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丫鬟有点彪》 第1章 四月春 人间最美不过四月天,大地苏醒,万物生长。 和煦暖畅的微风轻轻吹着,那些婀娜多姿的嫩绿柳枝仿佛在不经意间吐出来薄薄的烟雾,轻轻摇晃,柔软的枝条随着风儿摆动,令人一时迷醉。 田间阡陌上的花也开了,粉红、纯白、淡黄,每一朵花,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美丽,各自散发着香气,绚烂多姿的花朵在春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宛如天上的星辰坠落人间。 今日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心有繁花便可一路芳华。 将这片热情的春景隔开而来的便是那道高耸的城墙,城门上屹然的写着两个大字———泸州。 城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繁盛喧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地来回涌动,不过这里的热情却只来自那些街边的商贩们,不管买与不买都该要客套地回应一二。 孟初安正背着一个背篓穿梭于间,作揖行礼,礼数也算相当周全,但是却因为她一句句的“买不起”,“没带银子”,收获了不少白眼。 不过这都不重要,正事要紧。 身后的背篓里装着的是她娘亲这段时日缝制的绣品,她准备去卖给春红楼的银霜姑娘换些银子。 她娘亲在没嫁给她那个短命的爹爹之前就是城里有名的绣娘,城里的夫人们都喜欢找她娘亲定做衣裳,那时她娘亲还开了一家绣坊,吃穿不愁,生活富足。而她爹爹则是一名穷秀才,在私塾里做教书先生,人倒是长得清清秀秀甚是好看。 商女配穷秀才,他们本来也算得上是一段佳缘。 奈何她爹身子骨弱,家里卖了绣坊,花光了积蓄,还是在孟初安七岁那年撒手人寰走了。 所以说女子嫁人一定要找身体好的,譬如像张屠户家的大儿子那样,高高壮壮的就挺好,就是这人长得粗糙了点儿。 思绪回笼之时,她人已经到了春红楼后门。 孟初安欲抬手敲门,没成想这扇门反倒从里面打开了。 对方显些一怔,看清来人时倏地松了口气:“嗐,我还以为谁堵在门口吓我一跳,原来是孟丫头你呀!” 说话之人是春红楼银霜姑娘身边的丫鬟,名唤小月,也正是孟初安此次要找的人。 孟初安含着笑:“小月姐姐这是要出门呐?” 话音刚落,小月突然左右看了看,扫到周围没人后她随即将门带上,拉着孟初安走到一侧的墙角。 “嘘!小点儿声。” 孟初安没瞧明白她是要整哪出,一时怔愣住。 “你听说了嘛?前几日咱们城里来了一位侯爷,还是从京城来的,我家姑娘让我出门去打听打听人家的喜好。” 孟初安抬眼瞧着她,疑惑地摇头。 泸州城虽不是穷乡僻壤之地,但也不曾有过这般尊贵的身份屈居于此。 “想必是路过,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在咱们这里常住。”孟初安听出了银霜姑娘的心思,忍不住提醒。 接着又道:“小月姐姐,我今日是来送绣品的,你要不要先看看?” 她说着就要把身后的背篓取下来。 小月拦住她,眼眸一转,“这个不急,若是你陪我一道去,我就全买了怎么样?” 这可真不怎么样! 今日她来送的是几块绢帕和两身衣裙,绢帕还好,可是那衣裙是按着银霜姑娘的身段量身定做的,倘若她不要这下卖给谁去? 再者说,我虽有求于你,但若拿钱跟我开玩笑那绝对不行! 孟初安当下黑着脸拂开她,“若是小月姐姐这般出尔反尔,那咱们以后生意没得做了。” “哎呀!怎么还生气了呢?”小月连忙道,“那你陪我去,我给你加钱行不行?” 孟初安垂眼忖思一瞬,“加多少?” 小月竖起一根手指头,“加一钱银子。” 闻言,孟初安直接绕开她。 大不了她卖给绣坊,就是钱少了些。 小月见状慌张起来,“三钱,三钱银子行不行!?” 孟初安脚步顿住,侧转过头,“前面带路。” 小月气笑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净的脸蛋,“真是个小财迷,走吧!” 小月非要拉着孟初安陪着,无非就是壮壮胆子,那样的身份的人哪是她们可以肖想的,奈何她拗不过她家姑娘的想法。 第2章 成亲难 “放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广安侯府的大门也是你能闯的!?” 守在门前的侍卫登时又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锋利的刀刃拦住了那个作势还要闯进去的女子,口中不禁怒斥道:“再不滚远点,你的命今日便交代于此!” 那女子刚迈起的脚生生收回,吓得颤抖了许久,才悻悻地扭身离开。 孟初安和小月刚到这儿,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小月讥笑地啧啧了几声:“那不是婉音姑娘身边的小秋吗?之前还嘲笑我家姑娘不要脸皮的攀高结贵,看来她们也不过如此。” 孟初安纠结片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出言提醒,“小月姐姐,那咱们还要自讨没趣吗?” 小月略不甘心地叹口气,“罢了,我还是回去再劝劝姑娘吧!” 随后她拽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问孟初安:“把我家姑娘的东西拿给我吧!这次该多些银子?” 听到这话,孟初安蹭地一下将身后的背篓放下来,取出里面的包袱递给小月。 “两身衣裙加上四块绢帕拢共是三两银子,外加之前小月姐姐答应给我的三钱,共计三两三钱。” 就算是三两三钱银子,这个价钱也是实惠的。 关键是孟母的手工线活好,这衣服的式样新颖,与城里绣坊制得大不相同,就是孟初安心疼她娘亲,不想她太过劳苦熬坏了眼睛,所以这工期就慢了些,一般人都不愿意等。 小月也不计较价钱,主要她家姑娘是真心喜欢。 她将荷包里的碎银倒出来数了正好的银子塞到孟初安手里,然后接过包袱,并不忘叮嘱道:“咱们可说好了,这样式只能卖我家姑娘一人,你可知道她的性子,定不愿看到泸州城中还有人跟她穿一样的。” “这个你放心吧!”孟初安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连忙收起来。 “咦?这背篓里怎么还有双靴子?”小月满眼好奇,因为那样式一看就是男人的。 “孟丫头可是说过亲事了?” 大周国虽也有女子入朝为官,但大多数还是以男子为尊。不过在男女之事上面民风较为开放,所以孟初安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还没呢!这是帮别人带的。”孟初安不慌不忙地背上背篓,不想再多解释,反倒问她:“小月姐姐,我之前让你帮我打听得事怎么样了?” 小月倏地反应过来,“那事儿啊!你也别急,花魁哪有这么容易见着,除了百花会一年到头都很少露面的。” 这个孟初安懂,倒也不是很急,总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想着早了一个心事而已。 “嗯,不急,若小月姐姐没什么事,那我便先走了?” 小月点了点头,“行,路上小心。” 二人就此分别。 经过侯府大门时,孟初安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那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悬挂着一块乌木匾额,上面刻着金灿灿地几个大字——广安侯府。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寒而栗之感。 忍不住嘀咕道,“那人的刀看着也太锋利了,这地方我可不敢再来咯!” 半晌之后,孟初安就出现在了泸州城衙门外。 门口当值的孙捕快认识孟初安,甚是相熟地打招呼:“孟丫头来啦!梁捕头这会正好在衙门里,要不要帮你喊一声?” “多谢孙捕快,麻烦了。” - - 不多时,梁大勇从衙门侧门走出来,手里还拎着几包东西。 “丫头你来的刚好,将这几包酥饼带回去,你娘她爱吃。” 孟初安双手接过,微微挑眉:“哦?都是给我娘一人吃的啊?” 梁大勇眉眼一垮,赧颜道:“怎么会,当然是你和你娘一起吃。” 孟初安随即笑了起来,她单手将背篓放下,把酥饼放进去,又取出来里面的靴子拿给梁大勇:“梁叔,这是我娘给您缝的新靴子,您试试合不合脚?” 梁大勇愣了愣,接着眼眸中就映出欣喜的表情。 “不必试了,你娘缝的定是合适的。”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锭二两的银子塞给孟初安。 “这个钱你拿着,不够再跟梁叔说。” 孟初安是爱钱,但是不该拿的钱她是不会要的。 她当即就将手里的钱还了回去,“这钱您还是自己留着,以后攒着当聘礼。” 梁大勇眼眸倏地亮了起来,“丫头你的意思是你娘她愿意” 她也不能多说,她娘会骂她的。 “我已出来多时,娘又该担心了,我先回去了。” 虽没问清楚,梁大勇也不好纠缠一个姑娘家。 他恹恹道:“也好,那你赶紧回去。” 孟初安颔首,背起背篓准备离开。 倏然,她脚步又顿住,扭头看向站在原地还未离开的梁大勇,“梁叔,闲暇时记得再来教我两招,您上次教我的那一套拳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这一刻,梁大勇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孟初安的意思。 “行,等叔忙完手头上的案子,抽空就过去一趟。” 每个乡里都会有几个恶霸,自打孟初安的爹爹去世,她和她娘就成了孤女寡母,没少受到那些人的欺负。 直到后来遇到了梁大勇梁捕头,有了他的照拂之后她和她娘日子过得才算安稳些。 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官府中人,平时衙门的公务缠身,他亦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所以从那时起,孟初安就决定跟他学武,用自己的拳头亲自保护她娘亲。 如今的她早已脱胎换骨,乡里的恶霸见到她都躲地远远的,生怕被她撞见。 因而这学武是假,让他与自己的娘亲见上一面才是本意。 提到她娘为何没与梁捕头在一起,这件事就要怪她头上了。 她孟初安今年已经十七,按理说可以成亲嫁人了。 但是她爹生前是老孟家的最后一根独苗,娶了她娘后也就只生下孟初安一个孩子,所以她孟初安不能外嫁,只能招一门女婿入赘来延续老孟家的香火。 乡里和孟初安差不多大的冯翠翠就是这样,不过人家情况比她好一些,冯翠翠的爹娘是老来得女不舍得女儿外嫁,所以花了二十两银子找了一个身家干净的男子入赘,可惜就是那男子的身子骨弱了一些。 有了她娘亲的前车之鉴,孟初安心想二十两银子只能找这样的可不行,她要找的必须要身强体壮,还有点好看的最好。 这样算下来最起码得要准备三十两银子也不多,还有她们如今住的院子就两间茅草屋,成亲前必须要修葺扩建一番,加起来最起码要五十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银子她凑起来实在困难,所以成亲之事只能拖一拖。 可是她娘亲那个人又曾在她爹坟前发过誓,她若是一日不成亲,她娘亲就一日不改嫁,所以这波压力又堆叠落到孟初安的头上。 第3章 到手的男人没了 乡村中今日的黎明,在鸡笼里睁开了眼。 孟初安下意识地将身子后撤。 就像是偷东西被主人家抓到,很是尴尬,“阿花,咱们商量一下,让我拿颗蛋。” 然而,阿花像发了狂一样朝孟初安扑来,“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孟初安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嘴尖的飞禽和滑溜溜的长虫。 她边跑边躲,还不忘咕哝道 :“凭什么我娘拿就行,偏偏就不让我拿?” 显然她今早要跟这只鸡杠上了。 一人一鸡在院子里折腾地这般动静,早就吵醒了孟母。 孟母出来时,就看到孟初安被阿花追得上蹿下跳,她拿起院中扫帚朝阿花赶去,“去去去,赶紧回去抱窝!” 然后又将手中的扫帚扔到了孟初安的怀里。 她好气又好笑地瞥了孟初安一眼:“你说你白长那么高的个头,连只鸡都怕,被将来的姑爷知道还不得闹笑话!” 孟初安下巴一扬,丝毫不在意,“嗬,他胆敢笑话我,我就让他连西北风都喝不着,您就等着瞧女儿怎么拿捏他吧!” 清晨灿烂的光线此刻正洒在孟初安的身上,她仿佛就像是被阳光温柔的抚摸着,整个人都平添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那样的明亮、自由,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近,将她轻轻地抱在怀中。 孟母深感欣慰。 她的女儿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娘,你看啥呢?” 恍惚间,身边的人问了一句。 孟母回过神,就对上她女儿那双好奇的眸子,接着就肉眼可见的黑了脸,“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孟初安不以为意,嬉笑着揽上孟母的胳膊,“娘,我想喝鸡蛋汤,咱们今早就喝鸡蛋汤行不?” “行行行,你去将地扫了,我去做饭。” 孟母交代完就扭身进了厨房。 待她做好之时,孟初安不仅将地扫干净了,连水缸里的水都挑满了。 吃饱喝足之后,孟初安就要扛着斧头去后山砍柴。 谷雨时节,树木潮湿,要多砍些囤起来,趁着天晴时将木柴晒干,这样烧出来烟火才会不那么呛人。 她捆起一摞木柴背在身后,身上的衣裳早已染脏,额前也挂满了汗珠,她抬袖擦了一把,继续往山下走去。 这时,附近林子里忽然有“哗啦”作响声,然后又“咣”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这山上没什么猛兽,倒是蛇虫不少,听这动静估摸着是旁人在那边砍树,孟初安也就没在意。 于是孟初安继续背着木柴往下走。 “救——命!” 孟初安脚步倏地一顿。 诶? 怎么回事?她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求救。 “有人吗?” 没错了,真的有人在喊。 她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急急跑过去。 直到她靠进时才发现,这边不知何时被人挖了一个大土坑,此刻有一个男人躺在那里面,看样子他的腿还动不了。 “喂!可是你喊得救命?” 土坑里的人闻声仰起了头,他眼眸一亮,按捺住激动地情绪,“姑娘,可否能叫人来拉在下出去?” 声若琴音,宛转悠扬。 孟初安的双耳从那人喊了一声“姑娘”之后就出现了短暂性的失聪。 那人嘴巴一张一合间,孟初安已经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一袭白衫,模样温润玉逸,翩然俊雅,关键是他这副身躯高挺不凡,看着就很好养活,是她梦寐以求的情郎模样。 她无声地做了个“哇哦”的唇形,满心愉悦。 卫晏纳闷,这姑娘莫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他试探地又喊了一声:“姑娘?” 孟初安倏然回神,下意识地吞咽了嗓间的口水。 “这位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 他此时此境难道还不明显? 卫晏试图理解这姑娘有些痴愚,他再次启唇缓缓道:“姑娘可否找人来救在下出去?” 孟初安点头:“你还能站起来嘛?” 卫晏看了一眼自己摔伤的腿,“勉强能站起来,但是骨头折了走不了。” “还能站起来就行,我拉你上来。” 说罢,她就将身后的柴木取下来,接着跪趴在土坑旁朝那人伸手。 卫晏喉结动了动,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她:“姑娘你能行吗?” “当然行,两三百来斤的猪我都能拽得动,更别提你了。”孟初安漫不经心地回道。 卫晏沉默。 他扫了一眼自己,第一次见有人将他与猪拿来比较。 罢了,能救自己就行。 他缓缓地撑着地面站起来,将自己两条手臂朝孟初安递去。 而孟初安这边那叫一个快,也就一个提溜,就将他整个人拖拽了上来。 “多谢姑娘,不过恐怕还要麻烦你帮我叫个人将在下背下山。”卫晏道。 “不必麻烦,我来背你就是。” 卫晏当即拒绝道:“男女有别,姑娘若是背在下岂不是有失体统?” 孟初安听懂了,人家是不想让她背。 她一面收拾木柴,一面嘀咕道:“那行吧!你自己坐着等会儿,不过这山中蛇虫不少,不知道你怕不怕” 卫晏一怔,张口就道:“还请姑娘背我!” 孟初安的眸光流转,闪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清了下嗓子,她一脸认真地道:“可我还是个姑娘,公子方才明明” “公子,可算找到您了!” 孟初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突如其来地男子声音打断。 卫晏闻声抬眼,眸中尽是惊喜,“青枫,你怎么来了?” “听闻公子您独自一人出门,我家侯公子特派我前来保护您。” 那个叫青枫的男子双眸戒备地打量着孟初安。 孟初安怔愣住。 这不是那日在广安侯府门前轰人的那个侍卫! 她垂眸继续往下看去。 就是他腰间的这把刀,好生锋利! 卫晏:“你来得正好,刚刚为了躲条蛇,我一失足掉进了坑里,还要多亏了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将我拉了上来。” 听到这话,青枫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冷脸看着她:“多谢姑娘。” 孟初安垂眸不语。 这到手的男人就这样跑了,她心痛。 默了片刻,她低头捡起地上的木柴背在身后,也没看他们,只淡淡道声:“走了。” 说完,当真就扭身走了。 还在原地的二人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第4章 谣言 高大精致的马车停在了侯府的门前。 青枫纵身先下了马车,接着将卫晏背进了府。 安顿好卫晏之后,青枫连忙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明于他的主子——温知遥。 温知遥,广安侯府的主人,今年二十有一。 三年前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双双身殉战场,悲愤欲绝的他醉酒纵马时摔断了双腿。 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就连那从小与他定亲的相府小姐,也在那时与他解除了一纸婚约。 圣上念及老侯爷在世时功高劳苦,戎马一生,特许温知遥孝期过后承袭广安侯的爵位,这是大周国自废除世袭制以来,第一个特例。 不过说白了就是一个领着俸禄,没有任何官职的废人而已,因为温知遥的身体根本不可能上战场,这亦代表着他无从承袭老广安侯的军权。 如今三年孝期已过,他便向圣上请命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带着年迈的祖母偏居一隅。 - - 卫晏是一名江湖郎中,虽说是行走江湖,但所精通的医术赶超宫中的一群御医们。 别的不说,就论温知遥双腿一事。 御医们对此纷纷束手无策,却在卫晏手中出现了一些起色。 所以这卫晏对温知遥来说很重要。 二人不仅是医患,亦是挚友。 卫晏正在房中给自己的腿伤上药时,就见青枫推着温知遥走了进来。 “伤得可严重?”温知遥急切的询问。 卫晏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回他:“无妨,小伤而已,休养几日便可。” 嘴上说着没事,可是他的额上却渗着一层冷汗。 这人就是嘴硬! 温知遥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莫非这是为了应承所谓的有难同当,特意跟我做一对瘸腿的患难兄弟?” “去你的!”卫晏嗤声打断,“谁要与你做患难兄弟!” 温知遥不以为然,继续调侃道:“不必担心,听闻你这条腿是为了帮我上山采药所伤,说起来,若让我养你一辈子也不为过。” 卫晏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好笑地道:“成!若是这条腿好不了,那我便赖定侯爷,后半辈子吃住都在这侯府里。” 对于这样的场面青枫见怪不怪,因为两位公子经常这般耍嘴皮子。 自打侯府接二连三地出事之后,待侯爷真心好的也就只有卫公子一位朋友。 日久见人心,青枫全都看在眼里。 可后来由当时经过门前的小厮们口中一传,添盐着醋,传到后院的老夫人耳里时已经变了样子。 老夫人怔然抬眸,望着身旁的孙嬷嬷艰难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孙嬷嬷身子微微一僵,抿了抿唇,重复刚才所言,“在侯爷身边伺候的下人们说,侯爷他要将卫公子留在身边养一辈子,此生不再娶” 后面的话孙嬷嬷看着老夫人的脸色逐渐不好,不敢再说下去。 老夫人只觉得心底郁气涌动,久久难平,最后只长长叹了口气道:“造孽呀!这让老身怎么对得起他已故的爹娘” 这一点她早应该察觉。 如今回想起来,定是那件事伤了他。 她这个孙儿自小就不喜与女子亲近,身边伺候的人更是连一个丫鬟都没有。除了那个从小与他定亲的丫头,还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笑过。可谁知后来能横遭变故,那丫头与他解除了婚约,让他在京城中沦为笑柄。 老夫人捂着胸口:“唉!这该如何是好?” 孙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她手轻抚着老夫人的后背,口中劝道:“老夫人您可要当心着身子,实在不行咱们劝劝卫公子?” 老夫人微微摇头,“这事怪不得他,再说知遥的腿也离不开那孩子。” 是了,卫公子为人亲善和气,府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对他来说皆是随手之事。 “老夫人,老奴想到个主意。”孙嬷嬷哂然一笑,“您可以为侯爷张罗几个貌美的通房丫鬟,天天围在侯爷身边,日子久了,难免会不受感化。” 老夫人忖思孙嬷嬷的话。 觉得不无道理,知遥会变成这般定是不知那闺房之乐,牝牡之合的趣处,而且这一旦做了通房丫鬟的还不会跑,也就不会再伤了他的心。 想到这儿,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传我的话,快去牙婆那里寻几个底子干净,长相好的姑娘送过来。” 孙嬷嬷连连点头,欣喜地答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第5章 争执 院中。 孟初安两只手正剥着花生米,脚趾也没闲着,夹起地上的书页翻看。 一边看,一边剥,甚是熟练。 直到孟母出来时看到这一幕,气血上涌,直击头顶。 “臭丫头!那可是你爹生前的宝贝,你怎敢这般糟蹋!” 她一顿,连忙解释道:“娘,书上说一心不可二用,女儿不信,我这不就做到了一心二用两不耽误?” 孟母才不听她扯皮,飞快地走过去将书从地上捡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很是心疼。 “若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般糟蹋你爹的书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说到这儿,她目及女儿光秃秃的脚丫时,只感觉头顶又是一痛。 “还不赶紧将鞋袜穿起来,左右邻居瞧见了你这副样子谁还愿意为你说媒!?” 孟初安她真的很想劝她娘别生气。 那是她爹的书不假,但奈何她娘不识字,所以并不知道那书上写的什么。 全是她爹生前风花雪月的记述,她也是无聊时拿出来当话本子看看。 她爹孟昶在世时确实有点才名,可为人却自命清高,落落寡合。但因长相清秀文弱,很受当时适龄女子的追捧与爱慕,以至于他与许多女子都生过情分。 可惜他家境贫窘,人家姑娘只与他走心,直到后来遇到这个满眼都是他的吕秀娥,也是孟母。 孟昶虽是孟初安的启蒙人,可自打她识字以后,就再也不许她翻他的书。 吕秀娥只当是孟昶嫌幼时的小初安顽皮,再加上孟昶生前一直将书收的很严实,所以认为那是她相公的宝贝,并未生疑。 罢了,人都已经不在,就不破坏她爹在她娘心中的那点系念。 她穿好鞋,抬了抬嘴角朝她娘笑了笑,“娘,我一会儿去城里买些米,您还需要让我带点啥嘛?” “家里没多少布料了,挑两匹颜色亮点的回来。” 孟母交代完后,就怀抱着那本书进屋将它小心收好。 孟初安这边也不急着走,她将簸箕里剥好的花生倒进捣臼里,碓舂后又装进瓦罐中,收拾好这些才出门。 她娘爱喝花生粥,这样槌过的花生米煮粥特别香。 - - 城里的锦绣坊内。 孟初安都是在这里买布料,已然是常客,只是今日的伙计似乎是新来的,他们之间发生点争执。 “你这个伙计真是不实诚,上个月我明明问过掌柜这匹布是一两银子,怎么到了你在这儿变成了三两?” 因为恼怒,脸色已变成了绯红。 “一直都是这个价我不可能记错,您若买不起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捣乱!”店里的伙计也不甘示弱。 “你敢不敢将掌柜的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掌柜恰巧此时不在店内,眼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伙计心有些急了。 他怒吼道:“若你还在这边胡搅蛮缠,我可就要报官了!” 孟初安一顿,当即思量道,报官就报官,等官府来了,看他还敢多昧自己的钱! 她根本不带怕的。 “你若想报便报” “孟姑娘,原来是您来了呀!”身后有人高喊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一听店里出了事,店里的掌柜登时就从临街的铺子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见来人是孟初安,他拨开堵在门口的百姓笑着就迎上来。 孟初安扭身一看,原来是锦绣坊的掌柜回来了。 她拱手,正色道:“掌柜的,您回来的正好,我正找您呢!” 掌柜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大概,当即明白过来是怎么个事儿。 他连忙道:“孟姑娘,这边人多,咱们楼上说,请。” 掌柜的平日里对她挺照顾,她不能不给面子,抿了抿唇,先行一步上了楼。 掌柜的见她上了楼梯以后,眼神示意店里的伙计将看热闹的人都撵散,这才紧跟着上了楼。 掌柜给孟初安倒了一盏茶,笑脸赔道:“孟姑娘喝杯茶消消气,那伙计新来的,所以弄错了价,您也是咱们的老主顾,就别与他一般计较了。” “我猜他是新来的记错了价,所以也一直忍让。”她心平气和地道,“只是上个月您明明说过过一两一匹的布料,这突然变成了三两银子,也没听说过涨价啊?可他非说我买不起是捣乱的!” 掌柜的微愣一瞬,连忙回道:“是是是,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说道他。” 闻言,孟初安长吐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两大口。 “不必了,您正好回来,看看我刚挑的那两匹布多少钱?我给您结了就走。” 掌柜的瞧着她情绪好了些,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 他颔首,“孟姑娘,还是老价钱,总共二两银子。” 利索地结了账,买了布,孟初安就离开了锦绣坊。 她走后,掌柜的将那名伙计叫到了帐台后面。 “我真是差点被你害惨,下次记住了,那个姑娘再来,甭管多好的布料都是一两一匹,像店里那种不值钱的麻布也是对半的价格给她。” 伙计满脸茫然。 他十分不解,“啊?掌柜的那人谁啊?” 掌柜的缓了缓神色,“不该打听的少打听,你只需记得这是少东家亲自交代的即可。” 原来是少东家所托,怪不得掌柜不敢得罪。 他们少东家姓陆,单名一个照字,是泸州城首富的嫡子。 这整个泸州城有一大半的产业都是他们陆家的。 第6章 要账 今日天好,碧空如洗,和风送暖。 难得这么好的天,青枫将温知遥推出来晒一晒。 卫公子说见见天光,对侯爷的腿恢复有好处。 只是这阳光有点忒刺眼了,刺得温知遥眼眯成缝,不甚舒服。 青枫见状,抬手罩在温知遥的眉弓上,后者这才适应了些。 片刻之后,温知遥闭上眼假寐。 “侯爷。” “嗯?”温知遥问:“什么事?” “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今早又来找属下,说满城的姑娘都为您挑遍了,让我问问您有没有中意的?” 提到这个,温知遥就来气,他早就说过自己身边不需要丫鬟。 只不过之前都随意找个借口就打发了,可这次他祖母是动真格的,非逼他必须留一个在身边。 青枫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问:“属下斗胆问一句,侯爷您到底中意什么模样的姑娘?” 温知遥蹙眉,“到底是为我挑丫鬟还是选侍妾?” “” 青枫愣了一下。 “当然是挑丫鬟,不过模样出挑些侯爷看着也欢喜不是?” 温知遥微微抬起眼睫,偏过头,目光斜瞥了一眼院中花池里的罗汉松,他一指:“我的要求不高,能搬起那棵树走上十步,并且不掉地上的就成。” 闻言,青枫朝温知遥所指的方向望去。 青枫:“” 那棵已有一人高的罗汉松多的不说,连泥带盆最少得有百十来斤。 都是群弱不禁风的小娘子,谁能搬得动?! “侯爷,这种搬树的活交给属下就成,咱们要找的是伺候在您身边的丫鬟,实在犯不着让人家去搬棵树。” “你家侯爷我腿脚不方便,若是连这点体力都没有,如何在身边伺候?” “这”青枫哑言。 暗忖一番,侯爷这说的也不无道理,平日里都是他将侯爷搬到床上,若以后侯爷想发生点床笫之间的事他也不方便在场。 这样想来,还真是需要寻个力气大的姑娘。 可这力气大一般都是些身材魁梧结实的,那长相也就 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温知遥觑着他,“还有意见?” 青枫连连摇头,“不敢,属下觉得侯爷说得很有道理,我回头就转告孙嬷嬷,让她特别留意下。” 只见温知遥的嘴角不可察地勾了勾。 行,找去吧! 之后,他继续悠哉的晒着太阳。 - - 同样也在院中晒太阳的还有孟初安。 她仰躺在竹椅上,蒲扇遮面,此时此景好不惬意。 “砰砰——” “砰砰砰——” 猛烈的砸门声。 而且还是她家年久未修的院门。 这是跟她家有多大的怨气,用这么大的劲儿! 是欠你钱怎么着?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怎么个事儿!? 咬着一口银牙将门闩抽出,接着将木门拉开。 看清来人时倏地一愣。 门外站着三个人,还都是老熟人。 陈二狗,贾富贵还有一个何大旺。 但下一瞬她便黑了脸。 他们可都是乡里有名的地痞流氓。 在之前,她们家没少受过他们几人的欺负,直到她后来跟梁大勇学了拳,才将他们几个揍老实,见了她都得绕道走。 今日还真是出了奇,怎么敢自己找上门? “嗬!陈二狗!你们是不是又皮痒了?” 被叫到名的陈二狗还真有点后怕,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不过被身后的两人眼疾手快地推了一把,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干嘛来的。 他们是来要账的。 对,他们来要账气势这方面可千万不能输。 “咳!”陈二狗仰起了头,“我们今日来是替长乐坊要账的!” 长乐坊? 那是泸州城中最大的赌坊! “吕有成这个人你认识吧?就是他让我们来的!” 有成有成,一事无成! 三十好几的人了,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不容易娶了一房婆姨,实在受不了他嗜赌成性,早就跟人跑了。 孟初安沉着脸,挥手轰人,“没听过这个人,赶紧滚!” “怎么可能?他说他亲姐姐就住这里!” 陈二狗觉得不可思议,那厮还被关在柴房里,根本不可能敢骗他们。 孟初安抬眼睨他,目光冰凉,“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怎么?你们今日还敢闯进来不成?”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确实不敢。 可是要不到账他们也没法回去交差。 陈二狗不甘地又问:“你真不认识吕有成?我们头家可说了,若是他今日不还钱可就要断了他的子孙根,打成废人了……” 孟初安不可察地一顿,接着就要抬手关门。 “初安,慢着。” 说话的是她的娘亲吕秀娥。 门前这么大的动静,她早已在屋内听了个大概。 孟初安闻声霍然转身,皱眉道:“娘,您怎么出来了?” 孟母移步到门前,伸手将孟初安拉在身后。 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倏地又睁开,她道:“吕有成这次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几人微微一愣,合着你们果然认识啊! 可是他们哪敢有多余的怨言,如实告知:“连本带利拢共是三十两银子。” 孟母心口一震,身子晃了一下。 就连她身后的孟初安也被怔住。 三十两?这么多! 吕有成他怎么敢的! “那就让你们头儿将他打死吧!”孟初安真是觉得离谱,气到不行。 孟母眼神一滞,侧身看向孟初安,垂眼痛苦道:“初安,娘对不起你,可我答应过你外祖母要照顾好他,我不能……不管。” 三十两对如今的他们来说是全部的家底还不够,看来只能当了她娘亲寥寥无几的嫁妆凑一凑了。 这可都是她们娘俩一点一点攒起来,为了给孟初安招个上门女婿的。 孟初安没有意外她娘会这么说,这个舅舅也不是第一次问她娘伸手要钱。 可是这钱她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不然她那个混账舅舅依旧死性不改。 她骤然抬眼,看向陈二狗那几人,“这钱我们出,三日之后我亲自送过去,在这期间你们要向我保证要让吕有成吃尽苦头,但是不能重伤了他,听到没有?” 几人听得一愣一愣。 这…… 都愿意还钱了,还要他们多此一举,干这行这么久也是头一回见。 陈二狗想问为啥要这样做,嘴巴抬了抬,却还是不敢多问。 不过让人吃苦头这事他们在熟悉不过。 “成,一言为定,三日之后咱们长乐坊见。” 撂下这句,几人也没多做纠缠转身离开了。 对于孟初安刚刚所言之事,孟母没有半分意见。 眼见着她的女儿就快可以说亲了,被她这个败家弟弟一搅和,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说上一门亲事。 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但是这个教训她弟弟也要为此受之。 第7章 兄弟回来了 三十两。 对孟初安而言,虽也没至于到砸锅卖铁的份儿,但东拼西凑也不容易。 三日期限如今已至,在她对自己的小金库依依不舍之下,终于还是去了。 长乐坊的头家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名叫张寅虎,一身腱子肉,留着一脸络腮胡,眉骨下还有一道开到耳根的旧疤。 看这样子孟初安就知自己打不过他,但是该装腔作势还是要有的。 “咳!”她扬眉,“我要先见人。” 说来奇怪,平日里张寅虎没少见过不识好歹的赌客和债户,但是他今日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娘们甚是有意思,圆脸杏眸,灵动且又有些俏皮。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孟初安视线与他对上时,心中一噎,目光无措地躲开。 张寅虎坐在椅子上,五指摩挲了一把浓密的胡茬。 有趣! “一个小娘们也敢来老子的长乐坊,你这胆子可真不小。” “不过看在你长得有点姿色,若是没钱可以过来陪老子,那张有成欠的银子便可以此相抵了。” 孟初安藏在袖袍的手指紧了紧,这个人长得跟大呲花似的,废话咋这么多呢! 她憋着火故作听不见他后面的那句话。 “欠债本就该还钱,今日我来咱们人钱两清,难道说来这还钱之人还要分男女不成?” “” 张寅虎突然就站了起来。 孟初安吓了一跳,困惑地眯起眸子。 张寅虎眼眸深深地盯着她,也不开口。 陈二狗见状不妙,连忙上前附耳轻声,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片刻,只见张寅虎勾唇一笑, “嚯!孟姑娘说得好,将人带过来!” - 不一会儿,吕有成便被带了过来。 站在他身后的陈二狗猛地一推,他一个毫无防备,直接摔趴到了孟初安的面前。 “呸呸”揉了揉吃了一口土的嘴,他虚弱地爬了起来。 当看清身旁的人是孟初安时,眼眸一亮,他急道:“初安,你来赎舅舅了,我就知道你娘不会不管我” 下一瞬,孟初安后退了半步,抬起腿猛地一脚踹在吕有成的臀骨上,他就像一团肉墩又摔到了地上。 “没钱还敢赌,你哪来的胆子!”她恨恨道。 在场的人无一不怔愣住。 这一下,应该挺疼吧! 不过张寅虎随即反应过来,这可不是该看热闹的时候。 他走进了两步,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人带来了,钱呢?” 孟初安勾起嘴角吐了口气,额角的碎发随之都被吹了起来。 事已至此,就算在不情愿也要掏钱,她黑着脸将腰间的荷包拽下来扔给张寅虎。 张寅虎抬手一接,打开数了数,刚好三十两。 “行,正好,放人!”他收了银子,挥手送客。 张寅虎能在泸州城做这一行这么久主要就讲究一个有原则,更主要的是——当他听陈二狗说孟初安和衙门的梁捕头颇有渊源时,他觉得做人还是要低调些。 - 出了长乐坊,看到一脸脏污的吕有成,孟初安更是气不打一处。 她一脸嫌弃的从怀里掏出根帕子,伸手递给吕有成。 “把你的脸赶紧擦擦,真是丢死人了!” 吕有成本能的脖子一缩。 孟初安才不管他,毫不客气的将帕子甩到他身上。 “拜你所赐,我和我娘接下来又要喝西北风!” 吕有成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他也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这个外甥女就莫名的犯怂。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孟初安只觉得就像花花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使不起劲。 真烦! 眼不见为净,她扭身就走,任他以后死活都与她无关。 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跟上来的动静。 她脚步顿住,身后人亦停住。 “跟着我干什么?”她哼声道。 话音刚落,一只手自后方搭在了孟初安的肩膀上。 她一愣,下一瞬抓住了那只手五指紧紧收拢。 “哎呦痛痛痛” “” 这不是她舅舅的声音? 她扭过头,惊呼道:“陆照,你回来了!” 陆照颔首,痛苦地看着孟初安,他说:“初安,能不能先松开我。” “呃” 反应过来,她连忙松手。 陆照收回吃痛的手,垂着头揉了揉,不禁感慨:“你这手劲儿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闻言,孟初安羞赧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那个照哥你何时回来的?” 陆照,孟初安的好“兄弟”。 他幼时曾被孟昶教导过几年,自那便与孟初安相熟,当时他们还学人家拜了把子,后来陆照家里人送他在外游学,这两年又奔赴京城赶考。 说起来,孟初安与他也许久未见。 “前日回来的。”陆照道,“听说你们搬到城外去住了?” 孟初安微微颔首:“是,城里的房子早就卖了,在城外买了间小院子,等改日有空,请你过去坐坐。” “初安,其实你若缺钱可以随时跟我提。”陆照抿唇。 怔愣一瞬,孟初安似笑非笑地摇头,“怎么会!我过得挺好,一点儿也不缺钱。” 才怪! 陆照眉心微皱,满眼心疼。 “刚刚我看到你和你舅父从长乐坊那边出来,那长乐坊是我们陆家的产业,若是你遇到什么难事我也可以出手帮上忙” “” 孟初安哽住。 她有点想哭,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讪讪地问:“长乐坊里面的事你也能做主?” 陆照敛回神色,微微愉悦地点头。 “当然。” 钱已经给过了,自然是要不回来,就算能要回来她也不好意思提。 但眼下却有一事她还真的需要陆照帮忙。 她道:“我想拜托你为我舅父在长乐坊安排个差事。” 她舅舅不是爱赌嘛!那就让他天天待在里面,最好永远别出来。 陆照听得有些意外,“就这个事?” 她不暇思索地点头。 “好,那你先回去。”陆照开口,“我这就过去安排。” 孟初安扬起唇角,轻轻在他肩头给了一拳。 “好兄弟,一辈子。” 陆照:“” 谁稀罕跟你做一辈子的兄弟。 第8章 念头 孟初安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她郁闷万分,总感觉自己要找些活计做,光指着她娘亲做的那点绣品实在没有盼头。 想起昨日梁叔过来,提了一大块猪后座都被她娘亲给回拒了。 本来呢! 经过她日积月累以来的极力撮合,她娘亲都会主动为梁叔做靴子衣袍了,任谁看都能瞧出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戏。 可是经过她舅舅一事,一时间家徒四壁,她成亲无望,那好不容易撮起来的火苗就这样熄灭了。 她皱着眉,寻思了半天后,决定先去牙行看看。 “娘,我去转转,回头不用等我吃饭。” 丢下这句话,拍了拍衣摆就走了。 结果转了一圈没发现一件合适的差事,不是人家嫌弃她是女子,就是她嫌弃那活没法干。 譬如那春红楼也在招人,可以签死契和活契两种。 死契就是将自己卖给春红楼,终生待在那里,接受楼里的一切安排,一直熬成老妈子,不过人家也有要求,一定要身段样貌极好的才行。活契倒是无所谓,但一定要有才艺,弹琴唱曲,歌舞斗酒必须要样样精通,挣了钱之后春红楼会抽取一部分收成,不过都是些走投无路的良籍女子才去,就像银霜和婉音那样的,等着遇上贵人一夜之间变凤凰。 不管这死契还是活契,可那毕竟是风花雪月场所,实在不适合孟初安这种以后还要招婿入赘的。 正打算离开这里,就来了一个牙郎扬声吆喝:“粮仓那边招两个短工,工钱日结。” 刹那间,一群找活的人围了上去。 “我我我!” “俺行,俺可能干了!” “” “我力气大话少,肯吃苦!” 挤在一群男人之中,她的声音尤为脆亮。 牙郎扭头看她,一脸嫌弃地挥手,“去去去,这都是爷们的活,小姑娘家捣什么乱!” 可孟初安不服,她仰着下巴道:“我一次能搬两袋粮食还不行?” 牙郎根本不屑理她,全当她在说荒唐话。 快速地在人群中挑了两个年轻魁梧的男子,“你们两个跟我走!” 孟初安:“” 几个意思? 瞧不起我? 她想上前比划一下,结果被身边一群壮汉挡住过不去,待众人悻悻地散开时,那牙郎早已带人走远。 孟初安有些恼了,闷声道:“找个活咋这么难!” 结果一转身,看到一个牙婆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她道:“敢问这位姑娘,刚才可是你喊得自己力气大?” 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复杂,孟初安寻思定不是什么好活,她不想回答,扭头就想走。 “唉姑娘,我这有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差事你干不干?”牙婆连忙追上她。 五两! 她手指快速地在袖中掰扯了下。 也就是说,若干满一年她就有钱了! 她停下脚步,瞥了一眼那个牙婆,“什么差事说来听听?” 一见有戏,牙婆连忙介绍,“姑娘放心,是个极好的差事,只不过东家那边要求要力气大,相貌又要长得端正,我看姑娘就不错。” 力气大配长得端正。 听上去就很有问题,奈何这银子给得实在让人心动。 “你就直说什么差事,我听听看合不合适。” “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牙婆耐心道。 丫鬟啊? 倒也不是不可以。 孟初安继续问:“我也是在这城里住过的人,是哪个高门大户要丫鬟?说来听听,我许还认识。” 若是陆府她可不能去,在兄弟府里当丫鬟,被陆照知道可太丢脸了。 “姑娘肯定听过,就是新搬来咱们城里的广安侯府,专门贴身伺候侯爷,我跟你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像这样的簪缨门第一般人挤破了头都进不去” 广安侯府 听到这几个字,孟初安的心沉了沉。 那样的名门望族她可不敢去,规矩多不说,听说主人家一个不高兴,就会掉脑袋。她老孟家如今就她一个独苗,还等着她延续香火呢! 虽很心动,但命固然重要。 “多谢,不必了。” 她摆手告辞,大步离开。 “姑娘,唉!你要不要再琢磨琢磨姑娘” 孟初安没有回头,她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因为一个月五两银子实在太香了! 白忙活一天,肚子空空,她垂着头欲往家回。 前方药铺门旁有人在说话,“公子,您说的药买到了,您看看是不是这些?” 孟初安没有在意,她继续垂着头。 “嗯,是的,咱们回吧!” 身子一僵。 这个声音! 她连忙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那人一袭白衣正坐在马车里,身边的侍卫将一沓沓药包放到他的手中,扯下马车帘,驾起马车扬长而去。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她才收回目光。 路边的小贩瞧了她一眼,那直勾勾地眼神一看就知她是怀得什么心思。 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你就别想了,那可是侯府的马车,里面坐得肯定是广安侯,咱们这种小百姓能瞧上一眼就知足了。” 这小贩说得没错,但她此时却不想听。 她爹记述本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遇见了一个姑娘,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想怜惜她。” 若她以后要伺候的人,是这样一位清风霁月的男子,仅此一念,为期一年,一边看美男子,一边数银子,就如同大梦一场,有何不可? 念头起,她急忙掉头回去。 不知道那个牙婆还在不在,她觉得她可以! 寻到牙婆时,花了她好一通力气。 “侯府的丫鬟我可以干!” 找得她口干舌燥,吞了口唾沫。 “这个好说,但是刚刚我的话还没说完,做这种大户的丫鬟当然还要会哄主子高兴,暖床热枕” “诶?你等等!” 哄主子高兴她懂,但是暖床热枕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干得是正经的差事?” 这姑娘说话还真是新鲜,她话都说成这样了她还不明白。 “当然正经,给侯爷当通房丫鬟这种你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上,多少人求之不得!” 通房丫鬟! 她眸色一暗,“罢了,通房之事我干不了,另寻他人吧。” 她争取了,努力了,可是这件事却不能为。 眼见好不容易要成的事又没戏,牙婆也有些心急,侯府那边多少有些不高兴了,若是在让那边贵人等下去,她也难堪。 只要能谈成这桩事,她在侯府和牙行两边都会名气大涨,到那时就连这佣金和人脉也是蹭蹭地冒烟。 不管了,先将人送进侯府再说,日后成什么样可就跟她没关系了! “姑娘你等一下。” 孟初安脚步顿住。 “若是不做通房丫鬟也可以,只是姑娘你当真力气大?” “怎么?你若不信我现在给你献上一段。”孟初安挑眉。 一看有得商量,牙婆笑开。 她连忙挥手,“不用为我展示,白费那力气,若姑娘当真力气大,我带你去趟侯府,你到那再去献技如何?” 孟初安听牙婆这么一说,感觉她好像也没什么坏心,语气顿时软了,“那这工钱又怎么算?” 牙婆不慌不忙地继续笑着答:“至于这工钱嘛!肯定要比通房丫鬟少上一些,不过你先要入了侯府人家那边的眼,到时才能细谈。” 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她颔首:“成!” 第9章 侯府 牙婆十分殷勤地将孟初安带到广安侯府。 孟初安微垂着头四下偷偷打量,不禁感慨,有钱,真是有钱。 就连这侯府的后门都要比她家的大门高上三尺,更别提房屋上那些玲珑错落的瓦片,这要是扣下来几块也能换一些银子。 牙婆低声在她身侧交代,“一会儿带你要见的是这侯府里的管事,府里人称孙嬷嬷,见到人时一定要机灵些,嘴甜些知晓不?” “还有,东家问则答,不问就安安静静地将身子俯着,剩下的交与我来讲” 这人叽里咕噜说了一路,任谁听了都腻烦。 孟初安假装迎合地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这时,有人拄着拐杖略显拙笨地从对面的长廊下经过,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俊秀翩然的身姿。 她眸色一定,随之尽是欣喜,正欲张口,却被身旁的人捂住。 牙婆压低着嗓音睨了她一眼:“莫要将我刚刚说的话当耳旁风,若非我眼疾手快拦住,你这下肯定免不了挨一顿板子被扔出去。 ” 孟初安不适地将牙婆的手从自己的嘴上拿开,虽有些恼,但人家说的不无道理,倒是她一时莽撞了。 她听话地连连点头,眼眸一转,她轻声问:“还请恕我刚刚冒失,不过那位公子可是这府上的侯爷?” 闻言,牙婆抬头瞥了一眼连忙收回视线,“能在这院中随意走动的,十之八九,就算不是,也定是一位贵人,莫要在看,快把头低下。” 话还未说完,牙婆就拉扯着她快步离开此处。 孟初安这下也没抗拒。 只是那长廊下的公子注意到这边时,拧了一下眉,他感觉那个陌生的身影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没想起来。 - - 孟初安随牙婆见到了侯府里的管事,是一位四五十来岁的妇人,就是牙婆口中的孙嬷嬷。 她坐在椅子上望着孟初安打量了半晌,倏然仰着下巴道:“将头抬起来。” 孟初安登时吸了一口气,接着扬起唇角将头抬起。 明眸皓齿,相貌端正,模样倒是说得过去,就是这打扮太寒酸了些。 孙嬷嬷问:“今年多大了?叫什么?” 孟初安:“回管事,我今年十七,名叫初安,家父姓孟。” 听她说话知晓分寸,孙嬷嬷的眉眼也软了一些:“不必叫我管事,只是这侯府上如今还未迎娶女主人,我暂且帮忙带着管管而已,叫我孙嬷嬷便可。” 孟初安点头,轻声叫了一声:“孙嬷嬷。” 看到东家这边的态度有些满意,牙婆见机便道:“孙嬷嬷,这姑娘可真是我费了不少的功夫,挨家挨户亲自上门才挑到的,您看着可还行?” 这人咋弄能吹呢? 孙嬷嬷听到她这样说,脸色反倒稍冷了些:“之前的那些你哪个不是这样说,结果照样连一棵树都搬不动。” 牙婆讪讪一笑,连忙解释道:“那些个身子骨确实弱了点,不过这姑娘力气老大了,平日里肩扛两袋米围着城里绕一圈都没得事! ” 孟初安:? 说的是我嘛? 什么时候的事? 见她愣着不说话,牙婆开始对她挤眉弄眼。 这牙婆不知她深浅就敢乱扯皮,也不怕闪着舌头,她实在不想答,所以装作没看见。 不过孙嬷嬷顿时来了兴致,她微微眯眼看向孟初安道:“当真?” 孟初安闻言心口沉了沉。 当真还要她肩扛两袋米围着城里跑一圈? 见孟初安依旧没有讲话,牙婆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赶紧回话。 孟初这才微微颔首:“可以是可以,不过泸州城这么大,中途需要歇上几次,恐怕需要耽误不少时辰。” 看到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孙嬷嬷又重新打量起孟初安,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放心,不会真为难你去城里跑,你只需将园里的一棵树搬起来走几步就成,可能办到?” 孟初安心想,若侯府挑丫鬟都是这种要求,怪不得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不过她早就在这堂中站得腿麻,能动动也是好的。 她点头:“那我试试。” 听到她答应,孙嬷嬷当即起身:“快随我来。” - - 侯府前院的凉亭下,一青一白两位男子坐在其中。 青衣男子手执黑棋斟酌了许久正欲落下,结果却被突如其来地一声“侯爷”惊得棋子从他指尖滑落。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不该落的位置。 白衣男子勾唇轻笑,他道:“知遥,你输了。” 温知遥皱眉闭眼,厉声责怪来人:“叫这么大声做什么?你主子我耳朵还没聋!” 青枫挠了挠头,哑声回道:“侯爷,是老夫人找您” 心头有火,温知遥不满地抬眼看他:“那你是想让我走过去?” 青枫一滞,连忙过来推他。 刚准备转动轮椅离开,温知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可知祖母找我何事?” 听到主子这样问,青枫这才想起来自己急忙跑过来为了何事。 他含笑回道:“您要的丫鬟找到了,老夫人让您过去瞧瞧” 正说着,温知遥神色一怔,他抬手让青枫停下。 “你刚刚说什么?” “您要找的丫鬟终于找到了,听孙嬷嬷讲,这姑娘不仅按着您的要求将树搬了起来,还围着院子绕了一圈。” 青枫这么一说,连带着他们身后的人都跟着惊讶。 “真是令人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这般奇女子,知遥,恭喜恭喜!”卫晏笑开。 青枫亦笑着回道:“卫公子说得极是,本以为前些日子在山上救公子的那个姑娘已是少见,没想到今日又碰到一个。” 可温知遥却笑不出来,他冷眼扫着说风凉话的二人。 “若是卫兄喜欢,我也可以为你安排。” 卫晏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一介凡夫俗子,孑然一身就挺好。” 这时,青枫清了清嗓子,他道:“侯爷,咱们还得赶紧过去,老夫人那边应该等急了。” 温知遥脸色微沉,袖袍一扬,“不见,送我回房休息。” 青枫好意地提醒道:“侯爷当真不去瞧瞧,万一那姑娘长得虎腰熊背的,若是您再不喜欢怎么办?” 微微一怔,这话倒是真提醒了温知遥。 这岂不是多了一个撵那丫鬟走的理由,正合他意! 总归这时候不能过去驳了祖母的面子,温知遥拍了拍自己的腿,“就说我此时腿疼,不方便过去。” 青枫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若是以后主子后悔可怨不得别人了。 第10章 成了 能见到侯爷,孟初安自是高兴,但这个前提是,人家愿意来。 可惜,她已在这堂中站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侯爷身子不便就不过来的消息。 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蹙起眉,语气有些不悦,“原先都能站起来什么事没有,这让他过来瞧瞧反倒腿又疼了,我看他存心是想气老身!” 孙嬷嬷低低笑了下,连忙劝道:“老夫人莫生气,左右这事还是由您做主不是?” 片刻,老夫人缓缓吐了口气,“罢了,不来便不来,这丫头老身瞧着尚可,就她了。” 孟初安抿了下唇。 这是定下她了,可是她要做得不是通房丫鬟,这事儿必须得说清楚。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牙婆,只见牙婆笑得那叫一个忘我,根本没瞧见她求助的小眼神。 孟初安嘴角一抽,她默了几息,缓缓地启唇:“老夫人,有一事还未同您说,我会尽心尽力伺候好侯爷,但通房一事我不能做。”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当场怔住。 老夫人眯着眼紧紧地盯着她,眉目凌厉。 孟初安也不说话,任她打量。 一旁的孙嬷嬷看不下去,亦是变了脸色,冷声道:“放肆,这里可有你一个卑贱丫头说话的地儿,一点规矩没有!” “来人,将这个不识好歹的轰出去!” 这一吼,吓得牙婆也不敢上前多言。 “行了。”老夫人拂袖,“我且问你,既不愿为何还来这里?” 牙婆闻言心口发慌,忍不住抬头看向孟初安,暗骂这姑娘真是蠢笨,这种话怎么能当面讲,丝毫不知廉耻。 孟初安抿了下唇,如实道:“家父走得早,只剩下我和我娘两个人相依为命,不想我娘跟我一直过苦日子,听闻进侯府当丫鬟钱给的多便就来了。” 老夫人一顿,接着哭笑不得,这个丫头倒还真是不同。 “你也是实诚,老身亦不是毫无怜悯心之人,既如此,那便在侯爷身边做个大丫鬟吧!” 孟初安愣住,花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连忙磕头谢恩。 老夫人能这么轻易答应,自是有她心里的盘算。 她如今这个年岁,一瞧便知这个丫头是个不存心思,性格纯粹的。 她孙儿如今还未成亲,没必要找些个花枝招展的既早就收房纳妾,给她未来的孙媳添堵。不妨找个这样的且先磨合瞧瞧,若还不能改了她孙儿不心悦女子的癖好,到时再另寻他法也不晚。 - - 去侯府这一趟可谓算是有惊无险,好在是成了,孟初安还能拿到一月三两的月钱。 这番折腾之下,日头渐西,她回到家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去。 “娘,我回来了!”心情大好,嗓门自是高了些。 结果迎来的却是她娘拿个木梭子追着她打,只是那落下来的时候力度轻了许多,孟初安没感到疼。 “你这一天跑去哪儿了?也不着家!” 孟初安笑着将她娘亲揽到怀里,“娘亲莫急,你且先听我说。” 孟母气闷地瞪了她一眼:“就算你有万般理由,也该与娘说一声,我看你是忘了自己还是个姑娘家!” 孟初安略显尴尬地放开了孟母,低着头连连认错,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孟母哄好。 “说吧!今天到底去哪儿了?”孟母问她。 “娘,咱们进屋再说。” 孟初安接过孟母手中的梭子,挽着她进了屋。 只是进了屋以后,孟初安看到堂桌上摆满着大红的布料怔住了。 “娘,这是为谁绣的喜服?” “总归都不是你的。”孟母抿了抿唇,“晌午那会,张婶家送来的,说是大山那孩子说好了一门亲事,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张大山? 一提这个名,便有一个肥硕的身影闪进了孟初安的脑海中,论这个身材她也是不挑的,只是那长相真是一言难尽。 皮笑肉不笑,孟初安道:“他要娶的是哪家姑娘?” “在城西开棺材铺马家的女儿。” 是马心兰! 这人孟初安识得,是个性情柔弱的大姐姐,哭起来的时候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不过说起来马心兰的年纪比张大山还要长上几岁。 前些年她还因退亲一事,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一时没想开就跑到山中上吊求死,碰巧被路过的孟初安救了下来。 想到这儿,孟初安忍不住“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该贺喜还是惋惜。 结果这时孟母却冷了脸色,她指了指孟初安,“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今日到底干嘛去了?” “我今日给自己在城中找了一门差事,月钱很足,等我干满个一两年,咱们就有钱了。”孟初安欣喜地回道。 孟母一愣,“什么差事?” 她羞赧地摸了摸耳垂,低声道:“在侯府里给人家当丫鬟。” 孟母怔了一瞬,眼眸睁大。 “侯府?” 她是听说过一些,但是跟她们这种人半杆子打不着关系,她自是没当过回事。 孟初安颔首:“是的娘,一个月可是给三两银子呢!我已经跟那边说过了,这几日将家里收拾准备一下就过去” “不许去!”孟母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抬眼,眉毛微挑,“娘,为什么啊?” “人家那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若是一时惹恼了贵人,那小命可就没了。” 孟母越想此事越是不可行。 “钱没有咱们可以慢慢挣,但是你若出了事让娘怎么活!” 孟初安丝毫不在意,只道:“娘,等我们重新攒够钱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那时我已然成了一个老姑娘了,就说如今,人家张大山都瞧不上我,您说到那时我还能找到好夫婿嘛?” 人家张大山是瞧不上她嘛! 分明是那些年人家缠着她时,她将人揍怕了! 见她娘的神色缓了缓,她又接着道:“再者说,侯府的人我今日见过了,人都很好,我干的也不是又脏又累的活,就是端茶倒水,扫扫地这样的。” “你说的当真?” “我还能骗您嘛!您是不知道这差事多少人抢着要做,要不是您女儿一枝独秀,碾压四方,这差事还落不到我头上!” 孟初安越说越起劲儿,说得跟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孟母垂眼也不看她,只硬声道:“我真是管不了你了,但你记得一定要少说多做,切勿得罪人。” 话音刚落,孟初安欣然地连连点头。 “是是是,娘说得话我一定谨记。” 孟母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就道:“锅里还给你留了饭,快去吃一口垫垫。” 她扬眉,“还是有娘好!” “对了,今日陆照那小子来找过你,知你不在后就走了。” 孟初安一顿,“那他可留了什么话?” 孟母点头,“说待你明日闲时去找他一趟,他就在凤祥楼等你。” “我知道了。”说完孟初安准备扭身出去。 “初安。”孟母叫住她,“陆照那小子娘也是从小看在眼里,玉树临风,聪慧过人,是很不错,但你们不合适。” 孟初安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她知道她娘亲为什么这样说,陆照的生母——陆大夫人趁陆照不在泸州城之时,曾不止一次的派人敲打过她们。 大致的意思都是她孟初安身份低微,德薄才疏,陆家主母的位置她配不上,就算进了门最多也是一房小妾,只要有陆夫人一日在,她就休想打陆照的主意。 这话任谁听了心底都不畅快,但对孟初安来说就是莫名其妙,她本就是真心结交陆照这个朋友,根本没存有高攀的意思。 别人诋毁也好,误会也罢,她问心无愧! 心中不在意,她便没当回事,吃饱收拾完之后就躺在了床上。 只是这会儿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因心中存了另一档子事儿。 ——那便是一想起马上就要整日伺候在侯爷身边,她心底那个激动的劲儿如波涛滚滚的江水,久久难平。 本来她还对白衣公子的身份有所怀疑,但今日在老夫人那里听到侯爷有腿疾一事,她便将此事确定了。 就不知道这位侯爷是否还记得那日她的英雄救美? 呸! 英美救雄! 呸! “” 不想了,睡觉! 第11章 一言为定 屋内,躺在床上的孟初安惊奇地发现她竟然会飞,飞着飞着一个没控制好力度就沉落到了一片水池里。 池子里此时有一名男子正泡在其中,她只觉得自己睁不开眼,但眼前却不是迷蒙一片,反而越来越清晰。她看到男子薄如蝉翼的白衣因被水浸泡的缘故,劲瘦的曲线此刻变得若隐若现,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绯红,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抬头继续往上看。 诶? 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脸上戴什么白纱啊! 真是碍眼! 她倒要看看这副天人之姿的面纱后面有没有着异曲同工之貌。 想到这儿,抬手欲要扯开这男子的面纱。 “喔喔喔——” 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声,沉重地打碎了孟初安的美梦。 “啊——!” “娘,我要吃鸡肉!” 这一嗓门,吓得正在院中扫地的孟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禁嗔怪道:“这孩子,一大早上抽什么风?” 梦终究是梦,梦醒之后就要回归现实。 扒拉两口早饭后,孟初安就背着背篓上了山。 她要趁自己还在家之时多采一些蘑菇野菜,不然以她娘亲的那个性子,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吃饭,总归都要备齐了她才安心。 前两日才下过雨,所以她今日的收获颇丰,没多久便回来了。 孟母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初安,那个陆小子找你有事你是不是忘了?” 孟初安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抄起斧头劈柴,她不紧不慢地道:“没忘,等我劈完这摞柴再过去。” 孟母闻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家初安虽是个女儿身,却比乡里大多数的男儿还要出色,就连她爹生前都不止一次夸过她机敏聪慧,就是可惜了生为女子,不然定会全力培养她早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可孟母不以为然,她也不期盼孟初安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看着她身康体健就心满意足了。 孟初安忙完院子的活后出了一身臭汗,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裙才出门赶往凤祥楼。 凤祥楼,泸州城最大的酒楼,不用多说,又是陆照家开的。 对店家说明来意后,她就被店小二带到了二楼的雅间。 推开门,便见到了陆照一张染着笑意的脸。 他道:“初安,你终于来了。” 孟初安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仰起头喝了一口。 放下杯盏后,她才开口:“这个天儿真是越来越热,你这次必须要请我吃好吃的,不然枉我这么热的天跑出来见你。” 陆照忍俊不禁,“那是自然。” “来人,上菜!” 没一会儿,他们面前的桌子就被菜肴一一摆满。 “公子,菜已上齐,若是还需要什么尽管在吩咐。”店家殷勤地笑道。 陆照“嗯”了一声摆手让他们退下。 “初安,快尝尝看,全都是你爱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说完,便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孟初安面前的盘子里。 孟初安欣悦地颔首,夹起肉就大咬了一口。 真香啊! 吃完这块她又夹了一块,一口接着一口,她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陆照盯着她吃饭的神情,好笑道:“慢点吃,不够咱们在点。” 孟初安眯眼笑了笑,突然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她启唇:“对了照哥,你找我只是想请我吃饭嘛?” 顿了顿,陆照启唇:“你舅舅的那事我已知晓了。” “呃”孟初安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照:“我说过,你若是遇到困难可以随时跟我讲” “可是我若是讲了,那我们之间的友情就不纯粹了。”孟初安打断他。 陆照微微一僵,低吟道:“只能是友情嘛” “什么?” 他声音太轻,孟初安一时没听清。 陆照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没什么,吃菜。” 他又夹了一挑菜放到孟初安盘子里。 “不能光吃肉,也要多吃点蔬菜。” 只见孟初安眉眼一垮,不过也没有拒绝。 望着身旁的人一直盯着自己,孟初安抬眼疑惑地看他:“怎么都是我一直在吃?你都没有动。” 陆照尴尬地笑了笑,他张了张嘴,又垂下了头。 孟初安一愣,她挑眉,“怎么了这是?” “我要走了。”他低声道。 眼睫颤了颤,孟初安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走?去哪里?” 孟初安一双杏眸清澈如水,直直地望着他,他这一刻真的不想再放手,可是又害怕自己开口说了会破坏二人之间单纯的美好。 他捻着手指,缓缓开口:“这次科举我高中状元,陛下在京城许了我一官半职,所以这次回来主要是探亲,不日便要回去赴职。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要不要同我去京城看看?” 孟初安听完,猛然站起身鼓掌。 “这么厉害,我的好兄弟要去京城当大官了!” “也没有很大的官。”他垂眸,接着又抬起,“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与我一同过去?” 孟初安怔愣,坐回了身子。 “其实我还是很想去京城长长眼识的,但是我如今脱不开身。” 杏眸抬起,她笑着补充道:“这样吧!等我以后挣了钱就去找你怎么样?” “你若是缺钱” 孟初安皱眉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提这个?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见她生气,他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一言为定,那我在京城等你。” 听到这话,孟初安心想,到那时自己恐怕已经攒够了钱就要成亲了,有了家室之后就不能再与陆照有所来往,免得她将来的夫婿因此争风吃醋,惹得家宅不宁。不过在她成亲之前去见他一面,对这段友情好好告个别也是可以的。 “嗯?初安你怎么不说话?” 骤然回神,孟初安点了点头,她扬唇:“一言为定。” 第12章 入府 与陆照饭吃到一半,他便被家里的下人叫了回去,下人声称是陆大夫人身子不舒服。 孟初安一听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恐怕这身子难受是假,不想他们二人见面才是真。左右这顿饭也不用她来花钱,她当即就劝陆照赶紧回去瞧瞧。 从凤祥楼离开之时本想回家,见天色尚早,犹豫片刻,她转身朝永乐坊走去。 因为陆家的原因,这次长乐坊的头家张寅虎对她一改往日的态度,甚是殷勤。 “孟小姐,要不我将吕哥叫来你们见见?”张寅虎忍不住开口。 “张老板不必客气,叫我小孟便好。”孟初安微微笑道:“知道我舅舅没给您们添麻烦我就放心了,见就免了吧!” “这个小孟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跟你保证,但是跟了我的兄弟绝对都是吃得好,睡得好,不带想家的!”张寅虎十分自豪道。 孟初安一愣,微微颔首。 这下她更放心了。 免得她去了侯府之后,吕有成再三番两次的去给她娘添麻烦。 眼看时辰差不多,孟初安起身告别。 出了城门,再走二里地,眼前所见便是一片旷野,远处是青翠欲滴的稻田,穿过那片稻田就是孟初安如今所住的地方。 快到家门前时,孟初安眸光一转,就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鼻子不断地嗅探。 这是肉的香味! 还是从她家传来的! 孟初安觉得不可思议,她走进院子就扬声道:“娘,您炖肉了?” 孟母手里握着个木铲从厨房探出头来:“初安回来啦!快去洗手,鸡马上就好。” 她微怔着点头。 但还是忍不住走到鸡笼旁瞧了瞧,果然少了一只,是公鸡大胖没了。 片刻之后,孟母端了一大盘鸡肉上了桌。 “娘,这鸡是您杀的?”她拢眉问。 她不解,因为她娘最怕见血,更不敢杀生,平日里这些活计都是由她来做。 孟母摇头:“是你张婶杀的,她本是过来催喜服,你说你想吃鸡,我顺道就拜托人家帮忙宰了。” 原来如此。 只是一年到头来,家里唯有过年时候才会杀一只,如今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这养肥的鸡还能换些米面来吃。 想到这儿,孟初安懊恼不已。 “娘,我只是随口说说,您怎么还当真了呢?” 孟母好笑地摇头:“怎地?你想吃便吃,娘还能供得上。” 笑着笑着,孟母的眼尾便红了。 “眼看你这就要进府伺候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得上” 孟初安听得一怔,“娘,我这是去挣大钱,不是去过苦日子,人家侯府里的那些下人们吃得穿得都比咱们老百姓还要好,您可别胡思乱想。” “再者说我就去个一两年就回来了,这中间还有不少探亲假可以回来看您呢!” 孟母别开头,抬袖擦了擦眼角,然后又转过头连连道:“是是是,是娘瞎担心了。” “你可还记得咱们之前遇到那位上门讨口饭吃的半仙,他看见你第一眼便说你以后有大富大贵之命,后半辈子不缺吃穿。” 孟初安当然记得。 提起这个她心底就来气,那个装神算的瞎子可是忽悠走了她们二两银子! 当时她就对此不屑,她觉得要想饿不着全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像那人只会动动嘴皮子忽悠人。 哎!也就只有她娘亲心思单纯,信以为真。 事已至此,她更不能显怒于色,嘴角抬了抬,微微点头。 眼见鸡肉上的热烟渐渐消无,孟母赶忙道:“快尝尝,看娘的手艺可是退步了?” “好,娘您也吃。”说罢,孟初安夹了一只鸡腿放到孟母的碗里。 吃着吃着,孟初安的心里就变得甚是愉悦。 这也太香了吧! - - 第二日她被吵醒,不过这次是邻居家的打鸣鸡,因为她家的大胖已经被她吃掉了。 孟初安起床洗漱好以后,吃了碗孟母煮的菜粥,便提着行囊朝侯府奔去了。 路上遇到蹲在河边儿洗衣的大娘大婶们,她心情大好地与她们打招呼。 换作往日,她可从来不会。因为她们嘴多言碎,为乡里乡亲们编造过不少精彩的故事。 当然,也少不了孟初安和她娘亲的。 众人神色一顿,甚是不解地望着她。 见她走远后,她们又聚拢到一块儿嘀嘀咕咕起来。 想说便说吧! 反正这些细碎的故事她暂时是听不到了。 来到侯府,正逢孙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没空过来,便差使一名丫鬟过来教孟初安规矩。 这丫鬟名叫画柳,正是孙嬷嬷的小女儿,平日里也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 只听她噼里啪啦说了许多,孟初安正在心中一条条记着,结果她话锋一转,“我刚所说这些都是侯府里要学的规矩,你大可不用去记,因为你要在侯爷身边伺候,这些都用不上。” 孟初安怔了怔。 玩呢? “所以你只需记得,侯爷的话便是规矩,说什么就听什么,千万不能顶嘴。” 孟初安点头,“知道了,画柳姐姐。” 听到有人叫她姐姐,画柳甚是别扭,之前在府里她一直都是最小的那个。 抿了抿唇,她道:“你今年几岁?瞧着咱们俩年岁相差不了多少。” “十七了,今年入了秋我就十八了。” 画柳颔首:“这么说来是比我小上几个月,不过我不喜人家喊我姐姐,以后莫要再这样喊。” “是,画柳妹妹。” “” 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画柳上前一步推开房门:“这间便是你以后住的地方,柜子里有身丫鬟的衣裳赶紧换上,换好后我还要带你去见侯爷。”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墙角处还摆了一个衣柜。 见她没动,画柳忍不住嗔怪道:“你愣着干啥?动作麻利点!” 孟初安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没有在旁人面前换过衣裳。” “谁稀罕!”画柳白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待画柳出去后,她关上门扫了一眼房间,皱了皱鼻尖,一股潮木沉朽的味道,想来是许久都没人住过。 不敢多耽搁,换了衣裳后,孟初安只好先将后窗打开通通风,便急忙走了出去。 “画柳妹妹,咱们走吧!” 听到这边的动静,画柳回过头瞥了一眼,眸中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叨咕道:“听闻你不想做通房丫鬟,那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不管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进来,都必须要老实本分,规规矩矩的。” 孟初安抬了抬眼皮,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点了点头:“是,我知晓了。” 听到这个回答,画柳适才语气缓和了些:“还有,侯爷的腿受过伤,伺候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莫要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不过是折了而已,要不着多久便好了。 孟初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憋住了这句话。 第13章 捏腿 站在主院的门前,画柳交代孟初安在门外等着,自己先进去通传一声。 不多会儿,就见画柳出来了,不过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这人孟初安见过两面,一面在侯府门前,另一面则在山上。 “青枫哥,这位就是我所说那丫鬟。”画柳看着青枫扬唇道。 青枫拧着眉,他总觉得这女子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倏地他睁大双眸。 “是你!”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孟初安微微颔首。 见状,画柳扬起的唇很快抹平,她板着脸:“你们认识?” 见到身旁的人不开心,青枫赶紧解释:“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姑娘曾经救过卫公子。” 嗯?卫公子? “那还真是巧了。”画柳挑眉,“说来有缘,那侯爷看在卫公子的份上或许也愿意留她。” 孟初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微微抿唇道:“敢问一句,这卫公子是何人?” “这卫公子是我们侯府的贵客。”画柳看着她道:“他身份虽是一名大夫,但在侯府中的地位仅次侯爷和老夫人之下,见到亦要行礼,明白了嘛?” 孟初安这下听明白了,这侯爷另有其人,还和她救的那个梦中情郎关系匪浅。 “是。”她回道。 “青枫哥,人我交给你了,老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改日闲暇时再来找你。” 肉眼可见的一抹绯红漫上青枫的脸侧,他移开视线微微点头。 孟初安:“” 她看得想笑又不敢笑,敢情这俩人的关系也不一般呐! 见人走后,青枫便领她进了院子。 庭院深深,错落有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华丽许多。 走到最深处,主屋的门扇此时正敞开着,从里头飘来一阵阵药香味。 “侯爷,伺候您的丫鬟到了。”青枫道。 回答他的却是屋内的一片寂静。 正当孟初安猜测屋里是否有人时,只听屋内传来那人清冷的声音:“青枫,看看院中有什么活没人干,让她去做,既来了那便也不能闲着。” 青枫眼眸一抬,他看了眼孟初安,轻咳了一声:“侯爷,院中的活都被下人们干完了,就剩下给您泡脚捏腿,这是属下的事” 听到这话,孟初安的脸莫名就跟着红了起来。 说来惭愧,长这么大她还没摸过男人的腿。 屋内的温知遥听到青枫这样回答他,神色一顿。 这丫鬟还不清楚是什么来路,怕是也没存什么安分的心思,此等要事本不该胡来。 但话已出口,他倒要看看这个姑娘到底有没有本事。 若是没有,还是尽早以此为由将人打发了。 倏地抬眼,他道:“既如此,这等要事便交由她来做。” “是,属下这就将药桶端过来。”青枫立在门外拱手道。 于是没过多久,青枫便端来木桶交到孟初安手中,让她进去伺候。 “必须泡上一柱香后方可捏腿,记得中间不能耽搁。” 孟初安看着眼前的药桶欲言又止。 青枫以为她害怕,拍了下她的臂膀,甚是轻松地道:“没事,不用害怕,侯爷人很好的,也没什么脾气。” 孟初安连忙摇头,“我不是怕他,我只是想问侯爷他吃劲儿嘛?” 青枫一怔,下意识地点头:“嗯。” 他主子的腿之前一直未有知觉,自是感觉不着疼。不过如今却大有起色,想来这手上的力度还是轻一点为好,毕竟侯爷这人最怕疼。 想到这儿,他想要出言提醒,却见身旁的人已经大步迈了进去。 嘴里还扬声道:“侯爷,奴婢要进来了哦!” 可下一瞬,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的安静。 温知遥坐在主位,双手随意地搭在把手上,一袭青灰色的锦服拢身,如青山玉竹,气度非凡。 黝黑深邃的眸子见到孟初安的那一刻微微眯起,他在打量。 他虽不喜欢女子近身,但在京城之时也是见过不少美人,眼前这丫鬟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与那些人逊色不少,不过这双圆润明亮的眼睛倒是衬得她有几分姿色。 而孟初安这边正垂着眸子,心里嘀咕道,他为什么盯着我不说话?那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第一次做丫鬟有点紧张怎么办? 想了想,孟初安道:“侯爷,奴婢伺候您泡脚吧?” 默了片刻,温知遥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是想让我走过去?” 此话一出,孟初安立即反应过来,她手端着药桶连忙走过去,接着半跪身子在他的面前。 一只手托着他的腿,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脱下云靴,然后将他的裤角慢慢挽起直至膝盖。 紧接着她眸色一亮,原来男人的腿就长这个样子啊。 皮肤细腻,光泽如玉,稀疏的腿毛非但没有影响一丝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不敢在看下去,她赶紧将这双腿埋进黑乎乎的药汁里,拿起一旁的水舀子一点点将腿上的每寸肌肤淋透。 一柱香的时辰很快过去,泡脚这一步她做的还算不错。 眼下就只剩下捏腿了。 将药桶利索地搬到一侧,她背对温知遥半蹲着身子,开口道:“侯爷,您上来,我背您到那边榻上躺着给您捏腿。” 听到这话,他眼睫一颤。 “不必了,我不喜欢被别人背。” 孟初安鼓了鼓腮,既然不喜被人背那便只能抱了,她可不想继续跪在这儿,腿都麻了。 “那好吧。” 她弯弯眉眼,身子倾了倾便将温知遥整个人腾空抱起。 温知遥一怔,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抓紧她,可是其中一只手上传来的触感却是软软一团。 默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胸腔就有东西越跳越快。 他深吸一口气,黑着脸朝她吼道:“你放肆!” 说完便将脸别了过去,他真是没眼看自己竟躺在一个女子的怀里,若是被卫晏看到,还不得被他取笑许久。 “” 这一嗓子,吓得孟初安脚步倏地顿住。 房间很大,离软榻还有几步,这个时候她真是进退两难。 再说,该恼地不应该是她才对? “奴婢不知错在哪里。”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若是温知遥此时抬眼看她,便能看到孟初安耳根都红了。 温知遥皱眉,“还不赶紧将我放到榻上!” 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 孟初安抿了抿唇,将他摆在软榻上躺好。 青枫交代过不能耽搁,她也容不得多想,撩起袖口就去帮他捏腿。 孟初安的手掌上带着一层薄茧,在他的腿上来回摩挲一把,引得温知遥双腿连连颤栗。 她眼眸又一亮,看起来这侯爷的腿问题也不是很大,这么轻轻一碰就有感觉了! 她正高兴着自己的新发现,却没看到温知遥的嘴角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发颤。 温知遥算是看出来了,这女子当真是垂涎他的身子! 刚刚她看到自己腿的那一刻,他就察觉这人的眼神不对劲。 他咬着牙一字字吐道:“你到底捏不捏?!” 微微一怔,孟初安回了神,“那奴婢开始了。” 片刻之后,孟初安启唇问道:“听青枫说侯爷您很吃劲,但奴婢还是只用了五成力,不知道侯爷可还适应?” 温知遥没有说话,闭着眼睛,直挺着身子,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青枫,你完了! 见他不说话,孟初安抬起眼,这才瞧见忽而一敛一皱的眉毛,才知道他是强撑。 忍不住“噗呲”笑了一声。 温知遥闻声睁开眼,脸色微沉,他道:“你笑什么?” 孟初安不经意地回道:“若是侯爷觉得疼就对奴婢说,不用强忍着。” 温知遥被说得一愣。 他当即反驳:“我一个男子怎会怕疼!只不过是头有点不舒服罢了。” “哦?”孟初安揶揄地看着他,“既然如此,这腿已经捏得差不多了,那我一道帮侯爷揉揉脑袋。” 说罢,她便移步到他面前,双手朝他的脑袋伸去。 温知遥愕然地看着她,“你不怕我?” 这话说完,孟初安的手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脑袋上,只听她淡然地回道:“青枫说侯爷人好,脾气也好,所以奴婢不是很怕。” 这话青枫说得倒是没错,但也不能什么都与别人说。 他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你捏完腿之后是不是没有洗手?” “” 她怎么忘了这茬! 眼神闪烁,她含糊道:“左右都是您的身子不是,侯爷莫要嫌弃。” 第14章 别惹我 罢了,她说的对,且忍一忍! 只是她的指法娴熟,力度适中,很是舒服,他有点好奇。 “你之前做过丫鬟?” 孟初安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揉一边道:“没有,这是奴婢有生以来第一次,若不是家里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辈子恐怕都不会。” “那你为何要来侯府?” 孟初安想也没想的回道:“给的银子多,还不用签卖身契,这么好的差事谁不想来?” 当然,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一边挣钱一边还能看到那个长相俊美的公子,不过这事儿绝对不能说。 温知遥微微挑眉,若是没看见她用那有所企图的眼神盯着自己,他差点就信了。 本来想找个力气大的是故意为难祖母,没成想还真找到了,但眼下他却有点后悔了。 如今这副身子已不比往日,若这丫鬟真对自己动什么歪心思,他一时想躲都躲不掉。 他启唇:“既然来了,那就安安分分做好一个丫鬟该做的事,若是敢乱打什么主意,死在侯府下的亡魂也是不少的。” 听到他这样说,孟初安没来由的心虚,她颔首:“是,奴婢一定谨记侯爷的话。” 但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她的心思可从来没对别人讲过,如此说来,那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是在诈她! 半晌,见榻上躺着的人发出了平稳匀和的呼吸声,孟初安收回了手,静静地端起药桶退了出去。 见她出来,守在外面的青枫便问:“侯爷可有唤我?” 她摇头,“侯爷睡着了。” 青枫一愣,他满脸狐疑地踏入房中很快又退了出来。 侯爷自从腿受伤以来,最讨厌的事就是睡觉,若是能坐着自然不会躺着。 青枫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道:“你将侯爷怎么了?” 孟初安茫然地看着他,“没怎么啊?就是给侯爷捏完腿之后又捏了捏头,没多会他便睡着了。” 默了几息,青枫颔首:“原来是这样,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候着吧!” 孟初安求之不得,她将药桶里的药汁倒掉后便退出了主院。 直至午时,侯爷那边也一直没有人来叫她。 这会儿她肚子有些饿了,寻着府里飘来的饭香她摸到了厨房。 侯府的后厨很大,里面还摆有几张方桌,她知道这一般都是给她们这种下人用的。 今日厨房烧的是青菜豆腐和黄豆焖肉,孟初安自然两个菜都要,便让厨娘给她各来一半。 许是这会儿其他人都在主子身边伺候,所以后厨并没什么人,她便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便有不少下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后厨。 当她们看到孟初安时,不禁朝她打量,甚至还聚成堆的议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少传到孟初安的耳朵里,她才刚来不想惹事,便全当没听见,只想赶快吃完离开此地。 侯府里的丫鬟也不少,但除了孟初安以外几乎都是伺候在老夫人的身边,她们当初选择进侯府多多少少都对侯爷存过心思,只奈何侯爷他不喜她们在身边伺候。得知孟初安就是那个新来的,且还是侯爷身边唯一一个,有些个丫鬟就免不了要给她脸色看。 孟初安正垂着头吃菜,倏然一片阴影盖住了她。 “起开,这是我坐的地方!”声音尖细,语气傲慢。 手中的筷子一顿,她道:“我旁边都是空位子,我不介意你坐。” 红玉蹙起了眉,这小蹄子竟敢顶撞她! 她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从京城就一直在了,这府里的丫鬟婆子还没有几个敢跟她这样说话。 “我今日偏偏就要坐在你这儿!” 这人咋这么贱呢? 孟初安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口中的菜,然后抬眼看她,“既然你非要这样,那你就等我吃完。” “你!” 这满屋子里的人正看着她们两个,眼前这人竟敢这样不懂规矩,若不给她点教训,自己以后在侯府还如何能抬得起头! 红玉对着旁边的几个丫鬟使眼色,那几人看到后便起身站到孟初安身边,将她围了起来。 她勾了勾唇,“姐妹们,既然这个新来的这么想吃,咱们帮帮她,就让她吃个尽兴!” 吐出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几人会意冷笑,其中一个丫鬟将孟初安手中的筷子夺下来扔到了地上。 屋内,有人忍不住讥笑,等着看好戏,也有人事不关己,继续低头吃菜。 孟初安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她们正用着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她。 她讨厌的事情不多,其中就有一件是不能吃饱饭。 她闭上眼吸了一口气,一字字道:“捡起来,擦干净,放我手上。” 红玉嗤笑一声,“用不着筷子,我们亲自喂你!” 她面前的盘子被红玉端起的那一瞬间,有两个丫鬟立即将孟初安的胳膊擒在身后。 这几个莫不是脑子不好使,这点劲儿就想将她控制住了? 她猛然起身的同时就将身后的两个丫鬟甩了出去,出手快如电,一把就扼住了红玉的咽喉。 她瞪着她:“将盘子给我放下!” 红玉吓傻了,直到发觉喉咙喘不上来气才反应过来,她用力的去掰开孟初安的手,而手中的盘子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扔了出去。 “啪—” 盘子碎了,菜洒了一地。 “” “初安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松手!”画柳此时站在门前嗔怒道。 她刚过来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早上才交代过她,这才多会儿便不知好歹,竟敢在府里动手打人。 孟初安默了一瞬,松开了手。 得到喘息机会的红玉呛咳着顺了几口气,便指着孟初安道:“画柳你来的正好,你也看到了,她刚刚想要掐死我!” 红玉和画柳虽都是一等丫鬟,但画柳的背后有孙嬷嬷撑腰,所以红玉从来不敢在画柳面前有半分嚣张的态度。但画柳也不是好糊弄的,从小就生活在这儿深宅大院里,自是能瞧出来红玉是何等货色。 “初安,是这样吗?”她问。 孟初安抬眼:“她不让我吃饭,扔了我的筷子不够,还摔了我的盘子。” “她撒谎,我们只是想催她吃快点,给我们几个腾位置而已,你不信问问翠心她们几个!”红玉立马抵赖。 原来翠心就是刚刚摔孟初安筷子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有些恼,明明这个新来的都没有提及她们,可红玉又将她们几个扯上。但是没有办法,她也是老夫人院里的,这红玉又压她一头,她不得不听。 她点了点头:“红玉姐说的没错,这个新来的一直占着位子不走。” 画柳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所以你们是想闹到老夫人那里是嘛!” 闻言,在场的几个丫鬟连连摇头。 孟初安心里有气,却不想将事闹大,她咬牙也跟着摇头。 画柳皱着眉,白了孟初安一眼:“既然犯错就该罚,初安,罚你今日不许吃饭。” 她又看向红玉,“还有你,摔了盘子的钱从你月钱里扣!” 二人沉默,都没有说话。 “还不赶紧都散了!”画柳又道。 懒得跟她们掰扯,孟初安先行一步离开了这里。 不过她也知道,今日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人不惹我,我不惹人,本就是这个理,反正她没做错。 - - 皎皎明月,其光濯濯,如同一层银白的丝绸笼罩着一切,微凉的夜风穿过窗柩徐徐地吹进房内,将躺在软榻上之人轻柔的唤醒。 长睫颤颤,眼眸倏地睁开,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口中唤道:“青枫。” “侯爷,您终于醒了。”青枫闻声跑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 “回侯爷,已经亥时了。” 温知遥一顿,缓缓转头,“我睡了这么久?” 挠挠头,青枫傻笑:“是的,您好久没这么能睡了。” 温知遥:“” 见主子脸色黑了,青枫才察觉到自己的话主子可能不爱听,连忙岔开:“侯爷可饿了?属下这就去给您备些吃的。” 温知遥睨了他一眼,“先扶我起来。” 干笑两声,青枫连忙将墙角的轮椅推过去,搀着温知遥坐到轮椅上。 “那个丫鬟呢?”温知遥问了一句。 青枫一顿,“哪个?” “我这院里有几个?” “哦!”青枫抿了抿唇,“她中午那会儿惹了点事,之后就一直待在房中没出来,这会儿许是睡下了。” 眉毛一挑,温知遥问:“她惹什么事了?” 青枫如实地将今日在后厨发生的前前后后与他陈述了一遍。 垂了眼眸,温知遥笑了笑:“府上的丫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传我的话,明日起,令孙嬷嬷好好教她们学学规矩。” 青枫愣了愣,主子这是有点不高兴了。 “那咱们院里的这个还学嘛?”歪了歪脑袋,他问。 “一道送去。” 第15章 脏东西 “你瞧瞧,这才刚塞进院里的姑娘,他逮着个机会又给送出来了!”老夫人面色微红,带着几分怒气。 身边的孙嬷嬷急忙拍着背为她顺气,画柳见状也倒了一盏清茶递上。 老夫人抿了几口茶,这才平复了些心绪。 她抬眼看向立在身旁的画柳,这丫头这些年一直伺候在自己身边,眉目生得倒也算是俊俏,可惜这心思早已落在了他人身上,还是她大孙子身边的人。 想到这儿,没由来地又是一通气! 看到老夫人盯着画柳哀声叹气,孙嬷嬷对画柳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退下。 孙嬷嬷含着笑,捡起一旁的团扇,徐徐地为老夫人扇着风,嘴里道:“侯爷只是说让老奴管教管教,并没有说这人不要,老夫人放宽心,过两日咱们再给送回去就是。” 老夫人闻言缓了口气,她问:“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来着?” “回老夫人,叫初安,孟初安。”孙嬷嬷回道。 老夫人点点头,“之前瞧着也是个懂规矩的,昨个儿的事虽不全怪她,但是性子着实鲁莽了些。” 思忖片刻,她又启唇:“学学规矩也好,不过你且多费费心,那方面的事也跟着点拨点拨,大爷在世的时候就娶了知遥他娘一人,咱们这后宅清静,老身也实在找不着人教。” 听到这话,孙嬷嬷没有立即应下:“老夫人您之前不是答应了那姑娘不用做通房?” 老夫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那是瞧着这姑娘看着没什么心计,就想着日后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如今这已经进了咱们侯府,她想怎么着可就由不得她了。” 孙嬷嬷了然,连连颔首:“还得是老夫人您看得长远,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了,老奴要不要过去瞧瞧她们几个?” 老夫人挥挥手:“去吧,老身正好累了,先眯一会儿。” 孙嬷嬷先伺候老夫人回床上歇着,将床前的帷幔拉下来整理好,才又退了出来。 孟初安此时正跪在老夫人的院中,她一大早就被叫到了这里跪着,同她一起跪的还有昨日在后厨闹事的几个,这一瞧便知道是怎么个回事。 跪就跪吧,总比挨板子的好,只是这一跪已有两个时辰。 孙嬷嬷从屋里退出来后并没有直接过来,而是站在屋檐下偷偷打量着她们几个。 孟初安毕竟有点底子在身上,即使腿麻,双膝依然跪的笔直。 剩下的几个丫鬟就不行了,两条腿一直在哆嗦,眉眼痛苦地扭在一起,脸色非常难看,扫了眼周围没人瞧见就偷偷卸了力。 孙嬷嬷忍不住摇头,这还是侯爷第一次开口让她管教府里的下人,她也是才瞧出来,这些个丫鬟真是被她平日里给惯坏了,倒都不如这个新来的能吃苦头。 她移步上前,眉眼稍冷,“别跪了,都起来吧!”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摇摇晃晃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一时间根本站不稳。 孟初安也没好到哪去,揉了揉腿,缓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 “这只是让你们长长记性,看下回还会不会再忘记自己的身份!”孙嬷嬷愤愤道。 “红玉,你身为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带头犯错,罚你这几日将院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你们三个也跟着去。” 几人纷纷垂着头低声道:“是,嬷嬷。” 孙嬷嬷又看向孟初安,语气缓和了许多:“初安,你随我过来!” 孟初安一滞,连忙回道:“是。” 说完,便跟上了苏嬷嬷的步伐。 她走的时候,倏感身后一阵寒意,不用她回头,都知道肯定是红玉她们几人的眸子再向她射冷箭。 她一路随孙嬷嬷走到后院的一处偏房门前,孙嬷嬷命她在门前候着,她也不敢多问,便乖乖地立在原地没动。 片刻之后,孙嬷嬷提着一个打着结的包袱走了出来,左右瞧了瞧,生怕别人看见似的。 她招手让孟初安上前,待她走近时才轻声问:“你可识字?” 孟初安虽有些纳闷,但还是点了头:“识字。” 听到她这话,孙嬷嬷将手中的包袱塞给她,又同她道:“识字就好,快将这些带回屋里看,莫要被人瞧见。” 掂了掂怀里的包袱很轻,摸着似像是一摞书籍。 孟初安不解地皱眉:“嬷嬷,敢问一句,这里面装得都是什么书啊?” 孙嬷嬷清了清嗓子,搪塞道:“自是些好东西,你回去瞧了便知,若是能将书上面的内容都记下来,这几日的苦差事便可免了。” 还有这等好事! 只看书不用干活? 孙嬷嬷见她一脸欣喜的样子,顿了顿,又开口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希望被第三个人知道,懂了吗?” 其实孟初安有点疑惑,她和孙嬷嬷非亲非故的,为何会对她这般好? 不过对她来说总归是件好事,她笑着点头:“嬷嬷放心,您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孙嬷嬷的神色一愣,倒也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但愿对你来说是个好事。 孟初安也是昨个才知道,原来只要时间上来得及,完全可以将饭带回自己屋里吃。 她昨日就没怎么吃,今日一大早又被折腾起来,肚子早就饿坏了,她将包袱送回房里后就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左右她这几日不用伺候人,闲工夫多的是。 今日后厨做的是肉包子和甜米汤,她拿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甜米汤就高高兴兴回了屋。 不得不说,这侯府就是侯府,下人们的吃食都比他们普通小老百姓吃得要好。 一阵风卷残云后,总算是又活了过来。 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就去将孙嬷嬷给她的包袱打开翻了翻。 只是这一看,还真是让她不由得迷糊。 “这些书名怎么瞧着这么奇怪?”她不禁沉吟道。 拿起一本名叫【楚天云雨】的书浅翻了两页,倏地心口一紧,吓得她立即将书合上,只觉得这样还不够,连忙又将所有的书全都拢在一起裹在包袱里打上结。 孟初安涨红了脸,孙嬷嬷给她看这些个脏眼睛的东西作甚? 心中自很是纳闷,但又不能去找她细问。 孟初安暗忖了片刻,授她这些云雨之事,莫不是还惦记着让她做通房那事? 不对,这事孙嬷嬷也做不了主,这绝对是老夫人的意思。 只能是这样此事才算说得通。 不行,绝对不行! 她娘还等着她挣够钱回去为老孟家延续香火,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可不能栽在了这侯府里一辈子出不去。 孙嬷嬷说让她记下这书中的内容才方可不用干活,那此时还不能直接还回去,她只能找地方先藏起来,待日后时机差不多再还给她。 只是她房间就这么大点,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只好放在衣柜里挤挤。 第16章 可惜吗 侯府的主院里。 温知遥半躺在床上,一条腿半露在被褥外面,卫晏此时正有条不紊地将扎在他腿上面的银针一根根拔出。 看到有血珠顺势流出,候在一旁的青枫立即将备好的帕子压上去揉了揉。 卫晏瞥了一眼,语气有些无奈:“说了多少遍不用揉,按住就行,越揉血流的越多。” “可侯爷怕疼,只要揉一揉,侯爷就感觉不到疼了。”青枫一本正经地回道。 卫晏摇了摇头,略带嫌弃:“太过娇惯。” 温知遥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这是又嫉妒了?” 卫晏:“” “温兄慎言,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传你我有不苟之情,以后咱俩说话还是该注意些。” 提及此事,温知遥也很意外,谁能料到他们二人的一句玩笑话会被传成那般,就连祖母都暗示过他们两个人要避嫌。 避什么嫌? 谁敢再造谣乱传,但凡被他抓到定要撕碎了他! 心里一堵,连着腿上的帕子也看不顺眼,他甩手扔掉:“别擦了!” 青枫一怔,扁了扁嘴,将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 他家主子就是这副德行,一不高兴就喜欢扔东西,好在这次只是块帕子。 卫晏抬眼,见他板着脸,很是不悦,想着岔开这话头,便多嘴了一句:“老夫人不是为你安排了个丫鬟,我坐这会儿怎么没瞧见?”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温知遥心中又有怨了。 “送出去清静几日。” 卫晏不解此话何意,还好有青枫为他解惑。 “主子嫌她刚来不懂规矩,就先送去孙嬷嬷那里学学。” 卫晏这下了然,他深知温知遥为何不喜女子亲近,作为朋友,他理应该劝劝:“老太太本是好意,人家姑娘也是无辜,还没刚来就被你撵了出去,这样一来,那姑娘免不了要遭人奚落。” 青枫觉得卫公子的话言之有理,跟着点了点头,倏地想到了什么,连忙插上一句:“卫公子,你可知这丫鬟是谁?” “谁?”卫晏抬眸看他。 “就是那日在山上救公子的那位姑娘。” “原来是她。”卫晏微微点头,“上次匆匆一别,还未好好感谢她的出手相救。” “谁说不是,不过等她回来,公子有的是机会。” 温知遥听着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自己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忍不住闭眼闷哼一声:“另外一条腿还扎不扎了?” 卫晏一愣,接着就对上温知遥幽怨的目光,果然,这人的脸色又黑了。 他撸袖净手,两指捏起一根银针,低声说道:“你腿上的知觉如今已经恢复的与常人无异,可以试着自己扶墙多站会儿,若是能动最好,但切勿操之过急。” 青枫闻言眸色一亮,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脸上也微露出几分喜色,他打从心底比他家主子还要激动。 只是。 眼看主子恢复有望,就不知道秦小姐还会不会…… 罢了,主子从未再提过此事,想来是已经放下了。 - - 都说冤家路窄,只是今日这路也忒窄了些。 孟初安端着吃食刚踏出厨房,就迎面碰到了往这边过来的红玉。 红玉显然也看到了她,下巴倏地扬起,鼻孔朝天,“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不过就一天,就被侯爷赶出了院,丢人现眼!” 若换作别人,或许会羞得扭头就走,可她是孟初安,要想她嘴上饶人也要看那人是谁。 她冷哼:“那总好过比踏都没踏进过主院的人,我不过出来学学规矩就会回去,到时候还要伺候在侯爷身边,而你呢,这辈子恐怕连侯爷的衣摆都够不着!” 这话说得直白,也最是伤人。 红玉的脸色顿黑,一双眸子迸出的狠劲恨不得吃了她。 “还想惹事?”孟初安翻了个白眼,“我是老太太安排在侯爷身边的人,顶多就挨顿板子。而你,若是再无端挑事,应该会被撵出府吧!” 说完孟初安就别开了脸,根本不去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小样,都是当奴才的,我还能让着你不成。 这件事很快又传到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微微点头:“这丫头这次倒是机灵。” 那可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对了,我之前交代你的那事,可有上心?”老夫人看向孙嬷嬷。 “老夫人放心,您交代完,老奴就将侯爷之前拒回的那些东西给了那丫头,这会儿兴许还在看呢!”孙嬷嬷回道。 “哦?”老夫人挑眉,“那丫头没说什么?” “没,咱家侯爷在京城时那相貌就是数一数二的,想来那姑娘自打见过之后,早就动了心思。” 老夫人轻笑一声,不禁开始盘算,“那也难怪,看着差不多就赶紧将人送回去,听闻知遥的腿逐渐有了起色,这回京也就是迟早的事,待那时,我就献着这张老脸让京中的老姊妹们为他再说一门亲事。” 没有多想,孙嬷嬷嘴快问了一句,“老夫人这是不再考虑秦姑娘了?” 老夫人皱眉冷哼:“知遥刚出事还在昏迷那会儿,相府就过来退亲,让知遥生生成了全京城的笑话,那样的门第老身是不敢再高攀!” 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孙嬷嬷连忙垂眼解释,“是老奴多嘴了,老奴只是觉得可惜了侯爷和秦小姐这么多年的情分。” 可惜吗?老夫人眯眼。 知遥自小就与相府嫡小姐因为一纸婚约拴在一起,一同长大直到一同入了国子监,虽没听她孙儿开口说过心悦于人家,但对这门婚事也从没说过拒绝。 细细想来,知遥定是喜欢那姑娘的吧! 若是真动过情,那才称得算可惜。 不过人生哪有常如意,只要未来的那个知他冷暖,懂他悲喜,伴他左右,那便也是良配。 第17章 好吃的核桃 又一轮红日刚刚露头,侯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纷纷候在各院门前等着伺候主子起身洗漱。 孟初安也不例外,她此时正端着水盆候着,这会儿已经打了不下于三次哈欠。 实在是困呐! 想起昨日孙嬷嬷特意来寻她,问她那些书可看完了? 她总不能说没看,那还不得完犊子。 更不能说看完了,万一突然要考考她两句,那岂不是要露馅。 她只好难为情的点头,称自己还没看完。 这个回答孙嬷嬷似乎还算满意,也没多说什么,只交待她今个清早就回主院当值。 她知道好日子是到头了,可是奈何她这几日过得实在清闲,没事就在屋里睡觉,以至于昨晚都没什么困意,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算睡着。 想着想着,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身旁的青枫瞧着她的样子,疑惑地开口问:“你看着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这几日累坏了?” 闻言,张大着的嘴巴一顿,鼻子酸得她泪眼婆娑,连忙尴尬地垂下头,手里还端着个水盆,腾不出来空去擦,只能轻轻甩了甩头。 那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看着就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青枫心想,这定是心里感到难受了。 “没事的,以后在侯爷面前嘴甜些,主子爱听,自然不会在这样对你。”青枫极小声地安慰她。 这下孟初安还能说什么? 她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闷着头等着。 片刻之后,门里才传出了像是伸懒腰的动静。 闻声,青枫先一步推开了房门,扬声道:“侯爷您醒了,属下来伺候您更衣。” 温知遥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今个就你一人?” 青枫过来扶他起身,口中回道:“还有一个,在门外候着呢!” 他又对门外补了一句:“主子起了,快进来吧!” 闻声,孟初安抬腿迈进门槛,她扬唇轻笑,“侯爷,昨晚睡得可好?” 然而下一瞬,孟初安倏地眼眸睁大,喉头滚动,这 因为天热,温知遥只穿了一件薄薄地里衣就寝,这会刚起来,没拢好的里衣就露出了那半截诱人的锁骨,让人看着一时迷了眼,根本移不开。 跟随她的视线,温知遥很快发现了异样,他飞快地拉起床上的被角遮挡住,语气微恼:“出去!” 这一嗓子令孟初安回了神,她将手中的水盆放下,慌乱地退出了房间。 站在院子里,孟初安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又不是她故意想看,凶什么凶! 不过比起本子上那些毫无生色的图,果然还是真人的更好看一些。 更衣洗漱后,就该吃早膳了。 不管主子待她如何,她都得像亲爹一样供着。 这会儿她又捧着早膳进了屋。 此时的温知遥已经换上了一身青珀色的长袍,墨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清冷疏离。 抿着唇,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孟初安垂着眼,就这样被他盯着,没来由得心虚,更是一动不敢动。 她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心虚个什么劲啊? 青枫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侯爷,该用早膳了。” 温知遥皱眉睨了他一眼。 青枫耸了耸眉别开脸,全当没看见。 早膳过后,又该到院子里晒太阳了。 虽是早上,但日头也很足,刺得温知遥根本睁不开眼。 这时候用手遮阳已然不行,青枫便寻来了一把纸伞,撑着伞将温知遥上半个身子全盖在阴影之下。 孟初安也没闲着,她正在削苹果,将苹果去皮之后又接着切成一小块,小到一次一块正好能喂进温知遥的嘴里。 说实话,这是孟初安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喂人吃东西,看着面前的人慢条斯理地嚼,感觉甚是有食欲,她都忍不住想尝一口甜不甜。 “突然很想吃核桃。”亲爹开口了。 “那属下去后厨找找。” 青枫说完就要将手中的伞递给孟初安接着,坐着的人却道:“你留下,让她去。” 孟初安知道,这是在点她,她低声应下:“好嘞,那侯爷您稍等片刻。” 青枫瞧着人走远后,忍不住开口:“侯爷,其实初安这人挺好的,体贴心细,早上那会儿还因为被您撵出去的事哭了呢!” 温知遥纳闷儿了,“那也叫撵?不过出去几日而已。” 青枫扁嘴:“您是没撵,但刚来就不受您待见,院里的人肯定也跟着瞧不起她。” 默了片刻,温知遥瞥了他一眼:“就你事多。” 说完他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刚刚那人蹲过的地方,自己难道真的做的太过了? 许是知道侯爷爱吃核桃,后厨的确有备着,倒真没花什么功夫。 她怀抱着一袋核桃往回走,不经意地抬眸,就瞧见前面有一个人,那人拢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身姿挺拔,步态优雅。 “公子。”她轻声开了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软。 前面的人回头,正巧与她的视线对上。 眸色一亮,他启唇:“原来是姑娘你。” 他竟然还记得她! 她垂眸微微点头,下颌绷得紧紧,生怕自己一个没憋住笑出声。 那人又问:“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孟初安抿唇,“侯爷想吃核桃,我刚从后厨过来,这正要回去呢!” “原来是这样,说来这会儿不巧,我去为老夫人把个平安脉,咱们改日再叙。” “啊?”她恍然,“哦,那公子您先请。” 卫晏轻笑,“没事儿,我是男子,理应姑娘先请。” “公子,其实我叫初安,孟初安。” 微微一愣,他含笑道:“好的,孟姑娘。” 她愕然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忐忑地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人一愣,然后对她扬起了个浅笑。 其实吧! 这个笑还不如不笑,甚是有点逼良为娼的感觉。 回到主院后,孟初安眉开眼笑地道:“侯爷,奴婢回来了。” 说着就自顾自地搂着个袋子,走到她原来的位置蹲下。 从袋中抓了把核桃,一掌一个,然后将里面的果仁细细挑选出来放在空盘里。 不一会儿,就剥了满满一小盘。 她捧着盘子端到温知遥面前,翘起嘴角:“侯爷,您快尝尝。” 温知遥狐疑地看了她两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出去一趟心情变得这么好? 见他迟迟未接,她又问:“这个也用奴婢来喂您嘛?” 恍神间,温知遥抬手接下了盘子,然后捏起一颗果仁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核桃比平日里青枫剥的那些味道要好吃。 第18章 别爱我,没结果 这一日终是把孟初安累坏了。 该说不说,伺候人还真是个累人的差事。 她回到房间,一躺下,很快就酣然入梦了。 只不过今夜又做起了那个令人好生脸红的梦。 梦里,深不见底的池水中,那人踏着水深情款款地朝她一步一步走来,就如同黑暗里的光,亮的刺眼。待走近时,他似笑非笑地扯下脸上的面纱,半跪在她的面前,她放下挡眼的十指,低下头看着面前之人,这才瞧见他眼眸里水光潋滟,似像春风卷着漫天的桃花瓣儿,一片片地从她心弦上拂过,胸膛中那颗不安分的东西不由自主地起了共鸣,它就如同一块巨石,不断跳动,起起落落,砰砰作响,震得她一时喘不上来气。 太他娘的难受了! 她伸手就捏住他的下巴,然后仰头大笑了良久,最后口中呢喃道:“没想到你穿白衣竟然也这般好看” 刚从洞口出来觅食的大灰鼠,被这深夜里如鬼魅般的笑声吓得又钻了回去,而后在洞里“叽叽叽”个半天,许是再对同伴说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若是有人过来,定然能瞧见床上之人此刻的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翌日,五更一过,孟初安在床上挣扎半天才爬了起来。 这一夜睡得还算香甜,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美梦,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了什么。 罢了,她也没工夫去想,打了桶清水洗漱一番后就连忙赶去主院。 怕初安还会瞧见他起床时衣衫不整的样子,温知遥交代不用初安伺候更衣,只要准备早膳就好。 孟初安将今日厨房送来的早膳一一上桌摆齐,就扯了扯嗓子,笑眯眯地朝内屋喊道:“侯爷,该用早膳啦!” 片刻,青枫推着温知遥过来。 今日的他心情似乎很好,什么话也没说,捏起筷子就慢慢地享用早膳。 用完早膳,青枫扶着温知遥在院中站了会儿。 孟初安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一边往他们那里瞧,看着那人极其努力地撑着身子站直,心口一提,跟着莫名的紧张。 温知遥不经意地回头,瞧见孟初安微蹙着眉头正盯着自己,他转回脸,心中思忖,这人不干活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是随了他娘的容貌。 其实温知遥的娘亲生得很美,但是奈何性子泼辣,行事粗野,很不受老夫人的待见,老侯爷夹在其中经常左右为难,所幸后来直接将温知遥的娘带去了军营,一年到头也鲜少回来,但又怕老太婆一人在府里孤独,就把温知遥留下来为其作伴。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一个大孙子,老夫人自是从小宠着,所以这温知遥过得比那些闺房小姐们还要娇生惯养几分。 难道说她真的对自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早就跟她说过了不要乱打他的主意,看来这人当真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孟初安手上的动作一滞,连忙将那些碗碟放回桌子上,朝他跑了过去。 “侯爷,您唤奴婢何事?” “你可有心仪之人?”他试探地问。 孟初安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侯爷您说什么?” 就连一旁的青枫也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家主子。 莫不是主子没睡醒?不然怎么会一大早就问人家姑娘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怎么?是想让他再说得清楚些? 盯着她的神色,他微眯着眸子又问了一句,“我说,你是不是看上本侯府里的人?” 默了几息,孟初安倏感脸颊发烫,咬了咬唇角,轻声低喃,“应该算是吧,不过奴婢只是瞧着喜欢而已,并不会动歪心思” 果然。 “不必说了!”他低斥一声,“进了我的院子就该收了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算你是祖母送来的人,我亦可以随时将你撵出去!” 这人! 脑子里不断有声音提醒她,他是主,你是奴,千万不能去怼他。 罢了,这脑子也指望不上了! 她垂下头,抿唇道:“侯爷您多虑了,奴婢知晓分寸,待赚够了银子自会向老夫人请辞离开。” 听到她这样回答,温知遥的唇角微颤,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些什么。 下一瞬,那人又道:“若侯爷没有什么事,奴婢就先去忙了!” 话音刚落,她俯身退了两步,飞快地扭身离开,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眼尾此时湿红一片。 青枫有些犹豫:“主子,您今日实在是太过了” 温知遥扭过头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回道:“你没听到她刚说了什么!” 皱了皱眉,青枫道:“属下听到了,初安说咱们侯府里有她心仪之人,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啊?” 温知遥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启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青枫的下巴都要吓掉了,他捂着下巴惊呼道:“啊?可是属下早已心有所属了!” “” 登时,温知遥看向了他,那眼神活脱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有我在这儿,她会看得上你?” 这话问得青枫一愣。 原来初安喜欢的人竟然是侯爷! 可是,他怎么没瞧出来啊? 不对,画柳不也是看上了自己,没看上主子嘛! 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他耸了耸眉,连连点头:“属下当然不如主子您长得好看。” 第19章 就她了 一连两日,孟初安都没再笑过。 倒也是毕恭毕敬地服侍着温知遥,但每次都是面无表情,闷声不响,活像一根木头。 青枫叹息,本来多好的一个姑娘,整日笑盈盈的,看什么都欢喜。 而现在,眼里没神了,连他也不想搭理。 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叹息。 温知遥正翻着书,听到声音后,抬头往他那儿瞧了一眼。 “别长吁短叹了,有什么事说出来!”他皱眉道。 青枫下意识地瞧了孟初安一眼,摆手道:“属下没事。” 察觉到青枫的视线后,他侧头看向孟初安。 只见这人正低着头,抿着唇,两只手垂落在腰间相互掰扯。 微微挑眉,他问:“你在做什么?” 她以为这话再问青枫,手上动作依旧未停,继续数数。 青枫看了她一眼,低声提醒:“初安,主子叫你呢!” 一听这话,她猛然抬头,迎上了温知遥的目光时,怯怯地收回了手,“回侯爷的话,奴婢在算日子。” “算什么日子?” 抿了抿唇,她淡淡回道:“算自己还要多久能挣够银子回家。” 温知遥只觉得听着好笑,他又问:“那你可算明白了?” 她垂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道:“如果月钱不变的情况下,拢共是五百余日。” 温知遥顿时就冷笑了一声,这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当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人。 能大摇大摆进他院里的,除了他祖母,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了。 看到他手上还提着个药箱,温知遥就垮了脸,“今日又该扎针了?” “没有,我只是想来问你借个人。”卫晏回他。 一听这声音,孟初安倏地就抬起了头,怔了一瞬才想起来还未行礼,低着身子唤了一声:“卫公子。” 那人转过头看她,微微笑道:“孟姑娘不必多礼。” 孟初安与他对视了一眼,继而莞尔一笑,紧接着垂下头。 温知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人又盯上了卫晏。 “别笑了。”他皱眉,“卫晏你找我借人做什么?” 说起正事,卫晏解释道:“老太太最近有些识物不清,我记得那城外的山上长了不少明目的药草,想着青枫陪我去摘些回来。” 一听是祖母的事,温知遥有些急,“这病可要紧?她老人家身子最近如何?” “身子无碍,只是这上了年岁多少都会患上些眼疾,我熬几副汤药吃下便能缓解一些。” 温知遥似懂非懂地点头,连忙又道:“那青枫你快随卫晏出去一趟。” “让奴婢去吧!那地方奴婢特别熟悉。” 这是实话,孟初安平日里去最多的地方就是那座山了,砍柴挖菜,上树摘果,她样样精通,不夸张的说,就连哪棵大树上有鸟窝她都知道。 “可以倒是可以。”卫晏忖思,“只是孟姑娘可会驾马车?” 孟初安神色一顿,摇了摇头:“不会,但是会赶牛车,想来都差不多。” 听到她这样说,温知遥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胡闹!没有本事就不要逞能。” 孟初安愣了愣,垂眼低下了头。 卫晏看着她失望的模样,于心不忍,侧过头对着温知遥轻声道:“就孟姑娘随我去吧!府上这么多小厮都会驾车,有孟姑娘带路也能事半功倍,早去早回。” 反正他来寻青枫就是担心再像上次那样遇到毒蛇,只要有个人在身边护着他就成,瞧着这孟姑娘应该也是不怕的。 卫晏都这样开口了,温知遥自是不好在多说什么。 “那你们快去快回。”他顿了顿,“青枫,推我去后院。” 青枫应下,推着温知遥先行离开了。 见他走后,孟初安抬头对卫晏笑了笑,“多谢卫公子。” 卫晏当然知道她这声谢所为何事,她家应该就在那座山的附近,出来这么久,定然是想回去看看了吧。 “孟姑娘客气了,咱们也走吧!” - - 后院老夫人的房里。 温知遥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丫鬟,眉头不悦的皱起。 屋子就这么大,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老夫人察觉到他嫌恶的目光,不由得也跟着皱眉,这怎么还是没有一丝转变? 叹了口气,她道:“你今个怎么想着来瞧祖母了?” 敛了敛神色,他抬眼:“听卫晏说祖母您眼睛最近不舒服?” 这点倒还是她那个好孙子。 但一想到他如今还是光杆一人她就来气。 “老咯老咯,身子早就不中用了,还不知道老身闭眼之前还能不能抱上重孙儿。” 这么多人在呢! 温知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绿,最后变得有些黑,“祖母您怎么又提这个?” “嗬!若是你能让我少操点心,祖母也能多活两年,真不知你身边整日留那么些个男人做甚!” 孙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劝道:“老夫人您最近身子骨不好,千万别动怒,侯爷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咱们慢慢说教。” 温知遥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祖母还是误以为他喜欢男人。 他揉了揉眉心,轻吐了口气,郑重地解释:“祖母,您孙儿一直都是个正常的男子,若是这府里谁敢在您面前乱说,我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老夫人一顿,抬眼看他,“此话当真?” 温知遥颇为无奈地点头,“当真。” 闻言,老夫人“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子,她手指了指四周道:“这满屋子的丫头可有瞧上眼的?” 这语气听着甚是期待的样子。 一听这话,他立即又板着脸,“祖母,您快都让她们出去吧!这一屋子的脂粉味我闻着都呛人。” 说罢,他当真用指节掩在了鼻尖下面。 老夫人眯了眯眼,抬手挥退她们。 “你小子最好不要唬我。”她顿了顿,一脸惆怅地看向外面:“若是你在敷衍我,我下去的时候都没脸见你爹娘。” “您不是已经给我院里塞了一个。”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老夫人沉着脸道:“那你还不是照样威胁人家,若是敢对你动心思就将人撵出府!” 嗯? 温知遥一听,顿时就扭头瞪向了站在门旁候着的青枫。 青枫察觉到主子阴沉的目光后,立即心虚地低下头。 这也不能全怪他啊,他早已经是画柳这边的人,那也就等于半个老夫人这边的。 “你不用瞧他,你都不如人家呢!”老夫人开口,“若是你真不喜欢院里的这个,那你告诉祖母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你这次的要求提得别太苛刻就成。” 眉头皱了皱,温知遥认命地垂了眼,幽幽道:“别再折腾了,就她吧!” 第20章 想家 带着孟初安,采药之事果然轻松了许多。 只是给她瞧了瞧该摘什么样子的草药,她没一会儿就抱了满满一筐过来。 虽有许多长得相似的野草,但挑挑拣拣已然是够了。 将还在周围寻找草药的马夫唤了回来后,卫晏扬唇,“已经够多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言罢,几人收拾好竹筐正结伴朝山下走去。 “嘶嘶——” “嘶嘶——” 脸色陡变,这声音! 三人纷纷扭过头,看见一条腕粗的青蛇盘绕在他们身旁的树枝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几人吐着殷红的信子。 孟初安恐惧地看着它,大喊一声:“跑啊!” 话音刚落,她下意识地就扯拽着离她最近的卫晏往远处逃去。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尖喙的飞禽和这种滑溜溜的长虫。 他们是跑了,而马夫却不敢动,他吓得全身颤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看着这条蛇垂落着身子离他越来越近,他手撑着地面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无助极了。 孟初安察觉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便转身望了一眼,这才知道那马夫还待在原地。 见状,她一咬牙,抽出背篓里的镰刀就折了回去。 他娘的!姐姐来会会你! 虽是斗志满满地冲上去,但是到跟前时,心里依旧是很害怕。 她将马夫从地上拽起,闭上眼睛,挥舞着镰刀就是一顿乱砍。 直到身后的马夫支支吾吾道:“孟姑娘,它……它好像吓跑了!” 孟初安缓缓地睁开一只眼瞄了瞄。 果然不见了踪影,这才收回手上的镰刀。 “咱们快走吧!我最怕这东西,别一会儿又从哪里冒出来了。” 卫晏立在原地看着这边,实在没料到她竟然也会怕蛇,可就算是怕,她也依然会出手保护别人,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钦佩。 接下来的山路就没遇到什么波折了,很快就回到了马车旁,他们将东西放到马车上一一摆好。 孟初安瞥了瞥卫晏和马夫,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她要是主动开口说了,就怕马夫回去会在侯府那边多说什么,若是让别人知道她趁着出来的功夫跑回家一趟总归是不好。 终于忍不住,她咳了咳,提醒卫晏。 卫晏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了然了。 不过倒是马夫先一步开了口,有了之前那惊险的一段经历,他这会儿甚是相熟地与孟初安攀谈:“孟姑娘可是嗓子不舒服?” “呃……”孟初安尴尬地笑了笑,“我有点口渴了。” “原来如此,马车上有水,我给你拿。” 只是他一回头,诧异不已。 卫晏正慌忙地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间,很快就喝了个精光。 马夫咂舌,卫公子您有这么渴? 好歹留两口啊! “真是抱歉,我刚好也有些口渴。”卫晏羞赧地道。 此话一出,孟初安正好接了话头,“说来也巧,咱们回去的路上正好从我家门前经过,如果各位不嫌弃,不如去我家喝碗水再走?” “会不会有些打扰?”卫晏的语气似在斟酌。 “不会,我家就我娘亲一人,咱们顶多就在门前喝碗水,不妨事的。” “哦,既如此,那咱们就别耽搁了。” 两个人一言一语,马夫也插不上嘴,再者卫公子都已经应下,他更不好再说什么。 马夫拉起缰绳,调着马车转了个方向。 孟初安依旧和马夫坐在车辕边,怕卫晏坐在车厢内太挤,她便抱了一个竹筐放在自己的腿上。 这泥路凹凸不平,马车不断颠簸摇晃,孟初安坐得很是吃力,显些几次都要被甩了下去,可她应是一句没吭,一手抓紧车辕,一手搂住竹筐硬撑着。 卫晏盯了片刻,看着这纤瘦的身影摇摇欲坠,才忍不住开了口:“孟姑娘,你这样子坐不安稳,如若你不介意便进来坐。” 能进去坐? 这种好事她求之不得。 弯着眉眼笑道:“多谢卫公子,我不介意。” 见她这般高兴,卫晏的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初安爬进来后,揽了几个竹筐靠在自己腿边,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卫公子?” 他摇头,微微一笑,眼眸中似乎带了一抹淡淡的光,“没事,不挤的。” 许是离他太近,见他这般笑,孟初安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蓦地垂下了头。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孟初安的家门口。 马夫将马车歇在路边等着,提着一个水袋递给孟初安,“孟姑娘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帮我添点水就成。” 孟初安没做强求,这样也好,她待会儿也能和她娘多说两句话。 推开院门,孟初安便喊道:“娘,您在家嘛?” 一听这声音,孟母连忙从屋内走了出来,目光顿了一下,怀疑自己看错,甚至还揉了揉眼睛,重新抬眼看孟初安——身后的人。 冷不丁地被人这样瞧着,卫晏也有些局促,他张了张嘴,“见过孟夫人,晚辈是” 孟母迎上前突然问:“你跟昶哥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让卫晏很是纳闷,昶哥是何人? “晚辈并不认识此人。” “那为何你与他长得这般相似?你也是泸州人?”孟母追问道。 在旁边凝神细听的孟初安这下彻底不淡定了。 不是吧!不会吧! 卫公子难道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卫晏启唇:“晚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我自小就生在京都,生平亦是第一次来泸州。” 见孟母忽然不说话了,孟初安连忙走上前拉着她往旁边移了移,极小声地问:“娘,您这是怎么了?这人是我从侯府带来的,今日碰巧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而已。” 孟母这才回过神,她缓了缓看向卫晏开口解释:“见公子与故人太过相像,一时唐突,让您见笑了,快快里面请。” 见状,孟初安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请卫晏到屋里坐。 “公子先坐着,我去厨房帮帮我娘。” 卫晏颔首:“好。” 进了厨房,孟初安忙问道:“娘,您刚刚怎么回事?真是吓死我了,平时也没见过您这样。” 想到刚才的窘态,孟母也有些不好意思,倏然想到什么,没回答她的话反问了一句:“里面的公子就是那位侯爷?” “不是。”孟初安摇头,“他是广安侯的朋友,也是侯府的大夫。” 孟母若有所思地点头,口中低喃道:“长得倒是真像啊。” 提及这个,孟初安刚才就想问了,她不可置信地开口:“娘,您说他长得像爹爹?” 哪里像了? 卫公子可要比她爹长得好看多了! 可孟母却不假思索地点头,缓缓地启唇:“刚认识你爹那会儿,他的样貌在整个泸州城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后来生了病,身子骨渐渐单薄了些,人也就跟着有些脱相,不过你爹生前也爱穿着一袭白衣,还有那公子说话时温柔的调调,简直和你爹一模一样。” 忆起往事,孟母的双眸幸福地眯成一道缝,似像是要流出蜜来。 这样说起来,他们倒还真有一点相似之处,她爹已经走了有十年之久,孟初安都快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心悦的女人很多,她娘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但也是最爱他的一个。 除去这点,他对她也是极好的,从未有过严词厉色,教她识字,教她独立,教她即使是女子也不能目不识丁,不学无术。 细细想来,她见到卫公子的第一眼,的确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不敢耽误太久,孟初安与孟母聊了几句家常话,他们便告辞了。 马车往前动了几步,孟初安回头透过车窗向后看去 ,她娘亲仍然站在门前依依不舍地望着这边。 一时间只觉得鼻子有些酸,带着眼尾也有些红了。 不敢再看,她连忙收回目光,垂下了头。 心里暗暗发誓,娘,您且再等等,等女儿挣够银子,就带您一起过好日子。 第21章 她在意我 回到侯府时天已渐黑,但是主子还未休息,哪有奴才先去休息的道理。 只能认命的回到主院继续候着。 “侯爷,奴婢回来了。” 那人淡淡地应着,声音很轻:“嗯,回来了。” 孟初安莫名其妙地抬头,却看到这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脸色似有些晦暗不明。 目光相触,她有些茫然,可那人却叹了口气,“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下去歇着了。” 这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揣摩着这话的真假,她多嘴说了一句:“奴婢今日还未给您泡脚捏腿。” “青枫已经做过了。”温知遥顿了顿,“你若是不累,也可为我” 她可真多嘴! “多谢侯爷,奴婢告退!”她急忙行礼,飞快地退出房间。 温知遥倏地一愣,跑这么快做什么? 烈日杲杲,椅席炙手,今年的热天似乎比往日还要来得更早一些。 天一燥热,侯府里的骄人儿就浑身不舒服,命青枫伺候他沐浴更衣,却把孟初安关在了门外头。 孟初安也没闲着,手托着腮,蹲在树荫底下看蚂蚁们搬食物,遇到一两只跟不上队伍的,她也会好心地帮人家改条道,抄抄近路。 身后的房门突然有了动静,孟初安愣了一下连忙扔掉树枝,拍了拍手掌,上去迎道:“侯爷,厨房那边刚刚送来了一些蜜饯,您可要尝尝?” 他还未开口,身旁的青枫倒先替他答了:“快去端来,侯爷最爱吃那些。” “是。”孟初安颔首,匆匆退下。 温知遥瞥了青枫一眼,懒洋洋地启唇:“我看是你想吃。” 青枫不以为意地哂然一笑:“反正侯爷您也吃不完,正巧赏给属下也不浪费。” 温知遥好笑地勾了勾唇,看着那人早就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这家伙的算盘打早了,恐怕这次是吃不上。 他若无其事地伸了伸腰,“扶我起来,我想再走走。” “好嘞!”青枫应道。 刚走没几步,温知遥又道:“你松手,我自己来。” 闻言,青枫倏地一怔,他知道主子心急,那也强求不得。 “侯爷,卫公子交代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啊!” 温知遥摆手,“我自有分寸,让你起开就起开,哪来这么多废话!” 见主子不耐烦,青枫也不敢多言,可又担心他再摔着,只好将手圈成半个圈护在其身旁,那模样就像是在护着刚学走路的小崽子一样,紧张又有些期待。 瞧着他的动作,温知遥眯了眯眼,一脸嫌弃地开口:“你离我远点,别撞到我!” “” 嘴上嗫嚅着,青枫没敢再动,黯然地收回了手。 温知遥其实也拿不准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就是突然想试试。 小心翼翼地挪了两步,步态虽然笨拙,但较之前的确大有进步,面上一喜,他又往前挪了几步,缓缓地移行。 孟初安手端着个盘子过来时,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她来侯府这么些个日子,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侯府之前的变故,虽没见过他从前的模样,但她想应该是恣意所欲,其乐无比的,换作是任何人定然也会像他这般心急。 生怕自己会惊到他,孟初安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登时,温知遥的膝盖倏然一瞬刺痛,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扶,重心不稳,身子就要向前栽去。 只听“啪”地清脆一声,有人快青枫一步揽住了他。 那人将他身子轻轻扶正,拦腰就将他横抱了起来。 快踏入房门时,看到青枫依然怔愣地伸着双臂,她张口就道:“快去唤卫公子过来。” 青枫被孟初安这一举动吓傻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掌,抿了抿唇,倏地才反应过来孟初安刚刚说了句什么,连忙转身跑出院寻人。 屋内,孟初安走到软榻边将温知遥缓缓地放下,接着抬起他的双腿摆好,“侯爷,您忍一下,奴婢先去打盆热水过来给您敷一敷。” 看着她匆忙离开地背影,温知遥愕然地抬眼,心中不禁思忖,这女人定是很喜欢他。 不然,他都不止一次告诫过她了,可这人还是对他这般在意。 孟初安很快又折了回来,掀开他的衣摆,小心翼翼地将裤腿卷起,然后把泡在热水盆里的帕子捞出来拧干,轻轻地敷在温知遥的膝盖上。 “嘶!”温知遥倒吸了一口凉气,埋怨道:“怎么这么烫?” “帕子要热一些才有用。”她轻声回道。 “那也不能”这么烫啊! 目光扫过她通红的十指时,眉头紧了紧,又将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眼看卫公子还没过来,腿上的帕子也存不了多会儿热气,孟初安连忙又捞了一块,这次她比先前还要小心,一边放一边鼓着腮帮子吹着,生怕面前的娇人再嫌烫。 温知遥眸色突然就暗了几分,耳根也跟着微微红了。 这女人还挺会疼人。 片刻,卫晏终于赶到,孟初安顺势就将转凉的帕子拿起来,退到一旁腾出空给他。 他对孟初安微点了一下头,急忙上前查探伤势,好在并无大碍。 叹了口气,他斥责道:“下次若还敢这般胡闹,我不介意帮你多扎上几回针。” 本以为这人听到这话会知道收敛,可他却满不在乎地问了一句:“你可带了治疗烫伤的药膏?” 卫晏疑惑地抬眸:“你何处烫伤了?” 温知遥垂眼,轻咳了下,“你若有给我便是,总归以后能用得到。” 卫晏无奈地抿唇,扭头在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他,“也是第一次见,还有人盼着自己受伤。” 温知遥接过瓷瓶握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回他:“少见多怪。” 许是知晓他的脾气,卫晏并没有计较,顿了顿,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知遥,我今日收到从京城来的信。” 此话一出,就见温知遥面色蓦然一凛。 青枫见状,迅速带着孟初安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第22章 全是药膏的错 “东宫立妃,太子妃遴选名册中有秦姑娘,恐怕这事十之八九。” 温知遥冷嗤一声,“这事我早已知晓,难为秦相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做到如今能只手遮天的一国之相,最后的一步棋定然是要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那东宫之位。 当今的圣上已是老态龙钟,无心代理朝政,这天下之位似乎已成定局。 卫晏抬眼看他,低声道:“这件事兴许还有转机,你要不要见见秦姑娘?” 见她? 自从他出事以来,他们二人就未曾见过,他都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她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甜言细语地叫他一声“知遥哥哥”,这么柔媚娇俏的一个人儿当真能狠下心来不见他,也实属他的意料之外。 温知遥闭上了眸子,再睁开时已经沉下了许多,“既然无缘,便不必再纠缠。” 卫晏一噎,见他心意已定,便对此人未再提及。 孟初安和青枫候在屋外头。 “呀!”孟初安蓦地惊呼了一声,“蜜饯!” 当时她一心急竟将手里的蜜饯全洒了,难怪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以为她想去收拾,青枫快一步伸手拦住了她,“不用去了,阿福已经清扫过了。” 阿福她认识,是负责打扫这院里的小厮。 若是当时就捡起来,就算侯爷不吃她也能吃啊! “好可惜”孟初安嘟囔。 青枫看着她表情,眼眸倏地一亮,“其实咱们可以再去后厨要一份,就说侯爷想吃。” “真的可以嘛?”她抿了抿唇,“他们应该会生疑吧!” 堂堂的一府之侯这么能吃? “无妨,他们不敢多问。”青枫摆手。 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他又道:“你在这门外继续守着,后厨那边我熟,我去去就回。” 孟初安腹诽,瞧着这语气,这神色,看来平日里没少干过。 “好。”她颔首应下。 青枫刚走没多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孟初安抬眼一瞧,正是卫晏双手拎着药箱出来了。 之前她都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这个药箱似乎很沉,卫晏两只手拎着微微有些吃力。 “卫公子,这药箱我来帮您提吧?”她伸手想要上前帮忙。 “孟姑娘客气,不用了。”他眉头倏然微皱,“你的手” 孟初安愣了愣,怯怯地将手藏在身后。 她的手不好看,满手茧子不说,还有不少层层叠叠的旧疤,和人家姑娘的细皮嫩肉相比,她这简直不堪入目。 瞧着她这神色,卫晏也意识到什么,他将药箱放下,从里面翻出一盒药膏递给她,“这个你拿回去每日早晚各涂一次,用完再跟我讲。” “这个是?”她茫然。 “未取名字,不过有嫩肤美肌之效,想来对你有用。” 眼眸一亮,欣喜地抬手接过,“多谢卫公子!” 卫晏微微勾唇,“你不止一回对我出手相救,理应是我该谢谢孟姑娘才对。” 不止一回? 没容她多想,屋内的人突然唤了一声青枫的名字。 “侯爷唤青枫肯定有事,他这会不在,我先进去瞧瞧。” “好。”卫晏回她。 听到脚步声,温知遥侧头,瞥见是孟初安进来,他问:“怎么是你?青枫呢?” “呃”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青枫去后厨帮侯爷再要点蜜饯去了。” 温知遥有些哭笑不得,他都这样了,这两人还有心思想着吃。 叹了口气,“罢了,你到我面前来。” 孟初安照做,走到他身旁。 “手伸出来。”他又道。 孟初安一愣,继而皱眉:“侯爷这是何意?” “让你伸你就伸,哪儿这么多废话!”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若是往日她早就伸了,只是她现在手里还握着卫公子给她的药膏。 罢了,她将另一只空手伸了出去。 一瞧这只手,温知遥面上就起了些嫌弃之色。 “你这手还真是”不经意地瞥见她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个东西,心生狐疑,“你那只手里是什么?” 眼看也瞒不住,她只好主动交代,“是卫公子给奴婢抹手的药膏。” 闻言,温知遥的墨眉又拧紧了,他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那只手,心里没由来的烦闷。 这个卫晏太不知轻重,他就不怕他的无意之心会引起这个女人的顺杆而上? 孟初安哪里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被他这样盯着,心里莫名的紧张。 “主子,属下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青枫托着一盘蜜饯进来了。 温知遥抬眼看他,当即叱道:“整日就知道吃,若是觉得待在我身边太闲,不妨去将你弟弟换回来!” 一听这话,青枫眉眼彻底垮了,随即跪下低声道:“属下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再犯。” 这事她也有份儿,孟初安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跪下来做什么?”温知遥沉声问。 “本来就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当时没有端稳盘子,不然青枫才不会再端一盘过来。” 青枫一怔,傻姑娘,你可别掺和进来,主子动怒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定是我哪里惹到他了。 他对她挤眉弄眼,可孟初安垂着头全都没看到。 “你出去,将这盘蜜饯一同端出去!” “啊?”青枫道,“主子您说我?” “说她!” ? 孟初安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端出去倒了,别再让我瞧见!” 这倒我嘴里成吗? “是。”她颔首,从青枫手里接过退了出去。 走时还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枫,那眼神像是再说,别担心,我会给你留的。 见她走后,温知遥启唇:“过来,推我去书房。” “是。”青枫连忙起身过来扶他。 恰巧起身之时一个瓷瓶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 青枫瞧了一眼,是侯爷向卫公子要的烫伤膏,他想也没想,顺势就捡起来放到桌上。 看着那药瓶,温知遥扯了下嘴角,“扔了。” 青枫张了张嘴,没敢再问,毕竟他才刚从地上爬起来。 “是。” 第23章 我面子可真大 不知道是不是孟初安的错觉,自那日之后,侯爷对她开始越发古怪。 有时候会盯着她发怔,她与他视线对上时,后者反倒没由来地叹口气。还有一两回,青枫伺候他更衣之时,竟然破天荒地没将她撵出去,可惜她当时没敢细瞧。 依稀记得这人是个宽肩窄背的模样,那皮肤白的都能发光。 无妨,但瞧无妨。 她将来很长一段时日都在他身边伺候,这些事都在所难免,本就是她应得的报应。 自打被广安侯两次劝诫过之后,就默默修习这清心寡欲咒,除去他这人,就算以后遇到比不上卫公子相貌好的,她也不会太过惋惜。 如今只要隔上几日,便能瞧上一眼孟母口中的众星捧月之貌,就已满心欢喜。 她数日盼月,只等着挣够钱回家。 回到家以后,将那墙院也垒得高高的,再盖上两间房,她和夫婿一间,给他们的孩子一间,再买上两亩地,一头牛,女耕男织,人生足矣。 自从想通之后,她的心情越来越好,尤其是今日,这算是孟初安入侯府一个月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她终于领到了月钱。 谁料,她还没来得及笑上一会儿,就遇到了让她糟心的事。 不过是去了一趟老太太的院子,在孙嬷嬷那里领了银子她便离开了,却被人诬陷偷了东西,好巧不巧丢东西的这人还是红玉,趁孟初安不在的时候竟然带人搜了她的屋子,还将她藏的书给搜了出来。 红玉本来就是为了膈应她才故意闹的这场乌龙,没成想真叫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本来,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私底下她们也偷偷看过,但毕竟见不得光,关键是孟初安手里一下子还这么多。 这下就算孟初安有百张口舌也难以反驳,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没看过那些书。 更何况当初她还跟孙嬷嬷保证自己看过了,就连孙嬷嬷也忍不住责备了她两句,怪她太不小心。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整个侯府上下人尽皆知,就连这树上的麻雀瞧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稀奇古怪。 孟初安向来理智,可因为这件事,她恨不得要将红玉那个女人撕得七零八碎,好在青枫及时拦住了她。 “初安,你真没看过……” 话刚出口,孟初安登时向他甩来一个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怒火中烧。 “看她奶……”看她奶奶个腿! 她顿住,吐了口恶气,“都怪我小瞧了这人心眼有多坏!” 他也觉得初安不像是会偷偷摸摸看那种书的人,“只是这书到底是谁的?” “是我的,不过是……”她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此事我与你说,你不许对别人说!” 面色微僵,他惊呼道:“竟然是老夫人给你的?” 她“啪”地一下捂住他的嘴,突然觉得后悔告诉他,也不知道他嘴严不严实。 青枫晃了晃脑袋,扒开她的手。 孟初安这才反应过来,她尴尬地松开。 青枫挠头想了一会儿,“其实这事你可以求求侯爷,他只要命令一声,就无人再敢言论此事。” 孟初安皱眉,“求了侯爷他就会帮我?就算是帮了也只是暂时堵住那些人的嘴罢了,我的拳头亦有同等之效,此计不妥。” 主要是这人巴不得她走,此事不见得会帮,就算是好心帮了,还要欠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她可还不起。 默了几息,她摆手,“此事先容我想想。” 说完她便走到院角落的木架上拿了一把剪刀和一把铁铲,一边走一边咕哝道:“这院里的花草瞧着又要该修剪了,土也许久没人松了!” 只是,青枫瞧着她这副架势似要将这院里的花园给铲平了…… 犹豫片刻,他决定还是由他来求主子帮忙,一个姑娘家被人这般议论,对她的名声终究是不好。 这也就换作是她,若换作旁人早就要闹着上吊寻死觅活了。 屋内。 “是她让你来求我的?”温知遥挑眉。 青枫一愣,抿了抿唇,“姑娘家脸皮薄,这种事她哪好开口,只是瞧着她都快要为此事急哭了,属下才斗胆来找您。” 主子心善,他笃定他这样说主子一定会出手帮忙。 一听她哭了,他皱眉,“她如今人在哪儿?” “她在花园里。” 温知遥眯眼,“在那做什么?” 眼眸提溜一转,青枫道:“许是想找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着哭,侯爷您千万别去看,她此刻肯定想一个人静一静。” 温知遥定定地盯着他,眼神太过摄人,吓得青枫赶紧垂下头,生怕被瞧出什么端倪。 其实温知遥并非在看他,只是一时也瞧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明明当初看着她就心烦,可相处下来却发现这人并不是很讨厌,明明也是一个女子,除了做事心细一点,全身上下没有半分女子该有的样子,可当听到她哭的时候,才察觉到原来她也需要被人保护。 “今日的这个,做事如此丢三落四,不堪伺候在祖母身边,让孙嬷嬷直接打发了撵出府去。”顿了顿,他又道:“告诉府内众人,这些书是本侯交与孟初安的,如有人敢再议论此事,一并撵出了府。” 交代完此事,见身旁并没有任何动静,他侧头,就看见青枫瞪大着双眸,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温知遥低斥了一声,“傻愣着做甚!听见没有?” 猛地一激灵,青枫才反应过来,他颔首:“是,属下这就过去传令。” 出了门,青枫长吁了一口气。 这还是侯爷第一次主动撵人,平日最多只是装腔作势,尤其是后院之事他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真是令他没想到,主子今日会这般给他面子! 第24章 伺候好侯爷 温知遥的命令一下, 一时间,府里的风向悄无声息地转了个大弯。 唯独这孟初安还躲在主院里未曾出去,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行!”她摇头,“此事不能这么便宜了她,必须要让她向我赔罪!” 想到这儿,她拢了拢袖子,准备出去找红玉理论一番。 刚踏出院门,迎面就碰到了来寻她的画柳。 压了压心口的怒气,她微微点头,“画柳妹妹。” 白了她一眼,画柳道:“莫要占我便宜。” 紧接着她又蹙起了眉,启唇问她:“你的脸怎么回事?” 孟初安一愣,意识可能是自己刨土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她用袖子擦了擦,“没事,沾了一点泥而已。” 她这动作让画柳有些嫌弃,撇了撇嘴,“快将袖子放下来整好,老夫人要见你,随我过来!” “老夫人找我何事?”孟初安不解地问。 没解她的疑惑,画柳反问了一句,“你今日在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威风,心知肚明,有什么好问的?” 啊?还是因为那事,她不悦地皱了下眉。 罢了,她也正是要去老夫人的院子那里找红玉,反正左右是逃不掉的。 忐忑地跟着画柳后头进了屋,行了礼。 只是为何这老夫人见了她之后满脸笑意? “叫初安是吧,快到跟前来再让老身好好瞧瞧!”她招手唤孟初安过来。 孟初安微怔着抬眼看她,缓缓地移步到她跟前。 待她走近时,老夫人仔细打量了片刻,颇为满意地点头,“真好,越瞧着越好。” 身旁的孙嬷嬷见状也笑着迎合道,“难得侯爷将您的话听了进去,这才没多久就已经知道心疼人了。” 这话听得孟初安摸不着头脑,她抿了抿唇将头垂了下去。 毕竟也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夸,她得端住。 只听老夫人又道:“不过知遥毕竟是个小子,心思粗了些,瞧这丫头身上穿的,快带她去绣娘那里量量身做几身衣裳。” 孙嬷嬷接道:“是,老奴这就带她过去。” “你且慢着。”老夫人止住了她,“让画柳那丫头陪着去,你去库房里取两套首饰,这姑娘家哪能打扮的这般素气。” “”什么情况? 今日的事老夫人竟然没有责怪她,反而还要奖赏。 她不安地看着老夫人张了张嘴,“老夫人,您这是” “好姑娘,以后就且安心伺候在知遥身边,老身不会亏待你的。” 见老夫人笑得满脸真诚,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原来伺候侯爷好处这么多,又赏衣物又赏首饰,若是这些能换成银子,她会更高兴。 满脸通红的被绣娘摸了一遍之后,她抱着一堆首饰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不知这绣娘手艺如何,但是量身这一点当真不如她娘亲,因为孟母只要瞧上一眼便能知晓是什么尺寸,而这个偏偏要紧贴着她的身子量,说什么衣裳要穿得贴合一些才好看。 她一个伺候人的丫鬟,穿得那么紧身做什么?再说干活也不方便,当即就让那绣娘改宽松些,也不知道她记没记住。 往回走着走着,脚步一顿,她今日要干什么来着? 拧着眉脚一跺,“一上头竟把红玉那小蹄子给忘了!” 也不知道自己出来这会儿侯爷会不会找她,不过也奇怪,刚刚在老夫人院里也没碰见红玉,罢了,待明日闲时再去!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首饰,将它们送到房里后,不敢停歇,又朝主院赶了过去。 刚踏入院门,青枫就急忙叫住了她:“你这是跑哪儿去了?侯爷正找你呢!” 一听这话,她边走边道:“老夫人之前找我,去了她老人家院子里一趟,可知侯爷找我何事?” “原来如此。”青枫挠挠头,“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侯爷泡脚,他也不让我碰,非要等你来。” “泡脚的药可烧好了?”她抬眼问。 “早就好了,这已经是重新烧的第三桶了,你快些去吧。” 闻言,她快步跨进门槛。 “侯爷,奴婢回来了,奴婢这就伺候您泡脚。” 说完便撸了撸袖子,朝他身边走去。 温知遥心中早已不悦,瞥她一眼,“不在院里好好待着,你跑哪去了?” “老夫人找奴婢有事,在后院里耽搁了一会儿。”她一边帮他挽着裤腿一边回他。 抿着薄唇,他微微张开,“但凡以后再出去,必须要跟院里知会一声。” 亏他还以为这人一时想不开,去做了什么傻事。 这事的确是孟初安疏忽,她颔首应下。 默了片刻,温知遥眯着眸子问:“祖母今日找你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就交代奴婢以后要好好伺候在侯爷身边,还赏了一些衣物首饰。” 温知遥微愣,盯着蹲在他腿边的人,用尽量沉着的语气问:“那你怎么回的?” 她抬起头,想都没想地启唇:“奴婢当然点头答应啊,这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 与她视线对上,他别开了头,喉结滚了滚,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许是今日桶里的药水太热,泡得温知遥的脸都有些泛红。 天色渐暗,各房各院纷纷点起了灯。 孟初安将床两边的蕙帐放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继而转身开口:“侯爷,可以休息了。” “嗯。”温知遥淡淡地应着。 她搀扶着他的手肘,陪他一步一步缓缓地挪到床边。 要她讲,这般磨磨唧唧的,还不如自己直接将他抱到床上去,但是侯爷已经明令禁止过她,以后不许在那样抱他。 他躺下后,孟初安将蕙帐边掖好,吹灭了房内的蜡烛,正准备退出去。 “孟初安。”黑夜中,他叫住了她。 “嗯?”孟初安驻足侧首,“侯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账内怎么还会有蚊子的声音?” 闻言,孟初安走近两步屏息听了听。 她摇头,“奴婢没有听见。” “你再走近些,我还能唬你不成?”他低斥道。 孟初安听话地又走近了两步,倏地一惊,“诶!还真有。” 这些该死的蚊子还真是无孔不入! “侯爷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找两盘艾香过来熏死它们!” 温知遥不快地皱了下眉,“不必了,我不喜欢熏香的味道,日后要仔细点,你出去吧。” “是,奴婢下次一定注意。”她点头。 只是脚步后退的那一瞬间,孟初安没有瞧到地上的长靴,一个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栽去。 与此同时,温知遥倏地坐起了身,他下意识地想去拉她一把,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听嘭地一声,她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温知遥:“” “你这人怎会这么不小心!”他嗔怪,“疼不疼?” 孟初安倒吸了口凉气,揉了揉臀骨爬起来,“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侯爷若您没什么吩咐,奴婢也下去休息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吧!明日可以晚些时辰过来。” 闻言,她眼眸倏地一亮,“嗯呐!” 第25章 全都是误会 翌日的清晨,微风轻拂,树叶摇曳着,阳光在树叶间跳跃着,形成斑驳的光影洒在了孟初安的脸上,睡眼惺忪地去迎接这陆离的光,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她这间屋子倒也没什么不好,除了阴暗潮湿了些,破旧难闻了点,却也难得的静谧清凉。 “咕~” 肚子起了抗议。 一觉睡到这个时辰,早就过了饭点,她洗漱完准备去后厨碰碰运气,看还剩下什么东西能填填肚子。 孟初安走到后厨的门前,就嗅到了里面飘散出来的浓浓香味,抿了抿唇,飞快地跑了进去。 后厨里的人早就散了,如今就剩下一个厨娘守在灶前看火,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孟初安一直都叫她赵姨。 “赵姨,可还有什么吃的?”她赧颜道。 “哟,原来是你呀!”赵姨一笑,“见你没来,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屉包子。” 言罢,她转身朝旁边的灶台上拿了几个包子端给孟初安。 孟初安一愣,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平日若是他们这些下人来晚了,没有饭那就只能饿着,今日怎么会单独给她留饭? “真是麻烦赵姨了,多谢。”她接过盘子,徒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口。 “怎么站这儿吃啊,快去那边坐着吃。”赵厨娘招呼她去桌子那边坐。 嚼了嚼口中的包子,她含糊不清道:“不用了,你们都已经清扫过,我站这吃也一样的。” “没事儿,跟姨客气啥!”赵厨娘甚是殷勤地问:“这灶上刚煲好的鸡汤,你要不要来一盅?” 她没有听错吧? “咳咳”孟初安一时呛着,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赵姨。” 如果她没记错,那鸡汤应该是给老夫人煲的。 “没事儿,锅里多着呢,这伺候侯爷啊肯定辛苦,老夫人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完这话,她还端了个汤盅作势要给她盛一碗。 孟初安见状囫囵地将包子吞到口中,连忙将盘子放下,“赵姨真不用,我吃饱了,先走了。” 她虽然爱吃这口,但却架不住人家这种无事献殷勤。 刚走出后厨,就与来给老夫人端鸡汤的翠心打了个照面。 翠心一看到孟初安顿时就慌了,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躲起来,就被她眼尖地抓了个正着。 “你叫翠什么来着,你见我跑什么?”孟初安抓着她的手肘。 她垂着头,似乎很胆怯,“初安姑娘,昨日那事我也是被红玉逼得,你就饶了我吧!我家里的人还指着我的工钱养活,我不能丢了这份差事啊” 说着说着她竟抹起了泪。 孟初安闻言一滞,皱了皱眉,“你等会儿!我就想问问你见没见到红玉,谁知你见我就跑,我怎么你了?” 翠心一听这话才慢慢抬起了头,抽了抽鼻子,哽咽道:“红玉不是已经被侯爷撵出去了吗?” “什么?”她心口一震,“侯爷为何撵她?你快将此事讲清楚。” 翠心的眼眶里还挂着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看这模样是真心害怕。 她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的陈述了一遍,继而又求饶道:“我当时真的是受红玉逼迫,若是早知道那些东西是侯爷给姑娘的,就算打死我也不敢碰,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千万别再让侯爷将我也撵出府去” 她的声音颤抖,听起来不像是说谎,只是侯爷为什么要说那些书是他给自己的?为什么会帮自己出头? 默了几息,孟初安吐了口气,松开翠心的胳膊,“行了,我不怪你,你忙去吧!” 微微一愣,翠心抬袖擦了擦眼泪,“谢谢姑娘,谢谢。”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孟初安朝主院缓缓地走去。 恍惚间,有人叫住了她,“孟姑娘。” 她抬头,正好对上了那人柔和带笑的目光,勾了勾唇,她回了一声:“卫公子。” 卫晏朝这边走近了两步,抬眸看着她,艰难地开口:“孟姑娘救过我,出于这份情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歪了歪头,“卫公子,但说无妨。” “孟姑娘心地善良,知遥会喜欢你也不足为奇,他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唯恐老夫人那边不会让你做知遥的正妻,你以后免不了”说到这儿,他失笑一声,“罢了,知遥这人重情,未必以后没有转机。” 孟初安身子微微一僵。 她恍然,原来侯爷竟然喜欢她! 因为侯爷喜欢她,才会将欺负她的人撵了出去,因为侯爷喜欢她,老夫人才会突然对她这么好,因为侯爷喜欢她,府里的厨娘才会这般讨好。 所以先前也是因为喜欢她,才会气势汹汹地警告她不要对府上的人动心思!? 这下就连卫公子都知道了,为何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侯爷不可能喜欢我吧?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倒不是妄自菲薄,她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她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被他瞧得上,就算是瞧得上也不行,她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侯府。 卫晏轻轻勾唇,袖袍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但愿吧不过孟姑娘你的确很好,也很特别。” 孟初安微怔,倏地挑眉,“卫公子过誉了。” 第26章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和颜悦色 说起来,广安侯的模样确实是孟初安这辈子见过最好的。 可那又怎么样,她喜欢的是卫公子那种清秀俊雅,轻言软语的,而不是他这种倔强孤傲,阴晴不定的。 “让你晚些过来,你还当真睡了这么久!” 孟初安张了张嘴又闭上,她就说这人不可能看上她,果然是以讹传讹。 见她低着头也不说话,温知遥不耐烦了,“过来。” 这孟初安哪敢拒绝,她移步到他跟前。 “你跟旁人说话都是嬉皮笑脸,怎么到我面前就像根木头一样,一声不吭。” 孟初安眼皮倏地一抬,张口就道:“奴婢哪有嬉皮笑脸。” “还没有!过来了不知先跟我请安,却站在门前跟青枫有说有笑,你当我听不见?” 她一愣,刚想张口解释,就见候在门口的青枫冲了进来。 “侯爷,属下刚刚真的只是和初安打声招呼而已,真的没有您说得有说有笑。” 温知遥不悦地睨了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青枫扁了扁嘴,“好嘞,属下这就滚。” 他转头又看向孟初安,沉声道:“把药膏拿起来。” 闻言,孟初安这才瞧见旁边的桌案上放着一盒药膏,她听话的拿了起来。 “侯爷,这是什么药?” “清凉膏。”说完他将脖颈微侧着仰起,“都怪你昨夜不仔细,快点涂药。” 目光移去,他耳垂的正下方的确有一个凸起的大包,皙白修长的脖颈上面有着这么突兀的一个红点,怪不得面前的娇人儿心情会不好。 孟初安打开瓷盒,指尖挑了一抹药膏覆盖上去,轻轻细细地打着圈揉着。 “好了,侯爷别处还有嘛?”她侧眸问他。 这一个还不够? 他不悦地扭过头,恰与她四目相对,二人之间且不足一尺。 “咚—咚—咚—” 一时间心如擂鼓。 孟初安突然眯起了眸子,她问:“侯爷,您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温知遥:“” 这女人脑子是有病吧! 他抬头看她,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出去!” 眉心一跳,这人怎么又不高兴了? 顿了顿,她点头,“那侯爷有事再叫奴婢。” 将药膏放下,她退了出去。 见孟初安也出来了,青枫好奇地凑过去,极小声地问:“里面那位爷怎么脸色不好?” 她摇头,淡淡地启唇:“不知道,人家都是一个月只有那么几日喜怒无常,而他是一个月只有那么几日和颜悦色。” 青枫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猛然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侯爷又不是女人!” 门内蓦地传来一声“住嘴!” 站在门外的孟初安和青枫都是一怔,继而赶紧将嘴巴抿紧。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将孟初安叫了回去。 说是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头疼。 他闭眼躺在榻上,孟初安俯身立在侧旁给他揉着脑袋,此刻他的模样的确让人移不开眼,不似他平日里常常将冷漠和疏离刻在脸上那般,让人不敢靠近。 许是昨夜真的没休息好,没多会儿,软榻上的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见他睡了,孟初安这才垫着脚悄悄地退出房。 好在这门不像她屋里的房门那般年久,合上门时也是寂静无声的。 看着面前这场景,青枫问:“这是怎么了?” 她食指竖在唇上,压着声音道:“嘘!好不容易睡着,千万别再吵醒。” 青枫立即抿了嘴,颔首应下。 二人转到院角的阴凉处候着,也不知道青枫从哪里弄来一捧瓜子,他扭头问孟初安:“你要不要来点?” 孟初安也不客气,伸手去接,“给我来点。” 嗑着瓜子,二人聊起了家常。 “初安,你从小就长在这泸州城里?” 她嗯了一声,微微启唇:“我爹娘都是泸州人,泸州城山好水好,土又养人,自是从没离开过。” 青枫表示赞同地点头:“的确如此,当初侯爷也是挑了许久,才决定要选在泸州城定居。” 听到这话,孟初安不解的问:“人们都说这京都繁华热闹,堪比仙境,若是能去上一趟也不枉此生,可为何侯爷却想离开那里?” 青枫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瞧见他不想说,孟初安也就没再多问,转了话头,她问:“那天好像听侯爷提了一句,你有个弟弟?” 提及他的弟弟,青枫又倏然回到了之前的神色,语气甚是欣慰,“是,我这个弟弟不管是身手和脑子那可是相当的厉害,只不过侯爷交给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如今不在这泸州。” 孟初安听着,没由来地就想问一句:“咱们侯爷也会武功吗?” “那是自然。”倏地又垂下眼眸,叹了口气,“侯爷之前那一杆银枪耍的也是极好的,可惜后来这腿他就再也没碰过。” 哇!竟然会耍枪? 孟初安睁大着眸子眨了眨。 这时,从门房那边跑过来一名小厮。 见到青枫站在这边,麻利地跑了过来,“大人,春红楼那边刚刚送来的请帖,说是想请侯爷参加百花会。” 青枫皱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侯爷一律不见,扔了,下次不必再拿进来!” 小厮应声退下,被反应极快的孟初安叫住:“你刚刚说百花会?” 小厮茫然地点头,“是。” “给我瞧瞧。” 小厮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青枫,见后者点头后才将手中的帖子给了孟初安。 青枫挥手让那名小厮退下,紧接着扭头问她:“这百花会可是有何不同之处?” 孟初安笑着为他解释,“这百花会是春红楼一年一度举办的歌舞大会,就是将附近几个城里的花魁请到一起群芳争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若有幸瞧上一眼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不去多可惜啊!” 青枫摸着下巴道:“说到底不还是个青楼,侯爷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不,那可比青楼风雅多了,里面能去的女子也都是有才学名气的,你以为谁都能当花魁啊?”说到这儿,孟初安叹了口气,“太遗憾了,要不你去问问侯爷?” 青枫抬头看了她一眼,摆手道:“我不敢,你想去你自己去问。” 孟初安又叹息一声:“巧了不是,我也不敢。” 第27章 百花会 主屋开门后,孟初安将切好的甜瓜端了进去。 “侯爷,奴婢刚切的,您尝尝甜不甜?”语气分外的温软。 语罢,她用竹签挑起一小块甜瓜喂到温知遥嘴边。 温知遥瞧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张口接住,遂又低头看书。 孟初安想了想,又将果盘放下,走到桌前徒手拍了几个核桃,挑拣出里面的果仁又端了过来。 “侯爷,您爱吃的核桃,快尝尝。” 抬头看她,只见这人对他眨眨眼又道:“哦,侯爷的手不方便,奴婢来喂您。” 扫了一眼喂到嘴边的核桃,温知遥挑眉:“你有事?” 孟初安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没事,奴婢能有什么事,就是喜欢伺候侯爷而已。” 神色一顿,温知遥难得低笑了一声,张嘴接住了核桃仁。 “好吃嘛?”孟初安问。 他怡然地回了一声,“还行。” 又连着喂了几颗核桃仁,孟初安抿唇轻了下嗓子,“侯爷整日待在侯府应该很无聊吧,您要不要出去转转?这泸州城地界奴婢特别熟,您想去哪儿奴婢都知道路。” 一听她这话,温知遥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人是觉得侯府闷,想出去了。 睨了她一眼,温知遥启唇问她:“你是不是觉得太闲了?” “没有,没有。”她伸出手摆了摆,“人家都说出去散心会心情变好,奴婢是想着侯爷出去转转或许也会心情好,这心情一好自然什么都好,真的是为您着想。” 若不是温知遥还记得如今是什么时节,他登时就信了。 他好笑地揉了揉眉心:“那你来告诉我,这么热的天泸州城里有哪个地方会让我心情变好。” 若有所思地长长嗯了一声,孟初安故作惊叹的拍手,“奴婢想到了,每年这个时候泸州城都会举行一次百花会,那些天人之姿的花魁们都会齐聚于此,造就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兴起之时不乏还会有文人雅士吟风咏月,以诗会友,那景象甚是有趣呢!” 温知遥皱眉:“你去过?” “奴婢自然没去过。”因为心虚,声音也就小了些。 “没去过,那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孟初安无奈地抿了抿唇,“当然是从小就在这城里听人家说的,可惜奴婢的身份低微进不去,若是侯爷想去恰巧还能带着奴婢长长见识该多好” “听你说的这般好,那便去瞧瞧吧!” 心口一滞,孟初安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瞥了她一眼,温知遥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没听到就算了” “听到了,奴婢听到了。”她满心愉悦地点头,然后自顾自地献殷勤,“侯爷看书肩膀酸不酸?奴婢帮您捏一捏。” 温知遥勾了勾唇,似在默许她的动作。 站在门外的青枫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显些惊掉了下巴。 这也行? 他忐忑地探着半个身子,朝屋内张了张嘴,“侯爷,到时能不能准许属下带着画柳” 温知遥蹙起了眉,低喝了一声:“滚!” 脸色一变,青枫连忙将身子缩了回去。 温知遥的这一吼,就连孟初安都被吓得一怔,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主子当然是要哄着来才行,哪能明目张胆的提要求,这青枫终究还是道行浅了些。 即使当时温知遥是一口回绝了青枫,但后来出门的时候依旧还是将画柳带上了,这一同随行的还有卫晏和几名府内的侍卫。 这百花会虽说是春红楼举办,但它最多算是个媒介将人聚在一起,真正出钱出力的是位于泸州城外的碧月山庄,所以这宴会的选址也就定在了山庄里面。 不过恐怕除了春红楼的楼主,没人知道这碧月山庄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青枫上前递了请帖,很快就有人出来迎接。 这人孟初安见过几面,正是春红楼的楼主——宋七娘,不过都是孟初安远远瞧着,所以这宋七娘并不认识她。 听闻她已在春红楼里待了一二十余载,可这岁月未曾磨灭她半分风华,反而全身上下散发着别样的风韵。 “侯爷快快里面请,宴会还未开始,七娘先送您到客房稍坐休息。”宋七娘笑得一脸妩媚多情,就连身子也不安分,一个劲儿得往温知遥的身边凑。 青枫上前挡住了她,顺手还将腰间的佩刀提了提。 “前面带路即可,侯爷不喜旁人靠近。” 宋七娘闻言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面色随即恢复如常,“是,请侯爷随七娘这边来。” 几个七转八拐,终于来到庄内的客房,不知广安侯还会带友人前来,所以卫晏的客房是临时安排的,位置离这儿稍偏一些。 自从到了这里,孟初安才察觉自己似乎犯了错,她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参加这种热闹的场合。 “侯爷,可需在下送几个绝色的舞姬过来陪着” 屋外的人话还未说完,就已被青枫提刀相劝请走了,而且这已然不是第一波。 得知广安侯大驾光临百花会,豪商巨贾们一个比一个会献殷勤,陆续地过来要给温知遥送姑娘。 瞧着身旁的人脸色越来越黑,孟初安略带歉意地讨好:“侯爷,您口渴吗?累不累?要不要奴婢给您捏一捏?” 看了看外头,他挑眉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有趣?” “侯爷,您可别生气。”孟初安连声安抚他,“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等宴会开始了,就应该有趣了。” “哼,应该!”温知遥不悦的皱眉看她,“都到这儿了,你还不想说实话?” 孟初安喉头一噎,不安地别开了脸。 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见状,温知遥从轮椅上倏然站起,捏着孟初安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回来,与之四目相对,他说:“我想听实话,说!” 既然瞒不住,那就坦白吧!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地开口:“今晚春红楼的花魁会出现,奴婢想见她一面。” “嗬!连骗人都不会编,你觉得这鬼话我会信?”温知遥冷笑出声,捏着她下巴的手又重了几分。 “奴婢不敢说谎。”吃痛地嘶了一声,紧接着略有些难为情地开口:“今日春红楼派来的花魁可能是可能是奴婢同父异母的姐姐。” 温知遥手上的劲头微松,蓦地袖袍一甩,他又坐了回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揉了揉被他捏痛的下巴,她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孟父的记述本上曾写过他与春红楼的一位姑娘有过一段很深的情缘,奈何他没钱为这姑娘赎身,这段感情就不了了之。出于好奇,孟初安就想见见这女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能将她爹迷得神魂颠倒,多方打听才得知那女人当年也是忘不掉孟父,他们二人分开没多久后那女人就消香玉损走了,不过走前留下一个女儿交给宋七娘,可这女孩一直被当作楼里的花魁培养,所以被藏得很深,孟初安想着法子接近春红楼,却还是一直没机会见到。 她抿了抿唇,竖起手指发誓,“奴婢说得可都是实话,真的只是想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奴婢的姐姐。” “令尊的故事还真是精彩。”满眼讥诮,温知遥冷了脸问:“若是你没机会来这百花会,你又该如何见她?” 一听这话孟初安勾了勾唇,颇为得意地看了温知遥一眼,“奴婢已经和春红楼的姑娘打好了关系,不过都是迟早的事,但奴婢如今到了侯府,有了更好的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第28章 百花会二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侯爷您可以不生气了嘛?”她一脸真诚地讨好。 温知遥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胆子可不小,为了一己之私,竟敢将我也算计进去!” 他这么一说,孟初安倒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热茶端在温知遥的面前,笑得那叫一个憨态可掬。 “奴婢真心是想陪侯爷出来散心而已,这都是应时而生的想法,若侯爷不喜欢这里,咱们也可以去别处转转。” 温知遥的面色依旧不好看,没有去接这盏茶,反而抬眼看向她,“你当真没有别的事还瞒着我?若是以后被我知晓,后果” 见他还怀疑自己,孟初安当即道:“真没了,奴婢哪敢骗您。” 温知遥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她,似在揣摩她这话的真假。 孟初安被瞧得莫名有些心虚,她将茶盖打开吹了吹,然后递到温知遥唇边,“侯爷,茶不热了。” 听到这话,温知遥下意识地抿了一口茶。 当这口清茶划入喉间的时候,他才察觉到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这女人的话,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就信了。 碧月山庄里有一座荷花园,因里面养了一池荷花才得其名,正逢花开时节,园里的荷花开得甚是热闹,与那荷叶抱在一起,一簇簇,一片片,将池中央的露台团团围住,那露台正巧就是今夜花魁们献技表演的舞台。 丝竹调起,声声悦耳,美人在台上,美景在台下,满座皆是寂然,仿佛此刻不在人间,似在仙境。 孟初安的目光自到了这里就再也没从台上移开过,眼神的含义很直接,就是被惊艳到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看的女子。 扫了一眼她不争气的样子,温知遥有些哭笑不得,有意想提醒她别这般丢人,可张了张嘴却又顿住,最后只吐了两个字,“添茶。” 孟初安显而没听见,依旧一脸痴痴地望着台上。 站在后面的画柳连忙上前准备去拿水壶,被青枫手快地拉了回来,并极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道:“侯爷不是与你说的。” 微微一愣,画柳晃了一下孟初安,后者这才倏地回过神来扭头看她,见她指了指温知遥面前的茶盏,孟初安急忙上前拿起茶壶添上茶。 温知遥的目光在她胸前停留了一瞬,继而转回她脸上,语气略带鄙夷之色,“一个妓子也能把你迷成这样,你当真是女子?” 听到这话,孟初安尴尬地垂下头,抬手蹭了蹭鼻尖。 坐在邻桌的卫晏看到这边的情形微微一笑,他斡旋道:“孟姑娘一直都是这么与众不同。” 瞧瞧!瞧瞧人家这话说的! 温知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低头喝了一口茶,没再说话。 不知不觉第一轮的五位花魁表演已经结束,宋七娘缓缓地走到台上,跟在她身后的正是之前登过台的花魁们,各个百媚千娇,明艳动人,不差上下。 宋七娘笑得一脸花开,“咱们第一轮五位花魁的表演,贵客们可还瞧着满意?” 看台的众人纷纷回道:“满意!” 倏然,一位肥头胖耳的富商扬声喊道:“七娘快点,爷的银子都快等不及了!” 宋七娘对他笑着眯了眯眼,“李员外莫急,这就来了!” 说完她正了正神色又道:“咱们还是老规矩,一千两起拍,一百两加价一次,各位贵客们可以开始了。” 孟初安登时傻了眼。 “竟然要一千两,这么贵。”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亏她之前还觉得三十两找一个夫婿太贵了,这下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要太划得来! 旁边的青枫一听就接上了这话茬,“是挺贵,关键还只是这姑娘的一夜相陪而已。” 嘴比脑子快,说完这话,他愣了愣,回头看了画柳一眼,见对方正怒瞪着自己,连忙低声解释道:“是来这之前,侯爷让我先打听百花会到底什么名堂,我才” “” “回去自己领罚!”温知遥冷声打断了他。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就诡异的静了下来。 露台上,也就片刻的功夫,五位花魁的缱绻一夜就被人拍板成交了,最低的那个也被拍到了三千五百两的价格。 一轮美人散去,很快又换了一轮。 “各位贵客们,即将登台的是我们春红楼的当家花魁,听雨姑娘。” 话音刚落,一位女子身着宝蓝色纱裙翩翩跹跹而来,面如白玉,细腻而光滑,眉目多情,端庄而妩媚,纤长柔韧的指节在怀里的琵琶上轻拢慢捻,一颦一笑间勾人心魄,令人为之倾倒。 之前那些花魁也长得极美,但相较之下还是略有逊色。 孟初安目光紧紧地盯着台上这人,似要在这张绝美的容颜上找出和她爹的相似之处。 然而,她却忘了自己都已经记不清她爹长得什么模样,想到这儿,她转头瞄了一眼旁边的卫晏。 孟初安抿了抿唇。 嗯,这样看来倒也不像啊! 这一轮,自然是听雨姑娘最有分量,被拍到了九千七百两的高价。 听雨姑娘散场后,孟初安自然没心思再看下去。 她移步到温知遥身旁,俯身在他耳边,赧颜道:“侯爷,奴婢想” 瞥了她一眼,温知遥淡淡地启唇:“半个时辰后,回房等我。” 孟初安低笑一声,“多谢侯爷,侯爷可真好。” 没敢耽搁,初安急忙地就去追寻那人的身影。 “青枫。”温知遥道,“派两个人跟在后面。” “是。” “知遥,这是发生了何事?”卫晏不解地问他。 温知遥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没什么,她遇到了故人非要见一面,派两个人跟着,省得她再到处乱跑。” 青枫在二人身后听得摇头,明明主子之前交代的是,山庄里什么人都有,怕初安一时莽撞在招惹上麻烦。 说起来,明明就是派人护在其左右。 第29章 百花会三 孟初安在门外等了片刻,直到瞧见里面的丫鬟退出来后,才悄悄地走过去。 关上没多久的房门,突然又被打开。 听雨不由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只是这一抬眼,却发现来人不是她要等的那人,听雨略带防备地皱眉,“你是什么人?” “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想跟姑娘说上两句话,所以冒昧打扰一会儿。”孟初安耐心地解释,生怕这姑娘再叫人将自己撵出去。 听雨看了看初安一身丫鬟的打扮,似是明白过来什么,放下之前敌视的态度,红唇漫不经心地轻启:“若是为你家主子过来,那便不必说了,如今我已经被人拍下,不管你家主子是谁,都要遵守这百花会的规矩。” “姑娘误会了。”孟初安道,“我是想问姑娘可认识春红楼二十年前的花魁瑾娘?” 一听这话,听雨的脸色倏地就沉了下去,蹙眉问:“你打听我生母做什么?” 果然是她。 “说起来,我爹和姑娘的生母也算是老相熟,听闻令慈当年是忘不掉一位恩客才郁郁而终,姑娘可知道那人是谁?” 听雨听得一愣,继而哼笑一声,“她还有忘不掉的恩客?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当年明明她是贪瘾寒药而亡,怎么传出去还落得这么一个好名声。” 说这话的时候,听雨的眸色中带着一丝嫌弃和怨恨。 孟初安咋舌,这怎么跟她打听的一点都不一样,默了几息,她索性就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那姑娘可知自己的生父是谁?” 听雨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秀眉轻挑,“她这一生陪过的人这么多,她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有些不耐烦,她又反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 正当孟初安犹豫着要不要问听雨姑娘可认识孟昶的时候,门外的长廊里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 她抿了抿唇,摇头道:“兴许是我弄错了,打扰姑娘了,告辞!” 孟初安打开房门准备迈出去的时候,恰巧与来的人打了个照面,眸色微怔,她急忙垂下头绕了过去。 这人皱眉瞧了一眼孟初安离开的背影,紧接着转头问房内的听雨,“听雨,那人是谁?” “不认识,莫名其妙的一个小丫鬟。”听雨撇嘴,“大人既然来了,还不快些进来,别站在门外再被旁人瞧见。” 这人闻言眉心一沉,并没有进来,而是唤来了一个侍卫,“刚才那个人你可看清了?” 侍卫连忙回道:“大人看清了。” “跟紧她,找个没人的地方。”他抬手在脖颈处一划。 “是。” 孟初安垂头地往回走着,因在走神,并没注意身后跟上来的人。 突然,有人伸手一把就将她拽到了旁边的假山后面,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她反应极快地握紧拳头想要反抗,抬起的拳头倏地又顿住。 这人不正是跟她一起来的侍卫嘛? 这侍卫对初安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做声。 孟初安见状连忙点了点头。 然而,他刚松开孟初安,另一名侯府的侍卫手握着匕首拖拽着一个陌生人来到他们身旁。 孟初安惊得眼眸睁大,“这你们”杀人灭口? 那名侍卫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匕首扔掉,将地上之人的外袍撕成布条,另一个侍卫见状也上前帮忙,两人利索地打了个死结将地上人捆住,并还堵住了他的嘴。 孟初安这才意识到这人原来没死,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她顿了顿,极小声地问:“这人是谁啊?” 其中一名侍卫回道:“不知道,刚才他一直尾随着姑娘想要动手。” 尾随着她?!真是心大,她竟然丝毫没察觉到。 若是没这两人出手相救,结果想想都后怕,孟初安身子止不住颤了颤。 “趁没人发现,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其中一名侍卫道。 孟初安怔愣地点了点头,强撑着镇定跟他们离开。 自孟初安走后,温知遥也没心情在荷花园里待下去,他唤起身旁的卫晏与他一道回去。 此时,他们二人正在房中品茗相坐。 房门从外面被打开。 温知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瞧见来人脸色发白,神色不对,他皱眉,“发生了什么?” 孟初安抿了抿唇,“我被人” “被人怎么了?”他心急地拍桌站起,抬手一指她身后的侍卫,“你来讲!” 听到主子语气有些微怒,被点名的那个侍卫脖子缩了缩,连忙上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闻言,卫晏也紧跟着一愣,他轻声问:“孟姑娘可是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孟初安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她?莫非是 察觉到她的神色像是知道些什么,温知遥眸色一暗,沉声道:“先离开这里,回去再说!” 孟初安垂眼,点了点头。 “你不能这个样子出去。”温知遥将青枫叫进来,“给她找身衣服换上。” 青枫一愣,本能的应下,只是出了屋子以后犯了愁。 他急得挠了挠头:“这上哪去找女子的衣服?” 画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满园的女子还能找不着一件衣服?” 青枫眸色倏地一亮,点了点头,飞快地跑走了。 一柱香之后,他们一群人从山庄的正门离开。 走的时候,温知遥的怀里搂着一名打扮妖娆露骨的舞姬,只是那名舞姬坐在他的双膝上,将头深深地埋在他胸前,似是娇羞地不想被人瞧见脸。 守在门前的护卫们一看清过来之人是谁,蓦地全都将头垂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人走远后,才又恢复如常。 然而没过多久,宋七娘急匆匆地赶过来,她张口就问:“宴会开始之后,可有瞧见什么姑娘从这儿跑出去?” 一名护卫上前答:“回楼主,出去了不少人,但都是贵客们带着姑娘离开的,没瞧见有姑娘单独出去过。”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就在之前,广安侯也带了一名舞姬从这儿走了。” “舞姬?”宋七娘低吟道。 怪不得在宴会上广安侯一个花魁都没拍选,竟然是瞧上了一名舞姬。 “可瞧见那舞姬是谁家楼里的?” 护卫摇了摇头,“广安侯搂得太紧,小的们自是不敢细瞧。” 第30章 温知遥与卫晏 马车里。 温知遥看了孟初安一眼,一条裹胸的长裙上面就披了一层水红的纱肩,玲珑有致的锁骨全映在他的视线里。 想到孟初安就穿成这个样子出来,温知遥心里莫名的不爽,还好这一路他一直用袖袍遮掩住,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瞧去。 该死的青枫,找得什么破烂衣服! 瞧着身边的人眼里含着怒气,初安一个劲儿抿唇,生怕温知遥随时会开口骂她。 孟初安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本来计划既能出来开心玩一趟,顺道她还能办点自己的事,没成想会这么仓促又惊险的结束。 突然,一件青衣外袍甩到了孟初安的身上。 孟初安倏地一怔,抬头看向只身着中衣的那人,“侯爷,奴婢不冷。” “管你冷不冷,穿上!”温知遥冷声斥道。 初安很无辜,轻轻地嗯了一声,乖乖地将外袍穿好。 仔细打量着她,温知遥似是很满意她这个样子,语气也就稍缓一些,他问:“你在山庄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初安一顿,连忙转了口,“奴婢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但是有一件事特别奇怪。” 根本没在意她刚刚的失礼,温知遥皱眉问:“什么事?” “侯爷可还记得听雨姑娘被什么人拍走的?” 因为孟初安当时特别在意那名花魁,温知遥倒也多留意了一眼,启唇就道:“一个中年男子,长相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孟初安赞同地点头,“是啊,奴婢也记得是个长相极普通的富商,但来听雨姑娘房里的却不是那个人。” 一听这话,温知遥就明白过来了。 这已经被拍下定过的花魁,期间除了买主自是不能再接见其他的男人,除非之前的那个买主是顶替别人代拍。 既然来了这么隐秘的地方还需要旁人代拍,除非他的身份见不得人,所以被孟初安撞见才会欲下杀手。 甭管这人是谁,敢动他手底下的人那也要问他答不答应! “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奴婢见过那人。”孟初安咬了咬唇,心中有些忐忑,“之前只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他是谁,但见到咱们侯府的马车时奴婢想起来了。” 大周国的马车以车檐上面挂铃牌来分辨身份,除去只有皇族中人才能用的金铃牌,如果是寻常人家的马车一般都会挂着木铃牌亦或者不挂,再往上即是铁铃牌、银铃牌和铜铃牌,这三种铃牌都需要登记在册,譬如铁铃牌一般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银铃牌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可用,而铜铃牌则属于封官加爵的诸侯将相。 忆起那日,孟初安去县衙给梁大勇送东西,被告知他正再忙便在县衙门口蹲了一会儿,碰巧就看到泸州县令出来迎接那人,瞧着县令那张常常不苟言笑地脸突然变得惶恐不安,态度也是毕恭毕敬,初安就好奇多瞧了几眼,这才注意到那人随行的马车上挂了一个铁铃牌,上面刻了一个齐字。 姓齐的人不少,但是能挂铁铃牌还又姓齐的人孟初安刚好知道一个,那就是将泸州城也管辖在内的崇州刺史——齐修贺。 “如果奴婢没猜错,他应该就是崇州刺史,只是他无缘无故为什么想要杀奴婢?” 为什么? 一个州刺史竟能拿出近万两的银子来一夜挥霍,这种事若是被人揭发,那死的可就是他了。 温知遥侧眸看向她,面色微冷,语气不容拒绝,“今日之事若你想活命不许向任何人再提,回去之后就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记住了?” 孟初安当即点头,她都恨不得那个大人赶紧将自己忘了。 回到侯府时已是后半夜,温知遥遣了众人下去,并下令谁也不许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最后只留了卫晏在身边。 温知遥叫来卫晏商讨此事,但卫晏却劝他不要掺和。 “你能确定那人真的是崇州刺史?”卫晏问。 “不确定,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你忘了你曾经答应过老夫人。”卫晏双眸定定地看着他,“这辈子都不会参朝政,更不会身赴战场,好不容易离开那火海,为何还非要再扎进去?” 温知遥面色冷的可怕,眸间尽是怒意,“我爹娘戎马一生都在为大周国开疆扩土,而这群决疣溃痈,却在这儿穷奢极欲,你让我如何做到袖手旁观!” 一想到他爹娘当年就是因为军队的军饷和粮草不足,才会选择与敌人背水一战,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至今未有下落,温知遥当下就恼了。 卫晏被他说得一愣,抿唇道:“倘若那人真的是崇州刺史齐修贺,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也是户部尚书王吉的表亲,户部如今可都是东宫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如今无权无势,拿什么和那位即将登上九五至尊之人斗? 眼眸微眯,温知遥轻嗤一声,启唇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人若知道此事会比我更心急。” 默了片刻,卫晏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怀阳王?” 怀阳王是岳贵妃之子,贵妃一直深得圣宠,如今这天下还能与太子争一争的恐怕就只有这位。 温知遥挑了下眉,却没吭声。 卫晏:“若你真心想这么做,那我便陪你!” 话语平淡,却如磐石般执着与坚定。 卫晏本是京城百年医药世家的后人,却因为族里长辈得罪朝廷权贵惨遭陷害,若不是当年温老侯爷出手相救,他也不能苟活于此。 他与温知遥就如同两颗孤星,命运让二人相遇,他对他是誓死追随的承诺,无论何时,他都不会置温知遥于危险边缘,只会保护、关心和尊重。 听到这话,温知遥敛回些神色,他扭头深深地看了卫晏一眼。 “好!” 第31章 添柴加火 亘古不变的黎明与昼夜, 一如既往的细活和琐事。 即使昨日之事想起来依旧会后怕不已,但那毕竟已经过去,天亮了,该干啥还得干啥。 孟初安一早过来时,见温知遥对昨日之事闭口不提,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她适才安下心来。 伺候完温知遥用完早膳后,就该她去用膳了。 吃东西她向来是很快的,囫囵地塞了几个菜团子,喝了碗蛋汤,这才满意地离开后厨,没走几步,就见前面小路上站着一人,此人正是画柳,恰巧还是在等她。 “你随我来。”扔下这话,画柳转身先行一步,并未再等她。 孟初安赶紧跟上她,不解地问:“怎么走这么快,咱们去哪儿?” “后院。” 后院! 初安心口一惊,“该不会昨日之事老夫人知道了?” 画柳瞥了她一眼,“这下知道怕了?” 事在人为,可事违人愿啊。 初安垂眸,“我我也不想那样。” 看到初安垮了脸色,画柳轻笑一声,“别愁眉苦脸了,那事说了与我也没好处,我才不会为自己多添麻烦。” 后又补了一句,“这次也不是老夫人要找你。” 这次还真不是老夫人找她,而是前几日给她定做的新衣裙做好了,找她过去试下是否合身。 没一会儿,孟初安换了一件桃红色纱衫,里面是条月白色低领花褶纱裙,白皙光润的脖颈正好全露在外面,但若是俯身弯腰那可露的就不止脖颈这一片了。 她皱着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这衣领也太低了一些,若是低头干活实在是不方便。” “这哪里低了,我瞧着就挺好。” 不属于画柳和绣娘的嗓音一入耳,孟初安猛然抬头,这才瞧见孙嬷嬷不知何时过来的。 孟初安急忙低头行礼,“嬷嬷,您来了。” 孙嬷嬷笑着应了一声,继而就问:“怎么没把束腰穿上?” “呃”那东西多折腾人,她才不喜穿,所以故意落在后面衣架上。 “还不快去穿上。”孙嬷嬷略微不满地道。 几度欲言又止,孟初安还是认命地束上了腰,孙嬷嬷这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思忖片刻,孟初安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嬷嬷,初安有话想单独对您说。” 语罢,孟初安抬眼看了看还在屋内的画柳和绣娘。 孙嬷嬷:“你们先出去吧。” 望了一眼她们出去后带上的房门,孙嬷嬷扭过头看她,“你想要与我说什么?” 为难地看了一眼身上的纱裙,孟初安垂眸道:“嬷嬷,我知道这定是老夫人的意思,可我进府时便讲过,我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侯爷,但我是不会做通房丫鬟的。” 这话一出,孙嬷嬷的脸色登时变了,漠然地看着她,目光似有些不善,“那你今日既已猜出来,是有何打算?”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也就直接挑明得了。 “若老夫人执意如此,那初安只能请辞离开了。” 一听这话,孙嬷嬷气极反笑,她真是没瞧出来这丫头还竟是个硬骨头,不过在她面前,初安这点小伎俩就别显摆了。 “如今你已是主院的人,若是想离开只要经得侯爷点头即可。”孙嬷嬷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当初咱们可是签了一年的契据,如若未干满一年自行离开者,可要补上三个月的工钱才可放行。” 孟初安一噎,她怎么竟然将这茬给忘了?这也就是说她若是想走,必须要白干满三个月才能走! 最主要的是,昨日侯爷才救过她,今日就让她忘恩负义的跟侯爷当面提离开,以她的性格,这……真的很难以开口! 见她皱眉苦思,孙嬷嬷得意地勾了下唇,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今日所言,我定会一五一十地转告与老夫人,本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没成想这般会寒人心,亏得老夫人还觉得你近日表现好,想着再过两个月便给你加些工钱来着。” 这话听得孟初安眉头越皱越紧。 眼下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就是将她才到手不久的工钱还回去,白忙活三个月。另一条就是安安稳稳地干满一年,伺候好了主子工钱还有可能再涨。 傻子都知道选后者,只是眼下老夫人都已经要逼着她…… 孟初安眼眸倏地一转,老夫人是想让她做通房丫鬟,但是侯爷那边只要不同意不就没事了嘛!就侯爷那个矜贵清冷的主儿,定然是瞧不上她的,只要混满一年,到时候她就卷着银子潇洒走人,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越想越觉得自己糊涂,她在这儿瞎操心,乱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眨了眨眼,孟初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孙嬷嬷,“嬷嬷,初安真是眼皮子浅,一时糊涂才说得那些胡话,您莫要往心里去,老夫人身子骨重要,就别让那些话再脏了她老人家的耳朵,我发誓,以后定然不会再说这种话。” 这话倒让孙嬷嬷有些意外,这小姑娘怎么一会儿一个心思,顿了顿,她问:“你这回可想清楚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想做通房丫鬟还是既早离府去,这侯府的大门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能走的。” 孟初安倒是想走,可是一入侯府深似海,再退两难行,她也没办法。 孟初安连连点头,昧着良心道:“想清楚了,初安愿意一心一意地伺候侯爷,也愿意听老夫人的安排。” “早就这个样子该多好。”孙嬷嬷无奈地白了孟初安一眼,“能给侯爷当通房丫鬟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旁个姑娘都得嫉妒羡慕的紧,不然你以为红玉是为何走的。” 红玉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亏她走得快,不然少说得挨她两拳。 孟初安头也没抬,乖巧的应着。 “行了,将这些衣服都带着就赶紧回去吧,别让侯爷身边空了人。”孙嬷嬷道。 “是,初安这就回去。” 孟初安虽是不让说,但孙嬷嬷怎么会听她一个小姑娘的话,挑了一个老夫人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将此事如实地讲了。 “那丫头当真亲口说愿意做通房丫鬟了?”老夫人抬眉问。 孙嬷嬷颔首,“是,自己亲口说的,老奴瞧着不像是假话。” 老夫人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默了一瞬又道:“这小丫头心性不定,一会儿一个样,你别被糊了去,米未成炊之前谁也不敢保证她是不是真心的。” 闻言,孙嬷嬷上前俯身问:“老夫人,您这意思是……” 老夫人没回她反问道:“听闻昨个儿知遥带着那丫头出去,后半夜才回来,画柳也跟着去了,她回来可有跟你细说此事?” 孙嬷嬷回道:“老奴问过了,听画柳讲,咱们侯爷一直跟初安那丫头待在一起,听闻期间侯爷还将她抱在腿上坐了一会儿……” “什么!?”老夫人眼眸瞪大,满眼愕然。 然而,就当孙嬷嬷以为老夫人是心疼侯爷腿的时候,只听老夫人感叹道:“这小子终于是开了窍,我就说他这次怎么会破天荒的出趟门,原来是真的是瞧上了这个丫头,知道哄人家开心。” 原来是因为这个,吓孙嬷嬷一跳。 “是呐,这么多年了,还未见过侯爷跟哪个姑娘这般亲近过。”孙嬷嬷迎合道。 老夫人开心地满脸笑纹浮起,倏地想到什么,启唇道:“让画柳那孩子没事就去主院走动走动,这丫头机灵,知道该怎么做。” 画柳就算不做什么,点拨别人做也是极好的。 “是,老奴回头就去吩咐。” 这孙子好不容易有点苗头,怎么也得给他整旺了。 第32章 浴房风波 还未到晌午,这院子里就已经站不住脚了。 青枫扶着温知遥回房里休息,待温知遥坐下后,又递上了一块锦帕。 温知遥接过帕子擦了擦额际的细汗,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瞧见孟初安的身影。 他启唇问:“她人怎么还没回来?” 一听这话,青枫就知道主子是在念叨初安,挠了挠头,他道:“属下也不知晓,要不派人去找找?” “罢了,人在府里丢不了。”温知遥抬手,“先为我沐浴更衣。” 青枫颔首应下,上前过去搀扶着温知遥去隔壁的浴房。 在浴房里站了片刻,青枫倏感肚子一阵疼痛,“哎呦!侯爷属下肚子疼” 闻言,温知遥的面色黑了几分,白了青枫一眼,“速度快点!” “是。” 下一瞬,得到应许的青枫就飞快地跑远了。 孟初安回来之时,就发现院里四下无人,就连这院内的房门都是紧闭着,推开主屋的房门,里面依旧空空没有人。 口中不禁喃喃,“这人都去哪儿了?” 忽然,听到隔壁的屋里传来哗啦地水声,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青枫你在吗?” 听到这声音,正在舀水淋身的温知遥一顿,继而回道:“他不在。” 哦,他不在啊 他不在! 那就是说,侯爷身边没个伺候的人! 孟初安拍了拍脑门,她真是没事找事,这话都问出了口,再装不知道也不成了。 清了清嗓子,她又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侯爷可还需要奴婢帮忙?” “进来吧!”温知遥回道,“将架子上的长衫拿给我。” 一听这话,孟初安怔了怔,有些左右为难。 这不太好吧!万一她再看到些不该看的,这事该怪谁呢? 听到隔壁突然陷入了沉默,温知遥皱眉问:“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奴婢这就过来。” 初安忐忑不安地推开隔壁的浴房,这才发现屋里有一张宽大的屏风挡在门前,抬眼望去,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听到脚步声,温知遥淡淡地交代道:“衣裳就在你左手边的架子上,青灰色的那件拿给我。” “欸,好嘞!”孟初安低声应下。 她朝左边走去,绕过屏风,结果进去一瞧,里面竟然又围了一道屏风,怪不得她站在门口什么也看不见。 就譬如眼下,除了个模糊的轮廓,依旧看不清楚。 孟初安放下遮眼的袖袍,找到木架上温知遥所讲的那件衣衫后,人站在屏风外面,别开头,伸长着胳膊将长衫往屏风里面递了递。 “侯爷,您要的衣裳。” 看到外面这人一副胆小害羞的模样,温知遥突然来了兴致,他挑眉,“不拿条干巾给我擦身子,我就这样穿?” “啊?”语气里多少夹了点抵触。 “怎么?”温知遥轻笑,“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 喉头一噎,孟初安艰涩地抿了抿嘴,“那什么侯爷要不然您在泡一会儿,多泡澡对身体好。” 这么热的天他都是用冷水冲凉,让他泡冷水澡?这话亏她能说得出口。 没好气地轻嗤一声,不在逗她,“将干巾和衣裳都搭在屏风上面,你出去吧!” 一听这话,孟初安连忙点头答应道:“呃好。” 利索地又取了一条干巾搭在屏风上面,奈何这屏风太高,孟初安垫着脚尖吃力地将干巾甩了上去,然后慌忙地准备离开。 “慢着,衣裳呢?”他问她。 孟初安倏地一愣,这才发现长衫还在自己手肘上挂着,继而转身又将长衫搭上去。 谁料,这长衫并没有干巾容易放,抛了几次都因为挂得太浅又滑落了下来,没办法,孟初安只好再次垫着脚将长衫甩上去。 一手扶着屏风,一手抓着衣裳,一二三,走你! “咣当——” 猛然地一声巨响,屏风被她撞倒了,她跟着也一道摔在了地上。 温知遥脸色顿黑,觉得这人实在太过荒谬,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 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又倏然睁开,这才注意到孟初安面色痛苦地拧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想要跨出木桶上前扶她,结果地上的人突然一仰头,就见她瞪大着双眸,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 身子骤然一僵,温知遥这才意识到孟初安双眸盯着哪儿,慌乱地一下子又坐回了木桶里,抬手挡住了脖子。 直到迸涌出来的水花溅到孟初安的脸上,她这才倏地回过神,故不得自己摔疼的身子,她爬起来转身就跑。 青枫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孟初安满脸通红地从浴房冲了出来。 青枫有点茫然,他张嘴就问:“初安,你怎么了啊?” 结果孟初安并没有理会他,绕开他这里,奔出了院子。 ? 看着孟初安消失的身影,青枫不解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这是?不对劲啊! 倏地一顿,刚刚他如果没看错初安应该是从浴房跑出来的! 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急忙地朝浴房跑去。 “” 呼吸一顿,青枫定定地站在原地。 实在是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跟遭了贼似的。 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问:“侯侯爷,您您还好吗?” 温知遥皱着眉,薄唇紧抿,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青黑。 “将她给我抓回来!” 抓? 看到主子动怒,青枫想着帮忙劝劝:“侯爷息怒,有话咱们好好说,想必今日初安她”不是故意的。 后面的话因看到温知遥向他睨来的眼神太过寒冷,青枫吓得收了回去。 “是,属下这就去将初安抓回来。” “慢着,先伺候我更衣。” 然而,温知遥这边刚整理好衣衫,孟初安竟然自己回来了。 孟初安会回来就是想着自己就这么跑了,不就是明摆着承认自己看了不该看的,到时候这位爷不还得翻了天,万一因此再让她负责那可怎么办? 不行不行,此事她绝对不能认。 不管了,是死是活,只要她嘴巴一闭,谁也拿她没办法。 “侯爷,奴婢错了”她低着头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青枫愣了愣,越发好奇他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刚准备竖起耳朵细听下去,结果温知遥睨了他一眼,“你出去,将门带上。” 青枫扁了扁嘴,点头应着:“是。” 门合上后,温知遥一双墨眸幽冷地看向孟初安,轻哼一声,“你错哪儿了?” “奴婢错在出了意外不该置主子于不顾,更错在没有照顾好主子。”她低声回道。 听到她这样说,温知遥地手指忍不住微微收拢,他沉声问:“没有别的事了?” 一想到他想问的什么,孟初安耳根一红,心虚地别开脸,嘴硬道:“没了。” 分明就是撒谎! 温知遥咬牙,倏地才发现她脖颈处红淤一片,一肚子的火气顿时就灭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问:“疼不疼?” 嗯?孟初安以为自己听错,抬眼问:“什么?” 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问你摔得疼不疼!” 犹豫了一会儿,初安还是小声地回道:“挺疼的。” 真是活该,明明被看光的是他,她倒是不管不顾地先跑了! 然而一开口却道:“别在乱跑,去厢房休息,我让青枫给你送药。” 真没料到他会这般态度,心里一热,莫名的有些感动,孟初安抬眼看向温知遥:“谢谢侯爷。” 第33章 误会 温知遥盯着她脖颈处的红印半天,倏地又皱起了眉。 他适才发现孟初安今日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原来是换了身新衣裙,瞧着她这身打扮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看温知遥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孟初安又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她将头垂下,“侯爷,那奴婢去厢房待着了?” “出去吧!我乏了,莫要再打扰我!” 又来这一套,明明这个人心是热的,若嘴上也能这般就好了。 孟初安应下,轻轻地退出房,临出门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温知遥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脖颈处,心里很是莫名其妙。 直到来到厢房的桌案前,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孟初安这才明白温知遥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不过就几块红印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有偷闲的机会白白送到她面前,那她自然是不会放过。 也不知道青枫给她拿的什么药膏,抹起来有种丝丝冰凉之感,一点都感觉不到疼,还甚是无意地交代这药可是宝贝,侯爷平时都舍不得用。 有些人当真令人永远讨厌不起来。 心中有东西微微一动,想了一会儿,孟初安笑着摇了摇头,肆意的妄念虽不可耻但不可取。 说起来,若换作别人能有幸进入这侯府,只要规规矩矩,懂得讨侯爷欢心,何愁这辈子没有富贵荣华,可她孟初安毕竟不是别人,她身后还有孟母,她还要撑起孟母心中的那个家。 黑夜降下,整座侯府唯有主屋依旧灯火通明。 青枫还未下去休息,此刻正守在门外头。 屋内,温知遥握紧了拳头,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气,“这个齐修贺果然是只蠹国蛀虫!” 卫晏抬了抬眼,将手中的信笺重新放回桌上,“可是,这么大一笔银子的确是旁人所出,只要这齐修贺矢口否认并未出现过百花会,我们依旧动不了他半分。” “不过这倒也为我们提供了另一条线索,历任刺史在所管辖的州郡里和商贾们来往密切这本也是常事,但这位刺史大人已然不简单,照这个线索查下去,总能查到些什么。” 温知遥揉了揉跳起来的眉心,“那就查,太子大婚已经在筹备之中,到时我怎么也要送上一份大礼才是。” 然而,齐修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丫鬟凭空消失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人找不到只能说明她的踪迹是被人有意遮掩了。本来参加百花会不是攀交结贵,就是专门来寻乐子,所以鲜少会有人带丫鬟过来,寻着这点线索,他也猜出十有八九和广安侯脱不了干系。 听闻这广安侯原来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老广安侯在世时对其相当纵容,从不约束他的喜好,所以这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和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玩乐,除此之外一无是处。这一不与朝廷中人来往,二又无权无势,以至于他搬来泸州城这么久,齐修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这种人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但不管怎么说,即使这温知遥是个废人,地位也比他一个州刺史要高,更何况这承袭之位又是圣上特立,在加上老广安侯在世的时候,在大周国积攒了不少声望和人脉,所以他动不了这温知遥,亦或者说根本没有必要。 思来想去,齐修贺都觉得此事是个隐患,他便心生一计,以为温知遥接风洗尘为由,邀请温知遥来府上赴宴,以此来试探他虚实。 这日,青枫从门房那边回来,但见孟初安还在温知遥身旁伺候,只能道:“侯爷,有您的急信。” 身旁的初安立即会意,退了出去,走时连将房门一道带上。 青枫这才将请帖递上,“崇州刺史府的请帖,说是后日在府里设宴,要给您洗尘。” 温知遥看都没看,就点头应下,并让青枫对送请帖之人回话,称自己到时定会准时赴宴。 卫晏收到这个消息后,匆匆地赶到温知遥这里。 “看来这崇州刺史的确不简单,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是啊,人家都主动上门,我岂有推辞的道理。”冷笑一声,温知遥又道:“而且还是为我特意准备的鸿门宴,我自然要赏脸。” 虽然温知遥是在说笑,但这件事并不简单。 卫晏认真地想了想,他道:“我与你一道同去,有什么事也能为你应对一二。” 温知遥点头,打趣道:“这样也好,有你在,最少不用担心他对我下毒。” 微微一顿,卫晏轻笑着颔首:“好。” 一个州刺史,怎么可能敢在自己府上谋害他人,只不过是温知遥自知如今毛羽未丰,有卫晏陪着的确再好不过,却又磨不开面而已。 如今大周的山河稳固,百姓们安居乐业,一半的功劳都是温父和温母穷其一生换回来的,而这些人却想让天下越来越暗,继而他们好在这阴暗的角落里溃烂流脓,就算他温知遥势单力薄,如同蜉蝣撼树一般,他也必须要做,最起码他要对得起他爹娘。 半晌过后,卫晏打开门出来,便看到孟初安蹲在树底下,用树枝条在地上东描西画。 他走过去,唇角扬起,“孟姑娘,你在画什么?” 孟初安一愣,扔掉木条,起身行礼,又笑着坦然回道:“也没画什么,只是无聊,随便在地上乱画几笔而已。” 然而,当卫晏看到地上那一幅荷花图,不禁有些惊讶:“这哪里是随便几笔,敢问孟姑娘师承何人?” 孟初安漫不经心地摇头,“我没有师父,家父生前极爱丹青,从小跟着看过一些,我这也只能算是可以画出个形样。” 见她如此不以为意的模样,卫晏顿了顿,心中对孟初安又多了一丝改观。 卫晏只是看着她,眸色中略带几分钦赞地笑了笑,但当他又不经意地扫到孟初安脖颈处几个大小不一的红印时,登时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他不应该管,更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就算是问,他也理应劝温知遥克制一点,为了姑娘家的颜面也万不该这般恣情纵欲。 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孟姑娘,你可需要化淤消肿的药膏?” 孟初安怔愣一瞬,实在没想明白她要那个做什么,摇了摇头,“不需要,卫公子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听到孟初安这么说,卫晏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什么,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孟姑娘,先回去了。” 孟初安:“……” 这卫公子刚刚还和她有说有笑,聊得甚好,这怎么说走就走了? 第34章 你可心悦我? 四季交替间,雨水仿若天地之间的衔接,将大地与天空紧密联系在一起。而这场大雨,更是如此,它洒遍整座泸州城,洗刷掉汗淋淋的热气,给人带来了不少惊喜。 雨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听着这雨水落地的声音,会让人的心境越来越沉稳,也更加的犯困。 孟初安本以为今夜会是一个好眠之夜,结果刚躺下,就被温知遥急召回去。 没办法,就算你睡了,主子找你岂有不去的道理。 套上衣裳,打着伞就朝主院奔去,步履间在地上留下一连连水迹,显然这脚上的鞋袜早已湿透,但她片刻不敢耽搁,生怕这骄人等急了会不高兴。 很快,主院的房门被推开,孟初安急匆匆地进来,她缓了口气,“侯爷,您唤奴婢何事?” 温知遥偎靠在床上,瞥到来人时,沉积在脸上的阴翳顿时被吹散。 默了片刻,口中只道:“突然想吃核桃。” 孟初安眉头一跳,这就是你大晚上将我叫来的理由? 这就是所谓的有急事! 顿了一下,她挤出一抹微笑,“好的呢,侯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给您剥核桃。” 瞧着她笑得牵强,温知遥品出些不对来,“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愿意?” 闻言,孟初安飞速地摇摇头,“怎么会!奴婢当然愿意,只要侯爷能欢心,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说完这话,她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地剥起核桃来。 似对初安的回答很满意,温知遥抬起下颌,幽幽启唇:“你来侯府快有两个月了,有没有想家?” 嗯?怎么突然提这个? 不过初安也没想太多,坦然回道:“奴婢当然想家,说起来这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温知遥抿唇一笑,“你若是想回去,明日我准许你回家一趟,可留一夜再回。” 孟初安显然没料到温知遥突然会这样说,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她怔怔地看着温知遥。 温知遥瞧着她张大着嘴,愣是半句话没吐出来,随即嫌弃地叹口气,“快将嘴巴闭上,真是丑死了。” 初安登时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奴婢明日真的可以回去吗?” 温知遥颔首,语气略带有些不耐烦,“若是这核桃剥的令我不满意,我可能会收回我方才的话。” “侯爷放心,奴婢一定让您吃得满意,吃的尽兴!” 明日温知遥就要出发去崇州,既然齐修贺见过孟初安,便不能带她同去,但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出门没有带她,所以临时起意,让她回家探亲。可当她来的时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无意间扫到摆在桌上的核桃时,随意就这么捏造了一个借口。 孟初安到底是个实诚人,心情一高兴,不一会儿就剥了满满一大盘,殷勤地送到温知遥面前,“侯爷,都剥好了,您快尝尝。” 温知遥伸出手指捏了一颗核桃仁放在口中轻嚼了几下,遂又挥了挥手让她撤了,“不用了,突然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了。” “啊?”孟初安咂舌。 温知遥捻了捻指尖上残留的碎屑,不以为意地启唇:“漱口。” 孟初安颇感郁闷,想到温知遥刚说的话,又极快地点头应下,“是。” 她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后,又端了一杯清水和漱盂过来。 “侯爷,您漱口。”孟初安端着托盘恭敬地递到面前。 接过清水,温知遥漱了漱口后,并没有将杯子直接还回去,而是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温知遥发现,孟初安在他面前平日里都是低着头,就算是眼下开心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是拘谨,但若是在青枫面前就换了一个模样,甚至是在卫晏面前都比此刻还要率然许多,真是越发不喜欢她这副样子。 “你很怕我吗?”没由来的就问了一句。 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又问起这个,孟初安眨了眨眼,从他手上自然而然地拿走杯子放回托盘里,继而边收拾边阿谀奉承道:“侯爷人这么好,才貌又甚是出众,奴婢能够伺候在您身边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怕呢!” 心里想的却是,赶紧哄好这位爷,抓紧回去睡觉,睡完美美的一觉明日她就能回家啦! 温知遥的目光一直落在孟初安身上,听到她这样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长睫一颤,孟初安“嗯”了一声又走了过去。 待她靠近时,温知遥突然抬手抓住她的衣袖,将她整个身子往他那里倾靠了许多。 孟初安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臂,但对上温知遥复杂的眸色时,倏然又松敛了劲儿。 “侯爷,您这是” 几个意思啊!好好的说话,动什么手! “孟初安,你是喜欢我的相貌和身份?”他挑眉,“还是心悦我这个人?” 这话问得孟初安满脸愕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是实话实讲,我不图你的人,我只图你的钱,她可能明日一走便不用再回来,而且还得赔上钱。 一直未听到面前之人的回答,温知遥眸色愈来愈深,眉头倏地又皱了起来。 “孟初安,你敢说你故意接近我,不是为了引起我注意?” “怎么?如今你的目的达成,又想要翻脸不认了?” 这话说得,就跟她孟初安是个地痞流氓似的,真的把他怎么样了呢! 孟初安实在没应付过温知遥这种人,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顿了顿,她拍了拍温知遥抓着她的那只手,“侯爷,奴婢既然跟了您,会对您好的。” 她记得她爹每次对她娘亲这样说,她娘亲的脸上都会笑出花来,想必用来哄人是极佳的。 语罢,她见机抽出自己的手臂,站回了身子。 一听这话,温知遥的神色终于绷不住了,只当她是害臊,敛回眉,一副怡然自若地挥手,“行了,将此事挂在心上。” “是,奴婢一定挂在心上。”她连连点头,飞快地退出房。 温知遥满意地笑了笑,倒还算是听话。 第35章 回家 夜里,孟初安翻了几次身都没有睡着。 窗外还下着雨,阴暗一片,连月光都瞧不见,屋里也更加潮湿阴冷,关键还有老鼠在洞里吱吱乱叫。 本来她就因为温知遥的话郁闷万分,这下心情更加糟透了。 回想起温知遥今夜说得那番话,实在没料想到他竟然会接受她,更没想明白当时为何脑子一抽并没有拒绝他,甚至还答应了会挂在心上。 挂个鬼啊! “啊!我为什么没有拒绝呢?”孟初安烦闷地抓起额际的鬓发挠了挠。 黑暗之中回答她的却是,“吱吱吱——” 有毛病。 心情一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她忍不住咒骂道:“臭老鼠,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她就气冲冲地起身下床,走到门外的树底下挖了一大捧泥巴又折了回来,将角落的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生怕它们还会再打洞出来,又搬来一块石头抵住才算完事。 “敢在姐姐的地盘撒野,真是反了你们!” 老鼠:“” 接着房檐上流淌下来的雨水洗了洗手,孟初安又重新躺回床上。 这下是没东西吵她了,可终究还是没想明白,难道说她喜欢这种逆来顺受的感觉? 不能吧!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金钱和美色的诱惑? 她思忖了良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睡觉! 第二日,天还未亮,雨就已经停了。 孟初安在屋内纠结了片刻,想着还要不要去一趟主院伺候侯爷,她若不去,也不知道他一时能否习惯得来。 还是不去了,反正少她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路过门房的时候,跟看门的小厮打了声招呼,孟初安就朝家奔去了。 温知遥昨夜可是睡了一个好觉,这个好觉里还掺杂了一个美梦,梦里的女子笑靥如花,与他牵手一起漫步在青草地上,在桃树之下,在长湖岸旁,有星辰日月,还有时光星海,她许诺会陪他一起走下去。 若不是当下有个声音将他吵醒,温知遥兴许还会沉迷其中。 “侯爷,咱们该起身了。”青枫轻声唤道。 这声音一入耳,温知遥就睁开了眸子,眼神凌厉地瞪着青枫,冷声问:“什么时辰了?” 明明是主子昨夜交代让卯时叫醒他,怎么还会用这种眼神? 青枫委屈地瘪嘴:“回侯爷,卯时早就过了,属下看您睡得熟就一直未敢叫醒您,可眼下卫公子已经在等了。” 微微一愣,温知遥揉了揉眉心,继而坐起身看了一眼四周。 “她走了?” 青枫刚想开口问主子说得是谁,倏地脑子一亮,反应过来,“是,走了。” 微微颔首,温知遥倒没再多问。 直到坐在饭桌前,温知遥顿了顿,沉了眼,“水呢?” “什么水?”青枫一脸不解。 青枫当然不知道,这些时日温知遥都不让他再伺候起身,就连用膳的时候也只留孟初安一人,孟初安有个习惯,就是早膳前会为温知遥准备一杯温水,让他喝完才开始用膳。 “罢了,你下去,别傻站在这儿,瞧着碍眼。”温知遥皱眉。 青枫一愣,挠了挠头,应声退下。 他实在想不通,之前他也一直陪着主子不也没事儿嘛?再者初安在的时候,不也站在旁边陪着,怎么这下变成他在就碍眼了? 侯府离孟初安的家其实不远,她走得也挺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门没关,她脚跨进院子的时候,孟母正在院里喂鸡。 孟初安心中一喜,嗓门也就大了点儿,“娘,我回来了!” 孟母拿着簸箕的手吓得一抖,苞谷粒哗啦啦地全洒到鸡窝里。 “你这孩子,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孟母无奈地叹口气,将簸箕放到一旁,擦了擦手,“你这怎么突然回来了?快让娘瞧瞧,瘦了没!” 孟初安歪了歪头,“侯爷给了一日探亲假,让我可以明日再回去,我如今在侯府过得好着呢,怎么会瘦,倒是娘看着好像瘦了。” 孟母摇头,笑着道:“娘过得也好,你心兰嫂子隔三岔五就给娘送吃的,锅里还有昨日送来的菜团子,你要不要吃个?” 心兰嫂子? 孟初安倏地反应过来,她娘说的应该是马心兰姐姐。 张叔张婶成亲生孩子早,以至于这张大山都比孟初安要大上几岁,按理说她应该称张大山一声哥,如今马心兰嫁给了张大山,所以她该改口喊嫂子了。 孟初安摇头,“我不饿。” 说完她又将怀里裹银子的绢帕掏出来,“这是我上个月领的工钱,您留在身边傍身。” 孟母连忙摆手不要,奈何执拗不过孟初安,只好收起来,心想全当为她以后存着。 不一会儿,母女二人又聊起了这段时日发生的邻里琐事,譬如从谁家的猪下了一窝崽,聊到谁又和家里的男人打架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该吃午膳的时辰。 此刻,孟母在淘米煮饭,孟初安也跟着帮忙,蹲在井水旁正洗择豆角。 “孟大娘!”马心兰提着一篮子刚摘下来的黄瓜走进了院子。 “欸,初安妹子回来啦!” 闻言,孟初安随即起身迎上前去,“心兰姐……嫂子,好久不见。” 差点没改过来口,不过马心兰根本没当回事。 孟母听到声音后,也从厨房里迎出来。 “心兰来啦,赶紧坐着歇会儿,正巧初安也回来了,今个儿你说什么也不能走,必须留下来吃点。” 马心兰一顿,连忙将篮子放在孟母手里道:“大娘,大山早就煮好饭在家等着我,实在是不能留,这是我刚从地里摘得黄瓜,都是家里种的,新鲜着呢,就想着给您送来些。” 这样子一说,孟母也不好强留,只叹道:“你说你三天两头给我送东西,也不留下来吃顿饭,这……我怎么好意思收。” 马心兰看了一眼孟初安,笑了笑,“我和初安妹子的交情摆在这儿,这点儿东西算得了什么,您可不能跟我客气。” 说着又对孟初安道:“我真不能留了,初安妹子,我就先回了,有空我再过来。” 孟初安点头,“好,心兰姐有空一定要常来家里坐。” 马心兰微微颔首,转身回去。 孟初安只好送她到门口,目送其离开。 转身回了院里,就见孟母盯着一篮黄瓜皱眉叹气。 “怎么了?”孟初安不解。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没遇到好婆家。” 一听这话,孟初安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张大山对心兰姐不好?” 孟母将门合上,然后才极小声地开口:“不是大山那孩子,是你张婶子挑的事。 “哎,这事说来话长。” 都说马心兰是被人退了一门亲才一直未嫁,其实不然,而是她遇到了畜生,那人破了她身子后就逃跑了,所以她才会有当初的跑到山上寻死,后来被孟初安巧合救下,可命是救下来了,但这副身子哪能再嫁得出去。 直到遇到了一直未娶亲的张大山,当初媒婆上门说亲的时候,马心兰就知此事瞒不住,私下里与张大山说了此事,岂料他竟然不介意,马心兰才决定嫁给他。 可谁知,张大山担心家里人知道此事后不同意这门亲事,便瞒了下来,结果却在成亲那一日,张大山被灌多了酒,脑子一不清醒,就将这事抖了出来,还好当时酒席已经散了,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可这下张婶直接不愿意了,说什么都要退亲,但酒醒后的张大山死活不同意,见拗不过,张婶才勉强作罢,可依然没给马心兰一个好脸色,整日都是又打又骂,粗活累活全都让她干。 这也是马心兰心里实在难受委屈没人说,才与孟母倾诉了此事。 “这是心兰姐和张大山过日子,又不是跟张婶子过日子,张大山都不介意,理她做甚!”孟初安忿忿道。 第36章 回家二 “你是不晓得你张婶那人性子有多野,连你张叔都怕,咱们外人更插不上话。”孟母叹了口气,“你与大山相熟,找个机会对他说道两句,让他平日里多护着点儿心兰。” 张大山个头可真不小,就是这性子的确怂了些,对孟初安之前也是又喜欢又害怕。 找孟初安来说教,那简直最好不过。 “行,我一会儿就出去找他一趟。” 连自己婆娘都护不了的男人,简直是没用。 孟母点了点头,“这事千万不能让你张婶知道,别再给心兰徒增麻烦。” 说到底这家丑不可外扬,这若是让张婶知晓是马心兰将此事说与孟母,恐怕又要闹翻天。 说来也巧,孟初安站在张家的院子外面已经有一会儿了,正琢磨怎么将张大山从家里单独叫出来,又不能让旁人瞧见,结果大老远的就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往这边靠近,随身还携带一大片移动的阴凉地。 这人不是张大山还有谁! 孟初安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待张大山过来时,猛地一个突袭就将张大山的手扣在了身后。 张大山受到了惊吓,正欲大声呼喊,被孟初安手快地拍了一巴掌,“别乱叫,是我!” 一听这声音,张大山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他难以置信地开口:“初安?” “是我,我要跟你聊一聊。” 孟初安松开了他,往他们左侧的那条小路指了指,这条路上没有人住,甚是僻静。 “那边走。” 张大山哪敢多言,茫然地跟在孟初安的身后。 走了百米远,孟初安脚步一顿,她转身,“张大山,听闻你娶了一房婆娘,你这婆娘是我的好姐姐,这事你知晓不?” 张大山怔了怔,乖乖地点头,“听兰兰说过,你之前救过她,这是咋地啦?” “行,你知道就好。”孟初安颔首,“那我问你,你可喜欢她?” 张大山一听这话,又羞赧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瞧他这模样,孟初安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既然你喜欢,为何张婶欺负她的时候你不知道护着?她一个姑娘家是过来跟你过日子的,而不是被你娶回来给你家当奴仆支使的!” 张大山瞪大着眼,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知道” “还问我怎么知道?”孟初安冷笑一声,睨着他,“因为她是我的好姐姐,我自然要盯着瞧,看看她在你家过得好不好!” 张大山的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其实其实兰兰她” 看他这副神情,孟初安明白过来他这是有难言之隐,归根结底还是心兰姐之前那档子事。 “别跟我说什么废话,心兰姐姐人这么好,若不是见她也喜欢你,我自然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若是你不懂得珍惜,我就为她再寻一个好人家!” 担心这话不够有威慑力,孟初安又补充道:“你应该知道如今我就在侯府当差,这侯府里什么不多,就属侍卫小厮最多,而且还最会疼婆娘,一定会护心兰姐周全” 这样一说,张大山脸色骤变,顿时慌了,“别别别,我喜欢兰兰,你千万别让她离开我!” 孟初安挑眉,怀抱起双臂,“下次若是张婶再欺负心兰姐,你可知道出面护着?” 张大山双唇抿着,艰难地点头。 这个样子可不行,孟初安不满道:“我知道你是怕张婶,但你性子千万不能这般怂,你身为男儿郎,以后的一家之主,若想家和万事兴,就要拿出你的公心,更要有自己的立场。” 闻言,张大山愣了片刻,似是明白了她的话,然后缓缓地开口:“初安,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改。”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孟初安扬起了眉,抬手拍了拍张大山的肩头,“这还差不多,今日之事你我知晓就成了,别再让旁人知道,行,我还有事先回了。” 说完她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浮尘,转身离开了。 张大山倏地一顿,“你来都来了,不去家里坐坐?” 孟初安没有回头,对着身后摆手,“不坐了,若是让我知道心兰姐过得还不好,我定会亲自上门拜访!” 这话说得。 张大山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怵,遂而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解决这边的事,孟初安就回了家。 正逢昨日刚下过雨,她背着筐篓去了后山,看看山里能否采到什么好东西。 到底是来晚了,蘑菇没采到几朵,孟初安只好挖了一筐野菜,今日运气好了点,还挖到了几根野山参,正好给她娘亲留着炖汤喝,家里柴火如今剩的还很多,她就暂时不砍了,将筐里的东西收拾整理好,这才准备返回去。 山里荆棘丛生,遍地都是,再加上下雨的缘故,地面非常难走,一不小心就会陷到泥坑里。 孟初安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找垫脚石头下山,没看到此时正往山上来的两人。 其中一人抬头一眼便瞧到了孟初安,面上大喜,扬声喊道:“老孟,你回来啦!” 听到这声音,孟初安抬头望去,紧接着嫌弃地瞥了对方一眼,“死女人,怎么是你啊!” 来人正是冯翠翠和她的柔弱夫婿,她记得好像叫什么小柳来着,只能说人如其名,人瘦的跟柳条似的。 踩着几块石头,孟初安朝他们大步迈了过去。 “啥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去看我!”冯翠翠不满地道。 孟初安没有立即回她,而是先对着小柳拱手一礼,“小柳公子。” 继而才扭头看向冯翠翠,“就今早才回的,我这不正忙着呢,哪有那闲工夫。” “嘁!”冯翠翠扁嘴,“坏女人,你都不想我!” “你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可不敢乱想。”她颇为无奈地摇头。 小柳公子到底是个老实人,听着身旁的两个女子你一言我一句,他在跟前磨不开,垂着头也不敢说话。 遇到好姐妹,冯翠翠也顾不上他。 “听吕姨说你去了侯府,在里面待的咋样啊?” 孟初安颔首,“挺好的,反正吃穿不愁,工钱按时给。” “过得好那就成。”冯翠翠点了点头,然后打趣道:“这侯府里面有没有好看的男人,赶紧拐一个回家生娃啊!” 这种话她们两个人之间说还成,可这不是还有个男人在,说得孟初安多少有些脸红。 “你家相公还在呢!”孟初安睨了冯翠翠一眼,“在乱说话我可要踹你了哦!” 此话一出,冯翠翠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小柳公子先不愿意了,他挡在冯翠翠身前,“孟姑娘使不得,翠翠她如今还怀着身子” 什么! 不容他说,孟初安惊愕地看向冯翠翠,“你怀了?” 躲在小柳身后的冯翠翠这才红着脸点头,“怀了,已经有三个月了。” 刚想道喜,孟初安突然意识到什么,嘴角一抽,冷声斥责道:“你们还真是胆大,怀着身子还敢来山上,不知道这雨后的山路有多危险!” 夫妻二人被凶得齐齐一怔。 冯翠翠尴尬地挠了挠耳朵,“那什么我家相公说想给我挖些山参补补身子,我这不是怕他山路不熟,不放心才跟着过来的。” 孟初安黑着脸,“那就不能等山路干了再说,真是胡来!” “等山路干了以后这山参就要被挖完了”冯翠翠还想解释,结果一看孟初安瞪着她又急急收了声。 这话说得没错,但是这怀着身孕的人又岂是儿戏。 “本还以为我运气好,结果白忙一场。”初安嘟囔,“回去吧!我筐篓里采了几根,一会儿都给你。” 冯翠翠微微一顿,“那哪行,我们来都来了,就先去找找” “找你个头啊找,赶紧跟我回去!” 迟疑了一瞬,冯翠翠只好乖乖地点头答应。 小柳惊诧,这天下能管住他娘子的人恐怕只有这位孟姑娘了。 孟初安和小柳一左一右搀着冯翠翠下山,但因这能走的山路并没有那么宽,好几段路都需要一人单独先行。 孟初安蹙眉,直接将身后的背篓取下来塞到小柳怀里,然后走到冯翠翠身前蹲下。 “麻利地上来,我背你回去!” 冯翠翠一惊,摇头道:“不用了吧,我自己能走的。” 孟初安扭过头,语气不容拒绝,“我和你家相公,你选一个!” 冯翠翠牵了一下嘴角,“那还是你吧!” 第37章 赴宴 马车一路向崇州赶去,正巧卡在宴会前赶到。 温知遥身为广安侯,齐修贺自然是要出来迎接的。 看到温知遥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齐修贺笑着脸上前恭维道:“侯爷,一路舟车劳顿,您辛苦,快快里面上座。” 看到马车又下来一人时,顿了顿,继而拱手相迎。 卫晏亦然回礼,紧跟在温知遥身侧。 温知遥抬眸瞥了齐修贺一眼,语气淡淡,“齐大人,久仰大名。” 此话一出,齐修贺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怔愣在原地,似在揣摩其言之意。 恍神几息,就见温知遥已经进了门,他随即嘴角扬起笑容扭身跟上。 席间,齐修贺自然不敢怠慢,好菜好酒地招待。 只是这宴席的确冷清了些,因为只有齐修贺、温知遥和卫晏三人,而刺史手下的长史和参军们无一人到场,就连崇州郡守也未过来,这样一看可一点也不像接风宴,更像是别有用意。 瞧着这齐修贺喜眉笑脸的样子,若是不知道些什么,还真以为他当真欢迎他们。 嗬!还真是条心术不正的老狐狸! 齐修贺端起酒杯,嘴边依旧挂着笑,“侯爷,这是我崇州独有的美酒,您快尝尝可对胃口?” 这时,卫晏开口接了他的话:“齐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侯爷他不喝酒。” 是了,京中谁不知道温知遥是酒后纵马才摔断的腿,他齐修贺怎么一时糊涂,竟将此事忘了。 在这样尴尬地氛围下,齐修贺强颜欢笑,“那侯爷吃菜,吃菜。” 都说上了酒场才容易说话,看来这位齐刺史是心急了。 既然如此,温知遥也实在是看够这虚假的戏。 他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唇,“齐大人来崇州做刺史一职有多久了?” 齐修贺看向温知遥,一时摸不清他为什么问这个,如实道:“齐某不才,不像其他大人们官职一升再升,已近有快五年未曾离开这里。” “五年。”温知遥眯了眯眼,“的确很久了。” “说来本侯也是好奇,齐大人的州郡里一直是长治久安、丰亨豫大之象,再加上齐大人的表兄还是户部的王尚书,理应早该调回京城才是。” 听到这话,齐修贺当即敛回笑意,面色肃然,“侯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在下本非贪恋权势之人,圣上留我在此地自然有圣上的道理,我从未有过丝毫怨言。” 温知遥挑眉,装得还挺像。 “齐大人不必紧张,这不过是你我酒席之间的玩笑话,也没旁人能听见不是?” 齐修贺听得心口一紧,原来广安侯早就看出来他的用意,这人竟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不谙世事,蠢如废柴。 索性就开门见山了。 齐修贺又笑了笑,“听闻侯爷前段日子参加了泸州城的百花会,不知可有此事?” 温知遥故作漫不经心地想了一会儿,“是有此事,怎么了?” 齐修贺一脸惋惜道:“还真是不巧,那日在下也去了,只是正想去拜会侯爷,却得知侯爷先行一步离开了。” “哦?”温知遥挑眉,“还有此等巧合之事,齐大人可是也在宴会上相中了美人?” 齐修贺登时摇头,“侯爷真是揶揄在下了,在下乃一朝之臣,自当是该为百姓着想,那日不过是去与各郡的商贾们谈及筹资为百姓修桥之事。” 温知遥好笑道:“那大人还真是会挑地方。” 齐修贺无奈地摇头,“侯爷有所不知,要想聚齐这些人在一起实在很难,毕竟有求于人,在下只能拉下脸亲自去一一拜会。” 温知遥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又笑道:“那还真是本侯误会了,齐大人这官做的当真不容易。” 一时间,宴席上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吃菜闲聊,虽话不多,但也算融洽。 因不喝酒,话也聊开,这场宴席没多久就散了。 天已黑,齐修贺为他们安排了住处,本就是打算休息一晚再走,就没有拒绝。 几人起身离开此处,正欲走,忽的就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有贵客到访,怪不得兄长不叫上雨嫣。”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看向来人。 女子长相妖娆艳丽,虽说是天热,但这身打扮实属是轻佻了些,穿得跟青楼的女子一样爱省料子。 齐修贺皱了皱眉,训斥道:“雨嫣,不得无礼,还不快来见过广安侯。” 然而,温知遥却没等她开口,像是看不见她似的对着青枫道:“停下来做什么?” 青枫恍然,紧接推着温知遥离开。 身后的卫晏顿了顿,他对来人拱手一礼,继而跟着离开。 齐雨嫣睁大着眸子,怔愣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雨嫣,你真是不听话”齐修贺叹了口气,“罢了,那两个人都无关紧要,不用理会。” 可齐雨嫣却不愿意了。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等委屈,哪个不都是看在她兄长的面上过来巴结讨好她。 秀眉拢起,她不悦地问:“阿兄,那两个人是谁呀?” 闻言,齐修贺轻哼一声,语气尽是不屑,“前面那个早些年是京中最大的笑话,正是被秦相退了亲的广安侯,另一个应该是他的猪朋狗党,我也不认识。” 一听这话,齐雨嫣娇嗔道:“兄长怎么能这般说人家,那两人长相实乃绝色,可惜了最好看的那个却是个瘸子。” 低笑着想了想,又道:“倒是后面那个公子,瞧着风度翩翩,待人有礼,雨嫣甚是喜欢。” 齐修贺脸一黑,目光凌冽地看了她一眼。 “这些人对你对我都没什么用处,不要乱打主意,离他们远点。” 齐雨嫣委屈了,气哼了一声,扭身就走,根本不想搭理齐修贺。 夜深,温知遥的房里。 青枫俯身低声道:“侯爷,属下探查过了,除了书房守卫戒备森严,我无法靠近,其他地方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这事在温知遥的意料之中。 他摆手,“无妨,这次就这样,先不要打草惊蛇。” “是。” 话音刚落,隔壁的房门处突然有了动静,是被人从外推开的声音。 那是卫晏的房间。 温知遥挑眉,喃喃道:“卫晏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青枫挠了挠头,“不应该啊,属下之前出去的时候卫公子早就熄烛睡了。” 这点温知遥也清楚,卫晏这人有个习惯,那就是睡得早起得也早,这些年到哪都一样,这一点从未变过。 心神微动,他有种不好的感觉,“你快过去瞧瞧!” 青枫应下。 突然,温知遥听到隔壁似有女子的惊呼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片刻之后,温知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正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女子。 然后转脸看向一旁有些微恼的卫晏,“你人没事儿吧?” 瞧卫晏这样子,应该是没事。 卫晏恼得是这女子为何如此不知羞耻,更恼自己睡得太熟,差点让她得手。 “我没事,幸好青枫下手快。” 没错。 青枫进来的时候,齐雨嫣的手已经伸到了卫晏盖得薄褥上。 要知道,卫公子可不是他家侯爷,喜欢着衣而眠。 “侯爷,这人怎么处理?”青枫问。 怎么处理? 要不是此人还动不得,他定要将这女人丢到河里去。 温知遥沉着脸,“在这府里找个没人的角落丢了,越远越好,别被人瞧见。” 青枫领命,扛起地上的人就走。 卫晏看了看青枫的背影,转身问温知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温知遥若无其事地挑眉,“等青枫回来,咱们就回去。” “可齐修贺那边” 温知遥反问了一句,“眼下这里你还能住的下去?” 卫晏摇头,当然不能,他恐怕今晚都睡不着了。 “既然不能,咱们何必还在这儿浪费时间,齐修贺可是一条老狐狸,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查到。” 卫晏抿了抿唇,觉得言之有理,“那就听你的,咱们回去。” 第38章 打道回府 得知几人突然要离开刺史府,齐修贺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 “侯爷,您这怎么突然要走?”齐修贺问。 “多谢刺史大人款待,一时想起家中还有事,本侯实在无暇多留。” 说完青枫便搀扶着温知遥上了马车,连头也不回。 看这样子,似像真有急事需要赶回去。 齐修贺看看渐行渐远的马车,忽地想起什么,他问向身旁的小厮:“小姐在做什么?” 小厮一愣,不确定回道:“小姐这会儿许是在房里,之前听小姐身边的丫鬟来报,说小姐回去之后就遣退她们休息了。” 他这个妹妹今晚碰了一鼻子灰,她能这么安分? 皱了一下眉,齐修贺道:“你过去看看。” “是。” 结果正如齐修贺所料,齐雨嫣并没有在房中,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齐修贺心底顿时窜起一股不妙之感,甚至发动了府内上下全都去找人,好在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被人丢在水池旁的齐雨嫣。 寻了医女过来,才得知她并无大碍,只是被敲晕了而已。 “简直是胡闹!”齐修贺震怒,“将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都带下去杖责十板!” 几个丫鬟一听,大惊失色,都当场跪下来求饶。 哀求声惹得齐修贺更加心烦,他皱眉瞪向身旁的小厮们,“还不赶紧拉下去,难道你们也想跟着一起!?” 小厮们齐齐一怔,连忙拖拽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丫鬟们离开。 片刻之后,齐雨嫣终于醒了。 看到站在一旁的齐修贺,齐雨嫣竟上前抓着他的袖袍委屈地哭了起来,“阿兄,雨嫣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戏辱,你可要为我报仇……” “住口!”齐修贺愤愤地甩开她的手。 “若是你听我的,何故如此丢人现眼!” “从现在开始,禁足一个月,不许踏出房门半步,看你还敢不敢不长记性!” 闻言,齐雨嫣哭得更凶了,说话也就有些口无遮拦,“兄长当真狠心,为了自己的仕途送走大嫂不说,还让我去陪那些又老又丑的东西,我已经够听话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容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啪!”突如其来地一声脆响。 “我看你是神智不清,什么话都敢乱说!”齐修贺目眦欲裂,“别仗着我宠你就得寸进尺,若是敢坏了我的好事,下一个送出去的就是你!” 似乎是被吓到了,齐雨嫣捂着被打红的脸颊,只怔愣了片刻,便乖乖地点头,不敢再吭声。 一张浩渺无声的黑幕被清晰而悠扬的马蹄声拉开,夏日的宁静与凉意在此刻被唤醒。 细细的晚风轻轻拂过,带去一丝凉意,让马车上的几人心情变得舒畅了许多。 “知遥,齐修贺今日所言你怎么看?” 温知遥此时正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眸回了卫晏一句,“欲盖弥彰而已,一个字都不可轻信。” 卫晏微微颔首,“咱们接下来要将近五年百花会上的宾客全查一遍,人员众多,这份大礼若是想赶到太子大婚之前送到,这下会有些匆忙。” 听到这话,温知遥倏地抬起眼皮,幽幽地启唇:“不急,算算日子,白斫这两日便会回来了。” 卫晏一顿,外面驾马的青枫也跟着一顿。 白斫,青枫的亲弟弟。 早些年便被温知遥派去幽州,去寻找温老侯爷和温夫人尸骨的下落,眼看三年之约这么快就到了,如今依旧未有任何线索。 “那伯父和伯母”卫晏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知遥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这么久都没消息,恐怕是不可能再找到了” 卫晏静静地看着他,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侯府的院里并没有打鸣鸡,叫醒孟初安的只有起床作工的打更声。 倏而听到鸡鸣声,突然觉得甚是悦耳,毕竟这是个好吃的东西,而不是个硬梆梆的木头。 这不用伺候人的感觉可真好,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孟初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悠悠地从床上爬起。 瞧见她起来,孟母连忙叫她去洗把脸来吃早膳。 今早做的是青菜粥配杂粮饼,不咸不淡刚刚好,孟初安喝了两碗。 她利索地吃完收拾好,就要赶着回侯府,“娘,我该走了。” “你等一下。”孟母叫住了孟初安,扭身进了屋,很快又从屋里拿来一个包袱塞到她手上,“这包是银霜姑娘定的衣裳,你顺道送去一趟。” 孟初安点头,“娘,还有什么需要我送吗?” “没了,快走吧!”孟母摆手。 顿了顿,孟初安打趣着又问:“这次没有梁叔的?” 孟母一听这话,睨了她一眼,“我看你这丫头是想挨打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瞎掺和!” 闻言,初安垮了脸,不满道:“我哪里还是小孩子,再过两个多月我可就十八了,人家冯翠翠跟我一样大都快要当娘了。” 这话本是无意一说,可孟母听后眸色却倏地暗了几分, 继而垂下了头。 “初安,是娘拖累你了,实在不行娘再试着找人给你说一门亲事,只要人家愿意许给咱孟家一个孩子” 又提这茬。 之前媒婆如何将孟母撵出门外的场面,孟初安脑海里依然记忆犹新。 “娘,别再折腾了,您之前又不是没找过,结果呢?” 大周国的百姓对子嗣以及后代延续尤为看中,一般人家里若是生不来男婴,会一直生至五六个孩子都不止,更不乏有钱之人家里会多纳几房小妾,为家族开枝散叶。不仅如此,除非男子入赘,孩子才会跟随母姓,反之,则会被嘲笑婆家无能,一时沦为笑柄。 孟母依旧垂着头,不说话了。 “行了,时辰不早了,我走了啊。” 听到孟初安要走,孟母这才倏然抬起头,交代道:“路上小心,见人一定要嘴甜,莫要得罪” 又开始了。 孟初安无奈地叹口气,但瞥到孟母微红的眼底时,飞快地上前抱住了她,“可不许哭,娘哭起来最丑了。” “女儿一定会赚好多好多的钱,回来孝敬您,您呢就将心揣在肚子里,等着跟女儿过好日子就行了!” 孟母低低地“嗯”了一声,缓缓地推开她。 “快去吧!娘没事,莫要再耽误了。” 孟初安点了点头,这才松开孟母,扭身离开。 没走多远,孟初安回头看了一眼,孟母还站在原地挥手示意她快走。 孟初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她继续往前走去。 有时孟初安就在想,孟父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行了大善,这辈子才能遇到孟母这个人,也可以说是因为遇到孟母花光了孟父所有的运气,这辈子才没有机会享福。 第39章 发脾气 七月的天,太阳一出热气就跟着上来了。 孟初安在春红楼的后门外面徘徊了快半炷香的功夫,热得一头汗。 在这之前她已经托守门的小厮帮忙通传一声银霜身边的丫鬟小月,小厮回来后说银霜姑娘这会儿正见客,小月走不开,让孟初安再等一会儿。 想了想,孟初安只好点头应下。 结果又等了片刻,看着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后门,踌躇了一下,她终于决定还是不等了,对小厮交代,“这位大哥,帮我替小月姐再传一声,我还有急事实在等不了,下次有空再过来。” 说完她没再犹豫,扭身朝侯府奔去。 这一路她跑得飞快,鬓角的细发若不是被汗珠黏上,定是要飞起来扬一段。 回到侯府,孟初安将包袱甩到屋里,又急忙赶到主院。 她咽了口唾沫,忐忑地挪步进去,心里不断想着,这下侯爷会不会发火,嫌她回来太晚。 “初安,你回来啦!”站在院里的青枫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初安抬头,讪讪一笑,“回来了,侯爷在屋里嘛?” 青枫颔首,“在,不过侯爷这会儿睡着了,等他醒了你再进去。” 这个时辰侯爷还在睡? 不过孟初安她没问,想着侯爷还没醒,这下应该不会怪她回来晚了。 青枫倒没在意到初安如释重负的表情,打了个哈欠,又道:“你回来的正好,在这边守会儿,我也下去补一觉。” “你们昨夜是没睡觉嘛?”孟初安上下打量着青枫,觉得不太对劲,“怎么都困成这样?” 青枫被她看得略微无措,顿了顿,眼眸一转,“你不在,侯爷他睡不着,他都不睡,我又哪敢睡……” 孟初安:? 她虽然知道温知遥对她有那么一丢丢想法,但也不至于想她想到睡不着。 糊弄谁呢! 可看青枫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的确是一副困乏之态,没有细想,孟初安点着头,“那你放心去休息吧。” 直至正午,毒辣的阳光照满整间院子,孟初安在屋檐下找了一小块阴凉地方,窝在里面继续守着。 终于,屋内传来声音,“青枫,什么时辰了?” 听到声音,孟初安赶忙起身推开门。 扬起眉梢,启唇问:“侯爷,已经正午,您肚子可饿了?” 听到初安的声音,温知遥墨眸倏然一亮,扭头看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就今早上回的,” 孟初安觉得她回答的没毛病,一根刺也挑不出来。 再说温知遥只交代她可以在家住一晚,也没规定她何时回来,这回来的若晚点应该也不会挨罚吧? 温知遥微微颔首,揉了揉眉心,“扶我起来,让人准备布膳。” 见温知遥丝毫不在意,没有再提及此事,孟初安这才彻底安了心。 “好嘞,奴婢这就去。”交代完外面的下人可以摆膳了,她又折回来走到衣柜前,扭头问,“侯爷是穿这件青珀色的还是这件青灰色的?” “随便。” 随便哪件,他穿都好看。 孟初安挑了那件青灰色的薄衫,它是用桑蚕丝和锦缎所制,穿起来会更凉快一些。 温知遥身形瘦挺,皮肤白皙,甚至比人家闺房小姐还要白上几分。 不穿衣裳的时候,浑身肌肉精壮紧实,沟壑分明,甚是惹眼,穿衣裳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模样,松风水月,俊秀翩然。 当然,孟初安都有幸看过。 移步饭桌前,在温知遥面前的茶盏里添了一杯温水,而后她又递过来湿帕子给他净手。 做完这些,温知遥才开始动筷。 比起孟初安每次的狼吞虎咽,温知遥用膳之时的仪态简直不要好看太多。 他从来都是抿着唇不紧不慢地咀嚼,遇到喜欢吃的东西也绝对不会超过三筷,遇见不喜欢的他会直接原封不动,这样就可以留给下人们用,不过最后也大多都进了孟初安和青枫的肚子里。 瞧着身旁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温知遥只淡淡地笑了笑,“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孟初安假咳一声,面上挂着笑,含糊道:“没有,就是奴婢也有些饿了。” 温知遥白了她一眼,“出息。” 呶了呶唇,孟初安没有说话。 温知遥又道:“若是饿了,便添双筷子坐下来。” “这可使不得,不合规矩。”孟初安摇了摇头,“等侯爷您用完,奴婢再下去吃。” 温知遥抬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那我的话就不是规矩了?” “这……” “别磨蹭,去拿副碗筷过来,今日你便坐在这儿陪我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初安哪敢再拒绝,只能乖乖地端副碗筷进来,坐到温知遥对面。 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孟初安多少有些不自在,一直不好意思夹菜。 “这个肉今日炖得不错,尝尝。”温知遥道,“盛一碗汤搭配着刚好解腻。” “是。” 孟初安盛了一碗汤,夹了一块肉,吃完之后又迟迟不动筷。 温知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不合胃口?” 孟初安摇头,“没有,很好吃。” “好吃那还不多吃些,难道还要我给你夹菜不成?” 喉咙一噎,孟初安呛住。 瞧她这副拘谨地样子,温知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然后默默倒了一盏茶递给她。 怔愣一瞬,孟初安连忙双手接过茶盏,喝了几口茶,嗓子缓和了许多。 她低着头起身,“谢谢侯爷赐茶,奴婢还是不吃了,不能耽误侯爷用膳。” 一听这话,温知遥顿时有些不高兴,脸色随之冷了几分,“跟我待在一起用膳,你不开心?” 孟初安眼睫微颤,目光来回徘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温知遥见她不说话,强忍着内心的火气,抿了抿唇,继续道:“那日我便已经与你说得很明白,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回我?” 未等初安回答,温知遥轻哼一声,“还说跟着我,会对我好,连讨好我都不会,你就这副德行怎么让我动心!” 他气得唇角微抖,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答应了祖母将她收入房里,他岂会瞧得上她!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孟初安觉得没必要再误会下去,以至于她后面离开之时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垂下头,低声道:“您是主子,贵为侯爷,奴婢身份低微自然不敢越矩。” “再者说,奴婢的确喜欢您,但那并非男女之间所谓的喜欢,而是一种仰慕。”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之前会那样说,只是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奴婢从进侯府就自知配不上您,所以从未对侯爷动过半点心思。” 一时之间,屋内的氛围骤然变冷了许多。 温知遥怒喝道:“你的确不配,出去!” 闻言,孟初安默了几息,低低地回了一个“是”便退了出去。 盯着她的背影走远,温知遥倏然抬手,直接将桌上的饭菜拂到地上,咬牙一字一字吐道:“孟初安,你给我等着!” 第40章 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退到屋外,孟初安暗骂自己冲动,干什么不好,非要惹他。 那日还信誓旦旦地跟娘亲说会让她过好日子,这下看来好日子还没过,就要到头了。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那些话她良心是踏实了,但是却不怎么高兴,心里一下子感觉空落落的,就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站在院门口,听到屋内噼里啪啦地响声觉得不安,又不敢折回去,便叫人快去将青枫找来。 片刻之后,青枫一进院子就看到蹲在门侧的孟初安,满是不解地问:“怎么好端端地会突然发脾气?” 身子一僵,孟初安抿唇,“我说话的时候没带脑子,惹他生气了。” “什么?”青枫很是意外,“很好奇你说了什么。” 以青枫这段时日的观察,只要初安没犯什么大错,侯爷一般都不会计较。 “就是一时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先进去哄哄吧!” 见初安不想说,青枫也没再多问,他硬着头皮朝主屋走去,刚迈过门槛便扬唇哄道:“侯爷,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属下再给您” 然而,温知遥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日后我的起居由你一人在身边就够了,不要再让旁人插手。” 青枫心口一震,忐忑地问:“那初安呢?” 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温知遥黑了脸,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她爱去哪去哪儿,不用非留在这主院,若是不想在侯府待,那也大可以直接走!” 完了,这下初安是真的惹到侯爷了。 想到画柳才叮嘱过他,老夫人那边意思是让他多撮合,多撺掇,这才多会儿的功夫怎么就给整岔了呢? 瞥见青枫怔愣着不说话,温知遥眸间尽是寒意,“怎么不说话?耳朵聋了!” 青枫忙摇头,“没有,属下听见了。” 顿了顿,他抿了下唇,“当初侯爷说初安她心仪之人就是您,属下还有些不信,但这些日子初安对您的一举一动属下全都看在眼里,她若做错了什么想必定不是故意为之,再说老夫人招她进来就是给您当丫鬟,这倘若您将她撵走,那她只能离开侯府了。” 青枫觉得自己这样说,主子心软,定会改变心意。 果然,这句话倒真是提醒了温知遥。 忆起此前,他试探地问孟初安可心仪于他,她那会儿便承认了,但是又说不会乱动心思,当时他还不信,再忖思她今日说过的话,此刻他觉得她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这样说,真是不该觉得被拂了面就对她说那么重的话。 温知遥抬眼,缓缓地看向门外。 “她人呢?” 瞧见劝解有戏,青枫眼眸一转,连忙添油加醋,“见您发火,初安她正吓得躲在门外,生怕您看见她再生气。” 温知遥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对对对,侯爷说得都对。”青枫谄媚地笑着点头,“只是眼下要不要属下将她叫进来,您当面说几句?” 听到这话,温知遥瞪了青枫一眼,骂道:“滚!” “得嘞,属下这就滚。” “慢着!” 青枫脚步一顿,嘴角倏然扬起,“侯爷您吩咐。” 温知遥微微皱眉,“孟初安当初进府的时候,可有派人探查过她?” 青枫一愣,不禁沉吟道:“侯爷您这是怀疑初安?” “我怀疑她作甚!”温知遥沉声道,“问你什么答什么,哪这么多废话!” 青枫扁嘴,如实道:“因为中间有牙婆作保,府内就未曾查过,不过属下听初安提过,她是土生土长的泸州人,自幼丧父,一直和她娘两人相依为命,如今家就住在城郊。” 温知遥嗯了一声,“那派个人再去打听,她的身世,家境以及所有过往我通通都要知道。” “是。” “下去吧!传个人将这屋里打扫打扫。” 青枫微微抬头,试探地问:“那侯爷觉得让谁进来收拾合适?” 温知遥倏地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青枫眉眼带笑地点头,“属下明白了。” - - 最终,孟初安还是又进来了。 青枫叮嘱她一定要好言好语地哄着,不然再惹急了主子,他也保不住她,到时只能卷铺盖走人。 离开的时候他还神色欲言又止地问她,“你可还有什么事瞒着侯爷?” 孟初安认真地想了想,遂又回道:“没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赚钱才来侯府,也没有旁的目的,谁知半路上横生这么多麻烦,不然她又哪来那么多事。 听见她回答没有,青枫才放心离去。 思绪回笼,初安勾唇笑了笑,“侯爷,奴婢要清扫这边,要不要先帮您移个位置?” 温知遥定定地看着她,固执道:“不要。” 初安鼓了鼓腮,无奈地眨了下眼,继而俯身在他旁边蹲下来,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 温知遥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收拾,不经意地发现她衣摆上还沾着些斑驳的泥点,便开口问:“祖母赏你的衣裙怎么不穿了?” “奴婢回家穿那身不方便。”初安微微眯眼,开始有些紧张,“要不然奴婢一会儿换回来?” “你不是自称最懂规矩,这种事还用得着来问我!”温知遥没好气地回她。 得,这位爷还在气头上。 初安低着头小声道:“是,奴婢知错了。” 一听她软了声音,温知遥便不想说话了。 温知遥想不明白,这女人他明明万分不屑,可若将她撵走,他又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一种舍不得,不想放手的感觉。 她也没有什么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他,就是觉得她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她不像其他人,表面因为他的身份恭敬地奉承,实则背地里很是嫌弃他是个瘸子。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还真是糟糕,上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还是三年之前,结果换回来的却是那个人对他弃之不理。 恍神间,温知遥继续低头看着孟初安,结果瞧见从她的手心里滑下一滴血珠落在地上。 眸色一紧,他皱眉道:“别动!” 手一顿,孟初安怔然地抬眼看他。 “毛手毛脚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语气中多少有些埋怨。 说完温知遥伸手将初安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甩了一张帕子丢在她身上。 “做不好就换个人过来收拾!” 心里这才了然,倏感一暖,孟初安捏着帕子笑着回道:“多谢侯爷关心,这么小点伤口一会儿就好,不妨事。” “谁关心你了!”拂袖起身,温知遥慢悠悠地挪了个位置,满脸得不想搭理。 第41章 再陪我两个月 若是温知遥不让青枫派人去查孟初安,想必这会儿他早就好了。 也就不会有眼下这般面色铁青,薄唇紧抿,十指甚至交叠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我还真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是为了攒够钱回家另觅夫婿!” 她可真是不简单,怪不得侯府的位置瞧不上,她的野心可大着呢! 面上一冷,他再次启唇:“还查到什么,接着说!” 青枫摸了摸脖子,继续讪讪道:“乡里人还说她与泸州陆家的大公子从小长大,关系匪浅,但陆家大夫人却曾派人多次上门告诫,让初安不要打陆公子的主意,二人之间才不了了之” “陆家?”温知遥皱眉。 在搬来泸州之前他略有耳闻,依稀记得是泸州城里最大的商贾。 青枫点头,“听闻这位陆公子还是今年的文状元,甚得圣上的青睐,如今官拜刑部侍郎。” 听见这话,温知遥一下子来了兴趣,似笑非笑道:“一上来就被提坐到这等要职,真是闻所未闻,难道这位陆公子是有何过人之处不成。” “也不算是。”青枫凑近,以极低地声音解释道:“最近京中都在传冉乐公主想招这位陆公子做驸马,他能直接坐到刑部侍郎这个位置,想必有这层缘由。” 温知遥不禁嗤笑一声,“没成想,泸州城的人各个都不简单。” 青枫点头咂嘴,“不提公主这等身份,就论寻常女子招门纳婿谈何容易,自打今日起,属下都要对初安另眼相看。” 实在没料想到,这素来看似平平无奇的丫鬟初安,竟然不是像大多数姑娘家一样,想着嫁人后相夫教子,而是谋划着招婿上门,自己来顶门立户。 温知遥抬眼睨向青枫,他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也希望被招上门?” 喉头一噎,青枫扁嘴,不再吭声了。 又横了青枫一眼,温知遥问:“她人又去哪儿了?” 青枫:“今日正巧是初安来府刚满两个月,被孙嬷嬷叫去领工钱了。” 不知不觉间竟有两个月了,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快。 默了片刻,温知遥忽又抬眼,“白斫他怎么还没回来?” 青枫一顿,坦白道:“白斫他半路听说主子您要查齐修贺,想着自己面生,没什么人见过他,便直接去崇州了。” 温知遥微微颔首,“这倒像是他的作风,也好,多派几个人过去增援他。” “是。”青枫领命应下。 他刚准备跨出院门,就瞧见初安喜笑颜开地回来了。 “初安,那个”抬头看向她,纠结一瞬,青枫终究还是没忍住,“你真不考虑以后跟着侯爷?”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初安愣了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青枫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最后摇摇头,“还是不说了。” 孟初安微微蹙眉,纳了个大闷,飞快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烦请你还是说说吧!” 话听一半,实在难受。 “侯爷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侯府了。”青枫轻咳一声,在她身边低声道:“原来你是想以后找个上门女婿,这可真是了不得!” 一听这话,孟初安诧异地看着他,“你们怎么知道?” 青枫没说话,别开脸,眸光有些不自然地移向别处。 孟初安当下了然,原来是有人暗地里查她了呀! 她轻叹了口气,不甚在意地启唇:“无所谓,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早晚大家都会知道。” 没成想她就这么大方的承认了,青枫讷讷地点了点头。 说完孟初安也没再强留青枫,扭身先一步进了院子,朝主屋一路走去。 迈过门槛,初安朝温知遥行了一礼:“侯爷,奴婢回来了。” 温知遥正把玩着手中一块上好的玉佩,不经意地看她一眼,“当初你说要挣够银子便会离开,我很好奇,你到底需要多少银子?” 孟初安被他问得一愣,如实道:“银子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不过奴婢只跟孙嬷嬷签了一年的契据,不管这一年挣多挣少,想必到期之后都不会再留了。” 听到这番回答,温知遥忍不住轻嗤一声,继而乌黑的长睫微掀,“所以说你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走了?” 初安没有立即答他,而是上前给他倒了一盏茶,才缓缓地开口:“侯爷,这茶清热降火,您平时要多喝点。” “我再问你话!” 初安抿嘴笑了笑,“这才过了两个月,日子还长着呢!” 她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走,她倒是担心那时的她会越来越不想走。 温知遥嘴角轻轻颤抖,然后微眯着眼看她,“倘若我让你再陪我两个月便放你走,还会给你一笔银子,你愿不愿意?” 孟初安:“” 这要求乍一听很难不让人心动。 但当她想开口应下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敢问侯爷一句,想要奴婢怎么个陪法?”孟初安满脸狐疑地问。 “从今以后不许离开我视线半步。” “那吃饭呢?” “陪我吃。” “那睡觉呢?” “旁边厢房。” 侯爷吃得好,那她也能跟着蹭得好,就连这主院里的厢房比她原来的那间破房子好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儿,这两条听起来就甚是诱人。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又问道:“那奴婢也有不方便的时候,比如沐浴,如厕” 温知遥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天知道他第一次发现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这两条除外。” “好,一言为定。”孟初安愉悦地点头。 这种事不赶紧答应还想什么,就跟做美梦似的。 温知遥抬眼看着初安一脸欣喜地模样,情绪顿时有些复杂。 要说这人没有心,可她却知冷知热,知道哄他开心。 可要说她有心,明明嘴上说过喜欢他,可为了点破银子嘴咧地都快合不上,根本不去在乎还能陪他的日子长短。 罢了,两个月也算是给他自己一个期限,看看对她是不是一时兴起。 温知遥将手中的玉佩递到初安面前,“这块玉佩虽算不上价值连城,但应该也能卖个不菲的价格,算是给你的定金。” 孟初安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眸,连忙接过谢他,“多谢侯爷,奴婢何时搬过来?” 这下倒是挺主动。 “今日天好,就今日吧!”温知遥漫不经心地启唇。 “是。” 第42章 西瓜甜不甜? 温知遥的腿已经好了很多,可以独自拄着拐杖走一段路,但以防意外,初安都会守在其身侧,二人之间的距离最多只有一尺。 温知遥已经走了有一会儿,额前也随之挂了些细汗。 “侯爷,您要不要歇一歇?”孟初安手捏着绢帕给他擦了擦汗,“奴婢给您准备了冰镇西瓜。” “好。” 话落,孟初安上前搀扶着温知遥进了屋。 将浸泡在井水里的西瓜捞上来后,去皮切成小块装盘,才端到温知遥面前。 西瓜冰冰凉凉的甚是解渴,温知遥难得贪嘴连吃了几块,瞥见一直盯着他的人,倏地眉毛一挑,他启唇:“你想吃?” “没有。” “还说没有。”温知遥轻笑,“全都写在脸上了。” 孟初安被说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一点想吃。” 闻言,温知遥将面前的盘子往她身侧推了推,“我不想吃了,你解决完。” 孟初安忙点头,眼眸晶亮地看着他,“好嘞!” 她正准备捏一块西瓜往嘴里填,却被温知遥抬手打掉了。 “脏不脏,不是有竹签!”温知遥蹙眉看着她,声音多少有些嫌弃。 孟初安想也没想地就道:“那支竹签您已经用过了。” “你这是嫌弃我?”温知遥问她,神色倏然变得怏怏不乐。 一听这话,初安的眸光微微一变,赶忙捡起他用过的竹签插着西瓜放到嘴里,口齿不清道:“没有嫌弃,绝对不嫌弃。” 温知遥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很快正回神色,坐在一旁拿起本书翻看,不时会朝她那里看一眼。 孟初安正在吃西瓜,自然是没在意这些,她只觉得这瓜可真甜,一口紧接着一口,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甚是愉悦地眯起眼睛。 忽然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盯着自己,她抬眼,不明所以地问:“侯爷,您又想吃了?” 温知遥盯着她晶莹诱人的唇瓣,喉结微动,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好吃嘛?” 好不好吃的他不是刚吃过,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 不过初安也没有多想,点头道:“好吃。” 他想吃。 想到这儿,温知遥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冲动的情绪。 他突然将她的身子拉向自己。 她错愕地看着他,杏眸里满是不解。 “给我尝尝。”他呢喃一句,便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对着她的唇角轻啄了一口,觉得还不够,遂又封住了这张甜甜软软的嘴。 他们在做什么? 温知遥在亲她! 孟初安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登时涨得通红,双手颤抖着推开他。 温知遥愣了愣,脸一红,声音有些微哑:“我不是故意的” 心脏疯狂地跳着,似要蹦出来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初安捂着胸口,艰涩地问道:“侯爷这样戏耍奴婢好玩嘛?” “我没有。”温知遥眼神微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是第一次。” 初安撇嘴,一脸地不相信,“侯爷这个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 听到她不信,温知遥有些无措,皱了皱眉,“男子对这种事本来就无师自通。” “” 孟初安不想说话了。 她别开脸不去看他,就连这桌上剩下的西瓜她也不敢再吃了。 看到初安这样,温知遥自嘲地笑了笑,安抚道:“是我一时冲动,下次不会了,放心吃吧!” 初安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在想,若他说得都是真的,那她也并没有吃亏,甚是可以说她是赚了。 总归这件事对她来说心里没有一丝厌恶之感,更多的只有紧张和忐忑。 看清自己内心后,她抬头看向温知遥,轻声道:“奴婢不怪您。” 微微一愣,温知遥笑了笑,试探地问她:“所以你不讨厌我吻你” 突然,一阵飞快地脚步声从院子里传了过来,伴随着脚步声那人口中还急切地喊道:“侯爷,侯爷!” 脸色的笑意一顿,温知遥正了神色。 见来人这个反应,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结果青枫一头冲进屋里后却道:“侯爷,白斫他要回来了!” 温知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进这院内半步!” 青枫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一脸无辜地低喃:“属下知道错了。” 孟初安却觉得青枫真是及时雨,来得刚刚好,化解了她的尴尬。 她移步到温知遥的身后,给他按捏着肩膀,张口低声劝道:“侯爷,青枫又不是故意的,您就别生气了,若不让他进来,奴婢也有伺候不过来的时候不是?” 温知遥回头看她,眸光中带了一丝讥嘲,“你跟他关系很好?” 手指微微一颤,初安僵硬地扬唇笑了笑,“没有,奴婢在这府里只跟您一人好。” 虽然青枫知道初安是在帮他,但听到这些话还是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多余。 然而,温知遥却难得一见的好说话,微微颔首,“若下次还敢这般冒失,定不会轻饶。” 青枫忙点头应下:“是,属下再也不敢了。” 默了片刻,温知遥脸色好了些,开口问道:“白斫到哪儿了?” 一听这是在问他,青枫忙上前回话,“之前来信说已经在路上,今日便能赶到。” “等他赶到,直接过来找我,不用通传。” “是。” 刚才孟初安就想问这白斫究竟是谁,听到他们又谈起,不禁有些好奇,但也没敢多问。 直到她端着吃剩的西瓜盘和青枫相继退出房间之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白斫究竟是谁啊?感觉侯爷挺重视他的。” 提及弟弟,青枫一脸骄傲地回道:“白斫就是我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 孟初安倏地想起来了,之前听青枫说他弟弟再替侯爷办很重要的事,原来他叫白斫。 她微笑着颔首,“这下真好,你们兄弟俩可以团聚了。” “是啊,我们都已经三年” 倏地一顿,青枫急急收了声,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后又赶紧转了话锋:“这盘里的西瓜侯爷是不吃了嘛?” 孟初安看出他不想说,所以并没有再问,下意识地回他:“不吃了。” “瞧着这瓜挺好,快分我一点儿。”青枫咂了砸嘴。 “呃这瓜你还是别吃了,等下次再切西瓜我多给你留一些。” “怎么了?”青枫不解,“难道这瓜不好吃?” “” 孟初安被青枫问得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青枫见她不说话,抬手就想要捏一块自己尝一尝,结果手还没碰到,初安就抱着盘子嗖地一下跑走了。 怔然地抬眸,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青枫不禁叹道:“这初安怎么变得这般护食小气了” 第43章 白斫回来了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西沉,天边开始浮现出壮丽的红霞,犹如一片殷红的火焰燃烧在天空之上。 有人疾步踏进侯府的主院,径直向前,一直到主屋外面才倏然停下脚步,“侯爷,属下回来了!” “快进来!” 温知遥的话音刚落,孟初安就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人。 这人的模样长得与青枫有三分像,身形更加精壮魁梧,只不过皮肤偏黑一些,如果不是青枫跟初安说过来人是他弟弟,就瞧着这人一脸冷峻坚毅的相貌,她定要以为这位才是哥哥。 白斫进屋看到初安时,忽而一怔,对她点了一下头,以示问好。 初安收回目光,垂下头,亦跟着同样的动作回礼。 白斫会突然回来,势必是查到了些什么。 温知遥看向初安,“这里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是。” 初安颔首应下,离开之时顺带将房门一起关上。 听到门外的人走远后,白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属下没用,未将老爷和夫人找回来。” 虽然此事温知遥早已知晓,但听到来人这么说,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这事不怪你,起来吧!” 低着头的白斫顿了顿,继而缓缓地起身说道:“但属下得到一个消息,不知虚实,再加上牵扯甚广便没有写在信中。” “说来听听。” 当年增援幽州之战的正是还未被封立为太子的武安王,这幽州正是老广安侯镇守的最后一座城池,先前就是因为援军迟迟未到,再加上粮草军饷亏空,才会最后落得被敌人屠尽满城,无人生还的下场。 这是大周国自开国以来,所有战役上败得最彻底的一次,也是最大的耻辱,还好最后武安王带人夺回了城池,慰藉了先烈们的在天之灵,只是老广安侯和其夫人,还有身边两名副将的尸骨不见踪迹。 后来武安王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重振了幽州,甚至恢复得比以往还要繁盛,圣上大喜,便召回武安王回京立封为太子,最终大家就像丢失了一段记忆似的,无人再提及那段不堪的历史。 “属下打听到太子当年从幽州回京的时候,半路遇到行刺,只是那人最后未遂,还让他给逃了。” 温知遥蓦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略有耳闻,当时就连圣上都怀疑是怀阳王所为,但遭到怀阳王矢口否认,甚至还在大殿外跪了两天两夜力证清白,最终因体力不支晕倒后才不了了之。 白斫继续补充道:“可是属下怀疑那人根本就不是怀阳王的人,因为他当时就扬言说他是为了幽州的全城百姓而报仇,可这句话却被人刻意隐瞒了下来,京中无人得知,如若这个人还活着,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情绪翻涌,温知遥倏然站起了身,皱眉问:“此事你是听谁所讲。” “那人如今是一位守城兵,他声称当年有幸参与过护送太子,正是因为这场刺杀受了重伤被半路丢下了。”白斫顿了顿,又道:“可这件事是他与属下酒后之言,之后我在问及此事,他却称是我记错了,闭口一个字都再未提起。” “可还有旁人得知此事?” 白斫摇头,“当时就他和属下两人,没有旁人知晓。” 温知遥微微颔首,“可以此为豁口,继续探查当年知晓此事之人。” “侯爷放心,属下已派人去查。” 温知遥点头,遂又坐了下去,“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但千万要小心,莫要被太子的人盯上。” “是,属下知道了。” 微微轻吐了一口气,温知遥闭上眼又睁开,他启唇继续问:“你从崇州突然回来,是不是齐修贺那边查到了什么消息?” 白斫点头,缓缓说道:“是,属下暗查过崇州境内所有的郡县,各地的青楼以及赌坊每年都有不少黑账流出,可属下没有实权,所以并不能查到这些钱最终流到哪里,不过这件事和齐修贺绝对脱不了干系。我在细查其过往之时,还查到一件鲜少有人知晓的事情,他曾在京中与一名女子定过亲事,但不知为何这名女子后来竟成了户部尚书王吉的侍妾。” “他这是将未过门的妻子拱手送人?”温知遥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白斫微微颔首,“属下觉得应该是这样。” 齐修贺如今不过才将三十而已,那名女子想必也不会长于他的年岁,可王吉早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他也当真是狠得下心。 温知遥嘴角划过一抹讥讽地笑,垂眸沉思了片刻,他平静地道:“辛苦你了,这么短的日子查到这些已然足矣。” “主子,可那些黑账的去向怎么办”白斫觉得他离真相只差一步,若是不查清,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再者说,您当年也怀疑过太子何来的实力这么快重振幽州,这背后可是需要一笔庞大的银子支撑,细细想来,属下甚是怀疑这笔黑账和太子一党有所牵扯,不如顺藤摸瓜,一查到底。” 闻言,温知遥眸光中略带赞叹地抬眼看他:“出去几年你的确进益不少,这点都想到了。” 白斫羞赧地低头,挠了挠腮,“主子您过奖了,属下这些都是跟您学得。” 嗤笑一声,温知遥打趣他:“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倒也精益了不少。” 白斫的头这下垂得更低了。 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指,温知遥不紧不慢地再次启唇:“其实并非是我不想让你查,而是你忘了你家主子我也没有权力去动齐修贺。” 听到这话,白斫拧紧了眉,不满地开口:“当年圣上是因为主子的腿受伤才收了您手里的兵权,眼看您的腿就要恢复了,这兵权也该归还给您了” 白斫这话说得让温知遥有些哭笑不得,“你还觉得圣上会还给我?” 若是他老人家真心想给,当初就不会给他一个虚名,致使他这三年架在京都一众人的污言秽语中不断炙烤。 “可这都是老侯爷”白斫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温知遥出言打断了他,“无妨,我是没有权力,但怀阳王有啊!” 白斫怔愣一瞬,倏地眸色一亮,低声应道:“属下明白了,那我即刻启程赶往京都。” 温知遥无奈地摇头,“不急,你这才刚回来,休息两日再去也不迟。” “是。” 想了想,温知遥又道:“不过怀阳王他这等身份并非是你想见便能见到,这件事我还要与卫晏商量一番,若是他能陪你一同前去,这件事还会多些转机。” 卫晏在京城之时,因为经常扶倾济人,攒下了不少人脉,正巧他还与怀阳王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温知遥不方便回京,他代替他回去一趟最好不过。 第44章 手腕太粗 不知怎么的,初安不敢与白斫站在一起,对方倒也没有冷脸相向,只是她瞧见这人就莫名的犯怵。 “你怎么回事!过了这么久,武功为何不进反退?”白斫瞪着他这个不争气的哥哥。 青枫一直垂着头听训,待白斫问及此事,适才抬起头辩解,“不是我武功未进,而是你武功进益得太快了” “别找借口,绝对是你平日里又定力不足,我行我素惯了。”白斫顿了顿,又开口训道:“别怪我总是说你,你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一定要学会慎始敬终,不可有万分松懈。” 青枫扁了扁嘴,苦笑着看他,“我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不信你问问初安,她也知道我平时是什么样子。” 突然被点到名,立在一旁的初安倏地一愣,你说你挨训就挨训叫上我干啥啊! 她抬起头,看向他们那边,扬唇笑了笑,“嗯,青枫他平日里的表现的确很好。” 听到初安开口,白斫的眸光微微一变,遂又打量起她,“听闻初安姑娘是这泸州本地人?” “是,本地人。” “冒昧问一句,初安姑娘家里还有何人?祖上几代可有在这泸州城里做过生意?” 孟初安一怔,你既然知道冒昧,还问这些做什么。 青枫会错了意,以为白斫要审查初安,便在他身边低声道:“早前侯爷派人查过初安的身份,她没有问题。” 然而白斫似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问:“初安姑娘这是不方便说?” 孟初安摇头,“也没什么不能说,我家里如今就剩下我和我娘两人。” “还有,往我祖上数,除了我爹读过几年书,其他的长辈一个比一个穷,更别提做生意了,不过我娘先前倒是开了间绣坊,后来给我爹治病早早就给卖了。” 闻言,白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初安姑娘觉得泸州县令这人怎么样?” 又莫名其妙地问她这个做什么? 孟初安寻思,她与他也不算熟,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思忖间,又听白斫道:“初安姑娘生活在泸州这么久,不会连县令都不认识?” 孟初安摇摇头,“自然识得,我们泸州的县令除了人抠搜了些,脾气古怪了点,但从来不会鱼肉百姓,剥削耕农的田产,县里若是遇到什么案子也是很快就能了结,从不拖延,总而言之就两个字,很好。” 白斫微微颔首,“多谢姑娘告知在下这些,那你对这泸州的陆家可有所了解?” 一听他又要打听陆家,孟初安的脸色倏然一变,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皱眉,“你打听陆家做什么?” 白斫完全没意识到初安的不耐,“听闻这陆家的生意在泸州影响颇深,不知” 未等白斫说完,青枫连忙打断他,“这种事初安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知道,你怎么问着两句就忘了分寸。” “嗯?”白斫愣了愣,他问这些怎么了? 没搭理他,青枫扬眉笑着看向初安,“甭理他,我弟弟从小就有这个爱乱打听的毛病,快到给侯爷泡脚的时辰了,我和他去看看药汤烧好了没有,你站这儿在多守会儿。” 见初安点头,青枫连忙拉拽着白斫的胳膊往外走。 待他们走后,孟初安一人实在无聊,转身又回了屋里。 听见动静,温知遥抬头,见她脸色不太好,放下了手中的书微微皱眉问:“怎么了这是?” 初安摇头,“没事,就是外面太热,奴婢想进来凉快会儿。” 闻言,温知遥轻笑一声,嗔怪道:“说了让你待在我身边,偏不听,非要出去和青枫他们守在外面。” 谁说不是,早知道还不如和侯爷待在屋子里。 未等初安开口,温知遥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坐过来。” 语气不容拒绝,初安听话地坐到他旁边。 下一瞬,温知遥伸手就握住了初安的手腕。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想要抽出来,温知遥却道:“别动!” 初安抬眸,“侯爷,您这是” 然而却听见他略带嫌弃地说:“一个姑娘家,手腕怎么长得跟男子一般粗。” “” 她的手腕的确没有其他女子那般纤细,但是也不至于长得跟男子一样,再者说,要不是手腕粗,她哪来的力气。 心有不满,她脱口就道:“您握着不是刚刚好。” 温知遥笑了,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是啊,刚刚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不适应,初安佯装着轻咳了两声,“侯爷,男女授受不亲,您一直握着奴婢的手” 温知遥不以为意,眸色中带着一丝揶揄地看她,“亲都亲过了,你还在意这些?” 初安身子一僵,紧跟着耳朵都红了,她试探地想再次挣脱他的手,“奴婢还是出去在站一会儿” 一听这话,温知遥面色有些微恼,手握得也更加紧了几分,“再敢躲我,两个月就改成四个月。” 得得得,不就一只手而已,她给他就是了。 初安面无表情地陡然松了劲儿。 见她蓦地妥协,温知遥倏感无趣,他放开了她,“没良心,真是养不熟。” 孟初安一愣,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恰巧这时,青枫端着药桶走到门前,他刚想大步迈进去,倏地一顿,硬生生地收回脚,最后敲了敲门板,“侯爷,可以泡脚了。” “进来。” 青枫这得了令,才敢进来。 他将药桶搬到温知遥身边,殷勤地笑着,“侯爷,水温属下试过了,稍微热了一点,不过您也能接受。” 没有搭理青枫,温知遥看向孟初安,“突然想吃核桃了,你去拿。” 初安困惑地抬眼,“可奴婢还要伺候您泡脚” “不急,等你回来再弄。” 抿了抿唇,初安只好点头应下。 待初安离开后,温知遥忙站起身,颤悠悠地走到书桌前,青枫见状想要扶他,却被他拂袖挡开。 青枫不解地挠了挠头,但也没敢问。 只见温知遥左手圈握成半圆形,右手握笔对着左手的弧度在纸上画下了差不多大小的一个圆圈。 最终又将左手对着纸上圆圈比了比,满意地点头,紧接着拿起这张纸递给青枫,“按着这个大小,去外面挑几个镯子回来。” “侯爷,这镯子是挑男款还是女款的?”青枫忍不住问。 主子可从来没让他买过这东西,他不禁有些好奇。 然而,当他迎来温知遥凌厉地目光时,他一下子懂了。 第45章 她嘴肿了 能睡在厢房固然很不错,孟初安这几夜睡得也是相当安稳。 只是眼下,她刚准备入睡,这扇房门却被敲响了。 她没好气地问:“谁啊?” “初安,侯爷让你去他房里一趟。”门外回答她的,是青枫的声音。 叹了口气,初安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这大晚上的,又找她做什么? 结果,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孟初安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手镯,又怔愣地抬头看了看温知遥。 “怎么?”温知遥问,“你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捂着咧得有些酸痛的唇角,双眸晶亮地问他:“侯爷,这都是给奴婢的?” 温知遥轻笑着点头。 “这么多都是给奴婢一个人的?”她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温知遥再次点头,“挑个喜欢的,戴上试试。” 她抿唇,吞咽下了唾沫,手掌微微颤抖地在一堆镯子上面抚了抚,“侯爷,您快告诉奴婢这不是在做梦。” 瞧她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温知遥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起身将她拽到身边,伸手在桌子上随便挑了一个玉镯戴到她的手腕上。 “是真的,不是做梦。” 盯着手腕上的玉镯,初安低头看了一会儿,倏然笑了。 “谢谢侯爷,这还是我第一次戴上镯子。”她低低地说着,“真好看。” 她当然也有姑娘家的喜好,但她却也一直隐藏的极好,不敢有所表现,一直觉得只要能够暖衣饱食就已经心满意足。 鼻头一酸,她眼眸里便是泪盈盈一片。 见状,温知遥倏地一愣,轻轻地抬起她的脸颊,“怎么哭了?” 听见这话初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地失态,她羞得别开脸躲掉他的手,抬起衣袖按了按眼角,破涕为欢道:“没事,奴婢就是太高兴了。” 手上倏然一空,温知遥倒也没恼,轻叹了口气继而收回手,“真傻,这算得了什么。” 若是你愿意真心跟着我,以后比这个好的东西多的是! 但这句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时辰不早了,快将这些都收起来回去休息吧!” 孟初安点了点头,将桌上的镯子一个个摞起来全裹在绢帕里,最后怀抱着拢到怀中。 这收拾地速度简直是飞快。 但眼下她不能就这么走了,怪不好意思的。 想了想,她启唇:“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侯爷,若侯爷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听到这话,温知遥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打断了她,“免了吧,你能有什么我想要的。” 这倒也是,不过 她垫起脚尖,轻轻地在他侧脸上一吻。 “谢谢。” 说完她转身就要逃走,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抓住,紧接着她的唇上就传来了温热湿黏的触感。 “闭眼。”恍神中听到身旁的人说了一句,她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继而他扣上了她的后脑,二人短暂分开的嘴唇又贴到了一起,原以为是浅尝辄止,谁料竟变得难舍难分。 孟初安这下才真的相信,接吻这种事不只是男子才会无师自通,女子亦然可以,不过她可能略逊一筹,因为眼下有些喘不过来气。 登时,孟初安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挣脱开了温知遥,口中嘟囔道:“我不行了,你让我喘口气。” 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宝贝,她早就一把推开了他,这男人后面的力度越来越蛮横,感觉就像要吃了她一样,以至于她的唇瓣这会儿都有些酸疼。 温知遥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得失笑,呢喃道:“我之前说错了,你的确有我想要的。” 闻言,孟初安一想到他们刚刚做了什么,她的脸蓦然红了起来,她扭过身不敢再去看他。 支支吾吾道:“那个侯爷时辰不早,您赶紧休息,奴婢先走了。” 这次温知遥没有再拦她。 这种事总归不能心急,需要慢慢来。 他将压在软垫下面的书抽了出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翻过前面几页,口中不禁沉吟道:“玉佩,镯子,接下来又该送什么” - - 翌日清晨,孟初安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嘴唇,当下是又羞又恼。 没办法,她最终只能顶着这张嘴出门见人。 只是今日实在不巧,这一大早就碰到了卫晏、青枫和白斫等人相继从温知遥房里出来。 初安一怔,一身的困劲儿登时消散,垂下头率先向卫晏行礼,“卫公子怎么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 瞧见孟初安是从院里的厢房出来,卫晏愣了愣,然后微笑着回道:“我有些事要离开泸州一段时日,今日特地过来跟知遥辞行。” 孟初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祝卫公子一路顺风。” 卫晏微微颔首,遂又眸色倏然一滞,“孟姑娘,你的嘴怎么肿了?” 一听这话,几人的目光纷纷落到孟初安的嘴唇上。 初安连忙又垂下头,心虚地解释道:“没没事,就是昨日的饭菜太辣了” 只见青枫倏地皱眉。 怎么会? 这几日初安明明都是在陪主子一同用膳,主子最近有些上火,他特意交代后厨那边要做清淡些。 她这个样子分明是在撒谎 突然,他想到画柳有一次嘴唇也是这样,因为这事画柳当时还埋怨了他好久。 想到这儿,青枫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这也不奇怪,毕竟他和主子都是个气血方刚的男子。 犹豫一瞬,他开口打了个圆场,“没事,多喝点水就行了。” 然后他站在卫晏身后又道:“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公子,青枫跟着一道送送您。” 卫晏颔首,继而看向初安,“孟姑娘,保重。” 见状,初安忙点头,“卫公子也是,多保重。” 第46章 她终究是动了心 人都走了,初安也只能认命的进了主屋。 昨夜温知遥实在是精力旺盛,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这一大早又被青枫叫起了身,此时还有些犯困,正靠在椅子上假寐。 初安刚想张口问温知遥是否要用早膳,瞧见他似像是睡着了,嘴巴倏地又合上,继而轻手轻脚地走到里间去整理床铺。 “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正铺着被褥的手一顿,飞快地将最后一边被角整理好,她扭过身行礼,“瞧您太累,奴婢没敢打扰。” 温知遥微微颔首,倏地眸色一紧,“你嘴怎么了?” 狗啃的。 当然,初安可不敢这样说,只嘟囔道:“侯爷明知故问。” 听见这话,温知遥登时反应过来,他抿唇偷笑,“没成想竟然会变成这样,知道了,我下次轻点。” “” 谁要一大早听你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沉默一瞬,初安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她问:“侯爷现在可要用早膳?” 温知遥按了按额角,淡淡地嗯了一声。 二人用过早膳,初安伺候温知遥躺回床上休息,本来他还固执地说坐着眯一会儿就好,但却拗不过她的好言相劝,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人一吃饱,困劲儿也就跟着上来了。 孟初安虽然不知道温知遥为什么会犯困,但她知道她现在也想补一觉。 昨晚她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冲动。 她发现她早不可抵挡地对他动了心,她试图克制这份感情,但徒劳无功,真是越克制越会失控。 就算再困,她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回房休息,而是搬了一张条凳过来,守在门旁打会儿盹。 青枫过来时,见初安闭着眼一动不动,眸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其中多了一丝好奇,“你怎么困成这样?” 听到有人说话,初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看清来人时下意识地稳回了身子,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没事,就是坐着无聊一不小心睡着了。” 青枫瞧着她困成这副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就你这个样子,要是说昨晚没睡觉我都信。” 一听这话,初安忙揉了揉双眼,试图睁得更大一些。 “对了,你坐在这儿,侯爷他人呢?”青枫又问。 “在屋里睡着呢!” 说完这话,初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 青枫的目光登时变得更加古怪,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你和主子怎么一大早上都困成这样,莫非你们” 闻言,初安没好气地回他:“如果你真的这么好奇,不妨亲自去问问侯爷。” 此话一出,青枫随即干笑着摇头,“还是不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眼下初安是不能再睡了,她干脆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 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白斫这没回来,是跟卫公子一起走了?” 青枫点头嗯了一声,刚想开口继续说下去,结果却瞧见孟初安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玉镯。 眼睛倏地一眯,“这镯子” 不正是他昨日买回来的其中一个! 为了满足侯爷提的要求,他真是跑断了腿,将泸州街上大大小小的珠宝坊搜罗个遍,才找回来这么几个。 听他提到镯子,初安蓦然反应过来,她抖落下袖口连忙将镯子盖住。 可青枫毕竟是看到了,他也不急着拆穿,有意无意地说道:“你这镯子可真好看,戴着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这句话就像是在初安脑袋上一敲,登时就将她敲醒了。 怪不得温知遥昨日会莫名其妙地说起她的手腕,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人心思这么细,就是这嘴巴坏了点。 低低笑了一声,她又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儿的天真不错。” 青枫接着她的话就道:“今日是阴天。” “而且还闷热。” 气氛瞬间变得一度尴尬。 初安也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头看向远处,顿了顿,她问:“青枫,你跟在侯爷身边多久了?” 青枫想了想,缓缓地开口:“得有十几年了,那时我和白斫还小,爹娘遭逢战乱没了,是老侯爷收留了我们,带我们去了京城,之后我们便一直跟在了侯爷身边。” 初安一愣,实在没料到青枫的身世竟是这样,“抱歉,是我多嘴。” 青枫满不在乎地摇头,“没事,早就过去了。” 初安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见他真没有难过,才又极小声地问:“那侯爷身边之前没有其他的丫鬟嘛?” “这倒真没有,你是第一个。” 说完这话,青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点什么,他忍不住打趣道:“你不会是想问侯爷身边之前有没有过姑娘吧?” “” 心口一噎,孟初安忙挥手辩解道:“不是不是,你想多了,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继而她眼眸一转,清了下嗓子,“那什么,既然话都聊到这儿了,那就说说呗!” 这件事在京城中早已人尽皆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眼下青枫觉得太有趣了,果然儿女之情这种事还是看别人的更有意思。 青枫低着头身子抽了抽,然后立即敛回嘴角佯装成为难的样子,“这个嘛” “我房里还有侯爷赏我的蜜饯和点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等下我就端过来你与画柳姐姐分着吃。” “欸,你看你怎么这么客气。”青枫笑着道。 初安挤出一个笑容回他:“应该的,应该的。” 既如此,青枫也不好在藏着掖着,他幽幽启唇:“其实在你之前,主子身边就只出现过一位姑娘,这姑娘与主子早早就被定了亲,只不过后来主子出事,人家姑娘那边便把亲事给取消了。” 初安听着就有点生气了。 心中不平,她蹙眉道:“怎么会有这种落井下石之人!” 青枫扁扁嘴,“谁说不是,亏得侯爷之前对她那么好。” 倏然,屋内传出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真是吵死了!” 二人相视一怔,紧接着慌张不已地推开房门,相继进了屋。 青枫硬着头皮先开口道:“侯爷,您醒啦!” 温知遥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除非我是聋子,不然很难不醒。” 青枫这下不敢吭声了,他侧头看了眼初安,示意她来。 初安收到青枫投来的目光后,先走到桌子旁倒了一盏茶,然后扯着嘴角上前扶温知遥起身,“侯爷喝口茶,润润嗓子。” 温知遥沉默地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又还到她手上,然后扭头看向青枫,“他们都走了,你也该忙了。” 青枫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侯爷要让属下忙什么啊?” “白斫嫌我平时对你管教太松,走时特意交代要我对你严加厉行,瞧着外头的天好,不如你就趁着没有太阳将这院里的杂草都清了。” 眼角一抽,青枫极其艰难地应下。 青枫走后,温知遥目光深深地看着身旁的初安,“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不用拐弯抹角地去求别人。” 一听这话,孟初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他竟然都听见了! 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她小声回道:“知道了。” 第47章 患得患失 如今在这侯府里,孟初安的日子绝对算是这一众奴仆中过得最好的一个。 连日来,无论是府里的丫鬟婆子亦或者小厮侍卫都对她特别的殷勤客气,就连老夫人那边也对她赞赏有加,这一会儿又赏衣裳,又赏首饰的,让人无不艳羡。 只是孟初安她自己心虚地都有些快招架不住,感觉愧对别人对她这般好。 因为除了她和侯爷,没人知道他们之间两月为期的约定,只要这日子一到,她就要离开了。 刚走出后院没多远,初安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包袱,怔愣了良久。 这包袱里面装得是老夫人新赏给她的衣物,这次倒是没有了束腰,但里面却塞了几件合欢襟,这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老夫人甚至还对她说,只要她安分守己,不骄不躁,以后等正室过了门,自然会许她一个侍妾的位置,倘若她之后还能替侯爷诞下麟子凤雏,老夫人就作主,到时候托正房提她为良妾。 别人半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可她却不想要。 不提她已经答应了孟母的愿求,要为孟家延续香火。 就论这事,她自知自己并非良善,恐怕做不得与旁人共侍一夫,若当真如此,日后定要熬成了一个妒妇黄脸婆子,想想她都要唾弃不已。 当初为了银子她天真的闯进侯府,想着既能赚钱,还能和卫晏那样温文尔雅的公子相处,自然是犹如美梦一场。 但终归事违人愿,除了赚了点银子,其余的啥也不是,甚至她还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的人。 想到这儿,她又不禁摇头苦笑。 翠心在初安的身后站了许久,主要是初安挡着她的路了,她若是就这么过去不打招呼又觉得不甚合适,可一想到她与初安还有些隔阂,思量下决定还是再等等。 可是等了一会儿,只见初安还迟迟未走,她终于忍不住了,便开口好心地问了一句,“初安姑娘,瞧你在这儿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事?” 听见有人叫她,初安猛然回神,按了按眼角她扭过身看去,这一瞧竟然是翠心那个小妮子。 “我没事。”初安摇头,紧接着扬起嘴角也问了一句:“翠心姐姐这是要出去呀?” 翠心微微一愣,这人今日似乎也太随和了些。 她还有些不太适应地清了下嗓子,“是,老夫人今日想吃栗子糕,我去后厨瞧瞧她们做好了没。” 初安笑着点头,“那姐姐快去,别耽误了,我也回了。” 她手一挥,人便转身走了。 留下还傻愣在原地的翠心,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口中喃喃道:“难道这姑娘记性不好,忘了我之前得罪过她的事” 回到主院,孟初安将包袱送回了厢房,就朝主屋走去。 主屋的房门此时没关,远远地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听着声音像是侯爷和青枫的,孟初安没有多想,继而接着朝主屋走去,但下一瞬却被他们接下来的一句话顿住了脚步。 “侯爷,那咱们何时返回京城?” “快了,等我” “谁!?” 话音刚落,就见青枫从屋里闪了出来。 他瞧见来人是初安时,倏然收回了冷冽的目光,僵硬地挤出一抹笑来,“原来是初安,你何时回来的?” 这眼神初安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脑海中突然就冒出青枫当初握着长刀时凶狠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平时跟青枫玩笑惯了,竟忘了他也是她打不过的。 看她不说话,青枫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就出去了一会儿,人怎么傻了?” 一听这话,初安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比你聪明一点点。” “诶!你这人”怎么学得跟侯爷一样了。 他话还未说完,初安就被温知遥叫了进去。 初安一进屋,温知遥便问:“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祖母又找你说了些什么?” 问起这个,初安垂着眸回他:“也没什么事,就是见奴婢将侯爷伺候得好,老夫人又赏了一些衣物。” 微微颔首,温知遥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到我身旁来。” 温知遥此时这个样子,就像她当初唤邻居家的大黄一样,勾勾手指,给它点吃的,大黄就会没有一丝防备地朝她跑过来摇尾巴。 不过即使初安这样想,可温知遥的动作依然是非常好看的,毕竟他的这张脸独占优势。 恍神间,初安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他的身旁。 温知遥伸手一把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得了赏赐,怎么不见你高兴?” 初安摇头,随即扯起嘴角,“没有,奴婢高兴着呢!” “撒谎!” 温知遥直接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双臂圈着她,“你可是个小财迷,之前得了赏赐嘴巴咧得一天都合不上,若再给你一些本事,这房梁你定然都能跳上去。” 她哪有他说得这般不要脸皮。 登时反应过来她竟坐到了温知遥的怀里,怔了怔,连忙要挣脱开他站起身,“侯爷,您的腿可不能压着。” 结果温知遥却将她圈得更紧,“无妨,一个你而已,我还能承受得住。” 第48章 是云泥之别又是千里之隔 可孟初安还是觉得这个样子实在不妥,只要她想挣开,还是很容易的。 犹豫再三,她还是站起身,并退开半步远。 温知遥脸色一僵,“耍什么性子?” “奴婢怎敢,真的是心疼侯爷而已。”她扬唇笑着,语气很是真诚。 以免他还会这样,初安说完直接绕到温知遥的身后,为他轻揉着肩。 温知遥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真当她是心疼自己。 思及刚刚问她的话,温知遥再次启唇:“问你的话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高兴?” 孟初安看着眼前的温知遥,手指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反问道:“之前在门外,奴婢并非有意的听到一句,侯爷您是不是快要离开泸州了?” 温知遥微微一怔,原来她是因为这事不高兴,这是舍不得他走了? 眉毛轻挑,眼眸中带了一丝明亮,“是,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回京城了。” “是在您与奴婢约定的期限之前还是之后离开呢?” 听见这话,温知遥又皱起眉,心里很不舒坦,原来她还惦记着这事。 语气不耐地回她:“差不多就那几日,目前不确定。” 原来,他们当真是没戏了。 本以为她离开侯府后,只要他人在泸州,她定还会再见到他。 可这下,不提二人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就日后的距离也有千里之隔。 而她应该怎么办? 是不管不顾地与他缱绻深情一场,最后绝裾而去,还是说既早收心,与他保持距离,到时一拍两散。 瞧见身后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温知遥转头,漫不经心地道:“若是你愿意放弃你那愚蠢不堪的盘算,我可以养你,甚至是你家里的人” 心口一紧,似像是被他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她长久以来的坚持陡然变得分文不值。 初安出口打断了他,“不必了,多谢侯爷好意。” 这女人的心定是千年寒冰所制,亏得他这些日子对她这么好,若换作旁人,早就融化了! 温知遥气笑了,“你还当真是没有心。” 本以为她还会说什么好话哄哄自己,结果却听她不知死活地道:“侯爷说得不对,奴婢有的,只不过小了点儿。” 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雨,有风从窗柩中吹进来,连着摆在窗前的妆案都打湿了。 案上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面铜镜,一把木梳,还有一个妆奁。 但这些毕竟都是侯府的东西,孟初安如今还要住在这间房里,定然是要保管妥当,万不能损坏。 她摸黑走到窗前,正准备将其插上,当下不经意地往外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主屋那边此时灯火通明一片。 抓着窗柩的手微微一顿,口中呢喃:“奇怪,他不是早就歇下了。” 这要不要过去瞧瞧? 思忖间,有人穿着一袭蓑衣飞奔进了院子,这人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夜幕太黑,初安没有怎么看清,只觉得这人的身影极其眼熟,待他走进主屋门前开口:“侯爷,属下回来了。” 初安这才了然,原来是青枫啊! 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他打哪回来的。 摇了摇头,不管了,她得睡觉,明日还要起来伺候屋里的那位爷。 这下没有再犹豫,将木栓插上,她就折回床上继续躺下了。 主屋内,青枫将怀里的包袱打开,里面还裹着层层蜡纸,再一层层的小心揭开,才取出这丝毫没有淋湿的话本子。 青枫将它们整理妥当交给温知遥。 “侯爷,掌柜的说这些话本子都是近来最畅销的,您过目。” 温知遥抬手接过,认真地翻了翻,眉心倏地蹙起,随手就甩到了地上。 “你这找得都是些什么东西,一本不如一本!” 见主子不满意,青枫心底一慌,侯爷该不会还要让他出去吧? 顿时,脑子急得直打转,只听叮地一声,他倏然抬眸,“侯爷,其实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闻言,青枫将地上的书捡起,娓娓编来:“其实这男女之间交往起来非常容易,不用许她什么海誓山盟,地老天荒,就送她东西,也不用管这东西的贵贱,只要您诚意到了就行。” 听到这话,温知遥白了他一眼,“我之前不是也送了。” 青枫身子一僵,但脑袋却转得飞快,他垂眸道:“那定是主子送得还不够。” 温知遥沉默。 原来如此。 他每次送完东西,她的确变得不一样,本来也是打算再送她东西的,结果瞧见这几日她对他大有不同,便将此事忘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捧着书的青枫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向外头偷瞄了一眼,突然有点羡慕白斫可以常常不在主子身边了。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白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屋里正交谈的两人齐齐扭过头来看向他。 微微一怔,白斫连忙跪下,“还望王爷恕小的一时失礼。” “免了。”怀阳王虚扶一把,似笑非笑道:“听闻你月前刚从幽州回来?” 白斫一顿,语气恭敬地回道:“是。” 听见这话,怀阳王倒是笑出了声,“是就好,那可与本王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一旁一直未言语的卫晏微惊,薄唇紧抿,脸色也白了两分。 世人都说朝堂之上最属怀阳王仁慈,但卫晏与他几次接触下来,却觉得并非如此,只能说这位王爷心机颇深,一直隐藏的极好,连他们差点都骗了。 “王爷,您就别吓唬他了,这事草民也知道一些,不如由我来同您讲。” “哦?”怀阳王挑眉,“原来卫公子也知晓,那早知本王便来问你了。” 卫晏轻轻一笑,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王爷可曾怀疑过太子殿下重振幽州之事?” 怀阳微微眯起眸子,似在打量,“你可知这一句话,便能让这大周朝的天下乱了。” 卫晏点头,自然知晓其意,“难道王爷以为这如今的大周朝不乱吗?” 怀阳王闻言凝眉不语。 片刻,他又倏然笑了,“本王终于知道广安侯为什么会派你过来,回去告诉他,我定会如他所愿,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还请王爷直说,草民定将如实转述。” “本王想要《温家兵法》!” 卫晏愕然抬头,就连一旁的白斫亦是怔愣当场。 怀阳王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放心,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这件事你们商量好了再来见我。” “当然,作为回礼,本王也会送他一些关于老广安侯的线索。” 顿了顿,他又道,“比如温家军副将魏雄的下落。” 第49章 寒心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白斫一拳捶到了墙上,拳落之处登时就掉了一块巴掌大的黄泥墙皮。 卫宴将目光落到那墙皮脱落处,眉心紧锁,一言不语。 “早年圣上夺了侯府的军权,如今怀阳王还要抢这侯府代代传承的兵法,这与那些霸匪行径有何区别!” “白斫,这里是京都,慎言!” 一向言笑晏晏的人陡然变了脸色,白斫只能硬生生闭上嘴,不敢再说,可是心口的怒气和不甘终究是难消。 沉默片刻,白斫还是忍不住开口:“公子,不如咱们掉头回去,总归这事怀阳王已知晓,这么好的机会他定然不会放过,关于老侯爷的事咱们回去再想想办法。” 卫晏抿了抿唇,垂下眸,“以知遥的性子,若是知道魏将军还活着,你觉得他会愿意放弃?” “这这也不能任人欺负啊!” 当真还是他们将怀阳王这人想简单了。 他们不过才来到京城几日,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躲在这间客栈里,可怀阳王却能轻轻松松地说出白斫是月前从幽州回来,知晓他们想做什么,甚至是连老侯爷身边人的下落也清清楚楚。 就如同你百般斟酌落下了一枚棋子,可对方却看透了整盘棋局,这就是他们与他的差距。 更糟心的是这人还不屑与你为伍,你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攀附求和。 “这事我会如实告诉知遥,咱们在京城暂且再等等,等他回信。” 还等什么,老侯爷的事是主子这么些年难平的心结,他一直以为此事还有转机,如今知道当年实情的人终于有了线索,他又怎么会错过。 白斫心里实在愤懑,但还是将这些话硬压下去了。 其实卫晏的心里也堵得难受,丹心碧血换来君王凉薄,终将还是寒了儿郎心。 - - 泸州的这场雨一连下了几日,连着庄稼地都被淹透了,将熟的谷子全捂在地里,耕农们半年的心血就因这场雨付诸东流。 泸州县令这下愁坏了,本来就是稀疏光亮地额角果然又往上移了移。 他将此事上报给了崇州郡守,奏请朝廷拨款屯粮,为来年粮荒做好准备。 崇州郡守本就年事已高,再过一年便可买田阳羡,再加上他的实权这些年早已被齐修贺罗掘一空,当下就如同摆设一般,这种事自然要来问他的意见。 齐修贺看了册子后冷笑一声,“泸州县令这个老滑头,当初让他筹募造桥都不肯,向上要钱倒是挺积极。” 郡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想来这次大人帮忙递了册子,他往后必定会知晓分寸。” 当初这泸州县令驳了他几次好意,各地州县里就属他最不识好歹,眼下终于能拿住他一次,定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不过区区三千两银子,既然他这么有能耐,就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空头人情我可领受不起,那泸州不是还有个富商陆家,这粮食的问题想来县令不难解决。” 郡守老大人听了,暗暗摇头,这齐大人如今在州郡里只手遮天,就算他想帮也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将册子驳了回去。 这消息被一直盯着齐修贺的温知遥很快得知。 “侯爷,这事咱们可要插手?”青枫说着将信笺收在锦盒里,放在了书柜最上层摆好。 “不急,等京城那边来了信再说,应该就这几日便会到。”温知遥淡淡回道。 只要怀阳王肯出手,这齐修贺蹦跶不了几天了。 忽然觉得身边空空,他皱眉问:“她人又跑哪去了?” 犹豫再三,青枫如实道:“老夫人今日吩咐后厨给您做了些糕点,初安知道后便过去了。” 他最不爱吃糕点祖母是知道的,若不是见初安想吃,他这院里定然都不会出现此物,怎么还会特意吩咐做这些? 觉得此事不对劲,他抬眸看了一眼青枫,见后者不敢与他相视,眼神似在来回闪躲,立即就沉下脸来。 “你有事瞒着我?!” 青枫实在不适合撒谎,他知道此事他替老夫人那边兜不住,直接就跪到地上认错。 “侯爷,属下知错了。” “说!” 这事他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又惧怕主子,只好支支吾吾道:“就是老夫人问属下您行过房中事没有,属下不敢隐瞒,就就如实说了,老夫人以为您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在骗她,属下脑子一热,便将这事直接推给了初安。” 温知遥一听,更加生气,厉喝道:“然后呢!” “然后老夫人说此事她知晓了,并命令属下不要告知于您,其余的什么也没说,便让我回来了。” “那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真的不知道,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这些,只是初安去了有一会儿还没回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听到这话,温知遥当下是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往外头去寻初安。 青枫跪在地上怔愣了几息,顾不得主子生气,忙起身过去搀扶他。 温知遥愤愤地甩开他的手,“若她万一出了事,你给我等着!” 侯府历来都是武将出身,温知遥的祖母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当初就连他母亲那样厉害的性子都被他祖母给磨平了,最后躲得远远的不回来。 若不是家里遭逢了这么大的变故,外加老夫人从小就疼爱温知遥,她也不会这些年大大收敛了脾气,变得这般好相与。 温知遥的一条腿刚迈过主屋的门槛,孟初安就从外面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提着食盒走进了院子。 初安一进来就瞧见青枫哭丧着脸,想扶又不敢扶的护在温知遥身边,她愣了愣,忙开口劝道:“侯爷,这外面还下着雨,您就在屋里走走,别出来了。” 闻其声,温知遥怔然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没事,暗暗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却又恼骂道:“你乱跑什么,不是说了去哪都要同我讲,不得随意离开我身边半步,你难道就不长脑子嘛!” “” 猝不及防地就挨了一顿骂,孟初安登时就懵了。 忽又意识到她走时好像与青枫说了的,便开口解释:“侯爷您当时在看书,奴婢就没打扰您,但奴婢与青枫说了去后厨拿了糕点就回来。” 她又看向青枫,眨眨眼,“是吧?青枫。” 青枫此时哪敢说话,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 “” 不过此事初安什么也不知道,的确也怪不得她。 想到这儿,温知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还不快过来扶我进去!” 第50章 莫贪口腹之欲 孟初安从来都不是个性子极好的人,但面对温知遥,她有着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好脾气。 下一瞬,她扬起嘴角就笑着朝他走去,“好嘞,奴婢这就过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全都塞到青枫手里,伸手挽着温知遥的胳膊就进了屋。 不知为何,她总觉此时的他有些不一样,甚是神采英拔,秀色夺人,就连同他身上的药香都是那么的独特,让人很想与他亲近。 这人怎么会长得这般好看! 初安本是心里这样偷偷地想着,可接下来她却神思恍惚地说了一句:“侯爷,您长得可真好看。” 心口一震,温知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人,“你刚说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初安也是吓了一大跳。 她莫非是被色鬼迷了心窍?怎么会说这种胡话! 嘴角抽了抽,她有些心虚地回道:“奴婢说……您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温知遥好笑地看着她,“不是这句话。” “侯爷都听到了还问。” “可我想听你再亲口说一句。” 初安羞赧地别开眼,小声地嘟囔道:“侯爷,青枫还在呢……” 站在原地的青枫不敢动,他走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甚是多余。 “侯爷,属下……” 温知遥白了他一眼,“出去!” “是。” 青枫忙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后,飞快地退了出去,没有一丝犹豫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见房门关上后,初安愣了愣,难道真要她再说一遍? 还好温知遥并没有为难她,只是问了一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提及这个,初安倏然想起来,她扬眉笑道:“因为奴婢在后厨给您做了这个。” 说完她将食盒里的糕点一盘盘取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杏眸晶亮地看着温知遥,“侯爷您猜一猜,这里面哪一盘是奴婢做得?” 温知遥挑眉,他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还会做糕点。 直到他垂眸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瓷盘,顿时了然,指了指离他最近的这盘核桃酥,他启唇:“这个。” “侯爷您怎么知道!”初安惊诧地睁大了眼。 伸手拿起一块核桃酥看了一眼,温知遥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盘里的糕点最丑。” 一听这话,初安当下就沉默了,垂着眸子小心地移开那盘核桃酥。 也怨不得他嫌弃,谁叫她自取其辱非要学人家做什么糕点,她本来就不是那块料。 结果,身旁的人却又道:“样子是丑了点,但味道还可以。” 微微一愣,她抬眼,就见温知遥的口中还含着她做得半块核桃酥。 抿唇偷笑,她又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侯爷若是觉得味道好,奴婢以后还给您做。” 可以后是多久,二人谁也没提。 温知遥只浅笑着回了一个字:“好。” 最终,温知遥也是很给面子的连吃了几块核桃酥,其他几盘糕点皆未动过。 见状,初安倒了一盏茶递给温知遥,口中问道:“侯爷,这些您都不吃了?” 温知遥接过茶盏喝了两口,然后低低嗯了一声,“核桃酥不许动,其余的你随便吃。” “谢谢侯爷。” 初安笑开,连忙想将这些糕点再装回食盒里,打包回去之后再吃。 “别带回去了,就坐在这吃。”温知遥道,“我看会儿书,你在旁边陪我。” “好。” 既然温知遥都这样说了,初安也不端着,反正就算她吃相不好看,他也没说过什么。 这侯府厨娘的手艺是真得一绝。 尤其是这栗子糕,香甜软糯,入口绵密,之前她在后厨的时候就忍不住偷吃了一小块,简直是太好吃了! 温知遥不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瞧着初安拿起糕点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嘴里塞,微微叹息一声。 若非是他,谁还能养得起。 片刻之后,几盘糕点已经少了大半。 孟初安这下真的吃撑了,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这几日泸州下雨,天儿也是难得的凉快。 可孟初安这会儿却觉得闷热,甚至脑袋还有些迷糊。 都说这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可今日的确怪了些,她直接打不起精神来。 甩着手朝脸上扇了两下风,只觉得还不够凉快,甚是又开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倒了一杯茶,紧接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茶壶空空如也。 听到动静,温知遥转过来看向这边,他迎上她的目光,这才发现初安她眼神迷蒙,神色也有些不对劲。 他蹙眉,“你怎么了?” “奴婢好热” 声音虽是从初安口中传出,但却是温知遥从未听过的娇喘低哑。 这好端端怎么会 不对! 眸色倏地一紧,温知遥深深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 登时有些懊恼,他的确对初安有些兴致,但这种事本就讲究水到渠成,而祖母却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迫不及待地插手,是令他有所不齿的。 不过温知遥从来没遇到过眼下这种情况,他一时有些无措。 顿了顿,他问:“你哪里热?” “我我全身都热。” 微微一愣,温知遥站起来身,“你可还能走路?” 身上就如同一团火在烧,而且这温度还在节节攀升,初安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不想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跟我来!” 孟初安不知道温知遥要带她去哪儿,但知道他一定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所以没有犹豫,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紧跟其后。 温知遥本就因为腿脚不便,所以走得很慢,眼下臂膀处突然贴上来一人,浑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一时都有些站不稳。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能自己走?” 初安抱着温知遥的胳膊,将头抵在他的肩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蹭来蹭去,蹭得温知遥心烦意乱,又不忍心推开。 “不是要扶着您” “” 二人就这个样子紧紧依偎着,不知是他拖着她,还是她搀着他,终于来到了浴房。 第51章 不是梦 再怎么说温知遥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虽然他理智尚存,但也受不住她这般撩拨。 比如此刻,孟初安将他整条胳膊紧紧锢在怀里,他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温柔的触感,只与他之间隔了几层轻薄的衣料,更别提这女人的手还搭在他腰间上,似在摸索般不断地游移。 温知遥实在是备受煎熬。 终于来到浴桶旁,他将初安从自己身上拉开,侧着身子把她往浴桶那边推了推,“桶里有冷水,你自己爬进去泡一泡。” 被温知遥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推,初安一时失衡,上半个身子一下子就栽进了浴桶里。 灼热发烫的脸颊骤然间接触到冰凉刺骨的冷水,她顿时清醒了许多,可心中的火就像是浇不灭一般,很来又燎了上来,已经顾不得这是谁用的浴桶,她索性爬了进去。 只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她便将身子往下沉了沉,把头也埋进在水里,水面上很快泛起来一溜咕噜噜地气泡,之后便没了动静。 见状,温知遥心口一惊,毫不犹豫地将她从水里拉起来。 颇为恼怒地看着面前之人,“你疯了,想要被淹死嘛!” 她脸颊早已烧得透红,就像是抹上了两团胭脂,杏眸里渗着难掩的欲色直勾勾地盯着他,模样实在是诱人至极。 温知遥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撩人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下,窜起得恼意顿时消无。 而孟初安此时脑袋已经昏乱得分不清虚实,她以为自己又做起了那场梦。 在自己的梦里还敢这么凶,也不问问她答不答应。 “你凶什么凶,都吵到我眼睛了!” 温知遥一愣,眼睛里尽是写满着不可思议。 他还未开口,却见她晃了晃脑袋,伸手来扒他的衣领,口中还不满地嘟囔道:“一点都不乖,过来给我咬一口!” 温知遥眼眸微微一眯,抓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他咬牙,似在隐忍。 “你看清楚我是谁!” 这人又在凶她! 一生气,初安直接将钳制住自己的手用力甩开,然后抬手扣住了温知遥的下巴,狠狠地咬了一口。 “狗头臭屁温大爷!” 此话一出,温知遥再也忍不了,必须要让她知道招惹自己的后果,寻着她的嘴唇就咬了下去。 她的嘴唇很软,温知遥一口就咬破了,他用舌尖扫过他留下的痕迹,随之便尝到一丝血腥味,这才有些不舍得松开。 可下一瞬,她却用双臂勾上了他脖子,声音嘶哑地说道:“疼你轻点” 本来只是想要惩罚她,却没想到她非但不怕,还敢这般撩拨他,当真就不怕他会乱来? 温知遥心口难耐,他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想趁初安不清醒的时候去碰她。 他想了想,实在不行就直接将她打晕,总好过她醒来之后会怨恨自己。 可是这样做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卫晏如今也不在府里,他对药理是一窍不通。 结果,在他恍神间,初安盯着她觊觎很久地那片白皙脖颈,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我好喜欢。” 话音刚落,勾着他脖子的手往下轻轻一按,她的唇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温知遥的胸口震如擂鼓,他觉得若是再忍下去,他可能会气血上涌,暴毙而亡。 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扣着她就吻了下去,这一瞬,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就连那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冲散。 二人的唇紧紧相贴,不知餍足的纠缠,一时间难舍难分。 孟初安登时感觉内心的燥热得到了一些纾解,终于找到了心中那说不清的渴望,眼下她还想要得更多,更多。 她倏然推开他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倾身压下来吻他,二人缓缓地移到地面上。 她想,既然是她的梦,那这场梦只能由她掌控,可接下来却不受她控制,她与之暗暗较劲。 辗转翻覆片刻,随着身上湿黏浸凉的衣裳渐渐剥落,他还是将她掀到了身下。 温知遥的唇跟着他的手不断往下,脖颈至腰间,所过之处如野火燎原,引得孟初安情不自禁地呻吟娇喘。 她终究还是败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怎么连梦里她也这般弱。 可身上的感觉太过真实,来不及多想,很快便无力与他较劲,只能任他折腾。 “” 都说这种事可以无师自通,可两人毕竟还是没有经验,过于生涩。 一瞬间,初安蹙眉,她十指的指尖紧紧得抓在他的后背上,双腿却扭躲着,“够了疼疼疼” 温知遥亦不是很舒服,他按住她的双腿,“别动,你别动!” “你” 她明明真的很疼。 他怎么可以这么凶。 他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怎么可以一直欺负她! 初安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也紧跟着一颗颗地滑落了下来。 温知遥一愣,他皱眉,“你哭什么?” “凭什么在我的梦里,我还要听你的” 听到她这样说,他不由失笑,“傻子,这不是梦。” 天知道他怎么会喜欢这个傻女人。 他轻轻地啄着她脸上的泪珠,柔声哄道:“别再哭了,我会轻些。” “” 刚开始两人感觉的确都不是很好,但后面却越来越舒服,彼此不知疲倦地搅在一起,不可开交。 “” 直至傍晚,青枫见主子迟迟未唤下人过来布膳,难免心生狐疑。 盯着主屋半开的房门,他也不敢直接闯进去,便躲在门口附耳听了听,想听听屋里头的情况,可却什么也没听见。 青枫很是纳闷,主子和初安这两人在屋里做什么呢? 关键是也不关门。 顾不得会被挨骂,他叩了叩门板,“主子,您该用膳了。” 结果并没有人回应。 心口一紧,正当他准备推门闯进去时,就听旁边的浴房传来温知遥清冷的声音:“我在浴房,让人送热水过来。” 啊? 青枫有些茫然,主子为何没叫他在跟前服侍,自己就去沐浴了? 没由他细想,就听温知遥又道:“顺道去后院找个丫鬟过来。” 第52章 温家也要延续 听闻温知遥突然要从后院调一名丫鬟过去,就连老夫人一时也有些琢磨不透。 斟酌一番,最终决定还是派画柳过去瞧瞧。 画柳应下,便跟过去了。 瞧着老夫人一直皱着眉,似在愁思,孙嬷嬷当即就反应过来她老人家在忧思何事。 “老夫人,老奴估摸着那事是成了。” 闻言,老夫人倏然抬眸,“你先前不还说这事不一定能成?” 先前孙嬷嬷是有些拿不准,因为初安这个丫鬟毕竟是半路进的侯府,一没签卖身契,二又不是家生子,但凡她性子烈些,誓死不从,她们拿她也没办法。 若不是侯爷这一时相中了初安,别的姑娘近不得他身,老夫人和她也万不会出此下策,更不用费心打听她一个丫鬟的喜好。 “老奴觉得,要是这事儿没成,就不可能是侯爷叫人过去,而是侯爷他亲自过来了。” 觉得孙嬷嬷的话也有些道理,老夫人微微点头,但脸上却未有半点笑意。 “老夫人可是担心侯爷会因为这事再跟您心生嫌隙?” 老夫人闻言苦笑一声,当年因为她和知遥母亲不和之事,知遥就没少对她心存芥蒂,只因这孩子是个重孝之人,嘴上从未说过而已,眼下就算是大错已成,她也不在乎他们之间再多一层隔阂。 但毕竟温知遥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更是温家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想到这儿,老夫人忍不住怅然叹息,“知遥这孩子是我亲自养大,他的性子我最是在了解不过,若不是他不听劝,我又怎会这般逼他” 说起来老夫人是瞧不上初安的,她觉得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丫头能给她孙子当通房已然是她高攀,她会这样做也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老夫人本以为今夜便会等到画柳传来的消息,没成想却先等来了她孙儿。 温知遥此时的面色并不好看。 不管他喜不喜欢初安,老夫人都不应该用这种手段来干涉他的房中事,更何况他如今已能当家做主,当然不会再想受人掌控。 他敬他祖母,但不能纵她。 不过说到底那人若不是孟初安,他也定不会乱了方寸。 “祖母,孙儿今日来只是想与您说一声,待我回京之时便会放初安离开。” 他的言下之意——祖母,您的算盘打空了。 老夫人神色一僵,眉眼中带着几分诧异,“你与她没有” 温知遥垂眸,眼里晦暗不明,“今日如祖母所愿。” 老夫人这下更听不明白了,她拧着眉,“那你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 不是温知遥不想留下初安,而是温知遥也不知道因此一事,初安可会愿意跟着他。 沉默了片刻,温知遥扯了扯嘴角,反问道:“祖母在决定做这荒唐事之前,可有问过孙儿一句是否愿意?” 亦或者是问过初安一句是否愿意。 这么多年,她还是这般独行其事,有己无人,从来都是依她心中所愿,毫不在乎他人。 老夫人答不出口,这件事的确是她有错在先。 见祖母没有回他,温知遥便没再往下说。 他起身行礼准备离开,老夫人却突然幽幽地开口说:“温家如今还留在这世上的不止你一人,别忘了你祖母我也是温家妇。” 瞳孔微缩,温知遥转身,“祖母您这话是何意?” “如今我已半截入土,自然是再也管不了你,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尚在,这温家的血脉就不能在我手中断了。” 她不想在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更不想待自己百年之后无脸去见温家的列祖列宗。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温知遥犹豫了一会儿,微微启唇:“祖母您切要保重着身子,您放心,温家也不会在孙儿的手里没了。” 说完这话,他便离开了。 温知遥走后,候在门外的孙嬷嬷进了屋子,她心疼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侯爷既然都开口这样说了,您就且宽心,莫要再为此伤神。” 老夫人无奈地笑了笑,低眸不语。 当今太子与怀阳王党争已有多年,这迟迟不站队且又稳握实权的侯府自然就变得极其碍眼。 世道浇漓,侯府的处境日落千丈,一片凄凉萧然。 老夫人毕竟只是一个后宅妇人,自然不清楚侯府是挡了谁的路。 但经历了至亲之人相继离世的遭遇之后,她认为只要能活着,就算是苟且偷安也未尝不可。便提出让侯府举家搬离京城,一来是求得清静,温知遥能安心养伤,二来便是韬光养晦,让侯府远离朝堂。 自她得知温知遥派卫晏偷偷赶往京城一事以后,她到底还是慌了,深知自己如今已经无法将他左右,便一时糊涂,想了个这样伧俗的法子让他给温家留后。 - - 一夜之间,阴霾散尽。 朝阳洒下金色的光辉,照亮了大地上的每一寸角落。 躺在床上的孟初安渐渐转醒,抬手伸了个懒腰,才惊觉自己身着的这件衣裳并不是昨日她穿得那件。 心口一惊, 她直挺地坐起身。 她何时睡着的?谁又给她换得衣裳? 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恰巧此时房门被推开,初安又是一惊,下意识地扯上被褥裹紧,她厉喝一声:“谁!” 结果,来人却实在令她意想不到,竟然是画柳。 画柳也被初安这突然地一嗓子吓了一跳,还好手里的水盆没有洒。 她自顾自地走进房里放下水盆,扭身看向初安,“你可终于醒了,赶紧起来洗把脸。” 眼睫颤了颤,初安迷茫不解地看着画柳,“你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侯爷叫我来伺候你。”她呶了呶嘴,“不然你以为我想来?” 侯爷让她来的? 见初安失神,画柳又道:“既然你醒了,我也该回去了,照顾你一夜真是累死我了。” 这话听得像是在抱怨,可是她眼里却没有半点嫌弃。 初安愣了愣,叫住了她,“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感觉就像是生病了一样,浑身酸痛” 此话一出,画柳脸上肉眼可见的就红了。 她睨了初安一眼,“你这人怎么那么不知羞!竟跟我说这个” 第53章 如今大周已经不需要温家 初安这下更摸不着头脑。 画柳并不知道初安是中了迷魂药,真以为她是想通了才会做了这种事,但瞧着初安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脸的迷茫,心里也有些疑惑。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初安晃了晃脑袋,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幽邃深晦的梦,梦里的画面旖旎缱绻,糜乱不堪,但又太过真实且震撼,关键那可都是她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就连那些云雨图上也没如此清晰。 思及到这,她双眸一紧,脸色顿时涨红,难道说那都不是梦!!! “我是不是”话到嘴边儿,却实在是说不出口,顿了顿,她抿唇,“你还是走吧。” 画柳不明所以地蹙眉,“你这人可真是莫名其妙。” 丢下这句话,她便扭身离开了。 初安当下哪里还顾得上画柳,她此时的心里已经慌成一团乱麻。 囫囵地抹了把脸,她起身下床,腿上传来的酸痛感更加印证那绝对不是梦。 初安忐忑地解开腰间的系绳,垂眸看去,目之所及处斑驳的紫痕,就算之前未经过人事,她也知道这是如何留下。 心口咣当一声,沉入谷底。 这特娘的都叫什么事啊! “” 初安在房里坐了良久,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种种迹象表明她一定是被下药了,不然不可能这般疯至荒唐。 可事已至此,她又该如何? 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二人的将来,一是她深知他们的身份相差甚远,各有各的路要走。二是她随性惯了,为了银子忍下一时还成,若后半辈子都关在这大院里,她迟早会原形毕露。 到底都是初经人事的两人,谁也不好意思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温知遥看着摆在面前的早膳,以及旁边位置上的一副碗筷,正在出神。 听见房门口有了动静,他怔然地抬眸,看清来人时,眸色又倏地暗下。 “她还没出来?” 青枫无奈地点头,“要不然属下直接去叫初安过来?” “不必了。” 既然她不想来,那便随她吧。 说完,温知遥捏起筷子自个儿吃了起来,不知怎的,今日的早膳食之无味,且难以下咽,心中倏感不耐,他直接将手中的筷子甩到了地上。 她到底为何要躲! 如今已然这般,只要她开口说她愿意跟着他,他定会宠着她,保她和她家人这辈子衣食无忧,虽说不能立即许她身份,但绝不会负她。 见主子突然发火,候在一旁的青枫吓得身子一抖。 “侯爷,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看了青枫一眼,温知遥阖上了眸,叹口气,“不吃了,将这些都端去她房中。” 青枫一愣,不敢多想,忙点头应下。 - - 别人待自己好,孟初安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毕竟眼下她还是侯府的丫鬟,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内心纠结斗争了许久,初安终于踏出了房。 她以此生最慢的速度挪到主屋门前,见房门此刻紧闭,心口莫名地又提起一口气。 犹豫片刻,她轻轻地叩响了门。 “都说了今日不要再打扰我,滚开!” 一听这话,初安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酸楚,她没敢做声,扭身又回到房中。 都说女人自荐枕席最为轻贱,即使这次她并非自愿,但也没什么不同。 倘若中招的那人是温知遥,想必她也不忍心让对方痛苦难熬下去。 说到底,男人对女人不过都是图一时新鲜,越得不到越会耿耿于心,到手之后又有几人会珍惜? 而且,这跟身份无关,她爹孟昶就是如此。 真正的幸福并不是在于追求更多的女人,而是在于能与一个人携手走过一生的时光。 不过,她爹永远都没机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吸了吸鼻子,孟初安苦笑不得,她这是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清白这种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在纠结也不可能跑回来。 反正她在侯府也待不了多久,等回去以后,她就买一个男人回来,这买回来的绝对会像冯翠翠男人那般听话,也定然不敢嫌弃她。 半个时辰后,主屋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你是不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温知遥黑了脸,他甚至怀疑青枫就是故意的。 门外的青枫怔了怔,面露难色道:“侯爷,是从京城来得急信。” 闻言,温知遥瞳孔微缩,沉声道:“进来。” 推开门,青枫忙将手中的信笺递到温知遥面前。 接过信,温知遥的目光从上至下行行略过,眸中的怒意登时越来越浓,捏着信纸的五指倏然收拢,一张纸直接被揉搓一团。 他冷嗤一声,“这个怀阳王当真是深藏不露!” 只要能找到魏雄,就算这是个圈套,温知遥也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他太想知道当年的幽州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温家军已经收到了皇城这边送过去的放城退军密令,可他爹却还是选择在弹尽粮绝,矢尽兵穷的情况下孤军奋战,直至敌军冲破哨卡,温家军全军覆灭,无一生还。 一代名将只因此一战便遭世人唾弃。 有人说温老侯爷如此固执是因为接受不了他手上会出现败绩,还有人说若不是温老侯爷总想着攻城略地,敌人也不会对他恨之入骨,幽州的百姓也不会从而被斩尽杀绝。 众人纷说云云,却无人提及太子带军支援太晚。 只记得是太子重振幽州,救边疆的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 可温知遥却不信,他不信爹娘会弃他与祖母二人在京城不管不顾,更不信他们直至临终之前,都未与他留下只言片语。 深吸了一口气,温知遥闭上双眸,掩去眼底的一片猩红,“将《温家兵法》取过来,给他。” 听见这话,青枫心里骤然“咯噔”一声,“侯爷,这万万不可啊!” 《温家兵法》是温家的传家至宝,它是由历历代代温家军用血肉之躯撰写而成,也是温家人誓死守护之物,当年就连圣上都未曾扯下龙颜提过此事,倒是这一直以来扮猪吃虎的怀阳王率先开了口。 温知遥苦笑一声,很是凄然地抬眸看他,“它本就是温家为了大周的疆土而著成之物,如今大周已经不需要温家,我留着它又有何用?” 第54章 二人一较高下 这种事,只要自己能想通,自然也就不会难堪。 孟初安心里默默地想。 在房里磨呀磨,一直磨到晚上,初安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出现在主屋里。 若不是她闪躲的目光出卖了自己,温知遥都要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房内一片死寂。 她当真是什么也不想说? 温知遥心情本就不好,本以为初安主动出现是她想通了,却发现这人跟没事儿人一样,平静又冷漠,终于是再也耐不住了,他咬牙,“你!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微微一愣,初安迎上他不满的目光,顿时有些胆憷。 她点了点头,犹豫一瞬,幽幽地启唇:“其实昨日之事您应该知道奴婢并非有意如此,所以请侯爷不要介意。” 一听这话,温知遥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好一个不必介意!” 若非昨日地上的落红是他亲自清洗,他都要以为这定然是青楼的妓子才会说出这般凉薄的话,就连那些纵情江湖的儿女也万不可能像她这般绝情! 初安眯眼,眼里神色颇为复杂。 做丫鬟可真难,做温知遥的丫鬟更难。 初安本以为温知遥是因为丢了身子才生气,可她都这样劝他了,他却变得更加愤怒,当下她十分笃定,这人绝对是介意被她睡了。 “侯爷,您就别生气了。”默了片刻,她又嗫嚅了句,“奴婢不也是第一次。” 初安最后的这句声音极轻,温知遥还是听见了。 他轻哼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那你都没想过要我对你负责?” “” 心口一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般,堵得初安又暖又胀。 想让他负责么? 当然是想。 试问天下间的姑娘,如若没有不得已的苦衷,有几个不想被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负责? 更何况她也喜欢他啊! 收敛神思,初安抬眸看向温知遥,反问道:“侯爷,您能留在泸州不走吗?” 她连一句“你身边以后是否只会有我一人”都不敢问,更是不敢问他“咱们以后的孩子是否可以过继一个到楚家”。 只问了他是否愿意留在泸州,这是她的期盼,也是她最大的让步,只要温知遥肯留下来,她便任情恣性一回。 不过留在泸州,温知遥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虽说在这里过得的确安逸,但是他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事要做,而且他不能保证还需要多久。 若是心事了结之后,泸州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想到这儿,他回她:“不能,但是我以后可能还会再来泸州。” “以后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温知遥顿了顿,抿唇道:“我不知道。” 闻言,孟初安扯起嘴角笑了笑,“既如此,那奴婢便回答您,奴婢不需要您负责。” 其实不管多少年,初安都可以等,但是她的娘亲不能等。 孟母已经饱经风霜了这么久,更是含辛茹苦地将初安抚养长大。 再者孟母如今已至半老徐娘的年纪,初安又怎忍心还让她孤独的继续守着自己,更何况眼下总算找到了孟母可以托付余生之人。 眼神沉了沉,温知遥问:“离开我,你以后又能如何?”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奴婢只知珍惜当下。” “你这话又是何意?”温知遥皱眉。 “意思就是离开侯府之前,奴婢心里只会装着侯爷一人,再无其他。” 一听这话,温知遥微微一顿,面色登时好了许多,可又想到她还没说离开侯府之后呢? 心里可还有他?还是说将他忘了在装别人?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温知遥的脸色阴沉,比之前的怒气更甚。 孟初安愕然地看着他,“什么不可以?” “你以后心里只能有我!” 嗬!这人当真是蛮不讲理,连她以后还想管着。 初安不想惯着他,没好气地就说了一句:“奴婢以后的事,就不劳侯爷操心了。” 她话音刚落,腰间就横过来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拉拽了过去。 “你这个女人,这张嘴当真是厉害!” 未等初安反应,温知遥就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哦,不对,是咬! 咬的孟初安生疼,她记得昨日这人好像也是咬过她的,不然她今日的唇上也不会留下一小块的破皮。 昨日她没力气无法反抗,今日他还敢这样,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咬她是吧?那咱们就看看谁更厉害! 孟初安开始采取强硬的进攻,与他展开较量。 二人彼此谁也不服谁,就像是都想成为上面的那个,不甘落入下风。 顿时满口咸腥,就算是嘴角和舌头都咬破了,依然还是纠缠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二人何时又颇有默契般的变成了相互吸吮着舌头。 一时间,周遭一圈只剩下两人彼此暧昧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所以这也怪不得青枫这么大的脚步声,都没人听见。 青枫瞧着天色已黑,心想这初安躲在房里又不出来,那他怎么也得过来服侍侯爷休息吧! 所以他便很懂事地敲门了,“侯爷,天色已不早,您该休息了。” 可屋内回答他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句:“滚!” 毕竟被骂久了,青枫的心里承受能力也有所增长,“可是属下不进去,您怎么” “你胆敢进来一步,我就将你的腿打断!” 这句话倒是鲜少骂过,青枫不禁有些害怕。 “是是是侯爷您别生气,属下这就滚。” 被这么一搅,再好的兴致也会没了。 没了烈火般的情欲在,二人登时都冷静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痛感。 孟初安抬手摸了摸唇角,心里不满地嘀咕道:这人莫不是属狗的?怎么这么会咬!她以后是不用见人了嘛! 但下一瞬瞥到温知遥唇上她留下的杰作时,初安的心里又倏然好了许多。 微微勾唇,“侯爷这张嘴也是相当不赖。” 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温知遥道:“你这人还真会蹬鼻子上脸,一点不知羞!” 第55章 且看青枫如何吃瓜 有些话问一次,彼此便已心知肚明,再问下去,只会徒增烦恼,心生更多嫌隙。 所以二人谁也没再提及“将来”这个话题。 珍惜当下,且行且珍惜。 这几日,是初安和温知遥相识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不仅如此,躲在房檐下啃着西瓜的青枫也莫名的开心,更何况这么大的瓜还是侯爷和初安送给他的。 忆起那日清晨,他一早起来便见到主子的嘴角破了,当时是又惊又怕,心想莫不是就因他昨夜没来伺候,主子便遭到了采花大盗的袭击? 可主子满眼笑意,并没有半分责备,他很忐忑,以为是暴风雨的前夕。 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又看到初安的嘴角也破了,而且略胜一筹。 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过来是怎么个儿事,何况这种甜蜜他也是个过来人,只是他不敢像主子一样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深沉的爱意。 更有意思的是,他发现连连几日,就算是个刀口大的疤也该结痂了,而这两人的嘴唇却像是没好过一般,红里透着肿,肿里又透着红。 主子果然是主子,谈情说爱这种事的确是比他疯狂。 “” “麻烦这几日侯爷收敛点,再这样下去,奴婢的嘴这辈子都不用抹口脂了。”初安没好气地斜了温知遥一眼。 温知遥不以为意地挑眉,“不用便不用,反正我平日里也没见你抹过。” “奴婢平日不抹那是因为没有,若是有肯定是要抹的。”初安撅起嘴唇,指尖在上面点了点,“那红嘟嘟的嘴唇多好看呀!” 见状,温知遥突然来了兴致,他勾了勾手,“过来,离近点给我瞧瞧。” “奴婢不要。” 这人心眼贼坏,心里定没憋着什么好,她这些时日拜他所赐,受益匪浅。 听到这话,温知遥倒也没有生气。 黝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初安,嘴角勾着不明的笑意,“当真是不给瞧嘛?我本想着你过来给我看一眼,我便赏些银子留给你买那些胭脂水粉” 一听银子这两个字,孟初安的眼眸倏然一亮。 “侯爷此话当真?” “我骗你又如何。” 刚刚扬起来的眉眼,瞬间又垮了下来,初安垂眸,直接不吭声了。 温知遥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不禁逗,当下哄道:“好了,我何时骗过你,快过来吧!” 呶了呶嘴,孟初安还是心甘情愿地挪到温知遥面前。 “近些,我看不清楚。” “我记得侯爷之前眼神挺好的。” “听话。” 初安无奈,离他又近了一些。 “再近些,只差一点儿就能看清了。” 这人还真是无聊! 她俯身低头再往下,离他仅有一拳的距离。 “这下您” “啵~” “嗯,真香。”温知遥满意地点头。 初安一愣,猛然地后退捂起嘴,“您又偷袭我!” “这才不叫偷袭,这叫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初安忍不住咋舌,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她爹那般油嘴滑舌。 怪不得那些女人爱听,就连她眼下听了都要禁不住脸红。 想到这儿,心口蓦地又升起一阵酸,“侯爷的这些风言俏语,从前定没少说给姑娘听吧”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吃味了? 思及于此,温知遥佯装轻嗅了两下,“闻到没有?好像有一股酸味儿。” 酸你大爷! 初安深吸了一口气,嗅得比他更加厉害,她点头,“闻到了,不仅酸还有股浓浓的土味呢!” 此话一出,温知遥登时不笑了,他好不容易在话本子上学来的两句,竟然被她嘲笑土! “不懂情趣。” “奴婢目光短浅,只有见钱才能眼开。” 天知道,这女人的嘴怎么会变得这般不饶人! 不过这个样子的她,倒像是最真实的她,温知遥很喜欢。 他喜欢初安不在自己面前再刻意伪装。 “好,等下我便让青枫拿钱给你,我不懂那些胭脂水粉,你自己去买些回来可好?” 一听这话,初安立马乐了。 她想也没想地就说:“当然好了。” 又给她钱还让她自己出去,简直不要太好! 直到青枫给她送来了一包碎银,她垫了垫足足得有十两。 这下得买多少胭脂水粉呐! 其实吧,她也不是很需要那些东西,再怎么说都没有银子握在手中最让人感到实在。 “侯爷,奴婢若是只买一点儿回来,这银子不花完,剩余的钱都能留给奴婢嘛?” 听见这话,温知遥皱眉,“你留钱做什么?” 当然是留着以后娶个男人回来呀! 这话初安可是万万不敢说的。 她垂眸想了想,“奴婢家里的房子有点破旧,想留些钱修缮一下。” “修房子是为了以后好找一个男人回来住?” 诶? 他怎么会读心术! 轻咳一声,初安忙辩解道:“不是不是,侯爷您真的想多了。” 温知遥冷笑一声,根本不信,“将这银子必须花完,不然就不准你出去。” “哦,奴婢知道了。” 算盘打空,初安只能硬挤出一抹笑容应下。 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她连忙回房换身轻薄的衣裳,顺带将银霜姑娘的衣裳一同送去,温知遥只给她两个时辰用来逛街,只愿银霜姑娘今日不再忙着见客就好。 初安走后,温知遥将青枫唤到面前。 “备马车,咱们去一趟泸州县衙。” 青枫怔了怔,“侯爷咱们去那儿做什么?” 广安侯这等身份,不管怎么说若是想见泸州这个一县之令,召来便是,何必要侯爷屈驾过去。 温知遥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不去,谁来保这泸州?” 青枫这下更是不懂了,“主子您已经将兵法送了出去,这齐修贺之事那便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这泸州又何需您来保?” 温知遥嗤笑一声,抬眼看他,“你觉得怀阳王既然查到了齐修贺,他还会枉费心力来关心泸州的粮荒?” 怀阳王想做的只会是顺水推舟,一举搬掉太子在朝中的重要棋子,这小小的泸州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青枫微微颔首,扁了扁嘴叨咕道:“不过属下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侯爷您即将就要离开泸州,又何必来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 睨了青枫一眼,温知遥淡淡道:“你的话有些多了。” 他是要走了,可是初安却不走。 他不想他不在的时候,她最爱的地方受到任何伤害,尽管不一定会殃及到她,那也不行。 第56章 这不巧了嘛! 雨停之后,这几日的暑气很快又上来了,似乎比之前还要燥热几分。 孟初安今日出门特意挑了一身最轻薄的百褶石榴纱裙,这会儿热得她鼻尖都挂着一层薄薄的细汗。 终于,身后的院门有人从里面打开。 孟初安忙扭过身看去,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次没让她等太久。 她浅笑,“小月姐姐也是大忙人了,如今想见你一面都难。” 听见这话,小月倒没有急得回她,而是满眼惊奇地将初安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觉得初安这下变化不少,不仅会打扮了,而且身上还多了一丝女人味,不像之前见她那般稚嫩羞涩。 轻轻啧了一声,“有一些日子没见,你这丫头的相貌怎变得愈发出挑了!” 还未等初安开口,她又道:“诶!你这嘴怎么回事?” 被小月这样一问,初安顿时有些心虚,她忙将嘴捂上,“上火,天热上火。” 这话骗骗别人还成,可骗不了小月。 “嘁!你可别忘了我身后的春红楼是什么地方,快同我讲讲,你消失了这么久,可是在跟哪家公子忙着谈情说爱呢?” 提及这个,初安不禁想到她当初还劝人家别打侯府的主意,自己则屁颠颠地跑过去了,眼下这种事当然是没法再说下去。 她搪塞道:“哪有,小月姐姐你可别再打趣我了,这大热天儿的,咱们还是赶紧谈正事吧。” “得得得,你这丫头三句离不了银子。” 这句话倒也是实话,主要是她一个姑娘家,若不是为了银子,哪里会经常跑来敲这春红楼的后门。 初安将手里的包袱塞给小月,眉眼笑道:“这是我娘新做的,你可以先拿去给银霜姑娘瞧瞧式样是否喜欢。” 小月拢着包袱未动,并没有进去之意,“不必了,正巧你今日来,我也有事与你说,以后不用再给我家姑娘送衣裳了。” “” 孟初安傻眼,不解地问:“可是银霜姑娘嫌我送得太迟了?” 见她误会,小月耐心解释,“跟你没关系,我家姑娘如今已赎了身,再过些时日便要嫁入陆家享福了,这外面的衣裳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陆家!? “哪个陆家?” “咱这泸州城能有几个陆家啊!” 初安听得一怔,难道是陆照他爹要给陆照再纳一房姨娘? 抿了抿唇,孟初安有些欲言又止,“其实陆家大夫人不太好相与,这未必” 小月却不以为意,“她好不好相与,跟我家姑娘也打不着边儿,我家姑娘要嫁得是陆家二房的大公子,总归也不用住在一起。” 因为初安与陆照自幼相熟,所以对陆家之事有所了解,这陆家二房是庶子,也是陆照的二叔,他二叔这一支里可以说是没德没才没本事,连一个会赚钱的都没有,全靠陆照他爹养活,银霜姑娘心气儿这么高,也不知道怎么会瞧上。 银霜姑娘怎么说也算是初安的老主顾,对她平时挺照顾,这种事不说她心里憋得难受。 “其实陆家二房的公子并非良选,银霜姑娘可以再挑一挑的。” “你这个小姑娘懂啥!”小月撇嘴,觉得孟初安到底是没啥见识,“这陆家如今今非昔比,听闻这个陆家大房的嫡子正在京城做大官,很受当今圣人器重,所以这大房一家搬去京城那是早晚的事,这样一来,泸州的家业不得留下来交给二房看管呐!” 嚯!这算盘打得真是快蹦人家脸上了,恐怕未必会由她们想得这般简单。 既然人家心意已定,孟初安也不好再劝,毕竟隔行如隔山,那就且愿她心想事成吧。 “那今日的这几身衣裳银霜姑娘可还要了?” 小月想也没想的点头,“你都送来了,自然得要,这次多少银子呀?” 小月这样一说,孟初安也有些怪不好意思。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那这次小月姐姐给二两银子得了。” 结账这种事小月从不跟初安磨叽,初安要多少她便给多少。 天气炎热,初安接了银子收好,告辞准备离开。 她还要去胭脂铺去逛一逛,不然回去没法交差。 “初安,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还忘与你说。”小月猛地叫住了她。 初安脚步一顿,怔然地回头看她,就见小月上前走近了两步,低低地问:“之前你不是让我帮你打听我们春红楼听雨姑娘的事儿嘛,如今你还要不要知道了?” 听雨姑娘的身世兴许是个误会,眼下初安已经放弃了。 上次就是她冒失,险些丢了命,想想都有些后怕,但听小月这样一说还是禁不住好奇是什么事。 犹豫一瞬,初安微微点头。 见她想知道,小月左右看了看,瞧见周围没人后才掩嘴极小声地说道:“我跟你说,我们春红楼的这个听雨姑娘失踪了。” 初安脸色微变,“这事儿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失踪有几日了,我们楼主封锁了消息,还花了大价钱请江湖势力一直在外面找人呢!” 顿了顿,小月又忙提醒初安,“楼主不让对外说,你可千万别嘴快,要不然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初安向小月发誓,“小月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 小月颔首,面色微微有些严肃,“这事你知道就行,以后我也要跟我家姑娘去陆府了,春红楼这地方水深, 以后能不过来就别过来了。” “我记得了,多谢小月姐姐提醒。” “行了,快回去吧!”小月摆手送她。 孟初安这次是真走了,她本来是奔着胭脂铺去,可半路却改了道。 她想来想去,都要与孟母说一声银霜姑娘这边的事,不然孟母不知道,白辛苦忙活一场。 可她如今没法回去,便想着去衙门寻梁叔,看看他有没有空能帮自己捎句话。 泸州衙门在这春红楼的东边,而胭脂铺却是在西边,两地相隔几条街,但孟初安知道几条近道,抄近道算算时间也来得及。 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真把她忙坏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衙门门口,结果却怔愣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因为她看到县令正态度恭敬地送着贵客,眉眼中也是少有的笑意。 不巧的是,这贵客的身影,孟初安一眼便知他是谁,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青枫。 出于侍卫的本能,青枫下意识地张望了眼四周,结果他当下也愣住了。 第57章 一起逛街吧 不知道青枫在温知遥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就见后者也向初安这边扭头看来。 温知遥的眼眸微眯,未言半语,就连县令同他说话也置之不理。 县令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便顺着温知遥的目光看去,登时笑脸一收,冷斥道:“孟初安,还不快过来跟广安侯行礼!” 这下好了,初安彻底躲不掉了。 县令又赶忙向温知遥解释道:“侯爷,这小女子身世可怜,从小没人教养过规矩,若冲撞了您,还请不要怪罪” 温知遥的目光一直落在初安身上,面无表情地道:“是要好好学学规矩了。” “” 二人说话间,孟初安就已经走到跟前,她忸怩不安地笑了笑:“侯爷,好巧!” 一瞧她这言行举止,县令的一张脸顿时煞白煞白的,可下一瞬他却听到身旁的人说:“我在马车上等你。” “” 说完这话,青枫便扶着温知遥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县令久久都未回过神,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县令老大人,好久不见,您老安康。”孟初安对他行礼。 县令回神,没好气地道:“你既然认识广安侯,为何不早说!” “您老不是也没问。” 县令心口一噎,瞥了初安一眼,“放眼整个泸州城,哪家的姑娘会像你这般爱耍嘴皮子。” “所以我才是泸州最独特的那一个,有我一个就够了。” 县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没必要跟一个小姑娘在这瞎掰扯,衙门里还有好多事等他处理。 “得,本县令不想与你计较。”泸州县令摆手,撵人送客。 见状,初安连忙道:“别呀,还要麻烦老大人帮我叫一下梁捕头。” 颇为嫌弃地扫了孟初安一眼,县令转身进了门。 初安不以为意,在他身后扬声道:“您可要快点哦,别忘了广安侯还在等着我过去!” 一听这个话,县令的身子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吩咐身旁的衙役帮忙叫人。 果然这句话就是好使,没一会儿,梁大勇就从里面出来了。 孟初安也不敢与他多攀谈,托他闲暇时替自己向孟母传个话,顺便将今日卖衣裳的钱一同带过去。 这种事对梁大勇来说当然乐意,想也没想的就应下了。 只是眼下他似乎有话想对初安说,但介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多言,“初安,你” 听到梁大勇突然叫她,初安抬眼,“怎的了梁叔?有话您就直说。” 梁大勇犹豫了一会儿,“刚过来时听衙门里的人提了一句,你与广安侯认识?” 闻言,初安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刚巧的是,她看到那车上的帘子好像晃了一下。 勾了勾唇,孟初安又将头转了回来,“自然认识的,如今我就在侯府里做丫鬟,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原来如此。”梁大勇颔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初安这是与广安侯有所牵扯,有他们这层关系在,怎么还能瞧得上他这一介莽夫。 看到梁大勇听完她的这句话后脸上的愁容散去,孟初安似乎明白些什么。 她行礼告辞,走时说了一句,“初安从没把您当外人,再怎么说您也是我半个师父。” 都说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也就算是她半个爹。 “” 当孟初安掀开马车帘时,就瞧见温知遥冷着一张脸倚在马车上,不说话,也不看她。 孟初安佯装轻咳了两下,她眉眼扬起,“侯爷今日兴致好呀,竟然都出来逛街了。” 可这人却说:“是啊,原来这胭脂铺竟开到了县衙门口。” 之前见温知遥生气,孟初安倒还有几分害怕,自从二人做了几次亲密的事之后,孟初安却觉得他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想让人逗弄。 初安往温知遥身旁挪了挪,不要脸皮地道:“奴婢这不是刚出门就想侯爷,闻着味儿就追过来了嘛!” 听听这鬼话,比那些话本子上耍得还要溜。 温知遥也是才发现,这初安的性子竟然隐藏得那么深,若非他今日亲眼所见,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一想到初安与县令和那什么捕头一副相熟的样子,温知遥就莫名的有些不开心。 虽说一个年过半百,另一个将入不惑,但他们好歹也是男人呀! 哪有女子像她这般毫无避讳的! 思及此,温知遥的脸色又沉了沉,“给我一个你出现在这儿的理由!” 理由么,初安当然不能实话实讲。 若是让温知遥知道她在来这之前还去过青楼一趟那还得了,即使只是在后门转转,那也会引人胡思乱想。 为了不徒增麻烦,初安就编了一个她觉得尚可的理由,“就后来您看到的那人,奴婢想让他当后爹,今日过来就是问问他可愿意这件事。” 温知遥瞳孔一震,“你这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天晓得世间怎么会有她这种人,自己要找男人延续后代就算了,竟然还亲自给她娘亲找男人?!!! 就连守在马车外面的青枫也大为震撼,到底是地方文化,民俗风气不同,在京城这种事也称得上是极为罕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嘴快于脑子,青枫直接站在外面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人家可答应了?” 回答他却是主子冷冷地一句:“滚!” “” 震惊了一会儿,温知遥冷静下来,他问:“还想不想逛街?” 孟初安愉悦地点头,“想。” 温知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可要我陪你?” 初安张口就想回绝他,结果看到温知遥不太好看的脸色,她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当下又忙装出开心又激动地样子,“那太好了,奴婢可真高兴。” 这话一出,温知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 他抬头,对着外面道:“走。” 第58章 男女的手法有所不同 哄人开心这种事,对孟初安来说那简直是张口就来,她在家时就没少哄过孟母开心,眼下就算是换个人她也不在话下。 这不,温知遥的脸上也就一会儿便挂满了笑意。 坐马车果然是比双脚走路要轻松许多,二人晃晃悠悠,相互轻轻地依偎着,很快就到了地方。 青枫将马车停住,扭身下意识地想要掀开车帘,惊险的一瞬,他的手又飞快地收回来了。 微微舒了一口气,他低声道:“侯爷,到了。” 温知遥的鼻子对脂粉味极其敏感,一闻就会很不舒服,他本想交代初安不要买太过浓郁的香粉味儿,话都到嘴边儿了,却又不忍心开口。 初安也是个姑娘家,哪有姑娘不喜欢那些东西,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来买这些,他就吩咐她不要买,说到底是有些过分。 最后只道:“这里我就不进去了,你快去快回,我在马车上等你。” 闻言,初安一愣,随后又反应过来,他一个连熏香都不喜欢的人,怎么又会喜欢这里的味道。 她点头,“好,奴婢去去就回。” 下了马车,初安就钻进了胭脂铺。 店里的伙计一瞧她这打扮,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姐,很快就招呼了上来。 伙计十分殷勤地道:“小姐瞧着眼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小店,要不要小的给您介绍介绍?” 初安想了想,她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滋润嘴唇的东西?我这嘴巴太干了,总是上火。” 伙计一瞧,哟!还真是。 嘴巴都破成这样,看来这火气还挺重。 “小姐您找的这东西叫唇蜡,我们小店是有的。”伙计犹豫一瞬,又开口道:“不过这唇蜡只能外敷,有滋养润唇之效,若是您这唇想根治,还是得去药堂看看大夫,抓些清热去火的药来吃才是真的。” 听到胭脂铺的伙计这样说,孟初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点头感谢,“多谢你的好意,这唇蜡怎么卖?” “二两银子一盒,小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二两还叫价格公道? 果然还是女人的钱最好赚呐! 若不是眼下温知遥给了初安钱,就算是一两银子初安也定然不舍得买。 忍着心疼,孟初安还是买了一盒,毕竟听这家店的伙计说话倒也像是个实诚人,她觉得应该不会骗她。 “小姐可还要瞧点别的?小店里的香粉也是一绝,在泸州城里一直都很畅销。” 孟初安摆手,“不用了,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吧!” 伙计也不强求,很快就拿锦盒给她装好。 初安打开钱袋,数了整好的碎银给他, 伙计双手接过继而拱手行礼,“承惠,欢迎小姐下次再来。” 再来? 这一盒就够用了,恐怕没什么意外,她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不过初安倒也没真说这么丧气的话,她回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温知遥瞧见她手里就端着一个小小的盒子,不由得蹙眉,“怎么就买了这一个,是不是钱不够?” 初安摇头,“不是,这一个就够了。” 说完她打开盒子,将里面装唇蜡的瓷盒取出来。 “这是什么?” 没立即回答他,初安反说道:“侯爷您先闭上眼。” 温知遥一愣,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见状,孟初安打开瓷盒,用指尖打着圈圈蘸了蘸,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温知遥的唇上。 清清凉凉的药膏配着她轻柔的力度,很是舒服。 她这才解释道:“店里伙计说这叫唇蜡,有滋养润唇之效,好了,您可以睁开眼了。” 初安收回手,准备将瓷盒收起来。 温知遥缓缓地睁开眼,抿了抿唇,感觉确实不错,不过 “你是不是没洗手!”他微恼道。 初安喉头一噎,尴尬地笑道:“奴婢下次一定注意。” 一听这话,温知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不行,除非你让我给你涂一次。” 孟初安愣了愣,这人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幼稚。 没办法,得哄着。 她将手中的瓷盒递过去,“行,您给我涂。” 说完,她闭上眼,将嘴巴凑了过去。 温知遥拿起瓷盒看了一眼,伸手就扣下一小块捏在指尖上,放在孟初安嘴唇上面搓了搓。 这种感觉说起来很奇怪,总之不是很舒服,也不是很难受。 察觉对面的人停下了动作,孟初安慢慢睁开了眼,结果这人却道:“闭上。” 孟初安只能莫名其妙地又闭上了眼。 温知遥盯着她这张嫣然的红唇,喉结滚动了下,便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吻,初安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想到如今不仅青枫还在外面,而且他们还在这人来人往的泸州大街之上,登时脸就红了,她忙推开他,极小声地嘟囔道:“侯爷,请您注意分寸。” 温知遥不以为意的轻笑,“接下来还想去哪儿?” 本来孟初安没什么想买的,可是一想到这人不久就要离开泸州了,便改了心意,反正她手里的银子还没花完。 抿了抿唇,她道:“咱们去珠宝铺子逛逛吧?” “好,听你的。”温知遥又对青枫道:“找家珠宝铺。” “好嘞。” 这条街上就有家珠宝铺,所以他们没行几步就到了。 这次温知遥倒是陪她一同进去了。 说来也巧,他们逛的这家店挂着陆家的商号,不过孟初安从未买过这类东西,所以掌柜的并不识得她。 避免人多眼杂,再加上一楼大堂本就吵闹,青枫当即就亮了侯府令牌,掌柜的一看,直接将他们迎请上二楼雅间。 掌柜的恭恭敬敬地候在温知遥旁边,顿时有些紧张,“侯爷能来小的店里,真是小的” “不必恭维本侯,我不买东西。”温知遥伸手指了指孟初安,“问她想要什么。” 掌柜的一愣,然后扭头看向孟初安,态度依然很是虔诚,“那这位想必就是侯府夫人了,一看您就” 心口一震,孟初安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是侯府夫人。” 此话一出,这下换掌柜的开始慌了,今日这是怎么了,恭维的话一句没说出去,反倒堵得他胸口疼。 第59章 相思见环重相忆 本来孟初安是想挑一件东西送给温知遥,当然这东西的价钱肯定不会太高。 哪怕是送块石头,那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谁能想他们一过来就被带到了雅间里,如此一来,孟初安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温知遥还让掌柜的过来问初安想看什么,实在是无可奈何,她只能说了一句:“我随便看看。” 掌柜的一听,这随便还不简单,他招呼伙计将铺子里上好的珠宝玉器一一端了进来。 初安佯装面色平静地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物件,瞧得一把梳子极为好看,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掌柜的见状,忙将装着雕花金丝玉篦梳的锦盒捧到她面前,“姑娘的眼光可真好,这把篦梳上面刻得是花开并蒂,代表着情同伉俪之意,结发同心,以梳为礼,若是想要送人寓意也是极好的。” 坐在一旁的温知遥听到此话后,揭开茶盖的手指一顿,他抬眼看向初安。 而从初安的表情上看,她似乎丝毫不感兴趣。 主要是初安哪里晓得一把梳子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想着这把梳子瞧着与众不同,脑海中不禁浮起为温知遥梳发的画面,美物配美人,与他那一头墨发搭配在一起完美无瑕。 更何况这含意太过露骨,他们连结发都难,更别提伉俪情深。 她摇头,“不用了,此物我不是很喜欢。” 一听这话,掌柜的只好讪讪地放下,倏地又扬起眉眼笑道:“那姑娘您再看看这对红玛瑙流韵耳坠,与您今日这身格外相衬。” 然后又将一对簪子摆在孟初安面前,“这对簪子与之刚好是一套,这一簪一珥其意为成双成对,相伴一生。” “多谢掌柜好意,不用了。” 孟初安又不是为自己而买,所以这花花名堂再好,她也不感兴趣。 只是眼下温知遥还在旁边,她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明来意。 犹豫了一会儿,她有些不甚自在地看向温知遥:“侯爷,奴婢想出去挑一挑,这屋子里并没有看上眼的。” 温知遥眼眸微眯,不知在想什么,默了一瞬,他启唇:“好。” 初安实在没料到他会这般好说话,早知如此,她也不在这儿磨叽半天了。 “奴婢很快就会回来。”她笑着与温知遥摆手。 温知遥也笑着对她点头。 待她走后,温知遥敛回笑容,抬眼看向珠宝铺掌柜,“将你刚给她瞧的那两个装起来。” 咦?那姑娘不是说不喜欢 管她呢,这哪有赚钱的生意不做的道理。 掌柜忙殷勤地俯身:“好嘞,小的这就给您装好送至府上。” 孟初安来到大堂,店里的小伙计自她出来后便一直跟在身后,瞧着她看来看去也没有满意之物,便忍不住问道:“姑娘想买什么样的东西如果您不介意便与小的说,小的帮您找。” 闻言,孟初安身子一顿,她转头看向小伙计,“我想送人的,不知该送什么合适。” “那冒昧问一句,姑娘要送之人是女子还是男子?” 抿了抿唇,她低声道:“男子。” 小伙计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过来,情窦初开的姑娘们都是这般害羞。 于是他也压低着声音回道:“这一般女子送男子的都会送些玉佩、香囊亦或者指环之类的最为常见。” 听到伙计这样说,孟初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玉佩这个东西,温知遥已经有一大堆,而且他还送过她这个,再送已无新意。 香囊也不行,毕竟温知遥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那眼下好像只有这个指环最为合适,说起来她还从未见过他戴过此物,而且温知遥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甚是好看,想想都不能自已。 思及此,她扬眉看向小伙计:“那便麻烦你帮我找几个指环过来瞧瞧。” 小伙计点头,“姑娘客气,您稍等。” 没多会儿,伙计就端了一盘装着指环的锦盒过来。 “姑娘您过眼,这都是店里上等的好货,每一种皆都仅此一枚,绝对不会撞款。” 初安低头看了看,一眼就瞧上了一个紫檀锦盒里的青玉指环。 小伙计见状笑着道:“姑娘好眼光,这枚指环送心上人再合适不过了。” 闻言,孟初安心口咯噔一声,暗想这小伙计还真是有点东西,这就被他看出来了。 初安轻咳了一声,佯装不在意地问:“莫非这送指环还有什么含义不成?” 小伙计点头,娓娓道:“那是自然,相思见环重相忆,送了心上人这枚指环,哪怕以后二人相隔千里万里,都终会相见。” “真的吗” 送了指环之后,当真能如此吗? 小伙计刚想开口回孟初安,却见她的神情登时变得有些忧戚,小伙计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姑娘不必多想,这指环还有携手相伴之意,您一定不会与” 孟初安苦笑,打断了他,“不必说了,这枚指环多少银子?” 小伙计又笑着回道:“不贵,十两银子。” 一听要十两银子,孟初安一下子精神了,那什么忧伤的情绪直接消失不见。 怎会这般巧! 若不是将卖衣裳的钱让梁叔帮忙带了回去,这下也能整好凑上。 她尴尬地蹭了下鼻尖,“那个可以还价嘛?” 小伙计一时傻眼了,这姑娘不是与广安侯一道来的嘛,怎会如此这般小家子气。 他摇头,“不能,小店概不讲价,也从不赊账。” 这点可真不好,初安记住了,下次遇到陆照非得给他提提意见。 见她不说话了,小伙计又道:“其实您若手头不宽裕,只要侯爷愿意,也可以挂在侯爷的账上。” 这可不行。 初安低头盯着这盒里的戒指真是越瞧越喜欢,关键是这寓意也好,刚好适合她。 怎么办 倏地她眼眸一转,“这紫檀盒一定也不便宜吧?” 小伙计愣了愣,他不明所以地点头,“当然,这等好物自然要配好的锦盒装。” 初安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悠悠地启唇:“那我这盒子不要了,指环你算我八两得了。” “这”从来没有这样买东西的,小伙计到底是道行浅,这也是他第一次碰到。 见他犹豫不决,初安直接环抱双臂,装作不满地道:“这盒子你们留着还能装其他东西,总之也不会吃亏,若是真不行,那我便去别家逛逛吧!” 她走了便走了,无甚影响,但这姑娘的背后不还有个广安侯,他们可万不敢得罪。 “得,那姑娘稍等,容小的跟账房管事请示一下。” “去,快去。” 果不其然,指环还是让孟初安买到了。 不过或许是他们不想得罪温知遥,所以便直接连锦盒一道给了初安,只收了八两银子。 买到了满意之物,初安自然不再耽搁,便叫上温知遥一同回去了。 见她神秘兮兮地揣着个盒子,温知遥也没多问,只是笑了笑,任她搀扶着上了马车。 他们前脚刚走,珠宝铺的掌柜还未来及进去,就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人叫住。 这人珠宝铺的掌柜甚是相熟,他正是锦绣坊的掌柜,二人一个东家,自然少不了往来。 第60章 睹物思佳人 温知遥一开始以为孟初安买的是什么姑娘家的小玩意儿,看那小小的一个盒子并没放在心上。 结果,这人的目光从一上车便落到那盒子上面,跟她说话也在走神,他当下就不乐意了。 “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初安一愣,困惑地抬眼,“嗯?侯爷说了什么?” 一听她这样问,温知遥更来气,直接就敲了一下初安的脑门,“跟我待在一起还敢不专心!” 初安抬手捂住额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侯爷您怎么还打人呢!?” “该打,有些人不打不长记性。” 有些人呶了呶嘴,“是,奴婢下次不敢了。” 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温知遥问:“你这买的什么为何不让青枫结账?” “这是奴婢买的东西,怎么能让您花钱。” 听到这话,温知遥忍俊不禁,“那你这钱又从何处来?” 孟初安:“” 张了张嘴又合上,终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默了片刻,初安觉得心里堵得不舒坦,嘴硬地说了一句:“反正意义不一样。” “嗯?”温知遥挑眉,“听你这样一说,我更好奇你买的什么玩意了,拿给我瞧瞧。” 这也不是不行,初安本想着二人分开时再送温知遥,总归都是给他,他想看便给他看吧。 缓缓地打开盒子递到温知遥面前,后者怔愣一瞬,他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初安唇角抿起,羞赧地垂眸道:“送你。” 她将韶华倾负,与他结绸缪,谁知再也覆水难收,指环只是为此期缱绻划上一个结局。 温知遥盯着指环看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问:“此物你可知叫什么?” 闻言,孟初安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立马抬眼笑道:“就一个普通指环而已,奴婢瞧着好看就买了,侯爷可喜欢?” 温知遥微微眯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之色,他启唇:“喜欢,帮我戴上。” 孟初安心里有些意外,但也没想太多,便听话地拿起指环替他戴上了。 果然,就如她买时所想,温知遥的手皙白修长,这青玉指环很适合他。 温知遥低头看着手上的指环,心里不由得偷笑,若是送其他东西他或许不懂,但恰好此物他却知道。 那时他还小,他娘亲不忍心将他一人丢在侯府,便留在府里陪了他两年,所以被迫与他爹分隔两地,临别时他娘亲就送了他爹一枚指环,当时的他年幼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如今还依稀记得他娘亲说过这指环代表着相思,又名相思环,睹物思佳人。 只是他不知孟初安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为之。 夜幕降下,各房各院的灯火渐渐熄灭,唯有皎皎明月成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它洒进窗内,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华丽的锦盒上。 孟初安坐在妆案前,仰起头望向窗外。 此时寂静无声更胜有声,因为她正向这轮圆月倾诉自己萦乱的心事。 她笑中带哭,哭中又带着笑,后来实在是倦了,便搂着这厚重的锦盒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温知遥本以为他送初安那些东西,她肯定会明白他的用意。 结果这几日初安面色上虽然还带着笑,却给温知遥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而且只字未提她是否喜欢他的回礼。 之前不是好好的,眼下这般又是怎么了? 温知遥目光深深地看着正为他捏腿的孟初安,深吸了一口气,实在忍不下去了,“你” “侯爷!”青枫火急火燎地跑到门前,猛然顿住,敲了敲门,“京城来信了。” 门外的话音刚落,初安抬起的头便与温知遥齐齐转向了门口。 初安倏地反应过来,她站起身,“侯爷,那奴婢先出去了。” 温知遥有些不悦地闭上眼,微微颔首。 见状,孟初安走了出去,对着门外的青枫道:“进去吧。” 青枫对她点头,便侧身踏进了房内。 “侯爷,卫公子的急信。”青枫将手中的信奉到温知遥面前。 “总算是来了。”温知遥忙拿起打开。 这封信承载着温知遥这么久以来执而不化的私念。 薄薄的一张纸上面仅写了一个地名,却足以使温知遥的手指颤颤发抖。 “魏叔竟然就被藏在临天城!” 他怔然地抬眸看着青枫,“他就在临天城,这些年来离我仅不足两三百里,可我却一无所知,还派人在幽州傻傻地寻找他们的线索。” 青枫摇了摇头,“侯爷,这都是怀阳王的阴谋算计,您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温知遥不禁苦笑,原来他这些年一直被怀阳王当成傻子一般耍得团团转。 怪不得他爹纵容祖母将他养成京城第一纨绔也不管不问,甚至任他胡作非为,恣意消遣。 这样也好,那他以后便可坦然地扛着这广安侯的虚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正这天下早已烂透,再也与他无关! 其实温知遥本不想这样,他也曾百般恳求过老侯爷带他上战场,可老侯爷却对他说:“这身功名利全是用命挣来的,温家有爹一人就够了。” 缓了片刻,温知遥再次启唇:“回信给卫晏,让他和白斫先与魏叔汇合,这两日收拾收拾,咱们也赶过去。” “那老夫人那边” “无碍,待将手上的事处理干净,再接祖母回去。” 青枫点头,还是忍不住又问:“侯爷,那初安这次您可还带着?” 提及初安,温知遥的神色倏然黯淡下来。 “她不走。” 青枫闻言怔了怔,不敢再问下去。 待青枫从房里出来时,孟初安正蹲在院角剥核桃,这一会儿她已经剥了满满一盘,只见她将盘子里的核桃仁全都倒进陶瓷罐里,最后再用几层厚厚的蜡纸将罐口封好。 青枫见状不解地上前,“你这是在做什么?” 初安抬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咔嚓”一声又捏碎了一颗核桃。 “侯爷说我剥的核桃好吃,我这有空便给他多剥点,备着留他以后回京还有得吃。” 听到这话,青枫顿时傻眼了,本来他还觉得侯爷无情,问都不问初安,就不愿带她回京,眼下来看,原来是初安这边出了问题。 第61章 不如最后再梦一场 温知遥踌躇未决,一直没想好怎么跟初安开口,直到眼下天色已黑,她正要进来伺候他更衣就寝。 初安刚走到堂中,他心里猛然一横,便对她道:“明日你便可以离开侯府了,给你的东西我已让青枫备好,待你走时他便会给你。” 孟初安知道自己与温知遥在一起的日子快结束了,但实在没料到会快到这般猝不及防。 怔了片刻,初安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两月的期限不还有大半个月的日子,怎会这般突然” 温知遥坐在椅子上,手指在不断地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指环,垂眸道:“眼下我有些事要做,必须要提前离开泸州。” 初安抬起眸看他,皮笑肉不笑,“奴婢知道了,那奴婢便祝侯爷此后前程万里,顺风顺水,长乐永康,后会无期” 彼此避讳的话题重新被拾起,温知遥心里也不好受,“不要再说了。” 初安不再说话,一张唇紧抿着,脸上还挂着那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温知遥实在受不了她这般模样,“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孟初安不说话,头却低了下去。 “我问你话呢!” “您不是不让奴婢说话。” 温知遥哼笑一声,“还能犟嘴,看来也不是很难过。” 一听这话,孟初安登时有些恼了,“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终于能走了,我开心都要开心死了” 越往下说鼻子越酸,眼泪也就跟着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一时之间,初安再也压抑不住这几日埋藏在心底的难过。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她还没为他剥满那些核桃,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喜欢慢慢收回去,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最让初安难过的是,她眼下真的想什么也不管不顾就跟他走,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 见她落泪,温知遥再也坐不住,起身上前,紧紧地将她扣入怀里。 “别哭了。” 她这样一哭,他当真都要舍不得走了。 可怀里的人啜泣片刻后却推开了他,“侯爷对不起,都将您的衣裳给弄脏了。” 温知遥这人极爱干净,初安这一时失态,搞得他胸襟前全是鼻涕眼泪一大片。 “无妨,一件衣裳而已。”温知遥软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去京城?” 喉咙堵得有些难受,可初安还是艰涩地吐了两个字:“不去。” 京城是他的家,泸州也是她的家,就像她不能自私地求他留下来一样,他也不能强制她走。 屋内沉寂了半晌,温知遥突然幽幽地启唇:“昨日已成梦,今朝莫踌躇。” 意料之中的被再次拒绝,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这句话与其说是送她,不如说是在劝自己。 初安怔了怔,她摇头,“侯爷说的不对,奴婢明日才走,不如最后再梦一场。” 温知遥眉头皱起,抬眼看她,有些不解她言语之意。 然而,却见她扭身将房门关上,继而又重新走到他面前,扬唇一笑,便去揭他身上的外衫。 若是温知遥再没看出来她之意,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明明这身衣裳初安伺候温知遥穿脱了很多次,可是此时解下来却尽显笨拙,大抵还是心慌着急了些。 温知遥身子僵了僵,犹豫一瞬,握住了她那只还在扯他腰封的手,“为何?” 听到他这样问,初安倏地又笑了起来,刚刚哭过的杏眸晶亮明艳甚是动人,“奴婢不喜欢凄凉的分别,不如最后再许奴婢一回,咱们笑着离开。” 温知遥只觉得她的话比她的笑还要格外的刺眼,刺得他满身都是伤口,很疼。 她当真是比他坦然多了。 抽了抽嘴角,他说:“好。”继而松开了初安的手。 “” 这下,初安的手更加慌乱了,一不小心就将温知遥腰间的系绳拽成了死结。 反正她明日就要走了,这衣裳以后与她也无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用力扯断了。 见状,温知遥的眸光微动,“你” 他才刚开口,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喉间,因为眼前的人撑着身子就吻住了他的唇。 初安已经够紧张了,可温知遥却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似的,令她又羞又恼。 想到这儿,她便咬了一口,然后推开了温知遥,“侯爷好生无趣,不玩了。” 默了一瞬,温知遥伸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当这是玩儿?” 他的眸色此时太过摄人,惊得初安不敢说话,亦不敢动。 温知遥遂又自嘲地笑了笑,哪怕她是玩,他的内心却也是甘之如饴。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凑近了她,低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的肩上。 实在是太疼了,初安吃痛地叫了一声,怒骂道:“侯爷是属狗的吗!?” 温知遥冷哼,“是不是,你很快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直接将她推倒在身后的桌子上,一只手撑着桌面俯身压下,另一只手抓扯着她的领子就张口咬了下去。 上一次也有过如此,只不过初安当时意识不清醒,并没有此刻感觉如此这般疼,疼得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求饶道:“别咬了,太疼了。” 闻言,温知遥嘴上的动作一停,得逞般地勾了勾唇,“我这样有趣吗?” 初安一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能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还是伺候您更衣就寝” 他低头看着她,不以为意地轻笑,“不急,我觉得你说得对,最后一夜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轻易地从我身边离开。” 初安登时就反应过来,她盯着他的笑,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下一瞬,她只听“嘶拉”一声,身上的裙衫便被他扯坏了,没了束缚,衣裳随即松散开来。 这很公平。 温知遥还是咬了她,但不再像刚刚惩罚一般咬得那么重,所以只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片片淡淡的红痕,他对此很不满意,又转而狠狠地一嘬,似要留下什么记号一般,引得她浑身酥麻战栗,呼吸便就乱了,开始变成轻喘低吟。 欲火勾起,神思迷离,初安感觉她都变得快不认识她了。 温知遥慢慢扶着她的身子坐起,将她的双腿搭在他的腰间,在这紧要关头,他猛然停下了动作,喑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想要吗?” 喉头微微滚动,初安登时面红颈赤,头刚轻点了下,口中的字还未吐出去,二人便在一瞬间紧紧密密得贴在一起。 这一夜,是属于真正的两厢情愿。 他们从桌案到床榻,她与他默契地纠缠在一起。 嘴上可以骗人,但是身体却骗不了,只有当下才能表达彼此从未言语过的爱意。 第62章 她事后无情 第二日一早,温知遥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往身侧一揽,结果昨夜的人儿早已不知去向,登时乏劲溃散,清醒了过来。 “来人!” 见进来的人是青枫,温知遥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沉,浑身都似像是笼着寒冰般让人不敢靠近。 青枫被他这个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开口:“侯爷,可是要起身?” “她人呢?” “初安天还未亮时便离开了,走时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将东西都给她了。” 嗬!她还真是迫不及待。 昨夜他们一刻都没闲着,之后她哭着向他求饶,他也全当看不见,心里只想将她折腾散了,明日连床也下不了,那样便可以幼稚的将她多留在身边一会儿。 可是,他终究还是输了,做不到她这般事后无情。 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走时都说了什么?” 青枫挠了挠头,这可是真难为他了。 因为初安走得时候只问了他一句,“确定这些都是侯爷给我的?” 仅此一句,便是与他挥手告别,再无其他。 这话能说吗? 青枫倏地眸色一转,支吾道:“这话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初安却给您留了东西。” 微微一愣,温知遥眯眼,“留了什么?” “她给您剥了核桃,剥了好几罐,都放在属下那里让我替您收好。” 倒还算她有点良心。 “全都带走。”温知遥道:“用完膳,咱们也该启程了。” “是。”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 - - 初安的身子的确很不好受,腿脚亦是又酸又软,但手一摸到怀里沉甸甸的包袱时,登时就来了力气。 温知遥对她真是出手阔绰,不仅给了她五百两的银票,还给了她泸州城里一座院子和两间铺子的房契。 眼下她实在没有精力去看那些,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孟母见她突然回来,愣了愣,忙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初安摇头,“娘,我没事,就是想睡觉,等女儿睡醒了在与您说。” 说完,她便一头钻进了被褥里。 孟母担心地皱起眉,但一看到初安疲惫不堪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开口,只得将床前的围帐放下,遮去光亮,让她安生睡个好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初安闻着饭香,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可接下来却又一动不动,目光涣散,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孟母见状,连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困惑地嘀咕:“不烫啊,这是怎么了?” “我饿。”初安轻轻地吐了两个字。 闻言,孟母倏地反应过来,“好,娘这就给你端过来。” 囫囵地喝了一碗菜粥,孟初安又躺下睡着了。 见她如此,孟母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初安长这么大可从没有过今日这般反常,觉得她一定是生病了,连忙去请了郎中过来。 郎中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从脉象看这姑娘的身子根本无恙,更可以说是壮如虎,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嗜睡。 他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胡子,缓缓地开口:“这丫头许是得了什么心病,恕我也无能为力。” 孟母不明白初安怎会得那什么心病,她家姑娘一向看得开,从没有过什么烦心事。 当下着急地问:“这心病可有办法治?” 郎中摇头,“这个不好说,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想得通” 送走郎中,孟母坐到初安身旁,抓起她的一只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里,“女儿,你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可之后回答她的不是均匀的呼吸声,便是极轻地一句“侯爷”,再无其他。 这一睡,孟初安就连续睡了两天两夜,期间除了吃了几口东西,上了几趟茅房,其余的时间全都躺在床上,而且皆是一沾床便能立即睡着。 只是眼下,她再也睡不下去了,她想,她应该忘记得差不多了。 她起身拉开门,孟母正在院里扫地,一见她起来了,连忙将手中的扫帚丢掉,闭上眼,双手紧紧合在一起,口中叨咕道:“菩萨仁慈,菩萨仁慈” 初安鼻尖有些微微发酸,到底还是让娘亲为她担心了。 她走上前搂住孟母,“娘,女儿没事了,以后就安心陪您过好日子。” 孟母闻言睁开眼,不解地问:“广安侯府那边你不去了?” 孟初安心口不由得咯噔一声,以为自己忘得干净,结果听到“广安侯”这三个字还是露馅了。 果然,还是不太容易。 她吸了吸鼻子,浅笑道:“不去了,再也不用去了。” 孟母刚想开口再问下去,却听初安道:“对了娘,我带回来的包袱您放哪里了?” “你拿回来后我就放柜子里面了,之后再也没动过。” 初安点头,挽着孟母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娘,您快进来,我给您看样好东西。” 孟母不明所以,任初安拉着进了屋。 结果当初安拿出一沓沓银票和房契时,登时傻眼了。 “这哪儿来的” 若不是她相信自家姑娘的为人,她都要以为这是初安从侯府偷回来的。 顿了顿,初安搪塞道:“您就别问了,反正这不是女儿抢来的,您不是正想重新开家绣坊……” “初安,娘要听实话!”孟母厉色打断了她。 “……” 初安垂下了头,不敢再看孟母,她更是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解释。 孟母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太凶了,随即敛回神色,抿了抿唇,她轻声问:“是不是广安侯给你的?” 闻言,初安倏然瞪大了双眸看着孟母,“您……您怎么知道?” 果然如她猜想那般,孟母神情变得有些忧心忡忡,“你睡着的时候……呓语过几回。” 第63章 心不疑 “娘,女儿……知错了。”孟初安垂眸,眼睫颤了颤,似在闪躲。 感情这种东西哪里谈得来对错,只能说是合不合适。 “怎么会变成这样?”孟母僵硬着身子,微微启唇:“那他对你……” 后面的话孟母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其实这答案已不言而喻,若非如此,怎又会送初安这些,不然只会嘲讽她不知轻贱,早早就轰出府去,像这种簪缨门第,若是下人敢肖想主子,重则杖毙也是极有可能。 眼下孟母担心的是,她并不知女儿对那人感情的深浅,她最怕是初安早已情根深种。 就如同她当年遇到孟父一般,仅此一眼,便一往情深。 “初安,你与他实在是天壤之别,哪怕他像是陆照那样的商贾出身,娘都会放手让你争一争……” 听到这话,初安倏然抬起眸,“娘您多虑了,他如今已离开泸州,女儿恐怕与他再也不会相见,再者……我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做到,咱们明日便进城看房子和铺子,如果您不喜欢在城里住,那咱们就将这间院子修缮的高高大大的,您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她面上坦然自若,说得是美好将来,可嘴上每说一句,心口便往下沉一分,她自认为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却依旧是自欺欺人。 孟母垂眸忖思良久,将都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只点头说了一句:“好,都听初安的。”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就是她想要的,叫谁来不都得羡煞一番。 …… 泸州的天儿还真是阴晴不定,昨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可今日偏偏下起了大雨。 眼下孟母眉心紧锁,“初安,这雨实在是太大了,不如咱们等天晴了再去,反正也不差这一时……” 初安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这场雨,因为门没关的缘故,她身上的裙衫早已被打湿。 老天爷为什么总喜欢扰乱她的计划。 不让她去,她偏要去! 想到这儿,她倏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孟母,“娘,定好的事怎么能说变就变,女儿先去认认门,下次再带您过去。” 说完,她便拿起门侧的伞冲入了雨中。 初安的速度太快了,孟母根本拉劝不住,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 …… 就算是在泸州城里,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也没有几个,倒是有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而过,路过孟初安时,速度丝毫不减,溅得她一身都是脏污的泥水。 初安低头看了一眼,这一路走来本就不算太干净的衣摆,这下彻底是泥泞成片,气得她拳头一握,就朝那辆马车追去。 她倒要看看,这是泸州城里哪家的马车!? 只是追着追着,初安就觉得这方向不对劲,这……不是去县衙的路吗? 不管了,正好那也是个说理的地方。 可半晌之后,初安只觉得是她活腻歪了,之前太快,她没看清马车上所挂得是铁铃牌,而且上面刻的还是齐修贺的齐,早知如此,她逃都来不及。 权势滔天的大官,碾死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只是齐修贺为何会突然来泸州? 初安蓦然惊觉,莫不是和听雨姑娘有关系? 不应该啊,这来找听雨姑娘不该去春红楼吗? 可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他。 初安摇了摇头,反正这也不是她能胡乱猜测之事。 离开此地,孟初安便去牙行那里找房牙去领钥匙。 房牙的管事拿着房契在孟初安之间来回打量了不下于五六回,才让孟初安在登记册上签字画押。 好在不是很麻烦,温知遥送她的是空头院子,并不需要双方都在场,只需她拿着房契登记即可。 直到初安按着房契上的位置寻到地方时,才明白过来当时的房牙为何会用那种眼神。 不怪人家怀疑,这二进的院落令初安也很意外,这么大的院子,就容她和她娘来住,实在是太过空荡冷清。 只是,这是他为她挑的,就算是间不能遮风避雨的破草屋,她也很喜欢。 说到底,不过短短几日,怎么可能轻易忘记,更何况日后若是真住在这里,她恐怕更是想忘也忘不掉。 不知是见雨未停,顿住了脚,还是初安难得心情好,她今日从房子那里离开后,破天荒的来了一次茶馆。 要知当初,她对此可谓是嗤之以鼻。 她总觉得喝茶在哪儿不是喝,没必要花些冤枉钱在这种地方乱消遣。 但孟初安今日才发现,来这里并不仅仅只是喝茶,还可以随意与旁人攀谈两句,说天论地,琐事闲聊,亦或者与陌生人调乐嬉皮,毫不拘束。你来我往之间,谁主谁次,随心所欲。就算你不想参与于此,只要身坐其中,便能从他们口中的议论,得知你不知道的那些云云之事。 一盏茶的功夫,孟初安邻桌的几人便从春红楼近日新来了一名舞姬聊到了泸州早前的涝灾之事。 “一瞧见外面的这场雨我就担心会像上次一样久久未停,你说咱们泸州不会再淹一回吧?” “铁定不会,马上又该播种了,此时田地再被淹,咱们泸州的百姓吃啥呀!” 听到有人提及此,别的桌上就有人接上了这话头。 “听说了没,咱们县令向上请求拨款,被上面驳回来了。” 众人闻言,茶馆一时嘁嘁喳喳起来。 突然有人扬声道:“如今咱们家里的陈粮都已不多,今年收成又大大减半,连明年的田租都不一定能交上,遭此天灾朝廷都不拨款,这下咱们老百姓不还得饿死啊!” 又有人道:“哎呀,你们急什么!朝廷虽确实没拨款,但是这粮荒的银子已经解决了,县衙都开始张罗着向别地儿收粮屯粮了。” “此话当真?” 那人回道:“当真,我兄弟就在县衙当差,这还能有假。” 众人这么一听,又有人问了:“很好奇县令那个铁公鸡哪来的银子?该不会是向陆家求来的吧!” 话音刚落,茶馆里的一群人顿时哭笑不得。 这里的茶到底是比不上侯府,孟初安喝第一口时就觉得淡而无味,若不是有这些的人在这儿说西道东,她定然是喝不下去的。 听到有人问起这笔银子的来头,初安也突然来了兴致,便启唇问道:“是啊大哥,这笔银子到底从何而来?” 她的声音响起后,纷纷有人侧目过去,就连同之前说话的那人也一道往她看过来。 一瞧是个貌美的姑娘在向他打听,他登时感觉特有面子,便得意地笑着开口道:“这个人你们谁也想不到,正是搬来咱们泸州没多久的广—安—侯!” “噔!” 初安刚端起来的茶盏一下子又落回了桌面上。 心口有东西在不断震响,为什么会是他? 忽而想到那日与他在县衙门口撞见,眉梢一挑,所以是那个时候吗? 片刻之后,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许多,出来许久,她也该回家了。 “小二,结账。” “好嘞!” 结果,小二过来时,座位上的人已经离开,桌上只留下一粒碎银和一行行未干的水渍。 小二眯着眼,刚想沿着这行行水渍念起,就有人喊他过去添茶,他忙收了银子,便用抹布将桌子一擦而净。 ——昨日已成梦,今朝莫踌躇。 再忆梦里情,仍旧心不疑。 昨日已成梦,今朝莫踌躇。再忆梦里情,仍旧心不疑。 第64章 幽州的真相 从幽州到京都,临天城是必经之路,这里离京都也不过两三百里。 魏雄之前是老广安侯麾下的一员虎将,勇力绝人,气欲拔山,他曾率领温家军立下过不少赫赫战功,所以任凭怀阳王有万般能耐,也不可能将他这么轻易的禁锢于此。 因而温知遥一直想不明白,魏雄既能从幽州来到此处,为何不去京都寻他? 可眼下他才得知,昔日镇守边关的英雄,如今已成了一个残破的影子,只得窝于此处苟延残喘,任谁见了都唏嘘不止。 按理说温知遥过来,魏雄不管如何肯定要亲自来迎接,结果他却避而不见,置之不理。 温知遥终于找到一个了解当年真相的人,他又怎会轻言放弃。 此时的他,再一次被魏雄拒之门外。 “魏叔,幽州一战距今已快四载,你当真狠心让温家将士们的亡魂永不得安息?” 躲在门后的魏雄面色黯然,并不作声,但左手上仅剩的三指紧紧攥在一起。 见房中无人应声,温知遥敛眉垂眸,忖思良久才又启唇:“魏叔,你可知我这些年最难熬的日子是什么?” 温知遥自顾自地道:“那就是我只能守着我爹娘的衣冠冢,抱着你们还活着的希望去寻找他们的尸骨,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早已不在了,不然怎会狠心不来见我 可我却一直未找到你和林矗的下落” “别提林矗那个畜生!”房内突然响起魏雄的一声怒吼。 温知遥微惊,他不解,“为何?” “因为他被我杀了!” 温知遥神情骤变,“魏叔,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倏然,面前的门从里面缓缓拉开,魏雄扔下手中的拐杖便跪在地上向温知遥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知小侯爷,我实在没脸见您!” 温知遥怔然地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所以当年幽州之战,父亲迟迟不愿退兵,当真是有什么隐情?” 魏雄点头,“林矗叛了” 林矗叛了! 林矗是温老侯爷上任副将之子,那名副将身殉后,老侯爷便将林矗收为义子,后来渐渐培养为他手下的另一名副将。 温知遥从小就不喜欢林矗,因为他总是觉得林矗比他和老侯爷更像父子,并且偏偏林矗能上战场,常伴在他爹娘左右,而他却只能困在这京都之中,期盼着爹娘能够早日回来。 当时市井之间人尽皆知,温家有两子,一个人中骐骥,一个无所事事,他温知遥便是后者。 思及此,温知遥死死地盯着魏雄,“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没人会想到林矗会背叛温家军,甚至到如今,魏雄都不知林矗为何会叛,若不是当时他侥幸逃过一劫,恐怕这早已变成无人得知的秘密。 老侯爷当年带领温家军镇守幽州,在此期间,从未收到过京城传来撤城密令,甚至是他们向京城的军报也未曾发出去,因为全被林矗和当时的武安王里应外合,半路截去。 没有增援,又没有退路,广安侯深知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只因念魏雄年近三十才刚刚娶妻,家里并且还有一位老娘,所以在这危急时刻私下决定,让魏雄带着一批仅是家中独子的温家军们偷偷离开。 他们知道这一走便是逃兵,但是将令难违,所以魏雄只能被迫带着他们私行离开。 他们行至半路就听到幽州失守,惨遭屠城的噩耗,当时魏雄一人便又急急折了回去,可到了地方却发现,太子仅短短几日便带人将幽州收回,而且温家军里只有林矗一人还活着,魏雄登时反应过来,可却迟迟未找到机会与之对峙,最后心中压抑许久的恨意再也忍不下去,趁着太子和林矗准备回京之时,便展开行刺,但最终因众寡悬殊,魏雄只杀了林矗,并未伤到太子,因此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温知遥双眸垂落,他扶魏雄起身,“你怎么知是林矗叛了温家军?” 魏雄眸光微动,看向温知遥,“我当时不知,只知要杀了狗太子和林矗为温家军和幽州报仇,林矗勾结太子这些事都是后来怀阳王告诉我的。” 温知遥默了片刻,“所以,是怀阳王救了你?” 魏雄点头,没再吭声。 温知遥顿了顿,继续问:“魏叔,那你为何没有回家?” 一听这话,魏雄愣了片刻,缓缓道:“她们早以为我死了,这样挺好,我如今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大周国有令,凡是战场逃兵者皆处以绞刑,其家人全部贬为贱籍。 温知遥抿唇,“若是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你们一家人” 魏雄打断了他的话,“小侯爷,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怀阳王许诺过我,他可以替温家军报仇,而且您真的不应该来,今日魏雄所言,还请侯爷全当不知道。” 温知遥登时沉默了。 他这下终于明白魏雄为何会甘愿如此,因为他若是出现质证太子,便也算是承认了他是温家军的逃兵。 如此一来,这么重要的人证便会变得极具不可信,再者,若是因魏雄一人被朝廷查起,恐怕接下来要牵连甚广,以至于温知遥这广安侯的虚名也保不住,即使他们都知道这怀阳王并非善人,但他的确有能力替他们报仇。 温知遥缓了片刻,才幽幽地问道:“我爹娘他们如今在哪儿?” 提及老侯爷和夫人,魏雄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我当初赶到时他们已身殉战场,我便将他们葬在了幽州城外的伏龙山上。” 的确如此,但魏雄却没有说他赶到时,敌军将老侯爷和夫人的尸首就挂在城门上,身上因死后遭受鞭刑早已腐烂不堪,最后还是他在乱葬岗偷回来,实在不忍他们的尸首再一路受辱,便偷偷埋葬在了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温知遥登时感觉心口特别难受,他以为多少年过去了,没想到竟还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甚至是喘不了一口气。 “那我爹娘可给我留过什么话?” 魏雄抬起猩红地眼看向温知遥,他颔首,“侯爷说,让你守好温家。” 原来真相并非只有善恶之分,它还承载着无尽的悲欢离合。 眼下这京城温知遥是暂时回不去了,他要去幽州接他爹娘回家! 其余的皆等他回来再一一清算。 只是如今的幽州,城还是那座城,可人早已不是那些人。 他爹娘再也看不到了。 第65章 你连个男人都没有 孟初安自从回来后,冯翠翠便整日往她这里跑,还总是缠着她一起出门散步。 冯翠翠如今五个多月的肚子便已经长得圆滚滚的,走起路来竟然也不显笨拙,那衣摆甚至都能生风,不过却也吓坏了一直护在她身后的小柳公子。 他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娘子你走慢点儿,小心脚下的石子” “娘子你饿不饿?我身上还给你揣着包子” “娘子” 初安跟在他们身后许久,再也忍不下去,“冯翠翠,以后你呀莫要再出来了,还是安分地待在家里……” “我不要。” “不成!” 初安无心的一句话遭到了小夫妻二人的双双反对,她甚是不解地皱起了眉。 心里忍不住在想,自己在这儿是不是挺多余? 看到初安眉头皱起,冯翠翠忙过来挽着她的胳膊,耐心解释道:“大夫说我肚子太大,每日都要出来走走,不然这孩子以后很难生下来。” 冯翠翠说得甚是风轻云淡,可初安听了后却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我竟不知会这般严重……” 冯翠翠不以为意地轻笑,“你连个男人都没有,不知道也很正常,等你以后经历过那事儿,就知道这怀身子有多辛苦了。” 听见她这样说,初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顿时红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这个月的月事还没动静,之前从来没有迟过,不会是 见初安突然不说话了,冯翠翠遂又问道:“怎么了这是?” 孟初安瞥了一眼冯翠翠身边的小柳,然后摇了摇头,“没事。” 胡扯。 明眼人一瞧她这神色便知肯定有事,冯翠翠当即会意,她扭头对着小柳摆了摆手,“你从这里往后退十步,小姐妹之间要说话不得偷听。” 小柳看了看她,乖乖地点头应下。 瞧冯翠翠整这一出,初安有些哭笑不得,“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点那方面的事情” “哪方面?”冯翠翠不解。 “就是你这是跟小柳公子那样几次之后才怀上的?” 怔了怔,冯翠翠没好气地白了初安一眼,“不知羞,竟问我这种事,不知人家脸皮薄臊的慌” 初安甚是无语地沉了脸,“一句话,说还是不说?” “哎呦,也就三四个月啦!” 初安微微蹙眉,又问她:“这三四个月你们天天在一起?” “那是当然,你以为想要怀个孩子那么容易”冯翠翠倏地一顿,继而眸光深深地打量起孟初安,“欸,不对!孟初安,你不会是有男人了吧?” 初安一愣,慌张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胡说什么呢!” 冯翠翠揭掉初安的手,满脸狐疑地看着她,“那你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 被这样问起,初安一时有些心虚,含糊地解释道:“我这不是看你有经验,想来取取经,等以后我想要孩子也知道该怎么办,再说这种事问了好像也白问。” 冯翠翠懵里懵懂地点头,猛然一怔,她这说得叫什么话! 初安不等冯翠翠开口,便挽起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自顾自地道:“哪有人家青天白日聊这个,回头让旁人听到非得笑话,不说了,咱们还是赶紧再转转。” 刚走两步,她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小柳,“小柳公子快跟上。” 这好坏孬话全让初安说了,冯翠翠哪敢去反驳她,只得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其实的确是白问,这种事越问心里越会忐忑不安。 纠结再纠结,孟初安还是出现在了医馆门口,怕会被人认出来,她头上缠着厚厚的面纱,仅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医馆里此时还有其他病人在,一瞧见初安这身打扮,顿时眼皮直跳,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眼下快要入秋,天依旧是有些热,哪个正常人会将自己捂成这般模样。 不过到底还是医馆里的大夫见过些世面,他上前问道:“姑娘,你这是哪里不舒坦?” 初安佯装轻咳了下,压低着嗓音,“大夫,咱们可能换个地方说话?” 大夫点头,“姑娘请随我进来。” 进了医馆的里间坐下,初安也就不再遮着掩着,“大夫,我的月事已经迟了十几日没来。” 大夫一顿,开口问:“姑娘可成过亲了?” 初安一脸纠结,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大夫当下反应过来,怪不得眼前的这位姑娘为何会这般打扮。 这种事他并不少见,便没再多问,“那烦请姑娘将手腕放上来,我为你搭个脉。” 可接下来,大夫一会皱眉一会摇头,看得孟初安很是心惊。 “从姑娘的脉象看不像是有了身子” 此话一出,孟初安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莫名地感觉有些失望。 结果下一瞬,大夫又摸着胡子谨慎道:“不过也可能是日子太短,脉象未能显现出来,姑娘且等半个月之后再过来。” “所以我这是还不能确定?” 见大夫点头,初安的心口重新又忐忑了回来。 心如乱麻,孟初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一路上只想着大夫交代她的话,让她这段日子注意吃食,且也要注意身子,半个月之后再过去找他。 不过说来哪会这么巧,人家冯翠翠腻腻歪歪三四个月才有,她与他不过也就两回,再说她眼下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老天爷定不会这般戏耍她。 初安忖思了良久,认为自己纯属就是瞎担心。 孟母见她回来后,忙上前道:“你跑哪儿去了,娘找了你半天。” 思绪回神,初安扬起眉眼,“娘您找我什么事?” “好事!”孟母抿唇笑道,“媒婆今日过来了,人家说为你找了一个好小子,样貌端正,人还老实,不过从小没爹没娘是个孤儿,但娘觉得无妨,便替你应下明日去见见。” 倘若在以前,听到对方这等条件,初安定然是想也不想地就满口答应,但眼下毕竟已不是当初。 “娘,这事您容我考虑考虑” 见她拒绝,孟母皱眉叹了口气,“初安,这些话娘本不该说,如今你已不小了,在犹豫不决真得会害苦了你。” 第66章 当真是不虚此行 为了不让孟母担心,初安还是乖乖去了。 只是眼下令初安有些意外,这人竟还将她约到了凤祥楼见面,此地一进一出可不少花钱,就连她如今想来都要掂量一二,但若这人家底殷实应该也不会同意入赘之事,所以他莫不是盘算着让她掏钱? 这可不成,还没见面就想花她的钱,门缝都没有! 思及此,孟初安眼下连这个凤祥楼的门都不想进了。 刚准备掉头回去,初安的身子又顿住了,她突然反思到自己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人都没见到,她就开始心存芥蒂,对人家万般不满意,再者说,是她要招门纳婿,以后该她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去呢。 来都来了,出于尊重,总该要见一面。 然而,当初安打开雅间的门,屋里头坐着的男子让她觉得不虚此行。 这人一袭青衫,眉清目朗,笑起来还有一对虎牙,容貌可以说是在泸州城里数一数二。 他见到孟初安,连忙站起,“你可是孟姑娘?” “是。”初安颔首,“说来惭愧,还不知公子叫什么?” “在下姓董,单名一个溯,外面不方便说话,还请姑娘里面坐。” 孟初安点了点头,便找了一个与他相远的位置坐下来。 她刚坐下,这个叫董溯的男子就叫了小二过来布菜,从他的言行举止间都能感觉到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初安微微眯眼,偷偷打量起这人,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董溯抿唇笑道:“不知孟姑娘喜欢吃什么,我便自作主张点了些酒楼的特色菜,味道都很不错,孟姑娘可以尝尝看。” 孟初安微微颔首,但没有立即拿起筷子,而是端起茶喝了一口。 对面这人不以为意,夹起一道菜倒先自己吃了起来。 初安心里暗想,这人莫不是忘了他们来这儿做什么,真当他们是来吃饭的? 初安搁下茶杯,直接开门见山,“不知董公子可从媒婆那里听说过,我要找得是上门夫婿,以后的孩子要冠我孟家的姓氏。” 闻言,董溯放下筷子,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外,继而回眸看她,“这事我知晓,所以孟姑娘对我可还满意?” 就他这一言一行,任谁看了都要坐不住,孟初安拧起眉,“董公子瞧着不像是缺钱之人,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听见这话,董溯微不可察地一僵,然后扬唇笑道:“不瞒姑娘,我就是想要一个家,不在乎那些虚名身份,再者,我手头上的确有点小钱,所以只要求对方长得好看即可。” 初安怔然地看着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肤浅之人,甚是对她的胃口,若早一点与他相识就好了。 紧接着,这人继续道:“孟姑娘,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冒昧,但还是忍不住想对你说,今日与姑娘一见我对你甚是满意,如果你也觉得与我投缘,不如咱们” “嘭——” 雅间的房门突然从外面被踹开,随之闯进来的还有一名女子。 这女子眉眼凌厉,容貌娇艳,一身的珠光宝气,她瞪着董溯张口就道:“董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喜欢别的女人!” 见她进来,董溯的唇角勾了勾,很快敛回神色,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抿唇不语。 那女子凶了董溯一句后,又扭头睨向孟初安,“你给我出去” 话还未说完,她倏地睁大了眸子,“孟初安,怎么是你!?” 听她这样一喊,孟初安也傻眼了,猛然反应过来这人她也认识,正是陆照的妹妹陆歆。 小时候她们因为陆照还玩在一起,但自孟父走后,她与陆家的人除了陆照外甚少再有联系,说起来也是许久未见,没想到陆歆还能认出她来。 所以这泸州城当真是小,这种事还能撞到熟人。 不对,就算她是熟人,那她也不能这般无礼的搅局,她还在相亲呢! 眉眼一横,初安也学着陆歆的样子发脾气,“你来这里胡闹什么!” 本来陆歆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听初安这样说,这下直接急眼了,“我哪里胡闹!若是你的心上人在这里与别的女子谈情,你能忍下这口气?” 当然不能,若是她定然会掀桌砸场子,再将这个负心汉狠狠地捶上两拳。 “欸不对,你刚说什么?”孟初安不可思议地打量起他们二人,“你们两个人莫非是一对儿有情人……” 还未等陆歆开口,董溯就沉着脸说道:“孟姑娘不必有所顾虑,曾经是,但如今已不是,我董某的身份可配不上陆家小姐。” 董溯的话音刚落,陆歆瞪大了眼,“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陆小姐是没说过,但是陆夫人说得时候你并没有反驳。” “那是我娘,我总不能将她骂一顿!” “” “”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戏实在是太过精彩,孟初安一时都忘了自己来这儿是做什么,直接自个儿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从他们的一言一语中,初安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两人情投意合,私下定了终身,幽期密约时却不巧竟被陆夫人发现了,便棒打鸳鸯,当陆家一众人的面羞辱了董溯。 董溯虽出身不好,但是自小走南闯北,如今在泸州也小有名气,只不过与陆家一比还是天差地远,再加上如今的陆家出了一个陆照,这陆夫人自然更是瞧不上董溯这等身份。 缓了几口气,陆歆又道:“这事我认真想过了,咱们可以去找我兄长做主,我娘最听他的话,只要他点头,我娘不同意也得同意。” 董溯一愣,遂又垂眸忖思起来,片刻后他启唇:“可你兄长在京城,你又离不开泸州,我一人如何找他?” “这” 这样一问,陆歆倒也犯了难,这陆家上下可没有一个人敢愿意出面去帮她。 听他们又提及陆照,初安突然想起来,她当时还向陆照许诺过,等自己有钱了,便去京城找他,这一承诺眼下是该要兑现了。 只是不知道他人在京城到底过得如何,仅在旁人嘴里听说他在京城可谓是风生水起,扶摇直上。 第67章 也该翻篇了 “那个什么我多嘴插一句,其实你们若不是很急,待我以后去京城之时可以帮你们带句话。” 直到初安的声音突兀般地在房间里响起,陆歆和董溯这才反应过来还有旁人在这里。 听到孟初安这样说,陆歆的双眸倏地一亮,她家兄长对孟初安向来不同,若是孟初安愿意帮忙,此事肯定会更好商量,如此一来,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不过她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孟初安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思及此,陆歆不甚高兴得问:“孟初安,你瞒着我兄长与别人说亲,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初安怔愣地抬眸看着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陆照清清白白,你这句话又谈何说起?” 可陆歆根本不相信她的话,“难道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兄长?” 心口微微一惊,初安坐直了身子,“我这么些年一直将陆照视为知己,无甚其他感情,而且我和他的关系更像是兄弟朋友一般。” 陆歆深深地看着她,而后道:“你此话当真?” “当真!”孟初安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如若你不需要帮忙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走了。” “孟姑娘请留步!”董溯叫住了她。 闻言,孟初安脚步顿住,默了一瞬,她开口就道:“先说好,这菜我一下没动,所以不该我来结账。” 董溯愣了愣,倏地一笑,“孟姑娘误会了,我是想说,若姑娘不介意,还能同我去一趟京城,帮我引见一下陆兄?” “不行,你不能去。”陆歆想也没想地反对。 可董溯却摇了摇头,他目光坚定地看着陆歆,“这事我必须要去,如果我不去,陆兄就不会看到我对你的真心诚意,就算孟姑娘帮忙说了此事,他也未必会答应。” 陆歆扁了扁嘴,她实在不舍,“当真非要你去不可?那我见不到你会想你的。” “我答应你很快就会回来,你且安心等着我。” 孟初安:“” 这两人是真没把初安当外人,这话听得她都不好意思待在这里了,只能默不作声地往门口挪了挪。 还好这次他们两人还记得有初安这个人在。 “孟姑娘,此事还要多拜托你了,咱们何时启程?” “” 这么急? 初安还没想好怎么跟孟母提这事,当下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 她抿了抿唇,“可能还需要几日,我也只是临时起意,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听她这样说,陆歆直接就道:“你需要准备什么尽管跟我提,我定会为你安排妥当。” 怎么有种牛不饮水强按头的感觉她是不是真不该一时多嘴? 初安叹了口气道:“那你们容我与我家里人商量商量,这几日就会跟你们回话。” 当然,孟初安一不是什么热心肠,二也不是什么好说话之人。 只不过是眼下这京城她终于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 回到家,孟母就迫不及待地向初安打听起今日的情况来。 “快跟娘说说,今日的这小子长得如何?” 刚想开口,初安突然莫名的打了一个哈欠,泪珠都随之溢了出来。 “长得不错,挺好的。” “那你们聊得怎么样?” 按了按眼角,初安心不在焉地回道:“不怎么样,刚聊到一半儿,人家相好的就追过来了。” “啊?”孟母顿时怔住。 遂又气愤道:“这媒婆可收了我不少银子,竟然介绍了一个底子这般不靠谱的,不成,我这就去找她!” 孟母说完就要急匆匆地出门找媒婆理论,还好初安反应快拉住了她。 估计连媒婆也不知道董溯是这么个情况,只想着将她这根烂红线赶紧给牵出去。 “娘,这次就算了,以后别再找媒婆了,女儿想自己找。” 孟母当即拒绝道:“那哪成,要指你自己去找谈何容易。” “可是女儿不动心,您找再多我也瞧不上。” 心口一噎,孟母怔愣地看着初安,没再说话。 见孟母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初安又轻声安慰道:“娘您放心,会很快的。” 当初,孟初安不懂什么叫做倾心,更是不理解她娘对她爹的感情,甚至有些鄙屑这种一厢情愿。 如今,尝过了那是何般滋味之后,她到底也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做到不念红尘,就与人稀里糊涂的过完此生。 昨日实在不适合再聊起自己要去京城一事,所以这件事初安内心踌躇了许久,直到第二日才与孟母说了自己想要去找陆照。 “你去京城真的是为了找陆小子叙旧?” 孟初安浅笑着点头,“不是与您解释过了,这是我与他早就定好的事,爹爹曾经常教过我,做人要信守承诺,万不能食言” “你莫要用你爹爹打马虎眼,你可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得,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孟母无奈地摇头,“只是这京城遥远,你要如何去?” 见此事有戏,孟初安也不再隐瞒,便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与孟母听。 孟母听了很是意外,“竟还有这般巧合之事,可这人不知能不能信得过” “这个您就别担心了,女儿好歹也会些拳脚,还能让人欺负了不成,您若实在担心,我便不与他一同去。” “那还是算了,一个地方的人出门在外就是老乡,总归相互会照应一二。” 孟母答应的这般爽快,令孟初安都没料想到,她随即按之前的约定,在凤祥楼留了信,说三日之后一道从城门口启程。 这一趟远门,估摸着最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所以这几日初安也不去陪冯翠翠了,就在家陪着孟母。 她将家里的米缸和面桶填满,还从外面买了一窝小鸡仔,这会正忙着把那成堆的木柴劈劈砍砍,这下别说一个月,三个月都够用。 孟母让初安歇会儿她也不愿,就担心自己这段日子没在,有什么事给落下了。 孟母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愈发感觉心中有愧,最后忍不住道:“初安,你停下来一会儿,娘有话对你说。” 初安将手中的斧头放下,茫然地看着孟母,“什么事啊娘?” 孟母顿了顿,牵起嘴角,“这段日子娘有认真想过,你本不该如此,都是孟家拖累了你,所以娘只求你以后留一个孩子到孟家, 就不会再强求你做那些不想做之事。” 初安怔愣了片刻,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孟母会说这样的话。 她当初暗地里也有这般偷偷想过,可是温知遥毕竟不是市井老百姓,怎会愿意将自己的后代子嗣冠入孟家的祖籍,一旦籍贯落了印,那便再也改不回来,更何况若是她真的随温知遥去了京城,那孟母和梁叔又该如何? 初安恍惚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应下孟母的话,而是道:“娘,街上的铺子我已经看过了,我打算一间留着您开绣坊,一间咱们租出去,等女儿从京城回来,咱们就将这院子修缮扩大一番,到时您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还不至于她孟初安要死要活的,她眼下就是想去京城瞧瞧那里到底有多好,见识过之后这事也该放下了。 第68章 赶路 约定的日子已到,初安辞别孟母独自一人赶去城门口赴约。 还没从家离开时,孟母就将吃食还有衣裳给初安打包好,塞了满满当当的两大包。 口中不放心地一直念叨:“初安,京城不比泸州,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切莫逞强,要学会忍耐” 初安听到这些话后只是对孟母莞尔一笑,颇为不在意地与她挥手:“娘,快回去吧,女儿都知道。” 反正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分别的伤感倒也没有多少。 而不像城门口的这两位,简直就像是跟再也见不到一般。 初安找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坐下,默默地托着腮看着这一对正浓情蜜意的鸳鸯。 “我给你准备的吃食都要吃,不能浪费,不然我会伤心的” 董溯伸手轻轻捏了捏陆歆的脸颊,“嗯,会吃,都吃得一干二净。” “那京城里那么多容貌姣好的姑娘,你会不会看上她们,就不要我了?” “不会,我的眼里容不下别的姑娘。” “那一定要说到做到,而且还要每时每刻都在想我。” “” 实在是受不了,孟初安的身子缩了缩,然后站了起来,“我说两位差不多可以了,这还有个大活人在呢” 闻言,陆歆眉眼倏地一横,不悦地瞪了初安一眼,“还有你,这一路你不许跟我家董溯待得太近,后面那辆马车是你的,你不爱看就去马车上等着。” 顺着她指的方向,孟初安看到了两辆差不多大的马车,但明显第二辆马车的装饰显得简朴一些。 孟初安倒不在意这马车的好坏,但还是忍不住回怼了陆歆一句,“你说错了,我不是不爱看,而是根本没眼看,担心自己看完接下来一路连口饭都吃不下去。” 说完这话,初安便背着行囊朝马车走去,任陆歆在身后跺脚生闷气。 董溯不自在地僵了下身子,连忙软着声音将陆歆安抚好,这下又耽误了不少功夫。 马车走时,初安还故意掀开车帘与站在原地的陆歆挥手告别:“陆大小姐,我会替你好好照看董公子的!” 接下来,肉眼可见地就看到陆歆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气得连耳根都涨红了。 不过这马车一个人坐的确是宽敞,起初孟初安还在想要不要花钱雇一辆马车,与不熟的人坐一路她当然也不愿意。 马车行驶起来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坐马车走远路不适应,初安这会儿浑身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连眼都眯了起来,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 泸州距京城有一千余里,快马疾行的话最快也要跑个三四日,毕竟这速度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承受不住,所以他们便计划着用七八天的时间赶到京城。 他们这第一站便歇在了崇州,因为到这儿天已黑,所以并没有注意在无夜禁的情况下为何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直到第二日一早他们继续赶路,孟初安才瞧出了端倪,这白天大街上行人也不多,只有成群结队的官兵来回巡逻,似在找什么人,城里的百姓见状纷纷惶恐不安地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他们过城的时候也被勒令要求停车盘查。 初安下了马车,抬头看向前面也被审查的董溯,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董溯苦着脸对她微微摇头,然后偷偷塞了银子给官爷想打听情况,结果遭到斥责被驳了回来,并警告他们要想离开最好安分一点。 不过他们并不是官府要找的人,例行询问一番后便放行了。 只是待孟初安重新回到马车上时,登时就火大了,她的包袱被士兵翻得乱作一团,就连孟母为她准备的吃食也被扔散踩脏,不能再吃了。 好在孟初安怕死,知道当下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憋着。 直到离开崇州以后,他们半路停在路边吃东西,孟初安忍不住向董溯打听,“这崇州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遭贼了不成!” 董溯皱眉,“想必是这崇州的天变了,早先我就得到消息,说崇州下面的郡县里最近不太平,好多店铺被查封,没成想今日一见,竟比我想得还要严重。” 崇州变天了,莫非是齐修贺幽会花魁又被逮到了? 若是真的,那简直太好了,谁叫这王八蛋还想杀她来着。 初安心里寻思了会,便不想再聊这个,她漫不经心地转了话头,“你那还有什么吃的没?” 提及这个,董溯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歆儿为我准备的吃食都被那些不长眼的糟蹋了,只能问马夫要了几张饼凑合一下,你要不要来一个?” “要。” 孟初安感觉自己非常饿,甭管是什么,只要能填肚子就行。 他们吃饱后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座城,若不是早上出了意外,他们也不用这般着急,因为眼下他们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马车又行了四日,他们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临天城,还好这一路都很顺利,吃吃喝喝,赏赏风景,先前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了脑后。 渐渐的初安发现,董溯这人似乎并不喜欢苛待自己,只要条件允许,他挑的客栈和酒楼一定都是城里最好的那家,反正又不需要她来掏钱,初安自然也没意见。 他们今夜一进城,便找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今日正好是孟初安十八岁的生辰,孟母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为她煮一碗长寿面,还会加两个鸡蛋,白天一直在赶路,并未寻着机会吃碗面,所以眼下初安从房里出来让小二上了碗面条。 这会儿客栈里的客人都已歇下了,没什么要忙的,所以面很快就做好了,孟初安也不嫌弃这就是碗连颗鸡蛋都没有的青菜面,夹起面条吹了吹热气就大口吃了起来,实在是她这会儿太饿了。 说来也奇怪,这路不要她走,马车也不需要她赶,她就坐在车上不动,也不知道怎么会总是饿。 人一吃饱了心情就好,所以初安结账时便多给了小二几个铜板,就全当是与她同乐。 这时,有个车队停在了客栈门口。 小二听到动静,这边的碗筷也来不及收,忙殷勤地迎了出去。 没想到这么晚了竟还有跟他们一样的赶路人,初安并没当回事,便转身上了楼。 第69章 妙不可言的缘分 可初安的步子没迈两步,便听到身后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主子,属下帮您。” “不必。” 心口一震,抓着木梯的手微微发抖,初安她不敢回头,加快了脚步往上走。 却不知这样更会引起刚进来这群人的注意。 温知遥闻声不禁抬起头,下一瞬就眯起了眸子,这人的身影怎么会那么像她 “那姑娘是谁?”白斫突然问向小二,一下子打断了温知遥的思绪。 小二一愣,瞧着这几人身份不简单,便不敢隐瞒,“也是今晚才来住店的,听着与她一道来的公子说他们要去京城” 那肯定就不是她,更何况她怎么会来京城。 这时,身后的卫晏和携着一身包袱的青枫也走了进来,看到前面的二人戳在原地没动。 卫晏不解地问:“怎么了?” 温知遥抿了抿唇,“没事,进去吧。” 躲在二楼的拐角处,初安偷偷往下面扫了一眼,刻入脑海中的青衣印入眼帘时,她还是会心悸不止。 她想过与温知遥再见面时种种的场景,就是没想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况,而且她想不明白,此时的温知遥不是应该在京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怀里还抱着两个坛子,看起来极其重要,甚至是连许久未见的卫晏和白斫也出现在这儿。 见他们这会儿准备要上楼,孟初安又慌忙地躲进了房内。 这一夜初安注定是睡不踏实了,她躺在床上认真地反思自己为何会怕见温知遥。 许是那日与他分别的太过仓促,她又走得那般潇洒果断,再见面怎么也不能被瞧低了去,而且她应该是以最好的面貌出现,绝对不能像今夜这般猝不及防,甚至还有些狼狈。 心念一动,孟初安就忍不住开始准备了,在包袱里翻来翻去,最终决定穿这一条水红色百褶罗锦裙,这也是孟母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 头上的青丝绾起又散开,弄了半天都不满意,总觉得少些什么,最后才意识到是没有精致的发簪来搭配。 初安本就没什么首饰,唯有的几样还都是温知遥和老夫人赏的,离开侯府后,她就将那些东西都锁在了柜子里,这出门在外一路上能简就简了,所以并没有想到要带这些。 罢了,这大半夜懒得再折腾,爱怎么样怎么样,她反正再也不是他的丫鬟,还怕见他做什么! 初安这样一想,心里竟然自信无畏了许多,她便坦然的睡觉去了。 结果第二日一早,她爬起来就坐在大堂等着,见人迟迟没出来,便向小二打听才知道这群人早就走了。 董溯从楼上下来时,见初安怔愣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他直接走了过去,“孟姑娘这是没睡好?” 孟初安回神,淡然地抬眸看着他,“咱们还有几日能到京城?” 顿了顿,董溯道:“以咱们当下的速度,若没什么意外,不出两日便能赶到。” 闻言,初安站起了身,“既然如此,那别再耽搁了,走。” 董溯愣了一下,他对着孟初安快要踏出门槛的身影道:“我我还没吃东西呢!” “路上吃。” “” 董溯无法,只能照办,毕竟有求于孟初安还要看她脸色。 马车继续向前行,开始驶离官道,转行到一片荒山野岭中,一般路过此地的人都知道这里歇不得,因为这附近经常有野兽出没,它们昼伏夜出,再加上此地地形又极其隐蔽,官府也拿它们没办法。 车轱辘压在地面骨碌碌地滚动,听着这声音孟初安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深处何地。 突然,马夫拉住缰绳勒停住了马,车厢猛然一晃,孟初安的身子跟着往前一倾,险些从座椅上甩了下来。 骤然般得惊醒,初安不悦地皱起了眉,“怎么了?” 马夫茫然地回道:“不知道啊姑娘,看着董公子的马车突然停了,我就跟着停了。” “那你过去问问。” “是。” 马夫应下后就跑上前去打探,没一会儿便折了回来。 “姑娘,前面有人的马车坏在半路,人家正在收拾,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闻言,初安掀开车帘往前看去,董溯的那辆马车挡住了全部的视线,她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此处的山路很窄,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若是马车坏在半路的确很麻烦。 “知道了,那便等着吧。” 没过多久,马车又动了起来。 这会儿初安睡不着了,坐在车里也闷,她便掀开车帘往外面看,随着她的动作,山里的风伺机就钻了进来,许是入秋的缘故,这风都是凉飕飕的,孟初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初安不禁嘀咕了一句,“奇怪,这才几月,我怎么竟然还怕冷了?” 她刚准备收回手,却不经意地瞥到路边被人拆散成零碎的马车架,眸色倏地一紧,只觉得有些莫名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最后马车在这条路上绕了一个大弯,只要绕过旁边的这座山就能重新回到官道上了。 起初白斫并没有多想,因为之前那地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可眼下到了官道,后面的马车还跟着他们,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主子,后面的马车跟着我们一路了,要不要属下去探探?” 温知遥这次是秘密回京,没人知道他们的行程,更何况如今谁会闲的没事跟踪他一个一无所有之人,所以他并不在意。 “可能是碰巧也去京城,若觉得不对劲,前面找个地方停下,咱们绕到他们后面走。” “是。”白斫应下。 说来也巧,前面的路边正好支了一个茶摊,白斫见机将马车停在路边,顺道能观察一下后面的马车上到底是什么人。 青枫见前面的马车停下便也跟着停了,他和卫晏两人同行一辆马车,所以并不知白斫的盘算,便下车上前问道:“不是说到了客栈在停,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白斫见青枫一点意识都没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也不想与他解释,“主子渴了,去茶摊买壶好茶过来。” 这种路边摊子能有什么好茶,就算买了主子也不见得喝,但是瞧着白斫的脸色不好看,青枫便没敢再问,乖乖地朝茶摊走去了。 董溯找来的这两个马夫一年到头很少能跑这么远,看着跟他们一道的车队停了,便多留了个心眼,“公子,刚走在咱们前面的车队都停下来了,您要不要也下来歇一会儿?” 这颠簸晃悠了一路,董溯正好觉得身子不舒坦想松松筋骨,便没有犹豫,“成,叫上孟姑娘一起吃碗茶再走。” “好嘞。”马夫连忙高兴地点头,停下了车。 第70章 要命就见不到你了 马车刚停下,初安还未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车外有人道:“孟姑娘,路遇一家茶摊,董公子让您下来吃碗茶再走。” “知道了。” 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看到一下子又来了人,连忙热情地张罗起来,“客官需要点啥?别看咱摊子小,但咱啥都会做。” 先到一步的青枫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自从来到这儿坐下后,见都没见老板这般殷勤过,便不满地道:“我的茶快点上!”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初安听到这声音,登时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见状,马夫客套地问了一句:“没事吧孟姑娘?” 孟姑娘? 听到来人姓孟,青枫的身子不由得就转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愣住了。 二人的目光对上后,孟初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 过于震惊,青枫一时噎住,登时就呛咳了起来。 已经找位置坐下的董溯,这下品出了一丝端倪,他茫然地问:“你们认识啊?” 顿了顿,初安点头,“认识。” 车队那边,白斫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待他看见孟初安从马车上下来时,张了张嘴,又扭头看向温知遥,“主子,属下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温知遥漫不经心地启唇。 “孟初安。” “什么?!”温知遥的神色倏地一怔,将怀中的骨灰坛放下后,就掀开车帘朝外面望去。 虽然与她隔得不是很近,但是温知遥却看得清清楚楚,一张四方桌子前,她谈笑着与青枫叙旧,身旁还坐着一名陌生的男子似是与她相熟,也不知道在和她说些什么。 眸光一凛,温知遥道:“你将青枫叫回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白斫愣了愣,点点头,“是。” “既然青枫兄弟这么巧也去京城,不如接下来咱们结伴而行。” 董溯的话音刚落,初安与青枫齐齐愣住。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提及广安侯,只是说了要去京城,所以眼下董溯并不知道那马车上到底坐的是谁,只以为那是青枫家的马车。 孟初安抿了抿唇,“还是不必” 话还未说完,白斫就站在远处朝这边喊道:“哥,主子找你!” 闻言,青枫一张脸顿时白了几分,他怎么忘记帮主子说句话了,这下完了! 眼神微动,初安装作不甚在意地启唇:“那你快去吧!” 青枫呆呆地起身,突然想到什么,他犹豫地看了初安一眼,“不然初安你陪我过去一趟?” 不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初安浅笑,“我这个身份过去合适吗?” 没给青枫说话得机会,她又道:“他没说要见我,你这般自作主张他恐怕会不高兴。” 会吗 青枫有些不确定,想了想,还是自己硬着头皮回去了。 他走后,董溯极小声地问初安,“这车队原来不是青枫兄弟的?” 初安颔首,不想再聊下去,她扭头看向茶摊老板,“老板,你这儿可有核桃?” “核桃这个东西还真没有。”老板道,“不过有花生米,姑娘要嘛?” 初安挑眉,凑合用吧。 “那麻烦帮我打包一袋。” “好嘞。” 见马车迟迟未动,这下又听到温知遥突然找青枫,卫晏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下了马车,这一下来就听见有人朝他喊,“卫公子,好久不见呐!” 这声音甚是耳熟,卫晏当即看了过去,倏地眼眸一亮,“孟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说起来还真是巧,卫公子可赏脸来喝杯茶?” 卫晏一愣,扭头看了一眼温知遥的马车继而又转了回来,颔首道:“也好。” 就连董溯都有些惊讶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孟姑娘认识的人可真多。 可温知遥这下彻底坐不住了,他知道孟初安是故意,脸色顿时气得黑得发紫,深吸了一口气,他闭眼,“她可向你问起我?” 青枫艰难地摇头,“没有。” 又舒了一口气,他睁开眼,“她身边的人是谁?” 青枫如实回道:“初安说是一个朋友,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去京城。” 温知遥有些意外,“她去京城做什么?” 青枫挠了挠头,“属下还没来得及问,您就将我叫回来了。” “” 孟初安,你当真是敢气我,想玩?那我便陪你玩! 越想越觉得恼怒,温知遥的语气顿时变得森寒冷漠,“将卫晏叫回来,走!” “啊?”这话头转得太快,青枫一时不敢确定有没有听错。 温知遥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叫了白斫驾马先行。 青枫愣了愣,连忙扭头朝茶摊这边喊道:“公子,主子他要走了。” 初安闻声挑眉,这人还真生气了。 她抓起桌上的花生米站起身,对着卫晏道:“卫公子,咱们换马车一用!” 扔下这句话,就飞快地朝青枫身旁跑过去,边跑边道:“追上他!” 青枫这才反应过来,他驾起马车的时候,孟初安就抓着车辕爬了上来。 虽然他们不是预谋,但是动作真的很快,只留下其他人傻傻地坐在原地,看着马车扬起地尘土朝他们飘了过来。 怔愣片刻,卫晏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对着董溯微微笑道:“这位公子,那就有劳你带在下一程了。” 董溯也是才缓过神,干笑道:“客客气,那咱们可要追上?” 卫晏颔首,两位准备起身,茶摊的老板叫住了他们,“那个刚才那位的茶好了,您看哪位结下账?” “” 都是些什么人呢! 也不知是白斫退了步,还是青枫大有长进,总之孟初安追得很容易,他们的车直接撵到了前面去,挡住了去路。 初安急忙跃下了马车,站在原地拦住了后面的马车。 马蹄前扬,嘶鸣了两声,白斫急急地刹住。 初安缓了两口气,扬声道:“广安侯如今连陪故人下来喝杯茶都不敢吗?” 温知遥之前被她气得发抖,这下又被她吓得心颤。 压了压心绪,他掀开车帘定定地看着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厉声斥责道:“追这么快,你不要命了!” 迎上他凶狠的目光,她的鼻子莫名有些酸,就知道吼人,谁不会。 “要命就见不到你了!” 第71章 只是想搂着你睡一觉 听到初安这样说,温知遥抓着车帘的手指微微发抖。 当初她走得那般绝情,刚刚又故意忽视他的存在,温知遥还以为初安当真是不想再见到他。 只有天知道,当初安追过来的那一刻,温知遥有多高兴,他就知道初安心里根本忘不掉他。 嘴角微挑,他道:“上来。” 结果,孟初安却摇头道:“不必了,毕竟如今我身份不同往日,与广安侯坐在一起不合适。” 温知遥的脸色骤变,眸中尽是寒意,“那你为何又要追过来?!” 初安不以为意地扬起唇角,“今日追上侯爷,就是想与侯爷亲自道一声谢。” 说完她向马车凑近,然后将手中的一包花生米捧给温知遥,“此物就算是我对侯爷的谢礼,谢谢你送我的那些厚礼,还要谢谢你救了泸州的百姓。” 温知遥睁大了眼眸看向孟初安,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冷笑一声,“你的谢礼可真有诚意!” “总归是一份心意,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不过一个月没见,她的这张嘴倒是愈发伶俐了! 真当他是三岁孩童那般好哄? 嘴角抽了抽,“你若当真想谢我,不如便将自己没做完的事做完了。” 顿了顿,初安挑眉,“什么事?” 看着初安一脸茫然的神色,温知遥很想发怒,他忍着道:“之前的两个月期限不是还没过完。” 初安来京城还有别的事,她抿了抿唇,“这可能不太行,我眼下没空” 温知遥其实对孟初安还是很有耐心的,只是此时他实在是忍不了,他咬牙,“孟初安,你真以为本侯没了你不行!” 一见温知遥这神色,初安就不敢在与他直视,便垂下眸暗暗思量,她刚刚为何会这般冲动,说到底还不是想要见他一面,就算是知道他是一时用气,可她也不敢赌,怕一赌便会像昨夜一样又与他错过。 更何况她只要一想起他身边会出现别人,她真的就要嫉妒死。 她算是想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是见到他,这脑子还是追着心乱跑。 眼神微动,初安点了点头,“好。” 温知遥眯眼,她这一个好是何意? 结果孟初安说完这话便爬上了车辕,朝他道:“麻烦侯爷身子往后退一退,挡在这儿我进不去。” 温知遥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退到了车厢里面。 孟初安钻进了车厢,看着椅榻上摆着两个坛子,她愣了愣,“这是什么?” 温知遥垂眸看了一眼,“我爹娘的骨灰。” “” 初安的脸色登时一白,忙俯着身子拜了拜。 “还望前辈们莫怪晚辈的无礼之举。” 温知遥怔愣地看着她,下一瞬又听她说道:“侯爷,这里太挤,我还是换辆马车” “” 然而初安的身子还没退出去,便被温知遥伸手拽了回来,他将她揽到怀里。 声音低沉有力,“这样就不挤了。” 孟初安茫然,心中实在有些凌乱。 毕竟老侯爷和夫人还在这儿,他们这个样子更加不妥吧? 可身后的人却没给她挣扎的机会,“白斫,找家客栈。” 白斫瞥了一眼挡在他们前面傻笑地青枫,忙应下:“是。” 临天城与京都两城接连,中途都是些小县城,他们今日下榻的这家客栈虽说也是这县里最好的一家,但比先前的那几家的确萧条了不少。 加上后追上来的卫晏和董溯,整个客栈就他们一行人。 将房间行李安顿好后,几人下来一起吃东西。 这几日,孟初安和董溯虽是各吃各的,但出门在外,毕竟只有他们两个相熟,所以都是坐在一桌子上,眼下当董溯从房里出来后,就习以为常的坐到了初安这桌。 温知遥眸色暗了暗,抬眸睨向初安,眼神问她与董溯到底是什么关系? 察觉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孟初安一噎,刚咽下的一口汤汁就呛了起来。 “咳咳咳” 温知遥一顿,伸手就揽上了初安的腰间,顺势又对着她的后背拍了拍,软着声音道:“连吃个饭都这么马虎,真是让我一点都不省心。” 话音刚落,屋里的众人皆是一僵,甚至还有筷子落地的声音响起。 “咳咳咳咳咳”孟初安心想,干脆呛死得了。 董溯这下恍然,干笑了两声,“这椅子好像不太平实,我去那桌挤挤。” 好在这一顿吃得有惊无险,用完膳初安就赶紧回了房间。 虽说孟初安答应了要回到温知遥身边再呆半个月,但在马车上二人便聊过,温知遥说他可以不用她伺候,只要像之前一样安分地陪在他身边即可。 初安对他的话没有半点怀疑,登时就信了。 然而,她才刚躺下,她的房门就被温知遥敲响了。 “是我,开门。” 眉毛一挑,初安问:“侯爷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难道你想让我一直站在门外与你说话?” 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初安爬起身,从衣架子上趁手拽件外袍披着就去开了门。 门扇才刚打开一点,温知遥就钻了进来,天知道如今他还跛着脚怎么会这么快! 恍神间,初安就见这人已经宽衣解带,然后往她的床上一躺就不动了。 初安茫然地抬眸看着他,“侯侯爷,这好像是我的房间。” “那日你走得太快,都没机会好好搂着你一起睡。”温知遥抬手拍了拍他身旁留着的空位,“过来,只是想搂着你睡一觉而已。” 初安微微一怔,脸上就开始一点点涨红了,这人还真是傻得可爱。 她没有拒绝他,抬手关上门,将外袍搭回架子上便躺了过去。 夜幕深深,秋风习习,一个需要暖心,一个需要暖身,相拥在一起刚刚好。 二人经过了跋山涉水后皆已疲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72章 秋风一夜 半夜的寂静被窗外突如其来的大风打破,这风声像是一群群狂野的马儿呼啸奔驰而过,就连树上的叶子也跟着在风中摇曳,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初安迷迷糊糊地被这声音吵醒,想着身旁的人睡觉时最听不得一丁点儿吵,她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准备起身去关窗。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揽了上来,将她重新又按了回去。 初安心口微微一惊,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到身旁的人说:不许走,安生睡觉。 说完,揽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初安勾唇笑了笑,她没有再动,就静静地靠在温知遥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听着他的心跳声,仿若此时再也听不到了风声,一切都变得安静而安心。 第二日一早,孟初安一睁开眼就看到身旁的人正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要不是此时还在床上,她定然要被吓得跳了起来。 眨了眨眼,初安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结果却听他回道:“丑。” 被他说得一懵,初安不屑地嘟囔道:“那还不知道是谁昨夜搂着人家不让走。” 去他的秋风一夜,她当真是被色鬼迷了眼! 这觉睡不下去了,初安直接揭开被子起了身,麻利地穿衣洗漱,根本不再理会温知遥。 初安刚拉开门,就见门口站了两个门神,一个喜笑颜开,一个正颜厉色。 青枫与白斫对视一眼,后者挤了挤眉,然后青枫上前一步咧着嘴问:“侯爷这会儿可起身了?” 初安揉了揉脖子,丢下一句“起了”,便转身下楼去用早膳。 其他人早已坐在外面等着了,卫晏见初安出来,神色复杂地对她点了点头,继而接着低头喝粥。 初安笑着点头回应了下,便也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董溯见初安身边终于没了人,忍不住往她这边凑了凑,极小声地问道:“孟姑娘,咱们接下来还能去找陆兄吗?” 初安挑眉,想也没想地就道:“为何不能?咱们这次来京城不就是为了找他。” 董溯颔首,“那就好,我还以为” 见董溯突然怔愣着不说话,初安不解,“以为什么?” 结果身后就有人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身子一僵,董溯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 初安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唇角微抬,“用完早膳还要赶路,侯公子还是莫要再耽搁了。” “” 片刻之后,几人离开了这里,继续往京城赶去。 直到马车停在广安侯府,董溯深感震惊,他察觉到了温知遥的身份不简单,但实在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上前行礼,“还望侯爷恕在下一路冒犯。” “无妨,说起来本侯应该要感谢你才是。” 闻言,董溯心口一悸,他也不是傻子,早就将广安侯与孟初安的关系瞧出个七七八八,他可不敢要什么谢,只愿这广安侯不要误会了才好。 温知遥不甚在意,扭头对白斫道:“给这位董公子安排一间厢房。” 白斫颔首应下后就带人过去了。 白斫刚离开一会儿,青枫就过来了。 “侯爷,按您的要求,已将初安安置在了您的松汀院。” 温知遥点头,“随我去趟祠堂。” 孟初安站在松汀院中,环顾着四周,朱甍碧瓦层楼叠榭,奇花异树接连成荫。 初安本以为泸州的广安侯府就已经是她见过最大的府邸,没成想与这里无可比伦,就以她如今的呆的这间院子来说,就已经比之前的主院还要大上几圈,院内有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为何,自她到了这儿就愈发的紧张和不安,简直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孟初安又回到了房间里,她所在的这间房应该正是温知遥的,因为角落摆着一把银枪,之前听青枫提过一嘴,他说温知遥的一把长枪耍得极好。 想必他之前定心怀凌云之志,若不是因为腿出了意外,定然也能乘长风破万里浪,像老广安侯一样成为一代名将。 思及此,她的眼里竟多了一丝莫名其妙的骄傲。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孟初安的思绪被打断,缓了缓神色,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见初安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温知遥不解地挑眉,“怎么了?” 孟初安嘴角勾了勾,“没事,就觉得侯爷长得真好看。” 第73章 方寸之间的运筹帷幄 温知遥刚从祠堂过来,神思无主,心绪难宁,但初安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一下子挠在了他的心坎儿上,知疼着痒,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眼里含着少有的温柔,伸手朝初安勾了勾,“过来。” 这眼神让人一时恍惚,初安不由自主地就朝他走过去了。 待到离他仅剩一尺远的距离,温知遥一把就将初安拽进了怀里,轻声道:“既然觉得好看,就凑近了看。” 他眼里好像有光,似能泛起山河湖水,也能容下火焰星辰,但一晃之后,初安看清了,那双墨眸里分明只有她一人而已。 看得初安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别开脸,岔开话头,“不知侯爷今晚安排我住哪儿?” 温知遥低下头,故意凑在她红起的耳根边儿吹气,“你说呢?” 本来只是有些红的耳朵瞬间就烫了起来,实在受不住温知遥这般撩拨,她推开他,“侯爷,这是在房门口,不要胡来” “好。” 话音刚落,他捉住她的手腕扭身进了屋,随手就将房门掩上了。 初安背抵着房门,眸光紧紧地盯着那快要与她触上的唇瓣,莫名地有些紧张,可下一瞬有一张宽大修长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顿时鼻尖就有喘息的热意迎了上来。 “孟初安。”他低声唤她,“我亲你的时候要闭眼。” 说完,他便吻上了她的唇,彼此痴缠,旖旎不断。 这种事并非一点就通,就像孟初安,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她永远都是被温知遥牵着走,根本无力抵抗。 他的手不知何时转在了她的肩头,指腹揉搓,便将她领口的衣襟划开了大半,他俯身覆上,对着她玲珑的锁骨点点落落。 实在难耐,初安不受控制地嘤咛了一声。 声音入耳,情欲更甚,彼此的呼吸也就跟着乱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初安猛然想起在来京城前大夫交代她的那些话,这已十余天过去,月事依旧未有动静,她眼下会不会真的怀了?! 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是不是好像似乎可能做不得? 脑袋瞬间清醒,在温知遥毫无准备之下,初安的身子直接向后撤了一步。 她惶恐道:“侯爷,我我身子还未干净!” 诧愕了好一会儿,温知遥好笑地道:“嗯,是我心急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见他并没有动怒,初安暗暗松了口气,她点头,“要。” 今夜,初安还是歇在了温知遥的房间里,因为温知遥说他这是刚回府,所以院里其余的厢房都没打扫,到处结满着蛛网,只能暂且在他这里先将就着几日。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偌大的侯府,连个会做事的奴仆都没有。 不过他的床的确是初安睡过最舒服的一张。 翌日天亮,孟初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也不知温知遥是何时起得身,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伸了个懒腰,她也从床上爬起。 明明先前初安与温知遥解释过了,她与董溯来京城是为了寻旧友处理些私事,可温知遥似乎好像忘了这件事一般,之后提都未提。 昨日直接被温知遥带到了侯府,就连董溯也一道被带到了这里,不管温知遥到底记不记得此事,初安觉得她也应该去见见陆照了。 这出府当然要与主人说一声,没见到温知遥,但初安却巧遇到了卫晏,想也没想便找他帮忙代传一声。 结果,从祖林刚回来的温知遥得知此事后,脸色登时就沉了。 卫晏一看他这脸色就了然了,他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知遥,你与孟姑娘是定下了吗?” 温知遥瞳孔微缩,不解卫晏为何会问这个,“怎么了?” 卫晏抿了抿唇,“孟姑娘的确有些独特,我担心你别是一时兴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知遥总觉得卫晏好像话里有话。 定眸看了卫晏一会儿,他启唇:“不是一时兴起。” “那就好,孟姑娘是个好姑娘,不要辜负了她。” “你与她很熟?”温知遥似笑非笑地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一个女人与我这样说话。” 顿了顿,卫晏抬眼,唇角微扬,“你别多想,孟姑娘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身陷水火。” 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温知遥道:“这哪里是水火,明明是福气。” 说到这个,卫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话锋一转,“老太太那边何时回京?” “应该也快了,祖母本还不愿这么早回,但一听说我已寻回爹娘的尸骨,眼下应该已经开始动身了。” 眼神暗了暗,温知遥又道:“可笑的是,幽州的真相一日未揭开,我爹娘就会再多增一日不能正大光明的回来。” 不止老广安侯和其夫人回不来,葬在幽州那些温家军的万千冤魂也回不来,在那日落西山之时,他们定然皆在思归京师,望着身后的大周,毅然地选择最后再护一次脚下的土地。 良久之后,卫晏问道:“知遥,崇州的事很快就会卷到京都,接下来咱们还要插手吗?” “自然。”温知遥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指腹,“你还记得齐修贺在刺史府宴请我们的那日,他都说了什么?” 想了一会儿,卫晏点头,“他向你解释当时为何会出现在百花会上,我还记得他说是为了与那些豪绅结识,一起商量集资筑桥之事。” “没错,可是崇州在西,地势偏高,若不是今年雨季长了些,泸州定然也不会经历涝灾,可即使如此,也闻所未闻过崇州的郡县里有过一场水患发生。” 卫晏眸色一紧,登时恍然,“你所言之意是这桥根本无任何用武之地,所以这掌管土木水利的工部与齐修贺身后的户部便成了一丘之貉。” 温知遥颔首,“这工部我已派人暗查盯着了,齐修贺这一角被挖起,工部那边很快就会有动作。” “那你想我何时再去拜会怀阳王?” 一听这话,温知遥忍不住笑了,到底还是卫晏了解他。 怀阳王视温知遥为废子,可温知遥一直都视他为一步好棋,只要最后能赢,这方寸之间的取取舍舍又有何妨。 “不急,太子的大婚定在中秋,这么好的日子不能全被他一人破坏了,所以等这中秋过了之后再说。” 说话的功夫,见外面还未有任何动静,温知遥便将青枫叫了过来。 “备马车,咱们也去见见今年这新晋的状元郎。” 第74章 他定不是庸人 见到孟初安来,陆照当然高兴,但当得知她昨日就到了京城,今早是从广安侯府过来,陆照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初安,你与广”陆照张了张口,后半句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想起先前从泸州收到的那封信,他当时就应该明白,只是一直不愿相信而已。 孟初安抬眸看着陆照,“照哥,你说话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有话不妨直说。” 陆照犹豫了一会儿,直言道:“初安,一个整日无所事事,不学无术之人怎能值得托付,你与广安侯相识甚浅,所以定然不知他为人,切勿还未看清他的本相就犯了糊涂。” 孟初安皮笑肉不笑,不甚在意地启唇:“你可还记得我爹小时候常教导我们,说这识人可不能仅凭耳朵来判断,更要靠自己的眼睛和心中的直觉,说起来你与他也不熟吧?” “可世人皆知,若没有当今陛下的封荫庇护,他如何坐得上这广安侯的位置。” “陆照,你可别忘了,若是没有老广安侯在圣上面前极力谏言,薄祚寒门便不可能有出仕升官的机会,所以我相信广安侯府这样的门第自然不会教出一位庸人,只是没人给他机会罢了。”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若不是老广安侯当年率先提出了废除爵位世袭制,整改掉高门望族出身的子弟不用科考便可出仕的特例,如今的大周便不会给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一个入仕为官的机会,这一点,陆照不得不承认。 只是这话如一把利刀,听得他心口倏然一刺,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还是初安第一次因为旁人反驳他,他本以为初安只是情窦未开,如今才恍然明白,从前她对他没有动过心,以后恐怕也不会了。 董溯坐在一旁看着,心里正在盘算如何说服这位陆大人让他同意自己与陆歆之事,见陆照与孟初安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儿,眼皮禁不住一跳。 依眼下这般处境,他该如何是好? 初安看到陆照的脸色愈发不好看,意识到自己刚说话的确是过了些,便忙转了话锋,“照哥,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与你说,这位董公子” “我知道。”陆照打断了她,扭头看向董溯,陡变的神情是初安从未见过的冷漠。 “董公子不必对我浪费口舌,我不会同意你与舍妹之事。” 初安和董溯闻言皆是一愣,两人显然都没想到陆照会直接开门见山,当场拒绝。 反正不管陆照同不同意,初安都不会插手,当初她无非一时兴起,会带董溯过来,全当是还这一路的人情。 听见陆照这样说,董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还请陆兄给我一个理由。” “其一,舍妹还小,她的事自会有家里长辈做主。其二,董公子身后的生意近日来甚是不景气,这个时候想要和我陆家联姻,所以你的居心难免不让人怀疑。” 陆照的话才说完,董溯的头倏地就低了下去。 陆照轻扯嘴角,继续道:“再者,我如今官拜刑部侍郎,你觉得今日这般称呼本官是否当受得起!” 董溯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但脑中还存在着一丝希望,“只要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可以东山再起” “来人,送客!” 逐客令登时响起,董溯从落魄不堪走到如今这般地位,到底也是心存一些傲气,终是再也坐不住,不待旁人催促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初安不敢相信地看着董溯离开的背影,他不是与陆歆正处浓情蜜意时,当真如陆照所言,他接近陆歆是别有目的? 更让初安惊讶的是,原来陆照虽远在京城,但泸州的事却早已一清二楚。 思及此,初安有些愧疚,说起来今日这件事也是她一时冲动所致,“这件事是我疏忽了。” “没关系。”陆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刚派人在酒楼定了一桌酒菜为你接风,眼下咱们可要过去?” 提起吃的,初安还真有些饿了,羞赧地笑道:“客随主便,这次又让照哥你破费了。” “初安,你永远不用与我见外,那样我会感觉你并没有把我当作朋友。” 初安本想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闭上了嘴,最终只点了点头。 那日见陆歆怀疑她与陆照的关系时,她是有些意外的,当时她就在想莫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还是说哪里做得引人误会了。虽说之前陆大夫人也总是提防着她,但她并没有在意,因为她知道陆大夫人这个人疑心很重,总喜欢凭空捏造,无中生有。 直到眼下又听陆照说他们是朋友时,她才算松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旁人误会了。 青枫驾着马车赶到陆府时,门还未进去,就听门房的小厮说他家大人如今不在府里,所以府内今日不便见客。 青枫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马车,然后继续问。“那你家大人去了哪儿?” 小厮皱了皱眉,“你是何人?打听我家大人作甚!?” 青枫不想解释,便将自己腰间的令牌抽出来往他面前一晃。 陆府的小厮登时傻了眼,花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只好如实告知,“我家大人去了望天楼,说是今日要为友人接风,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青枫愣了愣,遂又折回了马车旁,低声道:“侯爷,陆大人此刻不在府中,府里人说他去了望天楼,属下以为他许是与初安一道去的,咱们可要追过去?” 闻言,温知遥薄唇紧抿,目光紧紧地看着青枫,一句话也没有说。 青枫被温知遥看得心里发毛,心想侯爷你可别瞪我了,又不是属下想让他们在一起吃饭。 默了片刻,温知遥语气幽幽地道:“最近冉乐公主都在做些什么?” 青枫挠了挠头,“您没让属下派人盯着公主,所以属下也不知道。” 温知遥冷眼睨向青枫,“不能让陆大人这般清闲,给他找点事情做。” 青枫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眸子,他此时才发现他家主子竟然这般无耻。 “属下知道了。” 坐在马车里的温知遥缓缓地吐出口气,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走,去望天楼。” 第75章 陆照不仅仅是老乡 这望天楼共有七层,据说站在这望天楼的顶层可将天子的皇宫尽收眼底,但这楼里却只将木梯盖到六层,如若想上第七层,便只能各凭本事,所以自这楼建成以来上去的人寥寥无几,摔死的人倒是不计其数,皆因——不自量力。 这种稀奇事对于孟初安来说全当一个热闹听,若真没那个实力,从这摔下去不死也是个废人了,就算她对皇宫里的景色很是好奇,那也没她的命重要。 抛开这别具一格的景色不说,望天楼的珍馐佳肴的确称得上是人间美味,陆照还让小二上了一壶望天楼独有的果儿酒,这酒闻起来醇腹幽郁,让人忍不住想品上一品,可惜孟初安拿起时,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不舍得放下了。 陆照以为初安是怕喝醉,便启唇笑道:“这酒只要不贪杯是不会醉人的,小酌几杯无伤大雅。” 这根本不是雅不雅的问题,还不是怕她万一。 想到这儿,孟初安觉得是该找个大夫瞧瞧了,不然整日担惊受怕的也不是个事,万一真的怀了身子,她还要另做打算。 因为她昨夜偷摸做了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决定,她想要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不用再找个不喜欢的人将就,而且她回到泸州以后,看着孩子全当有了寄托,也不会觉得难受不舍了。 陆照见初安红唇紧抿,眉眼间笑意盈盈,便颇感兴趣地问她:“在想什么开心的事?” 猛然回神,初安目光一顿,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看初安不想说,陆照的神情逐渐暗了下来,她现在连他也防备了,他心里很是无措。 这时,有人踏过望天楼的门槛,环顾了一眼四周后,便朝着孟初安这一桌走去。 初安看到来人时,眼神陡然一变,连忙站起了身,“侯爷你怎么来了?” 陆照没见过温知遥,但是一听初安叫这人侯爷,便将来人的身份猜得大概,更何况这人眸中的敌意,让他深感不舒服,就如他第一眼也不喜这人一般。 一个名声狼藉,任人揉捏的侯爷,凭什么就可以这般自以为是,从他身边抢走了她! 陆照倏然捏紧了拳头,他真的很想给温知遥一拳,但下一瞬手还是松开了。 他起身行礼,“见过广安侯。” 温知遥眼神中的敌意未减,他微微颔首,便扭头看向孟初安,“出来怎么不与我讲一声?” 初安一怔,随即解释道:“我讲了,难道你没见到卫晏?” “要与我亲自讲。”说完他似是惩罚般地捏了捏初安的鼻尖。 看到他对初安这般亲昵的动作,陆照眼底登时涌上一丝隐忍的情绪,放下的拳头再一次攥紧。 他实在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多久,便开口道:“初安,今日我还有事,改日你来我府上,我会找京中最好的厨子重新为你准备一场接风宴。” 初安察觉到了陆照有些不对,但介于温知遥也在这里不好多问,只得点头应下。 可站在她身后的温知遥却道:“陆大人何故走得这般急,冉乐公主的轿子此时正往这边来,听闻公主对陆大人赏识有加,不妨留下来与本侯一同迎见公主。” 陆照抬眼看他,那眼眸里分明写满了愤怒,可他只道:“多谢侯爷美意,本官很忙。” 说完他拱手一礼,继而拂袖离开了。 初安望着陆照离去的背影满脸茫然,下意识问了温知遥一句,“你怎知公主赏识照哥?” 见身后的人不说话,孟初安转过身,这才注意到温知遥眉眼稍冷,甚至还带着些怒意。 喉头微动,她紧张到结巴,“怎怎么不说话?” “你称呼陆大人什么?” “照哥。”她如实道,“我与陆照自小相熟,他长我几岁,从小就这么叫过来早已经习惯了。” 温知遥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怒意道:“好一个习惯,可真是亲近!” “也还好吧,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孟初安不知死活地回道。 “那你平日里都叫我什么?” “侯爷啊,还能叫什么?莫非你想让我喊你遥哥?” 温知遥被初安气得血冲头顶,天知道他眼下有多想掐死她,手猛然抬起来也只是叩了她一下脑门,便拽起她的胳膊往外走。 初安一只手捂着脑门儿,一只手任温知遥拉着,“疼呀,会敲傻的!” “本来也不聪明,傻了正好再也不会乱跑。” 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一路拽到马车上,初安扯了扯嘴角,“侯爷不是说公主殿下会来,咱们怎么就这般走了?” 温知遥没好气地瞥了初安一眼,她还有心情管这个,当真是他下手轻了,但嘴上依旧还是诚实地回道:“想必公主这会儿已经到了陆府了。” 闻言,初安一愣,“这公主与陆照莫不是” 冷笑一声,温知遥道:“你这个老乡看来很有机会能成为大周的驸马爷了。” “不是老乡,我和照陆照是朋友。” 初安在温知遥瞪来的目光下急急改了口,好险。 提及老乡,怪不得温知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与你一道来的那人呢,怎么不见他了?” “你是说董溯啊。”初安讪讪一笑,“估计这会儿应该回去了。” 温知遥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道:“那个人的确有点赚钱的本事,不过一开始走得路子不干净,留下了些把柄,发了家后为人更是不懂低调敛财,难免会遭到同行眼红。” 听到温知遥这样说,初安不禁咋舌,“你怎么知道?” 温知遥漫不经心地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认真地想了想,初安觉得这有啥好想的,她又不是傻,还不是他不放心她身边出现的人。 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初安遂又好奇地问:“侯爷,什么叫做路子不干净?” 温知遥难得耐心道:“偷杀抢夺,亦或者官商勾结,不过他这人耍得就是一些下九流的路子,没这么严重,不然你认识的那个老乡就要带他去刑部大牢坐坐了。” 初安眼皮眨了眨,都说了陆照不是老乡,这人怎么就是记不住。 不过这下初安也总算明白过来,陆照为何不同意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怎么会舍得将她托付给一个做事如此心粗气浮之人。 陆照刚回到府门前,小厮就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大人,公主来了。” 闻言,陆照脚步倏地一顿,出于本能地就想扭身离开。 结果,下一瞬就从他的府里走出来一名身穿赤红色百褶留仙纱裙的女子,她珠玉缠身华贵夺目,容貌娇艳甚是明丽,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傲气,此时看到陆照后又多了几分惊喜,“陆照,你给我站住!” 第76章 她另有打算 孟初安很想找个时机出府瞧瞧大夫,却一直未逢到机会,而且这几日她与温知遥皆是同榻而眠,正值男子气血方刚时,再加上这床笫之事二人也已开了蒙,以至于几日下来初安心里甚是惴惴不安。 今夜,她索性铺了两床被褥,准备与温知遥分开睡,想着这样他夜里也能安生些。 温知遥沐浴回来时,看到床上平白多了一条被褥,眉心瞬间拧成一团。 “你这是何意?” 初安浅笑着应他:“侯爷你晚上身子太热,离得太近我睡不舒服。” 温知遥本就不知道这女人身上事需要多久日子才能结束,所以初安以此为由,连续推脱数日他并未多想,但眼下连他靠近都开始抵触,这一点让温知遥很生气。 他又不是什么狼豺虎豹,更不是那衣冠禽兽,还能毫无分寸的强了她不成? 想到这儿,温知遥脸色一沉,走上前伸手就将初安盖的被子拎起扔到地上,“与我同褥亦或者在地上睡你选一个。” 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被子,初安泄了气,“与你同褥。” 温知遥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没再吭声,直接躺到了床上。 这一夜,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搂着初安睡觉,而且初安都能明显感觉到温知遥是刻意与她隔开些位置。 谁叫她自己一时心慌乱编了个借口,这下倒是如她所愿,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第二日天亮,初安见温知遥起身时板着一张脸,也不同她说话,这下才恍然,眼前的这位爷他生气了! 而且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引起他生气的那个主谋。 眼眸一转,她忙殷勤地走到衣架取下温知遥的外衫伺候他更衣,就连洗漱盆也亲自为他端来了。 可温知遥面色未改,依旧不去搭理她。 初安不以为意,笑眯了眼,哄着这位骄人,“侯爷真是怎么样都好看,就连这生气的样子也甚是迷眼。” “” 温知遥不可察地勾了勾唇,依旧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却柔和了几分。 守在门外的白斫见主子起身,便唤来下人在偏厅布膳,遂后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温知遥低低嗯了一声,白斫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会儿初安肚子早就饿空,也不管温知遥乐不乐意,直接笑脸盈盈地挽着他移步到偏厅。 温知遥吃了几口馄饨便已有饱腹感,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余光不自觉地瞥向身旁,只见孟初安连着两碗馄饨下肚后仍然再添,他不禁皱起眉,“你怎么还没吃饱?” 初安羞赧地抿了抿唇,颔首道:“感觉还差一点。” 她边说边给自己又添了满满一碗。 看初安当真还能吃得下,温知遥都有些傻眼了,回想起这几日初安的饭量的确比以往大了许多,登时有些不放心,“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愣了愣,初安莞尔,“可能是我最近要长身体,所以吃得就多了些。” 听到她这样说,温知遥认真地打量起初安来,直到目光落在初安脖颈下面时,他眸色意味深长地掀起唇角,“的确是长了一点。” 闻言,初安下意识地就往肚子上一摸,她这肚子和之前一样,平平坦坦,丝毫未变,也不知道他怎么瞧出来的。 没容自己多想,初安继续低头吃馄饨,因为她知道温知遥此时在等她。 待初安用完早膳,温知遥便要起身出去了,这几日他都是如此,有时会赶在午膳时辰回来一趟,若是回不来也会派人传话让初安不用等他。 孟初安从没问过温知遥在忙什么,她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不适合过问,只是温知遥这一走,她又要坐在侯府里发上一整天的呆。 这几日她甚至还臆想过二人的将来,若是温知遥以后也整日这般如此,而她却只能茫无所知地守在院里,这种日子她当真能过得来? 再者等侯府的主母进了门,她作为一个卑贱的侍妾定然不可争宠独占温知遥,这样一来她与温知遥相见的日子更是寥寥无几,长此以往下去,她对他的爱又能经得住多久? 其实答案早已昭然若揭,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想而已。 到时她一定会变得越来越陌生,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讨厌,瞧不起,所以她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 眼下,初安只打算用这半个月的日子偷换来一个孩子便无憾离开,如果真的没怀上身子她还要抓紧时间才是。 思及此,初安心口一跳,她叫住了温知遥,“侯爷,这几日我一人实在无聊,想出府看看这京城的盛景。” 初安这样一说,温知遥才反应过来的确是他的疏忽,顿了顿,“我这两日还有事不能陪你,让白斫一路保护你……” “不必!”初安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用保护,侯爷真的大可不必。” 白斫那人一看就不好忽悠,她出门是想找家医馆,白斫在的话不得一下子就被逮到了。 这种事温知遥不能容她拒绝,“京城不比泸州,人多眼杂,白斫身手不错,他在我且能放心。” 犹豫一瞬,初安道:“那要不然让青枫陪我去?” 正巧此时青枫过来了,温知遥看了他一眼,正色命道:“你今日陪初安出府逛一逛,切记保护好她的安危,但凡她有任何意外我拿你是问。” 青枫神情一愣,“可属下手上的那些事还没做完。” 温知遥自回京后就下令要赶在中秋前秘密修葺温家祖林,白斫负责盯着整建祖林,而他则盯着为那些身葬幽州的温家军们补刻牌位,眼下实在抽不开身。 温知遥从来就是说什么便是什么的人,只睨了青枫一眼,后者便不敢吭声了。 初安见状试图缓下尴尬,“其实我真的可以自己出府,绝对不会乱跑” “不行。”温知遥皱眉,“不然你就等我忙完再陪你出去。” 初安微微轻叹,这次看来真的要委屈青枫一下了。 第77章 如她所愿 出了侯府,上了马车,青枫就对初安道:“京城有四条主街,分别是青龙街、白虎街、朱雀街和玄武街,要说最热闹的就属青龙街和玄武街,你这想去哪条街逛?” 初安靠在马车里,正在寻思该如何偷溜着去找家医馆,听到青枫这样一说,顿时起了兴致,倒也不着急了,“侯爷之前喜欢逛哪儿,咱们便去哪儿。” 青枫微微一怔,声音低了许多,“你确定?” 初安眉毛倏地挑起,“怎么?莫非侯爷爱逛得地方我逛不得?” “那倒也不是。”青枫摇头,“侯爷没出事前最爱去马场,斗武馆子那种地方,只不过这些你们姑娘家都鲜少爱去,所以你确定要去?” 初安还以为青枫会说温知遥平日里最爱去那些舞榭歌楼,柳陌花街,差点把她吓一跳。 说起来青枫讲得那地方初安的确也不感兴趣,她想了想,“那咱们就去玄武大街。” 她记得上次与陆照一同去的望天楼就在玄武大街,那条街上这般繁华热闹,肯定是有医馆的。 玄武街上的人很多,熙熙攘攘,驾马车很不方便,所以他们便将马车停在了街头。 一踏入街里,初安就开始在路边的小摊上挑三拣四,不一会儿便买了一大堆稀奇的玩意儿。 又逢一家摊子,初安想也没想地就走了过去,青枫颇为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里和手上,当真是再也塞不下了。 叹了口气,他道:“初安,不然咱们别买了,我手上真的拿不了了。” 初安不以为意地扭头看他,“怎么办?这么多好玩的我都喜欢,不然你先将东西送回去,我在这街上等你。” 很显然,初安就是故意的。 青枫虽然不知道她用意,但也不敢将初安一人留在这大街上,万一就这会儿的功夫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回去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成,侯爷说了要我做到寸步不离。” 初安眼珠转了转,眸光不经意瞥到旁边有家茶馆,“不然这样,我就在这家茶馆等你,我实在不想走了。” “真不成,你与我一道回去,咱们一会儿再过来。” 唉,初安也没想到青枫会变得这般油盐不进,当真是她失策了。 叹了口气,初安只好认命地陪青枫将东西送回去,早知道她就不买这些东西了,看来只能另寻他法。 就在他们快要回到马车这边时,二人猛然一惊,倏地驻足。 只见有两个男子站在他们侯府的马车旁,背着身正在抖索裤腰带。 这青天白日,车轱辘边上平白无故多了那一大摊子污水,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之前都做了什么。 他奶奶的,这两人穿得都人模狗样,竟干这些行若狗彘之事,初安登时就火大了。 当下也顾不得他们是谁,初安只想上去找他们理论。 结果,却被眼疾手快地青枫拦了下来,并将她拽到了一旁躲了起来。 初安不敢置信地盯着青枫,直到那两人走远才忍不住开口:“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青枫磨了下牙,他摇头,“当然不能。” 自从侯府出了事,这些人冷嘲热讽还不够,如今竟还用这般无耻行径,简直是欺人太甚! 初安又问:“那你为何拦我?” “他们一个是户部尚书之子。”青枫顿了顿,“另一个则是秦相之子,也就是先前与侯爷退亲的那家,咱们就算想报仇,拿他们也没办法” 孟初安:“” 这些贵家公子莫不是有什么大病?怎么还有这随地乱尿的癖好! 初安蹙着眉,认真地忖思了一会儿,突然道:“他们能出现在这里,马车应该也停得不远,咱们找找看。” 闻言,青枫抬眸看她,不解地问:“你想做什么?” “给他们长长记性。” 青枫不知道初安想做什么,虽然内心极力支持,但嘴上仍是不忘初心,“你别乱来,这街上附近都是人” 初安自信满满地对青枫眨了眨眼,“放心,我有分寸。” 不出他们所料,果然在附近寻到了相府的马车,也来不及再寻尚书府的,有这一辆已然够了。 初安让青枫站在一旁放哨,而她则搬了几块石头垫在车厢下面,想也不想地就去卸马车轱辘。 折腾了片刻,青枫只听身后的护城河里扑通一声,初安紧接着就用极低的声音唤他:“快走,别被发现了。” 青枫眼眸微动,手臂抬了抬,似乎很想鼓掌,最终还是憋住了,不容耽搁,他便随初安一道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他们急急地驾着马车离开,半路上,二人忍不住大笑。 “初安,你今日真是另我刮目相看!” 初安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这算什么啊!” 听到初安蓦然惊呼,青枫吁地一声立即勒停了马,“怎么了?” 倒吸了口冷气,初安道:“我的手刚才没注意不知道被什么割破了一个口子,也没觉得疼怎么就流了一手血” 青枫闻言瞳孔巨缩,顾不得其他,撩开车帘就看到初安的虎口处裂开了道口子。 青枫登时就慌了,他完了,千防万防没防到会有这一出,眼下回去侯爷不还得扒了他一层皮。 初安见青枫神色慌张,恍然想到了什么,她启唇:“没事,这都是小伤,回头我与侯爷说一声,绝对不会怪罪你的。” 青枫垂眸,无可奈何地叹气,“咱们还是先找家医馆处理包扎一下。” 医馆! 她怎么将这茬忘了。 初安眼眸一亮,忙颔首道:‘好,那就找家医馆包扎一下。” 京城到底是与泸州不一样,初安没想到这医馆里竟然还有坐堂的医女。 医女正要往初安的伤口上撒药时,初安心口一提,止住了她,“您先等一下。” 说完初安扭头看向青枫,“刚过来的时候,路上好像有卖糖葫芦的小贩,麻烦你去帮我买两串,我这人一吃了糖葫芦就不怕疼了。” 青枫一愣,也没多想便颔首应下出去了。 见状,医女不禁问道:“那这药还上不上了” 初安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这金创药可对胎儿有影响?” 医女闻言一惊,登时明白过来,她点头,“倒也有些影响,可以换成止血药,只是恢复得稍慢些,不过姑娘家怀了身子理应要千万小心才是。” 初安抿了抿唇,“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怀了身子没有,只是月事迟迟没来,还麻烦您帮忙瞧瞧。” 听见这话,医女很是诧异,伸手就搭上了她的手腕,然后问她:“月事多久没来了?” “约有一个月了。” 诊了片刻,医女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道:“从脉象看,你的确是怀了身子。” 第78章 以后我都会在 “你的确是怀了身子。” 医女的这话对初安来说实在是惊耳骇目,就算初安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仍还是惊得她脑袋懵作一团。 她低头看着小腹怔愣了半晌,倏地想起什么,遂又忙抬起头看向医女,“等与我一起来的人回来后,还请您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医女点了点头,“这个我懂,你定然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显然这医女是误会了,但初安只是抽了抽嘴角,并不想与她多做解释。 不过青枫买到糖葫芦回来时,医女还是有意无意地叮嘱他一定要将初安照顾好,并且还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青枫当然不知道人家这笑是何意,挠了挠头,只好扯起嘴角回应一二。 离开医馆,上了马车,青枫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还要去哪里逛?” 深吸了一口气,初安抿唇,“回府吧,不逛了。” 不知道是不是青枫的错觉,他竟然从初安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慌乱,也没多想,他便掉转马车头回侯府了。 一路上,车厢里很是安静。 青枫也不知初安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找了个话头聊起,“若你今日玩得不尽兴也别不开心,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每逢此时京城都会举办一年一度的中秋盛会,等到那日你可以邀主子一起尽情的逛街” 青枫滔滔汩汩地说着,而初安此时只听进去了中秋二字。 她愣了愣,明月到哪都不愁看,只是今年的中秋不仅有团圆,还有着离别。 默了片刻,初安启唇:“听闻太子大婚就在中秋这日,不知侯爷到时可会参加喜宴?” 青枫一怔,低声道:“其实这位太子妃就是与侯爷退亲的那位,有这层缘故在,侯爷也没法参加。” 声音不高,但孟初安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免不了大吃一惊。 可待初安冷静下来时,她不禁喃喃道:“所以侯爷这么着急回来是与太子大婚有关是嘛” 闻言,青枫一时慌了神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见青枫犹豫,初安心中便笃定了大半,她扬唇苦笑,“是我多嘴了,不用理会我。” 初安独自一人坐在车厢里,因此青枫是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有多么难看。 咂了下嘴,青枫只道:“你别胡思乱想,侯爷待你是与旁人不同的。” 这话倒也算是能安慰人,最起码初安听了后心里是好受了一些。 他们回到侯府时,温知遥并没有回来,青枫将初安和她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送回松汀院后,也告辞离开了。 这么大一个院子,这下又只剩下她一人。 哦不对,如今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初为人母的喜悦和紧张交织在一起,初安直接坐不住了,她开始盘算起回了泸州以后该做哪些准备。 直到夜深人静时,温知遥才从外面回来,这时的初安早已躺在床上睡着了。 今日初安受伤之事,青枫不敢有所隐瞒,他送完初安回来后便跑去向温知遥请罚,若不是温知遥想着赶在中秋前忙完手上之事,他便能早一点回来陪初安,定然会不顾白斫和青枫的劝阻就赶回来了。 见眼下初安已睡着,温知遥脚步极轻地走到床边,看到初安受伤的那只手时,他的眸光里登时布满寒霜。 不论来因去果,初安今日受得这伤都是为了他,所以这笔账他替秦、王两家记下了。 第二日一早,初安一睁开眼,便看到温知遥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信。 她揉了揉眼,全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直接开口道:“侯爷昨夜何时回来的?我都没等到你就睡着了。” 听到动静,温知遥扭头看她,顺势将手中的信收回袖中,就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兴许后面还会回来晚些,累了你便先睡,不必等我。” 初安微微颔首,“青枫说你大概会忙到中秋,所以那时你可有空陪我一起逛灯会?” “当然。”温知遥唇角带笑,缓缓道:“我让后厨给你炖了鸽子汤,赶紧起来洗漱,一会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鸽子汤?”初安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她好端端地喝那个做什么?莫非 “你都受伤了不得好好补一补,以后万不可再逞能,教训人这种事应该交由我来做。” 原来是因为这个。 初安不屑一顾地摇头,“这点事用不着侯爷我就能办了,只不过是第一次多少有些心慌,才会不小心受了伤,若以后他们还敢这样,我” 见初安突然垂下头不说话,温知遥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没有下次了,因为以后我都会在。” 温知遥的一句话,初安的心情登时如同五味杂陈,又苦又甜,又酸又咸。 片刻之后,二人移步到饭桌前,孟初安喝到了温知遥特意为她准备的那碗鸽子汤,真的很香,满满的一大碗全是浓浓的情意,她这次要慢慢品尝。 倏然,温知遥开口道:“今日你可以等我一道用午膳,在午膳前我便会回来。” 初安放下汤匙,茫然地抬起头,“你今日不忙?” “不是。”温知遥摇头,“祖母今日便从泸州回来了,大约午时就会到。” 老夫人一回来,也就代表着泸州的广安侯府如今真的变成一座空宅子了。 初安抿了抿唇,“那我还要见她老人家吗?” 说真的,孟初安打心底是不想见的,当初若不是老夫人,她也不会有如此境遇,是福是祸她如今也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但这怨当然是不可能没有的。 “你若想见便与我一道迎她,若是不想见那就不见,不用顾虑太多。” 这么体贴的侯爷,她都想哭了,真是太招人稀罕了。 初安鼓了下腮,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坦然道:“其实我不是很想见,毕竟我如今的身份不三不四的,一时也说不清,还是算了吧。” 闻言,温知遥愣了愣,初安这样一说倒真是提醒他了,待祖母回来他也该将二人之事与祖母说清,不管妥否他都心意已定。 思及此,他只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说什么。 直至晌午,老夫人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广安侯府门前,温知遥上前相迎,老夫人在孙嬷嬷和画柳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 老夫人看到温知遥亲自迎她,已有些浑浊的眼眸顿时放亮了许多,“知遥,你这腿如今可是好了?” 温知遥启唇:“卫晏说已无大碍,若想恢复如初恐怕还需要些时日,不过孙儿下地走路皆无影响。” 老夫人有些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实在是好,老身心里的疙瘩总算是能扔掉了。” 温知遥微微颔首,轻声道:“祖母,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好。”老夫人点头,紧接着脚步一顿,“对了,怎么没见卫晏那小子?老身理应要当面谢谢他才是。” 祖母向来待卫晏不比待他差,所以温知遥并没有推辞,直接道:“卫晏前几日便回卫家祖宅了。” 听见这话,老夫人恍然,马上就要过中秋了,那孩子是该要回去看看了。 第79章 春夏秋冬凑一桌 老夫人回来后就与温知遥去了祠堂。 老年丧子的悲痛宛如就在不久之前,当她快要忘却此事的时候,她的儿子突然魂归故里,激动地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久久难平。 “我的儿啊,娘终于将你盼回来了” “老天爷不公,让咱们母子早早分离,娘都没好好看看你,你就这么狠心地走了” 老夫人身子颤颤,开始佝偻着腰,也就四年而已,她恍然间老了许多。 温知遥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一言未发,但他却将对祖母之举不满的愠怒隐在了心里。 虽然他一点也不意外祖母对他娘这般不看重,但人都走了还是如此,他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说到底温知遥还是不忍,这毕竟是他的祖母,亦是将他养大的人,默了片刻,他上前劝着老夫人去往翠福院休息。 温知遥搀着老夫人出了祠堂后,候在门外的孙嬷嬷见状忙倾身接过手,“小侯爷,还是将老夫人交给老奴吧。” 温知遥微微颔首,“祖母您好好歇一歇,等明日我再过去看您。” 本就赶了一路的马车,再加上刚刚伤忧过度,老夫人如今早已筋疲力倦,她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便让孙嬷嬷搀扶着朝翠福院走了。 温知遥正欲转身离开这里时,就见青枫一路疾步朝他走来,待后者走近时,他神色愤懑地道:“侯爷,太子派人送来的请帖,您可要看一眼?” 话音刚落,青枫就将手上的请帖奉在温知遥面前。 温知遥扫了一眼,一抹鄙屑之色从他眼底一闪而过,根本连碰都不想碰。 “扔了。” “是!”青枫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应下。 说真的这东西他连拿都不想拿,在他眼里连那茅房里备用的黄纸都不如,只是对方不论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子,如果什么都不做当然会有些不妥。 想到这儿,青枫小声道:“那到时可要属下备上贺礼送去?” 贺礼? 这明面的贺礼他的确也该送上一份。 温知遥冷冷勾唇,“到时就拿库房里收起来的温家军旗,送过去给太子当作新婚贺礼。” 青枫眼皮一跳,“侯爷,咱们这样直接挑明立场,得罪了太子,当下对您对侯府都得不到好” “无妨。”温知遥面色沉静地看向青枫,“这温家军旗是太祖帝为温家所制,我温家除了如此重礼,倒也真是没有什么能配得上太子大婚的贺礼了。” 青枫顿了顿,既然主子都已定了主意,他不好再吭声了。 老夫人回来后,府里的确是热闹了许多,就连向来清冷的松汀院,入夜以后也热闹了起来。 画柳受命领着几个丫鬟过来,她实在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初安,登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儿?” 初安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站在画柳身后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愣了一瞬,继而又恢复如常,“你猜!” 其实问完那句话,画柳就立刻反应了过来,除了侯爷,谁还会将她留在这松汀院里。 不过一听初安这句淘气话,画柳还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便直接开门见山,“如今你在这儿倒也方便,我就不用再等侯爷回来了。” 继而她微微扭身又道:“我身后的这四个丫鬟是老夫人分到松汀院里的,老夫人说侯爷若是不喜欢可以将她们留在院里干些浆洗打扫的差事,全凭侯爷作主。” 初安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问:“侯爷之前院里不也是没有丫鬟,怎么这下又安排了人过来?” 听到她这样问,画柳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老夫人说这次回京不能再同往日,侯爷身边没个丫鬟可不行,再者她老人家也不知你在这里伺候。” 初安怔了一下,面色依旧坦然,“既然如此,那你还是等侯爷回来后亲自与他说,此事我也做不了主。” 听见这话,画柳瞬间就对初安有些心生不满,这府里倒还真没几个敢这般与她说话,她本以为初安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空有一张小女人的皮囊,不长脑子,尤其当着这么一众丫鬟的面前。 而且画柳会意初安眼下不答应,无非就是担心这些人会与她争宠罢了。 画柳冷笑一声,“不管侯爷喜不喜欢你,且都要有自知之明,往后这院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若想留在侯府里,你就是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这话听得初安心里酸酸的,毕竟都是实话,但她还是淡淡地笑了,“自然,若非我没有自知之明或许就替侯爷应下了,再说我现在也不是侯府的丫鬟,她们在不在这儿与我也无关。” 画柳以为,就算初安如今不是丫鬟,以老夫人的意思初安将来顶多也只能是个侯府的侍妾而已,所以并没有将初安当回事,直接扭身对身后的丫鬟们交代道:“你们是老夫人安排在这院里的,且先在这儿安心候着,待侯爷回来后在对你们另作安排。” 这几个丫鬟深知画柳在侯府的地位,连连点头应着。 随后画柳便直接走了,只留下初安和一众丫鬟站在这院里面面相觑。 孟初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又好笑又头疼,老夫人今日中午才回来,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就搞这名堂,谁会大晚上塞这么些个面容姣好的丫鬟,不知道的定还以为她有多心急想抱孙子呢! 微微叹了口气,初安道:“侯爷这几日回来的晚,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如你们明日早膳前再过来?” 结果,这群丫鬟们没一个搭理她,依旧老实地站在院里等着,甚至连看初安的眼神还带着些打量和敌意。 该说的她都说了,人家不听那她也管不着。 想等就等着吧,初安便扭身回了屋。 温知遥是半个时辰之后回来的,他回来时这群丫鬟们还站在原地,未曾离开过。 一踏进院子里,看到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些姑娘,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冷声问青枫:“这些都哪来的?” 青枫也是诧异不已,他睁圆着眸子摇头,“属下也不知。” 几个丫鬟本来等得早已疲倦,但当看到温知遥时,心中兴奋得颤栗,瞬间都清醒过来。 她们齐齐行礼,向温知遥问安。 其中有一个胆大一些地先开口解释道:“侯爷,奴婢叫春兰,我们都是老夫人派来专门伺候您的。” 一个人起了头,其余的几个忙跟着说道:“奴婢叫秋影。” “奴婢叫夏晴。” “奴婢叫冬雪。” “” 叽叽喳喳地一群惹得他甚是烦躁,闭上眼,温知遥缓缓地出了口气,“从哪来的丢回哪去,别再让我瞧见!” 第80章 我不想与你在一起了 目睹青枫将人清走后,温知遥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他理了理衣襟随后打开屋门,本以为会讨到一顿夸赞,结果屋里这个没良心的早就睡着了,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初安自从怀了身子后,吃得好,睡得也早,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若说真有什么不得劲的那便是身子偶尔会感到乏力,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 温知遥白日不常在身边,所以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以为初安胃口好而已。 又是一顿美餐饱饭,初安喝完两碗汤后擦了擦嘴,余光瞥到温知遥正在愣神儿,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幽深的黑眸熠熠生辉,宛如天空翱翔的雄鹰,夺人眼目又盛气逼人。 陡然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么好看的人以后会便宜了谁。 温知遥注意到初安的目光,他倏然抬眼问她:“看什么呢?” 眉毛一挑,初安抿唇笑道:“在看美人。” 温知遥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哪有人会称男子为美人,我看你是欠打。” 初安不以为意地晃了晃脑袋,“可侯爷就是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美男子。” 懒得搭理她,温知遥站起了身,“既然吃饱了,那便随我去个地方。” “这一大早是要去哪儿?” “陪我去见祖母。” 眸色一凝,初安皮笑肉不笑,“去见老夫人做什么?” 不知为何,温知遥感觉初安这次来京后总是躲他,似像是故意,但他却又找不到理由,就譬如眼下,他不相信初安不知道此举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神色敛了敛,他道:“若我向祖母为你求一个正妻之位,你可愿意留在京城不走?” 温知遥这话一出,初安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就连她接下来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说什么?” “我说想让你来当这侯府的主母,你可愿意?” 初安这次真的听清了,但她却觉得这一定是在梦里,自己还没有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映进温知遥双眸里的影子在不受控制地点头。 下一瞬,温知遥便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朝翠福院那边去。 温知遥都将这话搬出来了,初安怎能不动心。 眼下她任由他胡来,毕竟人这一生尽兴之事又能有几回,只期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才好。 接下来,她听到温知遥对老夫人说:“祖母往后不要再往我院里塞人,我如今已有初安一人足矣,孙儿要娶她为妻。” 直到这一刻,这场梦依旧是她此生最美好的。 可悲的是梦就是梦,你永远改变不了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左右不了它几时结束。 温知遥想要娶妻纳妾,老夫人自然高兴,但也要挑对方门当户对,知书达理,而初安这样的连小门小户的好姑娘都算不上,她温家就算没落,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传出去定然要失了颜面惹人笑话。 想到这儿,老夫人厉色道:“她这等低贱的身份怎能堪当你的夫人,简直是胡闹!待你迎娶正妻之后,老身可以允你将她纳入房中,但也只能是个妾位。” 温知遥微微眯起眸子,面上再无喜色,“祖母可能没听明白,孙儿是要娶妻,娶初安为正妻。” “你莫非忘了我们侯府当今的处境,难道是想让温家在京城中一辈子抬不起头!?” 老夫人恼怒地拧起了眉,若是说这怒意可以杀人,孟初安眼下早已尸骨无存。 初安听得一时有些恍惚,可笑地是她竟然无言反驳,她的身份的确是会给侯府蒙羞。 温知遥不悦地皱眉,“祖母,我如今已袭爵,眼下我的婚事如若不经您手也可以自己做主,不管您当不当愿,孟初安我是娶定了。” 这话更是气得老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孙嬷嬷眼疾手快地掐着老夫人的人中,后者连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缓了上来。 温知遥神色一僵,于心不忍,也上前跟着为老夫人抚背顺气。 孙嬷嬷见状身子往旁边侧了侧,终归是亲祖孙,这份感情旁人怎可比得,她劝道:“小侯爷您这话说得太重了,还望三思,万不能为了一个外人气坏了老夫人”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温知遥手上一顿,直接就道:“我心意已定,还望祖母能够早日成全。” 老夫人手捂着胸口,缓了几息,然后缓缓地抬手指向孟初安,“只要老身一日尚在她绝对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妻!” 初安垂着头一直未语,听到他们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不管如何,老夫人只要不同意,温知遥娶她便是不孝,能被他这样偏爱着,她也足矣,但也不能因为她就让温知遥落得个忤逆不孝之罪,她怎能当受的起。 说到底,初安还不是因为一个“孝”字才会对温知遥的感情这般犹犹豫豫,徘徊不定,这一次她才彻底意识到,因她的一时鲁莽冲动,险些害了温知遥,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思及此,她忍着割心之痛缓缓启唇:“侯爷,我不想与你在一起了。” 温知遥一怔。 他扭头看向初安,眸里尽是震惊之色,梗着喉一字一句地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泸州了,欠侯爷的恩情我不想再还了。” 话音刚落下,她的身影便已远去。 即使她在侯府里什么也不是,但也是她娘最疼爱的孩子,或许只有离开侯府,她那微乎其微的自尊心才会不受别人这般糟践。 温知遥瞳孔巨缩,满脸地不可思议,难道她对他喜欢就这么随意? 他不信,他要追上她问个明白。 当初招惹他的人是她,如今想丢下他就跑,没他的允许,她怎么敢! 老夫人见他要走,登时气得急血攻心,一下子直接昏厥过去。 见状,孙嬷嬷惊呼一声,“老夫人!” 她急急地接住了老夫人瘫软的身子,又叫道:“侯爷!” 听见身后的声音,温知遥脚步一顿,扭过身来看了一眼,旋即皱眉朝孙嬷嬷喊道:“快去找大夫过来!” 说完他直接上前接过老夫人,将她抱到了床上。 孙嬷嬷愣了几息,不敢犹豫,急忙朝外面跑去。 第81章 给她时间想清楚 初安从侯府离开的狼狈又匆忙,以至于她连行囊都没来得及拿。 初安眼下身无分文,京城虽然大,但却没有她容身之处,除了去找陆照帮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她一路摸索着找到陆府后,站在府外敲了半晌的门,里面才有人开了一道门缝探出身来。 那人一脸戒备地打量着初安,张口就问:“你是何人?” 一瞧开门的正巧是那日门房的小厮,她忙回道:“这位兄弟,我与陆照陆大人是老乡,前些日子才来过你不记得了?” “没印象。”小厮摇了摇头,以为初安定也是个肖想他家大人之徒,遂又白了她一眼,“我家大人如今不在府中,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不能人人自称老乡,我就放她进去!” 说完,小厮便将府门不客气地关上了。 “” 看来她来的刚好不是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初安寻了一块台阶坐下来,青石台阶冷硬得很,坐着极为不舒服,尤其是她此时还蜷缩着腿,不一会儿便感觉小腹发紧,有些不舒服,她只好站起身子再次敲了敲门。 “里面的兄弟,我想问下陆大人何时能回来?” “” “有人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 初安不死心地又敲了敲门,刚想开口,里面那小厮就不耐烦地沉声道:“大人去了公主府,你若有胆自己去问!” 初安一愣,她收回了手。 那可是公主,除非她真的不要命了才会有那样的胆子。 实在无法,她只好找了一根柱子倚靠着继续等。 广安侯府。 因为有卫晏在,所以广安侯府里并没有雇用过府医,当下老夫人出事,这大夫也只能出府去寻。 只是这人寻得的确是慢了些,直到孙嬷嬷带着大夫过来了,温知遥的眉头依旧紧皱着未曾松开,因为他祖母的戏码实在太过拙劣。 温知遥本来对他祖母并没有怀疑,但一向忠心护主的孙嬷嬷竟然花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大夫带到,他便慢慢反应过来了。 他祖母倒是越发强势了,这让温知遥顿感心烦,朝里屋望了望,忖思一瞬,他便转身往房门口走去。 孙嬷嬷时不时地往温知遥这边瞥上一眼,见他要走,孙嬷嬷心口一紧,声音猛地拔高道:“小侯爷这是要去哪儿?老夫人这边还需要您” “难道我还要向你汇报不成?!”温知遥凝起阴翳的眸色,直接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对上温知遥凌厉的眼神,孙嬷嬷的身子止不住地颤了颤,当下有些心慌,她低下头仍不愿松口,“老夫人的身子骨真的不能再受折腾了,如今老夫人身边只剩下您一个亲人,就全当看在她老人家含辛茹苦将您养大的份上,老奴求求您,等老夫人醒了再走吧!” 孙嬷嬷的话戳得温知遥心口一刺,倒也真的让他顿住了脚,仅是因为他忆起小时候生病时,都是老夫人一口汤一口药亲自喂得他,所以这份情他不能忘,即使就算他知道老夫人是装病,他也必须要守着。 温知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心里那股恼意才消退了下去,“我不走。” 随后他又唤了人过来,一个道令是将卫晏找来,另一道令便是去找孟初安的下落。 其实不用想温知遥也知道,除了陆大人的府邸,初安也没有地方可去,他眼下也不着急将她找回来,只时想确保她的安危,他愿意给她时间好好考虑清楚要不要与他在一起,若是她一直未想清楚再去寻她也不迟。 孙嬷嬷看了一眼温知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陆照今日本当半天值,却被一大早急召去了公主府,只因冉乐公主养的猫儿丢了。 他好歹也算是身处朝廷要职,怎可理会此等无聊之事,但最终还是迫于刑部尚书的官威去了公主府。 公主以各种理由久做纠缠,一直到午时过后陆照才得抽身离开。 他深知公主对他有意,可他却对公主无感,一是他心中早已有人,二是一旦做了驸马,他这辈子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陆照刚到府门口下了马车,便见一人手扶着腰,面色恹恹地朝他走了过来。 “大哥,你若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真的撑不住了。” 陆照一怔,倏地眉眼扬起,“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去坐!” “唉!说来话长。”初安揉了揉腰,站直了身子,“咱能别杵在这儿,找个地方让我歇会儿可以吗?” 陆照不明所以地点头,没有多想,他抬手敲门。 结果接下来门一打开,初安还没说什么,之前的那名小厮一见到初安与他家大人并排站着,倒先自己慌了,他甩手就给自己一个耳光,“大人,小的真不知您与这位姑娘相识,才斗胆将她拦在门外,都怪小的眼拙” 闻言,陆照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若还有下次,自己收拾包袱走人!” “是,小的知错了,定然再没有下次。” “” 初安愣了愣,随陆照一道进了院子。 走了几步她突然低声对陆照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人家毕竟也是尽职值守。” 陆照轻笑一声,并没有接上她这话,而是问初安:“你可吃过东西了?” “没有,你这样一问,我倒还真有些饿了。” 其实她早就饿了,如今才刚开始就这般能吃,以后月份大了那还了得。 陆照抬眸看着初安,微微启唇:“就论让你饿肚子这一点,我没罚他就已经是对他开恩了。” 这话初安听得心里一暖,让她莫名地想起这几日,温知遥一看她吃东西就用那略带嫌弃地眼神盯着她,让她少吃点,登时就觉得好气又好笑,他从来都不会问她能不能吃得饱,只知担心她吃胖了会身材走样,变得不好看。 嗬,臭男人! 思及此,初安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还是照哥你知道疼人。” 听到初安这样说,陆照眉毛不由得皱了皱,“初安,可是广安侯待你不好?” 一听到广安侯这几个字,初安旋即回过神,她摇头“没有。” 倏地又笑着补了一句,“他待我极好。” 第82章 冉乐公主 孟初安这次不得已又要麻烦陆照了,她让陆照帮她安排一辆马车回泸州,越快越好。 可眼下还有两日就到中秋了,一般临近中秋没有车队愿意跑远路,更何况今年中秋正逢太子大婚,这几日进出城门甚是严苛繁琐,陆照的意思是让她过了中秋再回去也不迟。 陆照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初安不对劲,她面上虽然带着笑,可整个人看起来却是魂不守舍一般。 初安囫囵地吃了一顿饭后,便让陆照给她找间屋子,她要留此叨扰几日。 陆照适才反应过来,初安一定是与广安侯之间出了事,可问她却什么也不说,陆照也甚是无可奈何。 陆府除了陆照和一群下人也没有旁人住,孟初安就算是突然到访,陆照也不忍委屈了她,连忙派了几个丫鬟将无人居住的西院里里外外收拾清扫了一遍,一直到太阳西沉,孟初安才住了进去。 初安此刻颇感疲累,只想睡觉,她想,若是一觉醒来就能回到泸州那也是极好的。 只是这陆府所发生的事情又怎能逃得过冉乐公主的那双眼睛。 孟初安醒在次日清早,是被人急切地拍门吵醒的。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她烦闷地将被褥一掀,套起外衫去开门。 初安刚将门栓抽出来,外面早已等得不耐的侍女顺势就推门闯了进去,不容初安反应,这名侍女扣起初安的手腕就压着她往外走。 孟初安心口一震,猛地跳转身子甩掉了侍女的手,半阖着眼睛觑了她一眼,“你是谁!?” 侍女显然没料到初安会反抗,她并没有说话,默了一瞬后骤然向初安出手。 初安根本来不及问清怎么一回事,只得抬手挡住侍女的招式。 可谁知这侍女功夫了得,也就几息之间,便砍得初安手臂连连吃痛,实在忍无可忍,初安大怒,“你若再敢打我,我可要捶你了!” 侍女不以为意,劈来的招式更加凌厉霸道,就在侍女一掌砍在初安肩上的同时,初安蓄力地一拳狠狠地打到了侍女的肚子上。 一时间,一个扶着肩膀半弯身子,一个捂着肚子向后急退,二人谁也没落得一点上风。 “唔!”初安痛呼一声,怒喝道:“你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打我!?” 结果这名侍女一听此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直接迈步就朝初安走来。 初安一怔,如临大敌般地抬起头。 天知道她的一拳有多重,更何况她这一拳下来,连野猪来了都得绕道走,可这侍女竟然不死心,还想再打她。 就在这名侍女快要近她身的一瞬间,初安听见有人冲冠怒发道:“冉乐,让你的人住手!” 冉乐朝她们那边瞥了一眼,扯起嘴角,淡淡地笑道:“你若好言好语地哄一哄本宫,将我哄开心了,我便会让菱华收手。” 陆照此刻很生气,他哪里有心情去哄公主,当即就要冲过去救孟初安。 冉乐见状一愣,不由得拧起了眉。 侍女触到冉乐的视线后,不敢耽搁,直接上前扼住了初安的脖子。 初安只觉得一下子喘不过来气,她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想要挣脱开,可菱华的动作却比她更快,连着她的这只手也给擒住了。 陆照瞳孔倏地收紧,他顿了顿,将心中的怒气生生咽了下去,声音也刻意低了许多,“还请公主放了她,您想要什么下官都可以答应。” 听到线人来报,陆府昨日进了一个女子,冉乐直接坐不住了,她今日过来并不是为了向陆照施威,而是为了试探这名女子在陆照心中的地位,可眼下这个结果她显然不满意。 因为在此之前,陆照从来没有这般低声下气地与她说过话。 冉乐气极反笑,不甘心地咬牙切齿,但还是松了口,“菱华,回来。” 菱华一听,骤然松开了孟初安。 得到喘息机会的初安连咳了几声,缓息的瞬间,她偷偷瞥了一眼那传闻中的公主,只见她一袭橙红绣裙,眉梢眼角间美艳俏丽,但却没有一丝温柔,有的更多的是傲气和愤怒。 初安知道,公主身上的那份怒气有一半都是来自她。 心中不禁暗悔,她怎么将这茬给忘了? 如今这位公主盯上了陆照,她这般冒失地住了进来,定然连带着给陆照增添了一大麻烦。 思及此,她垂下头,但语气里却毫无怯意,“公主殿下,可愿听民女一言?” 冉乐闻言眯了眯眼,没好气地问:“你想说什么?” 初安依旧低着头,一副恭敬地态度道:“我与陆大人是拜过把子的兄弟,都是在泸州长大,当下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借住此地,不知竟惹得公主如此重视,我过两日就会回去了,还望公主您不要因为我与陆兄生了嫌隙。” 冉乐倏地挑起眉,怒气也随之敛下去一分,但语气依然凌人,“将头抬起来!” 初安眼皮动了动,抬起头,仿若一副惶恐不安得模样,丝毫不敢冒犯。 见此,冉乐不禁轻笑一声,再开口,眼底笑意散尽,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戏谑,“好生无趣,连本宫养的猫儿都不如,不知陆大人以为呢?” 陆照面无表情,但隐在袖袍里的指节却骤然捏紧,默了片刻,他松手拂袖向冉乐一礼,“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下官无异言。” 初安当然晓得陆照这样说是在保她,在皇亲贵族面前,平民百姓的命宛如蝼蚁,她安静地听着,不敢吭声。 “罢了,此事我给陆大人一个面子。”冉乐继而扭头看向初安,似笑非笑地启唇:“可是本宫不想在你府中再看到这个人。” 闻言,陆照下意识地向初安投过去一眼,见初安勾了勾嘴角,对他点头,这才淡淡地应下了冉乐的话。 冉乐公主与怀阳王皆是贵妃娘娘所出,比起怀阳王,她更得圣上和贵妃的宠爱,所以向来是恣情任性,喜怒无常,只要她想做的事别人拦不得,也不敢拦,想要的人亦是如此。 公主走后,初安嘲弄地扯了扯嘴角,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般遭人嫌。 第83章 从此你东我西,各自安好 “她此刻在哪儿?”温知遥听到初安出事的消息后,心急如焚,起身就要去寻她。 白斫不敢拦,只能紧跟其后道:“陆大人暂时将她安排在了客栈。” 那个叫菱华的侍女出手太狠,也怪初安武艺不精,不然初安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陆照当下不方便过来,便派人找大夫来给她瞧瞧,但却被初安一口回绝,她嘴硬地声称自己没事,休息两日便好。 其实不然,还不是因为她担心被大夫瞧出端倪,将她怀了身子之事捅了出去。 初安肩膀上传来一阵阵地酸痛,痛感一次比一次更甚。 天色已沉,药馆早已关门,孟初安向店小二要了些热水,关上房门,整个人便泡进了浴桶里。 初安头仰靠在木桶边,闭着眼,酸困之感一时得到了释放,神思渐渐恍惚沉睡了过去。 “哐哐哐——”猛烈地砸门声突然响起。 初安闻声掀了掀眼皮,整个人仍是迷迷瞪瞪的神态,缓了几息,砸门的声音也随之清晰了许多,她才倏地惊醒过来。 这不是梦,真的有人在敲门! 这大晚上谁会找她?莫非还是公主的人? 然而,未容她多想,房门便被人从外面踹开,紧接着有两人疾步闯了进来。 温知遥扫了一眼屋内,倏然听到屏风后面响起水声,微微一愣,便对身侧的白斫怒喝道:“滚出去!” 白斫怔了怔,连忙退了出去,并将踹开的房门一道拉上。 这声怒吼如雷震耳,将刚要爬出来的孟初安吓了一跳,惊得又坐回了浴桶里。 侯爷? “你”温知遥想开口问初安伤到哪里了,犹豫一瞬,他直接走到屏风后面,就见初安露在外面的肩头上一片青紫,神色瞬间更加紧张了起来,“可瞧过大夫了?” 初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身上此时未着寸缕,就被温知遥这般赤条条地看着,登时脸红耳赤,脖子下意识地往水里缩了缩,嗔怪道:“我没穿衣服侯爷你快出去!” 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多害怕,而她却在这节骨眼上跟他计较这个。 温知遥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拿起架子上的干巾一把盖在初安头上,便大为不满地退到堂中坐下等她。 初安撩开脸上的干巾,动作利落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但穿衣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她不敢吱声,咬紧银牙硬忍着将衣裳穿好,继而深吸了一口气,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见初安出来,温知遥立刻起身走上前牵起她的手,沉声道:“跟我回去。” “” 她眼下若是跟着回去,温知遥定然会因为她与老夫人针锋相对,难道最后还要让他在她与老夫人之间选择一个不成? “我不要。”初安试图将手抽出来,却没能抽掉温知遥的束缚,“侯爷,这是我的房间,夜已深,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孟初安,你到底因为何故在这与我耍性子?”温知遥目光死死地看着初安,握着的手也不由得紧了几分,他真怕这个女人再跑了。 孟初安别开脸,不敢看他,“我不是耍性子,我是认真地想过了,我与侯爷真的不合适。” 温知遥身子一僵,喉结滚了滚,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磨耳,“你不是都已经答应要与我成亲” 初安脸色微变,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能慌,不能乱,一步错便会步步错。 “可人总是会变的,再者说,侯爷若是娶了我便是忤逆了老夫人,犯了不孝罪侯爷自身都难保,到那时如何还能许我将来?” 初安说完这些违心话心口难安,但她真的不敢在留情,怕自己这次不够狠心只会害了温知遥。 大周子民向来重孝,有律定不肖子孙将判已脸上刺字、割鼻、斩脚等处罚,更严重者当以判处流放及死刑罪,只要家里的人向朝廷接批后代子嗣不孝,朝廷就会有官员立案审理,一旦查审不孝行径属实,无论犯事者是谁,都会遭受严格执行处罚。 温知遥怔了怔,但仅有几息,他就苦笑了起来,“你当真没有心悦过我?” “” 初安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极轻,但足以身旁的人听见。 “我记得我从未说过自己心悦你,真不知侯爷问的这话该从何说起。” “” 她说得没错,她从未说过心悦于他,甚至就连一句喜欢都没有,这全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所以活该被人诓骗! 温知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他松开了她的手。 她没说过心悦他,他也没说过心悦她,这很公平。 只是他不甘心这般被骗。 若说起温知遥之前的婚约,对他来说顶多就像是朋友的背叛,那是温父从小为他定下的婚事,当时的温知遥还不能擅作决定,所以他以为男婚女嫁本就是如此,顺从长辈之命便是他该做之事。 可孟初安不一样,她虽是意外,但却如晨曦般寻常而又耀眼,使他感到温暖和安慰, 他向光而长,向阳而生,渐渐成了依赖,可她却要抽身而退,他的心随之一下子被抽空,成了一片空荡荡的死静。 对!他就是不甘心被骗才会问她:“若是我说服了祖母,让她同意你我之事,你可还愿意与我在一起?” 求求你别再说了! 可这话初安不敢说,只得咬紧牙回他:“比起这么不靠谱的许诺,我还不如回我的泸州,找个小郎君逍遥自在地过完此生” “孟初安!”温知遥冷冷地打断了她,“你当真没有心!” 他拳头捏得指节泛白,眼里骤然凝起了厉色,“你记住,是你骗了我,所以是我不要你!” 温知遥的确是被初安伤透了心,可初安心里也不好受。因为这人一旦沾了情,就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即使是放手,那也是她对他的爱。 心口几乎要窒息,但初安仍低低笑了一声,“侯爷,从此你东我西,各自安好。”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温知遥突然轻嗤一声,“好。” 初安已经记不清温知遥是何时离开的,她只记得这一夜莫名的冷,就算是将门窗关上,被褥裹紧,她还是冷。 初安在榻上翻了个身,继续蜷缩成一团。 都怪这太子大婚选在了中秋,不然她早早离开了京城,她与他也不会闹成如此局面。 第84章 莫要再提她的名字 中秋转瞬而至,这一大清早,街上的人语马嘶声接连不断,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昨晚初安一开始睡得很不舒坦,不仅肩上疼,就连她肚子也会时不时地刺疼一下,不过到了后半夜她却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见温知遥带她去了一个有山有水的桃花源,世间纷扰皆与他们无关,之后他们生了好多个孩子,他牵着她从青丝万缕到白发苍苍,他们老而弥坚,共赴一生。 回忆到这儿,初安笑了,但她也饿了,揉了揉眉心,便唤小二给她送了碗面上来。 她刚洗漱完,小二就端着一碗肉丝满满的面条过来了,不仅如此,还多给她上了一盘花样繁多的糕点,“客官,您点的面好了,我们掌柜的说今个儿中秋,这盘糕点一道送您尝尝,也就算是过节了。” 心里不由得一暖,初安颔首行礼,“店家有心了,多谢。” “您客气了,大人给得银子足,将您照顾好是我们小店应该做的。”店小二微微弯腰回礼,“客官您慢用,有事尽管在吩咐。” 闻言,初安倏地想起什么,“对了,请问今日城里可还有哪家医馆开门?” 小二一顿,摇了摇头,“以前医馆中秋还会开半日门,但今年街上除了我们这样的客栈还有酒楼,都没几家店铺开门迎客,全都关门过节去了。” 她记得之前听青枫说中秋宴会是从未时过后才开始。 初安不解,“为何这一大早上就关门过节?” 小二耐心解释道:“今年的中秋与往年不同,太子今日要迎娶秦相爷的千金为妃,这喜上加喜的日子,甭管出身好不好的,只要在京中有点名气的文人大官都被太子邀去了他的婚宴上,就连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也能围在外面跟着看个热闹,若是去晚了可就挤不进去了。” “原来是这样”初安低声嘀咕,看来她这伤还要再忍一忍了。 见初安神情有些恹恹不乐,小二眼眸转了转,遂又问道:“小的多嘴问一句,客官可是哪里不舒服?小店里也常年备了些药,不知能不能帮得上” 闻言,初安眼眸一亮,“那店里可有那种消肿化瘀的药膏?” 说完这话她突然想到昨日才告诉陆照自己没事,担心店家那边会将此事告知陆照,她又道:“若没有也没关系,已经都不怎么疼了,我就想备着些以防万一” 小二想也没想地颔首应下,“成,这药咱店里肯定是有的,不过得容小的好好找一找,回头找到了就给您送来。” 初安心怀感激地点了点头,小二也没耽搁旋即退了出去。 面条泡得有一会儿了,已经开始起坨,初安忙坐下吃了起来。 正在这时,房门口突然有了动静,本以为是小二送药过来,她不经意地转头望去,结果眼神陡然一变,猛地站起身,“你你来做什么?” 菱华低低扫了一眼房内,遂又面无表情地冷声道:“殿下要见你。” 啊!? 心口一紧,初安登时有些惶恐不安,“公主为什么要见我?” 然而菱华并没有打算与初安解释,直接朝初安走了过来,因为她向来是,能动手解决的,就从来不与对方多言。 见状,初安连忙闪躲到一旁,她伸手指向菱华,“别你别动手,我跟你走还不成嘛!” 广安侯府松汀院内。 “太子邀请了全京城的豪门贵胄乃至寒门士子共赴他的婚宴,他这一招很是收拢人心” 卫晏此时正与温知遥在房内说话,突然有丫鬟端茶进来,卫晏一怔,急急收了声,用眼神询问温知遥这是怎么回事? 温知遥并没有看他,漫不经心地就接过茶抿了一口,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孙嬷嬷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就这等货色也配说是挑了府里最好的!” 一听这话,夏晴本来带笑的神情甚是慌乱无措,她不知侯爷所言之意到底指的是人还是这手里的茶。 艰涩地抿了抿唇,她道:“奴婢该死,这就去给侯爷重新再煮一盏” 温知遥将茶盏放下,抬眼看向卫晏,淡淡道:“无妨,你继续说,如今侯府里的丫鬟各个都签了死契,如若哪个敢不安分处理起来很是容易。” 听到此话,夏晴的脸色登时就白了,她不敢吱声,飞快地退了下去。 一直走到长廊里,夏晴侧头扫了一眼四下无人,才敢靠在柱子上捂着心口喘息。 夏晴煮茶的手艺一直在侯府里都是拔尖儿的,今日一大早被孙嬷嬷安排过来给侯爷煮茶,她别提有多高兴,本以为只要进了松汀院,得到侯爷的青睐,她早晚会坐上那高人一等的位置,可经此一遭,她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屋内,卫晏茫然地看向温知遥,忍不住开口:“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温知遥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没办法,祖母安排,我不敢反驳。” 卫晏当然明白温知遥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怪异的性子,那日温知遥将他急召回来,他就隐隐猜测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是温知遥今日之举还是令他有些意外,按理说就算初安走了,只要老太太那边不松口,温知遥定然会执意不从,莫非他们之间还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卫晏微微皱眉,“昨夜听青枫说你去寻初安了,结果如何?” 温知遥低头自顾自地捻了捻手上的指环,遂又自嘲地笑了:“凉薄无心之人,在我面前以后莫要再提到这个名字!” 卫晏顿了顿,立即明白过来,温知遥这是生气了,而且情况还有些不妙。 就在这时,青枫一路疾行冲了进来,见卫晏也在这儿,青枫对他微微颔首,继而忙转向温知遥,“侯爷,出事了!” 温知遥闻言一惊,他倏地站起身,“她又怎么了!?” “按您之前的吩咐,属下去客栈送糕点,送完糕点小二说初”突然想起侯爷交代过,以后在他面前不许再提初安的名字,青枫又急急改了口,“她对小二说要找医馆,需要买些化瘀的药膏,然后属下找了几家医馆都没开门,就离开那里回府拿了药” 这些温知遥早已知晓,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道:“说重点!” 青枫一怔,连忙颔首道:“重点就是属下拿着药膏再过去时,小二说她被冉乐公主的人带走了!” 第85章 太子婚宴 初安本以为菱华带她进的这地方是公主府,可这一路梁上的红绸纱幔,还有这越来越近的鼓乐齐鸣声,令她愈发感到不对劲。 初安忐忑地打量着四周,倏然意识到,她此时有可能是在太子的婚宴上。 “跟上!” 菱华冷冷地一声,打断了孟初安的思绪。 骤然回了神,初安皮笑肉不笑,不敢迟疑,连忙跟紧了菱华。 片刻之后,菱华在一处阁楼外停下,她神色严肃地看向初安,“进去。” 该来的躲不掉,只愿菩萨能保佑她 轻吸了一口气,初安撩起门帘就迈了进去。 冉乐见到初安进来,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勾唇笑道:“来了!” 初安登时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就连送她过来的菱华也不见了踪影。 恍神一瞬,她赶紧俯身行礼,不敢确定地问:“公主您可是在同我讲话?” 冉乐微微颔首,“不必紧张,本宫又不会弄死你,怕什么!” “” 这话初安不敢接,她低下头,瞬间感觉有些冷,比那冬日的寒霜还要冷。 对此冉乐不甚在意,她挑眉,“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初安虽已经猜出个大概,但仍摇头回道:“不知。” 冉乐难得心情好,她抬眼看向孟初安,“咱们如今可是在太子和秦妱若的喜宴上,你想不想瞧瞧这新娘子长什么样?” 孟初安惊诧地“啊”了一声,这太子妃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她犹豫一瞬,连忙跪下,“民女惶恐,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公主,还望公主您莫要” 冉乐不满地啧了一声,打断了她,“你这个人可真没意思,也不知温知遥那个傻子到底瞧上你哪儿了!” 神色一僵,初安忍不住嗫嚅了一句,“他才不是傻子” “若不是傻子,未过门的新娘子能叫人夺了去!”冉乐撇了撇嘴。 初安垂头,仍然闷不吭声地跪着。 只是她没想到冉乐公主竟然连她与温知遥的事都知道,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公主犯不着派人盯着她,所以她以为公主这般定然是因为陆照。 忽的,冉乐眯了眯眼,不甘心地道:“你当真不好奇温知遥之前喜欢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初安沉默,说实话她不想,管那女人长得是貌比天仙,还是赛过妖姬,她都是过去,与温知遥再无可能。 冉乐有些失落的撇了下嘴,“听闻当年就是因为秦妱若说了一句不许温知遥身边有女人,所以他那个傻子才守身如玉了这么久” 心口一紧,初安终于是绷不住了,“公主,我之前在侯府只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如今我已离开侯府,侯爷的事我不感兴趣。” 冉乐不以为意地甩了甩头,“你可不是个普通的丫鬟,再说本宫让你见你就见,莫非我的命令你敢违抗不成” “公主,广安侯求见。”门外这时响起了菱华的声音。 闻言,冉乐怔愣一瞬,便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本宫就说你不是个普通的丫鬟。” 继而朝门口扬声道:“让他进来。” 若论先前,初安的神色还算是淡定自如,但眼下早已慌乱不已。 见初安一直跪在地上傻愣着不动,冉乐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赶紧起来,你这副模样让人看了还以为是被本宫欺负了呢!” 这公主与昨日简直是判若两人,搞得初安更加疑惑了。 难不成她求得菩萨这么快就显灵了? 呆了呆,初安颔首应下,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片刻之后,帘子再次被人撩起,温知遥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眉眼带笑,似像是见到友人一般,“冉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说完,温知遥余光扫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孟初安,眸子里暗光微闪,仅此一瞬,便没让人察觉地收回了视线。 冉乐白了温知遥一眼,慵懒地启唇,“那是自然,若是你没将卫晏带走,本公主恐怕会过得更好。” 听见这话,孟初安诧异地抬眼,不禁好奇地凝神细听。 冉乐与温知遥曾经同在国子监进学,自小相熟,两人在夫子以及一众学子眼中皆是臭名昭著的存在,只不过碍于身份无人敢议论。再加上冉乐这人一直看秦妱若不顺眼,总是喜欢挑她的麻烦,温知遥知晓此事后,理应都要出面袒护一些,这一来二去,他们两个也就渐渐不和,结下了点儿私人恩怨。 这些过往,初安并不知晓。 眉梢跳了跳,温知遥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卫晏为人太过单纯,若将他一人留在京中,免不了遭人祸害。” “滚!”冉乐登时气得涨红了脸,“卫晏对本公主有救命之恩,之前不过是为了聊表谢意,我何时祸害过他!?” 在早些年,侯府还未出事之前,公主曾被身边一名心怀叵测的宫女下毒,险些丧命,是温知遥想要为卫家正名,所以让卫晏出手救了冉乐,结果这一救,卫晏的确得到了圣上的赏识,卫家当年的冤案也终于被平反昭雪了,可也自那以后,冉乐便整日缠上了卫晏,以至于后来只要听到冉乐的名号,卫晏便会望风而逃。 温知遥听着,笑了一声,“我可从来没说过那人是公主。” 事实证明,这句话成功惹恼了冉乐,她脸一黑,“你若是再敢多说一句,休想再带走她!” 然而,温知遥却没将冉乐的话当回事,幽幽启唇:“听闻今日陆大人也来了,就是不知陆大人对此事感不感兴趣” 冉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初安闻言也抬起了头,她很想知道温知遥此刻是如何想的,当真是为了救她? 眉毛挑起,温知遥又补上一句,“对了,我的人已经去叫了陆大人,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陆照来了? 冉乐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她才答应过陆照不会找孟初安的麻烦,今日将孟初安找来只是为了膈应秦妱若。 就以秦妱若那个爱装的性子,她以后当了太子妃更不会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不过这事还没办成,反倒还让陆照生了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倏地眼眸一转,这一个人哪有两个人碍眼,若是这两人一同出现在宴席上,她都能想到秦妱若的脸色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儿,冉乐微微勾唇,“来的正是时候,反正今日我是请孟姑娘过来参加皇兄喜宴的,如若你不介意,咱们一起过去?” 说完她扭头看向孟初安,对她眨了眨眼。 “” 初安秀眉微蹙,不敢不应。 第86章 她是温知遥的新相好? 嘴上说若是再管她便是狗,可有的人就是活该! 活该什么?活该人家不将他当回事! 温知遥坐在外面凉亭处等着,两盏茶下肚早已等得心不耐烦,他倏地站起身,也就几息,又原封不动地坐了回去。 陆照似笑非笑,收了目光,自顾自地添了一盏茶,“广安侯若是坐不住可以随时走,初安那边我自会照顾。” 这话不说还好,一听温知遥更加生气,“你照顾?” “若是你早些能将自己与初安的关系同冉乐讲清楚,她能受伤!?” 陆照登时白了脸:“” 他也想说清楚,对所有人都说清楚,他陆照就是喜欢孟初安! 之前他四处求学,担心自己常年不在泸州,家母会找初安的麻烦,他忍。如今他已经求得功名,为了这一身官袍,他身不由己,再忍。 若不是他顾虑太多,岂会有温知遥什么事! 陆照抬眼看向温知遥,眸色中怒意满满,“你有何资格叱责我!是谁先没照顾好她?” 心口一窒,温知遥喉结滚了滚,最终别开了脸。 “” “” 半个时辰前,冉乐突然意识到就初安原来的那身打扮,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不如,没膈应到人家秦妱若,反倒先膈应到了她自己,所以临时起意,让菱华将初安好好拾掇一番。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眼下孟初安这小模样,一点也不输那些京中贵女之貌,梳着一个流云髻,髻边挽着一支七宝玲珑簪,额前贴一朵金色花钿,美目流盼,皓齿朱唇,耳上的红玉流苏坠微微摇曳,说不尽的娇美灵动。 她这身穿的是一袭朱红色百褶锦绣裙,肩上披着赤缇色轻绡,就是腰间的这条金丝白玉宫涤绑得松松垮垮,看着极其别扭。 冉乐啧了一声,起身上前,想要替初安重新系上,吓得初安连连后退,“公主这可使不得,我自己来!” 冉乐满不在乎地呶了呶嘴,“那你快点,时辰不早了。” 初安神色复杂地颔首应下,赶紧将腰上的宫涤又重新绑紧了一些。 看着这纤纤细腰,冉乐满意地点了点头,“本宫的这一身衣裳可是一次都没有穿过,真是便宜你了!” 说完,她拉着孟初安就往外走。 菱华见状,难得有些愣神,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她略懂些医术,刚才她替孟初安更衣之时,不经意地碰到孟初安的手腕,竟是滑脉,当下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向公主禀报。 凉亭那边的两位早也不吵了,只不过背对背坐着,都不待见对方。 是站在凉亭外的青枫先察觉到阁楼这边的动静,下意识瞥了一眼,愣了愣,继而回眸看向温知遥,惊呼道:“侯侯爷!” 温知遥没好气地望过去,就只见青枫神色愕然地张了张嘴,他皱眉,“你最好有事” 正气闷着,迎面走过来了两个人,温知遥一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他知道孟初安长得不丑,直到如今才发现,这红裙配她,竟然是难得的绝色惊艳! “看我,不许看她,不然本宫会生气!”这话,冉乐显然不是对温知遥说的。 陆照幽暗的眸子在冉乐的脸上一扫,便微微颔首道:“公主,殿内的宴席快要开始了,咱们该过去了。” 冉乐恍然反应过来,登时就扯着初安的衣袖转身离开,边走边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去宴席上等着,本宫和她去去就回。” 初安这壮如虎的身子骨,被冉乐这般折腾得都有些快受不了了。 初安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启唇:“公主,敢问一句,咱们这下要去哪儿?” “不都说了要带你见新娘子,还问!”冉乐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秦妱若并不是太子的第一任太子妃,先太子妃是太子太傅之女,与太子青梅竹马,亦是冉乐少有的手帕之交,可惜造化弄人,嫁入东宫仅仅两年就病逝了,也不知太子如今是心疼秦妱若,还是说没忘掉先太子妃,竟取消了之前成亲时一众繁文缛节,只留下了祭祖大典仪式。 所以秦妱若与太子行过大典之后,以及在宴会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只能在喜房里待着,哪也不能去。 思及此,冉乐遂又突然兴奋地坏笑道:“今日你可要好好表现,要对得起本宫对你的期望。” 闻言,初安心口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底气不足。 若是这位秦姑娘当初不悔婚,以她的出身,不仅老夫人会欣然同意,恐怕就连温知遥也会与她从此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孟初安何德何能与人家比? 眼下既然来了,初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只希望这场闹剧赶紧结束,她在这个京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喜房外面候着许多个侍女嬷嬷,一看见冉乐公主过来,脸色齐齐骤变,顿觉不妙,有个还想偷跑着去找太子,结果被菱华眼尖地瞪了回去。 冉乐才不管她们,直接带着孟初安推开门闯了进去。 听到房门动静,秦妱若头顶着厚重地凤冠缓缓地侧过身,不耐地皱眉:“嬷嬷,时辰还没到” 下一瞬,秦妱若倏地瞪大眼,“怎么是你!?” “嫂嫂很意外?”冉乐挑眉,继而笑出了声,“我说过的,待你成亲之时,定会当面道喜!” 秦妱若面色不好看,尤其是看到冉乐身后的女子,登时怒火中烧。 今日是她大婚,女眷们不该穿着这般艳丽之色才是,可眼前不仅冉乐如此,就连她带了的女子也打扮的这般夺人眼目,这是来明目张胆的当面羞辱她! 收到对方投来不善的目光,初安并没有蹙缩,而是眸光定定地回了过去。 这就是温知遥之前喜欢过的姑娘,的确长得很美,但不知为何,初安顿时心生反感不平,许是想到当初就是她抛弃的温知遥。 当下,秦妱若俨然没了先前新嫁娘的端庄仪态,瞪着冉乐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若敢胡来,太子殿下定然饶不了你!” 冉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真的是来与你道一声喜,对了,听说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前两日被人打了,今日恐怕连他亲姐姐的喜宴都来不了吧?” 此话一出,不仅秦妱若,就连孟初安都怔了一怔。 秦妱若率先反应过来,“是你所为!?” 这锅冉乐不背,“本公主可没那闲工夫,再者说打你弟弟,我都担心脏了我身边人的手!” 不等秦妱若再次发火,冉乐又道:“知道你娘家那边少了人,我这不给你带个人来撑一撑场面。” 说完她侧头看向初安,“这位是温知遥的新相好,你们也该认识认识。” 初安听得惊了又惊,她恍然明白,她先前挨得那一掌已然是轻的了,招惹了公主,真是比死了都难受。 第87章 乘凉之人 秦妱若闻言一愣,忽而眸色幽深地睨了孟初安一眼,“知遥哥哥不会喜欢别人,这绝对不可能” 闻言,初安不禁腹诽:为何不可能!他凭什么不能喜欢别人? 她心中有怒,但不敢言。 冉乐讥诮地接过秦妱若这话,“你怎么还有脸叫人家知遥哥哥,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先弃温知遥不顾。” 朝中老人无人不知晓,若是没有当年的老广安侯帮衬,以秦相这等寒门不可能做到如今这般位置,结果侯府一出事,秦相那边就早早择了个干净,能做到如此,也乃千古奇人也!只不过秦相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再加上有太子这一大靠山,私底下无人敢妄议此事。 秦妱若心口一堵,她看向孟初安的目光也越来越深。 孟初安被她瞧得不舒服,忍不住呢喃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听见这话,秦妱若不悦地蹙起了眉,“你说什么?” 冉乐是公主她无可奈何,但她好歹也是相府千金,怎能容得旁人来驳她的颜面。 若无意外,初安以后不可能再来京城,与这些人也再无交集,所以当下她不怕得罪了秦妱若。 思及此,她福身行礼,“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幸能成为乘凉之人,说到底我还要感谢太子妃才是。” 秦妱若没想到孟初安竟敢这样说,一时羞愤难当,气得手中的喜帕险些都要撕烂。 而冉乐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了笑了,“好一个乘凉之人,本宫喜欢!” 眼瞧着秦妱若的眼神都要杀人了,门外却进来了人,正是菱华。 “公主,时辰差不多,咱们该走了。” 冉乐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没意思,今日就先如此,改日我再来拜会嫂嫂。” 见公主丢下这话便扭身往外走,初安也不好多留,瞥了一眼秦妱若止不住发抖的手,怔愣一瞬,也紧跟着离开了。 太子妃心境如此不平,到底是因公主挑衅而起?还是说她对温知遥仍留有旧情? 初安一时琢磨不透。 几人朝宴会那边走着,半路上遇到青枫等在一处树下,见她们几人过来,青枫连忙上前向冉乐行礼,“公主,侯爷说您事已办完,初安他要带走了。” 初安闻言心下蓦然一疼,遂又有些慌乱无措,昨日才同温知遥说过那般狠心地话语,眼下她真不知该如何见他。 而冉乐本来恹恹地目光,倏地多了一抹玩味之意,“呦,人不过就一会儿没见,这就等不及了!” 青枫垂眸,皮笑肉不笑,不好多言。 看到青枫沉默,冉乐又问:“今日难得热闹,你家主子不去讨杯喜酒喝,走这么急做什么?” 青枫忙回道:“启禀公主,我家侯爷自从出事后便已忌酒,再者今个儿是中秋,侯爷答应了老夫人会陪她在府里过节。” 少了一出好戏,冉乐顿感无趣,但并没强留便挥手放人了。 初安和青枫行礼告辞,遂从另一侧离开。 站在身后的菱华眉头紧锁,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劝道:“公主,太子势头正盛,您今日这般得罪了太子妃,对您乃至王爷都得不偿失” “狗若不逼急了,它怎么会跳墙呢?”冉乐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不过也无妨,就算出了事,皇兄会解决的。” 菱华一怔,忙解释道:“奴婢未将此事告知王爷” 在菱华之前,有个叫菱萱的侍女,传闻她对公主因怨生恨,毒害了公主后畏罪自杀,最终就算是死也没落得个全尸。 冉乐公主当时中毒昏迷了三日未醒,一醒来得知是她侍女下的毒,冉乐没气没闹,反倒哭了许久,最后是怀阳王心疼她,才将菱华送了过来。 菱华虽比菱萱机灵谨慎,但冉乐却再也没有可以掏心置腹之人。 冉乐顿了顿,旋即恢复如常,“走吧,别让我家陆大人等久了。” 菱华垂眸不语,紧跟其后,这么久了,她仍能感受到公主对她的防备。 宴席上的宾客,有知晓温知遥身份的皆是避而远之,无人敢上前与他客套一二,甚是还有些人附耳低言,窃窃私语。 不用想,温知遥也知道他们再说些什么,他全当看不见一般,不由暗暗冷笑。 太子邀请他无非就是敲打而已,想看他是否心存芥蒂,更还想看他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那般,是个窝囊废。 说起来若不是孟初安,温知遥根本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孟初安提着裙摆跟在青枫后面,一路上不断有目光向她投来,他们皆都惊奇这是哪家小姐,在京城从未见过。 令他们更诧异地是,这姑娘与冉乐公主打扮得还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是公主与之相熟,便是这姑娘活腻歪了。 直到看见她上了广安侯府的马车,才皆叹息,好好的美人竟跟了一个瘸子。 然而初安一路上并未注意到他人的眼神,因为初安在恍神。 马车如此狭窄的地方,她该如何与温知遥开口说话才不会显得尴尬,想着想着,不禁都有些回不过来神,止不住得越想越远 可谁知道,她刚上了马车,青枫便驾着马车走了。 心中对此举不解,初安忙撩开车帘问青枫:“咱们不等侯爷了?” 青枫摇头,“侯爷他吩咐让我先送你回客栈。” 初安一愣,心里有东西莫名地动了动,她抿唇忍不住又问:“那侯爷怎么办?” “白斫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咱们前脚走,他后脚就应该到了。” 初安淡淡地“哦”一声,便放下车帘坐了回去,心里虽说松了口气,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接下来马车上的两人一阵沉默。 就在这沉默的片刻里,青枫心里一直在暗暗斗争,他要不要替侯爷说两句?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听马车里的人低声问了一句,“秦相之子是不是侯爷伤的?” “” 微微一怔,青枫坐直了身子,“你你怎么知道?” 心中了然,初安有些愁眉忧思,“冉乐公主与太子妃斗嘴时提了一句,我便猜测有可能是侯爷所为,听闻秦相势力庞大,如今背后还有太子,他理应该小心行事。” 青枫叹气,想也没想地就道:“那还不是因为见你受了伤,不然主子也不会这般涉险。” 心口猛地一砸,初安突然想起温知遥那日对她所说过的话,以后有事不要她再逞能,教训人这种事全交由他来做,因为他一直都在。 没想到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第88章 我在乎 青枫将初安送回客栈后,怕侯爷担心,便忙赶回去复命了。 小二哥正在拾掇桌子,见初安进来,忙招呼道:“姑娘回来了。” 初安微微颔首应着,继而抬脚准备上楼。 “姑娘等一下。” 脚步顿住,初安侧头朝小二望去。 只见小二哥急忙跑到帐台后面,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瓷盒后,扭身就往初安身旁走了过来。 “姑娘要的药膏,小的找到了。” 闻言,初安眉眼扬起,伸手接过瓷盒,“多谢小二哥儿了,眼下还要再麻烦你往我房间里送些热水。” 瞧见初安对他笑,小二脸颊倏地一下通红,羞赧地点了点头,“好嘞,那姑娘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来。” 没过一会儿,小二送完热水退了出去后,初安便卸了这一身的珠光宝玉,再出来时,她浑身上下再无一点装饰,就如那清水芙蓉一般,整个人清丽淡雅了不少。 初安此刻可没心情打量自己是何模样,因为当下她实在困惨了,涂了药膏后就一头栽到床上,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去。 初安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不过她是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正烦闷着这大晚上放什么鞭炮,倏地恍然过来,这中秋宴会还没结束呢。 若是没将孟初安吵醒,她今晚也就这样混过去了,可是眼下的确是醒了,她便睡不着了,而且是饿得睡不着 早上没吃完的那碗面条,她早已经让小二撤掉,如今房内只剩掌柜送的糕点。 不过旁人不知的是,初安自从那次吃了糕点出事后,便对此心有余悸,之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糕点。 这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她哪好拒绝,所以才会收下。 好在孟初安身上还有陆照借给她傍身的银子,正巧饿了,出去逛逛也好。 夜里微凉,初安套上一件外袍便走出了客栈。 到底是京城,就算此刻已至夜半,大街小巷上仍然灯火通明,人流不息,这就是一座她之前只能在话本上才会看到的不夜城,好生繁华,好不热闹,这也算是初安自入京以来,第一次发现京城的美。 路过一家馄饨摊子时,飘起的肉汤味让初安忍不住顿了脚,这摊子的老板是一位老妇人,她满头发丝尽白,半佝偻着腰,但手法仍就娴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包了满满一屉子的馄饨。 “婆婆,来碗馄饨。” 听见有人叫她,老妇人连忙抬起头,顺道将手上的面粉掸了掸,笑着招呼:“好嘞姑娘,您找个位置坐,马上就好。” 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馄饨便煮好了,上面还洒了一层薄薄的葱花和鸡丝。 初安早已等不及,拿起勺子就先尝了一口汤汁,简直是鲜美,连连吃了三碗才算饱腹,这顿饭她吃得甚是满意,也难得笑了起来。 刚结完账准备离开这里,前方的大道上迎面走来了两个人,初安不经意地抬眸,脸上挂着的笑意瞬间就散了下去。 耳边仍是烟花的爆炸声,而眼下却突然又多了止不住地心跳声。 初安怔怔地看着温知遥和他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儿见过好像是老夫人回来的那日安排到松汀院的丫鬟,她当时还以为他没有留下她们,没想到竟然是她想多了。 虽然知道这也是早晚的事,可初安仍然说服不了自己能坦然面对,她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见她面无表情地走了,温知遥的眼神倏地一变,想也没想地就朝她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该死的青枫,出的什么馊主意! 结果夏晴见状,连忙抓住了温知遥的衣角,眸色里带着些委屈,“侯爷,您不是说要带奴婢逛街” “滚!”温知遥袖袍猛地一甩,登时就挣开了夏晴的手。 夏晴还想再追,被身后冲过来的白斫飞快地拦住了,他沉声交代道:“回去吧,侯爷这边不需要你了。” 说罢,白斫便紧追着温知遥的脚步。 望着早已不见的身影,夏晴恨恨地捏起了拳头,不知她突然想到什么,脚一抬,直接转身离开了。 孟初安没走两步,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上了她,但她并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 温知遥的腿脚如今还未完全好透,走得太急,倏感膝盖一刺,便破天荒地痛叫出了声。 白斫见状连忙想上前,结果被他飞速地瞪了回去。 天知道,一个大男人的叫声在这大街上是多么的突兀,多么的扎眼,不仅孟初安,就连街上的行人都齐齐驻足望去。 初安磨了磨牙,可这双脚却不争气地朝温知遥走了过去,“走这么快做什么!这腿是不想要了?” “无所谓,反正也没人在乎”温知遥别开眼,也不看她。 说起来,还是温知遥难为情拉不下来这个脸,信了青枫的鬼主意,想让孟初安吃醋主动来找他,结果弄巧成拙,成了眼下这番局面。 其实吧,他并不是很想要来见孟初安,只是他这个人守诺,答应了要陪她过节,不管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说了就得做到。 女人嘛,到处都是,他并不是非她不可,但毕竟他们两人交情过往在那摆着,总得尽些地主之谊,那什么后会无期的绝情话最少也得等她离开京城以后再说,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就安好。 这满腹的说词在温知遥嘴边等着,只要孟初安问,他随时都能接得上来。 愣了愣,初安喃喃道:“我在乎” 温知遥嘴角一僵,这话他实在没料想到能从她嘴里听到。 初安搀着他移步到路边,抿了抿唇,倏地抬头看向漫天的烟火,“我心中的侯爷从来不是权谋之人的牺牲品,他性子张扬,嫉恶如仇,只要他想,不论是过江斩浪,还是驰骋沙场,都绝非难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人在乎。” 温知遥怔然,她好像说得是他,又好像再说另一个他。 说完这话,初安又转眸看向他道:“你可知,如今不只我,就连泸州城里的百姓他们也都在乎,所以侯爷你要赶紧好起来,不可这般任性。” 说起来广安侯臭名远昭,那时初安并不想进侯府,但她小时候常听孟昶说,如今的盛世是老广安侯挣来的,是温家挣来的,她就想,英雄的后代又能差哪去,再加上一些旖旎的期盼便阴差阳错地进去了,没成想,一不小心,竟把这尊大佛招惹上了! 第89章 步步走,步步错 温知遥默了许久。 一直以来,初安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他如何好看,从未与他言语过这些,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此刻才发现原来是她藏得更胜一筹。 温知遥看着孟初安,心中的怨气早已荡然无存,他很想将她拥入怀中,犹豫一瞬,微微抬起的手臂又放了回去。 他垂眸,遂又淡淡一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虽然温知遥方才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初安还是看到了,她点了点头,将心头那说不清的酸意压在心底。 这样就很好,最起码他应该不会那么恨她了。 中秋前后,早晚的天儿也就渐渐凉了起来。 画柳去绣娘那里取了近日新制的秋衣给老夫人送来,刚踏进翠福院就与从里面出来的夏晴打了个照面。 看她满脸得意,画柳不禁狐疑,“这一大早你不在松汀院老实候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夏晴闻言,微微敛了一丝笑意,“画柳妹妹早,这不是老夫人让我平日里多盯着些侯爷,这会儿找我问话来着。” “别跟我乱套什么近乎!”画柳不悦地蹙起眉,遂又问她:“老夫人找你都问了些什么?” 夏晴蓦地一噎,眼底划过一抹不耐之色,很快消失不见,“也没什么,就问了侯爷昨晚去了哪儿,几时回的,见了什么人” 昨夜画柳与青枫在一起过节,虽然是白斫陪得侯爷出府,但她也知晓一二。 说起来画柳不是很喜欢孟初安这个人,她给人的感觉很古怪,又有些心机,但比起面前这个不长脑子的,却也是强多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你往后想留在松汀院,有些话该不该说都要掂量一些,别两头得罪,最后一点好也落不着!” 丢下这话,画柳便绕开她朝屋里走去了。 可也是这话,险些将夏晴气炸了,没走几步,她便忍不住暗骂道:“嚣张个什么劲儿,家生子又有什么用,不还是没被瞧上,待我日后被侯爷抬了位,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夫人您莫要多想了,那小蹄子万不可能再进侯府”孙嬷嬷正说着话突然顿住,瞧见是画柳走了进来,才又若无其事地接着道:“总之您老且安心,先养好了身子才是真的。” 老夫人心事重重地听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你可还记得咱们从泸州回来时,你在知遥书房里找到的那封信?” 孙嬷嬷微微一愣,倏地反应过来老夫人说得是哪封信。 那时收拾家当准备返京,孙嬷嬷无意间在侯爷的书房中发现了一个锦盒,里面装得是调查崇州刺史之事,还有泸州涝灾的消息,此事非同小可,孙嬷嬷急忙拿给老夫人过目后,当即就销毁了。 “老奴记得,您当时就说孟初安这小蹄子不简单。”孙嬷嬷迟疑一瞬,还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可老奴以为,侯爷如今已能明辨是非,她应该左右不了侯爷的想法才是” 老夫人摇头,皱着眉道:“后来我又仔细地将此事捋了一遍,当初听说就是那个孟初安撺掇知遥非参加什么百花会,结果回来没多久,他就被崇州刺史请了去,如今这回来的一路上都在传崇州刺史已入狱,我隐隐觉得都与知遥脱不了干系。” 缓了缓,她又道:“就算刺史入狱与孟初安无关,但赈灾泸州之事绝对是她煽动知遥所为,这本是朝廷的事,以知遥的性子不可能贸然插手,若此举得罪了宫中的哪路贵人,侯府怕是难逃大祸!” 老夫人本以为温知遥来了京城后这件事就翻篇了,所以想着给他重新安排几个丫鬟,让他也能赶紧将人忘了,但却实在没料想到孟初安也跟了过来。老夫人辗转反侧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孟初安这女子不简单,竟能将温知遥耍得团团转,连她的话也不听了。 果不其然,就是不知孟初安是如何蛊惑的温知遥,第二日温知遥就带着她找了过来,最终还迫使他们祖孙两人大吵了一架。 就她这等低贱的身份竟然还想当温家的主母,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夫人的猜测虽然有些道理,但此事也没有证据,更何况一直忧思着这些,对老夫人的身体也不好,孙嬷嬷遂又道:“咱们侯爷是个懂分寸懂礼的好孩子,他定然不会置侯府于那般地步,如若您真不放心,咱们将他身边人叫了打听打听?” 老夫人无奈叹息,“他身边的那两个哪个会对老身说句真话” 倏地眼眸一转,老夫人抬眼看向画柳,“丫头你过来,我记得那日百花会你也去了,可瞧出来什么不对劲的事” 听到老夫人叫她,画柳倏地垂下头,那百花会她当初的确跟着去了,可她却选择听了侯爷的命令将初安遭人刺杀之事对老夫人瞒了下来,如今听了老夫人的猜测后,这下更不能再说出来,只希望自己没有做错事才好。 画柳颔首应着:“侯爷不喜别人靠近,只让孟初安贴身伺候,所以我只能侯在一旁守着,但也的确没瞧出来什么端倪,后来侯爷乏了,我们便回来了。”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听着,一时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再言语。 孙嬷嬷见状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张张合合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默了半晌,老夫人淡淡地启唇:“画柳是个好孩子,老身信她。” 孙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摆手让画柳先退下去。 继而扭身上前为老夫人捶着肩,“瞧着侯爷也愿意往松汀院里收人了,往后咱们侯府只会越来越热闹,想必老夫人您很快就能抱上重孙子了!” 一听这话,老夫人的脸色倒也难得有了些喜色,“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也不能将他逼急了,再过些时日,老身也出去走走,为他相看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老夫人一直以为,女子本就不该抛头露面,老老实实地留在家相夫教子,主持中馈。当初温知遥的爹娘就是私定终身才铸成大错,若是她那时也过问干涉她儿子的婚事,让那个不安分的女子进不了她温家的门,她儿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也是此时才瞧出来,这个孟初安与温知遥他娘的性子简直是越来越像,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这个孙子她万不能再失去。 第90章 再来?还会来吗? 昨日,青枫将初安落在侯府的行李送了过来,并有意无意地向初安打听她何时离京,初安并没有隐瞒,告知他明日便会离开。 其实青枫也就是客套地问一句,这侯爷派人整日盯着客栈,初安只要踏出客栈大门一步,便立刻会有人向侯爷传信,青枫想着早些打听清楚,也能早些做好手头上的准备。 初安今日终于要走了。 此时天还不算冷,孟初安却比往日这个时候多裹了一层衣裳,她本不是体虚怕冷的人,难得因为怀了身子也感受到了所谓的秋凉之感。 为了让自己的身子一路都能好受些,初安花了好大一笔银子,雇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陆照早已等在马车旁,难得公主今日并没有缠他,也没有过问此事。 马车极其缓慢地行着,初安在里,陆照在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本来陆照也准备了好些言语,可又觉得此时说了也不能弥补什么,反倒会为初安徒增烦恼,便都生生藏在了心底。 这时,初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道:“照哥,这已经马上就要到城门了,不必再送。” “一路保重,这个拿着。”说着,他将一袋子东西塞进了初安手中。 沉甸甸的分量,孟初安一接过便知晓是什么,她忙推拒还给他,“不必,我身上够用。” “拿着吧,日后再来京城还我也不迟。”陆照驻足,站在原地向她挥手。 再来?还会来吗? 初安不得已领了这份情,她也向陆照挥手,“照哥你也多保重,待你成亲,一定要记得给我送喜帖!” 到那时她或许会再来,然后给陆照包个大大的红封。 陆照一怔,扯起嘴角对她笑了笑,待初安放下车帘后,笑意一敛,眼底也跟着沉了几分,她到底是没将他放在心上过。 马车驶出城门,行得也渐快了起来。 初安时不时地掀起帘子往外面望了望,一次一次地放下后,眸色也愈发落寞了起来。 翠福院内。 温知遥站在院中,眉头紧锁。 卫晏一只脚刚踏出老夫人的房门,温知遥就忙上前问道:“祖母怎么会突然吐血?” 卫晏微微摇头,暂先将心中的猜测压下去,如实道:“说起来有些古怪,从脉象看老夫人的身子并无不妥,但帕巾上的确有血渍,我先为老夫人开几副汤药调养两日再瞧瞧。” 一听这话,温知遥默了片刻,遂又冷笑了一声。 还来? 卫晏不知温知遥为何会突然变成这种反应,只道:“你且放心去,这里有我照看着,也不知你还能不能追得上” 闻言,温知遥皮笑肉不笑,声音沉重有力,“祖母既然不想让我走,那我便不去了。” 卫晏一顿,接着就看了温知遥一眼,见后者脸色顿黑,他瞬间反应了过来正如他所料。 只是老夫人这般做不仅仅会磨耗了温知遥的耐心,也会将他越推越远。 轻叹了口气,卫晏便离开了这里。 都说回家的路最为轻快,的确如此。 天还没有渐黑,初安便赶到了与温知遥同住的那家小客栈。 只是今日与以往不同,上次客栈只有他们一行人,可这次却还有几个零星的散客。 她绕过那些人,直接走到帐台前,“老板,后院最左边的第二间房可还空着?” 老板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这样问,“空着,姑娘可是要住?” 初安掏了一锭银子放在台上,“对,那间房给我,顺便再给我的马夫开个通铺。” 老板颔首应着,收了银子便将房间的钥匙交给她。 初安拿过钥匙,熟门熟路地打开房门,环视了一圈,还是原来那样的摆设,却没了先前的那个人。 到了半夜,窗外的树又被大风吹得沙沙作响,就连屋内的蜡烛也不知何时被风吹灭,被褥偏薄,初安感觉越来越冷,根本捱不住。 实在是不能为了找找回忆就冻坏了自己,初安这才被迫起身去关了窗。 第二日一大早,用完早饭后继续赶路,下一站便要到临天城歇脚了。 临天城毕竟是座大城,城里光客栈就有十几家,上次是因为有董溯在,要指孟初安定然不舍得住原来那家客栈,所以她便让马夫找了一家相对便宜些的客栈,本打算临时住一晚就启程离开,结果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滂沱大雨。 瞧着这外面雨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无可奈何,初安只能像客栈里其他人一样滞留在此等着。 初安在房里等得有些无聊,肚子刚好又有些饿了,她便下楼让店里伙计上些吃的,她如今一个多月大的肚子,也就比先前隆起了微乎其微地一丁点儿,别说旁人了,就连她都完全看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都吃哪里去了。 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旁边有一桌客人七嘴八舌地有说有笑,初安起初本没在意,只顾得低头吃东西,结果初安却在他们言语中听到了广安侯的字眼,便下意识地凝神细听了几句。 “” “没想到咱们当今太子心胸这般宽阔,这喜宴上竟然还邀请了广安侯!” “是啊,听说这广安侯不识好歹,竟将温家的军旗送给太子当贺礼,这种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得罪了太子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们越说越起劲,甚至讥笑道:“要我是太子妃,定然也会选太子,谁会选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瘸子” 初安听着,捏着筷子的手顿时一紧,只是她手中的筷子还没掰断时,就听到角落里响起了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有半截筷子的碎屑朝这边崩了过来,正巧落在了刚说话那几人的桌子上。 初安旁边这桌里,登时就有人不愿意了,他猛地站起身,抬手指向角落,“那边的那个,你几个意思!” 结果角落里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只将腰间的刀取了下来,哐当一声扔到了桌上。 这一群人见气氛不对,连忙将站起得那人拉回座位上嘀嘀咕咕地劝说起来,没过一会儿,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似的都离开了。 初安愕然地收回视线,眼底疑色浮动,那把刀与青枫的佩刀有些相似,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是白斫的,因为之前在泸州侯府时,见他与青枫切磋的时候用过。 只是这人此刻戴着一顶斗笠,初安看不到脸,默了片刻,初安朝他试探地喊了一声:“白斫?” 白斫闻声愣了愣,慢慢地转过头来。 他竟大意了。 第91章 再多送些人过来 见到白斫在此,压下心中的诧异,初安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然而,得知温知遥并没有来,只是派白斫过来护送她回去,初安心情复杂地更甚。 这场骤雨终于停了,初安也该继续赶路,她再往下走,就真的离温知遥越来越远了。 初安坐回马车前让白斫回去复命,她无需护送,结果白斫却固执道:“主子交代必须看到孟姑娘安全回到泸州,我方可回去。” 本来初安这两日一直安慰自己,谁说离别的时候非要见最后一面,就这样断舍离也挺好,可眼下温知遥又派人过来保护她,这种当断不断地感情真得很累。 但白斫这人不好说话,执拗得很,孟初安劝了几回也没用,便只能任他跟着。 初安心想,就全当不知道吧。 然而,之前一路藏得挺好的白斫,被孟初安发现后,他这下干脆也不藏了,直接骑马行在孟初安马车旁,孟初安不想看见也不行。 马车又行了几日,终于赶到崇州,到了此地,接下来离泸州就仅有一日的路程了。 路上听说崇州地界的官员大换血,从上至下全都换了一遍。 但丝毫不影响孟初安这种小老百姓,因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谁来都一样,过得苦不苦无所谓,能活着足矣。 孟初安很幸运,她生于泸州,县令是个难得为民办事的父母官。 肚子突然又饿了,初安瞥到路边有家牛肉馆,便让马夫停车下来吃点东西。 下了马车,赶巧遇上了一个大太阳,这午后的阳光刺眼得紧,初安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便觉得有些晃脑袋。 瞧瞧,这都将她饿虚了。 牛肉馆的伙计看见有马车停在店前,忙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踏进店里,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就扑面而来,初安狠狠地嗅了嗅,这味道可真绝! 要在之前,孟初安逢年过节都难得吃上一两顿肉,那时不吃也不会想念这肉的味道,结果怀了身子之后,孟初安简直是越来越爱吃肉,一天不吃都馋的不行。 看着孟初安吃了一斤酱牛肉,连着又喝了一大碗牛骨汤,白斫沉默了。 他家主子曾交代过,要将孟初安路上的一言一行,以及细微末节的小事全部写信告知于他,就瞧孟初安今日吃肉的这情形,他觉得自己都得写上满满一张纸。 正想着,门口进来一个人,白斫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倏地蹙起了眉,不知在想什么。 初安只顾低头吃饭,并未注意到这些。 店里伙计见店里又来人,立即上前赔笑道:“客官,小店如今没空桌子了,您若不介意可与旁人拼个桌” “没位置便罢,小爷从来不与旁人挤一桌。” 一听这声音,初安一顿,莫名有些熟悉。 她抬眸望去,却只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她问白斫:“刚刚那人是不是董溯?” 白斫低低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 竟然真的是他! 也不知道董溯有没有再与陆歆见面,更不知陆照是如何与陆歆解释的,就陆歆那个娇气包,若是没随了愿,可比温知遥闹腾多了。 “啪 — ” 夏晴刚端来的茶水,温知遥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挥落在地。 夏晴脸上的笑容一顿,连忙跪下,“奴婢不知哪里惹了侯爷不高兴,还请侯爷恕罪” 温知遥薄唇紧抿,眼底含着怒意,“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松汀院时,本侯说过什么!?” 夏晴一愣。 温知遥怒不可遏,“本侯说过,不安分的贱奴处理起来特别容易!” 听见这话,夏晴心口猛然一跳,不安感油然而生。 喉头微紧,夏晴惶恐道:“实在不知侯爷所言何意,奴婢向来安分听话,未曾做过对不起侯爷之事” 温知遥面色沉得可怕,他咬牙一字字道:“那你跟本侯解释解释,祖母怎么会知道本侯中秋那夜去了哪里?” 温知遥起初并没有将夏晴放在心上,还是青枫瞧见这夏晴一连几日从老夫人院里出来,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才向画柳打听得知。 夏晴一怔,连忙摇头否认,“奴婢不知。” 夏晴说与不说,都已无所谓,温知遥所在意的是,孟初安会因那日未来得及送她,而对他失望。 扯了下嘴角,温知遥嘴角挂着笑,但言语却格外骇人,“青枫,找个人牙子将她贱卖了,老夫人若问起就说这个本侯不满意,让她再多送些人过来!” 夏晴闻言脸色骤变,万般求饶皆都晚矣。 不一会儿,青枫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很是难看。 好不容易缓了几口气,温知遥一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眉头一紧,“出了何事?” 青枫抿了下干涩的唇瓣,“侯爷,齐修贺昨夜在狱中自缢身亡了!” 温知遥眉头紧锁,额角突突跳个不停。 齐修贺贪污公银,收受贿赂本来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是太子大婚在即,便只能延期待审,但温知遥本以为这齐修贺交给刑部严加看管,更何况刑部本就是怀阳王的人,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可眼下齐修贺却偏偏在刑部里出了事。 齐修贺一死,对于太子来讲只不过是失了一名小卒而已,丝毫不受影响。 到底为何会出差错? 烦躁之感顿时涌上,温知遥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将卫晏找来。” 等卫晏的这片刻里,温知遥倏然意识到,是怀阳王手里的刑部出了问题。 结果卫晏的猜想与他不谋而合。 卫晏垂眸,默了片刻道:“或许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得这般糟糕,怀阳王那边应该也在着手处理内鬼之事,原来的那条路是断了,但眼下未尝不是另辟了一条路。” 犹豫一瞬,卫晏又道:“只不过怀阳王那人疑心太重,之后的事咱们恐怕就无从得知了。” 温知遥微微颔首,“无妨,我自始至终要对付的人都是太子,户部的王吉就先让他留着,工部那边也该动一动了。” “工部那边你打算从何入手?” 温知遥眸色深沉,一字一字地吐道:“皇陵。” 卫晏眉毛倏地蹙起,“什么?!” 第92章 我那一事无成的舅舅 “不可,这件事绝对不可。”卫晏想也没想地反对。 当今圣上年岁已高,修建皇陵乃朝中重中之重,若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岔子,朝局必将掀起不小的动荡。 见卫晏如此,温知遥并未解释,只是走到书柜前打开暗格,将里面有张泛黄的密信取出来递到卫晏面前。 卫晏依然皱着眉,缓缓地接过信笺略略看了一眼,登时眸色骤变,“这地下玄宫竟然会有地方渗水?” 地下一旦出现渗水,年限久了,皇陵坍塌便成了不可违逆之事,这理应尽早拟旨重新选址才是,可皇陵如今依然还在建,这就说明是有人故意将此事瞒了下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根本没人发现! 后者可能性不大,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温知遥颔首,“这是上一任工部尚书李韫当年向我父亲求助的密信,我也是前几日修葺完祖林,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才发现。” 当年修建皇陵本是广安侯带领之事,但边疆突遭敌国袭击,广安侯临危受命去支援幽州,结果没成想会落得如此下场,后来圣上便将修建皇陵此等要事交给了太子的舅舅——英国公。 更巧的是,在老广安侯出事之后,这李韫便因被人诬陷贪污造桥修堤款身陷囹圄,即使后来这件事得以平反昭雪,但因当时狱卒为逼李韫招供,害他在狱中受了极刑,早已死在了狱中。 英国公府垮了,对太子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这是大周帝王的皇陵,怀阳王爷定然不敢拿此等险招去争这储君之位,所以 卫晏顿觉胆战心惊,“这究竟是谁想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温知遥摇头,“我总觉得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推着所有的事情走” 而且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帮太子,亦没有助怀阳王,更像是希望他们二者争锋相对,乃至最后鱼死网破。 卫晏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他低声道:“知遥,想动工部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若是你将此事捅了出去,到时恐怕连你也会深受牵连,听我一句劝,侯府如今万不能再行差踏错。” 温知遥一顿,遂又喃喃道:“我也深知这是步险棋,可若一步一步来实在太慢了” 慢? 瞧着温知遥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卫晏更加困惑,“什么太慢了?” 这话一说出去,温知遥就后悔了。 他想起孟初安说,只要他想就可以任游这天地,还说他性子张扬,毫不受拘束。 他哪有她说得那般好?他明明根本什么也不是 没错,当初他想要的的确很多,可如今想要的无非就只有两件事,一个为他父亲报仇,还有一个就与她长相厮守而已。 这一招确实是他眼下想到最快的方法,也是最愚蠢的,皇陵一事完全可以重创甚至击垮太子,这样大仇得报之后,他就可以去泸州寻她了。 思及此,温知遥自嘲地笑了,他并未回答卫晏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我何时能骑马?” 这话问得实在有些莫名,卫晏愣了愣,不解地回道:“你如今想骑就能骑,但还是要注意些时辰不可太久,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也没什么,就突然想起来以前只要我心里不痛快,你便会陪我去城外赛马的日子。”温知遥扯了扯嘴角,“没准出去散散心,我也能想到更好对付工部的法子。” 听到这话,卫晏顿时了然,也总算松了口气。 温知遥眼下不想说便不说,因为卫晏知道,他们永远是可以彼此信任的挚友。 白斫当真是个实诚人,说将孟初安送到泸州就绝对不多走一步,眼下孟初安招呼白斫去她家喝碗水都不愿意,人家直接与她告别,驾马匆匆离开了。 不愿便不愿吧,他们乡下这种地方,人穷嘴碎,是非也多,若是让那些人瞧见了,扁的也能说成圆的。 所以孟初安干脆与马夫结了剩余的马车钱后,徒步走回家了。 许久未归家,想念的紧,这回家的步子也跟着越走越快,要不是初安还顾虑着她如今的身子,不然早就跑起来了。 半晌之后,一只脚刚踏进院门,满脸笑盈盈的孟初安倏地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的亲舅舅,那个一事无成的吕有成,正躺在她最喜爱的椅子上晒太阳,那小模样别提有多惬意,孟初安瞧着别提有多气! 一听这声音,吕有成猛然惊醒,连忙从椅子上爬起,当下慌张地连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初安,我我” 听到外面的动静,孟母也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瞧见是孟初安回来了,登时红了眼眶,“女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身子一颤,初安甩下手中包袱就朝孟母跑了过去,她拉起孟母的手,急声问:“娘,您怎么哭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他又欺负您,问您要银子了” 吕有成:? 他一时有些懵。 “不是,娘是瞧你回来太激动了。”孟母忙摇头,按了按眼角,遂又解释道,“你误会了你舅舅了,他今日过来是帮忙的。” 这样一说,开始换初安有些懵了。 “帮忙?” 至此,一旁的吕有成这才插得上话,只见他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是,我是来帮忙的,我姐找我过来量一量房子,说你不久便会回来了,她想要将这间院子推倒重盖。” 孟初安这才想起来,她舅舅确实是一事无成,但是像盖房子这种泥瓦匠的活计的确却也是一把好手。 吕有成早些年跟人家学过几年的手艺,只是后来一沾上了赌,名气也在这街坊邻居中臭了起来,从此便没人再找他做工,以至于后来这身能养活自己的手艺也就荒废掉了。 初安知道自己误会了他,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佯装轻咳下了嗓子,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长乐坊那边今日不忙吗?你怎么会有空过来?” 闻言,吕有成不敢有所隐瞒,他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回道:“其实长乐坊上个月就关门了。” 第93章 执念 “关门?”初安蹙眉,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吕有成身上,“怎么回事?” 这眼神让吕有成心里莫名的一紧,当下就结巴道:“这事……一言难尽,我……” 吕有成说话总是能闷死个人,初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就两句话!” 吕有成一噎,赶紧将这事在心中理了理,“朝廷最近在严查春红楼和其他家小作坊,东家怕出事就勒令我们先关门,等风声过去。” 这不就得了。 不过这件事孟初安也听说过一些,没想到会牵连这么广。 愣了愣,初安微微颔首,她倏地转身捡回身后的包袱掸了掸,漫不经心地问:“长乐坊都关门了,你这赌瘾怎么捱过来的?” 到底还是初安的脑子转得快,孟母这么些时日竟然都将这个给忘了。 她扭头看向吕有成,眸色略微有些愁楚,“有成,你这” “姐,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初安。”吕有成抬眸看了一眼初安,遂又感到于心有愧,垂下了眸子,“这整日待在长乐坊里面摸着筛子和牌九,一上来的确觉得挺有劲头,可是越往后越发现这里面弯绕太多,也恍然过来银子是怎么被坑了去,后面我连碰都不想碰,就在里面跟着打打杂” “既然不想在里面待了,为何不出来找点活做?”初安继续问。 “这这长乐坊的差事是初安你为舅舅找的,我这不怕自己突然不做让你白费了这份心,更何况外面人家都晓得我这人之前是个赌鬼,也没人愿意给我机会” 听吕有成这么一说,初安失笑,倒是还有自知之明。 可下一瞬她陡然又变了脸,凶狠狠地道:“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往后我会好好盯着你,若是再敢赌,看我替我娘怎么收拾你!” 吕有成神情一愣,忙应道:“是,舅舅一定谨记。” 初安胆子大,向来都是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孟母有时拿她也没办法,只得圆了个场,让孟初安赶紧进屋歇一歇,让吕有成去宰只鸡。 外面不管是说一千道一万的好,初安想,都没有在家好,在这里她是有人疼的。 吃了顿热乎饭之后,孟母与初安抢着收拾碗筷,“你坐下,正好与你舅舅商量一下这盖房子的事,娘来收拾。” 一听这话,初安微微点头,继而才坐了下来。 盖房子这种活计初安是一窍不通,她只将心中的想法与吕有成说一说,譬如这鸡舍夏季的时候臭味熏天,她想隔在外面,专门做一个门,然后将门口的小菜园子移到后院,省得孟母种的那点小菜,整日被不长眼的摘了去,房子也不用太多,主屋盖大一些留给孟母住,两间小点的厢房她另有打算,最后再盖一间厨房就可以了。 结果说到这儿的时候,孟母正好从厨房那里收拾完回来,她站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只是碍于吕有成还在这儿,有些话不方便说。 一直到晚上她才忍不住拉着初安说起此事,“今日你与你舅舅说那房子的事,娘觉得有些不妥,主屋是给你留着做婚房用的,娘只要个小屋子随便挤挤就成了。” 初安微微愣神,倏地起身朝孟母跪下,“娘,我如今已经怀了身子,不会再成亲。”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初安低垂着头,她知道孟母此刻的脸色定然很是难看。 过了好一会儿,初安才听到孟母声音嘶哑地问了一句:“这孩子是谁的?” 初安抿了抿唇,缓缓地张口:“广安侯” “啪——” 声音落下,初安半边的脸颊上登时红了一片。 孟母本也不舍得打她,但实在是难以压下心头上的怒火。 倏地眼眶一红,孟母继而哽咽道:“真是糊涂啊你与谁在一起娘都不会反对,可万万不能是广安侯啊!” “你上次说要去京城,我就知道劝不住你,可也想着让你此生别留有遗憾,但偏偏没想到你竟然” 孟初安垂眸不语,心里也是酸胀得难受。 孟母想要她为孟家延续香火,她做到了,只不过她也有一点私心。 但这种行径在旁人眼里她的确是轻贱,可初安却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却要有一颗儿郎心。 孟母面上忧心忡忡,实则心疼,“若让侯府那边知道,这孩子定然不会让你留下来,你这是何苦啊!” 这个孟初安知晓,以老夫人如今对她厌恶的态度,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将她带回去,待她生下孩子后去母留子,二是直接不会让她生下来,以免日后她与温知遥因此牵扯不断。 其实,她此刻也很想问她娘一句,“娘亲能不能别再想着爹爹了,能不能为自己考虑一次,也为我考虑一次?” 这事就如同孟母心中的梦魇,孟母执念太深,初安开不得这口。 更可笑的是,孟初安当初也起过不孝的心思,想着她爹孟昶花名在外,怎么未给她添个兄弟姊妹,如此一来,这延续子嗣的事也落不得她一人头上。 思及此,初安掩去眼里的情绪,“没人知道我怀了这个孩子,更何况京城远在千里,侯府的人也不会再回泸州了。” 闻言,孟母皱着眉,轻叹了一声,“可毕竟侯府还在这城中留有府邸,到时外头流言四起,你这又该如何应对” “娘亲只需记得这孩子是孟家的,和广安侯府没有半点关系,其余的事女儿自会解决。” 微微震惊,孟母半天未说出来一个字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初安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幽怨。 初安今日实在是累了,又挨了一巴掌后顿时感觉脑袋都在疼,“娘,女儿身子有些撑不住,想休息了。” 默了片刻,孟母倏地反应过来孟初安白天赶了路,这才放低了声音道:“是娘不好,快起来。” 孟初安起身,安慰了孟母几句,让她宽心,便去床上躺着了,她是真的累了。 人累,心更累。 第94章 准备搬家 孟母以为是她逼得太急了,初安才会这般糊涂,心中不禁觉得有愧。 一大早便起来给孟初安准备了芝麻油鸡蛋羹和青菜团子,更何况初安如今这身子可不是一个人,不管怎么样,都受不得一丝怠慢。 孟初安起来后,看到孟母为她精心准备的这些,心里顿时就升了暖意,比那午后晒在身上的阳光还要暖,将角落那一丁点儿阴翳也消退得干干净净。 她特别想抱一抱孟母。 心里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做了。 “有娘可真好,今后咱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听见这话,孟母紧绷的身子渐渐松了下来,她微微摇头,“应该是娘有女儿真好才对。” 登时,娘俩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只是有时候长辈会拉不下面子而已。 接下来两日,孟母和初安开始在乡里张罗着要盖房子的事,并给左邻右舍们都送了些糖饼和甜果子,这是他们当地的习俗,送人家甜嘴的东西,讨两句吉利话,为新房子留个好彩头。 做完这些,就要开始忙活将这院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清理搬空,正好城里还有温知遥送她的宅子,可以先过渡一段日子。 只是这搬东西少不得要用牛车,乡里有牛车的人家极少,但张大山家里整日要拉鲜肉去街上卖,所以他家里就有一辆,孟初安打算过去问他借用一下。 孟母临出门前给她装了满满一篮子鸡蛋和两包糖饼,别提让孟初安有多心疼了。 主要是这张婶子嘴巴厉害得紧,东西送妥帖了,再借人家的东西才不会被说闲话。 坦白说,孟初安不讨厌张婶这个人,她就是性子直了一些,吃不得亏,除了欺负马心兰这一点,人算不上坏。 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能理得清楚。 走到张大山家门前,孟初安手挽着篮子敲了敲门,结果却半天没人应。 初安不禁嘀咕:“这个点儿肉铺摊子应该收了,怎么会没人呢” 等了片刻,还是没见人回来,孟初安只好又挽着一篮子东西往回走。 半路上,孟初安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朝她这个方向过来,这马车乡里可没人有,一般都是从城里过来。 初安并没当回事,她正寻思着干脆去城里雇一辆牛车得了。 结果这辆马车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 孟初安一怔。 马车上的铃牌在不断晃动,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就有人掀开车帘朝她喊道:“孟初安,你果然回来了!” 唉,这回看清了,铃牌上面刻的字是——陆府。 暗暗叹了口气,初安一脸坦然地看着陆歆,“嗯,回来了。” 可陆歆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甚至还有些着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马车,我有事问你!” 一听这话,初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篮子,“我眼下不方便,等我先将手里的东西送回去再说。” “什么东西?” “鸡蛋。” 陆歆:“” “本小姐买了,少废话,赶紧上来!” 你想买我也未必想卖,孟初安摇了摇头,“这不是普通的鸡蛋,我是要送人” 陆歆不耐地磨了磨牙,打断了她,“十两!” “好,成交。” 孟初安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鸡蛋交给马夫,然后飞快地爬上了马车。 其实孟初安知晓陆歆找她想打听什么,无非就是关于董溯的事,她都想好了,就将自己所见之事实话实说。 然而,眼前的这位大小姐,什么也不问,上来就掉眼泪,这可把孟初安吓了一跳。 她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这个人刚刚还说要给她钱。 初安顿感无措,她捏着袖子想给陆歆擦一擦眼泪,结果还被人家抬手打了回去。 “脏死了,我不要。”陆歆边哭边拿出自己怀里的帕子,身子一抽一抽地擦了起来。 要不是见你是陆照的妹妹,姐姐懒得管你。 一路上陆歆什么也不说,就是不断地哭哭啼啼,孟初安觉得头都要大了。 “小姑奶奶,你可别哭了,哭得一会儿眼睛肿起来真是丑死了!” “你别管我!”陆歆委屈个不行,她瓮声道:“董溯坏,哥哥坏,你更坏” 初安一愣,倏地坐直了身子,“诶!你将这话讲明白,我如何就成了这更坏的?” “若不是你出了馊主意要去京城,董溯能会不回来了嘛!?” 初安瞪大了眼,天下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之人,“当初还不是你说要去找陆照,我才想着顺道帮忙,再说也不是我让董溯去的,你搞清楚!” 一听这话,陆歆气得跺脚,“我不管, 你们全都是坏人” 但凡陆歆是个男的,孟初安早就上去给他一拳了,叹了口气,她无奈道:“咱们这是在马车里,你悠着点儿。” 陆歆别开脸,根本不理睬初安,好在这下她没有再哭了。 马车最终在城里的一处茶楼门口停住,下了马车,陆歆一言不发地就朝里面走去,孟初安见状只好紧跟其后。 到了雅间里,陆歆让孟初安将她与董溯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圆圆整整地讲一遍。 看在钱的面子上,孟初安乖顺的应下了。 可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显然是不相信,眼里登时就泛起了泪珠,“董溯绝对不是为了银子才接近我,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孟初安突然想起之前温知遥谈起董溯这个人,他说董溯有点本事,但是路子不怎么干净,不禁有些好奇,便忍不住问道:“我多嘴问一句,你可知董溯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之前身世特别可怜,被人骗过几年去挖古物,之后逃离那里便开始走南闯北,来回倒腾各地的名物特产,他这个人非常厉害”陆歆倏地一顿,“不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孟初安变得眼神有些复杂,董溯的过往还真让她吃惊,挖古物不就是挖人坟墓?这种魄力和胆量可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也没什么,其实我回来的路上好像看见过他” “在哪里?!” “崇州。” 陆歆一愣,目光紧紧地看向孟初安,“他都到了崇州为何还不回来见我?” 她怎么会知道? 但一瞧见陆歆又要哭出来的模样,初安犹豫了一下,抿唇道:“就像你说得,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陆歆又拉着孟初安将他们一路上的事再讲一遍。 就是不愿相信董溯会平白无故地不要她。 好在最终陆歆这个人说话算话,还真给了孟初安十两银子。 第95章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离开茶楼,孟初安直接转闹市上雇了一辆牛车回去了。 “娘,我回来了!” 孟母正奇怪初安怎么去了半天,去张家寻她也没找到,这下才了然,这丫头竟是跑城里雇牛车去了。 初安告诉孟母,她将东西都卖了,正好换些银子雇了这辆牛车,只是初安没好意思说她将鸡蛋卖给的人是陆歆,这种没良心的生意免不了又被孟母一阵唠叨。 不过孟母还是忍不住说道了两句,一是嫌她乱卖东西,二是嚷她乱跑。 挨训而已,初安自然乖乖受着,只是孟母完全不让初安插手搬家之事,将这搬家的活全揽在她和吕有成身上,初安就有些不愿意了。 “娘,不碍事的,这东西都不重” 孟母暗暗瞟了两眼吕有成,然后牵着初安往屋里走,极小声地道:“这可不是玩笑,你就在床上安分歇着,哪也不要去。” 初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也没到那种地步,您让我歇着看您干活,女儿可安不下心” 但奈何孟母对此很是固执,“当年娘怀你的时候,就因搬了重物险些差点没保住你,难道这孩子你不想要了?” “” 一听这话,初安瞬间老实多了。 这下就连吕有成都瞧出来不对劲,他这个外甥女可厉害着,身子壮如虎,力气大如牛,从小啥活没干过,比人家那些大老爷们还能吃苦,怎得今日在这屋里歇着啥也不做? 但吕有成哪敢说话。 后来他随着初安去了城里的新宅子,又止不住地惊讶:“初安,这这是你租的宅子?” 初安脸红心不跳,面色平静地点头,“当然,不然还能是我买的不成?” 吕有成一噎,倏地就垂下了头,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 初安瞥了他一眼,眼皮子不由得抽了抽,“有事就说!” 吕有成磨蹭了许久,才吞吞吐吐道:“初安,我瞧这宅子里空房间这么多,舅舅能不能搬来住几天?” 初安蹙起了眉,“为何?” “我这一个月没做工,手头有些紧,下个月没钱租房子了” 初安下意识地看了孟母一眼,见她满脸难色地看着吕有成,当下明了,她娘这是又舍不得她这个舅舅了。 就以吕有成如今这种半点苦头都吃不得的性子,何时能成为顶门立户的男子,这是她手上还有钱,若是往后又没钱了,难道还要吕有成拖着她娘一辈子?更何况以后她还打算将她娘托付到梁大叔手中。 初安直接狠了心道:“不行,等房子盖好之后,我会照价给你结工钱,眼下你实在没钱我也可以提前给你预支一些。” 眸子里的光渐渐散去,吕有成木讷地点了点头,“好” 见状,孟母的脸色较之前也白了一分,却装作不在乎地笑道:“对,没钱初安可以先给你一些用。” 孟初安抿了抿唇,她道:“是他应得的工钱,我可没有多余的闲钱给他用。” 登时,孟母的笑容就有些僵了。 初安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自然晓得她娘亲是什么样的人,每次说定的事总在临事的时候心子变软,不过好在她娘亲最终还是会听她的,就是少不得她去提醒。 腾空房子又忙活了两日,才开始动工将老家的房子推倒,盖房子这可不是个轻巧活,初安早早就去牙行又雇了两个短工过去帮忙。 看着自己手里的银子每日源源不断地往外出,孟初安心里也是着急不舍的。 泸州的天越来越冷,孟母自从不做银霜姑娘生意后,就算是闲了下来,这两日也没事,便待在新宅子里弹起棉花,想着在入冬之前给初安多做两身棉衣。 泸州的春秋两季较短,夏冬两季会稍长一些,这时做冬衣已不算早了,家家户户但凡衣食不缺的,早已开始着手准备这些,所以此时也是城里各家绣坊最忙的时候。 初安要给她娘开得绣坊也该尽早操办起来,正好还能赶上一波赚钱的良机。 温知遥送她的两间铺子都在南街,其中一间是一层平房带个后院,另一间是个两层的小楼房。 在泸州城内,除去西街就属南街最热闹,就算这两间铺面不用租出去,一年到头也能收一笔可观的租金,再者陆照家的锦绣坊就在西街,她在这南街开店也不冲撞。 这两间铺面初安都带孟母瞧过了,孟母最终挑中了那个带院子的平房,这绣坊的铺子也就算是定了下来,之后找绣娘和布庄的事也用不得初安操心,虽然孟母一晃已有十余年没有接触这一行业,但好歹在没遇到孟昶之前她也算是城里小有名的商女,能重新开绣坊,她内心比孟初安还要激动。 只是初安这人实在没什么手艺,空有一身力气,一时没想好那两层楼能做什么,便将那间铺子挂上了外租的牌子。 入夜,初安见孟母的房间烛火未熄,便想也没想地朝孟母房间走去,只是到了门前倏然顿住了脚步。 她看见孟母在房内不断地哭眼抹泪,“孟郎,咱们女儿如今了不得,可惜你看不到了” “这些日子我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若是当初我能狠得下心不管有成,初安这会儿也早就安安稳稳地成亲了” 心下不忍再看孟母哭,初安犹豫再三,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看见来人,孟母一怔,连忙胡乱地抹了把脸,“初安,你怎么还没睡” 瞧见孟母的模样,初安心疼万分,她上前擦去孟母面上的泪痕,“娘,我今晚想同你一起睡。” 愣了愣,孟母反应过来初安这是担心她了,继而赧然地拉着初安的手坐下,“娘没事,娘就是有些想你爹爹了,如果你爹爹没有走那么早,咱们定然也早已过上好日子了” 也许吧 可惜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人生在世,谁也逃不过因果,谁也躲不过天意。 神色顿了顿,初安抬起嘴角,“娘,女儿答应您的都已做到,等绣坊开起来后,您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孟母看了一眼初安,一时不知在想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不能再让女儿操心了,是该放下了。 见孟母终于点头答应,初安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小腹,心头莫名涌上些酸意,但眼中依然挂着笑。 第96章 去醉欢楼吃饭 京城,冉乐公主府。 “公主,陆大人来了。”菱华站在门外道。 冉乐默了几息,放下手中的酒盏,对门外淡淡道:“带他去前厅。” 菱华鼻尖嗅了嗅,微微皱起眉,但语气仍是如常地应下,“是。” 冉乐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又倒了一盏酒,然后缓缓地浇在地上,眸色登时冷如寒冰,“菱萱,当年害你的凶手很快都会下去陪你了” 敛了敛神色,冉乐起身朝前厅走去。 片刻之后,冉乐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厅中的男子,她笑得眯着眼,“平日里怎么找你都不来,怎么今日倒是这般主动?” 府内的侍女端着茶盏步态徐徐地朝这边走来,被守在门外的菱华上前拦下,“公主此刻不便饮茶,去换杯温水过来。” 侍女不敢多言,低头应下,连忙又退了回去。 厅内,陆照见冉乐过来了,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是不是你向怀阳王举荐我做刑部尚书?” “怎么?”冉乐挑眉,似笑非笑,“你不想做?” 陆照当然想,但是他不喜欢被人这般摆布。 明明当初他向圣上禀明过自己想去户部之意,只因冉乐公主当着众人的面,玩笑一句中意他这位状元郎,他便被提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上,这才时隔多久,怀阳王竟然又想要提他做刑部尚书。 原来天下士子想要求得的功名,只要讨得公主欢心即可,简直荒谬绝伦! 顿感这么多年夙夜匪懈全都白费,这让陆照心底很是溃败。 见陆照沉默,冉乐心中随即了然。 她遂而勾唇笑道:“陆大人既然也想,何必又自欺欺人呢?你的才能皇兄全都看在眼里,他如今让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只不过是想让陆大人尽快为我大周效力罢了,与本公主并无关系,可不要多想啊。” 闻言,陆照猛地抬头,怔然地看着她,“洪大人当真是徇私舞弊,滥用职权包庇更换过死刑犯?” 冉乐一愣,扯了下嘴角,“你们刑部的事本公主怎么会知道?” 说着,她瞬间眉眼一垮,“如果你来找本公主就是为了说这般无趣之事,我可就要生气了!” 陆照张了张嘴,仍是不死心,“公主,我想知道真相” “公主。”菱华恰巧此时端着温水走了进来。 冉乐漫不经心地接过抿了一口, 微微皱眉,不过并未说什么。 瞧着公主心不在焉地模样,陆照心里一团乱,他知道在这里寻不到答案,便启唇道:“突然想到刑部还有事,下官就不打扰公主了,告辞。” 冉乐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陆大人当真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洪大人突然入狱,这刑部的事全压在下官一人身上,实在抽不开身,恕难从命。”说完,陆照对着冉乐行了一礼,继而便走远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冉乐笑不出来了,“这陆大人可真是难哄呢” 没将他哄开心,也没将他哄骗过去。 洪大人入狱的消息一出,温知遥和卫晏颇为震惊。 他们实在没料到刑部尚书竟然就是太子安排怀阳王身边的眼线。 放眼大周天下,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内部早已决疣溃痈,栋折榱崩转眼在即。 “侯爷,从泸州来的信。”青枫从外面走了进来。 听到这个消息,温知遥的面上才挂上久违的笑意,他接过信笺飞速地拆开,恨不得将信中的内容变成亲眼所见。 反复看了多遍后,他暗笑道:“还真是个没良心的。” 卫晏坐在屋内,神色淡淡地倒了一盏茶,遂又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算算日子,白斫也该回来了才是。” “他暂时不会回来,我已让他从泸州直接赶往江南。” “江南?”卫晏不解地皱眉。 温知遥将手中的信折好收回到信封里,随之启唇:“没错,江南多发水患,那里亦才是工部的老巢,与其盯着京城,不如去那里找找线索。” 听到这话,卫晏眸色一亮,“没错,听说朝廷年前才拨了二十万两白银助江南郡府修建河堤水坝,治理水患,这年年拨款却未见成效,不得不让人怀疑。” 卫晏倏地又看向温知遥,“不过江南那边我们并不熟悉,白斫他一个人能行吗?” “他不是一个人。”温知遥抬眸,“还记得之前与初安一同来京的那个叫董溯的商人?” 卫晏眉梢微挑,点了点头。 温知遥将手中的信交给青枫收好,遂又缓缓地解释道:“之前我无意派人查了他的底细,才得知他就是从江南发家做起的生意,江南一带富商豪绅众多,对于祭祀礼节讲究颇深,因此也造就了像他这样的一批蛇头无赖,可惜他当初跳脱得太快,没甩干净尾巴,从而遭人算计。” “他需要机会翻身和报仇,眼下只有我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思忖片刻,卫晏微微抿唇,“我卫家在江南也有些远亲,不然我试着联络他们” 温知遥想也没想地拒绝,“不必,这事你不用插手。” 卫家当年出事,卫晏所谓的那些远亲皆都避之若浼,如今为了他的事再去让卫晏联络那些人,他定然不可能同意。 见温知遥如此说,卫晏只好将此提议作罢。 二人又闲谈了片刻,卫晏准备起身离开。 他刚要抬脚出去,不经意地瞥见候在松汀院内的一众丫鬟,心里仍是没忍住,遂又将脚步收了回来,“知遥,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跟着卫晏的视线看去,温知遥随即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不禁嗤笑了一声:“是我低估了祖母。” 昨日,他便听说祖母私下里竟还见了官媒,既然他改不掉祖母的想法,那便让京城中的豪门贵女们对他没了想法。 思及此,温知遥看向卫晏,“你眼下若是没事,便同我去一趟醉欢楼。” 一听醉欢楼这三个字,卫晏脸色陡然一变,“你这简直胡闹!” 醉欢楼那可是京中最大的烟花之地! 温知遥不以为意地挑眉,“我若不闹,祖母便该闹了。” 听见这话,卫晏微微怔愣,“那也不可,更何况我卫家祖上有训,狎妓者受家法杖打二十板 ” 若是卫晏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温知遥登时来了兴致,他打趣道:“你祖上已经没人了,无人会罚你,更何况谁说去醉欢楼就一定是去狎妓?” “” 卫晏犹豫一瞬,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去那儿做什么?” “吃饭。” “” 第97章 撂下话:非她不娶 去醉欢楼的人未必会买春,但想买春的人只能去醉欢楼。 得知温知遥去了此地,老夫人这几日吃什么都没胃口,整个人再也笑不出来。 老夫人怎能不知温知遥这般意欲何为,当初老侯爷就已经够让她头疼,没成想这个孙子更甚。 一连几日如此,甚至还祸着卫晏,老夫人这下实在是忍无可忍,便派人将温知遥叫来翠福院。 “别怪祖母叨唠,你不是一向最在意这些,如今你瞧瞧自己都癫成什么样子了?” “祖母自知这些日子是对你有些着急,那是因这入秋以来,我身子愈发糟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熬到你成亲的那个时候” 温知遥垂眸捻了捻手上的白玉指环,不冷不热地道:“是孙儿让您费心劳神了。” 仅此一句,再无其他。 就连老夫人身旁的孙嬷嬷都看不下去,她心疼地抚了一把老夫人的后背,随之道:“侯爷,您如今年岁也已不小了,老夫人还指望着能早日抱上” “我在与祖母说话之时,旁人不要插嘴。”温知遥不耐地打断道。 孙嬷嬷虽说是个下人,但也是从小看着温知遥长大,且她从未被这般呛堵过,登时感觉脸上挂不住,面色很是难看地垂下了头。 见状,老夫人眉心微蹙,摆了摆手,示意让孙嬷嬷先下去。 沉吟片刻,她方才启唇:“如果你心里还念着我这个祖母,这两日就莫要再出去混了,成宁伯府家的二丫头我相着甚是中意,若这桩婚事能成,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过问你的事。” 温知遥面色平淡,也不言语,根本瞧不出他到底是何态度,就像是在与他说一件与之无关的事情。 见他一言不发,老夫人叹息一声,“你可知老身为何帮你相中这个姑娘?” “这等名门大族出来的姑娘最懂规矩礼教,听闻这成宁伯府的二丫头性格温润乖巧,模样也长得端正,待日后持家也能为你省下不少心。” “你若能将这门亲事定下,老身就同意你将那个孟初安带回来,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她只能做个妾。” 温知遥闻言眉头紧了紧又松开,随后神色淡淡道:“孙儿的心意从未变过,除了孟初安我谁也不娶!” 听见这话,老夫人顿时面色铁青,“你当真要学你爹爹那般气我!?” 老夫人喘着粗气,越想越恨,“都怪那时我老眼昏花,一时没瞧出这也是个狐媚子,不然你这定不会敢三番五次地与我回嘴” 这一个“也”字成功挑起了温知遥心中的怒火,他猛然站起了身,一字一字道:“若祖母一日未想通,那还望您多撑些时日。” 温知遥沉着一张脸,就连向老夫人行礼都忘了,直接大步离开了翠福院。 温母出身于边疆的商贾之家,为人随性洒脱,明媚张扬,她虽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但也是她爹娘掌中的娇珠,本可无忧无虑地一辈子过活下去,但偏偏爱上了门不当户不对的老广安侯。 数日后的泸州。 初安将两层楼的铺面挂租出去没多久,便有人上门商谈想要租赁,不过来得却是个房牙子,只因这租户如今不在泸州,也是托牙行那边留意了许久才找到初安这间铺面。 初安起初并没有多想,有这房牙子在中间做担保,房主和租户两方都能安心些。 只是她开了一月二十两的租金,对方竟然不讲价,这让初安莫名有些心虚不安。 难道说是她要低了这个价? 转眼一想,也不能啊。 她当初定价的时候可是向周围的铺子都打听过的,何况她还故意抬高了一些,等着人家跟她还一成,砍一刀呢 初安心里忖思了许久,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姑娘,你看看这是租房的契书,若是没什么问题,咱们眼下就可以签了。” 初安蓦然回神,接过房牙子所说的那张契书认真地看了一遍,微微点头,遂将拇指沾着印泥按上了手印。 见此,房牙子将契书收好后,便先交付给初安半年的租金,领了铺面的钥匙准备起身离开。 倏地想起了什么,初安便问了一句:“不知我这铺子人家租了想要做什么买卖?” 房牙子一顿,面露难色道:“这个人家那边还未说,不过姑娘且放心,一定是做正经的买卖。” 想了想,房牙子接着又补了一句:“若是租房期间房屋出现损坏,我们牙行可以担保。” 一听人家这样说,初安也不好再多问,反正不管人家说与不说,日后她都能看到。 房牙子刚走没一会儿,孟母就从外面回来了,主要是还带来了一个人。 一瞧来人,初安眸色亮了亮,忙上前迎道:“梁叔,您怎么有空过来?” 梁大勇笑了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孟母微红着脸道:“我去屋里给你们倒杯茶。” “不必麻烦了,我就是听说你们搬来城里想过来瞧瞧,衙门还有事,我这就得走了。” 说罢,梁大勇便要走。 初安神色遗憾地抿了抿唇,“真不能留下吃顿饭再走?” 梁大勇看了孟母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摇头道:“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到时一定过来。” 既如此,初安也不好多留,便只能随着孟母目送着梁大勇离开了。 瞧人走远,初安才忍不住好奇地问孟母:“您今日怎么和梁叔遇上的?” 一听这话,孟母没好气地戳了戳初安的脑袋,“什么都想知道,也没见谁家姑娘像你这样。” 话是这样说,但孟母仍还是与初安解释了,“今日从布庄进货,雇的牛车坏在半路上了,是梁捕头正巧带几个捕快路过,一起帮我把货搬到了绣坊那边” “啊?”初安急声道:“我就说跟您一起去,您偏不让,若是当时有我在” 不对,若是当时有她在,那就没梁大勇什么事了。 眨了眨眼,初安随即转了话头,“梁叔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是要该好好请他吃顿饭。” 孟母一愣,懵懵地点了点头。 初安知道,孟母这是心里还有点接受不来,不过这种事也急不得,总归一切都是在往好的一面慢慢发展。 思及此,初安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娘,绣坊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吗?还差什么有需要我帮忙的?” 闻言,孟母摇了摇头,挽着她往房里走,“全都准备妥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安生养胎就好,等着娘给你挣大钱。” 初安忍不住咋舌,笑了笑,“不得了咯,我孟初安也快要成为泸州有钱人啦!” 第98章 暴风雨 这天儿越往里越有些冷了。 往年这个时候初安万万闲不得,早就跑去山上砍好干柴囤着,她家里也没有半亩良田,只能多挖些野菜晒干留着过冬。 这一晃,祸福相依终是福,她们家也过上了衣食不愁的日子。 绣坊那边,孟母雇了两名绣娘也已经正式开张,看着那些针针线线,孟初安实在帮不上忙,心中顿感无聊,便想着回乡下瞧一瞧冯翠翠,顺道去看看吕有成将房子盖得如何。 没成想,初安去这一趟,竟将冯翠翠感动的泪流满面。 “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来看我” “你不知我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出不了门,不然早跑城里骂你去了” “” 初安失笑,她捏起衣袖为冯翠翠囫囵地搓了把脸,“可别哭了,人家说怀孕之人不能乱动心神,不然对腹中胎儿不好,还说这平日里爱哭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也极其爱哭。” 一听这话,冯翠翠愣了愣,脸上忙又拾起了笑意。 她垂眸摸了摸肚子,柔柔一笑,“再过两个月,我这身子可就能轻松些了。” 初安看了一眼冯翠翠那圆鼓鼓的大肚子,不禁暗叹了一声,冯翠翠如今是还剩两个月,而她这才刚开始两个月 “这日子还要好久呢……”若有所思地呢喃一句,初安遂又扬起了唇,“我娘在城里如今开了间绣坊,待我下次过来,给你带一些娃娃穿得衣裳,也算是我这个做干娘的一片心意。” 冯翠翠愕然,“孟姨的绣坊终于拾掇开张了呀!” “是啊,有几日了,也算是了结她一桩心事。”初安微微颔首。 冯翠翠瞬间恍然,不禁打趣道:“我说你怎么一直攒着钱不愿成亲,原来竟是为了给孟姨开绣坊,依我说,这十里八村的都没有你最有孝心” 这话说得,孟初安都有些不好意思听下去了,哪里是她不愿成亲,只是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她实在跟冯翠翠说不得,只能赧颜地低低应着。 可接下来再与冯翠翠聊了一会儿,孟初安心下却也越发复杂忡忡了。 冯翠翠说她自怀孕以来,先是硬生生吐了两三个月,而且过了五个月后肚子越来越大,如今已经大到夜里根本翻不了身,就连起身动弹都难,甚至还给初安看了她爬满肚皮上的裂纹。 “有时我都会后悔要这个孩子,想着生孩子为什么偏偏是女子之事” 说到这儿,冯翠翠又不禁落泪,“我如今都不敢让我家相公看见,不怕你笑话,我夜里都是与他分床睡的” 初安微微愣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因为能让冯翠翠安心的人并不是她。 离开了冯翠翠那里,初安便转去寻吕有成去了。 虽然这新房子吕有成盖得是慢了些,但看着他难得认真地去做一件事,初安也算满意,内心不禁开始盘算着等这房子盖好,就重新给他找个活干,长乐坊那种地方不去也罢,但吕有成以后绝对不能在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只是谁也没料想到接下来的几日,崇州境内遭遇了近年来最坏的天气,所以不得不将房子的事先搁着。 瞧着这外面的狂风暴雨,初安便对孟母道:“娘,这种天气您就别开门了,兴许也没什么客人光顾。” 孟母面露焦灼,微微摇头,“绣坊前两日才接了一单生意,若是今日不去恐怕会有所耽搁,这不去不妥。” 确实如此,若是绣坊刚开张就做了违约之事,到时名誉受损,这生意也会跟着受影响。 初安抿唇一笑,“那我陪您一同去。” 孟母如今对初安十分小心,根本不愿同意,“那更不妥,雨天路滑,你待在家里哪也不能去。” 初安今日格外固执,“不妨事的,如若您今日不让我陪您去,我到时心中难安,在家也坐不住。” 思索再三,孟母只得无奈让初安跟着。 其实初安今日非要跟着过去,是因她自一早醒来时,心里就隐隐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莫名的感觉实在令人心慌。 好在她陪着孟母到绣坊的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心中这才算踏实了些。 正如她所说,绣坊今日一个光顾的客人都没有,很是冷清。 孟母带着两位绣娘在后院赶制绣品,留得初安一人在前面守着柜面,实在无聊,她开始摆弄起柜台上的笔墨,一不小心竟恍了神,再回神时,才察觉到纸上竟被她手中的笔勾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初安不禁失笑,还要多亏了他,自己才有了这独自一人养家的底气。 沉吟许久,她将宣纸小心地卷起收到袖中,说忘掉他实属骗人,她想他了才是真的。 莫名其妙地打了两个喷嚏,温知遥用帕子轻按了下鼻翼,继续道:“瞧着外面的雨势,我倒希望白斫这两日不要在传来任何消息。” 听见这话,卫晏心下了然,以江南那边如今的处境,这场大雨若是再不停,江南一带便要再面临一场考验,到时遭殃的依然只有老百姓。 “若是再出事,这次免不了会引起一场疫病。” 因上次水患,江南一年颗粒无收,百姓们饱腹全都靠赈灾粮补给,可百姓众多,再加上层层官员的贪赃克扣,家家户户能领到手的粮食寥寥无几,此时整个江南的上空皆布满着一层乌云。 二人沉默,脸上染上了淡淡忧思,只愿这次万不要再出事。 “对了,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卫晏倏地启唇:“怀阳王昨日来找我了,他让我今日准备妥当,明日一早带我进宫。” 眯起眸子,温知遥问:“可是圣上龙体欠安?” 卫晏微微点头,“圣上的咳疾又犯了,宫里御医用药数日皆不见好,已有几日未上早朝。” “眼下这宫里,想必只有贵妃娘娘和怀阳王最为着急。”温知遥眉头微蹙,遂又低声道:“东宫未易主之前,咱们圣上还不能出事。” 卫晏颔首,“我知晓。” 第99章 红颜薄命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卷着雨珠不断地往铺子里飘进来,让初安感到了几分冷意。 孟初安起身往门口走去,探着半个身子朝外面望了望,见附近几家铺子皆已关门,她思索一瞬,准备也将这店门关上。 手刚抓上门板,初安便看到街边突然冒出来两三个人,他们穿过这紧密的大雨,速度极快,转瞬间就从这绣坊门前跑过去了。 孟初安倏地一愣,不禁嘀咕道:“这么大的雨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即使他们身上穿着蓑衣,就以眼下这雨势定然也要淋个湿透,有啥事不能等雨停了再出来 不对!她刚刚似乎看到了那些人手里握着的是官刀,所以他们莫不是衙门里的捕快? 看来这城里要出什么事了 忽然,一股冷风迎面袭来,初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她连忙又将这店铺门关上。 初安重新坐回柜台前,没一会儿便泛起了困意。 许久之后,孟母过来时,瞧着初安这般睡着定然会着凉,才将她唤醒,“初安,快随娘回家去睡。” 双眸一时有些迷蒙,初安囫囵地揉了把脸,“娘,您忙完了?” “没呢,还要两日,不过不耽误,完全来得及交工。”孟母扯起一件披肩搭在初安身上,“趁这会儿雨小咱们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初安点头,站起身,“好,等您忙完这单生意,别忘了之前我让您帮我做的小衣裳,等做好了我就给冯翠翠送去,不然她又要说我没良心不去看她了。” 神色微微一僵,孟母抬眸看向初安,“你可与冯翠翠说了你的事?” 怔了怔,初安摇头,思忖片刻,她这才将心中的想法说与孟母听,“我打算在肚子未显怀之前,骗她说我出趟远门,然后暂时不回乡里了,等后面孩子生下来,就说我在外面找了个夫婿,不过命不好,男人跑了,我这才回来的” 一听到初安说“命不好,男人跑了”这句话,孟母心中就有气,她这不是咒自己吗? “胡闹,亏你能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 初安不以为然,“没事,反正乡里乡亲地都知道我孟初安不嫁人,只招上门女婿,再者也没什么人知道我们如今住在这里,我后面不方便出来,到时就麻烦娘您一个人多照顾我了。” 想了想,孟母心里仍是不忍心看初安如此,“你当真就想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不再嫁人?” 初安一顿,遂又恍若没事地摇头笑道:“哪里就糊涂了,后面孩子生出来,我可就有忙不完的事了。” 看他牙牙学语,伴他蹒跚学步,从临池学书到长大成人,她可有很多事要做。 “好了娘,咱们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雨又要下大了。” 孟母欲言又止,小时候孟昶就既早让孟初安独立做主,她这如今长大了,更是没人能做得了她的主了。 其实打从翻盖房子开始,孟初安就没打算再回乡下去,乡下的房子她留给孟母,不管孟母以后住不住都无所谓。 虽说梁大叔为人看起来老实憨厚,但两个人过日子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就算孟母是个二嫁妇,那也是个有底气的。 而初安,她则守着温知遥留给她的一亩三分地养着他们的孩子,不过她可能会永远自私下去,一辈子都不告诉孩子他亲生父亲是谁。 一夜转瞬即逝,天亮时虽并未下雨,但仍阴沉沉的一片,看起来今日也并不是什么好天气。 只是今日不同昨日,街头巷尾聚了好多人,一两结队,成群,嘁嘁喳喳地说着一件事,陆家二房过门没多久的新妇昨日上吊自杀了。 本来这种晦事也不能让百姓们这般议论,只因这新妇是那春红楼曾经名满一时的银霜姑娘,凭靠着一身舞姿也揽过不少红尘客的春心,在这没怎么出过命案的泸州内,倒也算得上一件大事。 红颜薄命,不禁惹人唏嘘,就连初安心里多少都有些难受。 这件事根本用不得初安刻意去找人打听,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在茶馆里将前因后果听了个明白。 陆家二房的大公子,也就是陆照的堂兄,简直是个从骨子都烂透的人。 男人风流已是常态,不足以见怪,但倘若风流成性,且在夫人进门没多久,刚怀了身孕之时,就连连纳了两房小妾,那简直就是做人无度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初安气急,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这事还要从那春红楼被查封说起,楼里的姑娘一下子都没了着落,所以才想着赶紧找人搭伙过日子。” “宋七娘不管她的这些闺女了?” “管?她自身都难保。”接话的人不屑地扁嘴,“也不知得罪了谁,那日我看到她头上套着一块黑布被穿着官服的人带走了。” 一听这话,有人戏谑道:“蒙着布你都能瞧出来,莫不是你与这宋七娘有一腿?” 他登时就没好气地嚷道:“滚滚滚,再乱说老子可要打你了,那种女人谁敢乱碰,惹得一身臊。” “” “” 来往之间打牙犯嘴了一会儿,有一人的言语格外的打诨,“其实这事也怪不得陆家公子,实在是他这个人心软,美人的腰也软,搁我怀里,我也扛不住啊” 话音刚落,茶馆子里的人顿时齐齐哄堂大笑。 “咔嚓”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 初安手中的茶碗瞬间被她用力地捏碎了。 不仅小二,店里的好多个茶客也一时傻了眼。 纷纷开始侧目望过来,目光中皆都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到底还是小二机灵些,率先反应了过来,“姑娘这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可别拿小店里的东西撒气啊” 忆起孟昶曾教导过她,做人可大勇若怯,大智如愚,但绝不可蠢不自知,愚不可及,遇到无德无才小人也,远矣! 思及此,孟初安慢条斯理地掏出一锭二两的银子放在桌子上,随后正色道:“本姑娘并没有生气,只是你们这店里的茶碗成色实在太差,完全配不上这茶。” 都是一点茶叶沫能配啥样的好茶碗啊 小二不懂,但也不敢说,他无措地挠了挠头。 神色一松,初安起身离开了这里。 她走后,不禁有人开始问:“这姑娘谁啊?瞧着还怪眼熟的,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谁知道啊!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姑娘力气倒是挺大,欸你们说莫不是也从春红楼出来的?” “别乱扯皮了,人家要是听到回头打你一顿,你都不见得能捱得住。” “” 谬论似海,自诩智慧。 谈天论地,却言虚妄。 心中黑暗,真相难窥。 远离愚昧,方能得志。 第100章 要变天了 若说泸州的地方大,一点风雨转眼间就能传遍满城,若说地方小,有些人之间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回到绣坊,看到店里来了一位年轻妇人,似在犹豫孟母为她挑选的款式,初安一愣,忙拾起笑意上去跟着孟母一同招呼。 “瞧姐姐眉眼温柔秀气,穿上这件青碧色的披风定比那九秋之菊还要清雅素美,甚是与您相衬。”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妇人闻言羞赧地笑了笑,“只是我不知该拿什么样的首饰搭配” “那有何难,姐姐本就有霞姿月韵之态,配白玉亦或者翡翠小坠最好不过,再簪玉钗一枚点睛,更是不可方物。” 一听这话,妇人忙道:“真是羞死人了。” “成,这件披风我买了,回头再去买套首饰配上。” 见这买卖成了,初安的嘴角笑得那叫一个欢,“得嘞,我这就给姐姐包上,不知姐姐可还有其他瞧上眼的?” 妇人微微摇头,“就先这样,下次有缺的再来。” 初安也不强求,满脸笑盈盈地应着。 直到送走客人,她才敛回脸上的笑容折回店里。 孟母见初安面上有些不高兴,心下奇怪, “这买卖不是被你做成了,怎么还不高兴?” 初安抿唇,“这一件披风您能挣多少银子?” 孟母认真地想了想,“好在咱们铺面不要交钱,主打薄利多销,所以去掉面料和辛苦钱,折合下来到手将近有一两银子。” 初安叹息,“这样算下来赚得的确是少了些” 照着没开绣坊之前挣得银子,这已然算是很多了,孟母不解地抬眸,“可是嫌娘定的价太低?” 初安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做生意太亏了。” 这下孟母更加不解了,“这价格没有问题,如何还亏了?” “就以刚才的那位夫人来说,她买了一件披风还要另配一套首饰,如果咱们绣坊这些东西都有,她不仅一次能买的省心,咱们是不是也能赚得更多?” 这一套首饰的利润可要比她们一件衣裳都要高。 那么,这个买卖又该如何做成? 孟母对此还是一知半解,“首饰这种东西,娘向来只能瞧得出好看不好看,里面的门路不太懂,我担心行不通” 初安却觉得可行,“好看就够了,咱们将首饰和衣裳搭配着卖,衣裳便宜,首饰自然也不用太贵,以防卖不出,咱们可以先浅试一下。 思索片刻,孟母郑重地点点头,“都听你的,娘没意见。” 初安打算先从玉器小贩那里先买入两三套首饰,到时再将与之相衬的衣裳做好,整套一起卖价格也能稍微抬高一些,虽然她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但若是真能挣钱,她再找城里的珠宝铺子谈合作也未尝不可,不过这已然都是后话。 今日绣坊的生意只做到傍晚,就被迫关门了。 因为此刻的天空就像被泼了浓墨一般,黑压压的一片,很快便会又有一场狂风暴雨袭来。 用完晚膳,初安坐在孟母的房中多待了会儿。 平日这个时辰,她早就上床休息了。 说起来,孟初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倒真像是个来报恩的,几乎没怎么折腾过初安,她吃得好,睡得也好,眼下只是想起了今日茶馆里的事,一时有些睡不着。 见初安有些反常,孟母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便开口问道:“你可是在想银霜姑娘的事?” 初安神情恹恹地点头,“这么些年,咱们家一直都多亏了银霜姑娘照顾,她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多赏些银钱给我,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 “可惜佳人薄命,遇人不淑,才至这般溘然而逝,只恨那陆家二房实在不是个东西,连吊丧都不准备,明日就将人埋入土!” 初安心有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思忖一瞬,她心头滞涩地问了一句,“娘,您说这天下为何男子三妻四妾就是天经地义,而却要让女子从一而终?” 孟母闻言长叹一声,缓缓地摇头,“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这天下女子本就难行,只要嫁了人,不管夫家待你如何,只能任之,忍之,就算能遇到一个如意郎君,也未必能找到一家通情的公婆。” 沉吟片刻,孟母又道:“所以当初你爹爹才会留下遗愿,不仅仅是想让孟家有个后,更多的是不想看你深受委屈。” 初安抬头看向孟母,心中涌上了淡淡的酸楚,她承认,孟昶的确不算是一个好丈夫,但确实是一个好父亲,在她有记忆的短暂几年中,孟昶永远都是温声细语地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即使她顽皮撒泼,也从未有过严词厉色,对她很是耐心。 自从怀了身子后,初安倒是忧愁善感了许多,不妥,她该常笑才是。 轻轻吸了一口气,初安神色淡然地启唇,“娘,我身子不便,您明日若有空,可能替我去银霜姑娘坟前送些纸钱?” 孟母点头,“好。” 得了应允,初安便没在多坐,回房休息了。 这场雨一夜未停,时而伴着几声惊雷,初安做了一个昏昏沉沉,不算安稳的梦。 梦里初安看到温知遥站在远处向她招手,唤她过去,可当初安想要走过去时,老夫人却突然不知从哪里横冲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忽而画面一转,初安便看到温知遥身边缠上了一群莺莺燕燕,温知遥向她伸出一只手求救,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可温知遥却对她说:“初安,我斗不过祖母,不然你就做我的第九房姨娘吧……” 初安袖袍一甩,对他怒骂道:“滚一边儿去!” “侯爷,侯爷!”青枫焦灼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温知遥闻声猛然惊醒,缓了缓神,他抬手抹掉额上的冷汗,继而有些不悦地开口:“进来!” 话音刚落,青枫推门而入,他神色凝重道:“侯爷,江南出事了。” 第101章 谈合作 青枫道:“出事前,白斫就偷偷探查过,江南一带河流众多,泥沙地质太软,基底根本不能稳固,再加这造桥的砖石低劣,一遇大水必然会倒塌。” 温知遥心底一沉,缓了几息,他启唇:“让白斫迅速撤回,必须安然无恙的回来。” 愣了愣,青枫恍然点头,“是。” 这场天灾无可避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这多事之秋白斫要是暴露,那便是他广安侯居心叵测。 太子当下一定很需要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且身份特殊的人来做替罪羊。 江南出事,工部的这个把柄便成了一个突破口,怀阳王只需趁此逐个击破,便能将太子党羽一网打尽,再也翻不了身。 怀阳王之所以一直不作为,就是在等这个以百姓性命为代价的机会。 眼下圣上定然会派人过去,虽说这个人还不知是谁,但一定都不会是太子的人。 思及此,温知遥眉头皱起,抬眼看着卫晏,“若是再让他们斗下去,人祸接连不断,大周必定会有一乱,而大周乱,则天下乱。” 大周皇太祖当年逢乱世,创立温家军平天下,如今再无这温家军,因此怀阳王才会想要这温家兵法,届时效仿当年皇太祖之治,以防后患。 卫晏颔首,心下很是压抑。 “圣上大限将至,如今只能靠这些名贵药材苟延再撑半年。” 所以,留给怀阳王的时间不多了。 太子不是贤明之主,怀阳王更不是,可放眼大周的皇族子嗣,残的残,弱的弱,谁又能与他们二人一争? 说到底还不是当今圣上优柔寡断,直至今日依然未将继位诏书立下。 帝王的制衡之术,实乃害人不浅。 “对了,我进宫之时,见到了冉乐公主。” 听见卫晏这话,温知遥缓缓抬头,“她是有意还是碰巧?” 卫晏启唇:“应该是有意,不过公主只问我要了她当年中毒的药方,我给她后便离开了。” 温知遥眼眸微睁,心生狐疑,“她怎么还在查当年的事?” 卫晏摇头,“兴许是洪钟入狱后,审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当年就是洪钟受命彻查此案,是他在公主贴身侍女的住处寻得毒药,还有此女畏罪服毒的尸首。虽然当初此案疑点重重,可因众人皆知洪钟是怀阳王的人,所以无人对此有任何异言。 如今得知洪钟是太子的人,那当年的案子这么瞧来的确大有端倪。 沉吟良久,温知遥微微颔首,“应是如此。” 当年冉乐痴缠卫晏那么久,并非是因她钟意卫晏这个人,而是她想拜卫晏为师,学习医术,只因卫家医术不得外传,再加上畏惧皇权不得已的缘故,卫晏才对冉乐这个人避而远之。 论当今的处境,对于温知遥和卫晏来说,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温家和卫家的祖业根基皆都在这京城,不管将来局面如何,他们都离不开这里,但这局外人又能做到几何? 果然,圣上这次的人选在温知遥意料之中。 得知此事后,圣上立即任命新任刑部尚书陆照为钦差大臣,派遣他前去江南。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必然要烧到江南的水患上面。 尤其陆照他如今这身份饱受非议许久,这也算是他难得一次大展拳脚的机会,以此来向朝廷中的臣僚们证明自己。 京城的城门外。 “陆大人这一路艰险,本宫当真是有些舍不得你离开” 陆照微垂着眼,未等公主说完便道:“多谢公主关心,身为臣子,下官既已领了皇命,定然要竭力完成此事。” 此话不咸不淡,实则又是将她拒之千里之外。 冉乐心下微微沉了沉,但神色未变,她皮笑肉不笑,“本宫知道陆大人一身才能无力施展,那我就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盼陆大人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闻言,陆照的面色不由得多了一丝阴郁。 他不解,眼下这整个江南哪里能得来好消息,恐怕这背后的真相皆是一道道的触目惊心。 不过最终他仍是低低应下。 陆照与公主辞别后,他便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此地。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江南各地的官员上下勾结,沆瀣一气,对他来说是机会,却也是烫手的山芋。 江南受灾的事,是半个月之后才传到了泸州百姓的耳朵里。 而这种事,城里的人只得无意听听,没人将此放在心上,毕竟天高路远,他们就算有力也无处去使。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孟初安身上的衣衫也渐渐厚了一些,如此一来,倒也没让人瞧出来她的身子有何异样。 乡下的房子晒了几日,也重新开始动工了,初安前两日去瞧过,地桩打好之后,这速度倒也逐渐快了起来,依吕有成所言,若没什么意外,月底便可交工。 绣坊这边,初安想出的那个买卖法子也略见成效,一身衣裙加上配套的头面,卖出去一套最少能多挣三两银子,只是这小贩手上的首饰,当然没有珠宝铺的样式新颖好看,所以才致绣坊卖了这么久才算卖完。 这生意方法没错,只是有待提高而已。 这样一想,孟初安便开始忙活着去找珠宝铺子谈生意,只是泸州城里的珠宝铺子多为陆家所有,她误以为陆家大夫人坐镇在此,这合作自然谈不成,所以便没有过去碰一鼻子灰。除去陆记的珠宝坊,城里剩下的几家珠宝铺子,货品一般,价格倒是不菲,这又实属让人头大。 就在孟初安这犯难之际,她租出去的那间铺面突然开张了,好巧不巧的,竟还是一家珠宝铺子。 思量再三,初安最终还是选择登门拜访。 珠宝铺的老板是个年轻的男子,长相中正,眉目带笑,看起来应该是个好说话之人。 与人家客套一二后,初安也不磨叽,直接开门见山,“我刚瞧过了您家铺子里的珠宝首饰,款式及品质都很不错,我也在这城里做些买卖,开了家小绣坊,正好眼下需要一批首饰。” “所以才厚颜打扰,想让您卖我一些,当然这价格要比市面上稍低点,这长期合作,有钱大家一起赚。” 初安说明来意后,铺子的老板甚是诧异地睁大了眸子,“没成想姑娘竟也是做生意之人。” 听老板如此说,孟初安心生奇怪,这租铺子之前,连屋主做什么都不打听,倒也是头一回见。 她微微颔首,赧颜一笑:“我做的这是小本买卖,自然比不上掌柜您这种大生意,不知您意下如何?” 第102章 家人 “这个事啊”老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姑娘你都开了口,那这合作自然得谈成了。” 眉毛倏地一挑,初安眸色里有些不可置信。 这也太容易了。 她不是没被人家回绝过,这珠宝铺子全指着这利润挣钱,而她这属于投机取巧,赚个差价,对方自然会看着眼红,不愿意将这个便宜给她占去。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孟初安的错觉,她总觉得这铺子的老板有些古怪,特别热情,有意无意地打听她近日来的打算,甚至竟还问了她想不想成亲 孟初安不觉得自己有如此魅力,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老板对她有这般好感,好在她最终都能轻飘飘地转了话头。 这老板为人痛快,她孟初安做事也就敞亮,不过眼下实在坐不住了,她索性直接买了一批首饰就赶紧离开了。 只是孟初安不知道的是,她这前脚刚走,老板就招来店里的伙计,“你看会儿店,我去楼上给主子回个消息。” 见孟初安搬着一个大箱子回来,孟母神色一怔,登时这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左右瞧了瞧,孟母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忘了自己如今是什么身子?简直胡闹!” 将箱子放下,孟初安不急不慌地过去挽着孟母的胳膊,抬起眉眼笑道:“娘,女儿今日买了一批首饰,您快来瞧一瞧。” 本是心里有气的,可见初安如此,孟母这火气到底是聚不起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孟母跟着她走了过去。 初安松开孟母的胳膊,弯身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许多个锦盒。 眸色微惊,孟母不禁问道:“你怎么这下买这么多首饰?之前不是说慢慢来” 初安摇头,浅浅地笑道:“这些只拿出来两三套摆着卖,剩下的都是我买给娘您的。” “买给我做什么?”孟母问完这话,心下随即了然。 自从嫁给孟昶之后,她的嫁妆首饰全都拿来贴补家用和救济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眼下别说一整套首饰,就连一支像样的珠钗她都没有。 想到这儿,孟母抿起唇,心中酸涩不已,她身为人母,却也没有为女儿准备过一套体面的首饰。 眉眼上染着一丝愧疚,孟母微微启唇:“初安,娘不需要这些。” “您为何不要?” “娘已到这般年纪,还能老来俏不成,让人瞧见怪笑话的。” 微微一愣,初安旋即打开一个装着玉钗的锦盒,拿起这钗子就替孟母戴上。 “我娘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就算是到了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年纪也是最美的,我看谁敢笑话!” 一听初安这俏皮话,孟母噗呲一声被逗笑了,“你呀你呀,嘴上整天也没个正形。” 孟母的美是美在骨子里的,给人不是一眼惊艳,而是有一种让人越看越着迷的感觉,她眼角虽已起了些皱纹,但因有初安在,没让她做过什么体力活,所以这等年纪倒也没熬成黄脸婆子。 转眼间,乡下的房子终于盖好,初安瞧着甚是满意,便让孟母多给了吕有成还有两名短工一些辛苦钱,孟母也高兴,就将吕有成叫来家里吃了顿饭。 只是没想到吕有成这次竟然没有空手,还带了两条鱼过来。 毕竟吃人家嘴短,孟初安今日与他说话也算格外客气,“你这日后有何打算?” 闻言,吕有成有些忐忑地垂眸,“我我还没想好。” 初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吕有成,“是真没想好还是不想去苦钱?” 一看初安这个表情,吕有成连忙道:“是真没想好,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以后能不能碰到合适的差事” 听他这样说,初安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已经三十多了,不提孩子,你如今连个家都没有,还想等着天下掉馅饼,你觉得可能嘛!” “比你年岁大的,你没人家有经验耐力,比你年岁小的,你没人家能吃苦年轻,所以你觉得你还能再这样混下去吗?” 吕有成垂头不语,让人一时瞧不出他心下到底是如何想的。 见状,孟母晃了晃初安的胳膊,觉得她说话有些过了,忙劝道:“初安,他毕竟是你舅舅,不能这样与长辈说话” 初安闻言闭上了眼,长吐了口气,继而眼眸睁开,怒气渐散,“我最近托人在牙行那里为你谋得两个差事,眼下你既然没想好,那便选一个先干着。” 此话一出,孟母和吕有成睁大着眸子齐齐看向初安。 在二人惊诧地目光中,初安缓缓启唇:“一个是凤祥楼的跑堂,月银二两,每个月还可休两日,另一个则是跟着人家商队去送货,听闻是经常在离川和崇州之间来往,一次来回大概会走半个月至一个月,工钱一趟不会低于十两。” 一听第二个要到离川,孟母率先张口道:“跑堂是闲散活,只要勤快些就能干,工钱是不多但也不累,这个可以。” 沉默半晌,吕有成终于开口说话了,“姐,我想试一试与人家跑商队,初安说得没错,我是该出去闯一闯了。” 孟母想也不想地拒绝,“不成,眼下虽是太平世道,但离川毕竟是边疆,万一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离川与泸州相隔有五百多里地,与西凉国接壤,可西凉一个仅有两万人的小国,又能有何意外? 初安听着眼眸微凝,她没有说话,这次她倒要听听吕有成怎么说。 微微愣了愣,吕有成道:“姐,这些年让你和初安为我费了不少的心,我其实也常常为此感到愧悔无地,眼下有这个机会我想证明一次自己,让你们不会因为有我这个亲戚而抬不起头” 吕有成这话的确让孟初安有些惊讶,她抿了抿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不是因为有你这个亲戚,是有你这个家人而抬不起头。” 话虽不是好话,但吕有成却不由得笑了。 第103章 招惹麻烦 如今初安身子已有三个月,白天她穿得略微宽松,也瞧不出来,仅有在夜晚入寝时才能明显看见小腹微微隆起。 孟母每日都会给她煮一碗肉羹汤亦或是骨头汤,日日如此,孟初安倒也没觉得腻。 初安最喜欢守着绣坊的柜台,来人的时候可以帮忙张罗着生意,没人的时候她便趴在那里睡觉,这日子过得好不舒坦。 只是眼下外面有些吵 也不知吵闹着什么,她竟还听到了女子的哀嚎声。 闻此声,初安倏地坐直了身子,面上先是一滞,紧接着凝神细听。 的确是女子的声音,而且极其凄惨。 初安微微抿唇,这种事她本不该管,但这腿脚它们却又有自己的想法。 站在门前望去,街道上聚了一堆人,他们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越走越近,初安也听得女子在哭骂着什么。 “陆浒,你不得好死” “你对不起我家姑娘,害她含恨而终,你夜里可能睡得安稳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快将这疯子扔出城去,莫要留她在这城里伤人!” “唔唔唔” 初安刚走到这里,就看见有两个小厮拖拽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人群纷纷避散到两旁,给其让路,生怕被沾上什么似的,面上皆是嫌弃不已。 这女子的手脚眼下已被人捆住,嘴巴也被堵上了。 初安只看了一眼,便知晓这女子是谁,刚刚她就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尤其这个陆浒正是银霜姑娘先前嫁的那个狗东西。 孟初安冷着脸,声音低沉地警告,“放开她!” 见这女子目光凌厉,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便莫名有些犯怵,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结果却有一个不知死活地声音响起,“一个娘们儿而已,怕什么,莫不是想回去挨棍子!” 孟初安侧眸,面无表情地看向说话之人,言语中的讽刺令陆浒一怔,“陆照有你这样的堂兄,算是他仕途中唯一的污点。” 这女人竟然知道他是谁,还敢对他出言不逊,令陆浒登时有些恼羞成怒,“敢惹我,我看你是想找死!” “唔唔唔唔” 被人按在地上的小月又开始极力挣扎了。 初安知道小月是对她说话。 眸光微动,初安定定地看着小月,数月前她才说过要跟银霜姑娘去享好日子,那时的她眉眼带笑,面染喜色,没成想,再见时已变得面目全非。 见初安沉默,陆浒以为她这是怕了,便放松下来,语气也带着几分讥诮,“你莫不是跟她一样都是从春红楼出来的?” “若是没地方去,过来哄哄小爷,说不定爷一心情好将你也收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遂又开始议论纷纷,说得最多的全是污言秽语,青楼的女子在他们眼中本就是供人玩乐,自然不可能有良善之言。 不过,也有认出孟初安就是旁边绣坊的人,但因急于看热闹,并未插嘴。 初安越听面色越沉,呼吸也跟着紧促起来,她很想骂回去,但对于狗彘鼠虫之辈,与他们多说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默了一瞬,她面无表情地朝小月走去。 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中,初安从小厮的手中夺下小月后,为她拿掉了口中布条,继而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见人家不睬,陆浒顿感被人拂了面,心下很是郁愤,便对着两个小厮怒骂道:“愣着干什么,她若敢将人带走,我就废了你们俩!” 两名小厮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后,就飞快地朝孟初安扑过去。 神色一凛,孟初安曲指握起打向来人,拳拳到肉,几招之下,便打得两名小厮捂着肚子不敢靠近。 初安斜睨了陆浒一眼,“人,今日我必须带走,你若不服,你也上!” “你!”陆浒当下虽是又气又怕,但他仍伸手指向孟初安,人怂话不怂,“你给爷等着!” 孟初安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别等着了,就现在吧!” 话音刚落,她便欲往陆浒面前走去。 小月见状一时怔愣住,倏地想到什么,她缓过神来上前紧紧抱住初安的胳膊,声音颤颤地道:“别别打了,他是陆家人” 陆家败类而已。 孟初安冷笑一声,她轻轻地拍了拍小月的手,似在安抚,“跟我走。” 说完便扭身带着小月离开了这里,根本不去在乎旁人看她们的眼神。 以小人之心观人,则人尽皆小人,都是一群粪球渣子。 孟母见初安带着小月回来惊讶不已,听完前因后果后,遂又频频皱起眉看向孟初安,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小月知道她如今比那街上的乞丐还要遭人嫌,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她起身向二人告辞,“多谢孟丫头今日出手相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我先走了” 其实孟母神色不好看并不是担心初安惹了麻烦,而是害怕初安这般不分轻重的如此行事,会伤到胎儿。 显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心事。 愣了愣,初安忙拦下小月,“你如今可有去处?” 听见这话,小月想到她家姑娘走之前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给了她,为她留好了后路,但独独没给她自己留 登时她眼眶微红,垂下头,“有的,我在城外租了个院子暂时住着。” 微微颔首,初安道:“那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走吧。” 孟母回神,跟着附和道:“是啊,外面天冷,穿件暖和的。” 心中一暖,小月更不想留在这里给她们添麻烦,“真不用了,多谢。” 小月行礼离开,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初安一眼,见对方目露担忧地看着自己,小月扯起嘴角对她点了点头后才又匆匆离去。 初安站在原地看着小月的身影消失,微微摇头,继而扭身看向孟母,“娘,我好像惹麻烦了,实在是没忍住。” 一听这话,孟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你可有什么事?” “没,他们打不过我。”呶了呶嘴,她有些惋惜,“早知就将陆浒那人揍一顿了,反正就算不揍他,他定然也会找我算账。” 第104章 侯爷,我被人家骂了 江南一带的水患之事,陆照足足查了一个月,终于带着厚厚的奏折回到了京城。 这一路上经历了数次死里逃生险些丧命,好在还有一股势力在对他暗暗保护。 陆照知道想杀他的是谁,自然也知道是谁保护他。 因为他的奏折上面全是工部和户部勾结的证据,江南水患治理了四年,朝廷年年拨款,结果偷工减料,无人审查,这钱最终到了哪里不言而喻,可惜的是,陆照没有查到实质的证据,最终也只能弹劾太子管辖不严。 “真是一步好棋。”温知遥捏着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卫晏坐其对面,手执黑子放在温知遥落下的白子上方,“可我手里还有棋。”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温知遥面色随即沉了几分,“倒是沉得住气,弹劾太子的折子都递上去了,那只老狐狸迟迟还未有动作。” 听见这话,卫晏微微一笑,“我说得是棋子。” “我说得是秦相。” 卫晏笑着摇头,“难道他还想准备隔岸观火,好坐收渔翁之利不成” “” 二人突然沉默了。 片刻之后,卫晏微微启唇,“他应该不敢逼宫。” “为何要走到逼宫这一步?”温知遥神色有些讥讽,“他这个人就算受人背后议论,也要将女儿嫁入东宫,自然不会没有道理。” “届时,只要太子和怀阳王皆都相继出事,再声称秦妱若怀了龙子,到那时英国公就算想跳船也没有机会,代君辅国,古往今来并不是没有过,根本用不着逼宫。” 他手握实权,英国公手握重兵,半壁江山都已被他揽入怀中,如此一来,那把龙椅对他来说还不是唾手可得。 此话一出,卫晏神色复杂地盯着温知遥好一会儿,“他当真有胆子这样做?” “当年我爹见他满腹经纶,但没有机会施展抱负,便向圣上提出给寒门子弟入仕的机会,后来又在他四处碰壁时一路提携他,结果” 温知遥嗤笑,“结果温家出事,他比谁甩得都干净,这种狼心狗肺之人,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卫晏再次沉默。 眼下温知遥虽是猜测,但不无道理,更何况秦相这个人的确是野心勃勃,不然也不能稳坐在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这么些年。 但愿这只是他们的猜测。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凌乱且急促的脚步声。 温知遥和卫晏闻声面色一滞,随即相视一眼看向门外。 这般慌慌张张地除了青枫还能有谁,只是何故让他这般急? “侯爷侯爷” 一听青枫这语气就知道肯定又没什么好事,温知遥眉毛倏地蹙起,“又发生了何事?” “您”青枫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卫晏,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晏见状心下了然,他起身,“那眼下我先回去了。” “不用。”温知遥拦下卫晏,继而抬眼看向青枫,语气有些不耐,“直接说。” 青枫盯着温知遥看了看,似像是用眼神问他,您确定?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小声地开口了,“就在不久之前属下陪画柳出府逛街,走在街上时被一个医女莫名其妙地骂了句负心汉。” 温知遥:? 卫晏:“” “结果因此一事,画柳与属下大吵了一架,我当时只顾得哄好画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后来回了府,实在有些气不过就去找了那个医女理论” 温知遥听不下去了,“你倒是还挺有出息!” “侯爷,您别急,属下还没说完呢” 卫晏不禁有些失笑,他突然明白过来青枫为何不想让他听,这种儿女私事对于他这种孤零一人来说的确不太适合听。 微微摇头,他侧回身,若无其事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起来。 青枫咽了下口水,继续道:“直到属下在医馆里寻到那名医女才想起来,咱们刚回京那会儿,您有次让我陪初安出府逛街” 一听到“初安”这两个字,温知遥眸色一紧,冷斥道:“说重点!” “她说上次与属下一同来医馆的女子怀了身子,我怀疑这孩子可能是侯爷您的!” 青枫飞快地说完,赶紧喘了口气。 温知遥神色僵了好半天,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遂又渐渐转成惊喜之色。 卫晏怔了怔,迟疑道:“那医女确定没有弄错?” 闻言,温知遥深深地看了一眼卫晏,继而扭头看向青枫,“将那名医女找来!” “是。” 然而,青枫刚准备离开时,温知遥遂又叫住了他,“画柳可知道此事?” 青枫摇头,“属下是独自一人寻得那医女,得知此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温知遥点头,“你做得很好,这件事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现在就带我去见那医女。” 说完,温知遥旋即起身,遂后想到什么,他扭头看向卫晏,“你可要与我一同过去?” 见温知遥的情绪眼下有些不稳,卫晏微微颔首,“好。” 这样也挺好。 孟初安知道得罪了陆浒这狗东西,自然会被他报复找麻烦,但也没料想到他能缺德到这种地步。 陆浒竟然敢派人在她家绣坊门前泼了满地的夜香! 这味道实在太过恶心,孟初安一大清早来到绣坊这里,便开始呕吐不止。 孟母心疼她,让她赶紧离开这里,可这祸是她闯的,她又怎么可能躲起来让孟母替她受着。 而且这样一搞,眼下不止绣坊的生意不能做,连着旁边几家铺子的生意也一道做不起来,孟初安只好跟人家赔礼又赔了一大笔银子,才算将这些人都安抚过去。 可是挑了一担子又一担子的水,依旧冲洗不掉这恶心的味道,孟初安当下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陆浒,你给姐姐等着! 陆浒坐在凤祥楼的雅间里,怀揽美人,甚是得意地听着小厮来报。 “主子,小的查过了,那女子叫孟初安,和咱大公子呸!二公子关系好像有些不一般。”小厮一脸谄媚道。 第105章 忍? 陆浒比陆照长两岁,说起来他才是陆家的长孙,但因为陆家二房是庶出,所以陆家族里只承认陆照这个嫡孙,将他视为陆家大公子。不过陆浒倒也不在乎这些,他深知争不过陆照,只要大房那边少不了他银子花,让他当什么都无所谓。 听这女子和陆照有些关系,陆浒一愣,还没缓过神,怀里的美人却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她双眸微睁看向小厮,“惹咱们爷不高兴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这位美人近日最得他家主子盛宠,且还是他们府里的二夫人,小厮不敢怠慢,立即回道:“回夫人,名叫孟初安。” 听到这个名字,美人的眸中划过一丝冷意,还真是冤家路窄! 眼下陆浒也不去想孟初安和陆照能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他这个弟弟还不能将他怎么样,更何况陆照如今不在京城,天高路远的,手也伸不到这里。 亲了一口美人的脸颊,他心不在焉地问:“红儿,你认识这个女人?” 美人偎在陆浒怀里,双臂勾上了他脖子,娇滴滴地启唇回道:“爷,这孟初安与妾身有仇,当初就是她在侯府里处处欺负妾身,害得妾身被迫离开了侯府,不然最终也不会沦落到了春红楼。” 正如她所言,当初她离开侯府,的确和孟初安有些关系,因为她就是那个被广安侯轰出府的丫鬟红玉。 “原来如此。”陆浒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揉着红玉的细腰,“看来不能这么便宜她了,既然敢惹我家红儿不开心,那就等着看爷怎么处理她!” 听见这话,红玉的手臂缠的更紧了些,“还是爷最疼红儿了。” “” 小厮见此景不方便再待在这儿,默默地退出雅间,关上了房门。 孟初安眼下很是烦躁。 原本她以为陆浒这种人最多只是给她找点小麻烦,再不济就是找人将她打一顿,没成想这一上来就给整个大的,让她赔了这么多银子。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可孟母却劝她算了,让她不要冲动。 主要因为她们没有证据,不然就可以去官府状告陆浒此等卑鄙行径,更何况初安现下还怀着身子,孟母害怕她与陆浒再斗下去万一有什么闪失。 孟母所说这些都不无道理,不比往日,初安她如今的确有了顾虑。 思及此,初安咬牙,“这笔账我就先替那个狗东西记下了,迟早要找他算账!” “好,到时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你!” 孟母温声应着她,看了眼外头天色,又接着道:“该用晚膳了,娘给你炖了鸽子汤,这就给你盛一碗去。” 汤? 初安皱眉,她当下实在不想喝汤,一想到今日的场面什么也吃不下,尤其是这荤腥的东西。 “娘,我” 微微叹了口气,孟母白天也辛辛苦苦忙了那么久,现下又拖着疲乏的身子给她炖的汤,初安哪里忍心拒绝,“好。” 然而却如初安所料,她喝完汤还是吐了。 孟母见状心疼又无措,“你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明日咱们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初安摇头,扯起嘴角笑了笑,“这兴许就是累的,睡一觉就好了,娘您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宽慰了孟母几句之后,孟初安就回了房间,她往床上一倒,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孟初安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最起码是睡到第二日自然醒,所以今日她的心情还不错。 可惜初安这攒起来还没多久的好脾气一下子全没了,眼下周身全是戾气。 因为陆浒这狗东西竟然敢来绣坊找她! 磨了磨牙,初安深吸了口气,“你是不是皮痒” 谁知还未等初安说完,陆浒就慌慌张张地俯身向她赔礼道歉,“还请姑娘原谅我不长眼得罪了你,我发誓往后再也不敢了,对对我还带了些薄礼给你赔罪。” 接着他忙转头对身后的小厮道:“快拿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小厮怀抱着一个木盒子颤颤巍巍地走到孟初安面前。 小厮一站定,陆浒就立即上前打开给孟初安过目。 “还请姑娘你笑纳。” 初安眯了眯眼,看着这盒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她眼下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还没放完狠话,对方就整这样一出,令她很是困扰,也十分茫然。 难道他这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还是说这狗东西莫非又没憋什么好招? 就连孟母看到这一幕也是满脸愕然,想了想,她牵起了初安的手。 孟初安一愣,她看了孟母一眼,反握住对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遂又皱起眉看向陆浒,“你到底什么意思?” 见初安不接,陆浒心下一怵,忙又躬身解释道:“都怪我昨日不长脑子,让人坏了你们绣坊的生意,还请姑娘原谅” 初安挑眉,他竟然承认了! 不过这也太离谱了 像陆浒这种卑鄙小人,除非有刀架在他脖子上恐怕才会知道怕吧 眼眸一转,初安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浒,“你是真心向我道歉?还是说有人逼着你向我道歉?” 陆浒被她这话噎住,憋了好半晌才怯怯道:“真心的当然是真心的。” 初安微微愣住。 不对劲,她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对劲。 “你若不说实话,这赔礼我是不会收的,怎么拿来怎么拿回去,这个仇咱们之后再慢慢清算。” 陆浒闻言很是慌张无措,咬了咬牙,他垂眸道:“我我是被逼的。” “那是谁让你这样做的?”初安急急地逼问,“难道是陆照?” 陆浒神色一怔,他眼下胸中已有灼烧之感,随即捂着胸口面色痛苦道:“姑娘还是饶了我真的不能说,今日将这银子给你咱们就算两清了。” 丢下这话,他一脸惶然不安地转身跑了出去。 同他一起来的小厮见状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遂又缩了缩脖子将盒子放在地上,赶紧跟着离开了这里。 第106章 到底是谁逼你? 初安怔愣地抿唇,她一时有些想不通,遂跟着追了出去。 结果却只瞧见陆浒像逃命似的爬上马车就走,连那跟他一起的小厮都甩在了后头。 孟初安眼皮微垂,这种稀里糊涂的感觉可真让人头大。 一转身,见孟母站在身后目露担忧地望着她,初安随即抬起嘴角,“没事,我就是送送他。” 孟母一顿,点了点头,“外面冷,快进去吧。” 陆浒的马车驶出城门,一路飞快地朝城外的树林行去。 树林这边早已有两个黑衣人在此等候多时,他们分别是珠宝铺子的掌柜周海和伙计童五。 “那个蠢货还没来不会是死了吧?”周海蹙起了眉。 童五叼着一根枯草不以为意地解释,“应该不至于,公子的烧心丸最多让人痛苦地想要抓心挠肺,除非那货忍不下去。” 周海面色忡忡,“他胆子这么怂,万一真承受不住这药效可就麻烦了。” “死了岂不是正好,主子知道此事后也不会怪罪咱们没保护好孟姑娘” 周海没好气地拍了童五一脑瓜子,“你是不是傻!万一他死了,衙门那边会不会怀疑到孟姑娘身上?” 童五恍然,他捂着脑袋,“那要不然我现在进城去瞧瞧?” 周海忖思许久正欲点头,倏地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眉头一挑,“不用去了,他来了!” 片刻之后,只见陆浒踉跄地爬下马车,满脸痛苦地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紧接着委屈地跪下求饶道:“两位爷您们交代的事我已办完了,快给小的解药吧真快撑不住了” 陆浒连连喘了两口粗气,五指紧握着衣襟,他此刻的胸腔内就像有熊熊烈火一般,烧得他实在难受。 周海目露寒光,直直地瞪着他,压着声音道:“她可原谅你了?” 闻言,陆浒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原谅了,小的送去的赔礼她都收下了” “那她可问起是何人让你所为?” 陆浒一怔,点点头后又慌乱地摇了摇头,“问了,小的没说” 其实不是陆浒带了脑子没有说,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两名黑衣人是谁。 他一大早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出现在这林子里还被人下了药,关键是这两个黑衣人出手神出鬼没,直到他跑回府里拿银子的时候,府中的人才发现他消失了。 这种高手陆浒哪敢得罪,眼下身子这般难受,陆浒也更坚信他们给他吃了噬心的毒药。 周海闻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他们挽救得还算及时,主子知道后应该也不会怪罪他们没保护好孟姑娘了。 思及此,他继续压着嗓子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若是再敢找她麻烦,下次你就没机会来我这里拿解药了!” 听见这话,陆浒连连点头应着,“是是都是小的有眼无珠,今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快给小的解药吧” 周海与童五对视了一眼,后者扔下一瓶解药后,他们就飞身上马快速离开了这里。 陆浒见状连忙捡起地上的药瓶打开往嘴里塞,遂又劫后余生般地躺在地上缓了半晌,胸口地痛意这才渐渐轻了许多。 突然想到什么,他抬起那只死死握着药瓶的手看了看,倏地面染恨意地喃喃自语,“陆照,真的是你要害我?为什么?” 被迫收下陆浒送来的银子,孟初安心下有些不安。 这到底是不是陆照所为? 初安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再怎么说陆浒都是他的堂兄,陆照应该不会为了她让陆浒折了面子亲自上门道歉。 可若不是陆照,那就只能是他了 所以说,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她? 想到这儿,初安脸色一白,她下意识地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倏地又皱起了眉。 他是不是知道了? 不能!她一直隐藏地很好,京城中除了那名医女是个意外,再也无人得知此事,更何况那医女也不知道她是谁 可那医女见过青枫,不会乱说吧 不不不,那医女每天要见那么多人,而且只见过他们一面,记性怎么可能那么好 后知后觉地自我安慰了许久,可孟初安心底依然还是越来越慌。 心思过于纷乱,孟初安连眼下店里来了人都没注意到。 而且这来得人并不是买衣裳,而是单纯来找她的。 小玉抬眸看着孟初安,见她面上忧心忡忡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进来,当下还以为初安是因为昨日被人找了麻烦才会如此,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佯装轻咳了下,她低声唤道:“孟丫头。” 孟初安闻声猛然回神,看清来人后站起身,“小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小月微微抿唇,脸色有些泛白,“我听说绣坊昨日被人” 后面脏污的话说出来会让人甚是闹心,所以小月言到至此。 的确,就算陆浒今日一大早跑来道过歉了,可孟初安一想到昨日那场景,顿时就胃里翻涌,若是站在门口细闻几下,她都觉得那味道还是没有散去。 初安颔首回道:“是,没想到陆浒那狗东西心眼子这么小,竟给我耍了这么一个阴招。” “这事都怪我”小月垂下了头,“若是我再忍忍,不去招惹他,你也不会为了出手救我挨着一遭” 一听这话,初安就不愿意了,“忍什么?我倒觉得你做得很对,别说你了,我一听说银霜姑娘的事我都想上去打他一顿。” 闻言,小月落下泪来,口中喃喃:“我家姑娘” 见小月如此,初安连忙上前安抚她,“别哭了,若是你心里难受可以向我说一说,这心里总憋着事会生病的。” 小月点点头,她抬手擦去面上的泪水,“若不是陆浒非要纳妾,我家姑娘也不会这么想不开” 提及此事,小月的眸色中渐渐染上了一丝恨意。 第107章 小月的心意 陆浒一开始对银霜的确有情,只是这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陆浒以陆府的理家之权将银霜哄骗嫁给了他,可银霜嫁过去之后才得知,不管陆家大房将来会不会离开泸州,这继承祖业之人也不会落在他们二房这里。 可惜这时她已嫁给了陆浒,木已成舟,命定如此了。 “你也知晓我家小姐的身份,无依无靠,只要陆浒真心待她好,她也甘愿认了。” 说着说着,小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可当我家小姐怀上身子后,陆浒那畜生就像是变了个人,整日在府中见不到他,回府后对我家姑娘也是不理不睬,就连我家姑娘问上一句那畜生都嫌烦,再后来我家姑娘觉得不对劲便偷偷跟着他出府,才发现他竟然在府外养了两个贱蹄子!” 初安皱眉,想必那圈起来养的畜生都比他强! “我还记得当初你说那陆家不是良选,可我那时根本没当回事。”小月继续流着泪道,“若是我当初听你的,劝劝我家姑娘不嫁给那畜生,我家姑娘也不会出事了” 一步错,步步错,只一着不慎,便铸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初安心中微微一涩,她不过随口一提,只觉得陆浒这人靠不住,谁承想竟会一语成谶。 眼下再看,她倒觉得是自己当初没多劝两句了,可斯人已矣,再论这些又有何用? 初安拿了一块帕子递给小月,抬眼看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留在这泸州还是” 小月想也不想地就道:“我想杀了陆浒那个畜生,为我家小姐报仇!” 初安一听这话登时吓了一跳,“杀人要偿命,你疯了!?” “且不谈这个,之前你说银霜姑娘临终时给你留下了一笔银子,想必她这么做定然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再者如果你真要杀陆浒,除非你能一招将他毙命,不然你所做这些都是徒劳。” 小月没吭声,只是双手死死地攥紧帕子,她恨自己太过无能。 正巧此时,孟母从后院那边过来,她看到小月出现在这里倏地一怔,登时心中满是担忧。 孟母不过与银霜和小月见过一两回而已,平日里生意上面的往来都是初安与她们接触,所以并不甚熟络。之前的事初安性子太过冲动,出手帮便帮了,但绣坊经此一遭,也算仁至义尽。 所以眼下见小月出现在这儿,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小月来此的意图。 愣愣一笑,孟母佯装没看见她哭红的眼眶,轻声问道:“小月姑娘怎么有空来绣坊?” 听见这话,小月蓦地反应过来,她抽了抽鼻子,“我这脑袋一昏,竟将正事给忘了。” 说完,她随即从袖袍里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孟母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们莫要嫌弃。” 孟母一愣,她扭头看了初安一眼。 只见初安也是睁圆了眸子,满眼疑惑地看着小月,“你这是做什么?” 小月抿唇解释道:“昨日绣坊出事都是因我而起,给你们添了那么大的麻烦,可眼下我手里只有这些,也不知够不够” 闻言,初安和孟母这才算明白过来。 孟母偷偷瞥了小月一眼,一时有些出神,思及自己刚刚的小人想法,登时又有些愧疚不已。 初安轻轻碰了一下孟母,后者倏地回神,她连忙将银子又重新还到小月手中,“小月姑娘有心了,但这银子我们绝对不能收。” “如今这钱不好挣,尤其是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哪能不留傍身之物,再说不过就是一天没开张而已,根本没什么影响。” “这”小月垂眸看着手中的银子,心下略有迟疑。 初安见状开口道:“我娘说得对,女子在外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快收起来吧。” 她边说边推了推小月的胳膊,示意她快将银子收起来。 沉吟片刻,小月启唇:“那你们若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同我讲,不然我心里实在难安” “好,到时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小月点点头,“那那我便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先走了。” 初安嗯了一声,遂又想到什么,她认真地看着小月,“小月姐姐千万不要做傻事,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之事。” 小月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并未再言语直接离开了绣坊。 见人走后,初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孟母,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哎也不知是谁,昨日见我赔人家银子的时候都急红了眼” 孟母微微一愣,抬手佯装就要打她,“我看你胆子不小,还敢嘲笑老娘了啊” 崇州城内的一家无名牛肉馆内。 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大盘牛肉和牛骨汤,温知遥微微皱眉,“那日她就是吃得这般寡淡?” 一听这话,白斫难得被呛到咳嗽。 “主子,这都是荤食,算不上寡淡吧” 温知遥没好气地扫了白斫一眼,“你懂什么,等到了泸州你先去找两个厨娘过来。” 她如今不同往日,光吃这些根本不够。 白斫不解温知遥为何会这样,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侯府之前不是有厨娘” 但当对上温知遥的目光后,他随即朝后者行礼,“是,属下知道了。” 收回视线,温知遥捏起汤碗中的勺子抿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 难怪她当时连喝了好几碗,味道确实可以。 “对了,周海和童五那边可有来信?” 白斫摇头,“暂时还没有来信,上回只说他们与孟姑娘搭上线了,接下来的一切等您吩咐。” 闻言,温知遥思忖一瞬,启唇道:“给他们去封信,将我去泸州的消息告知他们,让他们做好安排。” 白斫颔首,“是。” 眼下他已到崇州,想到不日便能见到她,温知遥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稳了稳心神,他站起了身,“不坐了,继续赶路。” 听见温知遥这样说,白斫瞬间垮下了眉眼,“主子,属下还没” “带走,路上吃。” “是!” 第108章 天要冷咯 许是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才导致今日的绣坊连一个光顾的客人都没有。 不过不是来买衣裳的人,却还有一位。 梁大勇急匆匆地赶来,手里还提着几盒糕点, 初安一瞧便知全是她娘亲爱吃的。 见孟母目光躲闪,有些不好意思,初安笑盈盈地连忙上前替孟母接下了糕点。 “梁大叔您最近挺忙啊?好几日都没见到您了。” 初安本是无意一问,但梁大勇一听这话,心下却有些着急,他担心孟母会误会昨日绣坊出事的时候为何没来,一时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这两日碧月山庄出了点事,我一直在那里,直到今日赶回来才得知了此事,那个我我并非有意不来” 碧月山庄? 初安怔了怔,小声地问了一句,“梁叔,出了什么事啊?” 若是别的地方她也不好奇了,但这个碧月山庄不正是上次举办百花会的地方吗? 孟母并没在意他们聊什么,她倒了一盏热水端给梁大勇,“外头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梁大勇眼下根本顾不上回孟初安的话,他颔首接过,紧接着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谢谢吕家妹子。” “” 察觉到根本没人理她,初安顿了一下,其实她这人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 初安倏地起身行礼,“那您们二位先聊着,坐一天了正好我想出去透透气。” 听见初安这样说,孟母下意识地也站起了身,遂又意识到什么,她微微颔首,“外面有风,穿上披风再出去。” “好。”初安乖巧地应着。 拿上一件披风,在两位长辈的注视下,孟初安急忙地穿戴好走出了客栈。 他们二人相处的机会难得,孟初安比他们还要珍惜。 孟初安出了绣坊后,一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没想好去哪儿。 走了很久很久,渐渐地脚下的道路开始变得空旷,两边也没有了商贩行人嘈杂纷扰的声音。 登时,孟初安的脚步倏地顿住,她一抬头,便看到了刻着“广安侯府”四个大字的乌木匾额。 初安愣愣地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泸州侯府的下人倒是勤快,主子都搬走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气派。” 不过这府邸再好也仅是在泸州城内,与京都的侯府府邸一比当然还是逊色了许多,所以它也只有在泸州的地界才会显得能占些上风。 也不知自己在莫名其妙地寻思些什么,孟初安摇了摇头,遂又抬脚离开了这里。 最多再过一个月她便出不了门了,眼下难得有机会,初安就没有着急回去,又接着在城里多转了一会儿。 这身子到底不如之前,不过才转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腿脚有些酸痛吃力,眼下感觉也差不多了,初安这才折了回去。 待初安走回到绣坊时,梁大勇已经离开了这里。 “回来了。”孟母放下手中算盘,朝她走了过去,“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肯定冻坏了吧?” “一点都不冷,越走浑身越暖和。”初安伸出了手,“你摸摸,手心都出汗了呢。” 孟母抓着她手握了一把,见真如初安所说,才放心地收回了手。 “时辰不早了,反正今日也没人,咱们收拾收拾回家得了。” 初安自然没意见,便同孟母一起打烊关门。 一路上,初安都在等孟母开口,结果孟母却只字未提她与梁大勇聊到哪一步了。 这可将孟初安憋坏了。 直到用完晚膳,初安见孟母还是没有想说的意思,她才忍不住试探地问道:“娘,那个您与梁大叔聊得如何” 初安打听这个事无非就是想知道她娘如今到底什么态度,不能总是她一直拽着两根红线扯在一起,而她娘却总是想拉着自己那根红线往回拽吧? “小孩子不要打听大人的事。”孟母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某个小孩子不甘心地嗫嚅道:“小孩子都要当娘了” “” 孟母有些哭笑不得地摇头,想了想,她淡淡开口:“我与你梁叔谈过了,若是他愿再等我一年,我便那什么” 初安闻言倏地挑眉,“那什么是什么啊?” “” “我看你是想欠揍了!”孟母狠狠瞪了初安一眼。 眯了眯眼,初安一怔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认真地问道:“如今家里已无您牵挂之事,为什么还要再等一年?” 一听这话,孟母默了半晌,沉吟道:“总得等你生完孩子,娘都已经到了这般年岁,早一天晚一天哪里还在乎这些,还不是念你一直张罗此事这么久” 这下换孟初安沉默了。 听见孟母这般说,孟初安此刻都有些不想让孟母再嫁人了,只要孟母开心,她养着孟母一辈子也可以,只要她们都好好的,什么日子不能过。 嘴唇微张,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她已耽误了她娘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珍惜她娘亲之人,她又怎能这般自私,想到这儿,最终只得叹了口气。 听见初安叹气,孟母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若这也是我爹的意思,您可会心甘情愿?” 孟母微微蹙眉,疑惑地问:“初安,你这话是何意?” 初安道:“我爹临终前曾对我说过,让我多劝劝您将他忘了,他说他对不起您,也不放心您孤零零的一人” 这话孟昶的确对初安说过,但后面那句不放心孟母一人是初安自己添补的。那时初安小,不懂孟昶言语之意,后来慢慢长大才恍然过来,但见孟母对孟昶情意深切,所以才未曾在她面前提过这话。 孟母闻言一怔,眼尾瞬间泛起了红,“他当真说过这些” 初安抿着唇,带着一丝愧疚地点了点头。 夜里,泸州城内下起了小雨,为本就有些干燥寒冷的泸州又平添了一丝冷意。 孟初安也不知怎么了,一夜间莫名其妙地总打喷嚏,眼下她也不是很冷,被窝也是热乎乎的。 难道说怀了孩子的人都是这般虚弱? 嗐,看来今年的冬季要比往日还要难熬了 第109章 他来了 昨夜的雨不是很大,半夜就停了,所以到了第二日一早,大街的泥石板路面上都是干的,只有那街边小巷凹凸不平的低洼坑里存了少许的泥水。 此时有人从这里经过,他的步伐很急,脚底猛地这么一踩,溅点的泥泞便染脏了那人的衣摆。 白斫抿着唇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跟上前面之人的脚步。 他家主子的这身衣裳,是来这儿之前专门回府上换得一身,眼下看来真是多此一举 更让白斫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们这千里迢迢的赶来,以他们与孟姑娘之前的关系,上门讨杯茶喝不为过吧? 而他家主子却干了趴在人家屋顶窥视的行径! 这副样子着实 着实有些不耻。 白斫不太懂他家主子此举,却也更不敢吭声。 “扣扣——” 孟母敲了敲门,“初安,起床吃饭了,早上有点冷,记得多添件衣裳。” 房内,初安缓缓地睁开眼,因刚睡醒的缘故,嗓音还有些微哑,“知道了娘,马上就来。” 揉了把脸,初安随即爬起来穿衣洗漱,倏地想到孟母刚刚说的话,她又穿上了孟母为她新制的那件霞色锦裘。这锦裘是孟母为她补得生辰礼,也是孟初安最喜欢的一件,因为这裘皮实属昂贵,她这件只用了几块碎皮子,便可卖到五两银钱。 孟初安穿好后,这才开门出去往堂中用早膳。 孟母见她穿得这身过来,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你上个月试的时候还挺合身,今日这么一穿瞧着倒是有些紧了,一会儿换下来带绣坊里我给你改一改。” 初安闻言一愣,张了张嘴,“娘,我如今是不是胖了很多?” “倒不是胖,只是这女子有了身孕之后,不仅肚子会长大”孟母抬手轻轻拍了拍胸脯,“这里呀也会长大。” 初安羞臊得一下子红了脸,只低低地回了一个“哦”。 用完早膳后,初安将那有些紧身的锦裘脱下,遂又添了一件里衣,之后便将那锦裘包起来随孟母去了绣坊。 也不知怎得,初安这一路上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直到来到绣坊,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白斫这边,直到他家主子终于说要先回府休息,派人过来替他们盯着这儿,他的心里才算暗暗松了口气。 “” 所以说他家主子一夜未眠的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眼孟姑娘,顺道暗中保护人家? 他不是很明白,这远超了他的认知。 他如今只知道的是这京中频频有异动,侯爷又离京这般远,卫公子和青枫二人可能应对得过来,想到这儿,他本来放下的眉毛一下子又皱了起来。 温知遥倚靠在马车上,眼眸半阖,瞧着白斫神色多变,遂才微微启唇:“在想什么呢?” 白斫顿了顿,低声揣测,“太子一党近日齐齐向圣上递了减免赋税的折子,这次又搞了那收拢民心的一套。” “陪主子过来的一路上,单听这民声,属下感觉太子还是胜了半招。” 温知遥此刻的心情甚好,所以这语气也很是平和,“不妨事,估计又是秦慎的主意。” “属下不懂,还望主子解惑。”见主子心情好,白斫便多问了一嘴。 听到白斫这样说,温知遥倏地正襟危坐,缓缓启唇:“我父亲当年不也向圣上提及过此事,以他军功免去百姓们一年的赋收,便也是这秦慎给他出的主意。” 不过老广安侯为人有些戆直,他当初可不是为了拢什么人心,之所以会听取秦慎的私议,全是因他心系民情,真心为民所谋。 但田赋收入是国库丰赡的根本,也是百官俸禄的来源。更何况那些下面的各地官员全靠搜刮这民脂民膏孝敬上头才得以日转千阶,老广安侯这样一来无形中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亦是挡了他们的财路。 秦慎的这一步阴阳棋,明面上看似收拢民心,实则是将老广安侯在朝中的威望分崩瓦解而已。 温知遥随后又轻嗤一声,“不过这次太子煽动朝臣一起上书,主要之意是为了向怀阳王示威。” “他手里如今有英国公背后的十五万大军,而怀阳王身后只有八万,圣上因此还是会有所偏颇,怀阳王就算有怒也不敢吱声。” 整个大周自三万温家军被灭之后,便只剩下三十万大军,所以仅太子一人就有撼动江山社稷之力,圣上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要掂量一二。 怀阳王的王妃是威远将军沈中靖之女,可这沈将军手下的八万兵将若能如当年的温家军一般各个强悍,倒也可以与之拼上一拼。 “依这形势岂不是对太子仍然有利?”白斫还是费解。 眯了眯眼,温知遥轻笑着靠回马车,“太子手里如今没了工部,不出意外这英国公很快也要出事了” “啊?”白斫怔然,他这下更听不明白了。 不过温知遥这次并未再回他,而是闭上了眸子,现下他身子实在乏倦。 想来他让卫晏给怀阳王送得礼也要到了。 怀阳王正如温知遥所说,心下微恼,工部已成这般局面,圣上对太子仍是略惩小诫。 他唤暗卫过来,“岳丈那边如今将军队操练得如何?” 侍卫不敢隐瞒,开口道:“回王爷,沈将军近日一直在研究温家兵法中的破风阵和雷火阵,他声称遇到些阻碍,不知是不是广安侯在兵法上从中作梗,使得这一攻阵和防阵一直未练成。” 怀阳王闻言皱起了眉,声音也冷了许多,“那本兵法本王早就找人验查过,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他倒是挺会找借口!” 听见这话,暗卫垂眸,不敢多言。 最近虽一直得势,但最终的结果却总是事出平平,未见大有反响,怀阳王不禁有些着急,言语间由此少了一些风度。 不过这广安侯对他来说倒也是有点兴致,他本以为将这人看得透彻,没想到却从他那里屡屡得到了一些惊喜。 思及此,怀阳王遂又开口道:“派人盯着广安侯,听闻他最近突然离京,去查一查到底是为了何事。” “是。”暗卫匆匆退去。 片刻之后,门外的随从突然道,“王爷,卫大夫在府外求见,说是与您约的日子到了。” 怀阳王闻言瞳孔微缩,仅忖思几息,脸上便倏地挂上些笑意,“传他进来。” 第110章 相见 也不知是何人所传,说那城郊的碧月山庄被人放火一把烧了,这么大一座庄子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官府想尽一切办法灭火都灭不掉,只得睁着眼睛看着整个山庄被燃烧殆尽,成了一处颓垣败壁。 更巧的是那场大火烧完了之后,泸州竟还下起了雨,百姓猜测定是那碧月山庄的主人干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连这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这都是初安清晨之时,在一家包子摊上听人家闲聊所知。 碧月山庄依山傍水,这庄里更建有山亭水榭,就这样还能被人放火烧尽,可见这放火之人是下了多大的狠手 初安微微摇头,继续低头吃着包子。 直到两屉小笼包和一碗麻油汤下肚之后,孟初安才心满意足地结账准备离开这里。 结果一转身,她整个人蓦地僵住,“白斫你你怎么在这儿?” 见状,白斫的神色倒很是淡定,他凑上前低声道:“孟姑娘,主子请你到马车上一叙。” 一听这话,吓得孟初安脚跟一软,险些没站稳。 他怎么突然来了?! 怔了怔,初安抿唇,“他有事吗?” 白斫实在没料到孟初安会如此问,愣了几息,如实道:“我不知,这需要孟姑娘你亲自去问我家主子。” 难道说他知道她怀了身子? 思及此,孟初安心虚地瞥了白斫两眼,遂又佯装面色从容道:“那个还请白大人前面带路。” 白斫闻言微微颔首,并未多想,便走在前头为其带路。 孟初安故意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与白斫离了大概约十步之远,欲伺机而逃。 恰巧此时有一辆马车从他们二人之间经过,初安脚步一顿,猛地扭身朝一个街巷里跑去。 她根本顾不得转头看身后有没有人追,一心拼命地往前跑,但无奈跑了一会儿腹部便开始紧缩疼痛起来。 不得已驻足,她扭头看了一眼背后,确认没有人追,这才敢靠在墙边轻缓了几口气。 眼下不管温知遥到底找她有何事,孟初安都不能见。 因为温知遥这人眼睛贼尖儿,只要对她打量两眼定然会瞧出什么端倪,她可不敢赌。 必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事不宜迟,孟初安决定立刻去绣坊寻孟母,顺便拿点傍身的银子。 初安可不敢从主街上走,只得在这小巷子里七绕八拐,许是心下太过慌张,竟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她懑懑地拍了拍脑袋,遂又掉头离开这儿。 此时,一道青珀色的身影从巷口忽地闪过,孟初安心口一震,连忙往回退了两步。 等了片刻,不见巷口再有动静,初安方才放缓脚步一步步往前面走去。 当孟初安快要走出巷口时,一只修长的手倏然伸出来将她抵在墙上,那人眸色汹涌,眼底如同卷着狂风巨浪一般,好似下一瞬就能将她整个人掀起来。 这眼神吓得孟初安一动也不敢动,怔了片刻,她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好巧” 温知遥轻嗤一声,下意识地朝她肚子上扫一眼,咬牙切齿道:“不巧,本侯这次专门来找你的!” “哈?”初安硬生生挤出一抹很是难看的笑容,“不知侯爷您有何指教?” 都到了这般地步,她还敢跟他装! 实属火大,温知遥蓦地抬手想要惩罚一下她,问她哪来的这么大胆子敢这般欺瞒他!? 初安不明所以,见状立即捂住了脑袋,“你别打我” 温知遥一愣,他又怎么舍得真去打她。 责有攸归,是他没有获得她的信任,是他没有将府中事处理好,要怪也只怪他一人操之过急了些。 最终,温知遥只是捏着她的下巴,低头轻轻啄了啄,“怀了我的孩子你还想跑?为何不告诉我?” 这话好似有千斤重,一下子将初安的心砸到了谷底,久久难平。 她这下真的玩完了! 他一定是来跟她抢孩子的! 想到这儿,孟初安一把将温知遥的手甩了下来,“你别这样儿。” “” 眸色一暗,温知遥怔然。 看着温知遥茫然无措的样子,初安心口不由得一紧,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这孩子她必须要守住。 “侯爷你来得这般突然,也没找人提前告知一声,我眼下还没准备好,你能让我先缓缓吗?” 温知遥抿唇不语,心中不悦,面色更是愈发难看。 不敢抬眸看他脸色,想了想,初安又道:“不然你明日再来找我可好?或者我亲自登门拜访?” “嗬!”温知遥嗤笑,“怕是到了明日我未必还能见到你。” 孟初安一滞,心虚地瞬间没了底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我。” “想知道若是我一直不知此事,你是否打算一辈子这样瞒着我!” “想知道” “不必再说了!”孟初安忽然抬头,“你这些都是明知故问。” “我只想问侯爷一句,若是我告诉你,你和老夫人会让我离开吗?你未来的妻子又能容得下我们吗?” 温知遥默了几息,面色肃沉,“我说过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 又来这句话 然后呢?让她再一次因为老夫人的阻挠失望地放手? 那是他的家人,为何要让她去得罪再去讨好? 更何况若是她这次妥协,以她的身份,老夫人恐怕会逼迫她妥协的更多,与其看着将来他与别人交颈缠绵,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忖思片刻,孟初安哼笑一声,“这话说得比唱的好听,可惜我从来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不妨与你说清楚,我的确怀了身子,这腹中胎儿也的确是你的,但更是我孟初安的,以后会跟我姓孟,若是你想要,我便会想尽办法打掉他,不可能让他降生于世。” 温知遥闻言怔住,孟初安这股子傲然之态,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不仅令他更加心动,竟还生了些想要征服之意。 见温知遥不说话,孟初安生怕他误会,遂又认真地道:“还有,我从未想过用孩子去逼迫你做任何事,以前,将来,都从未想过。” 与温知遥撕破脸,定然是孟初安最不想的,但她更怕痴心妄想之后,换来的却是在侯府里永远都抬不起头。 她希望两人之间的将来不要有太多束缚,不是乍见之欢,而是久处不厌,你我互不生嫌。 第111章 我要你 “好,我不要孩子。” 闻言,初安眸色微动,心下松了口气却没有半分喜悦,她皮笑肉不笑地问:“侯爷此话当真?” 温知遥看了初安一眼,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但” 果然!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要你。” “” 心口跳了一下,初安嗓子莫名的发紧,眼下说什么都觉得不妥,因为这话让人根本没法接。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都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这样是何意思。 对于初安的沉默,温知遥不甚在意,他倏地握住了初安的手,“我命厨娘在府中做了些吃的,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眸色一顿,初安摇头,“我不去,我吃过了。” “我是空腹过来寻你,眼下可是滴水未进。”温知遥垂眸,面上略微带了些惨然之色。 “可”孟初安张了张嘴,“我出来时只与我娘说吃点东西就回去,如今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不妥” 温知遥抬眸看了她一眼,“是我唐突了,竟忘了让你陪我吃顿饭已经是奢望” 这话听着,不禁让人觉得她就像那凉薄的负心汉一般 好吧,孟初安承认她受不了温知遥这副样子,谁叫她天生吃软不吃硬,一顿饭而已也不能怎么样。 清了清嗓子,她微微启唇:“咱们先说好,陪你用完早膳我就离开。” “好。”温知遥颔首,遂又牵着她离开这里。 二人没走多远,便看到早已将马车停好等着他们的白斫。 顿了顿,初安扭头看向温知遥,“我要先与我娘知会一声,不然她定会担心” 温知遥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应该这样,不过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话音落下,初安登时沉默,原来温知遥这是早就笃定了她会跟他走。 罢了,不管怎么说,如今她能过上这般富裕的日子还是拜他所赐,更何况这里是泸州,她理应该尽些地主之谊。 半晌之后,二人下了马车,进了侯府。 这广安侯府较之前除了静谧了一些,真是一点没变,甚至在这衰落凋零时节,孟初安还看到了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奇花异卉,色彩虽不如夏日那般姹紫嫣红,但也未见一丝枯黄之色。 她先前怎么就没发现府里的花匠有这般手艺? 她一路赏着花,他一路牵着她,如此这般竟令二人心下顿感踏实安定。 到了主院,初安瞥了一眼厢房,又很快收回视线,继而紧跟着温知遥进了房里坐下。 他们之间就算注定是遗憾的,若是再重来一回,她应该 想到这儿,心中竟泛起了一阵酸楚。 按下心酸,孟初安倏地扬起嘴角。 用膳期间二人虽并未有任何言语,但孟初安手上动作却未闲着,一直为温知遥夹菜,她夹什么他吃什么,看着很是亲密融洽。 片刻之后,见温知遥吃得差不多,初安方才微微张口:“侯爷” “嗯?”温知遥抬眸看她。 初安顿了顿,缓缓道:“按照大周律例,只要男方不是入赘女方户籍上,二人子嗣皆为男方所有,以防万一,所以还请侯爷你拟一份手书,写清楚是你心甘情愿将这个孩子让与我。” 听着听着,温知遥眯起了眼,摇头道:“不想写” 一听这话,孟初安瞬间瞪圆了眸子,“侯爷你怎能言而无信!” 温知遥抿唇,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启唇角:“因为你会难过。” 若是他写了,他们便是真的是劳燕分飞,再无任何牵连了。 这一点孟初安心里自然也清楚。 与温知遥那深邃的墨眸对上之后,孟初安怔愣片刻,恍惚间忽感心口有些难受,她倏地站起身,“你你不写就算了,我走了。” 她以为他这次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才千里迢迢赶来,她那时是害怕的,但当听他说不要孩子时,她又莫名的有些失落,可他又说他要她 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慌 可她也深知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所以她故意浑身带刺让他不敢靠近,可他却仍万般温柔地牵着她死死不放手。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会心疼。 瞧见她那慌张的表情,温知遥眼神更柔了几分,“别急,我送你回去。” “这泸州的路我很熟”孟初安不经意地抬眸,瞥见温知遥那柔情似水的模样后,旋即又改了口,“麻烦了。” 抱歉,她根本拒绝不了。 从广安侯府到绣坊的路其实不是很长,孟初安之前走过,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可现下早已过了半个时辰 二人一路也不说话,有些无聊。 孟初安忍不住掀开车帘,就见一位已年逾古稀的老人正拄着拐杖从他们马车旁健步如飞地走过。 “” 孟初安微微一怔,没有吭声。 这时,有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拉下车帘,“外头有风,别着凉了。” 孟初安眨了眨眼,抿唇不语。 终于,马车在绣坊门外停下,孟初安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侯爷,你这马儿跟着你也不容易,下次莫要再折腾它了。” 说完,她就下了马车,大步地往绣坊里走去。 直到瞧不见孟初安的背影,温知遥的脸色才渐渐淡了下来。 “让周海童五他们过来见我。” 白斫道:“是。” 一见初安回来,孟母忙迎上前,“女儿,你没事儿吧?” 闻言,初安倏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遂又认真地道:“您看看,一斤肉没掉。” 一听这话,孟母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都吓死娘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初安唇角微微勾起,“娘,您放心吧,他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孟母心下仍有些惶惶不安,她拉着初安走到里面坐下,“他是不是都知道了,所以才会来找你?” 看了一眼孟母,初安点点头,“嗯,但他说孩子他可以不要。” “啊?”孟母愕然,“那他找你做什么” 微微迟疑,初安抿唇道:“我我也不知道。” 不是孟初安不想说,实在是她当时脑中纷乱,单单记得他说他只想要她。 然后呢? 她怎么忘了问! 第112章 冯翠翠走了 初安实在不知温知遥到底是何意。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一句他想要她就完事了? 就因这一遭,孟初安辗转反侧了一整夜都没睡好,直到第二日天亮才又有了些困意。 孟母瞧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亦没有多问,只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便自己出门了。 结果没过多久,孟母突然神色慌张地折了回来,说是冯翠翠要生了。 初安闻言倏地从床坐起,她手抓着被子不解地皱眉,“什么情况?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日子吗?” 孟母摇头,“娘也不晓得啥情况,还是我刚去肉摊那边买菜听你心兰嫂子讲的,说昨晚冯家闹腾了一宿,直到这天亮还没生下来” 一听这话,孟初安连忙起身套衣裳,“怎么会这么久我要赶紧回去看看!” 为了能更快些,孟初安雇了辆马车。 孟母温声安慰初安不要着急,“当初娘生你的时候,也是生了很久才将你生下来,翠翠那丫头定然也不会有事的。” 初安低低嗯了一声,“没准儿我们到了地方,翠翠她早就生完了” 心里这么乐观的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可是她们赶到这里时,冯家的大门正半敞开着,冯大伯和小柳公子蹲在屋外面,一个面色惶然不安,一个失魂落魄。 初安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二人这副样子,心口愈发紧张,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孟母问了一句:“冯家大哥,我家嫂子在屋里吗?” 一听有人说话,冯大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抿了抿干裂的嘴角,如惝恍迷离般地懵懵点头,“她在里面都在里面” 小柳公子见状也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眼睛湿润,神色木然,但仍不忘朝来人行礼。 忽感心中阵阵不安,孟初安挽起了孟母的胳膊。 孟母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对初安交代道:“你在门外等着,娘进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然而还不待孟母进去,里头就传来冯大娘声嘶力竭地哭喊声:“翠翠!你快醒醒啊” 这一声惊呼让屋外的众人不禁更加慌乱了,孟母闻声连忙加快步子走了进去。 初安下意识地想要跟上,恍然又猛地顿住,愣了片刻,她深吸了两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着。 可 屋内的冯大娘倏地嚎啕大哭起来,声声凄寒,好似如杜鹃啼血一般。 下一瞬,孟母声泪俱下地走了出来,“翠翠她” 老天爷根本没有听见她内心的虔诚。 登时,初安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听不清孟母嘴巴张张合合之间说了什么,她恍惚看到冯大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而小柳公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不断地摇头 没有力气再看下去,初安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孟母惊呼:“初安!” 在孟初安倒下之前有人快孟母一步接住了她的身子。 孟母怔然地看了一眼自己伸出去的双手,遂又猛地抬头,“你” 结果面前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站在门外的白斫微微一顿,急忙上前解释道:“那位是我家主子广安侯,夫人您不必担心。” 说完这话,白斫方才追了上去。 孟初安没事,她只是昏了过去,只要醒来便好了。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顶不算陌生的帷幔。 眸色一顿,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温知遥的房间。 只是她为何会在这里 初安坐起身子看了一眼屋内,除了她并没有旁人,屋外也是安安静静的,好像也没人。 她继而又下床走到门口,才看见温知遥站在廊下听着白斫说些什么,离得太远,孟初安根本听不清。 见孟初安突然出来,温知遥微微一愣,旋即挥退白斫后便朝她大步走了过来。 “醒多久了?” “刚醒。”许久未开口的缘故,初安此时的声音有些嘶哑。 温知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欲往屋里走,“你朋友之事我已派人打听清楚,外面冷,咱们进去说。” 一听这话,孟初安倏感眼中一热,她知道在他面前再也装不下去了。 孟初安伸手抱住了温知遥,将头埋在他胸襟前大哭了起来。 她真的很难受。 孟初安从小性子就如男娃一般野,经常与人打架,所以一般姑娘都不与她相处,而冯翠翠是因为小时候身形太胖,常常被人嘲笑冷落,也没人同她一起玩。 她们是从何时在一起做得朋友孟初安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她是因为孟母又偷偷给了吕有成银子非常生气,正好出门撞见一群人欺负冯翠翠便冲了上去,虽说当时孟初安赢得不是特别体面,但从那以后她身边就多了冯翠翠这么一个小跟班。 直到后来冯翠翠成了亲,二人的相处时间才渐渐少了许多。 可是那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啊! 看见她哭,温知遥心尖止不住一颤,他也很想就这样被她依靠着,可奈何她现下身上穿得有些单薄,所以他只得将人拦腰抱进了屋内。 温知遥小心地将孟初安放回床上,用他干净的手指很是疼惜地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 犹豫了片刻,他方才缓缓启唇:“我派去的人说,是你那朋友偷偷吃了催产药,想要将胎儿提前生下来,可是腹中胎儿太大,早已闷死在腹中取不出来。” 初安满脸愕然,一时忘了再哭。 “她为何要这般急?为何不再等一等?” 温知遥摇头,“这个恐怕要问她身边之人,不过据产婆所讲,她就算清醒之时也没有一丝求生的意识” 言下之意,冯翠翠她是一心求死 孟初安一惊,蓦地想起之前冯翠翠对她说得话,她说她后悔要这个孩子,当时初安还以为她只是一时抱怨,莫不是她那时就有了想不开的念头? 温知遥见孟初安满脸愁楚,他微微启唇:“初安,其实我这次来有件事一直未告诉你。” 初安怔怔得抬眸,“何事?” 第113章 手牵手,心贴心 其实这件事温知遥一收到消息便想要告知孟初安,奈何中间横出了冯翠翠这等意外,不过此刻讲出来也为时不晚。 “我来泸州之前便向怀阳王为你求了一个身份,直至今早收到京城那边回信说,王爷已同意让王妃认下你这个义妹。” “虽然如今听起来不是什么显贵的身份,但日后却足以让祖母反对不了,不过这期间还有些日子,若是眼下直接就娶你进门,这孩子到时便只能入我温家祖籍,所以你我二人需要再等等。” 温知遥所说的事着实令孟初安大吃一惊,她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缓过来。 “我”初安抿唇,“我如今实在没心情与你谈这个” 说完这话,孟初安担心自己刚刚的言语会有些薄情伤人,遂又补了一句,“我脑子很乱,你且容我考虑考虑。” 他知她心情不好,但见她拒绝还是忍不住生气,“孟初安,你能不能别再推开我!” 听见温知遥这样说,孟初安心口不由得一紧。 这件事听着若是说不心动那一定是骗人的,更何况温知遥竟然是真心答应将孩子让给她,可初安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不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头答应。 “是怀阳王为人太好商量?还是你与怀阳王的关系当真有这么好?” 之前孟初安对温知遥的事虽都是装聋作哑,但奈何她有耳朵,总会听到些不该听得。 有些事不是不懂,而是她根本不想去懂。 听见这话,温知遥难得愣住,眼眸微微动了动,他低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摇了摇头,初安思索一番后才开口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背后的代价我未必能受得起。” 代价? 所谓的代价那便是他这次拿了侯府做赌注,将皇陵的秘密告知怀阳王,不管将来输赢,他只能站在怀阳王这条线上,再也不是身外之人。 沉吟片刻,温知遥低声启唇:“我还记得你曾说过,你说我从来都不是权谋之人的牺牲品,所以这次我想站出来,做一次这权谋之人。” 心头一震,孟初安甚至连喘气都暂缓了几息。 怪不得他会说老夫人反对不了她 日后若是怀阳王当真坐上了那天子之位,那她便是皇后娘娘的义妹,这等身份虽只是个虚名,但的确容不得老夫人拒绝。 孟初安知晓温知遥待她有意,但没想到会是这般看重,这不论当不当受得起,都容不得她拒绝。 因为他已经拿出全部的身家为她去赌,既然避不开,那她又如何能再优柔寡断下去? “好!”孟初安倏地抓住了温知遥的手紧紧握住,“往后余生我都会与你相依相伴。” 手牵手,心贴心,共度人生漫长。 温知遥闻言倏地抬眸,直直地看向孟初安,“若是你不愿也可” 孟初安抬手, “我孟初安在此发誓,若是所言有半分违心之意,必遭” 见状,温知遥旋即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不必,我信。” 孟初安在此之前虽然没想过她与温知遥会走到这一步,但此时的她脑袋非常清醒。 因为他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若是再握不住,说不定哪天真的就会被人抢走,她也不想再一次次错过。 只是一想到冯翠翠,孟初安的面上到底还是少了几分喜色。 在孟初安的一再坚持下,温知遥赶在天黑之前还是将她送回了家,二人在院门外相拥了片刻,温知遥才不舍得与她分别。 一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孟母就连忙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神色紧张地打量了孟初安一圈,遂又开口询问:“初安,你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初安摇头,“先前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昨夜没休息好,睡一觉之后我已经好多了。” 顿了顿,孟母微微颔首,“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孟母这般担忧自己,孟初安心里其实也很不是滋味。 谁不想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身边照看,可对方是广安侯,孟母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人将孟初安带走。 默了几息,初安挽起孟母的胳膊扶着她往屋里走去,“外面天太冷了,我站这一会儿身子都要冻得打颤,咱们进去说。” 闻言,孟母这才回过神来,“瞧娘这脑子,真是一天比一天不中用,越来越糊涂了。” “哪里的事,娘您还年轻着呢!”孟初安拉着孟母的手轻拍哄着。 二人走进屋内坐下,初安心下在斟酌要不要将她与温知遥的事讲与孟母听,但她觉得此时讲出来不太合适,更何况如今冯翠翠又横生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说出来孟母想必也会心神不宁。 犹豫了一会儿,初安才继而启唇问起冯翠翠的事:“娘您当时在屋里面,可知翠翠她到底是怎么了?” 一听这话,孟母长长叹了口气,脸上还带着几分哀恸,“我进去的时候翠翠那丫头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后来产婆好不容易将腹中的胎儿取出来,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早已没了气,翠翠许是那时听到了,才会紧跟着去了” 孟母想了想又道:“对了,这两日我打算将绣坊关门过去帮忙料理翠翠的后事,你身子不便,就不要过去了” 孟初安喉咙有些发紧,“我想去看看翠翠最后一面。” 瞳孔微缩,孟母想也不想地拒绝,“绝对不行,这种事岂非儿戏!” 这个规矩孟初安其实之前听别人讲过,孕妇上坟,生子通阴,一生都会遭邪祟。 虽说都是些迷信之言,但为了孩子初安也不得不有了这犹豫的念头。 都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孟初安她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翠翠就这般离开了 她甚至在想,亏冯翠翠生前一直拿她当最好的朋友,结果连最后一面她都不去见,翠翠走得时候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眼神微动,初安的心里泛起来一股愧疚之感。 只希望翠翠在天之灵,不要怪她 沉默了半晌,初安才缓缓地点头答应,“女儿知晓了。” 第114章 会控制不住伤了你 这几日孟母都要在冯家忙前忙后,按理来说他们只是乡里的邻居本不需要如此,说到底孟母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初安才会这般尽心,不过初安担心孟母这几日来回折腾太累,便让孟母在乡下的房子歇着不必日日赶回来,结果这倒便宜了某人。 其实孟初安是可以撵这人走的,毕竟这座宅子如今的主人是她。可她又觉得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的缘故,她才难得会一夜好眠。 只是孟初安一时都忘了,曾经这人睡觉的时候也娇气的很,一旦有动静将他扰醒了就会很难再睡着,可人家现下仍是乐此不疲。 孟初安夜里有爱蹬被子的臭毛病,经常在夜里被冻醒才会知道找被子,这突然多了一个会半夜给她拉被子的人,当然会睡得踏实。 这日寅时刚过,外头天色还是灰蒙蒙一片。 白斫急匆匆地赶来,到了房门外后不敢出声,只是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板。 温知遥闻声猛地惊醒,左右看了看,扫到门外黑黢黢的影子时瞬间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轻手轻脚地下床走了出来。 “什么事?”温知遥揉了揉眉心,低声问了一句。 “主子,碧月山庄的事终于有消息了。” “哦?”温知遥挑眉,“到底是何人所为?” “正是如今的刑部尚书,陆照陆大人。” 陆照? 温知遥一愣,下意识地往屋内看了一眼,见里头的人依旧未醒,这才悄悄地关上门走到院中。 白斫见状紧跟其后,站定住遂又开口道:“这碧月山庄原是陆家的庄子,当年圣上虽早已应允了给寒门子弟一个入仕的机会,但有的地方官员仍是见银子才会开门让道,所以这座庄子是陆家偷偷送出去为陆大人打点用的。” 温知遥皱眉,“为何之前什么风声都没有?” 白斫想了想,“属下猜测这件事陆大人也是近日才得知,毕竟他如今得罪了太子,总会有人想要拿这件事做文章。” 略一思索,温知遥微微颔首,“你所说的确有些道理,既然查清了不是那群余党所为,这件事咱们便不用再管了。” “属下知晓了。”白斫站在旁边低低地应着。 见温知遥欲转身回房,他又张了张嘴,“主子” 脚步一顿,温知遥侧眸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白斫其实也不是很想说,他知道一旦说了必定会引主子不悦,但 微微叹了口气,“老夫人那边又催您回京了,说您久不在京都实在不妥” “有何不妥?”温知遥冷声道:“难道需我日日待在醉欢楼她才会高兴?” 这话问得白斫哪敢回答,只得垂眸不语。 眼眸微动,温知遥又道:“告诉卫晏,不要同祖母讲我去了哪里,就说我在外面有重要的事要做,卫晏知道该如何应对。” “是” 说真的,白斫觉得主子这事做得就有点不地道了,但他却又实在不敢说。 出来片刻,温知遥又小心翼翼地重新躺回床上。 看着身旁人的模样,他忍不住抬起手将挡在孟初安脸上的些许碎发撩到耳后,喃喃道:“从今往后不想与你再分开……” “好。” 声音极轻,温知遥蜷起手指,稍显迟疑,“你……怎么醒了?” 孟初安微微睁开眼看着他,“你的身上有凉气,这样抱着我不醒实在很难。” 温知遥恍然,他随即松开手,将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刚刚出去了一趟,你也往里面去一点,别被我沾上。” “不会。”孟初安扬起嘴角笑了笑,紧接着伸手将他揽了回来,“下次出去,不管事情如何着急,也要记得套件外袍。” 她的话都是真心实意,温知遥自然也能听出来。 “被你关心的感觉真好。” 初安倏地抬了抬眉,有些诧异,“难道我之前不关心你吗?” “你已经许久没有关心我,来了这么些日子,你可从来没问过我一次,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在京城过得如何……” “我喜欢听你讲与我听。” 说完,她目光垂落在他的唇上,没有丝毫犹豫地亲了一口。 登时,二人四目相对,眸中尽是说不完的情意绵绵,也不知是谁先主动,自然而然地耳鬓厮磨,唇齿纠缠了起来。 温香软玉间任谁能把持得住。 没一会儿,温知遥便撑着身子将孟初安欺压在身下,眸色幽深,声音却低沉无力,“别勾引我,我怕会控制不住伤了你” 孟初安双眸含笑,伸手抚了抚他的墨眉,略微无奈地道:“嗯,那咱们今日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不知道是不是温知遥的错觉,他竟从这话中品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其实孟初安根本没有想要勾引他,只是觉得这样逗弄他甚是有意思。 可后来万万没料想到,她曾经的这些撩惹,某人日后都是要加倍奉还的。 …… 转眼间,冯翠翠的葬礼结束后,孟母也从乡下赶了回来。 好在她回来之时并没有与温知遥撞见,不然难免会引得一场尴尬。 孟母这几日最担心的就是她不在这里,孟初安会不会好好吃饭,有没有饿着身子,没想到回来之后,却发现初安比先前的气色还要好上许多。 孟母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了一句:“娘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是不是来过家里” 听见这话,孟初安心里没慌,只是埋头不语。 她当然知晓孟母问得是谁,只是现下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他们二人之间如今的关系。 孟母看了她一眼,遂又垂下了头,声音微微哽咽,“女儿,娘这些日子想清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逼你,只要你觉得幸福,娘都依你” 说完这话,孟母的脸上划过一抹如释重负之意。 “”孟初安瞳孔一震,满眼的不可置信。 “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母按了按眼角,遂又拉着初安的手,“这几天我一直待在冯家,见你冯大娘日日以泪洗面,听她句句都是悔恨,才将翠翠的事知晓了大概” 原来冯翠翠一开始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冯家二老逼着她才不得已为之,更何况这成了亲的女子若是迟迟生不下孩子,势必要遭人背后议论。乡里就这么大点地儿,一点事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而且冯家是招的上门女婿,这下若是没有子嗣,更是会因此在人前抬不起头。 但冯翠翠身子骨从小就有些特殊,吃多了东西就容易体态发胖。 看着日日走形变样的身子,冯翠翠整日自暴自弃,不止一次地向小柳倾诉过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奈何小柳的身份在这个家里人微言轻,二老根本不听劝就罢,甚至怀疑就是小柳唆使的冯翠翠不要孩子,因而便迫使小柳与冯翠翠之间少见面。这才引得冯翠翠想要及早生下孩子,继而发生了如此悲剧。 第115章 喜欢须早不可迟 听着孟母将前因后果道来,初安甚是意外,也很是揪心 。 但随后孟母又缓缓地道:“娘这几日认真想过了,不会再以我们长辈的名义逼迫你做任何事,什么子嗣传承娘也不在乎了,娘只希望你这辈子能够幸福安康就好,不知可还来得及……” “娘……”初安低低地喊了一声,后面的话咽在喉间却又说不出口。 只因初安她一下子也没了主意,不知是该喜该愁。 喜是孟母给了她自由,她以后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愁是孟母为她放下了孟昶,她担心孟母往后会因此心里愧疚。 初安抿唇,思忖片刻之后道:“娘,一切顺其自然吧。” 按理说,孟家与温家比起来可谓是一无所有,孩子随她入籍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平民出身,为了将来的仕途着想,当然是入温家祖籍最为稳妥,但若是初安现下就一口答应,孟母想必又要难受许久了。 见初安如此,孟母也不好再说下去,她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广安侯能够善待她家女儿就已足够。 接下来的几日生活又恢复如常,孟母白天去绣坊,直至傍晚才归,回来时初安总是在家等她,有时甚至还准备好了吃食,对于初安的行踪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再多过问。 孟初安觉得若是这样一直下去,日子倒也难得舒坦,可在享受之时,她又十分清醒。 因为她今日听白斫说,老夫人这次是真的病着了。 孟初安根本不在意老夫人这生病怎么还有真真假假,只是见温知遥时不时地走神儿,实在是心下不忍。 犹豫再三,孟初安问了他一句:“侯爷你打算何时回京?” 初安的语气平缓,让人一时听不出是真心还是无意。 温知遥一顿,放下手中已看了许久的书,目光柔和地答道:“自然要等你方便,到时咱们一起走。” 书虽是温知遥随手一放,但他所看的这页内容正好就这样展露在外面。 孟初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句“上暗不治,下乱不寤。”,便随即移开了视线。 初安才疏学浅,所知并不多,但这话倒也能悟出个大概,无外乎一个晦盲否塞之意,不管温知遥看进去了几分,她始终相信他是个心怀抱负之人,不然也不会将这纸张看得都已起了褶皱。 所以就算是不谈家事,论国事他也该回去了。 “那这几日就回去吧。”她笑了笑,“我随你一起走。” 听见这话,温知遥怔了一下,随即开口问:“你真的不要再多留些日子?若是就这么走了,再来泸州恐怕不知是何年月。” 还未等初安回答,他又道:“不然此次我将孟夫人一同接回京城?那位梁什么的捕头我也能为他安排” 话音未完,孟初安便忍不住打趣道:“其实我还有一位舅舅,亲娘舅,他不日便会回泸州了。” 温知遥微微颔首,思忖一番后认真地道:“无妨,我京郊有处庄子,正好缺一位管事。” 孟初安这下再也憋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真是难为你了,考虑得如此周到,那我家院子里还有几只没长大的小鸡仔,麻烦侯爷你也给安排一下吧。” 听见这话,温知遥顿感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这人都是他惯的。 随后温知遥起身走到孟初安面前,捏着她的手,轻启唇角:“我不想让你随我去了京城后会有所牵挂,只想让你安心地跟着我。” 这人嘴真是跟抹了蜜似的,简直是越来越会说。 可京城就算是繁华热闹,但总归少了一丝人情味,她都不喜欢,恐怕他们也未必会过得来,更何况这日子是她与温知遥过,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就强人所难。 沉吟片刻,初安摇头:“没关系,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泸州很适合他们安居养老。” 再者她早已将孟母和吕有成往后的日子安排妥当,就照这般过活下去,将来也可过上丰足充实的生活。 闻言,温知遥低头偷偷亲了一口孟初安,遂又笑着道:“那便都听你的。” 这人真是越来越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亲近,好在白斫此刻不知隐在哪里去了,不然她又要羞得见不了人。 顿了顿,初安抬眸看着温知遥,“那个你今日若是无事,便留下来见见我娘。” “可是有什么事?”温知遥不解。 孟初安干笑,“我与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不见长辈,你是想这样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 温知遥垂眸沉默。 见他面上迟疑,孟初安瞬间有一点不开心,就算以他的身份见她娘亲是纡尊降贵了些,但那也不能不见吧? 何况她都要跟他走了。 其实温知遥并非是不愿,只是他莫名的莫名的有些紧张害羞。 见长辈当然要见,这种事本该由男方长辈来张罗,只可惜他家的长辈出不了面,再者也从未有人教过他该做些什么,他担心自己会做得不妥。 思及此,温知遥倏地抬眸,见初安早已别开了脸不去看他,登时恍然明白过来。 能不见吗?若是不见,恐怕到手的媳妇就要没了。 温知遥双手扶着初安的肩头,柔声哄道:“自然要见,你且容我回去准备准备,很快便会回来。” 听见这话,初安瞥了瞥外头的天色,“时辰不早了,你要多久回来?” “最多一个时辰,等我。” 说罢,温知遥便走出房门,唤来白斫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初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感到心安,也有一些激动。 孟初安突然发现她运气是真的好,在旁人眼里温知遥是被奉为最无所成的侯爷,只有她慧眼识珠,将他还没被别人瞧出光彩之时就半路拐了去。 不得不说,她爹孟昶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纵使世间有情多,却似短暂如昙花,喜欢须早不可迟,错过一刻悔难及。 男儿若是不胆大敢行动,上哪里换来今日的这回首? 想到这儿,初安的心情很不错,竟都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院子外头。 既然都出来了,那就站在这儿且等一等吧。 只是没过多时,温知遥还未回来,孟母却先一步回来了。 孟母见她站在外面,不禁一愣。 “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在做什么?” 犹豫片刻,初安鼓足勇气地抬头,“娘,一会儿广安侯会过来,您与他见见,我想将与他的事定下来。” 第116章 别想再逃得掉 孟母愕然,盯着初安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反应过来。 “你……真的想清楚了?” 顿了顿,初安郑重地点头,“他要回京城,我想随他一起去,恕女儿不孝,往后的日子恐怕不能都陪在您身边了……” 孟母承认这广安侯的确是一表人才,对初安也是尽心尽力,若非初安时运好,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与这样的人有所交集。 但在无数个日夜之后,美人迟暮,这人可还能对初安一如既往? 这正是孟母心中放不下的顾虑。 嫁入这等高门望族,除了被夫家休弃,可从无和离妇,更何况初安最多只能做个侯府里的姨娘,若是受宠还有人护着,万一不受宠,再摊个心狠手辣的主母,到时只怕更要糟糕…… 可又见初安态度如此坚定,孟母只得微微点头,“你若想好了,娘便都依你,但你要记得娘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闻言,初安眼眶一热,忍不住就抱上了孟母,“谢谢娘。” 二人说话间,巷口边儿突然有了些动静。 初安一愣,倏地松开孟母,连忙又抹了抹面颊,“娘,兴许是侯爷他来了,咱们快进去。” 孟母一听,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可面上却还是淡定地道:“不要慌,娘能应对得来。” 话虽是如此说,但孟母脚上的步伐明显快了几步。 她们进屋坐了没有多会儿,院里就涌进了一群小厮,他们手里挑着礼箱从院门一直排到了堂屋门口。 这时,温知遥踏门而入,白斫紧跟其后,后者挥了挥手,小厮们见状随即将手中抬的礼箱放下后,匆匆退了出去。 温知遥此次前来重新换了一身藏蓝色银云纹长袍,显然这颜色衬得他比先前要稳重成熟了不少。 孟初安瞥了一眼,微微怔愣。 这人搞那么大阵仗不会是来下聘的? 她说将此事定下的意思,是想孟母见一见她将来想要托付之人,算是对孟母一个承诺,仅此而已。 温知遥这下定以为她是恨不得早日出嫁,这误会实在羞人。 孟母看着心中也很是惊愕,但面上仍佯装镇定地对来人笑了笑,“侯爷,请坐。” 温知遥微微颔首行礼,“多谢孟夫人。” 说罢,他寻了个位置坐下,只坐半席,身板却挺得甚是笔直。 不摆架子,礼数且也周全,孟母瞧着心里也渐渐欢喜。 只是她身为人母,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她抬眸看了初安一眼,将她打发了出去,“娘与侯爷有些话要讲,你站在这儿也累,先出去吧。” 初安偷偷看了一眼温知遥,见他面色自若,想来他并不紧张,这才便放心的回了屋。 一世夫妻数十载,过了今日,她以后真的要与温知遥长相守了,这般想想,心中反而还多了一些思绪。 这女子嫁人就相当于一场豪赌,迈出这一步,想回头实在是难,所以就只能一路走下去,不仅如此,还要将这一路走得精彩。 她可以感受到温知遥对她的宠爱,但也绝不能忽视掉温知遥的身份,人若得意忘形,总归是要吃亏的。 孟初安在屋里沉思了片刻,房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敲响。 初安闻声倏地抬头,“谁啊?” “是我。”来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微微一愣,初安起身开门,继而又开口问:“你与我娘聊完了?” 温知遥颔首,“嗯,我与孟夫人今日都已谈妥,她也放心地将你托付给我,那我……先回去了。” 天色不早,他是该要回去了。 “好,那你回去吧。”孟初安点点头,眼神示意着看着他走。 可眼前这人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甚至还用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 这眼神活像那养在深闺中的小怨妇盯着她那凉薄的负心人一般。 看得孟初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还是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走?” 眼眸微眯,温知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都不送送我?” 闻言,孟初安一愣。 平日里温知遥可从来没让她送过,今日突然这样,孟初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抿了抿唇,她道:“好,那我就送一送你。” 说罢,初安便准备抬脚出去,却又被温知遥一把拦了下来,“去披件厚衣裳再出来。” 孟初安抬眸又看了温知遥一眼,顿了顿,她登时反应过来,这人定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等我一下。”她转身回房,飞快地从柜子里拿了件外袍披上。 “好了,可以走了。” 温知遥却又是伸手一挡,初安不解地看他。 只见这人不急不忙地将她衣襟前的两条带子打了个结,做完这些,他才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温知遥将孟初安牵到马车上,一路上一言未发。 这下倒让孟初安更加好奇了。 所以到了马车上之后,孟初安便忍不住开口问:“你这是想与我说什么事嘛?” 温知遥看了孟初安一眼,紧接着就将她揽入怀中,“往后余生我要与你相伴到老,对你爱意一直不减,此生也绝对不会负你。” 这话听着还真让人脸颊滚烫,心跳不止。 但该问得还是要问,孟初安捏住了他的手,“可是我娘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你了?” 温知遥默了片刻,倏地紧紧地反握住了初安的手。 “孟夫人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只提了一个条件,若是我不答应,她便不同意将你交与我” 眼眸动了动,初安扭头问温知遥,“是什么样的条件?” 温知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孟夫人说若是你以后在侯府里过得不快乐,只要你提出来要离开,我就必须要应下。” 孟初安怔了一下,随后又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对孟母提得条件满意,更对温知遥答应得满意。 可温知遥见她笑了,却是脸色一垮,“你笑什么?难道你也有这个想法” 心里高兴,再加上这马车中就他们二人,孟初安便大胆地抬头对着温知遥脸颊上亲了一口。 继而她满眼打趣道:“那若你待我不好,我肯定是要走的。” 温知遥:“” 摇了摇头,他不由地失笑,遂又低着头欺到她眼前,轻轻碰了碰鼻尖,他语气幽幽地启唇:“你觉得你还能逃得掉?嗯?” 第117章 小风波 按照先前他们商量好的,温知遥见过孟母之后,孟初安就要与他赶回京城了。 已在泸州又逗留几天,眼看就到了离开的这日。 “时间太紧,娘也只来得及给你缝制了一双棉靴,这是娘亲手做得,比别人做得都要厚实暖和。” 孟母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包袱塞到初安怀中,又叮嘱道:“到了京城一定要给娘报个平安信,若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初安心里本就有些不舍,这临着都要走了听见孟母如此说,心里更加难受了。 像这种情形,温知遥是没办法插嘴的,只能默默地站在马车一旁等着。 直到片刻之后,初安才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虽垂着头,但温知遥还是看见了她已经泛红的眼角。 他撩起袖袍,上前牵住了初安的手,轻声道:“走吧。” 初安点点头,没有说话,在温知遥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扶着初安上马车后,温知遥旋即转身对孟母行了一礼,继而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动起来之后,孟母虽嘴角挂着笑向马车挥手,但眼泪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流。 初安实在看不下去,她放下了窗帘,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包袱。 低头想了想,温知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试试这靴子可还合脚,若是不合脚咱们就留下来改一改” 听见这话,初安默了片刻,遂又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好。” 按了按眼角,孟初安打开了包袱,将那双棉靴取出来换上后,抬脚在车厢里轻轻地跺了跺。 甚是合适,也无比的暖和。 对先前的话只字未提,初安撩起衣摆,满心愉悦地看向温知遥,“好看吗?” 这是孟母为她做得鞋,她长了多少岁,孟母就做了多少岁,从小到大没有过一次不合适,这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她娘亲最了解她,而是她娘亲在无时无刻的爱她。 对上初安那双晶亮又美丽的杏眸,温知遥点了点头,“好看,很好看。” 初安一愣,她无奈地指了指脚上的鞋子,“我让侯爷你看这个。” 温知遥听话的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她,“嗯,看到了,都好看。” 这人的嘴实在是跟抹了蜜似的。 孟初安不禁失笑,离别的伤感随之也好受了许多。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官道渐行渐远,不知过了多久,路上遇到了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 这小贩大老远就看到了马车要从他这里经过,连忙大声吆喝道:“卖糖炒栗子嘞,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嘞!” 一听这声音,本来躺在温知遥怀中的孟初安,倏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温知遥险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吃?” 初安弯了弯眼角,点头道:“其实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馋了。” 温知遥好笑地啧了一声,便让白斫停车去买了些过来。 一边吃着香甜的栗子,一边坐着铺了厚厚一层软垫的马车,孟初安别提有多舒坦。 只是这份舒坦还没享受多久,骏马突然嘶鸣,马车也紧跟着剧烈地颠簸摇晃起来。 温知遥一怔,下意识地将孟初安抱在怀中。 孟初安登时没反应过来,手中满满一包栗子瞬间撒落在地,方回过神来时,随即捂住了微微鼓起的小腹。 看着怀里受惊的初安,温知遥直接火大,扭头对着外面的白斫怒斥道:“你在做什么!?” 白斫咬紧牙,拼尽全力稳住了受惊的马儿后,连忙朝马车跪下,“主子,是属下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发现地上的暗钉才致您和孟姑娘受了惊。” “暗钉?”温知遥皱眉。 “是,这路面上还有几枚钉子,属下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温知遥缓缓地松开怀中的初安,轻声安抚道:“你先坐着,我下去看看。” 孟初安微微颔首,乖顺地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 显然她这副模样是受了惊吓。 温知遥心疼地看了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随后起身下了马车。 捡起一颗地上的暗钉瞧了瞧,温知遥沉了脸,“起来吧,看来咱们被人盯上了。” “谢主子恕罪。”白斫站起了身,遂又开口问道:“主子,这下咱们该怎么办?” 温知遥冷着脸想了想,倏地嗤笑一声,“这人未下死手,想必只是要给咱们一些教训,按我最近得罪的人来看,只能是他了。” 他? 白斫愕然地张了张嘴,“您是说这是太” 这话一出,温知遥登时不悦地眯起眼,白斫一愣,当即收了声。 瞥了马车那边一眼,温知遥压低声音道:“若是太子出手必将会置我于死地,这种小伎俩除了泸州那个蠢货,只怕也没有旁人了。” 一听这话,白斫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是陆浒那厮。 “主子,依属下之见,不如直接将他解决了以防后患。” 上次温知遥只不过是给了陆照去了一封信,顺便动用了一些泸州县衙的势力,让陆浒这人在泸州混不下去而已,没成想陆照得知此事后,直接命陆家将陆浒的财路给断了,算算日子,正好应该是这两日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陆浒这人竟还有胆敢找上门,如此看来还是之前对他的教训太轻了。 “杀人灭口的事,我从来都不太喜欢做。”温知遥扔掉了钉子,捻了捻指尖上的尘土,“传信给周海,一旦查清是他所为,让周海给他留条命,这辈子只能待在泸州赎罪,若是哪天意外死了,那算他的命该如此,这事就也就算了。” 说着说着,温知遥突然就觉得不生气了。 断人财路,人家狗急跳墙,反咬他一口也是合情合理,能忍或许他也就忍了,可若是伤到了他要保护之人,他会让这人连想死的机会都没有。 出了这么一个风波后,温知遥就像没事人似的,让白斫继续赶路。 但因这马的蹄子受了些伤,所以今晚一定是赶不到崇州城。 好在他们也不是急着回京,在傍晚之时,索性就临时找了一家驿馆住下,顺便将马也重新更换了一匹。 第118章 不装了 外头的天到了晚上越来越冷了,初安想问驿卒要个火盆来烤烤火,她犹犹豫豫最终决定还是罢了。 这驿馆里的炭火品质定然粗劣,燃起来之后只怕会有些味道,她倒是无所谓,就是担心温知遥会闻不习惯。 初安心想,等他过来暖一暖被窝,这夜里也就不会冷了。 只是 这人怎么还不来? 抿唇看了看门板,见门外依然未有一丝动静,初安只得无奈地钻进了那冰凉的被窝里头。 温知遥正与白斫在驿站的另一间房内交谈,所以还不知道有人等他都等得有些着急了。 “侯爷,属下有一点不明白,怀阳王既然知晓您不在京都,为何还要派沈将军突然造访咱们侯府?”白斫不解地问。 温知遥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直到全部化为灰烬,方才幽幽启唇:“英国公府自出事后,太子在京中行事便心急狠厉了些,怀阳王这样做,既能防止我中道而止,脱离了他的掌控之外,也会让太子分身乏术,无力专心与他争执。” 白斫急急道:“依主子您的意思是太子因此也会盯上咱们?” 温知遥点头,起身整了整衣裳,“让手底下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此事待我回去再议。” 交代完这些,便欲离开这里。 “是。”白斫应下,遂又问道:“那咱们今日住了驿馆已暴露了行踪,可要多派些人手过来?” 这一点倒是提醒了温知遥,他顿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倘若这消息在早一些到他手中,那他今夜定不会在驿站停留。 略一思索后,温知遥皱紧了眉头,“兴许今日路上的暗钉不是陆浒那蠢货所为,是有人故意想让咱们暴露行踪” 白斫满眼惊愕,“那会是谁?” 遂又突然惊呼道:“难道会是怀阳王故意想让太子知道咱们不在京城?” 温知遥若有所思地摇头,“肯定不是他,不然他也不必多此一举让沈将军亲自出面来侯府一趟。” 细细想来 他来泸州的消息除了卫晏和怀阳王知道以外,其实还有一人。 但会是那个人吗? 不管到底是谁,温知遥现下身边还有初安,这一路定然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如今的境况已来不及向京城调人,你立刻传信将周海和童五找来。” 白斫连忙点头,忽的又想起什么,他开口:“可是孟姑娘见过周海和童五,若是她问起来” 温知遥对此事不以为意,“无妨,想必就算我不说,她兴许也该猜到了。” 说完这些,温知遥也没有在此多留,直接回房休息了。 温知遥走到房门口时,听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便悄悄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刚合上房门,他便听到躺在床上的人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侯爷你今夜不住这里呢。” 想了想,温知遥笑着转过头,“在外面看了会儿书,一时忘了时辰。” 温知遥这话说出来其实是根本没有底气的,但是若说自己与白斫在房里谈论了这么久的事,任谁听了心里都要多想。 但是没料到,说完这话,床上的人竟爬了起来,她边朝他走过来边道:“原来如此,也不知侯爷看的是哪本书,我年少失学,文字粗浅,侯爷若不介意可愿借我也赏阅两日” 初安眼角带着些揶揄得笑,声音也是极为得漫不经心。 温知遥怔愣地抬眼。 果然,撒谎他不是很擅长。 见温知遥沉默,孟初安也不急着拆穿,而是走到他身旁替他宽衣解带。 “侯爷读了这么久的书一定累了,明日还要赶路,快早些休息吧。” 深吸了一口气,温知遥不禁失笑,“果然骗不了你。” 他轻轻地握住了初安的手腕,低低地说着:“眼下是遇到了一些事,不过我都尚能应对得来,你只需注意着身子,不要为此分心。” 初安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了温知遥一眼,微微点头。 当真如初安所想,有了温知遥在,她这被窝的确是暖和多了。 关键温知遥还将初安快要冻僵的双脚夹在他腿缝里,如此一来,初安这一夜都睡得甚是舒坦。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温知遥正端着食盘开门进来。 孟初安听到房门有动静,揉了揉眼,瞟见是温知遥端着东西进来,愣了愣,旋即爬起来想要去帮忙。 温知遥放下食盘,飞快地拦住了她,“外面下雪了,穿上衣裳再起身,不然一会儿着凉了。” 听见这话,初安倏地眼眸一亮,她惊喜道:“终于下雪了!” 离元旦没有几天了,其实这时下雪已算是晚了些。 笑了笑,初安忽然又反应过来,“这雪下得大不大?会不会影响咱们赶路?” 见她神色如此开心,温知遥微微摇了摇头,遂又笑着问:“你喜欢下雪天?” “喜欢。”初安点头,蓦地忆起当年之事,她又缓缓启唇道:“小时候我最喜欢用我爹的狼毫随笔乱画,我爹说我描画了这么多景色,就属这雪景倒画得有几分真意。” 雪花洁白无瑕,且又凄凉冷寂,万物皆可沾染亵渎,但却又没有一物能留得下它。 它们在天空中不断飘荡,当你看到的那一刻,仿佛会暂忘掉这尘世间的所有烦躁。 初安心里暗暗地想,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顿了顿,温知遥抬起唇角,“既然喜欢,那吃完早膳,我陪你去外面逛逛” 孟初安摇头轻笑,“不必耽误这功夫,我如今身子怕冷,路上的时候随便瞅两眼就行。” 闻言,温知遥也不禁笑了起来,“那好,咱们路过的时候就瞅两眼。” 用完膳后,他们离开了驿站,准备迎着风雪继续赶路。 此时此刻,初安怔怔地看了一眼他们马车旁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一瞬之间,她全明白过来。 这世间不会平白无故有这么多巧合之事,一旦有,绝非偶然,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 思及此,初安眯了眯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知遥一眼,“侯爷所为还真是令我受益匪浅,你……这不再继续装了?” 温知遥一副无所谓得样子,在初安耳边悄声耳语:“如今得到了想要之人,自然不用再装。” 这话一出,初安双颊瞬间涨红。 遂又想到习武之人向来耳目聪慧,也不知这话有没有被他们听了去。 初安直接也不管温知遥了,疾行了两步,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温知遥一愣,见她羞了,随即追了上去,无意间扫到周围的几人在努力憋着笑,登时又阴了脸。 他沉着声音问了一句,“有这么好笑!?” 众人一时间感觉脖子凉飕飕得,齐齐地将头扭向别处。 见他们如此,温知遥这才满意得上了马车。 第119章 夫人 温知遥轻轻地将初安揽入怀中,“怎么生气了?” 初安并没有推开温知遥,任其抱着,遂又侧眸深深地看他一眼,“若是早料想到他们是侯爷你的人,我也不必与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温知遥讶然,“此话怎讲?” 初安未答,反而没好气地道:“做好事都不留名,侯爷你还当真是财大气粗,也不怕被人冒领了去。” 这话虽带着些许的脾气,但也不难理解。 “自然不怕,全在我的掌控之中。”温知遥微微轻笑,“你且放心,如今这珠宝铺与绣坊的生意还是正常来往。” 虽是意料之中,但初安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莞尔一笑,“如此那还要多谢侯爷照拂了。” “” 经过温知遥的百般抚慰,终于换来怀里的人儿展颜一笑。 这件事对他来说乐此不疲。 见马车路过崇州之时,温知遥只是稍作补给,并未有停留之意。 初安便意识到他们眼下的境况恐怕不妙。 不然,温知遥也不必这么着急地赶回去。 这场雪没下多久就停了,所以地上倒也没有存留下多少积雪。 松软薄薄的雪被车轱辘一压,很快就变成了透明,随后又融入土中化为了泥水。 这天实在冷的出奇,见初安频频搓手哈气,温知遥便掀开帘子对随行的童五交代道:“去买些御寒的棉衣过来。” “是。”童五想也没想地点头,随即又多嘴问了一句,“侯爷,是给您还是夫人?” 此话一出,孟初安登时怔愣当场。 可温知遥却不以为意地回童五,“当然是给夫人。” 闻言,童五这才又颔首应下,急急掉头回去。 显然二人之间的对话,更是让孟初安惊上一惊。 温知遥坐回身子,看到初安一动不动,他促狭一笑,揉了揉初安的脸颊,“这脸怎么不能动了?” 罢了,他们二人虽未拜堂成亲,但早已有夫妻之实,更何况这孩子都有了,这句夫人她倒也能当受得起。 眼睫颤了颤,初安回神,“何必让他再回去?其实与你挤一挤也不怎么冷” 温知遥失笑,“这才刚离开崇州,咱们马车行得慢些,他会追上来的。” 这样也好,孟初安微微点头,便习以为常得钻进了温知遥的怀里。 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后,初安除了肚子饿了点,身子虚了些,倒还没什么不舒服,这一点的确没让她受什么罪。 听老人常言,孩子与自己上辈子皆都有些因果,一种是来报仇,一种是来报恩,想必她腹中胎儿应就是这后者。 所以不管是男娃女娃,她都定会疼惜有加。 想到这儿,初安突然就问了一句,“侯爷,你喜欢男孩女孩?” 听见这话,温知遥认真地想了想,“男孩吧。” 孟初安倏地坐直了身子,“为什么啊?” “若是女孩,我恐怕很难不去疼爱,如此一来,你可能就要多了个强敌与你争宠。” 孟初安:“” 这叫什么话,她还能与孩子争宠不成,真是惹人笑话。 遂又意识到什么,她问:“那男孩你就不宠了?” 看了孟初安一眼,温知遥点头,“男孩子不能太宠,会养坏脾性,以后很难独当一面。” 这话说得倒也是这么回事。 “那你想要男孩女孩?”温知遥又反问她。 孟初安重新靠回他怀里,缓缓一笑,“我也想要男孩。” “为什么?”温知遥对此也有些好奇。 初安眼眸含着笑,慢慢地启唇:“小时候我就总期盼自己有个兄长,这样一来,我便不用像个男孩子一样活着,所以我希望咱们老大是个哥哥,这样以后就可以保护妹妹了。” 听着听着,温知遥的神思一时有些恍惚。 怪不得初见她时行事如男子一样粗鲁,但内心又像女子一般心细。 当时他就好奇,是怎么样一个家庭能培养出这么别扭的一个人来。 没想到慢慢探究,竟不知不觉地深陷了进去。 倏地回神,他用双臂锢紧了她,“好,我下次尽力。” 什么尽力? 初安不解地扭头看向温知遥,结果看到对方面上那意味深长地笑意时,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当这是种地呢? 种什么就能结什么!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童五终于追了上来。 不得不夸一夸,这童五是个会办事的,不仅买了好几件棉衣,还给初安买了一个狐裘和汤婆子。 孟初安这下别提有多暖和了。 只是这暖和归暖和,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不下来,初安的腰板还真的有些扛不住,难捱极了。 但初安并未说,只是咬着牙挺着,实在受不了就闭上眼假寐,终究不想因为自己而耽搁大家的行程。 可她就算隐藏的再好,也难逃温知遥的眼睛。 只是他们现在身处于荒山野岭,离下一个县城还需再赶五六个时辰,温知遥只好让白斫将马车停下,先停车休整片刻。 “不必顾虑我,能坚持住。”初安看着温知遥,认真地道。 “无碍,咱们这一路行得很急,委屈你了。” 听见温知遥这样说,孟初安微微皱着眉,仍是有些不放心,“那咱们甩掉他们了吗?” 温知遥这下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没有,正好停下来会一会他们,我也好奇究竟是谁。” 他又问了一句,“你可会害怕?” 想了想,初安摇头,“有你在,我不怕。” 温知遥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好,让你跟着受苦。” 孟初安一顿,弯着眉眼喃喃道:“还成吧,反正也回不去了。” 温知遥眸色倏地一暗,“怎么?你还想回去?” 想都不要想! 他明知道孟初安是故意的,但还是没好气地睨了孟初安一眼。 要不是见她还怀着身子,他势必要将她好好惩罚一番。 不听话就要挨打。 “” “主子,他们跟上来了。”白斫的声音此刻突然在马车外响起。 “知道了。” 下一瞬,温知遥捏着孟初安的手紧了紧,正色道:“在马车上待着千万不要下来,安心等我。” 面露担忧,初安微微颔首,“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120章 她的男人 温知遥出去片刻之后,马车外面便响起了兵戎相碰的声音。 孟初安捏紧了手中的汤婆子,她不敢乱动,以免致温知遥分神。 没过多久,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没有了任何声响。 孟初安思忖一瞬,刚想撩开车窗的帘子看一眼,就见温知遥将车帘撩起坐了进来。 孟初安与温知遥对视一眼,二人下意识地齐齐张口。 “你还好吗” “可有吓到你” 孟初安认真仔细地在温知遥身上扫了一遍,确认他身上无异,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温知遥微微颔首,“都已经全部解决,咱们眼下需要继续赶路,你身子可还能撑得住?” 孟初安点头,“嗯,我已经没事了,咱们赶紧离开吧。” “万万不能强撑,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讲。” “好。” 盯着温知遥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孟初安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这次没有撒谎,许是真被吓到的缘故,她现下除了余惊未散,身子倒是真没有了什么不舒服之感。 过了半晌,见孟初安面上的苍白之色渐渐褪去,温知遥这才放下心来。 他道:“等到了县城,我请个大夫给你瞧一瞧。” “不必折腾,我好着呢” 初安还欲再说,被温知遥打断,“此事必须听我的,不然我会担心。” 微微点头,思及正事,初安看了温知遥一眼,“侯爷可知道是被谁盯上了吗?” “他们是有备而来,被擒后还未来得及审问皆都服毒自尽”温知遥淡淡启唇,倏地怔住,不知在想什么。 孟初安抬头看他,正欲开口问他怎么了,便听到对方问道:“初安,你喜欢吃栗子吗?” 点了一下头,初安挑眉,“还挺喜欢的,侯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知遥并没有回答她,继续问道:“陆照可知晓你这个喜好?” 一听这话,孟初安眸色微暗,深深看了眼温知遥。 见他肃着一张脸,面色还有些复杂,初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侯爷你的意思是说是” 绝对不可能,她知晓陆照的品性,他定然不会 但是初安的确不知事情的原委,所以她无法在温知遥面前为陆照委婉地解释一下。 就算不知事实,如果在旁人的面前,她也定然会袒护陆照,可惜这次没有如果。 犹豫片刻,孟初安最终并没有为陆照辩白。 温知遥看向初安,见她神色慌乱不安,低声解释道:“不要多想,应该不是他。” “他没有理由害我,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些事,随口问问而已。” 话虽是这样说,但毕竟无风不起浪,温知遥绝对有怀疑陆照的理由,否则肯定不会这么问她。 若这件事真的与陆照有关系,孟初安定会要找陆照质问一番。 因为温知遥是她的男人,更是她孩子的父亲,她不准他有事。 最好都是误会。 接下来匆匆赶路,他们到达客栈时已是半夜。 众人皆都疲惫已极,初安更是撑不住,也不管温知遥会不会嫌弃,进了房间后倒头就睡。 初安恍惚之间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在她躺下之后有人帮她擦脸褪衣,动作温柔,宛如一个呵护自家孩子的老母亲。 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初安惊讶地合不上嘴,因为这根本不是梦。 初安以手掩面,无颜见人,眼下很是难为情。 温知遥却不以为意,他唤初安吃饭,“咱们今日不着急赶路,我为你请了一个医女过来,用完早膳,便让她为你瞧瞧身子。” 这般细心体贴,初安哪好拒绝,她轻轻地拉扯一下温知遥的手,“侯爷以后不必如此,本该我来伺候你才是” 温知遥微微一笑,“为了你我甘愿如此,等到了侯府以后,我便给你身边安排几个丫鬟贴身伺候” 孟初安一听,急忙开口拒绝:“侯爷别我这等身份哪里配得人伺候,侯爷你可别打趣我了。” “你以后要做侯府的夫人,自然配得上。” “” 从认识温知遥之后,孟初安的日子可谓是连连渐好。 若问她为何会对温知遥恋恋不舍?她现下就有理由回答。 她也并非是贪恋富贵之人,实在是抵不过对方的温柔以待,再者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温知遥长得好看。 虽不知温知遥是从何处将这医女找来,但初安知道他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想到这儿,心下更是感动不已。 不过,就是这医女的脾气好像有些急躁,“你快将手腕伸过来我诊下脉。” 孟初安伸手到她面前,淡笑着开口,“那麻烦了。” 话音刚落,医女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边把着脉边喃喃道:“知道麻烦,还将人天不亮就拉过来” 初安一噎,不再言语。 医女默了片刻,张了张嘴:“身子没啥事,一切正常。” 简单的几个字,通俗易懂,只是听得初安一时有些懵。 呆呆地点了点头,倏地想起什么,她遂又微微启唇:“我还能问一些事吗?” “问。” “听闻人家三四个月便会有胎动,为何我都近五个月了还一直没有感觉?” 医女一听,就毫无准备地朝初安的肚子伸手过来,吓得后者惊呼道:“你要做什么?” 白了初安一眼,医女道:“不摸肚子,我怎么知道你日子够不够。” 初安抿了抿嘴唇,她有一瞬特别怀疑这人的身份,可终究还是信了。 伸手摸了一把之后,医女面色迟疑地让初安躺到床上,遂又伸手摸了摸,晃了晃方才确认,“日子差不多,第一胎晚一点有动静也正常,有的胎儿天生就是懒,就像你肚子里的这胎,我碰了半天也就动了那么一下。” 孟初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哦,原来如此。” 遂又连忙补了一句,“多谢。” “没事了吧,没事我可就要走了,困死我了。” 犹豫一瞬,初安叫住了她,“再等一下。” “那你快麻利地问。” 许是适应了这医女说话的方式,初安也没觉得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宛如蚊蝇,“就是可以吗?” 医女倏地睁大了眼,“啥?你说得啥玩意儿?” 虽屋内只有初安和医女二人,但说完刚才的话,初安的脸上还是红得不能再红,抿了抿唇,初安只好倾身上前附耳低低又问了一句。 医女啧了一声,继而漫不经心地张口道:“前三个月和后面两个月需要注意,其他月份都可以,但也要有分寸,别胡乱来” 第121章 专治小情绪 说完这些,医女的困劲登时涌了上来,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瞧把人困成这样,初安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她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医女问:“你还有事?没事我可就回去了。” 初安微微摇头,“那你快回去歇息吧。” 听见这话,医女也不啰嗦,直接走了出去。 想来这般赶路,胎儿都未出什么问题,孟初安也没了多少担忧,要说眼下唯一忧心之事,那便是温知遥的安危。 这一小路人马跟踪他们,应该只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实力,恐怕之后就不会这么轻易脱身了。 她如今怀着身子,也动不了武力,现下已到了半路,更是进退两难 温知遥从外面进来时,就见孟初安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顿了顿,他走上前询问:“在想什么?” 孟初安眨着眸子愣了几息,遂又淡淡地笑了,“也没什么,在想咱们何时赶路?” 然而,温知遥却说:“不急,咱们在这县城里过完元旦再走,你觉得如何?” “如此一来是可以晃敌人一招,让他们摸不清咱们接下来的行程,但恰巧也给了敌人充分的准备时间,所以这算不上良策。” 抿了抿唇,孟初安抬眸看他,“还请侯爷能够如实相告。” 温知遥险些一愣,他坐到床边,“倒是瞒不住你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昨日应该是秦慎的人。” 孟初安茫然地挑眉,“秦慎可就是那个秦相?太子妃她爹?” 温知遥被初安这话问得不禁失笑,“没错,是他。” 犹豫一瞬,初安紧张地又问:“那是不是就可以证明这件事与陆照没有关系了?” 温知遥倏地沉默,随即就明白了孟初安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回答,因为他眼下非常的不开心。 见温知遥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孟初安嘴巴一闭,也不吭声了。 随后她佯装乏倦,打了个哈欠,便趴到了温知遥的腿上。 温知遥下意识地想去推开她,结果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我生气了。”温知遥语气十分幽怨。 心里微慌,但初安的面上仍旧镇定,“为什么呀?” “你明知故问!” 初安捏着温知遥的衣袖放到脸颊上蹭了蹭,“乖,不要生气了。” “” 这脾气简直是说来就来,说散就散。 温知遥叹息一声,而后从他腿上托起初安,轻轻咬了一口她的下巴以作惩罚。 初安眨了眨眼。 不疼,有些痒,不过他好像该刮胡子了。 思及此,初安倏地坐起身,摸了摸温知遥的下巴,眉眼笑着道:“在这儿别动,等我。” 温知遥不解初安所为,他虽然没有开口应下,但还是乖乖地坐在床边看着初安打开房门出去了。 没过多久,初安端着脸盆和帕子又折了回来。 温知遥皱眉,刚想说自己已经洗漱过了,便听到孟初安语气不容拒绝道:“你躺下。” 罢了,他忽然觉得这脸再洗一遍也无妨,索性挪了挪身子躺了下去。 只是这刚躺下没多会儿,温知遥就看到孟初安又拿着一截刀片朝他走了过来。 怔了怔,他嘴角慢慢抿起,“你拿这个做什么?” “给你净脸啊!”孟初安的眼眸里尽是温柔,轻声细语道:“这几日赶路你定是没照过镜子,瞧你这唇边的胡茬都冒出来了。” 边说着,初安的手边已经动了起来,她先用热毛巾给温知遥敷了把脸,随后就拿着刀片毫不犹豫地要帮他剔一剔。 温知遥恍惚到此刻才缓过来,他皱眉侧头,“要不然我自己来?” “侯爷你这是不信任我?” “” 温知遥被问得哑口无言。 其实孟初安哪里会弄这个,她无非就是想整蛊一下温知遥而已。 叹了口气,她将刀片扔进了水盆里,垂眸道:“罢了,侯爷果然一直未信过我。” 听见这话,温知遥连忙起身解释,“怎可能不信,只是只是不想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别人。” 孟初安哭笑不得,“就算不提我与陆照从小认识的情分,也是可以问上一问吧?难道侯爷连这个醋也要吃?” 温知遥眼眸一黯,“总归他对你来说不一样。” 此话一出,温知遥自己都闻到了点酸味儿。 孟初安无奈地笑了笑,“侯爷你这般好,我又不眼瞎,真的没必要。” 遂又问了一句,“不过我确实想知道你是因何才会怀疑到他?” 她的眼神清澈,一瞧便知此话不是虚言。 “我将这次知我去泸州之人皆都考虑在内,只有他是个意外。”温知遥认真地道:“而且那家糖炒栗子的小摊,我让周海他们过来时特别留意过,他们路上打听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话已至此,孟初安基本都已明白过来。 栗子确实是她喜爱之物,先前陆照每每来找她时,经常会给她带一包过来。 而且偏偏在她经过时遇上了这么一个摊子,如果说这件事与陆照没关系,孟初安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初安怔愣了一会儿,缓缓启唇,“依你之前说那些人是秦相派过来的,那他与陆照又有何关系?” “这也正是我费解之事,看来需要回京之后好好查一查了。” “那侯爷就不要在此停留了,咱们早日赶到京城,方能早日安心。” 温知遥微微迟疑,“若是想暂时甩开他们,咱们必须要绕路,到时路途漫长我担心你撑不住” 孟初安只问了一句,“这条路可安全?” “目前安全。” “好。”孟初安郑重地点头,“那就绕路,我身子骨很结实,这点儿路不会将我怎么样。” 若是此次是温知遥一人,他绝对不会这般折腾,但如今有孟初安在,温知遥实在不敢去赌,因为他现下越来越看不清秦慎的实力。 第122章 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安全考虑,一行人决定南下远行,途经多地后在绕回临天城进京。 他们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了赶路上面,就算这样,回去的时间也已经超出了预期。 如此一来便遇到了弊端,收不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京城中是什么个情况。 初安一路上有些忐忑不安,温知遥看似平静,想必其实比她更甚,但是初安不敢多问。 经过数日后,他们终于赶到临天城,温知遥下令在此休整一晚,再赶回京城。 “侯爷,咱们不继续赶路了?”孟初安问。 温知遥摇了摇头,“不急于这一时,我让白斫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正好摸清情况咱们在进京不晚。” 初安浅笑应着,“也好,那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温知遥也随之一笑,然后让人送来了热水和热饭,吃饱后两人便可直接上床歇息。 然而正当他们刚躺下没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白斫。 温知遥闻言从床榻上坐起,遂又摸了摸初安的头,“我出去一趟,你困了先睡,不用等我。” 初安微微点头,“好,那侯爷尽量早些回来。” 顿了顿,温知遥低声应了一句,便飞快地套上衣裳出去了。 其实孟初安心如明镜一般,他这一走恐怕不会很快回来的。 她对如今的局势了解不多,只知是太子与怀阳王二人争斗,如今眼看太子的势力越来越薄弱,本该是怀阳王趁机得势,他们因此也该轻松不少,而眼下却被人跟踪,差点陷入险境,这让初安有些搞不明白。 初安觉得,朝堂内斗无非就是狗咬狗,遭罪的永远是老百姓,还不如哪一方赶紧赢了,这样大家都能少受点罪,再说那些外邦敌国巴不得大周朝廷整日搞得乌烟瘴气,他们正好坐收渔利。 温知遥这边,他从房间出来后很快又转到了另一间房里。 白斫扫了一眼周围,看清门外四下无人后随即将房门关上,这才急切般地向温知遥汇报:“侯爷,咱们侯府前几日出事了!” 三天前的晚上,侯府突遭遇袭,尽管温知遥先前在侯府里留有护卫暗中保护,但卫晏还是受了伤,甚至当晚还死了两名看门的小厮。 不过万幸的是,卫晏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温知遥眉头倏地拧起,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斫,“卫晏怎么会被他们盯上?” “卫公子与咱们突然断了联系,他担心您所以去找了怀阳王帮忙,所以才会被” 脸色一沉,温知遥的声音也随之拉高了几分,“那有没有查清到底是谁所为?!” “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是太子。” 一听这话,温知遥冷笑,太子这是全无忌惮的警告! “主子,其实还有一事” “讲。” “圣上突然病重,已经有数日未上早朝,眼下都是怀阳王在主理朝政。” 温知遥微微一顿,这事虽有些意外,但对于如今局势来讲无异于是件好事。 但转念又想,若是真有这么简单白斫便不会提及此事。 温知遥抬眸看向白斫,“可是朝中出了什么问题?” 白斫颔首,“自怀阳王持政的这几日,多名朝中大臣皆以各种事由告假,这些人中包括秦慎。” 温知遥眼眸微眯,嘴角的冷意仍在,“这么着急地露出狐狸尾巴,看来这次是触及到他们的底线。”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子手里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兵部,既然他想与我玩,那就玩把大的!” 反正他与太子已经成为敌人,他们两人之间早晚要有一死,现下太子已没有了英国公的庇护,索性直接正面针锋相对,也可少一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温知遥回来时已是夜半。 孟初安听得动静坐起了身,此时屋内的烛火已熄,借着朦胧的月光二人目光相对,一时都没有说话。 愣了愣,温知遥率先开了口,“怎么还没休息?”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没有你在,我恐怕很难睡着。” 温知遥看着初安笑道:“原来如此,下次我定早点回来。” 说完,温知遥便宽衣躺到床上,伸手将初安揽入了怀中。 “好了,这下不冷赶紧睡吧。” 初安勾了勾唇角,恩了一声就将头埋在温知遥的胸前。 他身上如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股药香味,只剩下淡淡说不上来的味道,谈不上很好闻,但却让孟初安莫名的心安。 见温知遥只字未提,孟初安也并没有多问,恐怕就算他说了,她也未必能为他分忧,最后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所以对她来说讲与不讲也没什么大不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吃完早膳他们又要继续赶路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原因,孟初安一言一行都变得不再鲁莽起来,就连内心也变得柔软了几分。 出了客栈门口时,见店里跑堂的伙计正在轰撵一个小乞丐,瞧着小乞丐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她就实在于心不忍,便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给他。 “拿银子去买身棉袄穿上,再去吃点热乎的东西。” 小乞丐眼巴巴的看了一眼钱袋,又瞧了一眼初安几人的打扮,脚下的步子根本不敢前进半步。 缩了缩脖子,他声音颤颤:“夫人,您能将银子扔在地上吗?” 初安不解地挑眉,“为何要扔在地上?” “您不扔在地上,小人小人不能要。” 温知遥见初安在犹豫,便将初安手中的荷包接过,随手拿了一锭银子扔在小乞丐面前,然后在初安的怔愣中牵着她上了马车。 银子扔在地上之后,小乞丐的眼眸中瞬间有了光彩,他趴在地上捡起来,随即对着马车连连磕头。 “谢谢贵人,谢谢” 车上,孟初安皱眉看向温知遥,“为何一定要这样?” 温知遥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解释道:“这是他们的规矩,贵人的赏赐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天赐之物,他们身份卑微所以不能张手去接。” “我怎么不”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初安想说的话倏地卡在喉间说不出口。 若不是遇上温知遥,想必她也没这个闲钱去帮助别人,就算之前有遇到行乞之人,她最多就是给几个铜板。 所以想想就明白了,人与人是有差距的,所经的待遇也会因此不同。 就算再接受不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一点必须要认清。 突然又想到马上进京即将要面对的现实,孟初安遂才顿感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 见孟初安一直不说话,温知遥安抚般的握紧了她的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初安浅笑着摇头,“没什么,以后我不懂的还请侯爷多多指点。” 温知遥微微颔首应着,“我会一直在,你不必多想。” 虽然这话听着仍旧没底,但初安心下渐安,也就甩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心想,已经这样了,且走一步看一步,这天下总不能有绝人之路吧。 第123章 遇袭 路上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道路上,赶路人的踪迹尤为显眼。 扫了一眼窗外飘扬的雪花,温知遥放下车帘看向身边的人,“可觉得冷?” 初安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很冷,感觉这京城要比泸州暖和多了。” “的确是这样,其实京城的夏季也很热,还不知你可能过得习惯”温知遥轻声说着。 听见这话,初安玩笑道:“倘若我过不习惯,侯爷可会送我回去?” 温知遥眼眸微眯,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美!” “” 两人有说有笑,一路上倒也没觉得无聊。 这时,马车忽然停住,车内说笑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温知遥微顿,他问:“出了什么事?” 白斫道:“主子,属下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 刹那间,漫天的箭雨携着雪花铺天盖地的飞射而至,白斫几人下意识地拿刀格挡,几番招式之下将那些箭头纷纷调转了方向,最终皆都砸落在地上。 敌人见远攻不行,那便只能选择近战。 树林中登时冲出了十几名黑衣人。 周海见状立即催促白斫,“这些人交给我和童五,你赶紧带着主子先离开这里!” 容不得犹豫,白斫飞快地驾起马车。 这次绝对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地想要他们的命。 马车因行得极快的缘故不断颠簸,温知遥很担心初安的身子,便紧紧地抓着初安的手,将她抱在怀中。 “别害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初安脸色有些白,恩了一声后,喃喃道:“我没事,我没事” 话虽是这样说,但扣在温知遥手中的五指却在死死用力。 怎可能不怕,只是初安不能慌。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保持警惕,她不能让温知遥因此分神。 敌人实力不弱,仅凭周海和童五两人根本拦不住,不过片刻,便有黑衣人围了上来,将他们的去路全部封死。 这一行人刀剑齐出,迅速地朝马车袭来。 白斫一边防着周围的刀剑,一边护着不让任何人靠近马车,不过再遭几招下来定然会感到吃力难敌。 马车内,温知遥神色复杂地看了孟初安一眼,低声嘱咐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一会儿我将人引向树林,你跟着白斫趁机往东走,千万不得回头。” “我不要,我不走!”孟初安想也没想地拒绝。 “想想我们的孩子,你现下绝不可有事 。” “可是对方这次恐怕是下了死手” 温知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听话,咱们的人很快就会到,这点小喽啰伤不了我。” 不等初安开口,温知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白斫,带着夫人离开!” “主子!”白斫愕然,“属下不能走” “这是命令!” 说完,温知遥以极快的速度朝路边的树林奔去。 果然,黑衣人见到温知遥的身影,便齐齐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恍惚一瞬,方才纷纷追上去。 白斫脸色瞬间苍白,咬了咬牙,他扭身上了马车驾马离开。 孟初安坐在马车里,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以侯爷的武功当真能敌过他们?” 白斫眼下可没心思与她隐瞒着什么,直接回道:“若是主子的苍行在手,必将十拿九稳,可如今主子身边什么武器都未带,我不敢保证。” 孟初安闻言蹙起了眉,那温知遥岂不是很有危险! 就在这时,她的肚皮倏地被踢了一脚。 孟初安诧愕,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肚子。 难道这就是胎动的感觉! 所以你也在担心爹爹吗? 不能再有耽搁,初安随即掀开车帘,“白斫,你将我放下,快回去救侯爷!” “” 犹豫一瞬,白斫皱眉,“侯爷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他家主子对孟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他们这些人全都看在眼里,就算白斫内心不是真愿护送,那他也不敢让孟姑娘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别再犹豫了,他们根本不会杀我。”初安正色道,“还有重要之事未做,侯爷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好!”白斫倏地勒停住马车。 想了想,他又道:“夫人,您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若是路上碰不到青枫,十里之外有处断桥,你可先躲在那里。” “如果今夜我未能带主子回来” 初安眼下已顾不得惊讶白斫为何会突然改口,她颔首应下,“知道了,那我就在那里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初安扶着车辕下了马车,看到白斫掉头离开后,方才转身往东面的方向走去。 擦了擦眼角抑制不住的泪水,初安捂着肚子,口中呢喃道:“孩子,别担心了,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大雪还在下,没一会便落得初安满头雪白。 她抬眸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不知为何,身上竟开始有了些冷意,是那种无论怎么走下去,也散不掉的冷意。 搓着手哈气,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初安脚下的步子也随之逐渐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孟初安怔了怔,抬头一看,就见有人领头带着一行人朝她这边迎面而来。 “你们可终于来了” 看到孟初安出现在这里,青枫微微一愣,他随即反应过来,“初安,侯爷他们人呢?!” “侯爷路上遇袭”眼前倏地一黑,初安晃了晃脑袋,随即扭身往来时的方向指去,“那边,快去!” 第124章 她不要守寡 对青枫说完这些之后,孟初安倏感头重脚轻,她终于再也撑不住,晃晃悠悠地向后栽倒在地。 待她睁开眼时人竟已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身旁还坐着一位陌生的少女。 这名少女扎着两尾双丫髻,瞧着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乌溜溜的双眸直直地盯着初安,眸光如镜,干净明亮,让人一点也生不出反感之意。 在初安疑惑且带着些打量地目光之下,对方率先开了口:“姐姐你可终于醒了!” 少女说话时眼眸里含着笑意和惊喜,唇角两边浅浅的酒窝也随之忽隐忽现。 听见这位陌生的少女叫自己姐姐,初安心中不由得怔愣片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遂又撑着床面坐起身,“你是谁?” “姐姐莫怕,我不是坏人” 这名少女话才出口,门外就走进来一人接上了她的话,“她是我家小妹,名叫卫曦,孟姑娘可以叫她小曦。” 听见来人的声音,少女的眉眼弯了弯,她扭过身唤道:“哥哥,我正想出去叫你,这位姐姐刚醒。” 原来是卫晏。 愣了一瞬,初安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遂又急忙询问道:“卫公子,侯爷他人呢?” 与初安对视了一眼,卫晏有些迟疑:“他如今在别的房里” 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初安掀开被子就欲下床,可这虚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刚准备抬脚就觉得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姐姐你得了风寒,足足睡了两日身上的高烧才退,如今还不可下床走动。” 多亏卫曦眼疾手快,她扶住了险些要摔倒的初安,继而将初安又重新送回到床上。 见状,卫晏方才收回了抬起的胳膊,默默地退了回来。 初安揉了揉眉心,缓了片刻,她向卫曦道了一声谢。 遂又扭头看向卫晏,“侯爷他到底如何了?我想要听实话。” 顿了顿,卫晏抬头看她,“知遥他因身中数刀失血过多,人此时还在昏迷当中” 眼眶一红,初安这下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那些人伤不到他吗?! 他这个大骗子! 初安哽咽着继续问:“那他可会有性命之忧?” 卫晏默了片刻,才微微启唇:“若是这两日醒了,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若是不醒” 他的话点到为止,彼此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初安担忧地皱起眉头,正欲再问,却听卫晏又道:“你昏倒时摔到了身子,虽无什么大碍,但也需卧床休息两日,这期间你倘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曦。” 卫曦听见这话反应过来,随即从身上抽出帕子递到孟初安面前,“是,姐姐需要什么尽管找小曦。” “谢谢小曦妹妹。”接过帕子,孟初安擦了擦脸颊,倏地又想起什么,“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可有查清楚?” 卫晏看了初安一眼,并未急着回她,而是对卫曦道:“小曦,你去炉子那边瞧一瞧,待药熬好了给孟姑娘端来。” 卫曦到底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没有多想,点头答应着便就出去了。 初安见状恍然,待卫曦走远后,方才开口:“抱歉,竟忘了这些。” 卫晏摇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继而启唇回答初安之前的问题:“听青枫说他们赶到之时,知遥的身边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且白斫他们皆都深受重伤,能将他们伤成这般严重,恐怕多半是来自江湖势力。” 孟初安垂眸,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她道:“你快去与青枫讲,让他派人盯紧了陆照,还有太子和秦相那边也万不可松懈,我感觉这几日他们必有大动作。” 卫晏心下微惊,他没想到温知遥竟将这些全都告知于初安。 不过,由此也可见温知遥对初安的重视。 但卫晏心中还有疑惑,陆照这人他有所耳闻,他不解这件事和陆照有什么关系,更何况陆照如今还是怀阳王的人。 “这陆大人可是做了些什么?” 初安想了想,便将之前她同温知遥的猜测,以及在路上发生的意外都与卫晏说了一遍。 说实在的,孟初安直至如今也不愿意怀疑陆照,但是她却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只希望这一切皆是巧合而已。 “好,你在此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寻青枫说明此事。” “卫公子。”初安突然叫住了卫晏,“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你伤寒未愈,在那边唯恐对你身子不利,还是等知遥醒了再去” “我能撑得住,如果看不到他,我心里实在不安。” 卫晏深深地看了初安一眼,叹了口气,“罢了,待你服完药后,便让小曦带你过来吧。” 嘴角微挑,初安点了点头。 她可不管什么皇室的争夺,更不管谁会是最后的胜者,她眼下只要温知遥没事,便再无所求。 卫曦搀扶着孟初安过来时,青枫和卫晏也在房内。 天色已黑,昏暗的烛火照得温知遥面色微黄,唇角惨白,早已没了昔日光彩焕发的模样。 见温知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孟初安脚下地步伐明显慌乱了不少,好在她的身子不重,卫曦还能将她扶稳住。 来到床前,初安缓缓靠坐在床榻边,想将温知遥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塞回被褥里面,可刚触上便发现他的手冰凉无比。 忆起先前,每每握着她的时候,他的手永远都是宽大温热的,让人一握住便再也不想分开。 初安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双手之中搓了搓,口中呢喃道:“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好会没事的,怎么还将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见状,卫晏微微一顿,他挥手示意青枫和卫曦同他一起退了出去。 房内此刻便只留下他们二人,憋在心中的话在骂出来也无所顾忌。 “温知遥你这个王八蛋,若是你还不醒,我明日可就收拾包袱回泸州!” 许是这话被床上的人听了进去,他的眼皮竟然微微动了一下。 初安倏地瞪大了眼睛,她怀疑自己看错,坐直了身子又道:“我可不要做什么寡妇,到时我就用你给我的银子找个年轻貌美的夫郎” 第125章 准备回府 好你个孟初安! 温知遥昏睡了许久,意识恍惚,眼皮实在沉重地厉害,久久睁不开眼。 起初他只觉得在那一片昏天暗地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他试图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待他听清那人说什么后,顿感连着骨头皮肉都在发疼。 这个女人真是气死他了! 可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却又说,“告诉你,这辈子招惹了我,就休想再撇下我!” “你胆敢有事,我就算闯入阴曹地府也要和你绑在一起” 说着说着,她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温知遥这下有些慌了,他暗暗用力,努力地去睁开眼睛。 双目朦胧间,就见初安埋头在他手边痛哭,不一会儿便打湿了他的掌心。 心口又是一疼,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开口,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我不走” 听见声音,初安猛然抬头,一时都忘了哭泣。 倏地想起什么,她扭头对门外喊道:“快来人,侯爷醒了!” 听到初安的声音,站在门外的青枫神色一惊,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连忙喊人去通知卫晏,遂又急急地冲进房内。 “侯爷,侯爷” 温知遥听得连连皱眉,真是聒噪! 一旁的初安见状用衣袖囫囵地擦了把脸,而后对青枫道:“你小点儿声。” 青枫微愣,咽了口唾沫,继而低声询问:“侯爷,您可要喝水?” 床上的人侧头看他一眼,沉默无言。 孟初安帮温知遥应下,“快去倒杯温水过来给侯爷润润嗓子。” 刚给温知遥喂了两口水,卫晏和卫曦二人便匆匆赶了过来。 卫曦走到孟初安身侧,她道:“姐姐,我陪你到旁边休息,让哥哥给侯爷瞧瞧。” “好。”初安颔首应下,便被卫曦扶着坐到椅子上。 她抬眼看着床榻那边,目光平静,内心实则担忧不已。 片刻之后,卫晏放下温知遥的手腕,暗暗松了口气,“好在你命大,胸口上的那一刀若是再深两分,我也救不了你。” “你这一身伤如今必须要卧床休息,且吃药调养几日,有什么事交由我们来做。” 扭头又看了一眼坐着的孟初安,“孟姑娘你也需要多加注意。” 听着卫晏的交代,初安抓紧椅子扶手的五指缓缓松开,点了点头。 温知遥闻言拧起了眉,“她怎么了” 未等卫晏回答,孟初安抢着开口:“我什么事也没有,卫公子只是顺道提醒我一句而已。” 她勾起嘴角,冲温知遥笑了笑,示意自己当下好得很。 卫晏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犹豫一瞬后微微颔首。 见此情形,旁人都不好多留,卫晏找了由头出去后,其他人也紧跟着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间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过来。”温知遥道。 孟初安扶着腰起身,不过几步之远,也花费了她不少力气。 果然,这身子也是需要休息了。 “我在没有醒之前,依稀听到某人说了些胡话。” 温知遥声音很轻,但足以让身旁的人听个清清楚楚。 初安想也没想地摇头,“你听错了。” 温知遥微微眯眼,紧抿着薄唇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初安神色丝毫不慌,隔上一层厚厚的被褥,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这里疼吗?” 本想说不疼,可想了想,温知遥点头,“很疼。” 喉头微动,初安又问:“他们都被你杀了?” “算是吧,那些人好像都是些死士,最后一人见敌不过我,便直接服毒自尽了。”温知遥道:“要不是抢来的武器不太顺手,不然我也不至于如此。” 初安垂眸,沉默了片刻,方才幽幽启唇:“等我生完孩子,侯爷教我武功可好?” 温知遥一愣,“女子学武很辛苦,再说以后有我保护你,不必吃这苦头。” 初安摇头,“我不怕吃苦,在先前也学过一些拳脚,是有些底子,但也只能防身,不过若是侯爷肯教,我想应该不难上手。” “为何非要学武?” 初安看着温知遥,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想成为侯爷的左膀右臂,而不是累赘,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想与你一起面对。” 温知遥心口微微一紧。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只求自保,不争也不抢,如今他已深陷旋涡之中,却还是拉着她一同入了局,所以不管往后如何,他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 所以,他并不想答应。 温知遥的沉默代表着他的答案,孟初安心下明白,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还有时间容他考虑。 孟初安坐了一会儿,见温知遥睡着后,才开始慢慢地往外走。 她的肚皮时不时地会发紧,有些不舒坦,确实如卫晏所说,她也需要注意着一点儿。 连着安安静静地休养了几日,初安的身子已恢复如初,温知遥的情况亦逐渐好转了不少,白斫也差不多了,就是周海和童五两人受得伤比较严重一些,尤其是童五,眼下还不能下床走动。 卫家世代行医,族里眼下虽人丁稀少,但医术却是各个精湛,留在此处养伤再好不过。 不过卫府地处京郊,离京城仅才有二十多里地,他们如今已经一拖再拖,一直不回去终究是耽误了不少事情。 走的那日,卫晏也要同他们一起离开。 温知遥让他在家多待几日,可对方却根本不愿。 不看着温知遥生龙活虎的模样,卫晏多少是有点不放心。 马车缓缓地行着,比以往的速度要慢了许多。 此刻的车内一时很安静。 可初安不说话,并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满心的惆怅只有自己知道,且无人能言语。 她实在担心将来的日子不太平,温知遥夹在她与老夫人之间会很难做。 她也不是个甘愿委屈求全的性子,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反之也一样。 看不明白初安的神色,温知遥道:“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或许还能为你排忧解惑。” 抬眸看了一眼温知遥,孟初安抿了抿唇,“我想家……想我娘了。” 温知遥听闻此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事他不仅帮不上,还是主谋,说多了还会惹对方不开心,所以眼下不如不说。 温知遥的心思初安也能猜想到一二,她要得就是他不要说话,现下安安静静地就挺好。 毕竟女人的烦恼,与他又能说得明白吗? 就算真的能,她也不想说,总不能坦诚地告诉他,帮我与你祖母斗斗法吧…… 第126章 承蒙不弃 当广安侯府的马车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城中时,有人或许比孟初安更加烦恼。 陆照下了早朝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在望天楼的雅间内独自喝起了闷酒。 楼里的小厮从这边经过时,见陆照面前桌子上的菜肴丝毫未动,却摆了三四个打翻的空酒壶。 想了想,轻声劝了两句,“大人,空腹喝酒伤身,您可要注意着身子呐。” 说完,便作势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双目有些迷离,摇晃了下脑袋,陆照看向进来之人,“老师可愿意见我?” 小厮摇头,“主人传信说,大事未成之前,他不会见你的。” “主人还说与你同乡的那位女子,当断则断,下次若是你再敢扰乱计划,别怪他不念师生情分。” 一听这话,陆照竟然笑了,但心头滞涩,笑容里自然便透着几分伤感之色。 小厮才不管陆照听完这些有何作想,他继续道:“还有主人命你尽快与冉乐公主完婚,没有多少日子可以再拖了。” 圣上时日无多,可以说是只剩下一口气,若是此时不将婚事办了,赶上国丧又要耽搁许久。 眸色沉沉,陆照没有立即应下,而是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饮下。 小厮见他不说话,语气瞬间变得有些冷肃,“陆大人,别忘了是谁将你推到这个位子上,若是不乖乖做事,主人照样可以将你送回谷底。” 陆照瞥了小厮一眼,眉心不可察地一皱,遂又启唇淡笑道:“回去告诉老师,学生知晓了。” 听见这话,小厮方才敛回神色,开口扬声道:“大人若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那就不打扰您了,小的告退。” 丢下这句话,小厮便转身开门离开了。 待小厮离开后,陆照又倒了一杯酒饮下,不知为何,这酒的味道突然食之无味,甚是难咽。 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松开,这酒杯就顺势落到了桌子上。 沿着桌沿的弧度,滚了几圈,最后意料之中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若是当年他蒙昧无知些,没有急功近利,好高骛远之心,那是不是便可以和初安在泸州一起共赴美好将来 每每想起此事,陆照心中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阿嚏” 温知遥略微一顿,他递了一张帕子给初安,“可是夜里冻着了?” 初安摆手示意不用,“没事,就是鼻子突然有点酸而已。” 温知遥微微颔首,收回了帕子。 忖思片刻,他开口:“一会儿若是你不想见祖母,可在马车上稍坐会儿再下来,或是待我与祖母解释之后” 看了温知遥一眼,初安打断了他,“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我到了侯府后反正早晚都要见的,无妨。” 温知遥薄唇张张合合,最后只道:“也好。” 初安就算内心抗拒,但眼下她即将就要进了侯府的门,甭管她身份本事够不够,也不能临阵逃脱,失了气势。 她不怪温知遥不懂她的心思,一个男子,从不涉及后宅之事,要是真懂她才会觉得奇怪。 果然,他们赶到之时,老夫人正领着一群丫鬟婆子在门房前等候。 说起来,一把年纪也实在是不容易,偌大的侯府,就这祖孙俩相依为命,得亏温知遥是个孝顺的,不然她这晚年更加凄惨。 想到这儿,孟初安感觉嘴上都要软了几分,厉害的话估计一会儿都使不出来。 “知遥,你这小子可终于回来了” 老夫人被孙嬷嬷搀扶着走到温知遥面前,她抓着温知遥的手一顿嘘寒问暖。 被忽视在一旁的孟初安抬头看了看天。 白云连成片,一眼瞧不见太阳,不算什么好天气。 还不等初安欣赏完,她就听身前的人道:“祖母,我将初安带回来了,她如今” 结果老夫人却不等他说完,开口道:“你这一路劳顿肯定累坏了,祖母让人给你备了热汤,快去梳洗一番后,喝些暖暖身子。” 不意外,甚是比初安料想的要好上许多。 最起码人家没有直接将她轰出去。 神色微僵,温知遥将手从老夫人手中抽了出来,遂又扭身牵起初安。 “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有我在,任谁也欺负不了你。” 语气虽是平平淡淡,但分量极重。 这让老夫人心中颇为不适,甚至有些厌恶。 她实在忍不了,刚想开口,孙嬷嬷却突然插嘴道:“外头冷,老夫人您身子骨刚好,可不能久站着,咱们都快些进去吧。” 孟初安听着扬了扬眉,这老夫人身子明明瞧着挺硬朗的,还真没瞧出来哪里不好。 并且这话让温知遥十分反感,他吸了一口气,转身对后面下车的卫晏道:“麻烦你好好为祖母瞧一瞧,这三天两头的她老人家总是不舒坦,我都要开始怀疑起你的医术了。” 卫晏一愣,他没有说话,而是朝老夫人行了一礼。 这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明白其中的隐晦之意。 可老夫人却不能发怒,面色微红地看了卫晏一眼,“好孩子,辛苦你了。” 这时,孙嬷嬷抚了抚老夫人的背,低声道:“老夫人,咱们先进去吧。” 老夫人回过神,交待了句让温知遥不要忘记去祠堂上柱香,报个平安,便带着来时的那群人先行离开了。 难为她满心的欣喜,被孟初安的到来,毁了个干干净净。 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孟初安抿了抿唇,看了眼温知遥。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可以一言不发,仅凭温知遥的寥寥数语,便抵消掉了她来之前的所有不安。 倘若他可一直如此相护,这鸡零狗碎的日子看起来好像也不难过。 思及此,孟初安扣在温知遥的手中的五指猛然收紧,她轻声说了句,“承蒙不弃,往后余生还请侯爷多多关照。” 温知遥微微皱眉,他捏了捏她的鼻尖,“瞎说什么!我何时弃过你?” 瞧着二人这般,卫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得清了清嗓子,“我进去了。” 抬脚刚走了两步,他倏地顿住,“若是不想被老夫人知晓你受了伤,我劝你也赶紧进去休息。” 此话一出,反应过来的两人怔了一瞬,遂才老实听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