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绿,不负春光》 第1章 酗酒的代价 “周军媳妇!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连串尖锐的喊声不知从槐花村哪个地方传出来。 村里人都住的近,院墙又矮,大半的人家都听到了,纷纷从家里跑出来。 全是一些老弱妇孺,家里的汉子大都在田里劳作,有拿着锅铲的,有端着菜盆的,甚者还有那小孩子正上茅房,裤子提一半就跑出来的…… 人人都在好奇,到底出啥事了,这声音听着就心惊胆战。 “周军他媳妇呢,快来啊,你家男人在田里晕倒了,怎么叫都不应啊!” 众人终于弄清楚了怎么回事,而周军媳妇李氏也踉踉跄跄的从家里奔了出来。 只见她脸色煞白,手脚僵硬,人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来,眼泪无意识的往下掉。 她无力的抓着跑来通风报信的张家媳妇,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张,张嫂子……” 急性子的张家媳妇一把握住李氏的手,大嗓门的吼道 “哎呀,周军媳妇,你得撑住啊。你家男人已经被他二哥背着去刘老汉家借驴车了,赶紧把家里能拿出来的银钱都带上,咱们得快点追他们去!” 被张家媳妇这么一吼李氏总算是清醒了一点,慌忙跑去卧房掀开地砖,抱出一个旧匣子。 她把银钱一股脑的都塞进荷包,又迅速把荷包放入里的暗袋中,这才放心的跑出去。 众人很有默契的让开一条道,李氏被身材壮硕的张家媳妇拽着胳膊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周家院子里围着的人一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边往外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孩童还在兴奋的打闹嬉戏。 没人记得这个家里还留着两个孩子,又或者不想多管闲事吧。 毕竟这年头家家都穷,没人舍得多做出两人份的饭菜给不相干的人吃。 周小溪牵着妹妹的手站在堂屋的门边,看着一院子的人最后走的一个不剩,就连大伯娘和二伯娘也只是端出长辈的架势,嘱咐她姐妹二人懂事些,看好家别到处乱跑云云。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在脑中飞快思索着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年仅十二岁的周小溪不该如此冷静,她此时的反应如果被外人看到会觉得她是不是中邪了。 事实上,原本的周小溪在去年冬天就因为不小心掉进结了冰的河里,得了风寒一病不起,很快就丢了性命。 如今的周小溪是借了原主的躯壳,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 前世的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大龄剩女,妥妥的社畜一枚,不知是什么样的机缘让她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异时空里。 也许是加班时过劳死了,被哪位过路神仙因一时怜悯顺手就给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吧。 手被轻轻晃动了几下,年仅十岁的周小楠白着小脸、颤着声音说: “姐姐,咱爹会没事的吧?对吧?” 周小溪被拉回了思绪,转头看向妹妹。 “小楠,姐姐也不清楚呢。不过咱爹还那么年轻,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而且咱们不能只顾着担心害怕,得想想能做点啥。” 周小楠原本特别的害怕,听着姐姐冷静又温柔的声音,她也渐渐安下心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再也不跟自己争抢东西了,变得越来越稳重安静,还特别能干。 自己家没有男娃,总是被村里人看不起。 不过周小楠才不在意,她觉得自己的姐姐比村里所有的孩子都优秀,男孩子也没姐姐能干,将来有他们羡慕的! “姐姐,你快给我分配事情,我一定不偷懒!” 周小溪怜爱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咱们啊,当然是先把中饭给做了,填饱肚子再说。” 灶上的火早就熄了,半熟的豆角因为没添水已经干在了锅里,隐约散发出一丝焦糊味,炒菜的锅铲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周小溪捡起锅铲清洗干净,又往锅里添了点水,让妹妹帮着烧火,勉强把这个菜拯救了一下。 姐妹两个吃着粗粮饼子,就着难以下咽的豆角,将就着吃了顿中饭。 “小楠,咱娘陪着爹去看病,路途太远,估计这会儿还没到医馆呢。” “咱俩都是姑娘,年纪也太小,没办法赶去城里看爹娘。既然只能呆在家里,我们就把家里的活计都干了。你觉得怎么样?” 周小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和。 “那你去把鸡舍打扫干净,换上清水和麦麸。我去打水,把水缸添满。” 说罢,周小溪就提着家里的木桶往村头的水井走去。 她年纪小,又生的瘦弱,只能半桶半桶的往家提。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热的满头大汗才总算把水缸添满。 与此同时小楠也没闲着,捡着家里能干的碎活全干了。她本想抱着木盆去把衣服洗了,被周小溪一把拦下。 “小楠,河边太危险,你还太小,我去洗。你把家里的白面拿出来掺一半的杂粮粉,把面和上,等我回去烙些饼,等爹娘回来吃。” 周小楠乖巧的点头,飞快的跑回了灶房。 姐妹俩忙活了大半日,直到日落黄昏。 两个女孩把家里能干的活全干完了,锁上大门就跑去村口蹲着。 有那坏心挑事的半大小伙子,流着鼻涕,趿拉着草鞋跑过来对着姐俩儿就开始大声嚷嚷: “周小溪,周小楠,两个赔钱货,你们爹要是没了就等着被卖了换钱吧!啧啧啧,平时装清高,这下好了,你们要给别人家当洗脚丫鬟喽!” 其它几个少年也跟着嘻嘻哈哈起哄,本是最有朝气的年纪,现在让人看着,真是觉得厌恶。 有时候,孩子的恶才是最纯粹的,他们没有成年人的感同身受,也不懂得什么叫设身处地。 第2章 最坏的情况 周小楠被气的满面通红,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如果是十二岁的周小溪,她也只能无助的哭泣。 半大小子,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家里大人又不好好教孩子,个个都是怎么坏怎么来。 不过,如今的周小溪内里住着的可是三十多岁的灵魂,什么世态炎凉没见过! 她平静的看着这帮人面无表情、双拳紧握,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们。周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气,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人拼命。 眼见这姐妹俩不搭腔,尤其周小溪看着又格外瘆人。 几个小伙子顿时做鸟兽散,又觉得直接走掉显得太怂,于是嘴里大声说着污言秽语,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 “姐姐你好厉害,都没说话就把那几个讨厌鬼给吓跑了!” 小楠口气中满是崇拜,眼里还挂着泪花,一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楠,别在意那帮坏人说了什么,不相干的人我们就当听狗吠了。咱们爹娘也该回来了,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嘴上这样讲,其实情况并不乐观。 周小溪一直在思考,自己这个刚认识半年的爹,到底为啥会晕倒。 张大娘嗓门虽大,但几乎没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是,今年不过三十岁,在前世就是个大小伙子。当过兵的缘故,身体素质很好,村里的汉子里属他最壮硕。 不过,周军的生活习惯很不好,喝酒、抽烟、熬夜他全占了。 明明很有上进心的一个人,为什么回乡后不想好好过日子呢? 这事李氏是跟小溪抱怨过的。 周军刚出去军籍,卸甲归田回乡那会儿,家里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作为全村唯一一个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回村了,大家都格外的兴奋和好奇。 每天都有一堆人跑去周军家,听听这位兵老爷聊奇闻趣事,顺便还可以蹭些吃喝。 周军此人又格外爱面子,再加上自己常年不在家,媳妇孩子全指望村里人帮衬。为了表示感谢,从城里买了不少新鲜物件分给村里人,自家兄姐给的更是丰厚。 这一番折腾下来,周军手里的银钱已经去了大半。 可是村里人可不这么想,都是兵老爷了,手里咋可能没银子呢? 这风光背后打肿的脸和扎紧的裤腰带,只有自家人最清楚。 好东西分完了,周军这位兵老爷的新鲜事也都讲无可讲了,这个家也就逐渐冷清下来。 当生活开始步入正轨之后周军才发现,自己跟村里人没什么不同。 每日也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去地里刨食,他好像除了比别人能打架之外,也没什么赚钱的本事。 本想着去县衙找个衙差的活计,却苦于没有门路,被人给嘲笑着轰出了县衙。 受了屈辱的周军白天照常去地里干活,一到晚上就拎着二两劣质酒去找他二哥胡侃,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家。 李氏不是没劝过,奈何周军死要面子。 他觉着婆娘去别人家叫自己丢人。有一次更是恼羞成怒,狠狠扇了李氏一巴掌。 李氏虽不是个软弱的性子,但到底只是个乡野村妇,以夫为天的观念根深蒂固。 委屈的哭了一场之后就自我安慰,自家男人虽然爱喝酒,但也没耽误白天的活计,那就随他去吧。 这一放纵就是三年,按着前世的经验来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突发了脑梗。 一想到这里,周小溪就开始全身发冷。 在这样一个思想封闭,民风完全未开化的穷乡僻壤,一家人如果从此失去父亲庇护,家里还没有男丁支撑,那将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虽然周军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可是这半年多的相处之下,周小溪确定不会有什么亲戚来帮扶他们这个家。 但愿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想到此处,周小溪看着村口方向的眼神愈加急切了起来。 直到西边的天空只剩最后几片彩霞残影的时候,一道催赶驴车的声音才隐约从远处传来。 ’周小溪牵着妹妹的手飞奔向驴车,跑到车跟前,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李氏打断。 “大姐儿赶紧回家去叫两个有力气的邻居叔伯,一会儿让他们帮忙把你爹抬回屋……” 额头冒出一滴冷汗,怕什么来什么!如果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话她爹早该醒了! 周小溪克制住自己脑中各种混乱的思绪,抬脚就往家跑。 等驴车到了周军家门口时,村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周小溪的大伯和二伯还有爷爷正一脸严肃的等在那里。 待众人一看到驴车,就一哄而上的围了上去,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李氏,甚至还有人想要伸手去扒拉躺着一动不动的周军。 周小溪正不错眼的盯着父亲,看到有人手欠的想要动手动脚,立即就冲了过去。 “大家都让一让,我爹生病了,他需要休息!赵叔、张叔,辛苦你们把我爹抬回去吧。” 几个汉子本想把周军扶到张大勇的背上,其余人扶着进屋。 没想到周军的身体僵直、紧绷,顿时心下一慌,这周军到底还活着没啊! 赵庆假装去抓周军的手腕,偷偷探了探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是有跳动的,顿时心下一松。 既然没法背,几人干脆把周军抬回了家里。 原本还有几个孩子想凑热闹,紧跟着往前挤,被自家大人狠狠拍了一巴掌,扯回了家。 这边卧房里,周小溪站在门外听着长辈说话。 周老爷子猛抽了一口旱烟,缓缓开了口, “周军他媳妇,你别哭了,听的人心焦。老二,你脑子活泛,跟家里人说说,你三弟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出去了大半天,人怎么还不醒?” 周家老二用手使劲儿搓了两下脸,感觉脑子能转了才哽咽的开口: “爹,城里的大夫说老三的头里有淤血。咱们拖的时间有些长,可能伤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