没这么玩儿过,不知今天怎么了。”我说。 “姑娘,这黑灯下火的,我都以为换了个人呢。”菱角说。 “少夫人也是。”巧茹说。 “青莲姐姐还在吗?”我问 “在呢姑娘,你可别再吓人了。”青莲说。 “我也在呢,少夫人。”巧菁说。 “我倒觉得挺好玩的。”大嫂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呢。”我说。 “姑娘,你可老实点吧。”菱角摸黑捉住我的手说。 “少夫人咱们玩点别的吧。”巧菁说。 “这黑乎乎的能玩什么啊?”大嫂问。 “能玩!”我说。 “能玩不这么激烈的了吗?”巧茹说。 “可以的,可以的。”我笑了:“咱们玩猜数字吧,反正谁也看不见,一个人用手指比出一到十的数字,坐她对面的人做裁判,用手摸出数字,另四个来猜,裁判只能说大了小了,直到猜对,猜对的人咱们奖点什么呢?” “猜对的人得两钱吧,我和大哥出。”车外的荣轩哥插话进来,这耳力可真好。 “行,就玩这个,我先比,妹妹来做裁判。”大嫂说着把两只手拍在了我腿上。 我摸了摸是“七”,于是说:“可以猜了。” “三。”菱角猜。 “小了。”我说。 “五。”巧茹猜。 “小了。”我说。 “九。”巧菁猜。 “大了。”我说。 “七?”青莲猜。 “对了,青莲得两钱。这次由青莲比,巧菁做裁判。”我欢呼。 于是我们六个摸着黑玩得不亦乐乎,两兄弟的钱包哗啦啦的掉钱。 第54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七) 不知玩了多少轮,马车慢了下来,荣轩哥敲了敲车窗在外面说了句:“到了。” 我们停下来不玩了,安静等着城门官检查,但没有人来掀门帘,车又走了,有人就是不一样,免检进城。 这回进了城没有了那么喧闹的感觉,可能是快宵禁了吧,我们没走一会就又停了车,门口处的青莲和巧菁先起来,一个掀起了门帘,一个下了车,我们就陆陆续续都出来了。下了车看到一间外观硬朗的客栈,没有汉中的那家客栈宽,但是有四层。可能因为马上宵禁了,客栈的灯笼熄了一半,好在一层还是挺亮的。 常家兄弟在前面跟护送我们过来的高大人说完话,过来找我们。 荣怀哥应该是累了:“咱们先进去吧,高大人说已经在客栈里为我们安排了饭食,我们先进去看看。” 荣轩哥看起来好点但也有疲色:“你们先进去,我去安顿车马。”他说完就带着车队和护卫队往客栈后面去了。 我们进了客栈,小二迎了上来:“您是高大人送过来的常大人吧,三套上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这时辰就快关大门了,不如先用饭吧,有什么想吃的店里没有的,还来得及给您买来。” 荣怀哥看看已经上好饭菜的桌面,有一桌明显比其他桌菜品要好得多,就指着那一桌跟小二说:“其他桌的菜品要不能和那一桌一样,就把那一桌多出的菜品撤掉,钱我们还是照给的。” 小二看了看不太确定的问:“都上成一样的?每桌都一样?” 荣怀哥确定的点点头。 “好嘞!”小二高兴的往后厨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客官要每桌菜品都一样,赶快加菜!”能多赚钱谁不高兴啊。 我们也没有坐在菜品都上全的那桌,而是选了离楼梯口最近的,四个丫鬟一桌坐在我们边上。不一会儿荣轩哥带着广录、时长和护卫队的人都来到了饭堂,四个车夫也来了,坐在角落里,大家都看到了有一桌菜品与其它桌不同,都不敢去坐。 “随便坐吧,菜还没上齐,哪桌上齐了,哪桌就先吃,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不赶行程,就在梓潼休整。”荣怀哥发话了。 荣轩哥过来和我们一起坐下,笑着招呼护卫队的人都落坐,这才有人坐了原来的主桌,但也没动筷子。 这时小二喊着:“菜来啦!”端着一个大托盘,给临近的桌加着菜,一边往桌上放着菜一边嘴里还不闲着:“这都是咱们梓潼当地的特色菜品,众位客官慢用啊。”说完又招呼边上的桌子:“您别着急,咱们做菜快,一会儿就都给各位上全了。”说完就拎着空托盘风一样往后厨跑,这时另一个小二也托着一个大托盘从后厨出来了,也喊着:“菜来啦!” 一时间饭堂里热闹起来,这两天吃得都比较简单,今天又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看着桌上有菜有肉的,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这后厨做菜还真是快,一桌接一桌的就都上齐了,我们的桌上也摆上的热气腾腾的肉菜,还有一只鸡呢。其他桌看我们动了筷子,才都开始吃起来,到底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风卷残云般的一会儿就都吃得盘干碗净。 “要不再加几个菜吧,你们都吃饱了吗?”荣轩哥回头问护卫队的人。 “二公子,我们都吃饱了,就是咱们当兵的吃得快,这么好吃的饭菜舍不得剩,就都吃干净了。”其中一位略年长的人抹了把嘴跟荣轩哥说。 荣轩哥又看了下他的六个亲卫,他们已经又戴上了面罩,都点了下头,还是没说一个字。 “那吃好了你们就回房休息吧,明天未时三刻还来这里吃中饭,我们要去拜会邢大人,就不在这里用饭了,酉时在这里集合,其它时间你们自己安排就可以了。”荣轩哥做完安排又坐下跟我们继续吃饭,其他人行了礼都由小二带上了楼,只有和广录、时长一桌吃饭的两个亲卫没有动。 我们桌只有我和大嫂吃得慢,我比大嫂还慢,真想和丫鬟们一桌啊,可以不这么显眼。 “不着急,你们慢慢吃,正好我和二弟说说话。”荣怀哥笑着跟我们说。 我和大嫂也都笑笑,低头努力干饭。 “明天中午去邢大人府里,咱们还是要多带些礼物的,但出来时没有准备那么多,只是想着借宿军营而已。”大哥跟荣轩哥说。 “也不便挪用其它礼品,直接给钱更不合适,明天上午去商铺看看吧,也不知邢大人爱好什么。”荣轩哥又夹了块鸡肉给我。 “我倒听父亲说过,这邢大人虽是武官,但喜好书画,明天去博古店看看兴许可以,那其它带来的东西给高大人就行了。”荣怀哥盛了碗鸡汤给大嫂。 “那就好办了,大哥做主便是,明天心儿要是起得来,我带她在城里转转。”荣轩哥看看我跟大哥说。 我嘴里嚼着肉,说不出话,丢给他一个白眼,大嫂看见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幸好没喝着汤。三个人都看着我笑,我闹了个大红脸,最近是有点放纵了,以前我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样好,这样才像活生生的姑娘,不像个木雕的傀儡。”荣轩哥满眼宠溺的跟我说。 “看来二弟是喜欢和母亲一样心性的了。”大嫂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跟大哥说。 “也没什么不好,开开心心的。”大哥拿帕子给大嫂擦了下嘴角的汤渍。 “其实大嫂性格就有点像母亲呢。”荣轩哥跟大哥说。 “嗯,是有点像的,所以母亲也喜欢她的,乐心也是。”大哥这是在端水,我哪里像了? “我再努努力,咱们常家的女子就应该活得不委屈自己。”荣轩哥看着我说。 我什么时候也算常家的女子了?义妹也能算的? 我努力吃完荣轩哥给我夹的菜,最后把手里的饼塞进嘴里,用汤送下肚,挺了挺腰说:“我吃完了。” “嗯,我也吃完了,咱们都回房休息吧,今天你们兄弟俩也都累了。”大嫂放下汤碗说。 于是我们也都起身,小二过来带我们上楼,我们上楼时,我看见荣轩哥跟两个亲卫小声说了什么,楼梯再转过角时,两个亲卫就不见了。 还和在汉中的客栈一样,我住两兄弟中间的房间,进到房里,看到热水已经备好,我铺盖的被褥也已经放在了里间的榻上。青莲给我铺床,菱角帮我洗漱脱衣。 “以后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做这些事?”我征询她们的意见。 “姑娘这是看不上我们了?”青莲问。 “这是什么话,我是说,我还两年不到就及笄了,不能总是生活不能自理啊?”我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说。 “那我们就是做这些的啊,姑娘不用我们做了,我们做什么?”菱角整理着我脱下来的衣服说。 “我的意思是,你打水但我自己洗漱,自己脱衣,早上不着急的时候,我就自己穿衣,当然要是礼服什么的,还是得你们帮忙。”我不知解释清楚了没。 “那姑娘要不要学自己盘头?”青莲把我明天要穿的常服和见客服都摆好了问我。 “简单的也可以学学吧?”我试探性的问。 “姑娘这是怎么了?”菱角问青莲。 “跟常二公子待时间长了,看人家什么都能自己做,姑娘受影响了。”青莲总结的好。 “是受了点影响,但我能自理点不好吗?”我还真不知道这怎做会不会对她俩有影响:“大不了在家里时还跟原来一样。” “姑娘大了,学一些没什么不好,我们多些时间做别的,能近姑娘身的人就能少些,对姑娘也是好的。”青莲认真的说。 “青莲姐姐说的也有道理,老夫人也跟我说过,贴身丫鬟可不只是帮姑娘洗脸穿衣,要帮姑娘应付近身的各种事,当时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菱角抑着头想了一下说。 “明天早上我就教姑娘盘个简单的发式,姑娘睡了吧,我们也去休息了。”青莲说完拉着菱角吹了里间的灯,往处间走了。 我翻个身想着,长大了,是要有些变化了,要不以后嫁了人,没有祖母罩着,要自己应对的事可多着呢。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看看天光已经大亮,青莲看我醒了,招呼菱角给我端水盆进里间,我自己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青莲手把手的教我用木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看了看还是可以的,跟我说:“姑娘平时在家或是不重要的事出门,这个发式都可以用,中午要去邢大人府里这个就不行了,一会儿我再给姑娘换个见客的发式,比这个复杂些,自己就不好盘了。” “嗯,这个我自己能行,明天你再教一个给我吧。”我举着镜子看里面有点扭曲的影子,真是不如现代的镜子,跟照妖镜似的,古代人也是不容易,就着这样的镜子也能对镜贴花黄。 第55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八) “姑娘的胭脂水粉要不要学着自己施?”青莲问。 “给我吧,我试试,不行洗了你再给我弄。”我接过青莲递过来的瓶瓶罐罐,化妆我还是会点的,毕竟上辈子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画的。 青莲给我举着镜子,我开始给自己涂脂抹粉,青莲在一边指导着用法,这古代的粉和现代的粉饼比,实话实说,原生态、纯天然,其实是好用的。 我的眉够浓,眉形也正好,从来不用画,拿着胭脂红纸看了看,中午去邢大人府时再用吧,就放下了,只淡淡施了粉,在脸颊上轻轻点了些胭脂,转头让青莲和菱角评价。 “姑娘长得好,平时这么淡施粉彩就很好了。”青莲说 “是啊,平时姑娘都不用施粉的,不是我们懒,是老夫人不让,只让在天干物燥时用些油脂膏润润,见客时才妆扮一下。”菱角坐在榻上抱着膝盖说。 “老夫人也是为姑娘好,红颜命薄,也不是好事。”青莲说。 “好啦,好啦,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的。”我打断她们又问:“荣轩哥说什么时候出门了吗?” “荣轩哥一早就来过了,嘱咐了不让叫姑娘起来,什么时候起了什么时候出门。”青莲说。 “那你去跟荣轩哥说一声,我这就去找他。”我打发菱角去传话,起身去穿常服。 菱角出去了,青莲看着我穿衣服问我:“时长是不是喜欢咱们菱角啊?” “你也看出来了?”我惊奇的问她。 “不瞎的都看得出来吧?”青莲看我穿得慢,过来帮忙。 “那你觉得菱角喜欢时长吗?”我问她。 “看不出来,菱角好像还没开窍呢。”青莲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我跟荣轩哥说了,要是以后菱角也喜欢时长了,就让时长来提亲。”说完我看着青莲说:“青莲姐姐要是有合意的,我也给姐姐备嫁妆。” “姑娘,这事以前说过,就别再提了。”青莲根本不看我,我在心里叹口气,真是没办法。 “走吧,咱们找荣轩哥去。”我看菱角回来了说。 “姑娘,常二公子说让你穿这双鞋去。”菱角说着从身后拎出双鞋子,说完另一只手拎出另一双鞋递给青莲:“这双是给你的。”说完亮出自己已经换上的一双新鞋。 我接过来看,鞋面鞋帮都软软的,鞋底比我平时穿得厚一些,软一些。 “穿上很舒服的,常二公子说,这边山路多,这种鞋穿着走路不累。”菱角说完还在屋里蹦了两下。 我们换上了新鞋,还挺合脚,带着两丫鬟出了房间去隔壁找荣轩哥。 他的房门开着,看我们来了就一起出门逛街去了。这里的街道已经和京都大有不同了,风格更硬朗,最大的不同是建筑多木质榫卯结构,应为这里是地震带的原因吧。 这里的口音属于川音范围了,说得慢些也还听得懂,昨天小二说话也带川音,但看我们不是本地的,所以说的口音不那重,还是蛮机灵的。 我们随便逛了逛就往回走了,早点回去还要更衣。 中午去邢大人府应酬客套一番,大哥买了幅锦画送他,邢大人很高兴,从京都带的礼品给了高大人,他也高兴得不得了,请了令送我们出梓潼。 下午回了客栈,大嫂又拉我出去逛街,我们六个女人带着广录和时长打杂提东西,大嫂是真能买啊,回客栈时广录和时长都提了老大一包。 晚上我们又在一起吃了晚饭,因为有高大人送到途中的驿站,我们的行进会安全很多,但因为进了山区,所以决定在途中驿站住一晚,第二天再到目的地蜀郡。 都商量好了,在晚饭后就把卫队安排妥当,估计也是这第二天的行程太赶了,所以改变了计划。毕竟一起骑马和带着马车行进是不同的。 吃过晚饭,大嫂还要去看看晚上的梓潼,我有点累了,看菱角和青莲想去,索性让大嫂一起带着出去玩,有荣轩在客栈陪我,她们也就放心出去玩了。 我和荣轩哥坐在窗边的靠榻上,喝着当地的茶,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聊天。 “大哥和大嫂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他们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了,直到大嫂十三岁时送到蜀郡。”他答。 “那大嫂后来一直不在京都,他们什么时候定的亲?”我问。 “大哥一直喜欢大嫂,待大嫂及笄,父亲就上门提了亲,传信给大嫂,她同意了,也就定下了。”他答。 “难怪大嫂爱吃什么大哥都知道,没时间去接大嫂回来,大嫂也不生气。”我说。 “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最合适不过,大哥的人品学识,张大人也很欣赏,张家祖父、祖母也喜欢,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他说。 “那你家对媳妇是什么要求?”我问。 “作为长媳,还是有些要求的,要门户相当的嫡女,不可性格跋扈。”他说。 “就没了?”我问。 “就没了,符合这两项就行,是谁大哥自己选,大嫂都符合,大哥又喜欢,这就行了。”他答。 “这也算是很宽泛了,没有你说的全不由已啊?”我问。 “那就是说给常荣夏听的,你也当真。”他笑着答。 “可是荣琴姐姐不是去联姻了吗?”我问。 “其实她不想去的话,只要跟父亲说,父亲也会作罢的。”他答。 “那就是说,虽然是联姻,荣琴姐姐也是愿意的才定下来?”我问。 “嗯,贾晨光虽是庶二子,但才学也算不错,有他父亲提拔,以后也会是掌兵权的官职,不比一般人家的嫡子差,以后有了功勋,也是可以荫及后代的。”他说。 “那也算是不错了。”我心想,做为庶女有这样的夫婿也是能嫁的了。 “父亲是特别问过荣琴的意思才定了的。”他说。 “那对你未来的妻子就真没要求吗?”我问。他虽然说过他父亲让他自主,但他也是嫡子啊,哪能什么要求都没有。 “只有一个要求。”他看着我说。 “什么?”我问。 “只要我真心喜欢。”他说。 “这算什么要求啊?要是你喜欢的是路边乞讨的流民,你家也能同意?”我才不信。 “只要我真心喜欢,也会同意。”他肯定的说。 “我才不信。”我实话实说了。 “我已经行了冠礼,但你看我父母有催我相亲了吗?”他问我。 “这又不能说明什么。”我答。 “因为他们是真的不管啊。”他说。 “不对,我记得你是跟你父亲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他们才不管的吧?”我问。 “他们也没管我喜欢的是谁,只是说想娶,可以娶了,让我跟他们说,他们去提亲。”他答。 “他们就没问过是谁?”我问。 “问过,我说了,他们同意了。”他说。 “是哪家的姑娘?”我心里一揪,问他。 “你以后会知道。”他看着我认真的说。 “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命。”我笑笑,不怎么想知道了。 “嫁给我会很好命吗?”他问。 “不好吗?婆婆那么好,不会对媳妇立规矩,你人也很好,会对她很好很好的。”我说。 “是吗?”他问。 “肯定是啊,我想起个事,昨晚上看你跟亲卫说了什么,那两个人就不见了,你让他们做什么去了?”我想换个话题了。 “让他们夜行出去看看周围,快宵禁了才到客栈,对周围环境不清楚,会不安全。”他答。 “你的亲卫都是你的兵士吗?为什么都蒙脸,还都不怎么说话啊?”我问。 “他们都是父亲为我收留的孤儿,从很小的时候就跟随在我身边,一同长大,十几岁时问了他们意愿,性情相投愿意护卫我的,就送出去刻苦习武,待我有了军职回到我身边,一共有十七位。不愿意的,就随他们意愿或从军或给些银两自谋生路。”他看了看我又继续说:“蒙了脸是为了不让人识别出他们都是谁,或认出谁是固定为我做什么事的,不多说话也是这个原因。他们是亲卫,也是影卫。” “这么机密的事,你也跟我说?!”我瞪着眼问他。 “对你不是什么机密,再说,父亲、母亲和大哥都知道的。”他笑着答。 “别人都不知道?时长呢?”我问。 “时长看着是我的随从,其实也是亲卫,十七人之一,唯一没送出去的,跟我一起习武,他是在明处的,不是影卫而已。”他答。 “你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哪天害了你?”我都靠坐不住了,直起身子问他。 “你不会。”他笑着拉我靠在他怀里抱着。 “你怎么确定的?”要是我,可不敢就这么把自己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我相信你。”他说。 “你就不怕万一信错了呢?”我问。 “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是自愿信你的。”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无话可说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不太敢再触碰这些敏感的话题了,一路上只是跟大家说说笑笑的玩玩游戏,因为走的大多是山路,他也没再进我的马车陪我,专心护卫车队。 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了大嫂蜀郡的祖父家,天色已晚,大家各自住进了分配好的院落房间,大哥大嫂自然住原来大嫂住的院子,荣轩哥住上次住过的主院客房,我住在大嫂四妹妹院子客房里,我们各自在房间里用了晚饭自行休息。 第56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 (一) 第二天一大早,巧茹过来叫我们:“乐心姑娘,少夫人让给你说,一会咱们都去主院见老大人和老夫人,你只说是二公子的义妹就好。”说完她左右看看小声的补充:“老大人对庶女有看法,所以不要说,这个是我偷偷告诉姑娘的,姑娘可别把我卖了啊。” “谢谢巧茹姑娘了,我不会乱说的。”我塞了几个钱给她:“买点好吃的。” 看着巧茹高高兴兴的走了,青莲站在我身边小声的说:“老大人对庶女有看法这事,姑娘觉得常府知道吗?常二公子有跟姑娘说过吗?” “没说过,荣轩哥应该是不知道,我觉得常府应该也不知道,不然大嫂也不会一大早特意派人来叮嘱。”我想了一下回答青莲,如果不是这样,就说不通了。 “咱们凡事小心些吧,昨晚进了府就觉得这里跟常府不太像,跟咱们家也不太像,有点阴沉沉的。”青莲说完又转头嘱咐菱角:“你说话总是不过脑子,今天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免得给姑娘找麻烦。” “唔,我知道了。”菱角捂着自己的嘴点着头,这个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四妹妹出门了,咱们跟在她后面走吧。”我做了个深呼吸,带着两丫鬟出了屋子。 整个宅院并不是很大,出了四妹妹的院子一拐弯就到了主院,可能也是为了方便她照顾祖父、祖母吧,比我还小一岁呢,就远离父母来照顾祖父母,也是不容易。 进了主院看到前厅里,大哥、大嫂、荣轩哥都已经落坐了,我跟着四妹妹往进走,大嫂招呼我坐在荣轩哥下手,四妹妹坐在大嫂下手,四张长桌就都坐好了人,大家安静的坐着等长辈,荣轩哥冲我笑笑,我的紧张感略微好了些。 突然大家都站了起来,我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大家一一行礼问好,我也行礼问好,问完好我才看见老夫人扶着老大人从后堂慢慢走了出来,里面有点暗,他们又都穿着黑色的外袍,衬得脸色都有点惨白,年岁比我祖母要大,气色比祖母可差了好多。 “好好,都坐下吧。”老大人的声音也很苍老,说话的时候像有两张砂纸同时在磨擦。 大家都坐好后老大人说:“庭伊在这里陪了我好几年,这次也算嫁回家了,还麻烦你们送她回来看我们两个老人。荣怀是个好孩子,心系朝廷,以后必是大有作为的,荣轩上次代兄长来接庭伊,这次又护送他们回来,也是个好孩子,上次那个孩子没来了?” “回祖父、祖母,上次来接孙女的还有二弟的知已田乐松,这次是他的妹妹乐心陪我来的,他妹妹也是二弟的义妹。”大嫂回答她祖父。 “哦哦,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吧。”老大人看向我。 “老大人,我是田乐心,浩然哥哥的义妹。”我跪立起来答话。 “嗯,你在家行几啊?”老大人又问。 “回老大人,我在家行五。”我接着答。 “你是最小的一个?”老大人问。 “回老大人,我是最小的。”我接着答,心里发毛,怕他会问嫡庶的问题。 “你有嫡亲的哥哥,怎么还认了常家二郎做了义兄?”老大人问。 “我……”我语塞了。 “回老大人,是因为乐心温和又善解人意,帮我解了多年失去五妹的心结,恰好她也行五,就跟她祖母商议,认了这个义妹。”荣轩哥帮我说话。 “跟她祖母商议?嫡女的事你怎么跟祖母说,不跟她母亲说?”老大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回老大人,乐心从小是由父亲做主养在祖母身边的,免得她祖母身边清冷,所以她的事都是祖母做主。”荣轩哥回答时谨慎了很多,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不妥。 “是这样啊。”老大人盯着我看,然后直接问了出来:“田乐心,你是家里的嫡女还是庶女?” “回老大人,我,我是家里的庶女。”身份的事,可以不说,但说就只能说实话,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成为炸弹,但我能怎么办呢。 “庶女啊。”老大人眯起了眼看我,然后转头跟大嫂说:“庭伊啊,人家来了是客,不好和小四住在一个院子,你差人把后面的小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吧。” “祖父!”庭伊着急的跪立起来。 “听话,现在就去吧,莫得要人一会儿在院子里等。”老大人一脸严肃的跟大嫂说。 “孙女知道了。”说完大嫂起身往外走,边走边看了我一眼,一脸的愧疚神色。 “给老大人添麻烦了。”我行了一礼坐下,每一秒都如坐针毡,堂上的气氛感觉快要凝固了。 “一会儿庭伊收拾好了,你就搬过去吧,中午还需要打理,会有人把饭菜送过去。”老大人沉着脸跟我说,说完脸上又挂上笑容跟他们说:“咱们中午就在这里一起吃吧,下午跟我这老头子一起去都江堰看看,晚上就住那边别院,玩儿两天再回来,你们陪庭伊来看我,也不能让你们就在这宅子里转。” “祖父,我们来时的马车就在后面,吃完午饭您和祖母休息一会儿咱们就可以一起出发了,祖父、祖母和庭伊可以坐一辆马车,四妹妹和乐心妹妹坐一辆马车,我和二弟骑马就可以了。”大哥安排着。 “那孩子也去?”老大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秉老大人,小女就不跟去了,这几日身子乏累,想就在小院子休息一下。”老大人的话都说成这样了,我还舔着脸跟去,恐怕就更难看了。 “嗯,让他们带你去小院看看吧,应该收拾出来了。”老大人眼都没抬跟我说。 “老大人、老夫人,小女告退了。”我行礼告辞,退出前厅时看见荣轩哥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我轻轻笑了一下,转身跟着府里的丫鬟走了,菱角和青莲安静的跟着我。 越过四妹妹的小院,经过一条狭窄的甬道,看见一个高墙小门的院子,走进去一看,小厮正在拨满院的杂草,大嫂站在屋门外,用帕子捂着口鼻看着仆妇打扫着满是灰尘的屋子,巧菁和巧茹在屋里指挥着,一桶桶的水泼在地上冲洗。 我静静的站在院门内看着,心渐渐沉静下来,这才是庶女应有的待遇,幸好我今天穿了浅黄纯色的见客服,没有花枝招展的出现在前厅。 “心儿。”大嫂回身看见了我,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嫂嫂对不住你,应该早点跟你们说的,大家合计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嫂嫂,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难言之隐,即便这样嫂嫂早上还特意派巧茹来叮嘱我,而且这本就是庶女应有的待遇,之前是大家待我太好了。”我安慰她,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心儿,我以为我可以遮掩过去你的身份,祖父恨的是这个身份,这才是祖父和父亲不相往来,祖父不肯去京都硬要留在这里的原因。”大嫂嫂停顿了一下,吸吸鼻子接着说:“这个院子以前住的,就是祖父从京都押过来的父亲的姨娘,是一位相貌极佳的庶女,因为联姻被父亲收房的,但父亲极爱她,甚至要为她扶正,拒绝娶我母亲过门。祖父大怒,骂她妖精附体,把她押在这里,逼父亲和母亲成了亲,之后数年,父亲每年来看姨娘,祖父都不让见,直到姨娘病死在了这里,她死之前,正好父亲来看她,他们隔着院墙互许了来生。祖父气得大病一场,父亲回京都后也大病一场,好了以后,对家里的庶女比嫡女都要好。祖父知道了更是生气,就跟母亲要了我来蜀郡,说父亲不疼女儿,他来疼。这都是这些年,祖父一生气,就对着这院子大骂,我断断续续听来的。”嫂嫂抽抽噎噎、停停歇歇的说完。 我拿出帕子给她擦,跟她说:“所以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谁家都有不想被外人知道的阴私,常家也是不知道才让我来的,你的祖父也只不过是太爱你父亲了,才有些偏驳,我的身份改变不了,世俗伦常改变不了,但你们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看轻我,不是吗?” “但还是让你受委屈了,要住在这里,我没有照顾好你。”嫂嫂哭得更难过了。 “嫂嫂,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了,你可知道,我小时候没养在祖母身边时,大冬天生着病,屋子里连火盆都没有,我命硬着呢,什么样的屋子都住得,这里不过就住几天,现在天也暖和,这里真的挺好的。”我笑着帮她擦眼泪。 “那委屈妹妹几天了,回去我好好补偿你。”嫂嫂止住了眼泪跟我保证。 “都听嫂嫂的,还有下午大家都要去都江堰,还要住两天,我就不去了,免得老大人看见我就不高兴,我在这里没人管束着,反而可以轻轻松松的住着了。”我赶紧把之后的安排告诉她,免得她回去知道了又哭一鼻子。 我们说着话,仆妇已经收拾完屋子,院子里的草也清得差不多了。 “一会儿我差人把我屋里的被褥送过来,这样我还能安心些。还有屋里用的我也都亲自选了送过来,吃的饭食我也去安排好,一定不让他们为难你。”大嫂一项一项的保证。 第57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 (二) “被褥就听嫂嫂安排,让嫂嫂安心。但屋里用的就让他们随便拿来用就行了,吃食嫂嫂也不用特别叮嘱,嫂嫂要是太经心了,老大人知道了又该生气了,他生气了,受罪的可是我啊。”我笑着逗她。 “那……”她还想帮我争取好点的待遇。 “嫂嫂,我知道你疼我,可不差这几天。”我又安慰了她一句,回头跟两个丫鬟说:“你们去四妹妹院里把咱们的东西拿过来吧,仔细别拿错了,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知道了,姑娘。”青莲带着菱角去了。 “嫂嫂也快回去吧,一会儿就该用饭了。”我催她回去。 “我陪你等青莲她们回来了再走,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嫂嫂拉着我不放。 “好,嫂嫂陪我等会儿再走。”我只能顺着她说,怕她难过。 一会儿青莲带着菱角就回来了,我们带到房间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嫂嫂放心了?赶快回去吧,这两天好好玩,不用惦念我,我除了吃就是睡,不会有事的。”我扶着她走到院门口送她回去,在院门口看她们走了我才返回院里。 “姑娘,她们给留了盆、桶和布巾,我们先给你擦了小桌放在院子里,你先坐着歇会儿。”青莲进屋转了一圈,出来跟我说。 “坐桌子上让人看见了多没规矩,等会东西送过来了再坐吧,应该有蒲团。”我在院子里走走转转,刚拔了草,空气中有着特有的青草香。 不一会,小厮和仆妇送来了屋里用的东西,当然有蒲团,还有水壶、水盏等生活用品,巧菁带人送来了被褥,有铺有盖,三个人的,一应俱全,看起来是挑了最好的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些书册和小玩意儿。老大人看着常府的颜面,也不会太苛难我。 接着,我们三个人的饭食也送了过来,倒也有菜、有肉、有汤,看来吃、喝、用的都不会有问题了,对于一个不被待见的庶女,这已经是太好了。 吃过饭,我在小院子里走走转转,院子很小,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以我的步子才二十八步,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庶女姨娘就在这里囚禁至死,院子里没有种过花的样子,只有荒废之后从石板间生长出来的杂草,现在已经被拨了,只有零星的小草苗染出星点的绿色。 “你还好吗?”是荣轩哥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向小院的门口,荣轩哥欣长的身形需要低头才进得来。 “我挺好的,你们吃过饭不是就要走了吗?”我答完又问。 “老大人和老夫人要休息一下,我去安排车队,但怎么也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他的声音里有着愧疚。 “你看到啦,我这不是挺自在的吗?”我笑着走向他。 “是我一时的疏忽,让老大人……”他讷讷的说着。 “我的身份就是庶女,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老大人总是会知道的,其实还是这样好,我还可以自由自在的,要是跟你们一起去了才被戳穿,还不知会怎么难受呢。”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我不认为庶女就应该被这样对待!”他的拳头紧紧的攥着,能看到关节已经发白。 我拉起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僵直的胳膊发着抖,我掰开他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说:“庶子女低人一等,是世人对庶子女的看法,就像你常说的世人看武官比文官低一等一样,我不那么认为,所以也能理解你不认为我低哥哥姐姐们一等,但我们左右不了别人的看法,老大人家里情况更是有别,所以我倒觉得没什么。” “可你还是受了委屈。”他反握住我的手。 “这不算什么委屈,这里吃的用的都挺好,他们并没有苛待我。我在家也不常出门,习惯在屋子待着的,大嫂嫂送被褥过来时,还送了些玩意儿、书册,足够这几天解闷的了。”我笑着说。 他握着我的手,静静看着我,我刚要再说些什么,他突然拉我往旁边一躲,脱离门口可以看见的范围,我也听见外面一走一追的脚步声。 “祖父,乐心妹妹已经听话的住进小院了,您还要去找她做什么?”大嫂嫂气喘吁吁的像是拉住了祖父。 “这庶女跟那个狐媚种长得颇像,我得去问问她的来历。”老大人气乎乎的说,看来上午在主院他是有意问的了。 “乐心妹妹家世清白,心地善良,不是狐媚的女子。”大嫂嫂为我说话。 “你见过几个人,你怎么能看得出人心,我看这庶女小小年纪,已经把你夫婿的二弟迷惑住了!”老大人越说越气。 “二弟对乐心妹妹关心备至,也是因为这孩子心性纯良……”大嫂嫂还在为我说话,但被老大人打断了。 “心性纯良都是伪装,我看常二郎已经被她狐媚妖惑住了,我不去找她也行,但你记住了,她若是敢嫁进常府,你就得跟常大郎和离,我绝对不能允许你和一个庶女平起平坐,辱没家风!”老大人大声的喝斥大嫂嫂。 “祖父!我已嫁入常家,生是常家媳,死是常家鬼,常二郞要娶谁只要父亲母亲同意,我作嫂嫂的不没有应的。”大嫂嫂的声音虽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意志坚定。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老头子虽然是风烛残年了,但说话还是管用的!你们都被这小妖精下了迷药了!一个小小的庶女,充什么嫡女样子!”老大人气得声音发抖。 “祖父,娶不娶她是常家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孙女受您多年教导,必是身正心直,做好常家长媳,不让您失望的。”大嫂嫂还在劝老大人。 “你以后少跟她来往,别被她带坏了,还让她跟小四住一个院,小四还小呢。”他们的声音渐远渐小,看来是被大嫂嫂拉回去了。 我的头低低的,心揪在一起阵阵发疼,荣轩哥拉着我胳膊的手也攥得我生疼,他扶着我的肩转动我,让我面向他,又伸手托起我的下巴让我看他。 “老大人生性执拗,他的话你别当真,你没有伪装,你也没有魅惑过任何人。”荣轩哥定定的看着我。 “嗯,我知道,老大人看样子不用休息了,你们也该出发了,赶紧忙去吧,等你们回来,咱们也该走了,离开这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笑着说,希望他能安心。 “我把时长留下来护卫你吧。”他说。 “不用,你身边没有随从,老大人知道了怕又要发怒了。我在府里又不出去,没有危险的。”我推着他往外走。 “我们尽快回来,你大嫂嫂也想早点回去,怕晚一天就多委屈你一天。”他说完又紧紧握了我的手一下,才转身大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一点点沉下去,刚才老大人的话,别的我没在意,除了“小小庶女充什么嫡女样子”。 我悻悻进屋,青莲和菱角估计也听见了,毕竟老大人的声音还挺大的。 “姑娘。”青莲过来扶我进里间。 “老大人的话,有一点说的没错。”我觉得有点脱力,走到榻边坐下。 “姑娘别往心里去。”青莲蹲在我身边说。 “姑娘别伤心,他又不了解姑娘。”菱角也蹲在我身边说。 “我不是伤心,他说的对,我一个庶女,现在被大家宠得像个嫡女,我还欣然接受了,这才是大大的不妥。”我拉住两个丫鬟的手接着说:“以后你们得提醒着我,他们怎么对我是他们的事,但咱们心里得清醒,不能僭越了身份。”话说完了,心又揪着疼了一下,带得整个胸腔里一阵痛,这痛还蔓延到两支胳膊,一路痛到指间,都说十指连心,原来反过来也是可以的。 “常家对姑娘好,又不是姑娘要来的,是他们自己愿意的,这老大人真是个不通情理的老怪……”菱角越说越不像话。 “菱角!不能这么说话的,在哪里都不行!老大人是长辈,说的不管对错咱们都应该敬着,对的听,错的可以不听,但不可不敬!”我厉声制止菱角。 “姑娘,我错了,以后不敢了。”菱角撇撇嘴,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我就是心疼姑娘。” “我知道你是全心为我的,但祸从口出,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有些话不用说,我们之间也能了然的,是不是?”我又软下来,柔声安慰她。 “姑娘说的对,菱角,咱们是姑娘贴心的人,咱们说的做的,无论姑娘知不知道,许不许可,在别人看来,就都是受了姑娘的指使,咱们必须谨言慎行,不能给姑娘惹祸。”青莲跟菱角说。 “嗯,我知道我是嘴快的,所以已经尽量在外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这不是就咱们自己在这儿嘛,所以刚才一时冲动。”菱角抹了把流下来的眼泪说。 “这里是张老大人的宅子,隔墙有耳,咱们更是要谨慎。”我说。 “我们知道了,以后不管在哪,都会小心行事的。”两个丫鬟向我保证。 “你们一上午也都没闲着,累了吧?休息去吧,我还不困,看会儿书,困了就睡,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咱们待着哪里也不要去就行。”我说。 “知道了,咱们也不用出去,吃的、用的,连水都是有人送进来的,就是不知道早晚有没有热水给姑娘洗漱。”菱角擦干了眼泪说。 “有没有的都没关系,现在天暖了,用凉水洗也没什么的,大不了不泡脚就是了。”我笑笑推她俩去休息。 她们出去了,我没有躺下,拿了卷书册走到窗边,在靠榻上坐下来,靠着扶手看书,想用看书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可以冷静的处理眼前的事,但让心境彻底平静下来,还需要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