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女配后我沉迷搞钱》 第1章 如果我有罪 初秋时节,空气中还带着残夏未去的燥热。 秋风带着些萧索吹落低矮土坯院墙上干裂的土粒,屋内豆大的灯点也被吹得晃了又晃,尘土被风撒在木桌的裂缝里,桌上泛黄的书页哗啦啦地响,最后“吧嗒”一声合上,露出的封面上书《四书集注》几个大字,看得出这屋的主人是个读书人。 然而此时屋内的声音却与这圣贤书不大相符,木床上传来人悉悉索索翻动的动静,还带着些难耐的低喘,似是痛苦,又像欢愉,听得人面红耳赤。 许清正是意识朦胧的时候猝然听到自耳边传来的暧昧声响,同时还有个滚烫的躯体压住她的左半边身子,灼热的喘息扑在脖颈上,烫得她立刻弹身而起!她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这间狭小破败,从未存在于她记忆里的古朴小屋,登时便起了一身冷汗。 正要悄悄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伸出一只脚,却被一阵剧痛席卷了全身,车祸现场的片段如同用老式电视机在她眼前播放,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其他陌生的破碎画面,驳杂纷繁,一瞬间悉数塞进她的脑海,挤得她大脑胀痛。 虽然还没理清这些纷乱的记忆,但她大概知道了自己是穿越到了个架空朝代,穿成了一个同叫许清的农家小姑娘。 “嘶……”许清没忍住痛呼出声,被货车碾过的痛感似乎还残留在她身上,伴随着一阵阵太阳穴的抽痛,许清一时间面容扭曲。 这一下似乎是吵醒了许清身侧的人,他扯着衣襟闷哼一声。 许清捏着额角好容易才缓过劲来,被身旁人的动静吸引注意力,这才转头看向刚刚在自己耳边连呼哧带喘气的男人。 谁知这刚一转过头许清就僵住了。 眼前的少年貌美非常,尤其是他眼角那一抹带着春意的潮红,看起来就更像一朵缀着桃色的粉白芙蓉,而且美人的手还不住地扯着自己的衣领,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让这间狭小的小土屋此刻都显得春意浓浓。 但许清此刻四肢僵劲却不是因为花痴,而是因为原主的记忆告诉她。 ——美人这样是她的锅! “救命啊!!!” 这是许清此刻内心唯一的想法。 许清扭头的脖子发出僵硬地嘎嘣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脑内一片草泥马飞奔而过。 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新时代守法好公民,怎么穿过来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是给别人下春药了啊?! 而且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原主许清舅舅家的表哥宋渠! 原主父母从商,常年不在家中,原主父亲家人丁凋零,所以原主一直被养在姥姥膝下。 姥姥在原主幼时离世,原主被二舅抢着带回自己家看顾,后来原主父母跟着商队外出时遭山匪劫掠而死,仅留下原主一个孤女在这南水村,二舅家以养了原主许久为由转手把原主送到了大舅舅家。 可原主此时已经被二舅家养得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到了大舅家不帮着做活不说,还事事都要与人攀比,整日沉迷打扮,还看上了大舅家读书的大儿子。 这大表哥丰神秀朗、俊逸脱俗,还学业有成,眼看着明年就要下场春闱,村子里人人都说至少能考得个举人功名,可把原主这个颜狗加爱慕虚荣的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 春闱在即,原主见天儿的打扮自己却一直未得表哥青眼。于是今夜原主从自己的小姐妹那里搞来一些不可描述的药物下在了美人表哥的茶水里,就等着生米煮成熟饭,满心打算着未来好做举人娘子。 原主满眼都是未来穿金带银的美好生活,可慢慢冷静下来的许清知道,这哪里是登天路,这他娘的是黄泉路! 许清大脑转得飞快,很快就将零碎的记忆理了个大概,许清回忆着美人表哥的信息汗毛乍立,被秋风一吹白毛汗,更是瑟瑟发抖。 因为自己这不止是穿越,还是穿书! 宋渠正是那本她死前看的科举文的男主角啊! 许清对那本书印象很深,不仅是通宵看那本文导致第二天迷迷瞪瞪去上班却被车撞了个粉身碎骨的原因,更是因为书里的宋渠才思敏捷、运筹帷幄,年仅二十岁就六元及第,后来更是官拜宰辅,成为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文中的宋渠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官场上无论文臣武将,人人提起他都畏称一声“宋阎罗”。 只可惜天妒英才、慧极必伤,宋渠为朝堂鞠躬尽瘁十几年,最终不到四十岁就英年早逝,那篇文最后以宋渠推行的新政下的盛世太平作为结尾,许清看完之后还痛惜无比,可惜排除万难的宋渠看不到这河清海晏的景象了。 但是现在许清只想喊救命! 自己这穿的可不是和宋渠和和美美的正牌女主,而是宋渠早死的原配! 书中主要写的是宋渠的科举为官之路,对于他的情感生活只不过寥寥提了几笔,其中对原主爬床的方式没有细说,只是说原主趁宋渠年少时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自荐枕席,成了状元郎的娘子,只是后来随宋渠到地方赴任时意外去世。 只是许清没想到,这不入流是这么个不入流法! 原主在书中所占的那一丁点笔墨已经尽数浮现在许清眼前,她只想撤回为宋渠结局流下的那几滴鳄鱼的眼泪,原著中给宋渠下药的政敌死全家的下场许清还历历在目,许清现在深深地怀疑,原书中原主究竟是死在路上,还是死在宋渠手里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家中式烹调高级技师资格证拥有者而已啊,为什么要来面对宋渠狂风骤雨般的打击?! 幸好自己穿来的这会儿原主还没得手,不然自己真的要直接表演一个光速投胎了。 许清面色煞白,缓缓地闭上双眼,在心里咬牙切齿道:“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这里背上诱拐病弱黑心莲的黑锅。”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心念一转,许清决定先跑为敬。 第2章 当面对质! 小土屋内灯光如豆,昏黄的光影映照出一双人的身影,男子似是睡不安稳,不住地动着身子,女子半弯着腰,青丝自肩头垂下,显得分外…… “他奶奶个腿!” 许清在心里暗骂,这人怎么扭着扭着把她腿压住了,顾忌着不能吵醒宋渠,许清只能试探着把腿缓缓从宋渠身下抽出来。 刚刚许清的脑神经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理解完自己现在的处境,沉着眼看了一眼还在药物折磨中的男主,许清立刻决定逃逸——负责是不可能负责的,她一个大好女青年,怎么可能干得出用自己的身体给男主当解药这种破事! 明日复明日,明日特别多,等她先逃出去再慢慢补偿他吧。 许清在心底向男主告了个罪,然后站起身来从男主身上跨过去。蹑手蹑脚地跳下了床之后许清松了半口气,她真的怕男主在她跨过去的时候突然醒过来,古代规矩多,女人不能从男的身上往过跨,万一被男主发现了,又要在心里记她一笔账了。 跳下了床,许清在心底深深地对宋渠磕了三个响头,表示对原主做下的蠢事进行忏悔。 当然她一边忏悔一边也没忘了逃之夭夭,好不容易穿好古代的鞋袜,却在刚要开溜的时候被一双滚烫的手抓住。 “许!清!” 一道自牙根挤出的沙哑声音恶狠狠地吐出她的名字,声音喑哑粗粝,怒火在字里行间燃烧,好似下一秒就要把许清烧的渣都不剩。 许清身子一僵,心里尖叫着“完了完了完了,宋渠送不了她全家桶,但或许会把她的骨灰做成沙漏吧”,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许清缓缓转身冲宋渠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温柔微笑回头看去,正正迎上宋渠恶狠狠的目光。 只可惜现在宋渠正是欲火焚身的时候,药物折磨得他满头大汗,一双桃花眼眼角通红,眼睛也如同被春雨浸泡过一般,让他眸中的杀气大打折扣,倒是没有书里写的那般疏离可怖。 许清咬着牙根竭力维持着笑意,在心里猛拍胸脯安慰自己道:“现在宋渠才十七岁呢,毛头小子有什么可怕的?拿出你属于成年人一米八的气场来!” 在自己的加油打气下,许清略微镇定了一些,捡起人设假笑着回宋渠的话,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了表哥?你睡醒啦?哎呀,你怎么满头是汗呀,要不要我帮你请大夫?” 宋渠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拽过被褥挡住了自己下身,他支起身子对许清怒目而视,眼里杀气四溢。 他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他不是傻子,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绝对不是生病,而是因为某些下三滥的药!而下药的人…… 除了这个整日缠着他抛媚眼的表妹,还会是谁! 而且他刚刚虽然神志不清,却记得身边躺着的那个人身上的香气分明同她一模一样! 思及此,宋渠更是怒不可遏。 “混账!这明明是你给我下了药!” 许清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惊讶又懵懂的神色,她皱着眉想挣开宋渠火钳般的手,带着几分委屈地反问道:“表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方才看你房门开着,还亮着光,想着你怕是又在挑灯夜读,你这咳嗽还没好,我就想过来提醒你一下,让你早点休息。 结果看到你趴在桌子上睡觉,我摇了你好几下你都不行,我总不能看你睡在桌子上吧?所以我才扶着你到床上歇息去了,结果你醒来却说我给你下药,你说的是什么药呀?” 不打磕绊地说完瞎话,许清稍稍庆幸了一下原主倒不是完全没脑子,还知道看宋渠趴在桌子上神智不清的时候才进来,没被宋渠直接抓个现形。 许清秀眉微蹙,担忧地看向宋渠,“表哥,你是不是做什么不好的梦了呀,我听人说总是不好好休息的人容易阳气不足,会被狐妖精怪近身入梦,采阳补阴。表哥你日日挑灯夜读,我看你眼圈发青,怕不是……” 有些肾亏啊! 后面的话许清没敢说出口,但就算这样宋渠也被她气得脑袋冒烟。 听听他这表妹说的什么话!狐妖精怪、采阴补阳!这也能是一个未嫁的姑娘能说的话?! “你,你!不知羞耻!”宋渠本就泛着薄红的脸蛋更是如同火烧一般,“你做出这般丑事,就不怕爹娘知道吗?!”他口鼻间不断呼出炽热的气息,手上的劲不松,抓得许清生疼。 许清下意识地抽手没抽开,心下一横也不躲了,直视着宋渠的眼睛,声音平稳地道:“虽不知表哥为何执意污蔑与我,但是表哥可要想清楚了,若你要告诉舅父舅母,我固然名声尽失,但他们绝对会要求你即刻娶我,表哥你愿意吗?” 宋渠被体内蒸腾的热气熏得眼睛疼,脑袋也昏昏沉沉地,但许清这话一出,宋渠一瞬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立刻冷静了下来。 是了,他知道许清这话说的没错,宋文达绝对做得出来这件事。许清生得和姑姑极像,姑姑又和早逝的爷爷有七分相似,所以宋文达对许清极为亲近,甚至比对他们兄妹四人还要好。 不然,也不会将她纵容得如今天这般,胆大包天! 自己的父亲是个耳根子软的,自知是个老好人,所以家里的事情处处都是由母亲管着,但唯独这个外甥女许清是父亲的逆鳞,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说许清一句不好,一说就要发火。 别说就算知道许清真的给自己下药,宋文达也会看在亲妹妹和娘亲的份上要求自己娶了许清。 更何况他现在未必能找到许清给自己下药的证据,要是许清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那自己甚至还会成为欺辱孤女表妹的混账,到那时更是不想娶都不行,还要一辈子背着欺辱她在先的骂名! 宋渠眼眸微眯,审视着面前腰杆挺直的许清,语气危险,“你在威胁我?” 许清顶着他满眼的厌恶与他对视,面上状似被误解的悲愤,心里却不住地打颤。 第3章 抢夺罪证 “怎么会呢,我这是在跟表哥讲道理呀。” 许清面上假笑不变,手上不再使劲挣脱,任由宋渠抓着。她笑意盈盈地说:“表哥对我有误会我知道,是清娘从前做的不好了,只是兹事体大,可不敢妄加揣测啊。” 她敛下目光,面上带了些幽怨和失意,接着说到:“表哥是读书人,对名声不可谓不重视,清娘是女子,清白亦是大过天。从前是清娘年幼,还猝然失去双亲,这才走岔了路,往后请表哥放心,清娘定会恪守兄妹本分,不会再做那些让表哥困扰的事了。” 宋渠看着许清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冷笑,今天要不是他及时清醒,没被许清得手,恐怕此刻都生米煮成熟饭,自己不日就得娶她进门了! 兄妹本分?许清何时知道过兄妹本分! 拿他当傻子是吧? 许清平日里就只会好吃懒做,与人争风吃醋还满口荒唐言,在家里人面前也大都是阳奉阴违,今天说这么一番文邹邹的话估计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无非是怕她失手下不来台,开脱之言罢了! 宋渠半点也不信她,只是许清说的不错,这事绝不能闹大,不说其他,就说是但凡宋文达知道这事,肯定会帮这丫头做主,劝自己娶了她。 但是…… 宋渠皱着眉打量着许清。 自从自己中了秀才之后,她就天天到自己屋里来献殷勤,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和自己绑在一起,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舍得放弃? 不会是许清还藏着什么后手,先向自己示弱,然后等宋文达醒来再找他告状吧? 许清见他半天没说话,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因为原主先前的“光辉事迹”在宋渠心中根深蒂固,导致宋渠现在对自己充满怀疑。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立刻就能简单解决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扭转自己在宋家人心中的形象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所以许清只能假装不知道宋渠的考量。 先前在说话的过程中宋渠见她不使劲挣扎了,手上也放松了力气,许清没有着急把手抽出来,只是佯装疼痛把胳膊轻轻地往回缩了缩,然后用另一只手捂住嘴自然地打了个哈欠。 “表哥,天色已晚,这三更半夜的我们同处一室不太合适,我就先回房了。表哥也早点休息吧,挑灯夜读对身体不好。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明早再说好吗?” 宋渠依然冷眼看着许清,只是松开了抓着许清腕子的手,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到此了结。 许清抽回手揉了揉,转头就要走,但刚走出一步却突然顿住身子,眼睛一转,脚下转换方向走到宋渠书桌边,把桌角放的那套水壶茶杯端起来就往外走。 “站住!”宋渠喝到,“你要做什么?把茶壶放下!” 许清恢复了那幅客套的笑脸,怡然转身对宋渠说:“表哥,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夜里起夜容易着凉,所以这水还是少喝点吧。再者说起夜对睡眠也有影响,万一影响了表哥白日里的精神,那可是得不偿失啊。而且这水已然凉了,表哥身子弱,不适合喝凉水,我拿出去给表哥倒掉,表哥若是想喝水的话,清娘给表哥换壶热的来。” 她亭亭地站在原地,看似对上宋渠阴沉的面色也怡然不惧。 宋渠面沉如水,他哪里不知道许清在打什么算盘? 他每日同家里人一道用饭,房内的摆设也不曾有移动过的痕迹,许清若是要给他下药,最大的可能就是下在他的水壶里! 她现在这么着急地想要把水壶拿走,无非就是要毁灭证据。 可是他现在偏偏不能去和许清抢夺,一来是他不方便下床,二来就算留下了证据,他好要花费时间金钱去找人检验,即使检验出就是许清给自己下药,那他又能怎么办? 找宋文达再被逼着把许清娶回家? 绝不可能! 闹上公堂就更不可能了,虽然父亲不会因此就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但父子之间有嫌隙就是必然的了。再说村子里都是乡里乡亲,把许清一个未嫁娘送上公堂那简直是断了她的活路,况且对科举也有碍…… 宋渠握了握拳,心里那是千言万语不得出,憋了半晌,最后只能怒喝一声。 “滚!” 许清弯了下眼,笑意真了一些,立刻闪身走人。 出门口她轻轻带上门板,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这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妈呀,这男主可真吓人。 即使宋渠今年才十七岁,还因为体弱身子有些单薄,但发起怒来那也是气势骇人,许清每每对上那双看不到底的黑眸就心里打个激灵。 她看了眼怀里抱着的茶具,幽幽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为了毁尸灭迹,她才不愿意再跟宋渠多说一句话呢,感觉再说半个字,宋渠的视线就要在自己身上活活剐下一片肉一样。幸好宋渠现在年龄尚小,还没有到杀伐果断的时候,才被自己拿捏住了“不方便”下床,这才让自己得手了。 许清心里合十又朝宋渠的屋子拜了拜,心说她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吃苦耐劳、勤勤恳恳,烦请未来的宋丞相饶自己一命吧。 虽然许清最后对宋渠说的那番话完全是为了拿走罪证的托词,但是她也没说错,宋丞相体弱多病不是什么秘密,一方面是因为他读书太过刻苦,另一方面是现在的文人就爱君子翩翩、姿若蒲柳那一套,不太在意身体,就是这样才让他英年早逝,入仕十年后就撒手人寰,时年不过三十出头。 许清一握拳头暗暗决定,自己以后得多给美人表哥做点吃食补补身体,反正自己今后不会对这朵黑心莲有任何的男女之情,只要不和男女主起冲突,自己这个表妹的身份那不是正好能狠狠地抱上男主的大腿嘛。 不说仗势欺人,只求别任人欺凌就行。 打定主意后许清的求生欲熊熊燃烧,过了今晚,过去的许清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是她——钮祜禄·清清! “啊秋!” 一阵冷风吹过,把许清冻得缩了缩脖子,正值深秋,夜凉如水,许清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旧旧的夹袄,比自己前世的羽绒服薄的多,半点不抗风,中看不中用。 许清被秋风吹成瑟瑟发抖的小鹌鹑,立刻收敛了自己的伟大志向,哆嗦着把水壶连茶杯洗了个干干净净,恨不能用砂石打磨一遍后才安心回房睡觉。 既然宋渠没说他要热水,那自己还是先别给他送殷勤了。 许清裹着衣服缩在棉被里昏昏沉沉地想:“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第4章 宋渠生病了? 原主的大舅母,也就是宋文达的妻子何金莲的娘家侄子明日娶妻,所以何金莲提前带着宋渠的妹妹宋桃去帮忙准备婚礼了,今天只有宋文达睡在主屋,所以才叫原本和宋桃睡一张床的原主逮到家里无人的机会去爬宋渠的床。 说起这宋文达,那是风评挑不出错的老好人,原本姥姥逝世后原主被寄养在二舅家,原主父母会定期给二舅送银子去,结果原主父母不幸被山匪杀害,二舅家几个月没见着银子这才觉得不对,知道原主父母死之后就把原主视作烫手山芋,忙不迭地就要往外送,哄骗原主她大舅家才是好去处。 宋大舅不忍心见自己妹妹的孩子流落在外,就接过原主,抚养在自己身边。 原主的大舅母是个泼辣要强但秉性端正的女人,大舅身体有缺,只能在村子里办学堂,收一点微薄的束脩,再就是帮人写写信、抄抄书一类的,大舅母操持着家里家外还能供着宋渠读书,可见其能干。 即使原主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还四体不勤,大舅母也没有克扣过原主吃穿用度,凡是自己儿女有的,也会有原主一份。 按道理来说原主应该对大舅一家感恩戴德,得好好做人回报他们的抚养之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原主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也有因为二舅一家的影响和狐朋狗友的撺掇。她不仅好吃懒做、四处攀比,甚至心比天高,整日觉得自己将来是要嫁进富贵人家做少奶奶的。 本来因为大舅母按着,原主在村子里也没机会接触到什么高门大户的人,原主才勉强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宋渠今年考中秀才之后,原主立刻就打上了这位秀才表哥的主意,也就有了下药爬床一事。 而书中的宋渠是个形象复杂的人物,他并不是传统的伟光正主角。根据书中对宋渠求学的描写,宋渠自少年时期就颇有心计,中举后在官场磨砺下变得愈发深沉,但还没有到心狠手辣的地步。 造成宋渠黑化的原因是他父母的死。 而宋文达的死和原主有脱不开的关系。 原主在如愿嫁进宋家之后,没有人知道是原主给宋渠下药,而是都认为宋渠昏了头,一时糊涂欺负了她,宋文达一家对原主愧疚非常。而后原主被诊出喜脉,宋文达对原主更是纵容,这让原主在宋家很是作威作福了一段时间。 虽然宋渠感觉出来自己是遭人设计,但他没有证据,而且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只能作罢,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但成亲不久他就前往府学求学,直到原主产子,才在宋文达的劝说下回家看了看原主。 宋渠回家就假装不经意地透露出来自己在府学崭露头角,很受重视,甚至连知府等大人物都透露出了想与自己结亲的意思来敲打原主。原主果然因为没有娘家撑腰,怕被休下堂,于是收敛了一阵子。 但在宋渠再次去府学后不久,原主就旧态复萌,对家里是百般嫌弃、万般挑剔,千方百计地躲懒不干活,还找各种借口说自己身体弱要进补。 宋家供一个宋渠本就吃力,家里又老的老、少的少、残的残,穷得那是个叮当响,哪里来的银钱给原主买补品吃。 可原主作天作地、撒泼打滚地要,无奈之下,疼爱外甥女的宋文达就连夜抄书,点不起油灯就借着月光写,把本就不算强健的身体一步步拖垮,而宋渠的母亲何氏,也在一次进城卖绣品换钱给原主买肉吃的路上被土匪抢劫,横死在路上,宋文达得知此事直接喷出一口鲜血,竟是被活活气死! 尽管说是意外,但宋渠父母的死和原主脱不了干系,这让宋渠对原主再无半点情分,只余下浓浓的厌恶与憎恨,只是碍于已故的父亲的遗愿,加上三年守孝没有将原主休弃。只不过三年守孝期一过,原主就被宣称死在了随宋渠赴任的路上,至于这各种内情,又有谁知呢。 “唉……” 被木头床硌得腰酸背痛的许清早早就醒来了,直愣愣地望着黄土糊成的房顶发呆。 昨晚即使穿着衣服还裹了两床被子还是冷得许清半天没睡着,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许清把剧情和记忆反反复复地过了几十遍才有了点睡意,临入睡前她还听见院内传来泼水的动静。 不过被各色信息和对自己小命的深刻担忧让她没有心情去管别的事,在强烈的疲惫感下这才沉沉睡去。 如今就算醒过来大脑也不甚清醒,还在犯晕的许清盯着屋顶深思乱飞。 一声小孩的哭声惊得许清魂儿一颤,深深地吸了一口从未经历过工业污染的新鲜空气,许清才从人生如梦的哲学深思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 许清昨晚和衣而睡,起来得就特别快。 声音是从宋渠的房里传来的,随着许清的问声,一个看着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宋渠的屋子里跑出来,他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一边走一边哭:“呜呜,大哥,大哥他……” 还没说完的话因为看见了许清戛然而止,许清看着小男孩面向自己欲言又止,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小男孩相关的信息——宋锦,宋文达末子。 宋锦盯着许清几番犹豫,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正要说话,却看见了从许清身后正屋出来的男子,眼睛一亮就上前抱着男子的大腿哭道:“爹爹,你快去看看大哥,大哥他,他身上好烫,大哥是不是要死了呜啊啊啊!” 男子闻言眉头紧皱,连忙跟着宋锦前去看宋渠,经过许清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清丫头,你别进去了,小心过了病气。”说罢便快步走进了宋渠的屋子。 她也不磨叽,转身去灶上点火给宋渠烧热水,顺道煮上一锅粥。 就在这时许清才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宋家的贫穷——米罐见底了都! 许清昨晚抹黑进的屋,早上也是急匆匆地起来,没顾得上仔细观察周围,这一看把许清看得分外忧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自己是国宴大师亲传弟子也没法光用柴火就做出什么滋补佳品来啊。 许清像老鼠一样在宋家厨房东翻翻、西找找,毕竟是自己以后工作的主要阵地了,还是提前熟悉一下的好。 结果一通翻找,除了一摞饼子、一撮盐和一小壶醋以外啥也没有! 把刚发现的饼子顺手放在箅子上架在锅里加热,许清接着坐在烧火专用小板凳上思考人生。 宋家不算原主统共六口人,宋文达和何氏共育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宋桃跟着何氏回了娘家,大儿子是宋渠,二儿子名叫宋松,现在在外村学木匠活,老三就是刚才满脸眼泪的宋锦。 而刚刚那个面容清正的瘦高中年男子就是原主的大舅舅——宋文达。 第5章 公开处刑 许清摸着下巴回忆着这些人的相貌和名字,暗暗奇道:“这宋家人长得倒是都还不错。” 不说宋渠那个妖孽,就连自己刚刚在水缸看水的时候那惊鸿一瞥,都被原主的长相惊艳了一小下。 原主长得清丽可人,虽然因为吃不好有些偏瘦,但更显弱柳扶风,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尾略长,在眼睛末尾先下后上地勾出一双又媚又纯的杏眼。 啧啧啧。 许清感叹,怪不得想当少奶奶,人家也是有点本钱在身上的。 不过这感叹是感叹,许清百分之一万做不出那等下流的事,男欢女爱讲究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真是很难甜呐! 想到这许清又有点心虚,今天宋渠发高烧,灾联想到昨晚的泼水声,许清苦巴巴地扶额。 真是造孽哟! 她这一边头疼一边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是搞中餐的,要是当时真的被西餐的师父挖走了,现在穿过来岂不更是两眼一抹黑。 水滚的很快,许清提着大水壶倒进了昨夜洗出来的宋渠的小壶里,端着水壶茶杯就往宋渠的屋子走去,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宋渠沙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隐隐约约地透着一股子沉闷。 “爹,我没事,不用请大夫,等我捂着被子睡一觉就没事了,不用请大夫那么……” 中年人的声音带着薄怒打断了他:“不行!你都烫成这样了,哪里是寻常睡一觉就能好的小病!隔壁狗蛋就是因为小时候发高烧就把脑子烧坏了,你还想重蹈覆辙不成?!”说着又好像是怕声音传到隔壁去,压低声音又继续说道:“爹做主了,今日你不必去学堂了,在家里好好休息,爹去给你请大夫。” 说完这句话宋文达转身就走,不给宋渠留任何一丝反驳的余地,免得自己拗不过儿子,没想到刚一推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许清。 他面上带着愁容,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有些清苦,许清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讶,抢声道:“舅舅,厨房里煮了粟米粥,还热了些饼子,你拿着些垫垫肚子吧,表哥和阿锦这边我会照看着的。” 宋文达的眼睛微微放大,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惊异对许清不太礼貌,立刻遮掩了下去,他右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被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 “表姐,你还会做饭?”宋锦从宋文达的腿边和门边的夹缝中挤了出来,一双葡萄眼瞪地大大的,眼里满是质疑。 平常人听到这话可能会以为宋锦是在嘲讽自己,但是接收了原主所有记忆的许清知道,这小子是发自内心的疑惑,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许清道:“煮个粥而已,没什么难的,平常我看也看会了。” “真的吗表姐,可是你连碗都没洗过几次。” 宋锦说话慢吞吞的,还带着股小孩子没长成的含糊,但语气坚定,表达清晰,让有苦难言的许清替原主背着这口硕大的黑锅在原地做脚趾扣地运动。 许清再次深深地代原主向宋家人忏悔。 原主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被清贫的宋家好心收养,结果整天好高骛远就罢了,连做饭洒扫这种基础的家务也不愿意干。为了偷懒不做家务,只要是让她煮饭她就把饭煮糊,让她炒菜她就创造联通阴曹地府的通道。 在连着摔碎三只碗和一个碟子之后,原主终于如愿推掉了洗碗的活,只有偶尔心情好了才会帮忙摘菜淘米,就连她的衣服都是宋桃和何氏帮她洗的,就是为了保养她的那双小手。 许清尴尬地在在原地抠出一座芭比城堡。 真丢人呐! 最为可气的是,原主不是真的不会干活,原先生活在姥姥膝下的时候,和姥姥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在宋家老宅里生活得好好的,要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原主早饿死了好吗? 原主完全就是因为自己好吃懒做才装作不会干活的! 许清想到这里就对那个现在还没见过面的二舅一家印象更差,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养了三四年之后,怎么就养成了这副样子? 不过虽然这边许清在心里狠狠地谴责原主,但是毕竟现在自己顶上了,总不能坦白说原来自己都是装的吧? 所以许清又开始面不改色地编瞎话,“学学就会了,做饭又不难。” 小儿子不给面子,数次递眼色都失败的老父亲宋文达连忙出声替外甥女找补:“咳,清娘说的没错,多学总能学会的,一次不成就多试几次,日子还长呢,总有熟能生巧的那天。” 说罢他一拍宋锦的小肩膀,“去,锦儿去,给爹装两块饼子,爹出门去给你大哥到县学请假,再请个大夫回来。” 看着宋锦哒哒哒跑向厨房,忽略掉他充满担忧的小眼神,宋文达欣慰地看向许清。 “清娘懂事了。” 许清状似害羞,实则羞愧地垂下了头,顺势把手中的水壶朝宋文达一递,说道:“这是新烧的热水,表哥生病我不方便进去,舅舅帮表哥拿进去吧。舅舅您只管放心出门,家里就交给我!” 宋文达进去给宋渠倒了水,出来接过宋锦手上的饼子,朝送他到门前的两人一点头,提着心离开。 许清站在原地望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看他慢慢地消失在朝霞中,许清有片刻默然,转身就进了灶房。 甫一进去,许清就看到三碗已经盛好的粥,两大一小,最小的那个碗里都没有什么米,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得见碗底。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宋锦见她望着粥碗沉默不语,噔噔噔地跑上前,抢在她之前上前用小托盘端起一个大碗和小碗,抱着小托盘满脸警惕地说:“大哥今天生病,这碗米多的是他的!” 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许清的不信任,好像生怕许清下一秒会上来把他给大哥盛的那碗粥抢走似的。 宋锦本不想把大哥碗里的米是从自己那一份里舀出来的这件事说出来的。但是他转念一想,今天是许清做的饭,爹爹常说多劳多得,许清今天多劳了,没有多得可能会不高兴,要是又闹起来了自己管不住她,想着便别扭了起来。 许清看着他跟小狗护食似的小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她上前一步,没想到宋锦遂即退了两步,许清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说:“不抢你的!” “也不准抢大哥的!” “好好好,我不抢。” 见宋锦终于乖乖地立在原地不动了,许清上前用勺子从自己碗里盛出满满一勺米放进宋锦的小碗里,揉了把他的头,笑道:“吃去吧,一会儿饭凉了。” 第6章 商业蓝图 “还不走?” 许清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吹了吹粥,看着表情像是被天打五雷轰过的宋锦,她用尽全身自制力才让自己没笑出声。 “你不吃?”宋锦瞪大了眼睛。 “大清早的,我不爱喝稠的。” “你……”宋锦的表情明显是没相信许清的说辞,但他有些犹豫,因为他没明白他这个表姐今天作的又是哪门子妖。 “再不走抢你饭了噢!”见宋锦还呆站在原地,许清冲宋锦努了努嘴做了个鬼脸,宋锦果然立刻迈着小短腿跑走了。 刚一出灶房的门宋锦就听见里面传来许清开怀的笑声,宋锦白嫩的小脸“噌”的一下就变得通红,原本犹豫的步伐也迅速加快,到最后都要迈着小步子跑开了。 坏女人!!! 到宋渠房门前,宋锦把小托盘放在地上,回头狠狠地瞪了眼灶房的位置,又哼了一声才放轻脚步推开了门。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这头的许清完全没感受到宋锦那一颗自诩为男子汉的小心灵被她伤害得拔凉拔凉,她捧着粥碗乐不可支,只觉得宋锦那呆愣的小模样跟她小时候邻居家奶奶的小黄狗一模一样。 想到这又有些不可名状的悲伤从心底缓缓地蔓延开来,许清把喝完的粥碗放到灶台上,轻轻环抱住自己的双膝把头埋了进去。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师父师父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做的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这里什么都有没有,穷得还不如自己死了呢,她不想待了啊啊啊啊啊! 许清满腹心酸泪无从诉说,她从小到大甚至到死都没这么憋气过! 欸? 等等。 卤猪卤鸭? 欸欸欸! 许清灵光一闪。 卤肉!!! 穿越系女主赚钱秘籍第一式,这不就来活了吗! 哈哈哈!天不亡我许小清啊! 正当她精神大振,仰天长笑之际,身侧老旧的木门缓缓地传来一点“吱——呀——”声。许清的笑容僵在脸上,颤颤巍巍地扭头看去。 噢没人。 吓死我了…… 许清拍拍心口垂下视线——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得了癔症,表弟你听我解释啊!!!!!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的许清洗刷刷。 为了证明自己没疯,许清那是洗碗擦桌又扫地,意图力证自己四肢协调、大脑清明、勤劳能干,主要突出的就是一个“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但是为什么宋锦看她的眼神更加惊恐了啊喂! 许清往床上一躺。 累了,毁灭吧。 这么一通大扫除下来,许清的体力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正好处于一个她的脑子还能动,既不会消极怠工,也不会兴奋地高歌“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的程度。 卤肉是一条好出路,但是要怎么说服宋家人愿意支持自己呢? 许清鼓起嘴又吐气,发出“噗噗噗”的声音躺在那自娱自乐。 宋家这么穷,原主给宋家人的印象又那么差,就算宋文达宠爱外甥女也不可能同意自己拿着家底子乱霍霍,而且…… 许清幽幽地叹口气。 就宋家这情况,倾尽家财能不能买齐卤汁要用的调料都不知道。 还是得先整点无本的小买卖挣点本金才行! 干点啥好呢…… 许清摸着下巴皱着眉眼睛滴溜溜地转,试图在这户贫瘠的古代农户家里找出一点小东西能为自己所用。 嗯?这是什么? 许清蹲下身从桌角拾起一个麦秆编的小兔子,这个草兔子已经发黄了,应该是有些时日了,但上面除了掉在地上的灰尘以外算得上干净,看得出来主人对它很是爱惜。 捏着兔子站起来,许清转头打量起了这个木桌,木桌是宋家二儿子宋松做的,上面还做了些小抽屉,应该是用来装饰品胭脂一类的。 桌子是宋文达让宋松做的,说是原主和宋桃两个小姑娘也需要桌子放点女儿家的东西。许清拉开抽屉,果不其然大部分都是原主的一些小头花之类的玩意儿,只有右边最上方的一个小抽屉装着些草和线头编成的小玩具。 估计是宋桃的东西。 许清把草兔子上的灰吹掉,给宋桃放进了她的小抽屉里。 想着刚刚的那只宋桃很珍惜的兔子,许清就溜达着走出小屋到路边揪了几根狗尾巴草回来,一扭一折一拉,不消片刻,一只毛茸茸的绿兔子就在许清手上成型了。 刚做好这只兔子,许清脑海中骤然有灵感闪过,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外面就传来了宋锦的呼喊声。 “爹爹你回来啦!你快来看看大哥!” 宋锦声音里带着哭腔,许清听着皱了皱眉,虽然宋锦这样一部分原因是他和他大哥最亲近,关心则乱。但宋锦平常胆子也不小,被吓成这样说明宋渠这次病得应该挺重的。 她今天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要再惹宋渠不快就没去看他,不知道宋渠这次发烧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但是遂即许清又摇了摇头,宋渠可是男主,男主光环在身,生个病应该没什么……吧? 纠结了一瞬,许清还是扒在门框上朝里面看去,县上的大夫出诊一次贵,所以这几个村子谁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先去请这位邻村的孙大夫,这次宋文达请的大夫也是他。 只见留着八字胡的孙大夫给昏睡中的宋渠把了把脉,转身写下了药房递给宋文达,示意宋文达和宋锦和他出来。 关上宋渠的房门后孙大夫才道:“小宋秀才没事,就是普通风寒,最近天儿凉的快,小宋秀才身子比常人弱,更要多注意保暖。我开的药吃上几副,再吃点滋补的,仔细调养几天就没事了,另外让小宋秀才要多注意休息啊,我再给你写一副安神的方子,平常要是失眠多梦的话可以吃着看。” 许清听到后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孙大夫没查出来宋渠如今这般是那种下三滥的药物导致的。 宋文达连连称是,正要去屋里拿诊金,却被宋锦抢白。 “孙爷爷,要给你多少诊金啊?” 第7章 葱白姜枣粥 看他一脸乖巧天真的样子,孙大夫呵呵一笑,摸着羊角胡报出一个价格。 宋锦朝孙大夫眨眨眼,满眼都是童真,但当他开始掰着小指头报孙大夫给南水村村上其他人家看风寒时开药的收费时,高高低低的数字让孙大夫慈爱的笑容挂不住了。 宋文达这边还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孙大夫咬咬牙说:“行吧,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连药钱只收你们一两银子就成。” 看宋锦好似还要再说,孙大夫连忙接着道:“我给你们家开的这方子可跟其他人家不一样,你们家这位是读书郎,身体娇贵些,跟那些庄户人家用药是有差别的。” 宋锦还想继续砍价,却被宋文达一把拉住,把钱付给了孙大夫,还斥宋锦没规矩,让他去一边读书去。 刚刚三人从宋渠屋子出来的时候许清就飞快窜进自己的西屋了,此刻把宋文达把孙大夫送走后看着钱袋愁眉苦脸还叹气的模样尽收眼底,望着宋文达转身一瘸一拐地回屋的身影许清心里有些沉重。 原书里提过一嘴宋文达的腿,宋文达本也是年轻轻就中了秀才,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村子里逢人但凡提到一嘴宋文达,都要说老宋家祖上积德,以后可有福气呢。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宋文达的腿因为给弟弟宋武成摘果子而摔跛了,身体有缺者不能参加科考,宋文达的科举之路也就此被阻断,一瞬间宋文达就从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成了说不到亲的跛腿宋大。 可是宋武成因为是幼子,加上他一口咬定是二人贪玩,最终竟免于惩罚,毫发无损。 还是当时的姥姥伤心之下拍板分家,才让宋文达没有被自己的弟弟吸血一生。 宋文达此人,心地善良但优柔寡断,若是生在兄友弟恭之家,互相帮扶也能传为佳话,只是命不好遇上了宋武成这个混不吝的兄弟,拖垮了宋文达一身的少年意气,后来又遇到原主这个外甥女,最终竟落了个活活气死的结局。 最后还是在宋渠当官之后,借着宋武成的儿子强抢民女,把这一家子查了个彻底,然后尽数施以流放之刑,才算是为宋文达报了仇。 再想到自己那好几个抽屉的头花、发饰。 “唉……”许清戳弄着灶膛里的柴火垂头丧气,“我可真该死啊……” 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不过未来她还是可以替原主向这一家子赎罪的,天无绝人之路,刚刚回房待的一小会儿,还真让许清想出了赚本金的办法。 ——编竹编! 书里写了,这南水村处于大雍朝中心偏南,按照前世的地理位置对应差不多是在成都平原。这里的农作物也以水稻为主,竹林也不少。 许清前世养黄狗的邻居爷爷家就是做竹编工艺品的,经常会到景点附近摆摊,许清觉得好玩,小的时候天天跟邻居爷爷学着做,有段时间家里到处都是她的作品。 她抚摸过自己面前这几只用狗尾巴草编出来的兔子和小狗,在枝叶从指尖缠绕之中逐渐找回熟悉的感觉。 一边回忆着制作流程,许清一边盘算着自己的小生意,她先用竹编赚点小钱,赚够成本了进点铜丝开始做头花,但这些东西别人仿制起来容易的很,所以不能作为长久生意。 还是得捡回她的老本行。 所以一攒够钱就开始做卤肉,做个肉夹馍什么的卖卖,嘿嘿! 作为中餐厨师,许清对中药药材还是有一些基础的认识的,在做竹编的过程中她还可以去周围山上找找有没有什么常见的药材,所以要是能采摘到一些药材,炮制后卖出去,也不失为一份收入。 许清咂咂嘴,对自己商业版图的规划十分满意。 把煮好的药交给宋锦让他端进去之后,外面的日头已经升至正空。 也差不多到了午饭的时间了,许清心情好,大手一挥决定给宋渠做点药膳补一补,三分治七分补,宋渠的身体可是直接关联着她以后的商业帝国的国土面积呢! 当然,也含有她替原主赔罪的部分。 说干就干! 虽然宋家没有荤腥,但就宋家平常的伙食来说,米粥煮稠一点都算是滋补了,更何况现在可是有她国宴后厨一把手的亲传弟子许清在,投喂个现在还是小可怜的男主绰绰有余好吧! 许清洗了把手,顺带淘了一碗米,倒入大锅文火慢煮。在煮粥时找出葱姜蒜,洗净备好后把大葱前后斩去,只留葱白,再把葱白切小段,新鲜生姜切片,大蒜焯水后片成片。 怕宋家人吃不惯,许清把姜片改刀剁成姜末,白米粥沸腾时再加几颗红枣下锅同煮。再点三滴白醋,到白米煮至开花后停火出锅。 宋家用的是最普通的陶碗,上面敷衍地绕碗口刷了一层黑釉,平常看着灰头土脸的,但今日盛上这葱白姜枣粥却交相呼应,显得碗中白粥分外晶莹,像是白玉精心雕就的一般。 为了粥里好看,许清还顺手洗了一把野菜,焯盐水去除苦涩的味道之后,掐了几个芽尖扔进粥里,翠莹莹的,让人看着就感觉食欲大开。 满意地一点头,转手用鸡蛋和切掉的葱叶摊了个鸡蛋饼,再就着炒过鸡蛋的油锅先下葱片爆香,再加野菜炒熟。 把所有菜装盘之后,看着灶台上摆开的两菜一粥,满眼一片嫩生生的草,看着跟重回春日了似的,许清抓起筷子夹了根菜尝了尝。 完美! 许清暗暗地给自己一个肯定。 幸好以前经常回奶奶家住,许清对柴火灶的使用并不陌生,如今用起这一千多年前的锅灶也还算得心应手,丝毫没有影响她对火候的掌控力,这让许清对自己的商业计划更多了几分信心。 望着眼前黄澄澄、绿盈盈的一片许清深吸一口气,好久都没有吃过野菜了,还有点小怀念呢,也就是宋渠现在生病不能吃重口的东西,不然这苦菜加上盐和辣椒粉,再用油一泼,最后点一点醋,拌起来吃也是美滋滋啊。 欸等等,这个时代有没有辣椒啊?? 第8章 染色孟婆汤? 一句“开饭了”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有一个小脑袋瓜暗搓搓地从门缝探了进来,露了一半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表,表姐,你在炒菜吗?” 宋锦的语气有点不确定,但闻着味应该是炒菜的味道吧,房顶的烟囱都在冒烟了呢。但是是许清的话……宋锦又有点质疑自己的判断了。 许清不知道他内心的小纠结,冲宋锦一点头,“开饭了,去把桌子在主屋撑起来,你哥身体不能见风。” “哦,哦。”宋锦应了两声跑远了,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那么听那个坏女人的话。 不对不对。 宋锦改跑为走,抿着小嘴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地被那个女人蒙骗了,她以前可是老从自己这里哄骗吃的过去呢,还让自己洗碗,连热水都不给烧…… 宋锦在自己的心里掰着指头数许清的罪状,数着数着又改走为跑。 我这可不是听她的话,我这是,这是饿了! 主屋分为内外两个部分,里面是宋文达夫妻二人睡觉的地方,外面平时用来会客,或者是天冷、下雨时在这里用饭。所以这里有一个用木头做的可移动矮桌,平日里要吃饭的时候就把桌子从门背后抽出来,放在院子里或者屋内。 但是今日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宋家两个半男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会儿又同时看向桌子上的菜。 宋文达腿脚不方便,宋渠虽然喝了药退了烧,但毕竟身体尚弱,宋文达勒令他坐着休息,宋锦又太小了。所以许清只能自己一碗碗地把粥端上桌,在宋锦端完最后一盘菜之后许清才端着最后两碗粥跟在宋锦后头进来。 宋锦看到许清进来后立刻“噌”的一下坐在宋渠旁边的位置上,瞪着眼睛眼珠子跟着许清转,但在许清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回看时,宋锦又飞速地躲开。 怎么又是小狗护食状态? 许清看着宋锦一连串的动作眼底漫上笑意,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写一本宋锦观察日记了,这小孩真好玩。她知道宋锦的动作是怕自己去跟宋渠套近乎,要不是怕被人误以为得了疯病,她真的很想去拍拍弟弟的肩膀说:“别费劲了,姐既没贼心也没贼胆”。 落座后,许清向众人交代完粥喝了厨房还有,示意大家可以开饭了,可过了半晌面前三人还是一副静默状态,许清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由于自己不是原装,怕露馅便也跟着静默下来,顺带紧急回忆难道宋家吃饭之前还有什么祷告仪式吗? 看小说的时候也没看着这家人还有宗教信仰啊?? 许清不解,许清疑惑,许清试探着开口问:“怎么了?吃呀。” “这,这是你做的?”还是宋文达为了不让外甥女的话掉到地上才开口接话。 许清被他谨慎又不可置信的态度整的有点迷惑了,转念一想才恍然,一个天天炸厨房,发明新鲜投胎药的厨房杀手,突然性情大变下厨做了一堆看起来能吃的东西,别人也只会觉得这是孟婆汤的美颜滤镜版。 “是啊,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许清率先拿筷子夹了一口炒野菜,准备以身作则,证明自己做出来的这些东西的可食性。 结果宋文达按住了她的手,快速出筷,夹走了一筷子炒菜,以视死如归的气势把菜塞进自己的嘴里,咔嚓咔嚓地嚼起来,可原本紧皱的眉头却在咀嚼中逐渐舒展了开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许清。 斯文地吃下自己夹的那口菜的许清不动声色,哼哼,她说什么来着,自己这手艺,征服几个没受过世界各大菜系洗礼的味蕾还不简单了? 不过许清还是有一点点感动,毕竟在宋家人眼里这可是厨房杀手做出来的东西,为了不让外甥女失望,宋文达竟然愿意第一个尝试。 许清对面的宋渠看父亲吃下了那口菜,又夹了一口,甚至没有继续在桌子底下用手拍自己的大腿来暗示自己尝两口给许清点面子。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伸出筷子夹了一根,低下头慢慢地吃进嘴里,嚼了两口又挑了下眉,这下幅度大的多,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 宋渠抬头给父亲和弟弟夹了一筷子鸡蛋饼,期间隐晦地打量了几眼安静吃饭的许清。 不对劲。 许清很不对劲。 她竟然会安静的吃饭,不吵着闹着要跟自己坐在一起,不让自己给她夹菜? 听阿锦说她今天竟然还主动做饭、打扫、喂鸡喂猪。 许清这是怎么了? 真的被昨晚的事吓得转性了? 宋渠眸色一暗,这种可能性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起的事,他可不敢相信。 饭桌上四个人,三个人都各怀心思,只有宋锦一个小鬼头吧唧吧唧吃得欢实,一边吃一边嘴还闲不下来,小嘴叭叭地输出。 “表姐你竟然会做饭啊!那你以前难道是故意装成不会做饭吗?” 许清神色不变,波澜不惊地给宋锦夹了一片姜,“这顿饭不难,看舅母做也看会了,我这可能就是天赋异禀吧。” “那等我娘回来你还要做哦!我娘还没吃过你做的饭菜呢!” “好,等舅母回来教我,教会了我再做别的菜给大家吃。”许清听这话倒是高兴了很多,但是光何金莲教肯定是不行的,她得给自己的厨艺找个合理的出处。 “我天赋这么好,说不定我以后去当个厨子呢,到时候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宋锦闻言眼睛亮的跟塞了俩小灯泡似的,嘴里还包着满嘴的菜就猛点头。 “嗯嗯嗯!辣卷直泰好呐!” “宋锦!为父教你什么!”宋文达脸色沉了下来。 宋锦迅速把菜往肚子里一咽,大声回道:“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我错了爹!”旋即低下头喝粥,一副乖宝宝模样。 宋文达原本面上还略有愠色,宋锦这么一闹下来直接忍俊不禁,沉重的心情也暂时得到了缓解。 “你呀,快速认错,坚决不改。” 宋锦听到宋文达语气和缓后才挠着后脑勺冲宋文达嘿嘿一笑,大喊一声“我吃完啦”,就抱起干干净净的粥碗跑到灶房去了。 宋渠也用帕子擦了嘴后朝宋文达微微颔首,道:“爹,孩儿回房休息了”,接着拿走吃空的碗筷放进灶间。 许清其实早就吃好了,但是为了找一个跟宋文达独处的机会才在饭桌上慢吞吞地吃了半天,终于等到宋锦和宋渠都走了。 许清抱着碗喝粥,实则用余光打量着屡屡走神的宋文达。 挽救个人形象就在今天! 第9章 家贫如洗 “舅父可是在为表哥明年的束脩发愁?” 宋文达点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是个瘸子,纵然有秀才功名在身,可身体有缺终究是无用,前程已断还干不了粗重农活。但儿子和自己不一样,他读书天份比自己强上百倍,从小就过目不忘,入县学一年就崭露头角,每回考试都名列前茅不说,带回来的试卷总少不了学里几位先生的赞誉。 而且他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只要这书读下去,以后必定大有所为。 只可惜家里拖累了他。 自己这些年主要靠开私塾养家,但村子里愿意花钱送孩子读书的人不多,愿意读书的孩子就更少,这私塾的收入是一年不如一年。 家里田地不多,人手不够,良田还少,也幸好他这秀才的名头每年还能免去一部分地税,还能得到官府发的一些补贴,这才勉强让地里的产出够家里人吃。时年好了还行,要是有时老天不赏脸,连吃饭都还要外购,相当于这田地里就没什么收入了。 再就是通过抄书挣些外快,多亏了自己当年字练的还算勤快,现在还有人愿意来找自己写写信、抄抄书,这才能攒下来一点钱。加上阿渠也跟着抄一点书,自己娘子、女儿闲时做些针线活拿到县上去卖钱,收些微薄的利润,零零总总地攒在家里。 但是就算全家人一日复一日这样勒紧裤腰带过活,一年到头也不过攒下不到七两银钱。 若是普通人家还好,可是自己家光阿渠每年在县学求学就要花去三两的束脩,更别说还有笔墨纸砚、给先生逢年过节的礼物,还有在县学吃住的花销等等,一年下来全家的积蓄才能勉勉强强供上他。 宋文达不禁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如今已经快到九月底,过了年就又该交束脩了。或许还应该让阿渠往府上走一走,县学的李先生对阿渠赞不绝口,说县学能教给阿渠的已经不多了,他可以帮阿渠写一封举荐信,去府学求学才能学到更多东西,可这束脩…… 他知道李先生的一颗仁师之心,也知道这青阳县太小了,县学的先生只有两个是举人,其他的都是秀才,而府学的底蕴则更为深厚,不仅先生的学识更为渊博,连藏书也比县学多得多,同辈人也更多,更有利于宋渠求学。 而且在府学更方便宋渠拓宽眼界、结交人脉,为将来为官打下基础,可以说去府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束脩太贵,需要五两银子一年,若要送宋渠去府学,不仅是家里的支出变大,收入还会更少,即使供得起束脩,那还有儿子在府城的吃住呢? 若是把家里全部的积蓄都交给儿子,那这一大家子人明年要怎么活?万一谁有个病痛灾难,或者是亲朋好友有嫁娶丧礼,这银子又是哗哗地往外流。 这些事情宋文达没法跟许清说,但看过原书的许清怎么会不知道宋家现在的情况,虽然所知并不详尽,但是在这待了一天后再结合书中形容,她对宋家清贫的程度也差不多有数了。 许清还记得在原书中有一段,写的是宋家人随着高中的宋渠进京,结果因为日子过的太穷,身上连身新衣都买不起,进京时还被一个官员家的纨绔当街嘲笑他们浑身穷酸气。 虽然这个小剧情是为了凸显宋渠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个官员最终因为贪污掉了乌纱帽,满门抄斩了,书中写这个官员全家在午门被斩首时,宋渠就坐在对面的茶楼里喝着茶观赏。 同时还用品行高洁,丝毫不嫌贫爱富的女主出面打圆场和气得跳脚、破口大骂的原主做对比,并且让女主同时收获了一个舔狗和男主宋渠的好感,可谓是一箭三雕。 许清一边回忆着原书剧情,心下再次提醒自己可千万不能得罪宋渠,另一边宽慰满面愁容的舅舅,“舅父也别太忧心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还又一村呢,咱们集思广益,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而且我相信表哥天资这么高,未来必定能够高中,到时候您和舅母那都脸上有光呢!” 虽然知道这话是外甥女在安慰自己,但宋文达的心里还是一阵妥帖,他笑着回许清的话。 “好,好啊,咱们一起等着那一日。” 许清蓦地感到一阵鼻酸,她垂下眼帘挡住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想,原书的宋文达也一定是怀着这样的期待,日复一日地宽慰自己,给自己打气,希望能见到自己的孩子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那一日吧。可惜,被书中的外甥女兼大儿媳给毁掉了,不仅没有等到自己儿子高中状元,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许清抿了抿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坚定地看着宋文达说道:“舅舅放心,清娘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也会努力赚钱养家,和家人一起供表哥读书的!” 宋文达没想到会听见许清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惊得都没回过神来。 宋锦从外面钻进来,面色古怪地看着许清,“表姐,你要拿什么挣钱?你连算术都没学过,到时候要是被人……” 看着宋文达脸上的表情从感动变成不悦,宋锦识相地眉收住了后半截话,乖乖地进书房念书去了。 “清娘啊”,宋文达似是叹息似是欣慰地叫了一声许清,他的眉间有一道深深地沟壑,即使像此刻笑起来也展不平了,“你的心意舅父领啦,能听到你这么说舅父真的分外欣慰,但舅父养你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跟你的哥哥和弟弟妹妹一样顺遂安康。 只要你日子过得好,舅父将来就有脸面见你的爹娘啦。” 说着宋文达放下手中一直捏着的筷子转向许清,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清娘,这世上无论男女都得有一门傍身的技能才能活在人眼里,你是女孩子,舅父不强求你一定要通晓数算、文赋,可你总要习得一门技艺,你觉女红怎么样?” 许清想起原主那惨不忍睹的刺绣水平表情一僵,自己这不是来表忠心的吗,怎么还给自己揽上活儿了?? 第10章 我要招赘 许清嘿笑两声,状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舅父就别打趣清娘了,就我那女红技术,舅母用脚捻针都比我绣的好。这女红也是要看天赋的,我看我就没这天赋。 不过您说的有道理,人还是得有自己的养命之财,再说了,我爹从前其实教过我算术,所以我准备回头做点小生意,将来没准也能出人头地。到时候要是您在表嫂啊,表弟妹啊家里住的腻了,我就把您和舅母接到我那去,怎么样?” 许清这番话,一是为了表忠心,表示自己不是真的白眼狼到无可救药,给自己贴个孝顺标签,向宋文达卖个乖,以后就算和宋渠关系和缓不了,也不至于就要被赶尽杀绝; 二来可以给宋文达打个预防针,让他知道自己有做生意的心思,虽然这大雍民风没有那么闭塞,但女子要是想自立门户做生意还是困难重重,所以她必要是能取得宋家人的支持,往后行事必然会更加方便; 这三来呢还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宋渠那是纯纯的表兄妹之情,绝无半分觊觎的意思,原主之前当着全家人的面就恨不得贴在宋渠身上的举动让许清每每想起来就脚趾扣地,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她一定要把原主劣迹斑斑的形象彻底洗白! 许清的小计谋略见成效,但是没完全成效,宋文达只听进去了只三分之二的话。 在宋文达看来,自己的外甥女虽然有的时候行为有点出格,但是毕竟是年轻嘛,有个爱慕对象在身边,按捺不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要二人在没有名分之前,仍然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本分就行,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墨守陈规的老古板。 对于许清和自己儿子亲上加亲这件事,宋文达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所以他一听许清这话就有点不大高兴了。 妹夫家那边没有亲人,外甥女本来就没有正经娘家撑腰,妹妹和妹夫也没留下什么遗产给清娘,自己家这里也给不出许清什么丰厚的嫁妆。外甥女生得一副好相貌,但没有足够的嫁妆傍身,想嫁进大户人家做正头娘子恐怕不易,但嫁给寒门小户又怕夫婿护不住她。 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嫁回自己家比较放心,有他这个舅舅在,总不会有人欺负了她去。 但是宋文达知道妻子一直看不上外甥女做大儿媳,不知道是不是何氏给外甥女暗示了什么,才让许清今日急忙要和宋渠撇清关系。 所以宋文达语重心长地对许清委婉地表达了他知道许清的心思,也看好许清做自己的大儿媳妇,并且对许清的远大志向作出了高度地肯定与赞扬,话里话外透露着他很欣慰看见许清愿意为宋渠做出改变,他会帮着许清达成所愿的。 许清心下一凛。 嚯!自己这便宜舅舅竟然是原主和宋渠的cp粉! 没看出来宋文达这一脸聪明样,竟然还有这么厚的外甥女滤镜。 许清按捺下自己的震惊和迷惑,她没想到原主那人见人憎,狗见狗嫌的样子还能有这么一个狂热粉,估计也就只有在宋文达眼里原主还像个人吧。 唉,许清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了抱好这根自己在宋家的唯一大腿,她现在还不能崩人设,不然万一被宋文达误以为自己是为情所伤,精神失常,再给他气出个好歹,或者和宋渠父子关系僵化可就不美了。 于是许清紧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现在的形象,垂头换了个长辈都喜欢的乖巧羞涩脸,再挤出一点点自卑,柔声夸宋渠气质出众、学识渊博,直把宋渠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又转口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还灰头土脸的,表示自己鄙薄不堪,恐怕难以和表哥相配,不敢高攀。 宋文达不愿意听到许清这样贬低她自己,出口安慰了她几句,但宋文达确实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外甥女除了贴心之外还真没什么长处能让何氏看得上眼的。 他自己当年就因为婆媳关系不睦,夹在中间为难了好几年,直到王氏生下阿渠后才好了一点,但又因为阿渠从小身体不好,又惹得母亲不满,自己当初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没少受气。幸好当时已经分了家,过几年清娘出生后母亲就带着清娘回了老宅,不再轮流在他们兄弟二人家里住,才让他压力稍微小了一点。 只可惜妻子本来活泼的性子被母亲磋磨得刚强冷硬了起来,不过自己性格软弱,妻子的改变他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些心疼。 但自己吃过的苦宋文达私信是不想让儿子和外甥女再吃一遍的,平日里何氏和清娘就不太处得来,要是成了婆媳,那确实有些棘手。 宋文达一双眉毛拧了起来,又想到许清方才对他说的话。 是啊,如果外甥女真的能找到挣钱的路子,不说日进斗金,只要能向何氏证明自己的勤快能干,或许妻子能改变主意呢? 思及此宋文达一挥手,“罢了,清娘无需多想,无论如何,舅父将来肯定给你找个好婆家。女子嫁人犹如再生,舅父一定要找一户能让你以后过得无忧无虑、平安喜乐的人家,也让你爹娘在地下安心。” 许清不知道宋文达心里百转千回,甚至还暗暗决定了以后外甥女和大儿子不能成,也得给许清找个和宋渠差不多的夫婿才行。她只当宋文达是认识到了撮合她和宋渠是苦难重重,心想只要挫折够多,再加上将来女主的出现,宋文达总能放弃的。所以她便乖乖应下宋文达的话,转头又开始给宋文达画饼。 诸如她以后家财万贯,生意遍地开花,到那时候她天南海北的跑,若是嫁给普通人家,肯定被拘着不似现在自由,所以不如直接找个上门女婿,还能延续许家血脉,要是爹娘泉下有知的话也会高兴的。 宋文达没想到外甥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常看着还是娇软怕累的小姑娘呢,竟还有这般的雄心壮志。但是毕竟是外甥女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生志向,他想劝说也不好说,只能勉强笑着说:“清娘啊,你有这份志向是好事,但是啊,咱们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来才行。招赘一事非同小可,你还是要慎重考虑才好。” 第11章 父子争执 许清一副虚心接受指教的样子,顺势跟宋文达讨论起了做什么生意合适,想试探一下宋文达对自己生意规模的接受程度,顺便了解一下她的小竹编有没有市场。 可惜宋文达是个典型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性子,满脑子除了读书、教书、培养儿子成才,对其他的事都一知半解的,在商业一道上更是一窍不通,连米价多少都不了解,许清没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可用的信息。 不过今天最大的目标已经达成,能让宋文达接受自己从四体不勤转为自强不息的转变,许清就觉得十分满意了,从宋文达这里开了口子,家里剩下的人就好解决了。 除了宋渠。 许清有自知之明,自己要是和宋渠对上那是九死一生,所以如果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她都不想站到宋渠的对立面。 希望宋渠够聪明,在自己的示好之下懂得对自己的异常装聋作哑,日久天长见人心,只要宋渠不说,她一定会帮着宋家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和宋文达培养了一番感情后,宋渠的药也差不多煎好了,出于在没有取得宋家人信任前和宋渠减少接触的计划,许清把药盛好之后交给宋文达,自己则以家里柴火不够的名头出门溜达去了。 宋渠吃完饭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他自觉喝过一顿药后身体稍好了一些,便坐在书桌前又开始背起了名家诗篇。 但不知怎的,他今日格外地不能集中精神,宋家院子小,屋子隔音本就不怎么好,此刻主屋里谈话的声音更是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一字一句听得格外真切,尤其是许清声音清脆明朗,简直就像在他耳边说话似的。 宋渠读书读不进去,加上身体不舒服,隔壁少女隐约的笑声引得他心浮气躁,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哼,什么孝顺,还捡柴火?就会在他爹面前卖乖! 自他爹回来,许清一改常态地躲着他,估计是怕昨天的事露馅。 许清这女人实在可恶,今日的饭菜绝不可能是出自新手,她以前为了躲懒都能装模做样到那般地步,今天竟然提出来了要做生意,不知道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还说要供他读书? 她倒是会耍些嘴皮子功夫! 莫不是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一样耳根子软,受她两句甜言蜜语就心生好感? 还以为她真的放弃了那些对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想到是换了个招数。 别说她没那个本事,就算真的做成了,把金山银山搬到自己面前,也休想让自己折腰! 手中捧着的汤药散出氤氲雾气笼罩在宋渠的眉眼间,缭绕的白雾为他平添了一丝疏离冷清,也掩去了他眼底的异色,待他再抬眼看向宋文达时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爹,今天请大夫花了多少钱?” 宋文达朝他摆了摆手说:“你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把药趁热喝了,快快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 宋渠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后把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用帕子擦过嘴后才下定决心对宋文达说:“爹,我过两年再去府学吧。” “不行!”宋文达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宋渠的话,“家里砸锅卖铁也会供你读书的!” “爹,我在县学照样也能学到东西,还能帮上家里的忙,何必要……” “说不行就是不行!”宋文达急了,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地说过话了,所以刚拍完桌子浑身气势就散了一半,没过一会又变成了那副温吞和缓的样子。 他语重心长地对宋渠说:“读书这件事除了天资,引路人也是很重要的。你去了府学就能见到更好的老师,有他们带着你读书那才是事半功倍呢,若是你一直囿于县学,你无论怎么学也不可能越过你们举人夫子多少的,那是你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想要的结果吗?” 县学的先生说过了,以宋渠现在的学识考个举人问题不大,区别只在于名次高低。恩科三年一开,去年开过春闱,再有便是来年秋闱,若是真的依了宋渠,在县学蹉跎两年光阴,他要如何赶得上秋试? 读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宋文达苦口婆心地劝着儿子。 可宋渠却越说越坚定,直言若是家里到了要砸锅卖铁的地步,他这书不读也罢。 这话可把宋文达起了个够呛,气得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宋渠见状也没再继续说,怕真把父亲气出个好歹来,转头握拳咳嗽了两声。 宋文达顿时心软,上前给宋渠拍背,面容忧愁又无奈。 他知道今天宋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阿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让阿渠因为懂事错失了机遇的事。万一浪费了宋渠过目不忘的天赋,那自己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想到这里宋文达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之前拍拍宋渠的肩膀说:“这件事你现在不要再想了,等你病愈了再说。” 宋家父子间的谈话不欢而散,许清背着背篓在外溜达的却是分外欢快。 她先是顺着大路在田间地头走了一小圈,虽然因为进入深秋,作物都被收割完了,但山上的树木还是绿意盎然。 呼吸着无污染空气,许清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打算先去原主印象中的那片村尾的竹林看一眼,再顺着路进山,找找有没有什么山珍可以捡回来吃吃。 “哼哼哼~” 许清哼着小曲踩着田埂往目的地溜达,一边还抻着脖子四处打量,前世她和奶奶相依为命,从小就是从农村长起来的,后面因为师父喜欢隐居,也经常回村子里拜访师父,所以她对农村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 望着远方袅袅的炊烟,耳边偶尔传来村人的交谈声,这种熟悉的生活方式让许清感到一阵安心。 但在第三次被路过的村民对自己指指点点后,许清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第12章 长舌妇 乡下人嗓门大,尽管不想听,但那几个大婶的话顺着风往她耳朵里飘。 这次指着她说闲话的是三个大婶,一个说她长得俊俏,不知道将来嫁到哪家,另一个说她好吃懒做,长得好看也是个花架子,谁家愿意娶这么个败家媳妇,再一个人说宋家这么好生将养着许清是动了亲上加亲的心思。 “你说啥?宋家想让宋家老二娶许清啊?” “许清比宋家二小子大吧?” “那有啥,女大三抱金砖嘛。” “哎呀不是,我说的是宋家老大!” “宋秀才?那可不行,这不是耽误了宋秀才嘛!”第一个夸许清长得好看的大婶恨铁不成钢般拍着自己的大腿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都是对宋渠的同情。 许清:…… 今天你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们高攀不起! 虽然心里不爽,但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许清只好假装没听到。 又走了几步,这下许清可是遇到太爱搭理她的了。 这回遇到的是一群同村的小伙子。 他们看见许清就十分主动地上来就要接过许清的背篓帮她去砍柴,言语间都是对许清在宋家处境的担忧。几个看起来都差不多十五六年纪的少年冲许清笑得憨厚,问她有没有再受欺负。 “再”…… 许清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咬牙切齿地快速回忆了一边原主是怎么同这些少年人相处的之后就恨不得自戳双目。 好家伙,这原主不仅是个花痴拜金女,还她奶奶的是个矫揉造作的海王小绿茶! 许清眼前一黑,真的,毁灭吧,这是什么五毒俱全的标准的炮灰人设啊? 虽然有人帮忙干活真的很爽,但是为了展现出自己重新做人的转变,许清只得笑眯眯地谢过众人,解释说这都是自己应该干的,宋家对自己很好,没有什么欺不欺负的,感谢大家以前包容自己的不懂事,都是朋友,大家以后有什么忙自己也会尽力帮的。 一通话许清自认为说的圆滑无比,打头的少年却眼泛泪花,看得许清一个激灵。 怎么了,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劲吗,怎么还把一个壮汉说哭了?难道是崩人设了,但是自己真的做不到像原主一样钓着这一池塘的鱼啊,自己还是个母胎单身呢啊! 许清疑惑,许清委屈,为首的少年人看起来比她还委屈。 “清清,你受苦了,我娘说了,人要转性子肯定是受了大磨难,宋家怎么能这么对你?!” 许清:?这位哥的滤镜怎么比她那舅舅滤镜还厚啊? 原主在吸粉方面有点东西的。 许清在某些方面对原主升起了一丝敬仰之情,但还是耐下性子好好和原主的小粉丝解释自己真的没受宋家人为难,只是年纪到了想通了而已。 这边和几人说这话,之前走在许清后面的大婶也慢慢超过了许清,她们打量着许清几人,走远了两步才开始叽叽喳喳地聊起来,但由于风向改变,许清又被迫听清了她们的话。 “诶,这许清今天转性了?上赶着干活?” “就是啊,平常不是巴不得有人替她干活,好自己去躲懒嘛?” “切,装的吧,她不是最会装可怜那一招了吗,村里那后生哪一个没上过她的当,帮人打白工的傻货!” “装可怜也得看是谁装,要是你去你看谁理你?就人家许清那小腰一扭,什么话都不用说男人就得先迷糊三分。” “谁说不是呢,今天她不找人帮着干活,说不定是约了相好的呢。” 许清牙根都咬的发酸了,原主不当人,所以一些议论许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就当那些人放屁了,但是被这么当着面造谣许清真是忍不下去了。 脑袋里转了一圈自己害怕的人的脸,最后缓缓地停在昨晚宋渠沉沉地盯着自己的模样,许清眼睛一眨。 三个人一边拿许清开涮,一边还不住地回头打量,再一回头却正好对上许清幽幽的双眸,那双眼似是发现了猎物似的,在两个壮实的青年背影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们,然后冲着三人露出了个不达眼底的笑,咧出一口白牙。 明明是熟悉的那张脸,却在凉爽的秋日午后让三人吓出一层薄汗。 三个嚼舌根的大婶被吓得噤了声,回过神来时许清已经走到另一条道上去了,三人中打头的一个长脸女人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许清是个两面三刀的贱货。 许清懒得再理会她们,原主的“好名声”在外,自己不管跟谁起了冲突都得沾一身腥,尤其是在这种乡下的村子里,邻里一人一口唾沫就能让你毫无立锥之地。 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那三个大婶一笔,看着日头渐渐西落,许清加快脚步朝竹林走去。 南水村村头路分三条,一条通往竹林,一条通向临水山,第三条路则是和村中主干道相连,是进县城的必经之路。因为南水村居民中会竹编手艺的不算多,所以这三条路中通往竹林的路走的人最少,连路中间都长了些杂草。 用手敲了敲外围的竹子,许清有点不满意,外围只有些年份小的细竹竿,她要做竹编得找二到三年的竹子才行,看了眼尚算明亮的天色,许清准备再往竹林深处去看看。 握紧了带来的镰刀,许清放缓了步伐,这竹林范围很大,甚至和临水山有部分相接,许清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连呼吸都放得缓慢,生怕会遇到跑进竹林里的野兽。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走了大约二三十米许清才遇到了一片符合她选材要求的竹子,这个地方竹子已经生长的十分茂密了,日光也只能给这里蒙上一层昏暗的光影,许清已经到了需要眯着眼打量周围的程度了,但好在许清并没有遇到什么野兽,周围甚至安静地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许清舒了口气,手扶上面前的竹子,她的竹编生意不会做的太久,有这么十来颗竹子就很够用了。 握着镰刀的手转了转,许清计划先砍一颗带回去处理,多了她也背不动。 正要下刀时,许清却听见了一丝异常的动静。 第13章 通奸现场?! “花儿,花儿,我想死你了花儿。” “你个急色鬼,不怕被你家媳妇发现?” “她,她个掉钱眼里的,哪里会管我呢?别说那些扫兴的,花儿……唔。” 许清听到异响后就立刻压低身子,伏在一颗粗壮的竹竿旁一动不动以防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踪迹。 她这边一安静下来,另外两人的动静就更加清晰地传进许清耳里,一通哼哧带喘的交流听得许清面色怪异。 好家伙,刺激啊。 许清缓缓扭头,朝西北方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许清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出轨现场,还是野外!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吃瓜。 但许清向天发誓她真的一门心思搞钱,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对这种伤风败俗之事的不齿。 许清痛心疾首,许清连连摆手,但许清看戏的眼睛一眨不眨。 等等?男主角怎么有点眼熟? 交缠的二人和许清以及竹林的入口呈一个三角形,偷奸的人身边正好有一点光漏了下来,让正在吃瓜的许清表情一滞。 表哥??? 此刻脸上带着猥琐地兴奋的人正是许清二舅家的大儿子——宋山! 那个原书中打着宋渠旗号强抢民女最后被阉了的宋山?! 要是其他人出轨,许清会把这事当作他的把柄,但是如果是宋山的话…… 这事大概只能在他的“光辉历史”上留下一个墨点,严重程度大约相当于往大海里倒一滴墨水。 许清暗骂一声倒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宋山,她一直不想和原主二舅一家再打任何交道,那家子人除了宋山的媳妇简直一屋子奇葩! 想了想许清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在原地装死,等宋山他们走了再离开,否则自己一旦暴露就麻烦了,宋山再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那也是一个成年男性,更何况他们是两个人,自己一个十五岁还营养不良的小身板最好是别跟他们起正面冲突的好。 这头刚盘算完,那头宋山就已经完事了。 许清刚松了一口气,准备站起身缓一缓自己蹲累了的腿。 “啪嗒。” 死老天我去你爷爷个腿!!!!!!! 许清浑身僵硬地看着那条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蛇,小蛇大约二指粗,通体碧色,眼睛像红豆一样,吐出的蛇信子都快沾上许清的脸了! 动? 不动? 许清欲哭无泪,不如直接思考被人打死和被蛇毒死自己更喜欢哪一个! 眼看小蛇就要往自己颈部游走,许清一咬牙,在心里怒骂一声“去他娘的!死老子也不能就这么憋屈的死!” 左肩猛地下沉,右手飞快出手抓住许清目测的小蛇七寸的位置,接着反手往宋山二人的方向狠狠一扔,不管那二人的反应,许清转身就飞快地往竹林深处跑去。 许清已经顾不得大幅度跑动会踩把积在地上的竹叶踩出声响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往快往林子里逃。 她不敢赌那条竹叶青刚好扔到宋山头上把宋山咬死的几率有多大,如果宋山没死,往竹林外跑肯定会被他认出来,自己现在可没有本钱和这个混不吝对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宋山那他娘的是连脚都不要的主! 伴随着满地发黄的竹叶被踩碎的“咔擦”声,许清的身影快速地隐没在重重竹影之中。 正在亲热的二人突然被一根滑溜冰凉的东西砸在正中间,两人接连爆发的尖叫和宋山发出的怒吼吓飞了一群林子里的鸟雀,在深得看不见底的竹林里回荡。 宋山被突然出现的蛇吓得本来重新立起来的东西直接萎顿了下去,他先是大叫一声猛地跳开五米远,然后听到跑走的脚步声。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害自己,好事被打搅的不爽、在姘头面前丢脸的羞愤还有被人撞见奸情的恼怒一股脑地涌上宋山胸口,他被气得哇哇大叫,裤腰带还没系好就顺着脚步声追了出去。落在他身后的女人翻了个白眼,穿好自己的衣服款步离开了。 一阵疾跑,许清先是深入了百来米米,耳边全是风呼呼的声音和她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许清的脚此时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可就算到了没什么光的地方了她也不敢停下,许清改换方向横向和自己最初所处的位置反方向跑去,希望能迷惑宋山。 又跑了几十米后许清发现了一块巨石,足以将她的身影挡住,她几乎是扑到巨石旁边,把自己塞进石头背面紧紧地靠着。 今天为了配合宋渠这个病人的食谱,许清一天只喝了两碗粥,吃了一块饼加几口菜,现在已经是筋疲力竭。但背靠巨石休息的她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许清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压低呼吸的声音想要捕捉宋山的脚步声,但她心跳的声音太大了,什么都听不清,过快的奔跑让她气血翻涌,喉间渐渐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咽了咽口水,许清缩在石头后面拼命调整着呼吸并通过小幅度地转动脑袋来侦察周边的情况。 可是等到心跳声慢慢平息,许清也没有再听到任何异常的声响。 没有跑步声,没有说话声,甚至连除了自己以外的呼吸声都没听见。 宋山没追上来? 疑问在许清心里放大,可是她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依旧维持着抱膝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她更加用力地贴着石壁,借着石壁给她的反作用力获得一丝安全感。 不着急,不要着急…… 许清在心里反复地告诉自己,根据原主和宋山接触的印象来看,宋山除了在女色的事情上,都算不上一个有耐心的人,何况今天他还有一个姘头要看顾,只要久追不到,应该就会回头和姘头离开这里。所以许清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着急,现在就是她在和宋山比耐心了,宋山一走她就安全了。 握着镰刀的手骨节发白,许清又等了半晌,见还是没有动静她抿了抿嘴,决定直起身子看一下后面的情况。 没想到刚一转头,就直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宋山两眼死死地盯着许清,诡异的兴奋在他脸上蔓延。 突然,他咧嘴一笑。 “好久不见啊,表,妹。” 第14章 惊险脱身 霎时间,许清浑身肌肉紧绷,一股凉气从她的脚底板直直窜上天灵盖。 耳鸣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许清的大脑“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又强行稳定住身形,清了清嗓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假装自然地和宋山打招呼。 “好久不见,表哥怎么在这里?”一开口许清就暗叫不妙,由于太紧张,她的声音干涩无比,十个字破了九个音,凡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她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宋山张开的嘴咧的更大,脸上的皮肤夸张地挤在一起。 他绕过石头向许清靠近,一边走一边上下扫视着许清,脸上的表情也不复之前愤怒,而是多了些淫邪的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许清紧紧地抿住了嘴。 而宋山像猫抓老鼠一样不紧不慢地逗弄着许清,他享受地把许清一步一步地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方,看着许清难看的脸色,宋山搓着手嘿笑两声。 “表妹这是怎么了,这么凉的天都出汗了?让哥哥给你擦一擦吧。”宋山说着就要上手去摸许清的脸。 许清的背紧紧贴着一颗巨大的竹子,她藏在身后的手不住颤抖,冷汗布满了掌心,关节僵硬地已经快要握不住刀柄。 太近了! 她几乎已经能闻到宋山嘴里散发出的酸臭味了! 宋山的动作在许清眼前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帧,缓慢地播放着。 许清的眼眶涨的生疼,可她控制不住地死死地盯着宋山。 他的嘴在动。 在说什么? 听不清! 操! 不想死不想死我他妈才刚活过来啊! 动不了,动不了,为什么,动一动啊!!! 耳边嗡鸣的声音已经快要把许清的耳膜炸裂,可她一动不能动,手臂、双腿、大脑……甚至连心脏的跳动她都感受不到,她好像一瞬间就被全世界抛弃了。 宋山比许清高了不少,此刻两人的胸膛已经快要挨在一起,许清灰败的表情让宋山愉悦不已,一般只要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可以开始享受了。 眼睛好酸,看不见了。 意识回笼,许清拼命地想要移动身体,可大脑发出的指令还是石沉大海。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动不了? 动一动。 求求,求求你。 救…… 回味着从前的味道,宋山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角,唇角朝两边裂开,宋山深深地俯下身在许清脖子上舔了一口,趴在许清耳边说:“不愧是十五岁,真香啊……” 明明已经失去知觉了,可那种粘腻潮湿的感觉还是一瞬间传遍了许清全身让她满身鸡皮疙瘩乍起。 不可以…… 不可以! “滚开!!!” 许清嘶哑着嗓子怒喝出声,右手终于恢复了知觉! 眼前一片模糊,但许清不敢停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挥出手。 一刀,两刀…… 她机械般地挥刀向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砍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的动作才被手臂上传来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打断。 她扑通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待眼神慢慢聚焦时,宋山的血已经把周围的地都染得暗红一片。 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许清面上一片冰凉,摸了一把脸,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许清颤着手扶着旁边的竹子站起身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手心已经被掐出五个带血的指甲印来。 迟来的痛苦席卷了许清,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各种念头拥挤在脑子里乱糟糟地理不清,但离开的念头犹如一把快刀斩开了这一团乱麻。 深吸了一口气,许清抓了把泥抹去刀上的血迹,再揪几片竹叶把刀面擦干净。刚才砍人的时候许清手上没劲抬不起来,挥刀只会乱砍一通,加上身材小,宋山受伤的区域主要在小腹,所以此刻许清身上倒是只有衣裙下摆上沾了些血迹。 冷静地给自己的裙摆上抹上泥渍,把自己打扮成一副砍竹子时不慎滑倒的样子后许清快步离开了这里,看都没看一眼血肉模糊的宋山。 万幸,许清方向感不错,在顺利地走出林子,看见第一丝天光的时候许清脚下一软就要跌坐下去,却突然出现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许清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刚经过一场恶战的许清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反手把人推开后猛地朝后扑倒在地,遂即又是一阵眩晕。 “清娘,你怎么了?” 许清喘着粗气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穿着短褐的少年,少年眉眼憨厚,麦色的脸蛋上还有因为常年劳作被晒出来的红,看了半晌许清才从记忆的角落里刨出这个少年的信息。 少年名叫张大壮,是隔壁张婶子家的老二,张家是村子里少数会竹编手艺的,平常会编些筐子篓子之类的拿出去卖,许清背上的这个背篓还是大壮做了送给原主的,在这里遇见他也不奇怪。 她嘴角一抽,这人竟然也是原主养的鱼之一。 对上号了许清就放松了一点,张大壮是个他们这一辈小孩里最憨厚老实的,小时候总有稍大点的小孩欺负他,可他总呆呆地挨打,村里还有闲话说张大壮脑袋有问题。 最后还是小小的原主站出来组织了那群大孩子,原主小的时候也是被父母富养着的,白白嫩嫩的像个瓷娃娃,当时所有小孩都排着队要跟原主做朋友,原主出手阻拦之后,张大壮才慢慢融入了小孩的群体里。 也正是因为这份渊源,就算原主后来父母亡故,自己也变得好吃懒做的时候张大壮仍然没有疏远原主,时不时地就在原主家门口放一捆柴、几个筐子之类的。 就是不知道张大壮刚刚有没有看见自己…… 许清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只能摆摆手冲张大壮示意自己没事,顺便暗暗地观察着张大壮。 但张大壮看着她煞白的脸和额上的冷汗还是满脸担忧,“清娘,你今天来竹林干什么?你休息,我帮你干。” 许清都要激情落泪了,她宣布“你的活,我干了”这句话成为她心中“动人的天籁排行榜”第二名,仅此“我的卡,拿去刷”。 “我想砍点竹子回去做东西,但是力气不够,刚刚砍竹子摔了一跤,给我摔惨了。” 张大壮见许清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你砍竹子干啥呀?要是要筐子,那你直接去我家拿就行呀。” “不是编筐,是自己做点东西。” “噢,那正好我刚砍了几根,你想要都拿走。” 第15章 初见舅妈 拿肯定是不能都拿走的,许清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在张大壮砍下来的竹子里找了一根适合的,张大壮还帮她一道拖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许清试探着跟张大壮闲聊,得知了张大壮平日里都是跟他爹进林子砍竹子的,但最近有个大集,张大壮他爹就想着多做些东西在集上拿出去卖,今天就没跟他一起,所以今天张大壮也没敢进深林,就在外围挑了两根年份合适的。 说着张大壮还学着他爹的样子警告许清,“可千万不敢进深林啊,林子里面蛇虫猛兽可多呢,我三爷爷就是在林子里面被蛇咬了,连林子都没走出去!” 许清一路观察则他的神态,慢慢地放下心来,张大壮性格单纯,也真的是有点傻傻的,要是真的看见自己杀人绝对不可能不动声色地和自己交谈。 只要没有目击者,没有人能证明自己和宋山在竹林见过,只要宋山死了…… 许清眸光暗了暗。 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死无对证,又没有人证物证,更何况宋山恶名在外,哪怕不算原主和宋二舅家关系不错,就算是交恶,谁又会来怀疑一个十五岁的表妹呢? 许清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心底宽慰着自己道:“人的肉和猪的肉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嘛。” 向张大壮道过谢,许清拖着自己的那根竹子摆进了宋家的小院,此时已是黄昏,天边的夕阳映着袅袅的炊烟,本该是一副充满烟火气的温馨场景,可如血的残阳却让许清浑身发冷。 她不再看漫天的云霞一眼,转身换了副笑脸和刚从娘家回来的大舅妈何氏打招呼。 何氏一推门被坐在小马扎上洗衣服的许清吓了一跳,她诧异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好吃懒做的外甥女,揉了揉眼睛才敢确定自己不是赶路赶得头昏了,竟然能看到许清洗衣服? 但她眼中的惊奇很快被担忧取代,宋文达已经上前说了宋渠今日生病的事,何氏立刻快步小跑进宋渠的屋子里去了。 宋渠吃过药后被宋文达勒令不准再强撑着学习,只得乖乖躺下休息,此时正是睡得香甜,只是尽管在暖和的被窝里,脸上还是毫无血色的样子,眼底还泛着青,更显得病弱可怜,看得何氏心痛不已。 为了不打扰儿子休息,何氏匆匆看了一眼就放轻步子退了出去。 何氏的脸绷得紧紧的,皱眉打量着正在接受女儿质询的许清。 宋桃身量比许清小一个头,但此刻正双手叉腰地挡在许清面前,气势丝毫不弱,和宋锦如出一辙的圆眼睛里满是疑问和愤怒。 “表姐,为什么我们才出去一天大哥就病成了这副样子?我们走之前大哥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一晚上就……” 宋桃的语气很不客气,但何氏只是把眼神转到许清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许清一点儿也没有为此生气,只伸手拍整齐了刚挂好的衣服,转身去厨房倒了两碗热水,一手一碗地递给二人。 “舅母和阿桃一路辛苦了,先喝口水歇一歇吧。舅父晌午请了孙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表哥本就体弱还日日辛苦用功,加上近来天凉的快,这才不慎风寒入体发起了热,好生将养几天就没事了。” 她脸上挂着热情的笑,何氏也不好直接拒绝,接过许清手中的水在碗沿上抿了抿,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只是心里不停打着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不知道这外甥女这回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许清见状悄悄地松了口气,她最怕原主给这位大舅母留下的印象太差,导致她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还好还好,看何金莲的反应,自己和她的关系还有和缓的空间。 宋桃那边虽然接下了许清递来的水,但一口没喝,小脸板硬,低声嘀咕了一句:“装模做样……” 何氏假装没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余光瞥到了一小堆不属于自己院子里的东西。 “你弄回来一堆竹子做什么?” 刚刚在门口,许清拜托了张大壮把竹子劈开分片,竹片堆了一小捧放在墙边,但许清回来后忙着洗衣服就没顾得上处理,此时见何金莲问起,许清连忙趁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幡然悔悟,誓要重新做人,她能做的不多,但也想尽己所能为家里减轻负担云云。 许清说的真情实感,神情真挚地不似作假,但何氏和宋桃都面露古怪之色,母女连心地共同犯起了嘀咕。 这外甥女(表姐)今天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母女俩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她们的眼前不断闪过许清原先的所作所为,一时间二人都哽在原地,不知道对许清这一番“肺腑之言”作出什么反应才好。 许清明白两人心里的犹疑,但她并不觉得气馁,完事开头难嘛! 而且和宋家人打好关系的进程要加快了,许清习惯凡事都做好最坏的打算,她想,就算宋山最后没死要反咬一口,自己总不能一下就陷入孤立无援之地了吧? 有宋家的信任在,哪怕一点点也好过没有! 打定主意要成为二十四孝好亲戚的许清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主动揽下今晚做晚饭的活,给何氏母女俩留下一点适应的空间。 何氏和宋桃两人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觑,还是何氏先眼酸的坚持不住,反手把碗放在宋渠的窗台上,空出手轻拍了一下宋桃的后脑勺。 “去,看着你表姐,别再把咱家灶房烧了。” 宋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把碗一放立刻跑向灶间。 “别忘了把咱拿回来的东西放灶房里去啊!”何氏一边向主屋走一边大声嘱咐道。 “知道啦!” 宋桃脆生生地回应完,手脚麻利地把何氏娘家给她们一同带回来的一小块猪肉和一点盐醋类的调料抱进厨房。 许清正愁晚饭做什么呢,总不能一天三顿都喝粥啊,就看见宋桃抱进来的东西顿时两眼放光。 有肉吃喽! 宋桃谨慎地把猪肉护在怀里提防地看着许清,“这可不能给你霍霍,是要留给大哥补身体的,你想做饭就蒸个米得了,这块肉留着一会儿我娘来做。” 第16章 咸烧白 宋桃始终对许清没个好脸色,尤其是见到宋渠觊觎自己和娘好不容易从外祖家带回来的这块肉时。 装模做样,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转了性子,还是那副又懒又馋的遭样子! 心里暗骂,但宋桃总归是没有宣之于口。 不过说不说出来也差不多了,许清又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宋桃嫌弃和不信任参杂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 许清之所以一直不因为宋桃和何金莲的针对生气,是因为她心里清楚这都是原主造的孽,过去在宋大舅家生活的这五年里,大舅妈和表妹几乎是受原主所累最惨的人。 虽然宋渠也深受原主痴缠的迫害,但原主总归是喜欢他的,所以不说事事以宋渠为先,那也是整天关心表哥吃得饱不饱、穿的暖不暖的,可谓是一心围着宋渠转,再挤出点零碎时间维护一下和备胎们的关系。 可是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乡村,无论男男女女都是从小就要帮着家里忙活的,要是遇上那种重男轻女特别严重的家庭,就是把男孩当太子一样捧着,女孩当牲口一样用。 那么问题来了,原主的零碎时间是从哪里来的? 答案是把自己的活塞给何氏和宋桃,尤其是宋桃。 原主作出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洗碗把碗摔了,洗衣也洗不干净,唯有在何氏的强行镇压下才会偶尔扫扫地,或者出门捡捡柴之类的。但因为原主每次出去捡柴都会去和她的“好姐妹们”玩,把活交给其他人干,何氏发现后就不再让原主一个人单独出门,只有在分身乏术的时候才会放原主一个人外出。 就这样,原主在这个家里的作用约等于半个宋锦,但至少宋锦还能帮着家里喂喂鸡,可原主嫌鸡舍有味儿,从来都不肯踏近一步。所以算下俩原主的活,有一大半都落在了宋桃身上。 难绷啊…… 许清叹道,不怪宋桃针对自己,要是有个拖油瓶敢把活都推给自己,不拿他炼油都算自己人美心善! 看着宋桃难看的脸色,许清挤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 还能怎么办呢,自己背过的黑锅还少吗?这是我一辈子爱吃肉应得的。 “这样吧,我炒一个菜,要是……” “你说什么?!!一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 许清话没说完就被主屋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何氏! 怎么了? 正当许清满脸疑惑的时候,遂即传来的清脆童声解了惑,“娘,这还是我砍过价的!” 许清恍然,原来说的是孙大夫诊金的事。 见宋桃脸上也有不解,许清出言解释了今天上午孙大夫给宋渠看病的事情。宋桃的神情立马变得愤怒了起来,瞪了许清一眼,犹豫几番,还是把怀里的东西放下朝主屋跑去了。 对不起了舅父,晚饭一定给你多夹一筷子肉。 许清双手合十,接着拎起何氏带回来的肉观察了一番——嗯,瘦多肥少,许清脑子里闪过宋家贫瘠的粮食储备,最终定格在了墙角的一小坛芽菜上。 选定了菜谱许清的双手飞快地动了起来,一方面是饥肠辘辘,另一方面……这不是怕宋桃那个小丫头回来的太快了就不好办了嘛! 灶台两口灶同时烧火,左边蒸上米饭,右边先把过烧热,将猪肉整块皮面向下按进去烧猪皮,待猪皮呈米色拾出,切葱段、姜片加冷水下锅与猪肉同煮去除腥味。 猪肉逐渐煮到发白,肉中的血沫随着水的沸腾在水面翻滚,许清这时已经把芽菜切碎成沫,捞起滚水中的猪肉用笼布勉强擦干,再找绣花针过开水烫过后于猪肉表面扎孔。 控制着扎孔的力道,每一针下去猪肉表皮都会溢出一丝油花来,油香扑鼻。 均匀的孔戳好之后,许清从那个小包袱里翻出酱油,倒出来一点先看了看又尝了尝味道,她眉头一皱。 发酵的温度没控制好,颜色不干净,味道也不好,盐味浮于表面,多得都要发苦了…… 许清表情痛苦,眉心都挤出了细细的纹路,用小拇指沾了一点酱油放进嘴里再咂吧咂吧。 啧…… 算了,凑活用吧。 她发誓回头一定要自己腌一坛子酱油一雪今日之耻! 把酱油均匀地涂抹在猪皮上后烧热油下锅,紧紧地扣着锅盖听着里头传来的霹雳拍啦的声音,算着时间、火候,许清把锅盖一掀,登时一阵肉香随着锅内升腾的白气盈满整个灶房。 去而复返的宋桃手一抖,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她颤着手想质问许清,但是被肉香裹挟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酱料激发出的浓浓香气烘得宋桃眼前发晕,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她张不开嘴,自然没空回应何氏问得那句“怎么了?” 不多时,何氏和宋锦也赶了过来,在灶房门口陷入了和宋桃一样的呆滞状态。不过何氏好歹是个大人,咽了咽口水又清了下嗓子提醒自己一双现眼的儿女哈喇子都快流到脚背上去了。 “咳,清娘,你会做菜?” 许清片肉的手一顿。 糟,忘了这一茬了。 对许清来说只有在熟悉的地方才能得到些安全感,她被宋山的事冲击得一心只想缩回自己的舒适圈待着,所以这才争着揽下了厨房的活计,结果闷头做饭忘了维持原主人设这件事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把猪肉片成厚约三分之一个指节的肉片,麻利地把肉和芽菜码进粗陶碗里,送进旁边米饭锅里开蒸。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在衣角处蹭了蹭,转头对何氏笑道:“别的菜不敢说,爹爹教我的这道咸烧白可是姥姥都说好吃呢,今天舅母也帮我掌掌眼,看我靠着这道菜能不能去酒楼捞个主厨当当。” 如许清所料,何氏虽然眼底还有犹疑,但是没显露出太多的不悦来,嘴上说着:“好好的女孩子当什么厨子去,有的你忙活的。”手上抱着针线筐就走了。 许清轻舒一口气,心里再次感谢了一下原主爹的商人身份,虽说古代社会商人地位低,但在村子里没那么多讲究,谁日子过的红火谁就好,要是再能帮扶邻里那就是大善人。 原主爹生意做的不错,整天走南闯北,回来给原主的吃穿用度那都是村里的独一份,而且原主还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识字的姑娘家,所以借着这个借口与众不同一点点也不显得奇怪。 只是虽然何氏现在不说,可要是自己以后展露出来的东西多了,会不会起疑心还未可知,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看法。 许清目光沉沉地盯着案板上的野菜叹了口气,还是得找个由头摊牌才行。 第17章 宋渠起疑? 这头何氏拿了针线筐坐在院子里准备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把绣的帕子收个尾,这活她已经做的十分熟练了,简单的图案在针线翻飞间就略见雏形。手上忙着,何氏的脑袋也没闲着,这次她回来后院内整洁,家畜也喂了,就连儿子和丈夫竟也被喂得好好的。 要说喂鸡喂猪这种活平常宋文达倒也是会帮着干,但那水平……宋文达从小读书,虽然庄户人家的孩子不至于五谷不分,但是自理能力也就是不把自己毒死的水平,看他今天给那姓孙的诊金竟给了一两银子! 何氏狠狠地把线头咬断,丝线在牙间“噔”的一响。 个败家老爷们! 今天还对她那外甥女一顿好夸,像是谁不知道她平时的样子似的! 想让她同意阿渠娶那许清,做梦去吧! 丝线绕着指尖一打结,何氏站起身抖落掉身上的线头转身回房,顺手提溜上了快黏在灶房门口的宋桃和宋锦。 进了里屋,何氏把针线筐在桌子上一放,没好气地看着两个小孩依依不舍的样子,“行啦行啦,跟没见过荤腥似的,想吃娘回头再买一块肉回来,让……你们表姐做。” 她虽然看不惯许清,但不得不承认许清今天这一手确实厉害,她还没闻过那么香的肉呢。 宋桃立刻用袖子擦擦嘴道:“我不吃,娘,家里的钱要留着给大哥考学用的。” 宋锦立刻跟着表态:“就是,娘,我也不吃,都给大哥吃,大哥烧的可厉害了,给他补身体!” 何氏鼻头有点发酸,她的大女儿十三岁了,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 呼噜了一把孩子们的头,何氏瞪他们一眼,“有你们大哥用的,你们少操心他,都给我好好吃饭知不知道?”说着把宋锦拉到身前,“阿锦,娘问你,你表姐这两天在家都有什么不对劲的?” 许清对何氏母子三人的小会毫不知情,她正一门心思地扑在来之不易的肉上,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开饭啦”,许清掀开了厚重的锅盖,登时一股咸香热气混着蒸腾的米香就迎面扑来。 深吸一口气,许清满脸陶醉地长长“嗯”了一声,来端饭的宋渠看着屋内的画面怔愣了一瞬,身后的宋锦不解地拍了拍他,“大哥,你堵在门口干嘛呢?” 宋渠的思绪被幼弟的声音打断,下意识地贴着门板站好给宋锦让路,在宋锦震惊又不失惊悚的注视下才反映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不过好在宋锦也没来得及震惊太久,他也呆在了门口。 轻咳一声挥去刚刚那一道被蒸汽半掩的侧影,宋渠面上又恢复成了泰然自若的模样,轻拍了下小弟的后背唤他回神,上前端起土灶上的碗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耳尖还是带了些不自在的薄红。 蒸汽模糊了许清侧脸的轮廓使她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黑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锅里,还带着堪称缱绻的笑意,随着白气逐渐散去,整个人都像是下凡的仙子一般。 宋锦到底是年纪尚小,对着许清就“哇”了出来。 许清听到他的声音扭头看他,声音也被食物的香气沁得润润的。 “阿锦,愣着干嘛,开饭啦。” 宋锦像被蛊惑了一样往前走了三步,又突然晃了晃头傲娇地“哼”了一声,抱着碗转身就走,脸边的红霞和宋渠如出一辙。 许清被他一套连环小动作逗得开怀,心中郁气稍散,亲手把自己的作品端上饭桌。 “咕嘟” 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饭桌上分外响亮,宋文达弯了弯眉眼先给何氏夹过去一片肉,何氏又给宋渠夹过去一口,宋桃宋锦顿时像是得了号令的小兵齐齐伸出筷子,只是宋桃到底是因为犹豫了一下落了下风。 宋锦迫不及待地就要咬下第一口,牙齿使劲地咬合却互相撞上,疼得宋锦牙根一酸,还没来得及叫,肉片就在嘴里化开了。宋锦小脸上写满了懵,但只一瞬间他的表情就由痛苦转为了痴迷,豆酱的香气暖融融地盈满了口腔,肉汁浸泡进了每一个味蕾,醇厚的气息顺着呼吸吐出,宋锦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宋锦的小模样逗得桌上大人都忍俊不禁,宋渠心里虽然还是带着芥蒂,但抿了抿唇还是尝了口许清的大作,甫一入口就眼前一亮,忍不住地抬头打量了许清一眼。 若是中午的野菜还能解释为是和自己母亲学来的手艺,那这道菜可从没见母亲做过。她诓骗父亲说是从前不懂事现今幡然悔悟,可原先的许清百般讨好自己时甚至差点当掉姑父留下的长命锁,怎么可能有这一手却藏拙至今? 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性情天翻地覆? 宋渠的眼底带上了些探究之色。 他不信鬼神之说,但许清的说辞他更不会相信。 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许清盯着宋渠审视的目光头也不抬地刨饭,男主对她的改变会心生疑窦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毕竟是原书中多智近妖的状元,要是自己这么大动作他都视若无睹,那这大雍朝真的要完蛋了。 但许清本也不想这么突然地转变的!按她的计划来说本来应该从竹编打开突破口,再对宋家人徐徐图之的,但宋山的事情打乱了她的计划,即使冒着被宋渠怀疑的风险,她都必须要尽快拉进和宋家人的关系。 一想到宋山,许清原本稍霁的心情又重新阴云密布了起来,正好这顿饭大家都一心忙着吃肉没人说话,许清也乐得安静,飞快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 “我吃饱了。”许清把碗一放,抬头换了副笑脸对着何氏,“怎么样舅母,我拿着这道菜的菜谱能去酒楼卖得银子吗?” 何氏先看看宋文达,又看看宋渠,见两个人都面色如常才淡淡地回了句:“卖什么?你爹交给你的就好好留在自己手里,家里还没缺钱到要压榨你个姑娘家的东西。” 许清坐的离何氏近,眼尖地看到何氏碗里也空了,笑嘻嘻地回她道:“什么压榨呀,这是我作为咱们家一份子该做的,还得补从前的份呢。”说罢把二人的碗端起来就往灶房走去,不给何氏留推拒的空间,言谈间看都不看宋渠一眼。 给何氏添了饭端上桌,许清不管饭桌上众人是什么神情,转身就到院子里摆弄自己的竹子去了。 第18章 二舅上门 竹片整齐地码在墙根,许清搬着个小马扎,捞了把小刀就开始分竹篾,怕自己手生,还一直念叨着隔壁爷爷传授的口诀。 “竹片同厚,起边开刀,一分作二,上下各五,启尾去一,四指分……” 嘭! 宋家老旧的木板门被来人一脚踹开,撞到土墙上反弹回去时发出一声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许清一激灵,不满地转头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礼貌,却从门缝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愣住了。 是宋武成! 怎么回事,宋山被人发现了吗,他是替宋山上门找麻烦的吗? 许清心中一紧,提着刀就“噌”地站起身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武成的一举一动。 宋武成没想到这破门还会弹回来,火急火燎的表情还没摆好就被门撞得满眼冒金星,没好气地再次把门一脚踢开,眼珠子一转就换了副神情,见到宋文达就开始嚎。 “大哥啊!大哥!救救你的侄儿吧,出人命了啊!” 何氏一见宋武成上门下意识地就要把宋文达推进里屋,这个分家了的弟弟三天两头的上门打秋风,若是家里富裕的话接济一二也无妨,可自家都要穷的揭不开锅了,这人还是过两天就来一回,老鹰叼兔儿似的,来了就没有空手走的! 偏偏自己男人是个耳根子软的,还放不下那一点手足之情,每次凡是弟弟一开口,就要把家里的银子往外拿。要不是何氏拦着,宋文达都恨不能把家底掏给宋武成。 虽然这么些年在何氏的调教下,再加上确实借给弟弟的银子就没见过回头钱,宋文达好歹算是学会了不开口。何氏想得明白,谁当恶人都无妨,就是别动她儿子的读书钱。 今日的境况过去十来年里发生过不止一次,宋文达本也想闭门不见,可看到弟弟与往日不同的神情还是蓦地心软,伸手扯了扯何氏的袖子,小声商量着道:“娘子,武成面上伤心不似作伪,我想看看他是怎么了,万一真有什么事就不好了。” 何氏扭头瞪他一眼,满脸写满了不赞同,宋文达连忙补充,“我保证不说话。” “哼。” 信了他就有鬼! 何氏对宋锦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他爹看好,这才腾出空冷眼打量面前哭丧着脸的宋武成。 来者即是客,何况是一奶同胞的手足,亲小叔子上门,就算是为了宋渠的名声着想,何氏再不耐也得换上个好脸色。 “哟,武成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嫂子,救命啊!山儿他今日上山遭蛇咬了,现在正靠着孙大夫的山参吊着命呢,孙大夫说再不救就要来不及了!” “哎呦我的天哪,好好个孩子怎么遇上这么个事?嫂子这里有娘家刚给的五十钱,武成你快拿着钱去搭牛车进城请大夫来给山儿好好看看!” 何氏想装傻充楞,她可不相信宋山真的是出事了,宋武成原先为了借钱甚至编出过亲娘病危这种事,害她和大郎着急忙慌地提东西去看老太太,结果被用扫帚横扫出门。 心里暗暗地啐了一口,何氏准备用娘家给的喜钱把宋武成糊弄过去,就当拿五十钱消灾了。 宋武成看得出何氏的想法,顿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呸!个死婆娘!五十钱是打发要饭的呢? 眼底凶光涌动,宋武成脸色一变就要上前。 “武成?这么晚你怎么在你大哥家呢?”说话的是李大壮的娘。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宋武成又心生一计,转头哭丧着脸对李大壮他娘哭诉道:“李家嫂子你不知道,我的儿呀!我的山儿出事了!” 李婶子闻言一脸诧异,“你知道山子出事了?那我家生根还给我说刚刚去你家叫你的时候你不在,这才催着人满村子的找你呢!” 宋武成听了这话也满脸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啥叫我知道山子出事了?” 李婶子眉头一拧,她性子急,见不得人磨磨蹭蹭的,人命关天着哪里有闲心和宋武成掰扯字眼,“你自己刚说的宋山出事了啊!难道不是你知道他在竹林遭人砍了吗?” “什么?!你个老虔婆,敢在这里咒我儿子?我儿子身强体壮着怎么可能在村子里遭人砍了?再说胡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这话李婶子就不能忍了,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双手叉腰指着宋武成就骂:“你个狗耳朵听不懂人话的,要不是我家生根进林子砍竹子发现了他,你家宋山现在怕是早都死了! 看在你命不好的份上老娘才跟你好好说话,把你惯的还想踩在我脸上说话?劝你还是趁早去村长家看看,指不定还能见到你那大儿子的最后一面呢,不识好人心的货!”说罢李婶子一扭头走了,连个白眼都不想给宋武成。 宋武成打心眼里不相信李家婆娘的话,她和何氏关系好,指不定是拿他开涮呢。但是看那婆娘样子…… 宋武成有些举棋不定,今天要是信了那黄脸婆的话从宋文达家出去了,之前的借口不就明摆着是自己胡编的吗? “阿成?山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文达皱着眉有些理不清现在的情况,弟弟进门就说宋山被蛇咬了,可李家嫂子又说宋山被人砍伤了,他不愿相信弟弟一而再地骗他,但李家嫂子也没必要编出这样的谎话骗人。 “我……我,哎呀!”宋武成脸色变来变去,最终还是一咬牙转身跑出了宋文达家,宋文达行动不便,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许清紧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放松,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小板凳上,何氏对宋文达怒其不争的训斥声从她耳边滑过,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许清脑袋里乱糟糟的,一股恶意从她胸膛中升腾而起,在她脑海中低低地蛊惑着。 杀了宋山。 杀了宋山! 趁他还不能开口,悄悄溜过去杀了宋山,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闭上嘴,杀了宋山,就可以永远地解决掉这颗定时炸弹。 第19章 表哥的试探 今夜的月色不甚明亮,一层薄云笼罩之下,整个南水村都散发着一阵沉闷的气息。 宋文达夫妇商量之下,决定还是何氏出面去村长家看一下宋山的情况,毕竟是亲侄子,漠不关心的话传出去也不好听。害怕村子里不安全,宋文达本想跟着她去,但被何氏好说歹说地劝下来,最终选了宋渠陪她到村长家去。 宋渠走之前用余光瞥了一眼半边身子都隐匿在墙角阴影下的许清,眼神里意味不明。许清或许没注意到,她选的这个墙角虽然隐蔽,但他屋子的窗户可是正对这面墙,刚刚许清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 这里面自然包括了她见到宋武成的紧张,听到宋武成说宋山被蛇咬了时的疑惑,宋武成离开后的庆幸,还有……眼里闪过的杀意。 许清,或者说这个不知名女鬼,和宋武成有关系? 宋渠决定再去接触一下宋武成,看一看能不能试探出许清的来历。 何氏母子二人出门,宋文达摇了摇头背手回了主屋,宋桃和宋锦也被他一道拎了回去,宋文达本想招呼着外甥女也进屋,可许清摆摆手拒绝了他,说手上的活马上就忙完了。 宋文达见她有自己的主意,便也不强求,叮嘱她了两句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便进了屋子,留着许清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 把宋文达劝进了屋子后许清松了一口气,她刚刚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贸然出手杀了宋山。 一来宋山被人救起来后要么停在村长家,要么被宋武成接回自己家,宋武成家人口比村长家少得多,但也有两个儿子,算上他自己那就是有三个男人。就算宋山毫无自保之力,但自己但凡被任何一个人发现了都难以抵抗。 二来是毕竟是人命官司,能不沾还是不沾,宋山对她用强被她反杀那是自己合理自卫,要是自己去暗杀宋山那就是有理也亏三分。 这三来来她对自己的运气和演技都不太信任,万分之一的风险自己也无力承担。 一番深思,许清还是放弃了冒险的做法,她现在无权无钱无势,只能赌,赌宋山不治身亡,赌他不敢说出是自己伤了他,但凡他敢供出自己,那他抢占民女和与婚内与人通奸这事绝对跑不了,宋山的妻子他可不敢得罪! 想到这里许清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对金钱和权势的渴望却在她心底更加的焦灼了起来。 她若是有钱,何须害怕什么宋山的报复,直接雇百八十个护院护在宋家周围……不,直接找人把宋山杀了! 这种强奸犯,就该去死! 死了还不算,要把他的骨灰撒在路上,生生世世受千万人践踏! 许清手上狠狠地削着竹片,仿佛是在削宋山的肉一般,不一会儿她就把竹篾准备好了,开始一根一根地挂到晾衣绳上。 今天的时间只够做好破篾,等到明天就可以过剑门了,最慢后天也能开始编竹编,青阳县十月初有一趟大集,正好可以把竹编卖出去。许清计划着等明天先编上两只竹蜻蜓,拿去向何氏打听打听好不好卖。 正想着何氏呢,何氏就推门回来了,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见到院子里站着的许清,急声催促她快回房休息,以后天晚了不准再出门,说完就急惶惶地进主屋找宋文达去了。 宋渠不紧不慢地跟在何氏身后,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许清。 “村子里似乎是有了贼人,表弟不慎中了招,被人砍得血肉模糊,至今昏迷不醒,表妹可千万要小心啊。”宋渠把“贼人”二字并上“血肉模糊”咬得重,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许清,似要看透许清心中所想。 许清不确定宋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他若是知道了宋山是自己所伤,按他对原主的厌恶态度来说,此时该是当面诘问了,怎么会搞这种若有似无的暗示? 他这是在诈自己,还是警告? 许清拿不定宋渠的态度,但从宋渠的话里她知道了宋山还没醒过来,这对许清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就算是宋渠也绝对拿不出来自己伤人的证据! 心中安定,许清面上也平和,恭敬疏离地冲宋渠一点头,“多谢表哥提醒,不知可曾报官?若是久抓不到,难免人心惶惶。” “不曾,贼人行踪难觅,村长一一盘问过各家有无人进出竹林时看到过可疑之人,我们离开时尚未得出线索,不知现在是否……” “这样啊”,许清状似担忧地皱了皱眉,“那表哥也要看顾好自己啊,文人体弱,表哥可不能逞强。” 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何氏把屋门推开朝宋渠叫道:“还不快回屋休息,不准再说那事了,小心晚上睡不着!” 许清借着何氏的话朝宋渠一颔首,“我回房了,表哥也早些歇息吧。” 宋渠的大拇指和食指在大袖中捻了捻,这女鬼倒是比原先的许清聪明不少,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还想反过来从他这里刺探出情报。 可惜她和原来的许清相处的还是不够久,不然就不会不明白,对于许清来说,滴水不漏才是最大的破绽。 今日宋武成到了村长家就在宋山身旁哭号,接着被村长催促回家拿诊金,明早还要一早进城里找大夫,所以宋渠也没找到机会和宋武成交谈。不过仔细观察过宋山的伤势后他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地方。 ——宋山的胸腹以上竟没什么伤痕,有也是只有蚊虫啮咬过的痕迹,并不算重,而他的下身却被孙大夫用厚厚的草药覆盖起来,可见伤得不轻。 如果是众人猜测的寇匪,伤人的最佳部位绝不是下腹部,再联想到今天许清不对劲的表现,一个猜想隐隐地在宋渠脑海中成型,而这个猜想,也和之前认为许清是被孤魂野鬼上身了的想法两相呼应起来。 若是从前的许清,不说吓得六神无主,也是会找人出出主意的,而她那帮狐朋狗友,可没一个能捂住事的。 宋渠眼神慢慢变冷,虽然不知道现在的这个女鬼是何居心,到底和宋山起了什么龌龊让她对宋山痛下杀手,宋山的命他不在乎,但若是她敢把主意打到宋家其他人身上…… 第20章 聚宝罐? 昨晚是许清穿越到宋家后第一次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原本叠在一起也算不上厚的被子现在还要再给别人分一层! 许清本来还因为原主和宋桃的关系不睦张不开嘴,结果深夜的瑟瑟寒风一吹,许清立刻用生平最和善亲人的语气和宋桃商量着把被子叠在一起盖,毕竟人总不能为了尊严连被子都不盖了吧? 暖和是暖和起来了,但许清已经很久没和别人同睡一张床了,睡得不大安稳,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 蹑手蹑脚地跨过宋桃下了床,无声地对着空气呲牙咧嘴一番,许清暗暗发誓等她赚了钱,一定要铺一张软乎的床,可硌死她这身骨头了…… 打水洗漱、喂鸡喂猪,许清还顺手把院子也扫了,忙完家务后正好赶上公鸡报晓,看着整齐的庭院,许清摸了一把额上的汗,心情开朗了不少。 小声哼着歌进厨房,许清打开米罐准备用最后一罐底的薄米煮个野菜粥吃吃,但一打开却看见了满满一罐子米。 许清:?这是遇见聚宝盆了?原先只剩薄薄一层的米罐怎么突然满了? 在第一声鸡鸣后何氏迷迷瞪瞪地起身洗漱,从水壶里倒出热水的的时候何氏还没反应过来,洗了把脸后才后知后觉地对壶里有热水这事感到疑惑。 是阿桃早起烧的水吗? 手泡在暖融融的水里,何氏顿时一阵舒心,还是养女儿好,宋松那小子像阿桃这么大的时候还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呢。 何氏端着盆出门倒水,却被在霞光笼罩下显得分外整洁的庭院震惊了一下,昨夜风大,按道理来说院子里不该如此整洁才是啊,阿桃把这院子收拾的这么干净,那得起多早啊? 担忧之下,何氏开始满院子找起了女儿的踪影,宋家不大,拢共也就四间土屋再并上一个灶房和一个猪圈,除去三间住人的屋子,第四间是宋文达的私塾所在,平日里除了宋文达和村子里的学生,家里很少有人进去。 但何氏从鸡舍走到猪圈都没找到女儿,而是看到了已经被喂好的鸡和猪。 这是怎么回事? 何金莲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甚至隐隐有些不安和怒气。 阿桃平日里也是偶尔赖个床的性子,更别提昨天和自己在娘家帮了一天的忙,还和自己一道急匆匆地赶回家来,按道理说肯定是要多睡一会儿的,现在起得这么早,怕不是许清那个懒虫又欺负她了? 老话说这坏事不能想,越想越真相,何金莲此刻就是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猜测,甚至脑海里都勾勒出来了许清欺负宋桃的景象,她袖子一撸就往灶间奔去,想要当面问一问宋桃事情的真假。 要是许清真敢又胡作非为,她今天非要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阿桃!是不是许……”何金莲话音猛地一顿,无他,面前正扒着米罐往里面放铜钱的不是许清又是谁? “许,许,许清?!” 何金莲的表情此刻比见鬼了还要扭曲,或者说在这个点能见到的许清说不定就是鬼呢?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清的发顶狠狠地揉了揉眼睛,会说话、有影子,也不是飘起来的,眼前这个许清应该是人没错,可是,可是…… 许清被突然出现的何氏吓了一跳,她一边向何氏道了声好,一边手上抓紧时间把米缸周围收拾好。 “把米放下!”见到她的动作,何金莲心中警铃顿时大作,她实在不敢相信许清的示好,不知道许清这次又有什么目的,不会是又要偷米出去卖吧? “好,好,我放下,舅母您别急。”许清想起来了原主的斑斑劣迹,立刻一拍屁股在何金莲面前站的板正,就差没对天发誓自己绝无二心了。 眼看何氏面色稍缓,许清连忙告诉何氏她已经熬上了野菜粥,等大家都醒来再炒个菜就能吃早饭了。 对上何金莲疑虑满满的眼神,许清心里苦啊,自己的洗白之路还真是漫漫无绝期,原主在到宋家的第二年,因为那一年收成不好,没法买新的头花和小姐妹炫耀,就假意做了些家务放松宋家人的警惕,之后连夜抱着宋家的米罐连罐子一起卖了。 本来那一年存粮就不多,许清这一卖后家里没饭吃,何氏没奶,差点把出生不久的宋锦饿死! 确认过米罐真的不是什么聚宝盆之类的东西后,再见到何氏许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就是何氏怕外甥女再趁自己不在,把家里的口粮偷出去换钱吧。可叹原主进灶房只为偷吃,根本从不曾打开过米罐,也就不知道这一回事。 暗暗地摇了摇头,许清为了让何氏放心,主动说自己要去忙自己的竹编了,转身便离开了灶房。 早饭时许清察觉到何氏对自己的态度稍微软化了一点,她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的辛勤劳动让何氏觉得这个外甥女还不是无可救药,却没想到何氏给她夹得那一筷子是因为误会了她而觉得愧疚。 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许清都认为这是何氏的一小步,是自己和宋家人关系缓和的一大步,所以她非常之满足地吃下了那一口野菜。 早饭结束,许清刚把自己编好的竹蜻蜓给宋家人展示了一下,获得了来自大舅的彩虹屁和大舅母“做的还行,大户人家的孩子应该会喜欢”的评语,许清知道,何金莲说能卖就肯定差不离,索性直接把手里的竹蜻蜓送给了两眼放光的宋桃,并允诺宋锦给他编个小老虎。 正当许清为自己和宋家人的关系缓和高兴时,一个不速之客却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你来做什么?”院子里绣荷包的宋桃率先上去拉开了门,见到来人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桃儿妹妹,我是来找清娘的。”门外是一道身着碧色衣裙,身如蒲柳,但五官娇媚的身影。 “徐凤你少来乱认亲,我可没有你这么个姐姐!”宋桃对来人不假辞色,或者说完全就是明晃晃地厌恶,甚至连带着对许清也没了什么好脸色,“许清!有人找你,有话出去说!” 宋桃就差没把“别脏了家里的地”说出来了,同在院子里的宋文达虎着脸呵斥了宋桃一声,犹豫了一瞬又对着许清说:“去吧,早点回来。” 第21章 恶友到访 许清把徐凤拉到离宋家小院八百米开外的僻静处才停下脚步,她看着面前这个连快走几步都喘得都带媚意的姑娘满眼复杂,因为原主给宋渠下药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人出的主意,甚至药物也是从徐凤这里得来的。 徐凤和原主算得上是手帕交,但原主小的时候有一众人簇拥,所以和徐凤的关系并不密切,直到原主父母身故、被二舅扫地出门之后才渐渐和徐凤熟络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徐凤是在自己败落后也不嫌弃自己的小伙伴,即使自己没了爹娘,徐凤却对她一如既往地好,这让经历了父母离世后心理落差悬殊的原主忍不住地对徐凤生出了亲近之意。 但是许清对徐凤却生不出半点好感来,倒不是徐凤生母是妓女的缘故,而是这徐凤明晃晃地就是喜欢宋渠,踩着原主的脸往宋家人身边凑,原主这个被养歪了的傻孩子,竟是半点没察觉! 徐凤告诉她人不会对轻易得来的东西爱重,所以让原主在宋家撒泼耍蛮要东要西,说这样才能体现出原主的重要,还教着原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告诉原主说这才能显现的出原主同这村子里的人的不同之处来,以后才好嫁进富庶之家…… 如此桩桩件件,这五年间,许清简直说都说不完,而徐凤也经常借着找原主的由头到宋家门前打转,在宋父宋母面前作出懂事孝顺的样子,说些“这些活我帮清娘做好了,清娘年纪尚小,喜欢怠懒些也是应该的,不像我在家里都做惯了这些活”这类的话。 这种粗浅的绿茶手段,原主从前倒不是浑然不知,她也问过徐凤为什么这么说,结果徐凤转头就抹着眼泪对原主卖起惨来,话里话外都是她也是寄人篱下,能做原主的朋友让她分外珍惜,所以也想尽己所能帮帮原主,却没想到让原主误会了心意等等,直把原主哄得对她更加同情,关系反而更好了。 许清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想在这种小女孩间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现在可是有一揽子商业计划准备实施呢。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她还是得好好哄着徐凤,不然徐凤直接把原主下药这事捅出去就完蛋了。 眼前的徐凤柔弱无骨地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声,见周围实在僻静,无人往来才渐渐地收了势,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抓住许清的手,连声问她计划成功了没有。 许清捡起原主的人设,满脸羞恼地对徐凤说:“没有,凤姐姐,我不想用这法子了。” 徐凤立刻急了,“不想,你说不想就不想?!你知不知道那药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弄来?” 看着表情突变的许清,徐凤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暗恨许清这个小贱蹄子占着茅坑不拉屎,眼睛一转又换回温柔似水的样子,拍着许清的手背,柔声说道:“我这是为你的前途着急啊,村子里的人都说小宋秀才前途无量,要是等他日后考上举人了,凭他那副好相貌,还不被那些大户小姐抓了去,哪还有你的位置啊?” “他好相貌,我也长得不差啊!只要我舅父舅母认我这个媳妇,就算他不愿,也得娶我做媳妇。”许清甩开徐凤的手,一脸地傲气,“药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花了多少银子你跟我说,我日后还给你,这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徐凤不觉有异,从前许清便是这副说风就是雨的德行,这些年被她捧着,忘乎所以然了也是符合常理的,只是心底暗恼许清今天倒是比以前聪明了,竟然悟到了要拿捏宋家夫妇,看来还是得另想法子,让许清彻底被宋家人厌弃才好。 心里是一套,徐凤面上又是一套,软言软语地哄着许清,说她不差那些钱,只要许清在宋家过得好就好,又转言对着许清手上的伤惊呼,问她是不是宋家人欺负她了。 许清看着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觉得有趣,毕竟是还没成年的小女孩,心里有事那是一点都装不住啊,自己这手被她摸了半天了,要是真的关心,怎么现在才问。 把手抽回来揣进袖子里,许清对徐凤笑道:“没事,我自己不注意弄伤的。” 谁知道徐凤比许清都着急,急声追问:“是不是何金莲那个老毒妇又磋磨你了?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手可不能伤着,你回去可不敢再干那些粗活了!” 许清半点不受徐凤挑拨,打着太极糊弄过去了,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徐凤话着家常。徐凤心里揣着事,哪里有心思和许清闲聊,囫囵着接了几句就与许清告别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清轻叹了一句“世道艰难”,徐凤生活在古代山村,还是个人人不齿的出身,一出生就被自己的娘亲寄养回南水村,满心思都是嫁人改变命运。许清打定主意,只要徐凤不再利用自己,那自己也不会针对她,要是有机会,再劝她不要执着于宋渠,去另觅良人吧。 徐凤一来又给许清本就火急火燎的洗心革面计划加了一把柴,恶狼环伺,自己还只能扒着宋家这一棵树,脑海里不停地转着能挣钱的点子,许清也就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影。 溜达着回到了宋家,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气鼓鼓的宋桃。 哦豁。 许清想起了一件被她忘掉的事,刚刚忙着和徐凤周旋,怎么忘了问徐凤和宋桃之间到底有什么龌龊了! 一拍脑门,许清半弯下腰想和宋桃说两句话,结果宋桃把门一开扔下许清就跑进了灶房,许清又想追去灶房,这回却是何氏把她拦住了。 “行了,就这么两步宽的地你们想全进来不成?饭我和阿桃做,你们各忙各的去!” 说罢就一手把角落的宋锦扔出来,一手关上了灶间的门。 宋锦瞅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许清双手一背,跟个小大人似的迈起四方步凑到许清跟前,“你是不是想知道我阿姐为什么生气?” 许清一挑眉,蹲下身和宋锦平视,“怎么,你愿意告诉我?” “哼哼,两只竹编老虎,我就考虑一下。” 许清失笑,这小人儿蹦豆大的个子,心眼倒不小,还“考虑一下”呢,怕不是拿到手就赖账。 “两只竹编老虎,再加一只会动的竹编小鸟,你现在就告诉我。” 宋锦眼睛一亮,“成……” “阿锦,还不来温书?”一道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宋锦的话。 二人齐齐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宋渠。 宋渠走到二人面前,伸手牵过了宋锦,斜睨一眼蹲在地上的许清,冷声一句“歪门邪道”后转身就走,再不看一眼满脑袋问号的许清。 第22章 出摊 自那日和徐凤出去一趟后,不仅宋桃有些不对劲,宋渠也对许清更加疏远起来,甚至比从前对原主还要冷淡三分。 对于宋桃的反应,许清不明所以,但无论她怎么问,宋桃就是不愿意说,对此许清也不再强求,反正天长日久的,她还和宋桃睡一个被窝,想知道什么那不就是迟早的事? 至于宋渠的疏离,许清简直想大放鞭炮来庆祝,宋渠不乐意搭理自己,这不是正好就有借口绝了宋文达撮合的想法吗?而且还能趁机向舅母表明自己绝无二心,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当然也有好消息,在许清不懈地努力下,何金莲和宋锦都对许清的态度和缓了不少,许清的竹编大业也进行的颇为顺利,到了十月初一的大集前夜正好攒够一背篓。 这些天许清因为怕遇上麻烦,也懒得听村子里的人的闲言碎语,所以便一直宅在家里编竹编,宋家人少见她如此有干劲的模样,便遂了许清的意。 但许清也不是一个能宅的住的,她前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各地旅游,吃遍全球美食,现在让她一连小半个月都没出门可把她憋坏了,所以十月初一那天起了个大早,眼巴巴地等着何金莲收拾好带她进城去。 青阳县每月有三大集,分别在初一、十五以及月末,有三集五会的说法。 每逢大集,青阳县下属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带着家里的农作物进城售卖,再买些物什供给家用。又因为秋季物产多,所以一年的集会中又以十月初一这一场为最盛。 因着今日人多,所以何金莲把宋桃留在了家里,只她和许清二人进城赶集。城里的人占着地利,而村子里的人为了能占到个好位置往往要起得大早去城里占位置,许清和何金莲就是如此。 饶是她们饭都来不及吃,揣着个饼子就上路,到了城门前时,前面已是乌泱泱地排起了长队。排队进城的过程中,何金莲叮嘱许清道:“我进去先去绣庄把帕子一卖,你挑着人多的地方走,小心有拐子。” 边说她又补充,“也别在人堆里硬挤,被人踩着了可是要命呢!” 何金莲看着许清的头前摇后晃就手心发痒,一巴掌就呼在她后脑勺上。“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前两年隔壁村有个小孩就是活生生被人踩死的!” 许清抱着脑袋嘿笑着向何金莲讨饶,前世那么多年,她这一手乖中带皮可是把长辈都拿捏地死死的,日久天长的,还怕拿不下她这个嘴硬心软的舅妈? 谈笑间二人相携着进了城,许清挑了个临街的树荫下摆摊,和何金莲暂时告别后,许清把她的竹编作品一一摆在包袱皮上,这次时间紧、任务重,许清除了已经编好的蜻蜓、螳螂、鸟雀一类,还特意带上了些没用完的竹篾,准备边卖边做,吸引些客流。 收拾好小摊没一会儿,伴随着街边各式食物散发出的香气,街上的人流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许清也抓紧这个时机开始叫卖。刚开始还觉得有些羞赧,但在身旁婶子的鼓励下也放开了很多,唱词也流利了起来。 少女清脆的声线即使在一片嘈杂中也十分明显,被吸引来的人不少,许清拿出了诚挚热情的服务精神,但凡有人问价都朗声应答,一对儿剪水秋眸笑得眉眼弯弯,很多人单冲着许清的笑脸都愿意在原地多驻足一刻。 这人一多就吸引来了更多人在许清周围,直把旁边卖鸡蛋的大婶乐得见牙不见眼。 众人看着许清嘴上热络,手上也不停点儿,看她小手一折一塞一只翠绿的蜻蜓就隐隐显形了起来纷纷面露惊奇,有个好奇心重的直接开口问道:“姑娘,你这是竹编?” 许清粲然一笑,点头应是。 人群中有人又问:“那你这摊位上的都能现做?买了能放多久?” 许清有条不紊地回他:“都能现做,但时间不短,手头材料也不多,想要先做的得先到先得,摊子上的也是我这几天新做的,竹编嘛,不使劲摔打的话,自然是大哥你的竹背篓能用多久,我这蜻蜓就能放多久。” 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人挤人都要踩到自己的小摊上了,许清两手并成喇叭状,放大声量吆喝:“走一走看一看咯,竹编花草鸟兽,应有尽有嘞!小的八文、大的十文、打包带走只要十五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原本人群后的人还不明就里地想往里面挤着看,听许清这么一吆喝就明白了是在干什么,感兴趣的人留下,不感兴趣地走开,许清的摊位前终于流动了起来。 不过虽然感兴趣的多,但早上这第一批客大多都是其他村子的村民,消费能力和宋家差不了几个等级,有家境稍好的愿意买个竹编蜻蜓就顶天了。幸好许清早有预料,主要是做小件的,难度稍高的雀鸟和老虎算作镇摊之宝,只做了十来件,专等着午市卖给城里人。 许清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她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叫喊了一上午,这才趁着午市开摊前喘上一口气,垫垫腰间的小钱袋,许清只觉得一身疲惫一扫而空。 果然嘛,何以解忧? 唯有暴富! 虽然卖出去的大多都是小件,但薄利多销,许清算着自己这一趟至少能收获半两银子呢! 她正乐滋滋算钱的时候何金莲提着二人的干粮过来了,许清赶忙上前接过何金莲手里的东西,手下摸到熟悉的杂粮饼子的触感,许清眼睛骨碌一转,试探着开口问道:“舅母,您看吧我到咱们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以前不知道柴米贵,今天进城这么一瞧才觉出来以前有多不懂事,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今天就让外甥女来请您吃顿饭吧,权当我向您赔罪了,好不好?” 何金莲白她一眼,夺过干粮包袱,一屁股坐在许清的摊位里揪着饼子就开吃,嘴里含糊道:“去去去,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赚了钱就乱花,你要吃你自己吃,我可不吃你请的饭!” 第23章 出事了! 许清哪能真让何金莲吃干粮,而她自己去吃别的好吃的?何金莲勤俭,许清也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贴心乖乖女形象毁于一旦,只得不露痕迹地瘪瘪嘴,闻着周围摊子上的香气艰难地咽下嘴里干巴巴的饼子。 唉…… 许清很少有和何金莲安静地独处的机会,准确的说何金莲整天就像那飞速旋转地陀螺似的,一天到晚都没有安静休息的时候。趁着这会儿二人独处,许清隐蔽地用余光打量着自己这位便宜舅母。 何金莲面相看上去就不好惹,就算是没表情的时候,眼角、眉梢也是凌厉地向上挑起的状态,再加上长年累月的辛劳,还不到四十的何金莲脸上就有了深深的纹路,尤其是眉间三道竖纹,显得她整个人凶极了。 这样的何金莲和原主印象里的舅妈倒是有八九成的相似,吝啬、凶狠,还特别独断专行,但读过原书的许清对何金莲这个人真的讨厌不起来。 书中写过,宋文达腿瘸了之后没人愿意与他结亲,而何金莲几乎是被娘家卖给宋文达做媳妇的,得亏宋文达是个好人,这才让何金莲过了两三年的幸福光景。 但好景不长,古代对子嗣看重,三年无所出已经足够让一个家分崩离析,宋文达因为自己身体残缺对此不强求,但原主的姥姥,也就是宋文达的亲娘因为这事看何金莲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何金莲那是百般磋磨,直把一个还算活泼的姑娘磨成了浑身尖刺的模样。 再之后宋渠四兄妹接连出生,宋文达身体不便,何金莲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宋家,性格也被生活逼迫得刚强冷硬了起来,而这时和正是青春期还痛失至亲的原主相碰,从小娇生惯养的原主就和何金莲结下了仇。 可是尽管看原主不顺眼,书中的何金莲也为原主熬坏了一双眼睛,还死于非命,只是这一切,这一世的原主是无从得知了。 每个人有自己的立场,许清也理解原主的心路历程,但许清本就不算讨厌何金莲,穿进书里切身体会了宋家的处境后就更加难以对何金莲生出什么怨怼之心,因为每每看到何金莲,许清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奶奶。 小的时候上学费钱,奶奶三四年都不买一身新衣裳,就算在自己学有所成开始赚钱之后,奶奶还是习惯性地把一块钱掰成两半花。想着没来及再见最后一眼的奶奶,许清就心里一疼,也不知道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再看眼前浑身皮肉几乎是贴着骨头长的何金莲,许清的心口就憋闷着一口气。 握着干饼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清几乎是机械式地把饼子塞进嘴里。忽地,她的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许清猝然抬头,怀里就被人塞进了一个油纸包。 何金莲偏着头不看她的神色,只说让许清别耷拉着脸,跟自己亏待她了似的,要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清怔怔地打开纸包,里面是两个喷香白胖的包子。 心中一酸,脸上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许清拈起一只包子就塞进了何金莲嘴里,也不管她嫌弃的神色,许清打蛇随棍上似地挽住何金莲左胳膊,端的是一副又娇又甜的小女儿姿态。 “舅母也吃嘛!” 她们这些进城卖货的农户人家吃午饭吃得比城里人早一阵子,目的就是为了错开午市,许清这边结束的晚,两人就算是急匆匆地塞完午饭也到了午市开市的时间。 本以为早上已经够热闹了,却没想到这中午才是真的摩肩接踵、连衽成帷,说是人山人海真是一点都不过分。前世许清肯定是见过比这更热闹的场面的,但最近属实是在家里憋了太久,一下见到这么多人,许清还是不免惊叹。 何金莲早上把帕子卖给绣庄换了钱,惯例是吃了午饭在午市里买点家用,再给宋渠抓上几副药就回去,没想到许清的竹编生意这么火爆,于是二人决定下午一同出摊,等东西卖完再搭牛车回去。 有了上午的经验,许清下午吆喝的就更加卖力,加上何金莲的帮助,太阳才刚向西走了一点儿,摊子上的东西就已经卖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三只老虎和一只鸟雀。 许清拍拍手不再继续做竹编,站起身来冲围观群众大声说道:“仅剩四只,每只十文,卖完就走,打包带走便宜五文钱!” 三十五文虽不是大钱,但用来买玩具还是让人有些犹豫,买不起的和来看许清现场编制的转身就走,剩下的零星几人站在摊子前仍在踌躇,正当何金莲想着要不建议许清再降两文钱时,一个穿着天青色锦袍的小圆球着急地向许清摊前跑来,边跑嘴里还边喊:“我要了我要了,剩下的本少爷全要了!” 小肉球急得呼哧带喘,左手拽着个蓄须的中年人,右手还捏着块杏仁糕,不住地催着同他一道小跑来的中年人,“王叔,王叔,就是这个,我要这个!” 中年被他拽得匆忙,既要快跑,还不能迈开步子,生怕把小圆球摔了,只能一步一踉跄地跟上,胡子都沾在了脸上。 二人就这样以狼狈到有点搞笑的形象在许清面前站定,中年人喘了两口气把自己的胡须捋顺,挺直了腰背才对许清说:“这位姑娘,这摊子上的我家小公子全要了,您结个账吧。” 小肉球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清,喘着粗气还要去咬手里的糕点,吃得满脸点心屑。 许清笑着收了钱,刚转身过去从背篓里拿出剩下的两只小老虎,就听见扑通一声。 小肉球原本白嫩的脸现在涨得紫红,痛苦地半摔半跪在许清的摊子上,手中的糕点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小孩却已经无暇关注,只一味地捂着喉咙掉眼泪,电光火石间,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中年人手足无措地拍着小男孩的背,他不敢随意挪动小男孩,几乎是吼着让人去找大夫。 一时间,小摊周围乱作一团。 第24章 当街救人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顿时呼啦啦地围上来站了一圈,几十张脸上神色各异,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现在的情况。 “诶呦,这小孩怎么了,不会是发什么病了吧?” “说不定呢,这病又快又急,看着怕是不太行喽。” 两个来买芝麻烧饼的老太太头挨着头小声讨论,身边一个尖下巴男子听了一耳朵,顺嘴接道:“说不定就是碰瓷来的!” 一个大爷似是认识他,登时怒喝道:“陈十,你少在这放屁,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做那不要脸的事?” 陈十的声音不小,周围人听到后静了一瞬,接着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嗡嗡地吵得人头疼。 何金莲被突然倒下的小孩吓得疼“腾”地站起来,她下意识地就想离这看起来突发恶疾的小孩远点,回神后赶紧拽了拽许清说:“你,快去最近的回春堂请季大夫,顺着这条街直走到第三个路口左拐就能看到,快去!” 许清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一下就联想到小男孩手里捏着的那块糕点,她立刻意识到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最近的回春堂都要跑三个路口,何况她还不认识路,等她找了大夫再跑回来,恐怕小孩都已经要被糕点憋死了! 顾不上何金莲的反应,许清轻轻拂开何金莲的手,大喝一声“让开!” 周围人被她散发出的气势惊到,都是平头百姓,平常哪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地就顺着许清的话做。 许清指着最近的一个人让他跑去医馆请人,那人惊慌了一刹那,转身就往何金莲说的那家医馆跑。 一边发号施令,许清一边走到小男孩身边,手重重地按在中年男人肩上,让他恢复些理智,沉声对他说:“在这么等下去,就算大夫来能救他一命,他也会因为呼吸不畅损伤身体,现在我有办法救他,你让是不让?” 中年男人猝然抬头,眼中惊疑与希冀交加,他也知道小男孩情况不妙,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神志不清的小男孩,再抬头眼里已是一片悲痛之色,他咬牙对许清跪道:“求姑娘,救救我家小公子,若能成功,白家定有厚礼相报!” 周围人一听中年人这话纷纷惊呼,言语间就把小男孩的身份说了个明白——青阳县最大的富户之一家的幺子! 原主的印象里对白家不清楚,但对胡家倒是有几分印象,胡家和府城的官是亲家,虽说是青阳县的富户,但在整个南阳郡都是说得上名号的商人。这白家能和胡家分庭抗礼,恐怕也不简单。 许清知道中年人这话不仅是在恳求自己,更是在表明身份,让自己对小男孩重视起来,这治好了便好,还能获得白家的人情,这要是治不好了……恐怕自己也再难在这青阳县立足了! 人命当前,无论心里是怎么计较,许清手上已经接过了小男孩。 白小少爷一看生活条件就不错,生得白胖圆滚,看身量应该跟宋锦差不多年纪,用作衣料的锦缎摸着也十分油光水滑,只是层层叠叠地,看着就憋闷。 小少爷此时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也涨得比正常的样子粗了不少,许清抓过做竹编用的剪子就剪开了小男孩的衣领。 接着她把小男孩抱至身前,左腿搭成弓形,右腿靠在老槐树树根处站稳,把小少爷托起来放在弓起的大腿上,一手握成空心拳状,大拇指侧靠着男孩肚脐下大约两指的位置,指节死死地顶着他的肚子,另一只手使劲快速向里、向上挤压拳头,反反复复,不敢有一丝松懈。 周围的人都没见过这种救人的方式,他们看到小男孩难受地发出“嗬嗬”的气声,两只小手扒拉着许清的手臂,面上一片痛苦之色。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指责起了许清。 “看那样子还以为她真是有办法呢,呸!我看就是个见钱眼看的!” “快把孩子放下!你这是在杀人!” “嗤,还装模做样呢?赶快把小少爷放下收拾收拾包袱滚吧!” “沽名钓誉、草菅人命!” …… 一边说着人群就往前挤,人群中伸出的手几乎都快抓上许清的头发了! 许清继续按着小男孩的肚子,她神情专注,好似一点儿都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似的。 何金莲拉不住许清本就着急,一听周围人叽叽喳喳,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指着嘲讽的最起劲的那人就开骂:“你们这些烂皮不要脸的货,帮忙是一个不帮,说风凉话那是一个顶俩,我外甥女这是拼了命的帮人呢,轮得着你们这些连跑个腿叫大夫都不愿意的东西议论?!都给我往开滚!” 小男孩本就胖,许清这个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加上日头热,她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抱着小男孩的手臂不住地颤抖着,几乎是用最后地力气狠顶了一下。 许清只觉得晕,特别晕,眼前除了小男孩呕吐的画面外别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滴进了她的眼睛里,刺得许清眼睛生疼,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满嘴的血腥味刺得许清头昏,晃了晃脑袋回了下神,小男孩已经趴在中年男人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了。 许清本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掐了把手心集中精神,清了清嗓子对中年男人说:“先让他别哭了,不能再刺激喉管了。” 中年人本也在抹眼泪,他从小少爷刚出生就一直看顾他,可以说跟看着自己的亲儿子都没半点区别,小少爷刚刚涨成紫红色的脸可把他吓得不轻,现在自己竟然还能好好地抱着他…… 他是越想越想哭,但想到许清说的话,中年人赶紧抹了把眼泪,把小男孩哄到止住了眼泪,连忙向许清行了个大礼。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王德,是白家的管家,日后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开口,王福愿舍命相助!” 眼看着小男孩的命是保下来了,刚才对许清冷嘲热讽的人又纷纷转换口风,夸起了她蕙质兰心、妙手回春。 也有一些人灰溜溜地走了,许清只当没看见,她现在实在没力气和任何人计较,就连对王德说两句场面话都有气无力。扶起王德,把竹编塞给他,许清拉着何金莲就想走。 没成想刚走两步路,就眼前一黑,晕了。 第25章 季大夫 再一睁眼,一股浓厚的中药味就灌进了许清鼻腔,刚苏醒的大脑迟缓地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送到了医馆。 不知道医药费要多少钱…… 许清苦笑了一下,没想到给小肉球叫的大夫最后竟然来救自己了,捏了捏这具身体过分瘦弱的手腕,许清暗暗决定回去就加强身体锻炼,再这么下去自己还没成为首富呢,为了这具身体就要成为首负了。 观察了一下周围,像自己睡得这张床一样的木板床还有三张,并排摆在空旷的屋内,不远处时不时传来人声,想来这里应该是医馆的后院。 一觉起来,许清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估计也就是一下体力消耗过大,再加上神经紧张所以低血糖了。 不过……许清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计划。 现在的情况,简直是天助我也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跳下床的动静太大,前院很快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何金莲来了。 和何金莲一道的还有王德和白小少爷,白小少爷一看见许清就小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小脸对许清说:“仙女姐姐,仙女姐姐,谢谢你救我!” 王德随着小胖子的脚步走来,又要向许清行礼,许清连忙侧身,再向王德一福身,温声说道:“您这可是折煞我了,您是清儿的长辈,先前受您那一礼已是内心难安,如今怎可又再不懂事一次呢?” 王德乐呵呵地笑着收了势,眼里对许清竟多了些亲近。 何金莲第一个冲进来,可是不知怎的又慢下了步子,现在许清和王德说话她也不好上前,就站在了一边。许清被小胖子抱着挪不开步子,只能给何金莲递过去一个笑意盈盈的眼神,示意自己安好,无形之间就显现出了和何金莲的亲近。 何金莲果然脸色好看了不少,小肉球见没人理会自己,顿时着急地在许清身前转来转去。 王德想拉回自家小公子,却被不留情面地躲开了,许清好笑地蹲下身温声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小胖子见神仙姐姐终于愿意理自己了,立刻站定向许清作了一辑,“小子,白,白珏,谢谢神仙姐姐救我一命,无,无以为报,以身……唔!” 白珏被满头黑线的王德冲上来捂住了嘴,在被拖走教育前还“唔唔唔”个不停,明显是还有惊世骇俗的言要发,只不过在王德的镇压之下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二人一离开,许清就迎上何金莲,似是慌乱似的握住了何金莲的手。 何金莲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问许清,她这么一靠近,何金莲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干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你没事吧?” 许清快速把自己脑子里那句“没事就吃溜溜梅”挥散,装作惊慌地样子紧紧地抱住何金莲的胳膊,磕磕绊绊地说:“舅,舅母,我梦见我爹娘了……” 一边说,许清的眼圈“腾”的一下就红了,她声音哽咽着说:“我,我爹娘……” 何金莲一听也急了,赶快拍着许清的后背安抚她,“怎么了,怎么了,不哭啊,不哭。” 许清听出来了,何金莲是真不会安慰人。 她吸吸鼻子,深吸一口气,一副强作镇定的小可怜模样,她抬头硬伤何金莲担忧的目光,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声音颤抖着,但坚定地对何金莲说:“舅母,等咱们回去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和舅舅。” 何金莲看她这副伤心样说不出来半个“不”字,陪着许清缓解了情绪才一道出了后院。 前院就是回春堂抓药、会诊的地方,王德带着白珏正在跟一个穿着深青色棉袍的瘦削中年人讲话,见到许清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对那位中年人介绍到:“这位姑娘就是我家公子的救命恩人,许清。” 接着又对许清说:“这位是回春堂的季大夫,季淮生。” 季怀生看见许清,那就跟恶狼看见肉似的,一下就窜到许清面前,连声问她:“你是怎么救的白公子,你会医术吗,他们说的打肚子又是怎么回事?” 许清向季大夫福身行礼,正要问诊费,却被这位看着稳重温和的季大夫吓了一跳。王德只得跟个老妈子似的,再次满脸黑线的把季怀生拉走,不无尴尬地对许清解释:“许姑娘别见怪,这季怀生就是个医痴,碰到医术相关就跟疯子一样。” 许清连忙摆手说无妨,对着在王德手下不断挣扎的季怀生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了自己是如何施救的,季怀生听得眼睛发亮,拽过了柜台上写药方的纸就要记录。 刚要落笔,却又犹豫了起来,许清看出了他的纠结,笑着说:“季大夫悬壶济世,遇到的病人比小女多得多,此法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不如季大夫将它物尽其用。” 季怀生定定地看着她,问道:“救人的法子珍贵,可回春堂却无法回馈给姑娘什么。” 许清神态自若,她从来没想过靠卖急救手法换钱,要是教给季怀生能让他多救几个人,自己也算是替原主积攒功德了。 “季大夫多虑了,此法局限甚大,称不上什么珍贵”,许清怕古人门第之见太严重,要是自己无所求,恐怕季怀生更要忧虑,就说:“若是季大夫愿意,不如就拿此法抵小女医药费可好?” 季怀生也不是傻子,听出来了许清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摆了摆手说道:“你的医药费王德给过了,你的方子我不会白要,这样吧,你以后在回春堂看病不要钱,抓药一律八折。” 王德都想踩死这个不会说话的蠢蛋了,什么叫看病不要钱?这不是盼着人家生病吗,跟在医馆门前立个牌子写“欢迎光临”有什么区别? 他尴尬地“呵呵”一笑正要帮季怀生找补,却见许清的笑容更加灿烂,连声说好,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还问季怀生要诊脉的软垫,说要给她演示,这样看得更清楚。 王德疑惑地看着两人哥俩好的背影,手上拉着的白珏童言无忌:“王叔,神仙姐姐现在跟季叔的关系可比跟你好喽。” 第26章 坦白 季淮安相当欣赏许清这一招,连这一次给宋渠抓的药钱都没收,再次谢过季大夫之后,许清和何金莲就打算离开。许清谢绝了王德和白珏提出用白府的马车送她们回家的提议,村子里人的秉性她还不清楚,贸然出风头可能会招来麻烦,而何金莲就纯粹是怕不成器的小叔看见了又打自家的主意。 王德也没再强求,把她们二人送到城门便辞别了。 白府的马车刚走,何金莲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到:“你刚刚说,有什么重要的事?” 许清做足了惴惴与犹豫的模样,把何金莲的好奇心勾到极点的时候扔下炸弹。 “舅母,我梦见我爹娘投胎转世的样子了。” 何金莲再能干也只是个古代的普通农村妇人,受时代局限,她对于鬼神、转世之说深信不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村子里的妇人一道去观啊、庙啊的拜拜以求心安。所以乍一听到许清的话登时大惊失色,“什么!那他们可有跟你说什么?” “不!”何金莲又着急地否定了自己,她有些手足无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当着你舅舅的面一同说。” 许清自是无有不应,只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说:“舅母,清娘这一梦事关重大,恐怕招人怀疑,清娘只愿对你和舅舅说,行吗?” “嗯嗯”,何金莲胡乱地答应着,她心里慌乱,但又担心许清一个小姑娘心里害怕,只能尽力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牢牢地握着许清的手,警惕十足地靠近许清的耳边,小声说:“你想的对,这件事千万要藏好,除了我和你舅舅,任何人问你都不要说,家里的人也是!” 二人说着话的时候,前来搭乘牛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何金莲带着许清第一波登上牛车,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一到家,何金莲顾不上进门就要抱她腿的宋锦,把背篓往地上一放,神色凝重地拉着许清和宋文达就往里屋走。被拽着的许清一阵无奈,何金莲这么明显的异常,估计就连宋锦也得觉察出不对劲来,幸好宋渠现在不在,不然他可不好糊弄过去。 进屋之后何金莲就简单地告诉了宋文达事情的经过,宋文达听到她说许清梦到妹妹、妹夫后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二人沟通完毕后,同时转过头看向许清。 许清一接收到二人的目光,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就直直朝宋文达夫妇跪了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清,清娘,你这是做什么?” 二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齐齐起身,何金莲急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宋文达反应过来后就想把许清扶起来。 许清摇摇头拒绝了宋文达伸过来的手,垂着头哽咽着说道:“舅舅、舅母,清儿内心难安,不这样做,实在是无颜面对您二位啊!” 宋文达夫妇哪见过这样的许清,顿时心里愈发焦急,对许清所说的见到了妹妹和妹夫也更加深信不疑,毕竟要不是真的见到了自己父母,还能有什么事能让素来娇蛮张扬的许清变成这副无助脆弱的可怜模样? 见拗不过许清,宋文达夫妇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回了板凳上,宋文达温声安慰许清,让她不要着急,慢慢说,无论梦里发生了什么,都是现实的生活更重要。 “清娘,若是你父母亲有什么遗愿未完成的,你且安心告诉舅舅,舅舅、舅母连同你表哥都会全力帮你的,你不要怕。” 看着宋文达担忧到有些发白的面色,许清的心虚混着愧疚又涌上心头,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难受这一次,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按捺下不安,许清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那套准备已久的说辞。 “舅舅,我梦见我爹娘转世之后的样子了,虽然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们。”边说许清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还带我去了他们现在生活的地方游玩,那里到处都是高楼,比城里的百香居还高百倍不止,而且楼都亮闪闪的,我爹娘说那叫玻璃,车上也都是跑的飞快的铁疙瘩。 他们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也见过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我问他们是想我了吗,是不是要我下去陪他们。” 许清低垂着眼帘,她清楚地看到宋文达原本渐渐放松的手在听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时猝然收紧,缓了口气,许清继续说道:“他们说不是,他们告诉我这一次见我就是想告诉我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还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大加训斥,告诉我这今天走这一遭就是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往后不可再做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之举。” 猝然抬头,许清双眼盈满泪水,她赶在宋文达开口前抢白道:“舅舅,我爹娘教了我很多很多赚钱的法子,让我学以致用,回来补贴家用,为我过往种种赎罪。他,他们说,若我过去的罪孽赎不清,来世转生只能转做牲畜……”许清抽泣一声,深深地对宋文达夫妇跪拜下去,“舅舅、舅母,清儿知错了,清儿真的知错了!” 宋文达此时已经老泪纵横,忙不迭地扶起来许清,瘦削的手连连地拍着许清的手背,颤声说:“好,好,好孩子,知道你爹娘过的好就好……舅舅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能有这份机缘,舅舅十分欣慰,若是你能自此拥有自强的能力,便是百年之后再见你父母,舅舅对他们也有交代了啊!” 何金莲倒是没有宋文达那么激动,但也受许清的情绪所感染,同样为人父母,她要是去了,最担心的就是宋桃,宋渠三兄弟毕竟是男子,只要无病无灾,有一把子力气,怎么都能活下去。但这个吃人的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要是娘家人丁不兴,她的阿桃以后过得得有多苦啊! 更何况许清还是一个孤女,正经的娘家人那是一个没有,何金莲太能理解许清父母对许清的挂念了,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许清的说法,毕竟不是亲眼所见,许清怎么可能说出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来呢? 第27章 宋武成找上门来了 何金莲是最先缓过劲来的,以往风风火火的她此时按捺下了性子,好言好语地安慰起了抱头痛哭的舅甥俩。 待许清观察着宋文达心情平复了下来后,许清接着又说:“舅舅、舅母,其实自七日之前,我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听到过爹娘的声音,他们先是骂我不懂事,又教我该如何做,只是先前听到的大多是字句,最长也不过五句话,我只当是我得了癔症,心里害怕,所以一直没敢跟你们讲,今天才知道……” 好不容易才把宋文达劝下来的何金莲耐性已经是即将告罄,此刻见许清又要哭,连忙把她嘴一捂,压进怀里使劲捋她的后背,嘴里不住地哄着:“好了好了,再哭眼睛都要肿成馒头了,你年纪小遇上这事害怕是应该的,等回头得空了舅母带你去青阳观上柱香,告慰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好不好?” 已经挤不出眼泪的许清借坡下驴,从腰间解下钱袋子塞进何金莲手里。 “舅母,这是我今天卖竹编挣的,还有季大夫从我这买走救人之法的银子,统共一两七百三十钱,我想交出一半给家里。” 何金莲眉头一拧就要推还给许清,“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你的长辈,怎么能拿你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的钱?” 宋文达也帮腔道:“你舅母说得对,快把钱收好,给你留着做嫁妆。” 许清料到他们要拒绝,她直接后退两步,正色道:“舅舅、舅母,我在家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要不是您二位一直包容着我,我不知早饿死在哪条路上了。我从前对家里没做过什么事,这份钱就当是我报答您二位养育之恩的开始,若是你们不愿意收,那就是还没原谅我,我可又要被爹娘在梦里训斥了……” 说到最后,许清话里带上了些娇憨,明晃晃地撒娇,一通话是软硬兼施,宋文达夫妇俩哪能抵抗的了她这番攻势,只好把钱收下。 看出他们之间有话要说,许清完成任务后就自觉离开,等到许清出去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阿清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何金莲又和宋文达说了些她们今天在集市上遇见的事,也把腰间钱袋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准备拢一拢账。 何金莲和宋文达商量,许清的钱就放在他们这帮她攒着,等许清出嫁了就算作她的嫁妆,宋文达这时才突然想起来许清之前说的招赘一事,这些天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何金莲说,竟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宋文达心虚地轻咳一声,他有些担忧何金莲能不能接受许清这样的想法,怕破坏了她们二人间好不容易修缮的关系。 囫囵地应着何金莲的话,宋文达暗暗决定能瞒一天是一天,这段时间他多给何金莲吹吹耳边风,让她以后别太接受不了就行。 夫妇二人的决定许清并不知道,她正在厨房忙活今晚的晚饭呢。从集市上离开前,何金莲想着宋渠风寒总不见好,整天咳嗽个不停,就买了一幅猪肺回来,想着以形补形。 知道了何金莲的想法,许清就从回春堂抓了些药材,准备配着猪肺一同煮汤。 炮制好的药材想要入汤需要一些准备工作,许清正忙着给它们修剪、浸润的时候,宋家大门处又传来了动静。她听见宋桃去开了门,透过灶房的门缝往外一看—— 宋武成! 他为什么又来了? 宋山还没死? 看着和宋山八分相像的脸,许清一阵恶寒。 那头宋桃面色冷淡地问道:“二叔,我爹在屋里抄书,我娘在里头歇着呢,你有什么事吗?” 宋武成这回来,精气神和上回相比那简直是大打折扣,眼下乌黑一片,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许清观察到,他走进院子里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不敢踩实了似的。 宋武成受伤了? 趴在门板后的许清疑惑地一眯眼。 宋武成嘿嘿一笑,也没理会宋桃对他的态度不好,只说让宋桃去把宋文达叫出来,还让宋桃动作小点,别吵到了何金莲。 叫她爹出来还不让她娘知道,宋桃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这位“好二叔”上门来做什么! 宋桃才不听宋武成的话,跑进屋里就把何金莲叫了起来。 正当宋武成在院中踱步,东摸摸、西翻翻,马上就要碰到灶房的小门时,宋渠冷淡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二叔,您这是在做什么?” 宋武成已经扶上灶房门的手飞速地收了回去,心里暗骂一声不是时候,何氏那恶妇的儿女一个赛一个的精,尤其是老大,那双眼睛看他像看死人似的! 躲在门板背后的许清松了一口气,见危机解除,她又悄摸地凑到门缝边向外面偷看,打着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刻跑路的主意。 她的眼睛在宋渠和宋武成二人之间来回地转,宋渠不过三言两语就套出了宋武成此行的目的,果不其然又是来借钱的。不过除了哭诉自己的不易之外,宋武成并没有提及到许清,这让许清暗暗松了口气。 正准备从门边离开,许清却对上了宋渠的视线。 ! 许清心中一紧,她眼睛现在还肿着,所以一直避着家里其他人,要是被宋渠看到了…… 不,宋渠看不到的。 许清安慰着自己。 宋渠刚刚又不在家,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灶房,何况这么小一条缝,他又能看到什么? 所幸宋渠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就像真的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门似的。 有宋渠在,宋武成不敢乱来,不多时宋文达就迎了出来。 宋武成见到宋文达就双眼放光,拉着宋文达就要出门,美其名曰四处转转,他们兄弟二人好久都没单独说话了。 宋文达在里面被何金莲耳提面命地要求过,哪里敢答应宋武成,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驻足不前:“二弟,你来到底所为何事?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这回轮到宋武成站着不动了,他瞟了一眼紧闭的正屋屋门,压低了声音对宋文达哭诉:“大哥,帮帮弟弟吧,我这回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不然也不会腆着脸来向你开这个口……” 第28章 无赖二舅 许清藏在门口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光原书中有记载的,宋武成就从宋文达这借了不下五回钱,不仅金额不小,而且几乎都是有借无还! 不过要不是宋武成前些天刚来借钱,编出的谎话却被当场戳穿,说不定这回还真能借到不少,不过现在心里有了防备,就算宋武成搬出了受伤的宋山,宋文达也没松口。 宋文达还是有点同情宋山的遭遇的,虽然宋山平时不着五六,但在宋文达看来也不是作奸犯科的恶人,更何况还是他的亲侄子,受此重创还是挺令人叹惋的。 但是无论宋文达怎么问,宋武成一概以宋山是被人误伤了糊弄过去,再问伤的怎么样了,宋武成也支支吾吾地不说清楚,话锋一转只说是要借钱给宋山养病。 眼见事情陷入了僵局,宋武成的表情也逐渐不耐烦了起来。 “借不借你说句话!你这一支双秀才,写两个字就能赚钱,怎么这么抠门,现在你亲侄子病重垂危,向你借点看病钱都不给,你忍心吗?” 眼看果然如妻子所料,宋文达就算再顾念手足之情也说不出宋武成的什么好话了,只好用了何金莲给他出的主意——只说有心无力,家里也不宽裕,只能拿出来两百文给他救急,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宋武成自然不满意,声量也渐渐地大了起来,嘴里逐渐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起来,甚至吸引到了外面路过的村民围在宋家小院门前。 宋文达看他这副样子眉头大皱,心中一阵气血翻腾,再看眼前的弟弟只觉得十分陌生。他们兄弟二人一奶同胞,相差不过五岁,从小作为长兄,他就被教导着要关爱幼弟,他也如同爹娘教育的做了。 可为什么,小时候冰雪聪明、活泼伶俐的弟弟,现在竟是一副猥琐下流的模样,言谈之间粗鲁至极,完全看不出一点小时候贴心懂事的样子了? 宋渠敏锐地注意到了宋文达脸色不好,上前一步把宋文达挡在身后,碍于身份,他没办法指责身为长辈的二叔,但他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辱自己的家人! 越骂越起劲的宋武成在宋渠黑沉沉的眸光注视下声音小了一瞬,接着又强装镇定地扯起了嗓子,转身对着门外围观的人叫喊道:“乡亲们你们评评理,我的大儿为贼人所伤,现在躺在家里生死不知,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向我大哥借点救命钱,想着虽然是分家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些人,真真是枉读圣贤书!抠门,竟扣到亲侄子的救命钱上了啊!” 宋武成深知宋文达是读书人,最在乎那不值两个钱的声誉,所以此时他几乎是不要脸地喊,恨不得把十里八乡所有人都喊来,好让宋文达咽下这个哑巴亏。 何金莲本来第一时间就被宋桃叫醒了,但她没有着急地冲出来和宋武成扯皮,她就想看看丈夫会不会再次心软。开始她对宋文达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是在宋武成借钱不成恼羞成怒后何金莲的脸就拉了下去。 叮嘱宋桃捂好耳朵,看着宋锦不准出书房,何金莲虎虎生风地就冲出了屋门,大喝一声:“宋武成!你还要不要脸皮!”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武成见到何金莲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阵鬼哭狼嚎。 先是嚎他爹娘辛苦供养他们兄弟二人,早死后还留有遗言让他们互相扶持;又哭自己命苦,娘怨他不阻拦兄长爬树,断了前程,让他们兄弟分家,现在好不容易养大儿子却被人砍得血肉模糊;最后又边哭边掰着指头给父老乡亲们算宋文达每年私塾的收入,还有秀才公名下的田产,话里话外就是宋文达有钱,却不愿意拿出来给侄子救命。 这一招是他的惯用伎俩,宋武成知道宋文达重视亲情,所以每每借钱都是用家里人的大病小情当借口,真真假假地诓走了宋文达许多银子。 但其他的事不说,宋文达腿摔断这事的内幕许清一个穿书人可是清楚的很! 宋武成当时对原主姥姥以及所有人说的都是宋文达和他嘴馋,想要摘果子解渴,但一招不慎才从树上摔落。因为宋武成当时也在树下垫了宋文达一下,所以宋文达昏迷时,带着伤的宋武成的说辞很容易地就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而等到宋文达醒来时,周围人都对此事讳莫若深,生怕戳了宋文达的痛处,后来宋文达心灰意懒,就算听到了这个说法,也没心思解释自己不是嘴馋,而是听说母亲咳嗽不断后,依着弟弟的建议去后山摘山梨给母亲进补。 许清还知道宋武成为了设计宋文达受伤可是费尽心思,专门挑了颗最大、最高的山梨树锯断树枝,要不是宋文达命大,宋文达都有可能直接摔死! 无名的怒火在许清心里燃烧,穿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她感受到的善意大都是来源于宋文达,这个便宜舅舅虽然温吞又优柔寡断,但内心的良善和正直却做不得伪,如今好人却被恶人反咬一口,还要被没有道德的人道德绑架! 许清几乎是忍不住地想冲出去揭穿宋武成的真面目,但最后一丝理智拉着她,她现在拿不出宋武成暗害宋文达的证据,而且这具身体算起来也是宋武成的外甥女,这个时代小辈告长辈视作不孝,无论三七二十一,都要先打三十大板才能上堂。 指甲狠狠地掐紧掌心里,许清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保持镇静,一遍遍地回忆着原书中宋渠是怎么找到的蛛丝马迹,这一世,她一定要亲手把宋武成这个畜生送进大牢! 宋武成在外面撒泼打滚地耍无赖,不过围观的村民也不是傻子,尤其是宋文达家的邻居,三天两头的就能见到宋武成上宋秀才家闹腾,自然都知晓宋武成这些话里水分有多大。 何金莲嫁进宋家得早,嫁进来的时候刚好是宋家老爷子病重,虽说是为了全了老人临终前的愿望,但也差不多是来给宋老爷子冲喜的。只不过前脚刚嫁进来,后脚老爷子就归了西,这也成为了何金莲和宋老太间过不去的坎。 所以她现在一听宋武成这么说就火大,指着宋武成的鼻子就骂:“你还有脸说爹!要不是你,爹怎么可能走得那么早?!” 第29章 搅屎棍 围观的村民不明所以,宋武成虽然整天无所事事,但在村子里这些年也没生过什么是非,更何况前些年他娶的媳妇跟人跑了,所以大家提起宋武成,虽然看不上他的做派,但还是多少有些同情的。 可是如今听何金莲的意思,莫非宋武成和他亲爹的死还有关系? 大雍朝最重视孝悌之道,要是真的爆出什么子杀父的料,那可就有的热闹了! 围观群众纷纷支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后续,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言拱火,一个长脸妇人就双手抱臂哂笑道:“宋家大房的,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这嘴皮子上下一碰,可是要把你小叔子的声誉全毁了,这让他以后在村子里怎么抬起头来做人?平日里看着你就是嘴毒的,没想到心也这么狠毒!” 许清听着心下暗道一声不好,这妇人话一出就逼得何金莲必须得把刚才的话说清楚,要是说不好恐怕就得担上一个诬告的罪名了! 于此同时她认出了这个长脸妇人就是先前说她闲话的那个,咬牙暗呸一声,又给那妇人狠狠地记上一笔,可惜现在掰扯的事她不清楚,否则真想上去给这种搅屎棍一个大鼻窦! 众人都是跟风心理,更何况妇人是村长的弟媳,在村中人人见了她都得给几分薄面,平日里拥趸就不少,更何况此时大家的八卦之魂都熊熊燃烧着,一听她的话,许多人都跟着指责起了何金莲。 何金莲气得面色涨红:“我胡说?要不是他宋武成拿着爹的救命钱去赌博,还把要债的人引到家里来,爹怎么可能走的那么早?!他这个没心肝的谋害亲爹的货,不得好死! 宋武成命苦?我们见死不救?宋老二,你去问问村子里的这些人,谁家兄弟分家后还三天两头地上门借钱,至今欠着我们家五两银子不还,还时时刻刻地惦记着他哥那点微薄的束脩,这是恨不得把我们这一家子敲骨吸髓地榨干净啊!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让父老乡亲们评评理!我们家文达是什样的人,这些年大家都有目共睹,凡是愿意读书的孩子,无论束脩多少,我们文达都是尽心尽力。况且我们家大郎还在读书,二郎过两年也是要议亲的年纪,我和他爹天天愁钱攒不下来,现在竟然还被他二叔盯上了家里的钱袋子! 他宋武成说家里过得苦,我们家难道就是什么大富大贵的门户吗,这些年的银子就算买了包子喂狗都该养出一条忠犬了,大家伙看看这宋武成是怎么指着我们家人的鼻子骂的?我今天倒是要问问族长、村长了,我们两家这账到底怎么算?!” 何金莲本就是那种受不得气的,此时占着理更是气壮,发挥起来那简直是如至无人之境。 看到舅母舌战群儒还隐隐占据上风,许清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那个长脸妇人见说到了自己家的人就又说起了风凉话。 “唉呀,你这嫂子当的也真是的,都说同胞手足、血浓于水,那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闹成这样也真是不嫌丢人!也我说啊,武成他们家现在是真困难,自己子侄生了病,帮衬一下才是人之常情,莫不是你家大郎读书的事,比亲侄子的命都重要?” 许清默默地替那妇人点了根蜡,她说什么不好,偏偏拿大表哥读书出来说事,要知道这事可是宋文达夫妇俩的雷区。 这不,原本已经略带犹豫之色的宋文达听了这话又重新坚定下来,实在是这些年宋武成的行为举止已经把本就为数不多的兄弟情谊消耗的所剩无几了,宋文达虽然能委屈自己,但绝对做不出拉着儿子给宋武成做出牺牲的事! 本就生气的何金莲听了这话果不其然进入护短模式,她不再气势汹汹地和不长眼的人扯皮,而是双手一揣、神色冰冷:“我当是谁这么大脸地对苦主指手画脚,原来是长脸三啊,你现在年纪大了,舌头倒是比你的脸都长了。” “你!” 长脸妇人姓张,在家行三,和村长家算是本姓,当初娶她也有这一层原因在。 这里的审美以圆脸为美,所以张氏平日里最恨有人拿她的长脸说事,尤其是因为她爱占小便宜,所以村里人每每叫她长脸三时总带有些嘲弄的意味,更是让张氏讨厌这个外号。 虽然嫁人之后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叫了,但何金莲是那种人敬我,我敬人,要是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她这赚面子,自然不会顾及张氏的身份。 张氏正要发作,就看见何金莲冲她森寒一笑,“来闹事的人都不嫌丢脸,我有什么丢脸的,我何金莲一个唾沫一个钉,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家里是实在拿不出钱了。 不过现在这有乐意做菩萨的,宋老二,做嫂子的给你指条明路,张嫂子人心善,家底也厚实,想来借个十两二十两的救命钱给你不成问题,再求她多送点粮食,算是全了张家嫂子的一片热心肠。” 何金莲把“救命钱”三个字咬得重重地,她倒是要看张三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娘皮还能说出什么话来,真是把她显着了,长了张嘴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胡咧咧! 张氏被何金莲噎得说不出话来,瞪了一眼还竟然还真的敢看她的宋武成,灰溜溜地离开了。 围观的人对此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小声指责宋武成。 “他可真敢要啊,十两银子,我家不吃不喝攒一年都攒不到十两银子!” “可是说呢,看着人模人样的,做的都是什么事,我要是他媳妇,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汉子,我也跑!” “就是,活该!” 舆论的风向总是瞬息万变,弱势的那一方总是更容易受到同情,这一点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应验。 宋武成见风向不对,立刻一转躺在地上装可怜的模样,转而跳起来指着何金莲破口大骂:“你个贼婆娘,老子什么时候说要那么多钱了?分明是你不愿意借钱,故意抹黑我!不行,你要给我赔钱,不赔钱我就赖在你家院子不走了,总不能饭都不给我吃吧?” 第30章 首次配合 宋武成这出就属于是癞蛤蟆趴脚背——膈应人了。 宋渠护在何金莲身前神色阴骘,他年纪虽然不大,但竟然是比宋武成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洋洋自得的宋武成,宋渠冷着脸质问:“二叔今天来到底所为何事,小侄倒是有些看不懂了,要是您真的牵挂表哥,怎么放心把表哥一个人放在家里,而在我们家待着呢? 要是您不是为表哥而来,那此行就是纯粹来找我爹娘的不痛快了,是吗?” 宋渠的尾音很轻,但充满了危险的意味,许清听着暗赞一声宋渠果然聪明,他的辈分摆在那,不好对宋武成说重话,但要是借着宋文达夫妇的名头,倒是能在宋武成面前挺直腰杆了。 围观的人本来还算偏着宋武成,毕竟听起来他确实要着急一点,所以有些心软的人都想帮着宋武成劝一劝何金莲了,只是碍于怕惹火上身才一直按捺不发。但此时一听宋渠这么说,围观的村民才后知后觉。 对啊!要是宋武成真的担心儿子不治身亡,那遭到宋文达一家拒绝后就应该赶快找别的亲朋好友借钱啊,怎么反倒是想要赖上宋文达一家似的? 这要么是宋山其实已经脱离危险了,怎么着都死不了; 要么压根就是宋武成借着自己儿子的借口,上他大哥这来占便宜来了! 想通这一层的村民都十分愤怒,眼下明明白白地摆着是宋武成利用他们给宋文达施压,好让宋秀才一家把钱借给他! 这看热闹是看热闹,但是被人当棍使就让人不那么愉快了。 宋渠把围观者的心里拿捏的极好,这一招釜底抽薪,让原本宋武成自以为是他的依仗的村民顿时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既然宋武成并不是真心为了宋山而来,许清也放下了高悬的心。 宋武成强装镇定,但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强硬了,“废话!老子当然是来借钱的,要是你们好好的把钱给我不就没这事了?还不都是这老妖婆抠门到家了,扣着家里的银子不给我救急才闹得大家都脸上无光?” 何金莲直接啐他一口,“你个信口开河的货!你大哥刚才没说借你两百文让你拿去抓药?你敢说没这事?!” “我呸!你在这打发要饭的呢,二百文够干什么的?”宋武成不甘示弱,直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村民这下是真看不下去了,这宋武成说得轻巧,二百文对庄户人家来说已经是一比不小的钱了,到哪去抓不到几副药,他儿子是要和灵芝仙露不成? 他们看呐,就是宋武成贪财,狮子大开口的要十两银子,自然看不上宋秀才家的二百文。 宋渠丝毫没有受宋武成鄙夷的态度影响,依旧是笔直地像一棵修竹似的站在那里,转头对何金莲和宋文达说道:“爹娘,既然二叔瞧不上咱们家的积蓄,那索性省下来这笔开销好了。” 许清默默地比个大拇指,宋渠这就是无师自通的小绿茶吗,没说过自家一个“穷”字,但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家是真的拮据,而且宋武成贪心不足,苍蝇腿的肉他也不会放过的,要是真要了这二百文……那之前的钱也就有门路收回来了! 宋武成果然上钩,着急忙慌地就说要钱,催着宋渠就让他去拿钱,口口声声地说着宋山的病耽误不得。宋渠微微勾唇,八风不动,向宋武成伸出一只手。 “二叔,那这欠条?” 许清眼睛一亮,好好好,不愧是男主! 宋武成自然是不愿意答应,但围观群众这时候发挥了人民的力量,纷纷替宋文达打抱不平起来,宋武成本想破罐子破摔,拿了钱就走,这里的人还能压着他写欠条不成? 眼看事情又要陷入僵局,许清知道到了自己该出场的时候了。 她抱着刚用草木灰清洗过的猪肺推开了灶房的门,看到宋武成面露错愕之色,而后就是压抑不住的欣喜,举着黑乎乎的手就往宋武成旁边冲,边跑边喊:“二叔,你是来给我我爹娘留下的遗产的吗?” 宋武成看到她这样冲过来,连连后退,听她这么一说一下都愣了,什么遗产,这丫头身后还有钱他没捞干净的? 不可能啊! 许清适时地担任了旁白角色,向宋武成,更是向围观的所有人解释道:“就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地呀,姥姥疼我娘,当时分家的时候不是还有我娘一份吗,按道理来说都应该是我的呀,还有咱们老宋家的祖宅呢,那可是姥姥亲口说的要留给我的!” 周围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打在了宋武成身上,数道目光之下,饶是脸皮厚如宋武成都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 许清仍嫌不够,火上浇油地继续卖惨,“二舅你看呐,家里就是因为老给你借钱,现在表哥生病都没办法吃点好的,只能买了点猪下水回来做,二叔你行行好,我也不要多的,那几亩良田上的粮食我都不要了,你给我折成现银就行。” 许清边说着边给宋渠使了个眼色,本来只是下意识发出的暗示,但让许清没想到的的是,宋渠竟然真的领悟到了她的意思,还配合着她咳嗽了两声,这一下就让许清的话更具说服力了。 毕竟许清的话或许不可信,但宋渠从小可就是南水村“别人家的孩子”,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宋文达和宋渠的分量可比一个宋武成重要多了。 于是村子里的人纷纷帮腔,替宋文达一家打报不平起来。 “宋武成,瞧你是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能干出来侵吞外甥女财产的事来,呸!快给人家还钱!” “宋二,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们既然已经分家,你总向宋秀才借钱,这欠条不写不合适吧?” “就是,不只是这次,还有你先前借宋秀才的钱也要一并补上欠条,不然我们南水村可容不得你这种不敬哥嫂的无赖!” “对!还有清丫头的!” “要么还钱,要么写欠条!我们几个都在这看着呢,你要是不还……哼!” 有几个看起来刚从地里回来的男人,脚边还竖着锄头,抱着臂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武成,眼里满是不善。 宋渠认出这是有孩子在父亲私塾开蒙的村民,向他们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又咳了两声。 许清没忍住向他投去目光。 这大哥怎么还越演越起劲了呢? 第31章 宋渠知道了?! 何金莲看到儿子身体不适心如刀绞,赶忙上手就去轻拍宋渠的后背,这下家里到场四个人,三个人都围在宋渠身边,连宋武成都被宋渠挡了个严严实实。 站在三人后面的宋文达弱小可怜又无助,腿疾在身,他素日不爱在人前晃悠,所以现在只能用耳朵揣测前面的形势。 宋武成这一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想强行溜出去,接过结果被隔壁张大壮他爹张大牛跟拎小鸡崽似的一把拎起,强行抓回了原地。 宋文达被弟弟的改变打击到了,此时也不愿再替他求情,顺着妻子的意思回房拿了笔墨出来,摆在了宋武成面前。 忍了又忍,宋文达还是没忍住开口:“君子以自强不息,爹告诉过我们的话,你都忘了吗?” 宋武成不屑地“切”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嘲弄,“你是他们的好儿子,你当然总记得他说的话了,我记这些酸唧唧的话来做什么?不过大哥,你记得爹说的话,那你也记得娘说要你多帮帮我吧?还不快让这臭木匠把我给撒开,再多拿上几两银子来向我赔罪,我就原谅你了!” 宋文达失望至极,再不愿看一眼如同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宋武成,拂袖离去。 众目睽睽之下,宋武成被按着签下了借条,以后若是他仍欠钱不还,全村的人都是认证。经此一闹,宋武成在南水村的形象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了,不仅是个鳏夫,还有个滥赌的恶名,这下他在村子里才是真的抬不起头了。 许清没有围观宋武成写欠条,实在是手上又脏又黏难受的很,这会儿宋武成周围又是人挤人,要是把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 其实许清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地拿回原主父母的遗产,她起先是准备等着宋渠之后收拾宋武成时给他再加一条侵吞孤女家财的罪名,好让宋武成被罚得重些,最好是能干净地把宋武成处理掉,而不是像原书中是宋渠暗中下手才解决的宋武成。 宋武成暗害宋文达这件事实在是年份久远,更何况是在山上,经年累月的风雨侵蚀下很难再找到证据了,宋渠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宋河临终前破罐子破摔讲出来恶心宋渠的。 许清叹了口气,把已经收拾好的猪肺炖上,她感觉自从自己穿书过来后每天平均要叹十几口气,迟早未老先衰。 正琢磨着有没有什么美容养颜的方子时,厨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许清纳闷。 宋渠来灶房做什么? 只见宋渠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因着“君子远庖厨”的说法而对灶间露出什么嫌恶的神色,他自如地仿佛像是站在什么藏书阁一般,瘦削的背脊挺拔如松,宽袍大袖被门外的风吹起来,竟显得有仙人之姿。 琉璃色的瞳仁满是淡漠,轻轻地将视线落在了许清脸上,看到许清一脸不明所以,宋渠拧了拧眉。 许清不明所以,宋渠到灶房来不会就是为了摆个造型吧? 虽然确实挺好看的吧…… 那她要给他鼓个掌捧下场吗? 在许清愣神之际,宋渠的手递了出来,修长白皙的指节中夹着一张糙黄的纸页。 “给我的?” 许清有点不敢接,宋渠能给她什么? 战书? 驱逐令? 可她最近和这位爷没什么交集吧,这不还在努力给他做好吃的呢嘛,就算还没将功赎罪,也至少未来可期啊!不至于现在就要把她赶出去吧? 许清实在是受原书中宋渠的形象影响太深,这就导致每当她对上宋渠时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能恍惚中看见穿着丞相官服的宋渠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吐出“要么滚,要么死”然后自己血溅当场的画面。 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近些天来的所作所为,许清不敢确定地想,她应该没做什么对宋文达一家子不利的事情吧? 正是神思恍惚间,许清好像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手中被人轻飘飘地塞进了什么东西。 挣扎着聚焦,许清这下看清了手上拿着的纸上面写的是什么。 竟然是宋武成写给自己的欠条吗? 许清有些发懵。 噢宋渠帮自己要的欠条啊,那可得收…… ……谁帮自己要的?? 宋渠??? 许清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让它们不要因为震惊和惊悚而变得扭曲,她僵硬地抬起脖子对上宋渠的视线,破天荒地看到了宋渠脸上对自己出现除了冷脸和生气外的第三种表情。 宋渠的嘴角竟然抽了一下! 许清真的很想闭上眼让这个世界立刻毁灭,自己的表情管理果然又失败了。 坚强的新世纪都市立人永不服输,许清装作没事人一样扬起假笑对宋渠表示感谢,宋渠又恢复了那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对许清的感谢只“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许清僵着脸和宋渠大眼瞪小眼,就在她感觉自己要变成斗鸡眼的时候,许清还是没能沉得住气,和蔼可亲地问宋渠:“表哥,您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饿了的话饭马上就好。” 宋渠绷着一张俊脸,神色凝重:“你就没有什么事情对我说?” 许清:? “啊?” 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许清的神色不似作伪。宋渠看到她的表情,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调查结果,难道砍伤宋山的人另有其人? 宋渠不相信许清能在杀人后还镇静至此,但许清前两天每每听到宋山和宋武成相关的事情时表现出的异常也是真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绕着弯子的试探没得出结果,宋渠便换了一种方式,他开门见山地对许清说道:“宋山的事情,我知道了。”观察着许清的神色他又说:“杀人在我大雍是要偿命的,你……” 宋渠留了个话头,就像看许清是什么反应,正常人在死亡的刺激下,应该会下意识地说出原委的,可令宋渠意外的是,许清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第32章 何金莲的脑补 大脑疯狂转动,许清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宋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又是怎么了解到这件事的,她现在只权衡一件事,那就是宋渠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虽然不确定宋渠知道了多少,但许清可以肯定,当天的真实情况只有自己和宋山知道,而宋山对宋武成都没说明真实情况,更不可能对宋渠摊牌。 所以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宋渠所能了解到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他自己的推测罢了,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即便是宋渠,短时间内也拿自己没办法。 尽管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被害人,就算宋山死了自己也是正当防卫,但问题就是时代不同,封建时期的女性地位有时还不如家里养的猪,许清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即使在这段时间的观察里,宋家人还算是能明辨是非曲直,但自己的行为还是有可能得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号,有不小的可能要被宋家人疏远,往大了说,被全村人排挤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宋渠向来对原主不喜,这会儿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把自己赶走,宋渠怎么会轻易放过? 可是话又说回来,宋家做主的终究是宋文达和何金莲,这些天在自己的努力下,何金莲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软化,自己相当于是获得了一个半话事人的支持,应该不会被轻易驱逐。 而且宋渠作为原书男主,其聪明才智毋庸置疑,现在也还没黑化,如果能够借着宋山的事获得他的同情,自己和宋渠的关系或许能获得极大的缓和。 只要自己不作死对宋渠有什么男女之情,以后就再也不用每天胆战心惊,怕又死于非命了! 是装傻充愣糊弄过去,还是富贵险中求,不成功便成仁? 许清心中的天秤不断摇摆,终于,她心一横就要开口。 “我……” 就在许清将将要开口之际,灶房紧闭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听到门板不堪负重发出的惨烈“吱呀——”声打断了许清未出口的话,为门板默哀三秒后,许清过了半晌才看清这个逆着光的轮廓。 何金莲推开门惊疑地打量着屋内的两人,距离没问题,衣着没问题,神态也没问题…… 正要放下心来,何金莲却又注意到在她来之前竟是许清坐着,而宋渠站着! 竟然是她儿子专门跑过来找许清的吗?! 何金莲悚然大惊。 接着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许清手里的纸上,在嫁给宋文达之后,宋文达也教过她识字,虽然认的字不多,但那纸上写着的“借条”二字何金莲还是能勉强辨认出来的。 !她儿子,宋渠,刚才专门叮嘱要让宋武成那厮把给外甥女的欠条也要写上,自己这才刚把给自己家的欠条收好,她儿子就迫不及待地拿着写给许清的欠条跑来邀功了??? 脑补了许清把自己儿子勾到手后又把他一脚踹开,而宋渠跟个傻子一样还巴着人家不放,少年情窦初开,却是痴心错付!何金莲一颗老母亲的心遂即碎成八瓣,立马横身挡在宋渠面前,护小鸡似地把宋渠连推带拽地拉出灶房,期间还用警惕地眼神不住地扫射许清。 许清、宋渠二人自是不知道何金莲脑补到了什么,被眼神攻击地许清满脑袋问号,被强行拖拽出去的宋渠也不明所以,只得暗暗地给了许清一个警告地眼神,意思是让许清不要利用自己母亲的淳朴就为所欲为。 许清倒是接收到了宋渠的威胁,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在神经紧绷的何金莲眼里就变了个味道,变成了儿子竟然还对许清不死心地暗送秋波! 何金莲登时生出一股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碎之感,随之而来就生了好大一股闷气。 自己儿子怎么这么不争气,许清不过就是对他热情了点,这就把持不住了?那以后要是为官了,有那暗藏祸心的人给他送人可怎么办?! 再说许清,之前不是还追自己儿子追的好好的,怎么从她爹娘那有了机遇就把自己儿子一脚踢开了?阿渠这么优秀,十里八乡有哪个男儿比得过他,就算是她以后真能发达,难道就能找到比阿渠更好的人了不成?! 一个两个的,真是气死她了! 没好气地拍了宋渠一巴掌,“看看看,门都关了还看,能看出个花来?人都看不上你还看,瞅你这不值钱的样子!你以后少挨着人家,听到了没?” 何金莲翻了个白眼,想告诉宋渠人家许清现在可有主意着呢,说了以后是要招赘的,但碍于不能把许清和她爹娘的事告诉宋渠,只能气鼓鼓地瞪了宋渠一眼,然后“啪”地一声把灶房的门摔上了。 许清和宋渠都被何金莲的一套动作搞得有点懵,但许清作为上帝视角拥有者,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肯定是何金莲误会自己又再缠着宋渠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许清自然就要向何金莲解释,毕竟她可不想前功尽弃,让二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重新跌回冰点。可是让许清意外的是,她情真意切地保证了一番自己现在对宋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后,何金莲的脸色竟然更难看了! 这下许清也搞不明白何金莲在想什么了,不过她不知道何金莲自己现在也别扭得很。 一方面她确实看不上原先的许清做自己的儿媳,尽管现在的许清有好转的迹象,但数年来的芥蒂不是那么好消除的。何金莲对许清,现在仍只是尽个长辈的责任而已,从没起过什么别的心思。 但同时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看着寡言冷淡的一个人,其实和他爹一样行动大于言语,也随了他爹的倔脾气,认准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宋渠现在都帮着许清筹谋了,不说是爱惨了许清,那也绝对也是上心了!而许清现在竟是一副恨不得和宋渠撇清所有关系的样子,何金莲自然就对这种撩了就跑的渣女行为隐隐不满了起来。 何金莲现在是既不想看到自己儿子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却痛失所爱,但也不想拉下脸撮合他们二人。眼看着许清好不容易有了要立起来的志向,自己总不能压着她和宋渠成婚吧?再说了,是不是空话还不一定呢! 何金莲愁啊,自己这一家子男人,怎么最大的两个都着了许清的魔?虽说好看是真好看,但这脸也不能当饭吃啊! 第33章 剑花猪肺汤 许清顶着身后何金莲强烈的视线内心崩溃,她本来就因为瞒着宋家人宋山的事心虚不已,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还都来找她麻烦,她到底是瞒住了还是没瞒住啊? 她现在真的很想穿回去给那个通宵看小说的自己两巴掌! 让你看,让你看!现在好了吧?不仅要吃糠咽菜,现在都快把自己逼成影后了! 一天天的,撒的谎比喝的水都多! 许清化悲愤为食欲,抄起铲子又炒了俩菜。 诡异的沉默中,宋家今日份的晚饭出锅了。 一锅剑花猪肺汤汤色清亮,木勺在锅中一搅,鲜美的滋味就从汤中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猪肚油脂不多,只星星点点地飘在汤面上,更衬得整碗汤晶莹剔透,许清暗暗可惜这里没有颜色清雅的碗,否则用它盛上这汤看起来会更加漂亮。 顶级厨师的审美也是顶级的,对于自己手下做出来的菜品,不说要精美绝伦,但美轮美奂也是必须要的。 许是心中憋闷,许清今天对菜品的要求愈发苛刻,甚至还给后面炒出来的两道菜摆了个盘。 一道萝卜炒蒜薹青青白白地交织在一起,就算放在土色的粗陶盘子里也像是用白玉和翡翠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芽菜烙饼双面金黄、新鲜的野菜焯水切丝,拌上农家自酿的醋也有着别样的风味。两菜一汤一饼,端上桌黄黄绿绿白白地摆了一片,要是有外人在这看到这一桌,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宋家买了酒楼的席面呢。 宋渠特意看了一眼许清,许清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但许清现在一点都不想分析男主的眼里究竟有几分薄凉、几分肃杀和几分漫不经心,于是就装着跟宋锦斗嘴的样子躲开了宋渠的注视。 宋文达还在这坐着,宋渠确实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许清,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诡异的平衡,沉默地对坐着吃饭。 由于二人座位的关系,许清一直埋着头吃饭,谨防自己不小心抬起头对上宋渠,可是宋家人吃饭也不怎么说话,无聊之下许清只得观察起了宋家人的吃饭的偏好。 看着看着,许清就忍不住感叹,真不愧在原书中以克己复礼闻名的男主,吃饭就逮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盘菜吃,要不是何金莲时不时给他夹菜,宋渠怕是连远一点的汤一口都喝不着。 看着母亲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大碗汤,宋渠的表情微微地有些僵硬,幸好他一直没什么表情,不然宋渠的秘密就要被发现了。 ——他不爱喝猪肺汤,他从小身体弱,只要一着凉就会咳嗽,每当这时何金莲就会给他做猪肺吃。母亲是一片好心,再说也确实有以形补形的说法,宋渠无力推拒,只好乖乖吃下。 只是何金莲厨艺确实有限,无论是煎炒烹,猪肺总散发着同一种挥之不去腥气,怕母亲伤心,宋渠每每只能强忍着硬吞下去,久而久之,猪肺这种食物给宋渠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往常得了风寒他都会在母亲面前忍着咳嗽,主要是不想让母亲担心,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吃这猪肺,只是这回病实在是来势汹汹,这才没躲过。 说起来都怪许清! 宋渠隐晦地瞪了一眼许清。 凉拌野菜丝十分开胃,许清烙的饼子最后竟是有些不够吃,宋锦这段时间已经彻底地被美食收买,只要许清一进厨房就蹲在门口看,跟只小狗一样。 就是许清实在不知道这小孩什么毛病,小小年纪就口是心非的,吃也是他哐哐猛吃,要是自己看他一眼,他就立刻正襟危坐,作出一副假正经地样子用帕子擦擦嘴,语气淡淡地说:“味道不错。” 宋锦这样真的让许清很难不幻视另一位宋姓男士。 不过宋锦到底是小孩,嘴硬但不妨碍他把小肚子吃得滚圆绵软,只要许清拿着新做出来的吃宣布“这份零嘴只给嘴甜的小孩吃”,宋锦就会立刻放下硬气,红着脸过来抱许清的大腿。 “你在笑什么?” 凉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冰得许清一个激灵,猛地抬头一看,许清赫然发现桌上竟然只剩自己和宋渠两人了! 警报立刻拉响,许清飞快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抱起自己的碗就要离开。 宋渠并没有拦她,只在闻风赶来的何金莲靠近之前留下一句“处理好你的事,别拖宋家人下水”,说罢拿起自己干净的汤碗转身就走,速度快得都带起了一阵小风。 许清心里一凉,但心中的巨石也莫名地轰然坠地,许清嘲笑自己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吧,面对何金莲试探地问她“刚刚在和你表哥说什么?”,她也都坦然地糊弄过去了。 何金莲心中的疑窦就此稍稍打消,但许清坦然地态度不禁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许清如今,是真不喜欢阿渠了? 天气渐渐凉了,山上已没有什么野菜可挖的了,许清今天做饭用的,已经是家里最后一把新鲜菜了。也幸好是南水村这边物产丰富,靠着做的一些干菜,冬日里也不算难熬。 心里盘算着要趁还没入冬做点泡菜,许清觉得自己明天必须要进一趟山了,上一次被宋山扰乱了计划,导致她穿越至今都还没进过临水山。但自己又不好一个人进山,别的不说,宋山给她留下的。 正好这两天何金莲明显在防着自己和宋渠接触,不管宋渠是怎么个想法,反正许清是顺意了不少,宋渠这妖孽洞若观火,自己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好,别的事都无所谓,不是原装这件事要是露馅了,那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许清向何金莲提出了想要上山看看的想法,何金莲正愁着明天她要上山侍弄果树,没人能帮她看着许清和宋渠。 有些话她又不好跟宋桃这个小姑娘说,许清这么一问,正正好问进了何金莲的心坎里,当即一拍胸脯应下了,心气儿顺了,连带着对许清何金莲都和颜悦色了起来。 确定了何金莲抢着洗碗不是试探,许清受宠若惊地交出了手里地活计,环视小院一圈,许清坐到了自己做竹编专用小板凳上。 再有三天城里还有个小集,这里叫跟会,规模虽然比上次的集子小很多,但许清还是准备了不少竹编,就算这次卖不完,还能留着以后做个招徕客人的小礼物。 打定主意,许清又开始忙活起来,何金莲洗完碗出来看她还坐在那,劝了两句,见许清坚持要编完最后一只,何金莲也就不再勉强,回屋休息去了。 许清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她也没有办法。 自从到了这里,她就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一旦空闲下来,脑子里就会冒出许多念头,乱糟糟地把她的心缠得密不透风、无法呼吸。 再等一等吧。 许清劝自己。 等到自己有自保能力的那一天应该就会好了。 第34章 第一块糖 做农事赶早不赶晚,农人大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金莲也不例外,伴着家中的第一声鸡鸣,何金莲迅速地起了身。 推开屋门,何金莲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整洁的庭院,她不禁皱了皱眉。 虽说外甥女向他们两口子放了话要重新做人,但天天这么勤勉倒也是不必,这样长久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再有就是前后巨大的落差总让何金莲心里慌慌的,落不着实处。 每天看着忙得脚不沾地的许清,何金莲总会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好似一晃神就会从梦中醒来,眼前的这个许清就会消失似的,但下一瞬,又会忍不住觉得是不是从前的一切才是自己的一场梦呢? 这种玄乎的感觉让何金莲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抖落抖落手脚把身体活动开,何金莲信奉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转个弯就要去墙角找个背篓,顺便叫上许清吃个早饭就出发。 找到背篓后何金莲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许清的身影,她甚至连宋渠的房间也偷偷张望了一下,却被已经穿戴整齐的宋渠抓了个现行。 “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金莲有些不敢直视宋渠的眼睛,她轻咳了一声道:“没事,就想看你睡得好不好,怎么起这么早?”她总不好说是来你房间找你表妹吧? 宋渠先是乖乖地回答了母亲的问题,但何金莲走神太明显,他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不消片刻,他就回忆起了许清在院子里和母亲交谈的样子,宋渠脸一黑,他可不想和那个麻烦精扯上关系,母亲怎么会…… “母亲若是要找表妹的话,她就在家门外不远处。” “噢噢,好,好,你读书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何金莲下意识地就跟着宋渠的话走,到出了门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宋渠怎么知道许清的踪迹? 莫不是整日在暗中观察她?! ! 何金莲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但此时再回头问宋渠已经来不及了,何金莲只能懊恼地一锤手心。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阿渠这傻小子,看这情况不会真是对外甥女情根深种了吧? 不行不行,何金莲连连摇头,她私心还是想给宋渠娶一个宜室宜家的姑娘,不管是先前许清不着五六的样子,还是现在一副踌躇满志,见天的只想招赘婿,都不太符合她对老大媳妇的期待。 何金莲握了握拳,下定决心要斩断这段孽缘,正想着如何行动呢,背后就传来许清的声音。 “舅母,您怎么出来了?是要进山了吗,我已经收拾好了。” 何金莲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对上许清澄澈的视线,她蓦地心虚了起来。 “啊,啊对,是要进山,你怎么大清早弄得满头汗?” 许清笑出一口小白牙,脆声回道:“我在锻炼身体呢,舅母要不要同我一道?” 接着她看了两眼周围,凑在何金莲耳边小声道:“是我爹娘教我的,据说能活血化瘀、疏通筋络,对身体好,舅母跟着我练一练,回头给舅舅他们也说一说,咱们家人都要身健体康的才好!” 许清知道要是直接邀请何金莲,她大概率是不会答应的,每天家里大事小情不断,哪里抽得出空学从未耳闻的东西? 但是带上宋文达,何金莲就会动摇三分,要是再提到宋渠,许清就有八分把握何金莲会接受自己的提议。 这回主动邀请何金莲锻炼身体,倒不是因为许清想借机刺探些什么,就是纯粹地想让宋家人身体好点,别的不说,只要宋渠能多活一年,她的靠山就稳固一分。 带着这样的想法,许清可谓是极尽辞藻地形容了八段锦的好处,终于是劝服了何金莲,从今天开始跟着她锻炼。 其实许清每天的锻炼计划中还有跑步,不过跑步的好处不太好对何金莲形容,例如增强心肺功能这些许清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术,只能作罢。 但让许清没想到的是,自己歪打正着刚好选了最适合何金莲的法子。 何金莲每天都有体力劳作,真论起身体素质来比许清强了可不只是一星半点。但在这个时代的农人,普遍还没有要在剧烈劳动后拉伸肌肉的概念,久而久之就会造成肌肉僵硬、筋脉郁结。 而八段锦正好可以帮助人疏通筋络,所以何金莲跟着许清做了两遍就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顿时大为惊异,更是卯足了劲学。 一个清晨下来,二人的关系竟是热络了不少,对许清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进门的时候还挽着何金莲的胳膊说还有个保护眼睛的方法,等晚上回来了就教给何金莲。 正坐在屋檐下绣花的宋桃重重地把手中的绷子一放,瞪了二人一样,“哼”一声转身抱着针线筐就走。 何金莲偏头去看许清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向许清解释道:“这孩子!回头我去说她,你别见怪。” 许清知道原主和宋桃嫌隙太深,不好消解,自然不会太苛责宋桃,于是大度地朝何金莲摇了摇头,“我没事,舅母别怪表妹,是我之前做的不对,表妹从前因我受了累,这是我该受的。” 何金莲闻言拍了拍许清的手背,没说话,暗暗感叹一朝开窍,人真的是不一样了。 因为二人锻炼耗费了些时间,所以何金莲拉着许清紧赶慢赶地吃完了早饭,饶是这样,进山的时候也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何金莲的着急并非是无的放矢,待到许清和她进山时已经有不少妇人带着孩子在挖野菜了,深秋蔬菜产量本就不多,二人到时触目所及已经没什么野菜可挖了。 何金莲有些遗憾地收起了铲子,暗自可惜今天的饭桌上又没有绿叶菜可吃了,只能勉强用一些腌菜充数,但腌菜味道毕竟是重,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宋渠的身体有影响。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许清被自己影响到,看着眼睛发亮的许清,何金莲好像看到了那个躲在婆母身后,怯怯懦懦的小姑娘。 婆母当时正因为阿渠三天两头地生病对她没有好脸色,可那个看起来很怕她的小姑娘会在她被婆母赶出老宅时递给她一块麦芽糖。 那时候的许清眼睛也亮亮的,小小软软的手就放在她的手心,用还尚且黏糊糊地嗓音对她说:“舅母吃糖,甜甜,不哭。” 那是何金莲二十年来第一次吃糖,甜乎乎的滋味她记到如今,但婆母去世后阿渠生了一场大病,她就没能把许清接回家来。 本想着许清生活在老二家或许也不错,至少不用在他们家一年见不到几回荤腥,但何金莲没想到许清竟会被宋武成养成那个样子! 每每想到这里何金莲就恨得直咬牙,最开始她也想试着把许清掰回来,但那会儿许清反抗地厉害,甚至连着自己都传出了欺负孤女的名声。 名声一事何金莲并不在乎,但许清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她,人心都是肉长的,何金莲最终只能无奈地接受“人是会变的”这件事。 但是现在…… 何金莲垂眸看着半蹲下身研究草木的许清,她眼底的光亮真的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人还能变回去吗? 何金莲不知道,但她真的,真的很想念那一块糖。 第35章 时来运转 临水山因紧邻金水江得名,以临水山为底、金水江为分割线,划分出了南水村与北水村,两个村子随只隔了一条江,但风土人情都略有差异,就连临水山上也是一半枯黄,一半翠绿。 虽不至于泾渭分明,也是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不同。 上山前何金莲担了两桶水,许清想帮着抬,却被何金莲赶开了,许清只好走在前面砍点枝叶替何金莲开路。 山南水北,许清进山不久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惊喜地过去把那块大淮山连根挖起,许清就控制不住自己到处刨土的冲动了。 古代还没有什么大气污染,冬天的寒意来的分外早,山里又阴冷,这才不到十月中旬,许清就觉得寒气顺着自己四处漏风的小夹袄顺着脊背往上爬,只有动起来才能勉强暖和一些。 捡着自己认识的东尝尝、西看看,许清在这里发现了许多野生的山梨,被西北风吹得连打好几个哆嗦,许清愈发怀念起了暖烘烘的山梨汤 ——把山梨去梗剖开,再把山梨籽去掉,在不破坏山梨外皮的情况下把山梨肉捣碎,上锅并上黄冰糖小火蒸软,直到山梨肉变成微微透明的时候关火,蒸出来的汁水…… 许清咂咂嘴,口水疯狂地分泌。 待她手脚麻利地捡了一筐子山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把何金莲晾在那了! 懊恼地一拍脑袋,许清战战兢兢地回头,却看到何金莲并没有生气,反倒还眼底含笑地看着她,莫名地有一种……慈爱的感觉? 许清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啊。 八段锦还有这功能吗? 何金莲看她止住了动作也回过神来,上前轻轻地拍了一巴掌许清的后脑勺。 “看什么呢?你摘这么多山梨子做什么,这山上长的不甜,要吃回头我找你张婶子要几个。” 何金莲明显地亲近许清当然不会拒绝,抱着梨子就快走几步赶上了何金莲,笑着说:“舅母可别小瞧这山梨子,您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宋家的地不算多,其中还多以山地为主,是当年宋老太分家时,为了照顾宋武成是幼子的缘故。 山下的地早在九月的时候就种好了冬小麦,这时候何金莲才有空上来看看山上的几亩地,地里面也以杨树为主,何金莲打算等到宋渠成婚的时候买了作聘礼。 剩下的几颗果树产出不多,何金莲也不太会侍弄,平常也就能浇浇水,忙起来有时连浇水也顾不上,每年时有时无地结几颗果子,多了卖钱,少了何金莲就捡能吃的带回去吃,不能吃的直接扔在地里增肥。 树不多何金莲也不急,到了地方后她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放许清出去撒欢,只叮嘱她别走远了,顺便砍点猪草回来。 这猪草并不是某种特定的植物,只要是能充作猪饲料的草料都叫猪草,家里的猪草不少,何金莲的话基本就是让她自己玩儿去的意思,许清会意地四处转悠了起来。 突然她的目光凝固在了一株植物上。 那棵树看起来大约有两人高一根主枝上分出去了四五个杈子,即使是深秋也依旧枝繁叶茂的。不过就这一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山上许多的树木一年到头郁郁葱葱的也不少,但吸引许清的是这棵肖似普通乔木的树上的叶子。 这棵树长得歪斜,处在一个小坡的顶端,枝叶生得也高,所以虽然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想,但许清并没有贸然上去采摘,而是先在这棵树的周围观察了一番。 宋家的小林园位于临水山的山腰偏下,这个地方也是村民们最常来活动的位置,再往上就只有猎户会上去。许清绕着那棵树前前后后地走了好几圈,遗憾地发现这个位置上肖似茶树的只有这一株。 许清不免忐忑了起来,这棵树究竟是不是茶树? 南水村没人种茶,否则茶叶的暴利下不会有人选择隐姓埋名着继续做一个普通农民,派排除了这株茶树是人为种植的可能,许清心中隐隐期盼着它是野生大茶树。 可是野生大茶树通常呈月牙状分布,这棵树周围却没有再发现其他疑似茶树的植物了。 许清心中犹疑,爬那棵树风险不小,可她并不想轻易放弃发现茶树的可能,前面说了,这玩意儿可是暴利,先不说好茶叶本身就一两千金,就算茶叶品质不好,做出来的各类饮食都够许清赚个盆满钵满,原地退休了! 没有犹豫多久,许清打定了主意,只是两只手刚一摸上树干,何金莲的视线就扫了过来,死亡注视下许清只得悻悻然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思前想后,许清突然灵光一闪。 刚探查过周边,许清现在都方圆十米有什么东西那是门儿清。 只见她快速的找了一块条状的石头,又捡了一根长约一米的枯枝,许清把树枝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确定树枝能够使上劲后把树枝顶端弯折一截,用藤蔓将石块和树枝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看着自己制作的简易版摘槐花工具,许清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前奶奶就是用这种工具折槐花枝子下来,用槐花做麦饭的,现在手里这个虽然不够得劲,但捋一把叶子还是勉强够用了。 许清不甚熟练地操纵着新“武器”,等到折腾出了一身汗时才弄下来一根枝丫。 手上捻着肥厚油滑的叶子,锯齿状的边缘轻轻地滑过指尖,举起叶子放在鼻尖下深吸一口气,心间的惊涛再也抑制不住。 竟然真的是茶树! 野生大茶树!!! 感受着嘴里熟悉的清香,许清心中激动万分,不免流下了前·倒霉蛋的泪水,终于,自己终于要时来运转了! 何金莲大步跑了过来狠狠地给了许清脑瓜子一下。 “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吃!快吐出来!”何金莲都快气死了,怎么一个不注意这死孩子就又作起来了,山上的东西那是能随便往嘴里塞的吗?! 硬生生把树叶从许清嘴里抠出来,何金莲气得脸都歪了:“许!清!你说说你,啊!你有几条命啊敢这么吃?” 第36章 富婆之路的起点 在许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差没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自己真的不是乱来,也没有得失心疯,是确定了没毒才敢进嘴里的。好说歹说,终于把何金莲哄好了。 不过何金莲脸色仍然不算好看,略带嫌弃地捡起了地上的枝杈,不无怀疑地问许清:“你说,这玩意儿能挣钱?可这么多年了,山上那一片一直都是砍了当柴烧的,要是真能挣钱,咋没人折腾啊?” 许清闻言惊喜过望,顾不得什么规矩,她激动地把着何金莲的肩膀,双眼圆睁,“真的吗舅母,山上有一片?和这棵树一模一样?你确定吗?” 何金莲被她摇的不胜其烦,但到底是没强行挣脱。 “差不多吧,不过我看这种树都像,你要是想看,我带你上去。” “好好好!谢谢舅母!”许清都恨不得直接抱着何金莲猛亲一口了,一闪身就抱过来了两人的背篓。 看她这样子,何金莲不禁心里泛起嘀咕来,难不成这绿叶子真能赚钱? 何金莲说的地方离宋家林场有点距离,但经过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晨练,许清的体力尚且能够支撑,再加上心中的激动,许清半点感觉不到累。 何金莲就更不用说了,山脚的位置人多,冬天的时候树都被砍得光秃秃的了,拾来的那几根枯枝根本不够用,想要攒过冬的柴就必须要往山上走,何金莲经常会在秋冬交接时跟着村子里的人上山砍柴,备足了才好度过寒冬。 这条路何金莲走的是熟稔无比,毕竟这么些年来走了没有二十也有十八回了。 要不是因为怕进山遇到危险没人帮把手,何金莲自己进山砍柴也没有问题,对于每次还要给同行的猎户塞银子这事,她心里还是有点痛的,只是宋文达每次都要亲自把钱交给猎户,无论她怎么说都不答应,还要反过来给她讲道理。 许清听何金莲说着往事,感觉嘴里狠狠地被塞了一把狗粮,何金莲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在抱怨,但嘴角却是一直含着笑的。 许清:我没逝,真的。 许·母胎单身·清苦着嘴听何金莲明撕暗秀,在何金莲状似无意地问到自己的打算时,许清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心中无男人,银子抬进门。 “现在我还是想先挣钱。以后?要是以后我真发达了,那我就招个赘婿,嗯,长得不用太好看,人老实就行,他想跟着我跑生意也行,自己愿意挣前程也行,就是不能管着我,也不能三妻四妾,不然我就把他逐出家门!” 许清掰着指头一条一条地数着自己的要求,想了想又加上一条,“还要贴心一点,每天关心关心我,问我吃的好不好呀,穿的暖不暖呀,嗯……就这些!” 何金莲在心里替儿子爱情的小芽默哀,外甥女这要求,虽然不能说为儿子量身定做吧,也可以说是和他毫无关系。 她心情很复杂,好似是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憋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许清的话。 好在许清并没有执着于要知道何金莲对她择偶标准的看法,虽然有些故意绕开宋渠,但一条条的也是许清的实话,尤其是最后一条,她可不喜欢锯嘴葫芦。 虽然场面冷了下来,但幸好二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看着满眼郁郁葱葱的小乔木,许清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像眼睛塞了两个火把似的。 何金莲本还担心是不是许清要的那种树,但看见许清眼睛都快粘到树叶子上去的样子,何金莲就知道这是找对了,她心中不免有些小自得。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是这种吧?” 许清此刻都快高兴疯了,听到何金莲说话,扑过去就在她侧脸响亮地“啵”了一口,然后像只猴一样挥舞着双手冲进了林子里。 何金莲被许清的突袭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手捂住刚刚许清亲过的地方,何金莲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就算是和宋文达成婚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四个,但被这么大的人亲一口,对于何金莲的冲击不亚于知道许清其实是只猴子。 在三确认过这片林子竟然都是野茶树后,许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这些茶树摆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短期内也不会长腿跑了,茶叶生意想要做起来,这么些茶树还是不够。 现在首要的就是要先把这个茶树林拢到自己手里来,盘算了一遍自己的资产,许清不禁发起愁来。 就算三日后赶集把所有的竹编都卖掉,赚回来的钱也就堪堪够配一份卤料,至于要承包山头,那更是无稽之谈。 时间不等人,要是明年春天还攒不够钱,怕是来不及采第一批的春茶。 何金莲听到了许清的苦恼,顿时眼离露出怪异之色,“你要买下临水山?” 许清生怕让何金莲觉得自己好高骛远,哪能现在就告诉何金莲自己的茶园计划,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要那个林子周边的地。” 何金莲“嗐”了一声不以为意道:“这是什么大事?家里的林地空着不少,那果树一年也结不了几个果,你要是想种,直接把那树挖了挪到家里的地里就是了。” 许清闻言大为振奋,何金莲怕她又要扑上来啃人,连忙按住许清,“但前提先说好了,你要种地就好好种,要是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就把你那什么茶树砍了当柴烧!” 解决了赚钱路上的阻碍,许清现在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嬉笑着对何金莲保证。何金莲常年板着的脸也隐隐透出一丝笑意。 二人回到宋家时已经是霞光漫天了,宋桃原本坐在家门口绣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就腾地起身跑到门口张望。 许清的声音原本就清脆,在人烟稀少的田间小路上就愈发明显,清亮的声音里满是亲昵,可原本急切的宋桃却僵在了门扉处。 她抿了抿嘴,眼眸低垂下去,慢慢地抱了针线筐回屋了 夜半,忙完最后一点竹编的许清蹑手蹑脚地回了房,因为自己睡得晚,许清专门让宋桃睡到靠里的位置。 好容易躺定,许清却没有什么困意,最近宋桃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对她冷淡了下来,虽然说比从前对原主亲近了一点,但到底是比不上自己刚送她竹编蜻蜓的那几天,甚至连被子也不愿意和自己叠着盖了。 许清对此没有什么头绪,但依稀记得宋桃是从徐凤到访那一天开始疏远自己的。 说起徐凤,自己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那个小姑娘却是没再来找自己,不知道放没放弃暗恋宋渠。 宋渠,啧…… 把薄薄的被子卷了又卷才勉强感受到一点暖意,许清想念着自己那张两米的大床,给购买清单狠狠地添上一笔,等到了集上一定要买些棉花回来,她可不想肉身抗南方冬天的魔法伤害。 第37章 秘密基地 许清依旧是一大早起来,她现在像是某种机器人,植入了早起、做家务、喂牲畜、锻炼、吃早饭……做竹编的程序,即使每天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手上被竹编划出来好几个口子,许清也半点感觉不到累意。 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尤其是宋山的事,犹如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悬挂在她头顶,还有书中原主的结局……许清不敢松懈一丝一毫。 今天她比往常起的还要早,洗漱完后她大步走到墙根,从一堆竹屑中刨出来她昨天上山挖的药材,将其揣着就出了门。 许清昨天在摘山梨的时候发现了一丛蓝紫色的花,仔细辨认过后就大致确定了植物正是乌头,从前虽不比她从前在中药博物馆里看到的那株标本一样清晰,但整体形态和叶片都相差不大。 昨天许清把乌头谨慎地连根挖出,去掉上面的花,再用手帕小心地包好那块根茎压在山梨下面,一回来就偷偷地藏了起来,直到今天才有时间对它认真研究。 警惕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无人经过后,许清带着乌头进了前些天晨练时发现的一处废弃的屋子中,这间屋子离在宋家的西南方,离宋家小院不远,黄泥堆砌成的房子已经被风雨吹塌了一角,庭院内的杂草也已经有了一人高。 但进了门就能发现里面其实别有洞天,外表破烂的小屋里竟是秩序井然,树枝搭建成的架子靠在墙边,零零散散的东西已经填占了不少的格子。 许清自打发现这间房子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慢慢收拾起了它,刻意留下了院墙周围的杂草,让它显得依旧是一副久无人居的样子。但许清已经在房子倒向墙的那一角开了一个新的门,平时就用杂草挡着,只在需要进门时挪开。 从那扇新的门可以直接进入屋子内部,此时这里已经摆满了许清收集起的各种小玩意儿,仔细瞧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无非不过是一些很薄的石板、草木灰之类的,但许清就像着了魔似的,见到了她觉得有用的东西就喜欢藏进这里面来。 进到里面,许清跟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肩背就垮了下来,这里除了她收集的七零八碎的小垃圾外,就只有一个用碎布头拼起来的坐垫,许清拖着沉重的身体倒在坐垫上翻起了她默背下的原书。 坐垫很薄,里面甚至没能塞点棉花,许清刚一坐上去就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凉意,凹凸不平的黄土地硌得人屁股疼,但许清实在提不起劲站起来了,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彻底地放松下来。 手上的“书”是许清用竹子的边角料拼成的竹简,内容是许清一笔一划用烧焦了的树枝写上去的,她也不怕这个被人发现。反正这个时代的文字和现代不一样,她作为现代人还能勉强辨认一下这里的字,古代人那可真的就完全猜不出简化版的汉字是什么意思。 为此她还专门在宋锦写过现代汉字做实验,得到了宋锦“你在画什么符”的鄙夷眼神。 竹简的内容不多,许清毕竟没有太多的时间完善,主要还是记录了原主相关和几个重要的情节,快速复习了一遍自己未来可能会面对的悲惨命运后,许清强打起精神开始处理乌头。 清洗干净手中的块茎后,许清有些无从下手,该怎么确认这东西究竟是不是乌头呢? 家里的牲畜都有数,不能用来试毒,但随便去霍霍别人家的财产,许清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况且要是人把被毒死的牲畜吃了,人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许清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圣母,但她还是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要是为了对付宋山把自己的底线丢了,那自己不是也完蛋了吗? 摇摇头,许清把危险的念头从脑袋里晃了出去,只可惜宋武成家没养什么鸡啊猪啊的,不然她现在哪至于这么犯愁。 不管了,试毒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块状的乌头太显眼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所以虽然生吃毒性最大,许清还是选择了把乌头处理成粉末,方便随身携带。 许清先用自己做竹编的小刀把根茎片成片,又找了个地方晾晒。她对乌头的致死机制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这玩意儿剧毒,吃了会死,虽不知道碰到汁液有没有事,但出于谨慎考虑,许清还是把切过块茎的刀用开水烫了又烫。 处理好这些,看着均匀地摊在地上的乌头片,许清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她现在只等着找机会确认乌头的毒性,要是所认不错,在面对宋山时她也就不是没有自保之力了。 就是不知道,宋山现在究竟是怎么样了? 虽说有宋渠那天的暗示,但宋武成本就是个没心肝的,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在乎,宋武成不顾儿子重病反倒以此作为借口强借宋文达的钱虽然引起了群愤,但这事是宋武成做出来的,许清并不觉奇怪。 她怕就怕,宋山真的死不了。 忍不住暗恨自己那天怎么没狠狠地补两刀,反正都有“山匪”给自己背锅,许清蹙起了眉头。 只是木已成舟,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再者若是乌头的真实性能得到验证,那她亡羊补牢,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许清便不再纠结,遂即继续处理起了乌头片。 为了方便晾晒,许清尽最大可能地把乌头片得薄且均匀,薄片几乎已经是呈半透明状,摊开摆放在地面上显得颇有些壮观。 现在已经到了深秋,早晨起来甚至能看见草木叶片上结了淡淡一层霜,要是等乌头片自然晾干,许清怕自己那时都成灰了。 决定了要烘烤乌头片,许清自然要在院子里收拾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一来是怕乌头会散发出些有毒的物质,在屋里制作肯定是不可取的,二来是秋冬风干气燥,要是把秘密基地点燃了那自己也太惨了! 许清用石板架成一个简易的烤盘,用草木灰在下面堆成一个小堆,再在中间戳进去一个坑,用作均温,许清掏出自己自制的火折子,吹了一口气小心地放在灰堆之上,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间亮起。 小心地蒙上口鼻,许清用细木棍当作筷子把乌头片放上去,一片片翻烤,不多时就制好了许多干脆的乌头片,许清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她就说这些东西肯定能派上用场的嘛! 时不时地观察着天色,许清在天边蒙蒙亮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乌头片处理了大半,手头这边既已够用,剩下的许清准备存储起来。 收拾了一下现场,许清就要离开,抬起余温尚存的石板许清刚要走,自脚腕处却蓦地传来一股拉力。 许清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是一只惨白的手! 第38章 捡尸 尖叫卡在喉咙边,许清费了好大的力才抑制住没叫出声,憋得她眼睛都染上了赤色,极端的恐惧叫她动弹不得,幸好那只手只在抓住她的脚腕后就没有了别的动作。 深吸了好几口气,许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手心渗出了汗水,许清只好先小心地把石板放好,接着蹲下身想掰开那只手,可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力气却大的出奇,许清脸都憋红了都没能掰开。 公鸡打鸣的声音传至耳边,按照往日的习惯,三声鸡鸣后宋家人就会陆陆续续起床,再过一刻钟就该吃早饭了,而到那时自己要是还不回去必然会引起宋家人疑心。 许清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咬了咬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野草,向那只手的方向探去。 摸到那人的耳边,许清忍不住惊呼一声,接着腿一软跌坐在地,心跳如擂鼓。指尖冰凉的触感让许清一颗心沉了又沉,她颤颤巍巍地把手继续往里面伸过去,想探一探那人的脉搏,在指尖刚触到他的脖颈时,形同死尸的人却突然动了。 被抓握住手的许清一惊,强行忍住没把手往回抽,怕惹恼了他,却在短暂地等待后发现那人似乎并没有醒来,只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她的手而已。 忍不住皱了皱眉,有点脑子都想得出这人必定不简单,毕竟谁家好人快死了都在警惕有人靠近自己啊? 虽然又痛失一肢的自由活动权,不过许清还是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许清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气。 还以为真的倒霉到找个秘密基地都会遇上凶杀案呢!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维持着被抓住一只手、一只脚的姿势,许清硬是把人从杂草中拖拽了出来,看清那人全貌后,许清一愣。 女的? 刚刚蹲下身只看到长长一条人,加上她正面朝下地趴在地上,许清还以为是个男的呢。 心中诧异并没有影响到许清的行动,她伸手掀开女子的蒙脸布,这一看又愣住了。 这人…… 许清叹了口气,给了受美色所惑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怎么,怎么就想不开要救她?! 这人一看就不简单,少说也得是个什么杀手、侍卫的起步,要是招惹上什么大人物,自己这创业之路还没走呢,小命就要无了! 可这才一个晃神,自己竟然连人都给带回屋里包扎好了! 揉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许清抹了把额上的汗,顾不得形象,她直接坐倒在地深深地喘着气,手摸到旁边脱下来的黑色的长袍,这才发现血色已经从衣料之中渗入土壤,一点点染红了身旁的土地,看起来好不吓人。 缓过劲来,许清抱着手臂观察起躺在地上的人来。 地上的女人呼吸微不可闻,胸口也没有什么起伏,白皙的皮肤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有新有旧,许清手上布料有限,即使是撕了女子的里衣,也只够包扎几个要命的地方,女子眼睛上的黑色布条,则是许清为了防止她中途醒过来,从她的外袍上撕的。 许清包扎的技术即使是她自己也很难昧着良心夸的出口,最多只能做到包住捣碎的止血药草不要让它掉出来而已。 为了掩盖自己的“杰作”,也因为这长久没人居住的屋子实在阴寒,所以许清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拿着女人的外袍就先松垮地披在她的身上。 按照炮灰保命守则,许清不该随便捡人的,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很有故事的类型。 但是这毕竟是许清的秘密基地,废了她好大的心力整顿,说扔就扔真的很难不心痛,就算是要放弃这里,这里面的东西转移也要时日。 而且,而且…… 她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颜狗许清忍不住咬手帕。 玄衣女子鼻梁高挺、唇珠饱满,一张脸透露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意,要不是高耸的胸脯,许清几乎都要错认了。即使女子现在面无血色,那也只是给这张惊心动魄的脸上平添了一丝惹人怜爱的脆弱感,纤细的脖颈顺着微微散开的衣领半遮半掩,冷白的皮肤触手细腻,在黑色外袍的衬托下更显得像瓷器一般姣好。 一点都看不出来手劲那么大! 许清抱着脚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脚踝不小心碰到地面,原本就被捏的肿胀的伤处和粗糙的地面一蹭,那酸爽,谁试谁知道。 此人乍一看十分像是混血儿,害怕卷入什么敌国奸细案中,许清刚才检查伤口时还特意掰开了她的眼皮检查了一下虹膜颜色,见到是熟悉的黑棕色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地上的女人许清不禁犯愁,这救人一时爽,预后火葬场,她这里既没医,也没药,甚至包扎的布条都没条件消毒,要是把这女子扔在这里,她有很大可能就因为伤口感染死掉了。 可是这么大个人自己总不能揣回宋家吧? 鸡鸣三声,天光大亮,没时间犹豫了,许清把自己里面穿的小袄脱下来垫在女人身下,这件小袄已经被水洗得磨白了,灰扑扑的也没什么原主的名字之类的东西。 许清把这间小屋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全都带走了,只是竹简太过显眼不方便携带,怕回去被宋家人发现,许清只能抓了把土,撒在了剩余的东西,试图伪装成原主人留下的东西。 她把她能做的都做了,救人只是因为心里的良知过不去,她不是舍己为人的人,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救她已经是冒险了,自然不可能为了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和宋家人起龌龊。 她不指望这女人能给她带来什么回报,只求不要惹祸上身就好。 给出口重新盖上干草的时候许清深深地朝里面看了一眼,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希望不要再看见她,要是她还在的话……自己就把她埋在这里吧,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许清一边高抬腿一边蹦回宋家,到了门口的时候终于像是运动了一早上的样子,满头大汗地推开门,许清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宋渠。 礼貌但不失尴尬地打了声招呼,许清本来做好了宋渠不会理会她的准备,却不想宋渠突然开口说道:“你又去惹了什么麻烦?” 第39章 不在沉默中灭亡 本来转身欲走的许清顿住了脚步,转头对宋渠呵呵一笑:“表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清早出来背书的宋渠不管许晴的脸色,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只留下淡淡的一句“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 许清僵了一瞬,装作听不懂似的摇了摇头,径直走进灶房,躲着何金莲的视线,许清赶紧打了一勺醋装作不经意地撒在了自己衣角, “闯了祸”的许清自然被何金莲赶了出来,许清从善如流地回了房间换衣服,抱着换下来的衣服狠嗅一通,许清不禁感叹,宋渠莫不是生了一个狗鼻子,这么淡的味儿他也能闻到? 许清对自己的嗅觉和味觉还是有点自信的,原主更是生活在乡村,年龄又小,鼻子还没被各种香精刺激过,最是灵敏。连她这个经验丰富的厨子加上原主的鼻子都要使劲闻才能闻到的味儿,宋渠竟然一个照面就能嗅到? 原书中也没提到宋渠还有这技能呢? 许清不免扼腕,要是宋渠不读书了,做厨子也是个好材料啊! 把手里的衣服团吧团吧抱了出去,保险起见,许清还是决定要洗一下,以免再被有心人发现端倪。 晾晒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裤脚竟然缺了一块! 缺的那处不大,大约只两个大拇指指甲盖大小,要不是许清习惯洗完衣服之后扽一扽都发现不了。 布料周边都起了线头,看起来就像是蛮力拽断的。心里一紧,许清想到了那个陌生女子,可是现在回去检查那才更是自投罗网。 为今之计,许清只能暗暗祈祷自己是不小心被野草剐蹭到了罢。 安慰好自己,许清去找了何金莲向他提出了想要做头花的想法,需要拜托何金莲帮她画几个花样子。许清想着何金莲会修手帕,手帕上的花样也是她手描上去的,所以何金莲应该会画画。 却不想何金莲直接带着许清找到了宋文达,把她往宋文达面前一推,告诉许清:“有什么想画的跟你舅父提,我绣帕子的花样都是你舅舅给我画的。” 许清刚准备跟宋文达沟通,宋文达又叫来了宋渠。 “你表妹要画几个花样子做东西,你个做表哥的也应该出份力支持妹妹的事业,这活就交给你了。刚好还可以放松一下,孙大夫说了,你就是整日太用功,神思劳累,这病才迟迟不好,磨刀不误砍柴工,你……” 宋文达站在二人面前滔滔不绝地劝说宋渠,许清和宋渠的目光却在宋文达眼皮子底下不知怎么地碰上了。 在宋渠连谴责带怀疑的注视下,许清略略有些心虚。 糟了,她怎么忘了宋文达是原主的cp粉啊?!! 但是做人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件事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她就要向宋渠服软了? 就算是男主也不能这么霸道吧? 于是许清立刻用“表哥可要多注意身体啊”的眼神回击回去,宋渠把她眼底的幸灾乐祸看得明明白白,眉头一挑,微微一笑,张嘴就接了宋文达的话茬。 “父亲说得对,儿子以后一定注意休息,绝不熬夜。” 宋渠把“休息”和“熬夜”说的分外清楚,果然转移了宋文达的注意力。 宋文达这两天总听妻子说许清睡得晚起得早,大半夜了还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做竹编,最然说是要赚钱,但是夜深露重的,许清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于是何金莲这两天一直催着宋文达跟许清好好说一说,别因为赚钱坏了身体。 宋文达一直没找到机会跟许清详谈,现在经儿子一提醒他就顿时想起来了这桩事,所以宋文达立刻转移火力,絮絮叨叨地劝说起了许清,不可因为沉湎于黄白之物就忘了身体,她还年轻不知道老了疾病缠身的厉害云云。 许清深知这时候得顺着长辈的意来,她状似乖巧地连连点头,抽出宋文达停顿的空隙就狠狠地瞪了宋渠一眼。 宋渠却垂下眼帘,一副安静受教的模样,看得许清可谓是咬牙切齿。 好哇,今天可算让她见到真白莲了! 宋文达说教完,也不管二人之间气氛如何,径直起身去书房准备授课了。刚刚还明枪暗箭、你来我往的二人却蓦地安静了下来,再不看对方一眼,各自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尴尬与懊恼。 许清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自己没事跟男主较什么劲,谁知道这小黑莲会不会记自己一笔? 毕竟是有求于人,反省片刻,许清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咳,表哥,我说你画可好?” 宋渠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许清递来的求和申请,丝毫听不出来刚刚心中的羞恼,只是许清若是这会儿抬头仔细看,或许还能发现宋渠发间烧红的耳尖。 许清刚要抬头,宋渠伸出两根指头把她的头按了下去,道:“你画个样图给我,我再根据你的要求改,没画好别来叫我。” 说罢转身就要走,许清却头也不抬地说:“表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舅舅要是出来没看见你,可不是我告状哦。” 笑话,她可不是那能甘心吃亏的人!虽然本来赚钱就是提前投资宋渠,所以许清平时不会要求宋渠帮她做什么,好好读书就是了,但是现在既然用得上他,宋渠还想逃工去干自己的事? 想得美的他! 没直接在背后告黑状已经是她顾念着宋渠的身份了,凭什么要她一个人面对宋文达的盲目捆绑? 都别活! 许清用炭笔在草纸上面目狰狞地涂画,时不时发出“桀桀”的怪声,一点儿也不顾旁边宋渠充满诧异的目光。 呵呵,男主? 没见过像老娘一样精神状态这么美丽的女人吧? 猜猜都是因为谁? 哈哈,你!!! 要不是因为看了你的小说!要不是因为你要杀我!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吞金兽! 我怎么会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但是面黄肌瘦、神经紧绷、殚精竭虑? 我都不敢想我要是有钱我得多开朗! 承受我扭曲的精神攻击吧宋渠,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嘎嘎嘎嘎嘎嘎! 第40章 合作愉快 当然,这些话许清是没胆子宣之于口的。 尽管如此,看着她扭曲的脸,宋渠也已经坐立难安了起来。 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虽然看她刚刚的样子,好像对父亲会叫自己来毫不知情,但是…… 想到这里宋渠忍不住有些唾弃自己,读书人向来要求自己要君子端方,而自己刚刚竟然受许清影响做出了那等争一时之气的举动,实在是不像话! 许清不停发出怪声,更让宋渠集中不了注意力,往日轻而易举就能精通的书文,现在竟然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这样的挫折是宋渠从未受过的,他不免有些烦闷,借着书页的遮挡,抬眼看了一眼许清,又快速敛下眼皮,假装一直在认真读书的样子,心中则在细细回想许清伏案的模样。 少女垂头伏案,似是用不惯炭笔,致使炭黑沾了满手,但她浑然不觉,只专注于在那黑乎乎地一团纸上描画,脸上的表情极为生动,一会儿还笑着,一会儿就眉头紧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干什么极有趣味的事情。 微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的一缕青丝晃啊晃,许清觉得痒,不自觉地皱了皱脸,忍不住抬手挠了下鼻尖,却不知道不慎给自己抹了一鼻头灰,像只小花猫一样。 这一幕尽收宋渠眼底,他也随着许清的动作皱了皱眉,眼神却停留在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 宋渠下意识地比画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这么细…… 这样的人能伤得了宋山? 宋山到底做了什么? 宋渠拧着眉思索,他和二叔家的人不甚相熟,对二叔家的事情每每都是从他来借钱时的由头中听说的。在二叔的口中,他们家人就是诸事不顺、天灾不断,二婶还因为家里穷所以偷偷跟人跑了出去。 宋武成的话宋渠是不信的,至少绝不可能像宋文达一样对他全然信任。但由于常年在外读书,所以宋渠对村子中的消息大多浅尝辄止,基本只了解跟自己家的事情,其他的大事小情因为读书繁忙都无暇顾及,自然不清楚宋武成家的人都是什么秉性。 上次宋渠外出探听宋山受伤事情时,听村子里的人对宋山的评价大都是游手好闲,不过没做过什么恶事,时不时还会帮村民做些活计,听起来竟还算个热心的人。 为什么许清会出手伤他,还是在已经被野鬼上身,性情大变之后? 最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渠总是卡在这个地方总也找不到头绪,他伸出食指在桌子上虚空画着,列举出宋山招惹许清至她不得不出手伤人的可能,再一个个排除。 比画到一半,宋渠突然僵住了。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觉得是宋山的责任? 甚至于,在他的推演之中,竟是把许清摘得干干净净,完全没考虑过许清有错的可能。 慌乱了一瞬后宋渠又很快镇定了下来,他想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因为许清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在她和宋山之间,更倾向于许清无辜是人之常情。 不过…… 许清的改变实在是太明显了,吃食、竹编,甚至要自己来画的花样子,这百般武艺在身,从前便是藏拙也藏不了这么深,父亲母亲就当真没觉得她有一点儿异常? 宋渠轻易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但家里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即便是他也不禁自我质疑起来,难不成是自己从前对许清偏见太深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许清如何宋渠并不十分关心,至少他现在自认为是这样的。 宋渠只担心这只孤魂野鬼对宋家人别有所图。 这些年来家中为他读书已经付出了太多,他本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明年都不去府学,虽然知道这样舍近求远的事情不是明智之举,但他实在干不出对家人敲骨吸髓,只为自己的前途的事,毕竟家里再这么下去,一点风雨飘摇,就有可能毁了这个家。 甚至因为一些原因,宋渠甚至连县学也不打算去了,准备留在家里帮家里人做事。 可是许清的出现打乱了宋渠的计划,她身负秘密还心思深沉,上了许清的身不久后就出手伤人,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这让宋渠不得不提防许清。 但若说许清真的对宋家有什么心思,宋渠也觉得说不通,现在的许清明显和从前不同,说是多才多艺也不为过,自己家是什么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家徒四壁的,连贼进来都得扔下两枚铜钱再走,许清能对宋家有什么不好的图谋? 在宋渠熟悉的环境中,许清是唯一的未知数,可宋渠此时完全看不明白许清的目的,这种感觉让他十分地不安。 最初,无论是原先的许清,还是现在的野鬼,宋渠只想尽快让许清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但短短十几天下来,许清已经讨得了宋父宋母的欢心,这让宋渠投鼠忌器,只能选择蛰伏下来暗中观察,这也让他对许清由纯粹的厌恶,逐渐变成了忌惮与好奇。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许清那头本来正在专心作画,背后越来越炙热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知道宋渠又犯什么病,但许清反正是画不下去了。 数了数手下的纸张,许清觉得差不多了,再多下去万一宋渠今天画不完,拖延了计划的话,自己晚上可又要裹着薄被挨过寒冷的长夜喽。 在温暖被窝的强力吸引下,许清下定决心向宋渠走去。直到走到宋渠身边时,许清还在担心宋渠因为记仇,会不好好干活,专门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花样子是要拿去赚钱的,并非我故意浪费表哥的时间,所以还请表哥……” 许清欲言又止,希望宋渠能明白她的意思,可令许清意外的是,宋渠竟然搭了她的话。 “知道了。” 宋渠端着眉眼接过许清的手稿一张张地翻看起来,许清突然生出了一种交作业给老师检查的紧张感,不过幸好宋渠并没有对许清抽象的画技进行什么点评,只是就着看不懂的地方向许清询问。 看到宋渠这么认真,许清也渐入佳境,思维的触角全数投入到赚钱大业之中,忘我之下甚至短暂地忘记了对宋渠的畏惧。指着旁边地各种注释和图标给宋渠分享自己的想法,和受古代审美熏陶的宋渠激烈交锋,取长补短之下,竟生出了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拿着最后的成品,许清过度使用的大脑有点恍惚。 宋渠这人,要是不那么凶残的话,简直是绝世好辅助啊。 第41章 许·大尾巴狼·清 半蹲下身子,许清跟宋桃好声好气地商量,“好表妹,你就帮表姐这个忙嘛,你也知道我的女红技艺实在是拿不出手,要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花样子,那岂不是可惜?” 宋桃本来见了许清就想走,但是无奈身量比许清小,许清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把她堵在了墙角让她动弹不得。 许清支着下巴瞪圆一双眼睛望着宋桃,但宋桃可不吃她装可怜这一套,反而更加生气。 明明是许清来堵自己的路,现在做出这副可怜巴巴地样子给谁看! “没空,你找别人去吧。”宋桃冷着一张脸,别过头去不愿看许清卖惨。 又想让自己帮她干活,想得美! 惨遭拒绝,但许清并不气馁,气沉丹田拿出了师父追师娘时死缠烂打精神的亲传,宋桃头往哪边转,许清的脸就往跟前凑,还越凑越近。 宋桃被她烦得不行,眼看两个人的鼻尖都快挨着了,宋桃终于不躲了。 她气哼哼地看向许清,一张小脸鼓成包子状,“你烦不烦啊,说了没空,你不是有那好姐妹吗,干嘛不去找她帮你绣花?还有我娘,她现在对你可是亲着呢,你要是找她也行啊,何必一直围着我转?” 许清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眯眯地凑得更近,“你吃醋呀?” “你少在这里胡说!”宋桃快被许清气死了,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反击,硬生生把一张脸憋得通红,才憋出来一句“少耍花招,小心我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娘去!”。 闻言许清大为诧异,她倒不担心宋桃知道她伤了宋山,毕竟宋桃要是知道,哪还能这么和自己说话,可是自己是穿来的连宋桃都知道了? 不过这事已经和宋文达夫妇交过底,所以许清并不慌张,还笑眯眯地问宋桃:“我有什么秘密呀?” 虽然本来就没想着能诈出宋桃的话,但许清竟然还多受了宋桃一个白眼。 “你当我傻吗?鬼才告诉你!” 抓住许清松懈的瞬间,宋桃挣脱许清的桎梏就要往屋里跑,却被宋桃的一句话定住了身形。 “赚钱的法子表妹也不想知道?赚大~钱哦~” 许清深知钓鱼要点,一收一放才能钓到大鱼,小妮子人小,想的事还怪多的,许清想要的是宋桃对她心悦诚服,完全成为她的助力,所以此时她也不逼着宋桃摊牌,只是递出一个宋桃无法拒绝的饵料。 果然,宋桃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转身问她:“什么法子?” 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许清抖落了一下手中的图纸,大尾巴狼似地微笑着说:“表妹一看便知。” 若是宋渠在这里看着,必然会丢下一句“装模做样”然后把宋桃揣走,以免自己妹妹受了许清荼毒。 只可惜宋秀才现在正在加倍用功,弥补回自己白天落下的功课,所以宋桃只能一步步咬上许清的钩子。 时间不长,加上许清的要求多如牛毛,即使是善于作画的宋渠也画不了几张图,但宋桃却捧着这几张纸看了许久,一副掉进画里的样子。 许清看着她有点心酸,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宋家这几个小孩一个比一个早熟,见天儿的帮家里操心,一听见赚钱就挪不开步子。 短暂的心酸掠过心头,许清更多的是对未来绣庄掌柜的满意,看宋桃这副样子就知道,她绝对已经看出了这些图纸的价值。 这些天她观察下来发现,宋桃这姑娘是真喜欢刺绣和手工,而且宋桃在同龄人中算是稳重,就是心思有些单纯,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谁要是都像宋渠一样那才可怕呢。 有了爱好打底,加上宋桃的手艺实在是不错,出摊那一日许清还特意观察过来往客人的衣服、手帕、香囊一类的东西,竹编的客户群至少也是小富之家,就算如此许清也觉得那些比不上宋桃的手艺。 而且许清还见过宋桃绣过双面绣的帕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拿出去卖,许清觉得是小姑娘爱惜自己的作品,并没有多想。 总之许清想好好地培养她一下,有了宋桃,许清的商业版图就可以进一步扩张,正好现在自己结识了季大夫,有了药材的供应,第一步这香囊就可以绣起来了,加点安神静气的药包,那价格可比得上何金莲和宋桃平日里绣十条手帕呢! 抓着宋桃快看完的时机,许清适时地开口道:“怎么样,花样不错吧?” 虽然对许清有意见,但宋桃也还是说了实话:“比绣庄给我们的花样子好了百倍不止,你是怎么想出这些的?” 许清摆摆手说:“这你不用管,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合伙干,花样子管够。” 宋桃闻言瞳孔微缩,吃惊道:“合伙?不是我给你做工?” 许清笑了,上两手一摊,满脸无奈:“我可雇不起人,表妹可怜可怜我大龄未嫁,手里也没个家底,就帮帮我吧。” 宋桃哪能不知道许清这是在蒙她,就许清这些花样子,光拿去在绣庄卖都能卖不少钱,哪里就要费事的跟自己一起做生意。 这桩事听起来是极好的,只要自己答应她,就能有自己的一门生意,看这图样就能知道,以后绝对少不了赚的。 但是宋桃并没有急于答应许清,而是满眼警惕地盯着她,“你有什么目的?”许清明明可以和绣庄合作,再不济还有她那些狐朋狗友。就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打算,也可以去找自己娘亲,但偏偏直接找上了她,还给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宋桃实在很难不怀疑许清的动机。 许清无奈,自己这是有钱都送不出去啊。 不过她现在对宋桃更加满意了,虽然爱财,但是生财有道,不想着侵吞别人的门路,而且有足够的理智,不会一见到钱就跟丢了魂似的,还能保持着镇定,三思而后行,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积贫之家的小姑娘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品质了,由此可见宋文达夫妇当真是教子有方。 为了打消宋桃的疑虑,许清压低了声音凑到宋桃的耳边说:“你可别把这事想得太好,咱们合伙做生意风险也是要一起承担的,先不说你给自己干活没工钱可拿,这要是赔本了,得咱俩人一块儿赔呢! 我不愿意找舅母,就是怕她不愿意收我的钱,可这做生意,哪有找人打白工的,是不是? 再说了,我也怕做不成,再在家里人面前丢脸,所以阿桃,咱们两个人悄悄地弄,等搞出名堂了再给他们一个大惊喜,怎么样?” 第42章 何金莲气死宋老太? 许清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听到的样子,见宋桃还略有犹疑之色,加码道:“我呢,之前卖竹编挣了点钱,所以前期的花样子和料子都我来出,卖出去成品之后刨除料子的成本,剩下的钱咱们你六我四,买料子的钱咱们专门立个账,如何?” 面对许清软硬兼施的攻势,饶是宋桃原本坚定地想远离许清的心也被动摇了。 只是做生意嘛,公事公办,也不一定就是要和许清缓和关系了,对吧……? 宋桃如是想着,但她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答应许清,只说让许清给她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许清稳坐钓鱼台,自然半点不心急,而她的态度反而让宋桃更焦灼起来了。 一夜无话,只是在许清的死缠烂打下,宋桃重又答应了她睡一个被窝的请求。 因为好不容易睡了个暖和觉,第二天早上许清起得比平日里晚了不少,只是刚坐起身,就被直勾勾盯着她的宋桃吓了一大跳,差点跌下床。 看着宋桃青黑色的眼圈,许清捏了捏眉心:“你是早起,还是一晚上没睡?” 宋桃避口不理她的问题,只坚定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 许清一脸不解:“你答应我什么?” 宋桃一下就急了:“你不会是要反悔吧?!”因为着急,她没控制好音量,把隔壁正在醒盹的何金莲吵了过来,站在门外问她们在干嘛,宋文达也温吞地接了句“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 眼看宋桃羞愤地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许清赶紧歇了逗弄她的心思,摁着宋桃让她躺好,再把被子给她盖上,接着道:“睡起来再说,否则我就反悔,听到了没?” 稀里糊涂被塞进被窝的宋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这是给许清递了个拿捏自己的手段? 但一夜没睡的她还没来得及懊悔,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外头许清向何金莲二人解释道:“我昨晚睡相不好,蹬着阿桃了,她没睡好是我的错,我让她再多睡一会儿,阿桃有什么活就交给我来做吧。” 何金莲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许清的说法,毕竟哪有人上赶着找活干的呢? 有没有人上赶着找活许清不清楚,但有人上赶着找死许清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宋武成那个无赖,又来了! 许是上次软的没讨到好,这会宋武成换了个硬刀子,吸取了上回宋渠借着父老乡亲让他不得不吃下暗亏,这会宋武成来就带着宗族里的一大帮人乌泱乌泱地堵在了宋家家门口。 这会儿宋家刚吃完早饭,也正是村民们出门侍弄田地的时候,宋武成这一堆人自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围在宋家小院前的人比之上次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知道宋武成是怎么说动宗族里的这些人一大清早的上门,许清刷着碗咬牙切齿地想。 门是何金莲开的,只见宋武成一见到何金莲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就是这贱妇,族长你看,她不敬父母在先,偷人在后,现在竟是挑拨我们兄弟二人的关系,置侄儿性命于不顾。可怜我大哥心善,却受这贱妇折辱,她趁着我大哥身体有缺,行动不便之时外出偷人,实在是丢我们老宋家的脸啊! 我大哥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要不是突逢变故,哪能轮得到这贱妇在家中作威作福?大哥受贱人蒙蔽,我这做弟弟的就算冒着不守孝悌的骂名,也要禀明族中,替大哥做主休了这贱人!” 宋武成说的正气凛然,好像他是什么身怀大义之人似的,不了解宋武成的人或许真的会被他诓骗过去,认为何金莲真如同她说的一般不堪。 何金莲本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引得族长连着三位族老都到了家里,本来还想着招呼他们,可听宋武成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感情是上门找麻烦来了! 一撸袖子,何金莲气沉丹田,手指尖就差戳进宋武成的眼珠子里了。 “你个泼皮不要脸的!光天化日,你空口白牙地就想损人清誉,莫非你当大家都是傻的不成?你那点心思当谁看不出来,不就是因为我点破了你趴着吸我们家血的心思吗? 你竟然还敢来我面前找?宋二,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只要有我何金莲在的一天,你就别想从我们家拿走一枚铜钱!” 没想到宋武成竟然半点不慌,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捂着心口倒退两步,满眼凄然地望向里屋大声道:“大哥,平日里这毒妇就是这样对你说我的吗?” 宋武成怆然地道:“大哥!可我是你的亲弟弟啊,比起这女人,我们兄弟间自小生长起来的情谊,难道你不清楚我的为人吗?你怎么能轻易地相信她的话?” “但是大哥,我不怪你,你久不出门,接触的也是些心性单纯的孩童,又被这毒妇阻碍,听不到村子里的事情,久而久之自然会受这毒妇影响,相信了我就是这样的人。都是这毒妇的错!” 宋武成两眼猩红地瞪视着何金莲,像极了一个被逼无奈,不得已奋起反抗的良善之人,“都是这毒妇,蒙蔽你的心智、夺走你的家财、败坏你的名声,甚至气死了娘!”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一惊,有看过上次热闹的人连忙给不知道的人分享,“宋家的上回说宋武成把宋老太爷的救命钱拿去赌博了,这才让宋老太爷无药可医,郁郁而终。” 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嘶”了一声,“那这次又是什么情况,宋婶子真是被老大家的害死的?那他们老两口也太倒霉了,摊上这么一群不肖子孙!” “谁说不是呢。”人群中有不少和宋老太同一年龄段的人,现在都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了,下游儿孙满堂,正是被家里活祖宗似的供着的时候。 如今听说宋家一双老人的遭遇不免唏嘘,毕竟宋家在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村子里有名望的富户,没想到竟然落了这么个结局。 年轻时的爱恨情仇都已经落幕,如今他们听到这些话心里只剩浓浓地悲凉,心中愈发替宋家老人感到不值,对何金莲和宋武成都纷纷怒目而视。 宋武成可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只要能把何金莲赶出宋家,自己名声臭一点又能怎么样,有个神童侄子,以后害怕没有好日子过? 于是他乘胜追击,接着说:“我可不像这毒妇会无凭无据地栽赃别人,我手里,可是有她谋害气死婆母的证据!” 第43章 宋文达怒扇宋武成 众人一听这话看何金莲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是啊,宋武成拿的出证据,她何金莲能吗,说别人空口白牙,她自己何尝不是? 顿时,不善的目光犹如尖刀般刺在何金莲身上,何金莲暗道一声不妙,但仍保持着镇定,她倒是要看一看,自己没做过的事,宋武成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只见宋武成拿出一张纸,抖落抖落展开在众人面前,纸上大大地写着“休书”二字,其内容正是何金莲不孝,犯七出之罪,要将其休下堂,落款人是宋老太的名字。 竟是代子休妻?! 围观的人都睁大了双眼,纷纷挤着想往前一探究竟。虽说确实是有条规矩,若是媳妇搅家不贤,或是儿子离世,父母可以代为休妻,但是这十里八乡,可从未听说这种事成真的啊! 这何金莲究竟是有多不孝,才能让全县有名的才女做出这种事来? 这一下,就连平日里跟何金莲关系不错的人也不敢帮她说话了,这实在是十分严重的指控,只要有这张休书在,何金莲在孝字一头上就永远抬不起头,往重了说甚至会被宋家人告上公堂呢! 宋武成将休书递给了族长,宋家族长点点头确认了休书是宋老太亲手所写,他和宋家二老也算是同龄人,宋老太爷是他们这一辈的最小的一个,生的十分俊秀,宋老太也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才女,当时二人的婚事可谓是羡煞了一众人。 唉…… 悲叹一句命运多舛,宋族长看何金莲的眼神就严肃多了。 宋武成告上他这里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宋武成的话,何氏这些年辛苦支撑这个小家的努力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家时不时也会给宋文达家一些帮助,算是结个善缘,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何金莲竟然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宋族长眉眼凌厉,冷冷地问何金莲:“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何金莲面色惨白,她此时已经听不进去别的话了,转头看向宋文达,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往日里能舌战群儒的嘴,此时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宋文达刚好不容易制住家里的几个孩子,让他们别跟着出去裹乱,他是不愿意再见宋武成的,也害怕孩子们再出去听到宋武成说不好的话。 可刚刚他在屋里竟然听到宋武成说自己的妻子气死了母亲! 宋文达再也坐不住了,叮嘱宋桃看好弟弟,自己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奔出了门,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看见何金莲摇摇欲坠的身形和她看向自己时震惊与心痛交加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宋文达瘦削的肩膀颤抖了一瞬,他知道有些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 没有说话,宋文达拖着腿,一步一挪,看得人心酸极了。但他坚定地站在何金莲身前,算不上高大强壮的身影挡住何金莲眼眶里再也盛不住的泪。 握住何金莲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宋文达看向面前的宋武成,他的胞弟,原先装出的悲愤已经做作地浮在了表面,眼角眉梢的得意都快控制不住的逸散出来了。 他得意。 他为了即将能把他的大嫂赶出家门而得意。 为了把那个操持他婚事、担忧他身体、气他不成器的大嫂赶出家门! 怒从心头起,宋文达抬手就是响亮的一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宋武成脸上。 围观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宋家兄弟内讧? 没想到这何金莲还是个有手段的,能把宋秀才吃的死死的! 围观的人里有不少妇人,她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家那口子,要是能像宋秀才似的无论如何都护在自己身前,那该多好啊…… 思及此,围观的人反倒对何金莲愈发地不齿了起来,虽然宋秀才不良于行,但人家对你那么好,你还平白得了一个秀才娘子的名头呢,怎么就好作出给人戴绿帽子的事?真不懂得珍惜! 打完宋武成,宋文达丝毫不管他震惊的神情,转身向族长微微躬身行礼,起身后朗声道:“多谢族中各位兄弟关心,金莲她从不曾对公婆有过半分不敬,我爹病时,她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娘逝世,她拿出自己的体己钱为我娘下葬,若说她是不孝之人,我都替金莲觉得委屈。 休书一事,是我娘知我性格懦弱,当不起家。但她又怕金莲太过强势,把持家中大权,所以专门给我留了一封休书,意在让我不要为难,若是日子过得不如意,就拿出这封休书,也不必和金莲正面起冲突。 我娘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我宋文达永世难报,可金莲对我的好,我也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为了让我娘泉下有知能放心投胎,我娘逝世时,我将这封休书与她老人家一起入棺下葬,那日有三伯也看见过,我将一个信封放进了我娘的棺椁之中。” 宋文达口齿清晰地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话音落下时,他的眼神也自然落在一位族老的身上。 被宋文达叫做三伯的男人捋着自己的胡须想了片刻,问道:“是那封你说是家书的信?” “正是。” 眼看着风向要偏,宋武成自然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他慌不择言地开口道:“大哥,就算你要护着这毒妇,你也不能骗大家伙啊!” 宋三伯须发半百不黑,长着张国字脸,是族内颇有名望的族老,族长还是他的亲哥哥,他一开口,就基本能确定宋文达说的确有其事。此时被宋武成质疑,他自然不悦:“你是说我被文达收买,所以跟着他撒谎吗?!” 宋武成自然不敢和宋三伯呛声,他连忙哈腰说着“不敢不敢”,弯腰的瞬间,恶毒的视线狠狠剜过宋文达。 没想到这蠢货还留了一手,这次算你们走运! 向宋文达抱拳告罪,宋武成本想借口误会了离开,可令宋武成没想到的是,宋文达安慰好何金莲转而又对他发起难来。 “宋武成,现在请你来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能拿到我放在娘棺椁里的东西?你口口声声说着金莲不孝,可你在爹娘病时不见人影全村人皆是见证,我问你,你在爹娘病时着过几次家?可喂爹娘喝过一口药?爹娘离世,你流过一滴泪吗?!” 第44章 许清背刺何金莲? 宋文达肩背挺拔,一步一句,爆发出的气势直把宋武成压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我,我……我那是有要事要做!”宋武成绞尽脑汁找到了个借口,顿时有了底气,一把推开宋文达大声道:“对!我那是在外面有事,所以才没时间回家侍奉爹娘,哪像你那么清闲。” 明眼人这下可听出来不对头了,原先宋武成和何金莲对峙时还没觉察出来,这宋武成三句离不了宋秀才身体有缺,还一副嫌弃的样子,这样的人,能为了给宋秀才打抱不平打上家来吗? 宋武成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还有族老们对他审视的目光,恨得牙都要咬出血了。 宋文达!你为什么偏偏要坏我的好事?! 真想永远都踩着我的头吗? 你做梦! 既然你对我不仁,就别我对你不义! 死死克制住自己憎恨的表情,宋武成换了副笑脸,“大哥,你这么护着那泼妇,那你知道她在外面给你带绿帽子的事吗?”接着他又凑到宋文达耳边,用状似小声,其实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你家那几个,真的都是你的种吗?” 许清“咔吧”掰碎了一只碗,她怎么不知道,现在宋武成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就算撕破脸也要离间宋文达夫妇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何金莲对宋文达一心一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一言不合就要自证清白,要是宋文达夫妇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以后出门都要被那种好事的人戳着脊梁骨骂。 原书中有着一段吗? 烦躁至极,许清挠破头皮也没想起来。 不会是自己穿来之后引发的蝴蝶效应吧? 许清一惊,之前光顾着想怎么改善生活了,竟然忘了自己会影响剧情啊! 但时间紧迫,没有空想剧情不剧情的了,许清打开门扉就冲了出去。 宋文达夫妇看见她顿时一惊,齐齐伸手就要把她推回屋,何金莲嘴上还骂着:“你出来干什么?这也是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能听的?小心烂耳朵!” 许清跑了这么多天的步,要是还躲不过他们两个那这锻炼的也太失败了,她一把抓住二人的手,郑重道:“名不名声的有什么重要的,人还能让名声困死了不成?再说了,我可是要招赘婿的!舅母放心,我有办法应对那无赖,且让我一试。” 何金莲哪里能不知道许清这是为了自己,握着许清的手情不自禁地进了紧,再看许清时眼底已是泪光一片。 见她这般神态,许清赶紧附到何金莲耳边低声说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稍后,请舅母陪着我演一出戏吧?” 许清冲出来的突然,打破了场上凝滞的氛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汇聚在她身上。但因为有宋文达挡在前面,许清和何金莲的互动外面的人一概不知,只能看到许清朝何金莲跑去,接着狠狠地把何金莲推了一把。 “好啊!我就说你不安于室!这些年来年年冬天都要跟着猎户进山,原来是干了这些龌龊事!我真是替舅舅不值!”许清面色发红,愤恨地瞪视着何金莲。 宋武成本还担心许清会帮何金莲说话,毕竟这些天村子里多有传言,说许清和何金莲重归于好。可现在他放心了,果然老话说流言不可信呢,许清这个傻的,不枉他养了许清几年。 想到这里宋武成脸上挂满了慈爱,他冲许清招招手:“清娘,到二舅这来,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说一说你这些年受的委屈。” 满眼孺慕地望向宋武成,许清跑过去拽了拽他的衣角,“二舅,我就知道你向着我,你这次来,是要接我回家的是不是?” 差点被许清拽个趔趄的宋武成闻言面色一僵,他当然不想把这个拖油瓶带回去。但是打量了两眼许清后,他又略有些意动,这丫头如今出落得不错,要是卖了去,肯定比那个老的值钱多了! 宋武成嘴上含糊地应着,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把许清卖出去了,“清娘乖,我们先了结今日之事,你大舅舅毕竟也抚养你多时,咱们今天为全了这段养育之恩,就好好替你大舅舅清理门户!” 许清嘴上应是,心里却忍不住把白眼翻上了天。 这宋武成还真是好算计,不想带走自己,还鼓动自己针对何金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文达是站在何金莲那边的,要是因为自己何金莲被强行赶走,自己以后在宋家的处境绝对不会好,而这些宋武成竟是半点不为自己考虑。 暗暗对原主感到不值,许清表面上却是听信了宋武成的话似的对何金莲火力全开,一会儿说何金莲跟猎户上山,一会儿说何金莲去屠户家拿肉,总的是快把村子里的单身汉都点了一通,甚至还捎带了几个有妇之夫。 这下可是惊天大瓜了,许清明显地看到,围观的众人眼睛里跟塞了两个灯泡似的,那一个个都是锃亮锃亮的。对于这样的效果,许清很满意,果然从古至今,八卦都是人类的天性。 眼看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许清在心里默念三个数,刚数到三,人群中就冒出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一个身高八尺,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站了出来,许清认得他,他就是最先被猜疑和何金莲有染的郑猎户。 郑猎户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因为父母去世的早,周围也没什么亲戚,没人替他操持婚事,就一直打光棍到现在。一个人生活多有不易,郑猎户经常会给邻里送些猎物,让他们帮衬着家里,总的来说人缘还是不错。 没想到他一个黄花大男人今天竟然被人泼了脏水! 脾气耿直的郑猎户哪里忍得了这个,被人一说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宋家 第45章 戏精 账本上清楚地记了年月日,几人上山,上山做什么,有多少收成,最后怎么分的账,郑屠户把账本翻到冬日砍柴的部分,向众人解释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几个跑山的,每年冬天都会带人上山砍柴火,收点带路钱,每年有谁给我交了钱,由我带上山都在这里记得一清二楚,交给官府查验我郑虎也是不怕的。” 郑虎的作证让众人心中的天平再次摇摆了起来,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麻烦就麻烦在各说各的理,宋家族长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有些后悔来趟这趟混水了。 谁都没注意到,许清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地竖起了一根手指。 接着,屠户、李家的,王家的……刚刚被点到过的人接二连三地站出来为何金莲说话,有物证的拿物证,没物证的出人证,都没有的就差没对天发誓自己和何金莲清清白白,何金莲只是在自己家帮着做活换取钱财罢了。 数够人数,许清微微一笑,这些人不少,沾亲带故的就更多,这下局面就会一边倒地偏向何金莲了。 不出许清所料,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人替何金莲说话,后来无论是为了帮自己的亲朋和这种事撇清关系,还是真心实意地相信了何金莲的清白,都纷纷帮着何金莲向宋家族长解释。 一时之间,何金莲贤良的名声被烘托到顶端,毕竟从前谁也不知道,何金莲为了宋家这一大家子竟然付出了这么多。许清今天就是要把这些年何金莲的功劳苦劳都摆在明面上,好让村子里的人都看看清楚,再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做到何金莲这般任劳任怨! 趁着火候,许清知道到了自己登场的时候了。 猛地往后退一步,许清状似无意地把慌乱的宋武成撞倒,使其发出了“哎呦”一声,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许清像察觉不到众人的视线似的,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双目通红,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嘴里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 接着,她突然发疯一般抓住宋武成的衣领怒吼道:“你骗我!二舅舅,你为什么骗我!你说过的,大舅母对不起大舅舅,要我联手和你演一出戏,在你来的时候站出来一同控告大舅母失贞。” 许清失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出声,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耳光,骂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舅母日日为家中操劳,我竟受人挑拨,污蔑舅母清誉……” 何金莲受了许清的嘱咐一直默不作声,无论周围人的态度是褒是贬都做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来,可许清对自己下手是真狠啊,一巴掌下去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何金莲哪还能站着不动,赶快扑过去按住了许清的手。 “清娘,清娘!舅母不怪你啊,舅母不怪你,舅母知道你是记挂着你爹娘留给你的东西才受奸人蒙蔽,你别自责了,好孩子。” 许清没想到何金莲还有自由发挥的部分,虽然不知道原主父母给她留了啥,但许清绝不允许戏掉在地上! 她几乎是跪倒在宋家族长面前,悲声解释:“求族长明鉴,我舅母对舅舅的心村子里的人都是见证,她绝无二心!求族长明鉴啊!” 宋家族长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回过神来后立即把就要哐哐磕头的许清拽了起来,都是庄稼人,谁能理所当然地受这种大礼还不心虚啊?他年纪也不小了,再因为这种事折寿了就不好了。 重重地咳了一声,但没人理会,宋族长只好大喝一声:“安静!”成功让全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是非对错已然鲜明,宋族长准备就此做出决断,只是还是有那不长眼的打断他。 宋武成还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变成这副样子了,上次是这样,这回也是如此,有人出来说两句话就能把他好不容易营造的局面扭转,不仅没落得好,还惹得自己一身骚。 宋渠聪明,全村人都知道,对上宋渠是自己点背,宋武成认了;何金莲是宋文达的媳妇,宋文达会护着何金莲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宋武成忍了。 但是现在连蠢笨的许清竟然都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维护何金莲?! 宋武成登时怒从心中起,他恶狠狠地瞪着许清,“你血口喷人!我何时和你串通了?!” 许清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冷笑,宋武成现在还没意识到,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人心只会偏向弱者,他宋武成不也是借着宋文达的名头来闹事的吗? 只要自己咬死宋武成找自己串通诬陷何金莲,宋武成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在这人心断是非的年代,他就已经被判处死刑了。 不过这样一来,许清自己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但许清对此并不在意。 名声? 等她把生意铺开,在村子里捞两个人共同致富,还怕没有好名声? 宋武成,已经彻底回天乏术了。 果不其然,宋族长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宋武成,不仅让他不日偿还宋文达家借给他的银钱,还责令他不许再上门骚扰宋文达一家人,否则就逐出族谱。 只是宋武成狡猾,把本就要还给许清的她父母的遗物作为了给宋文达一家的赔偿,但何金莲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能得族长一句不让宋武成再来上门打秋风,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何金莲欢欢喜喜地把木匣子交给许清,许清没急着去看匣子中都有什么东西,而是先去安慰了何金莲。 “舅母,今天说的话都是事急从权,清娘知道您的不容易。” 何金莲自觉自己今天流的猫尿真是比前几十年加起来都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摸着许清的头说:“舅母知道,阿清是为了帮我,舅母今天真的要多谢你了。” 听何金莲这么说,宋文达也从怅然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十分欣慰地看着许清。 第46章 莲花长命锁 木匣色泽红润,表面木纹都散发出一种油脂般的莹润感,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整个匣子仍然带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许清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匣子表面上的纹路,最终停留在了横贯木匣小锁的九连环上,那九连环做得精致小巧,同样由木头雕刻而成,但九连环的雕工比起匣子来就要差上不少,连刀痕都清晰可见。 这个木匣子上既无雕花,也没有什么装饰,放在不懂的人手里,看起来就是在普通不过的盒子。但许清却认出来了,这原主爹娘光是用来装东西的盒子都有黄花梨木雕刻而成。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黄花梨木价值几何,但毕竟是罕见的木材,能找到它来做东西,看来原主的父母不简单啊。 暗暗庆幸宋武成不知道这盒子的价值,不然就算打不开,也得连盒子一同当掉。 解开九连环的过程中,许清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她猜过田契、地契、金银珠宝,也想过里面装的可能只是原主年幼时穿过的一双小绣花鞋,或者是原主父母留给原主的家书,可许清没想到,打开盒子只见到一个孤零零的银片躺在盒子里。 黄花梨木盒算不上大,大约有许清半只脚长、四指宽,但比之这枚银锁就显得空荡了不少。 满脑袋问号地把银锁拈起来前后左右地看,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古朴的莲花纹层层叠叠地被篆刻在这枚小小的长命锁上。 银质长命锁微微发黄,纹路交叉处还有些暗色的分辨不出是什么的物质,看上去年头就不短。 微微拧眉,许清刚开始还以为这是原主父母留给原主的长命锁,但看年头也不像是新打的,反而更像是什么传家宝一类的,可这银锁不大,敲一敲还能听到空荡荡的回声,一看就值不了几个钱。 是身份证明的可能也不搭,古代大户人家就算做什么身份牌,也大多用的是玉器,因为玉质的东西更加不宜仿造、质地坚硬,而银质的东西太软,日久天长地还会失色,所以几乎没有用银子的。 挠了挠脑袋,虽然觉得这东西价值不高,但许清还是把银锁妥帖地放回了匣子里,这东西她现在带在身上容易丢,既然是原主父母留下的遗物,那就放在盒子里好好珍藏吧。 收好东西,许清出门给宋文达夫妇交代了一下盒子里的内容,宋文达夫妇也支持她把银锁放在屋里好好保管,何金莲还积极地揽下了这个活,说要把盒子藏到家中隐蔽的地方放好,许清也相信她,爽快地回房把还没捂热的银锁交了出去。 何金莲对许清的亲近之情显而易见,宋文达夫妇二人都觉得今天这件事实在是亏欠了许清,但许清却是觉得自己才是这场闹剧的最大受益人。 不仅获得了何金莲的信任,甚至宋桃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不少,甚至得到了一只野兔! 虽然兔子是郑虎觉得不好意思,送给宋文达和何金莲用作赔礼道歉的。何金莲当时还不好意思收,推来拉去地才在宋锦的介入下收下了这只兔子。得到了今年还会跟着他上山的约定后,郑虎终于放下心来,心满意足地走了。 宋锦顶着屁股上何金莲的脚印,哒哒地把剥了皮的兔子拎到许清面前,虽然不说话,但是巴巴的小眼神已经很明确地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表姐,饿饿,吃肉! 许清虽然已经是满脑子的麻辣兔头、爆炒兔肉、土豆焖肉……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为了把懂事乖巧人设立住了,许清强忍着没接过兔子,而是看向了何金莲,等待着她的首肯。 虽然许清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可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何金莲哪还能不明白,十天半个月唯一的一次开荤还是上回的猪肺,何金莲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家里的孩子,这回有了现成的,便半推半就地顺了他们的意。 摩拳擦掌,虽然素菜千千万,但许清还是觉得只有大肉才能解忧,作为忠实的肉食爱好者,这一天天的可把许清憋坏了。 鼓着一身的武艺无处使,许清恨不能把这只兔子分成八份,做个野兔八吃。 可惜这只兔子剁吧剁吧也就够一盘菜的,许清满身厨艺都倾注在它身上,力求要在兔肉出锅那一刻惊艳所有人。 趁着何金莲不在厨房,许清毫不吝啬地舀了一大勺油,宽油入锅烧热,葱段、花椒爆香,伴随着浓厚的白烟升腾,守在门口绣花的宋桃都被呛得咳嗽了一下。 虽然油烟呛人,但总归因为没有辣椒,刺激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转变成了浓浓的香气萦绕在厨房之中。 这会儿农村的油那都是纯纯压榨菜籽油,虽然油色没有前世那么漂亮、清透,但激起来得香味却是毫不逊色,加上这里的人鼻子还没受过冲击,所以对气味的感知就更加敏感起来。 张大壮抽抽鼻子,扭头问道:“爹,你闻到啥味儿了没有?” 张大牛坐在他右前方,手里竹片飞舞,头也不抬地说:“还能是啥?肉味儿呗!快干活,等明天到集上卖了,咱也去买点肉吃。对了,你和隔壁清丫头不是认识吗,回头你跟她说说,能不能让她把编的那个什么蚂蚱给咱一个拿来看看?” 张大壮假装没听见他爹说话,闷头吭哧吭哧地继续编竹篮。张大牛没得到儿子回应,没忍住抽了他胳膊一下,“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咱也不是白要她的手艺,赶明儿也给她送点儿肉,要是真能让她教你,咱哪怕给她交束脩也行啊,听到了没?” 张婶子白了张大牛一眼,心想这人年轻时候追她的那股劲儿都去哪了,跟瞎了似的,半点看不出来他儿子对隔壁那姑娘的心思不成? 隔壁的发生了什么许清一概不知,她此刻沐浴在芬芳的肉香中已经快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双手合十,许清虔诚地一拜 第47章 红烧兔肉 何金莲不在,没人盯着,许清就没控制住,卯足了劲下料,在开锅盖前,许清的理智有一瞬间的回笼,她不住心虚地思考着怎么跟何金莲解释那一小坛酱油空了三分之一的事情。 可是在锅盖打开的一瞬间,许清就立刻释然了,魂儿都要被香得飘起来的她突然有底气了起来,她相信只要何金莲吃上一口,就绝对抽不出来空批评她! 你说吃完了之后? 吃都吃完了,还能吐出来不成? 野兔肉质紧实,加上入秋贴膘,皮下肉脂分布均匀,再浓油赤酱地一烩! 随着天气渐渐地冷起来,太阳落得也早,宋家的晚饭时间提早了不少,此刻日头渐渐西落,正朝西方的小小灶房里笼着一层暖洋洋的光晕。 夕阳撒在锅里,给呈现出浅褐色的兔肉块加上了惑人的滤镜,肉块上挂着浓厚的肉汁,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半凝的琥珀一般。 一只兔腿斜着挤在肉块中,骨头的尖端上有一滴汤汁要落不落,随着微不可察的风晃晃悠悠,然后“啪嗒”一声掉进了锅底的汤汁之中,泛起了柔软的涟漪。 现在没有办法发朋友圈,真是我朋友圈里的人的福气。 许清深吸一口气,即使陶醉在馥郁的香气中也没忘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声开饭了喊得刚劲有力,不出意外,现在就算是邻居的邻居的邻居也知道了宋秀才家这会儿要开饭了。 正要推门回家的宋渠站在家门前僵硬了一瞬,面对来往村民好奇的目光,宋渠突然有一刹那很想转身就走,尴尬地笑笑,头一回对应付人这件事感到了力不从心。 咬着牙根,宋渠把“许清”两个字在齿间狠狠地磨了又磨,每次只要有许清在,他以往得心应手的事就永远会出现变数,好像他一夜之间就被许清的愚蠢传染了一样。 上次读书也是,这次与人交流也是! 可恶! 本来就有心事,面对意外状况宋渠更是心烦气躁,鼻尖处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一直在扰乱他的思考,饶是心智早熟如宋渠一般,也忍不住孩子气地憋着气,把脸都憋红了都要强迫自己不去闻空气中飘散的香味。 可是这香气醇厚霸道,就算是捂住了鼻子嘴巴,那也好像要从其他五窍中丝丝缕缕地钻进宋渠的脑袋里,宋渠被气得神志不清,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许清的名字,念了几百遍也没有下文。 但宋家的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事,宋锦现在已经完全对许清心悦诚服,扒着许清的腿一叠声地喊姐姐,何金莲和宋文达不知道在里屋说什么悄悄话,宋桃进去叫他们吃饭,叫了半天只得了一句:“马上。” 于是宋渠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生了好大一个闷气,还是搬桌子的宋桃发现了他,疑惑地问道:“大哥,你在这站着干嘛?要吃饭了,快去洗洗手。” 闷闷地应了一声好,宋渠忍不住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 许清把抱着她大腿不撒手的宋锦拎到门边,伸出一根手指明确地告诉他,就算现在缠着自己也不能提前吃一块肉,必须要等大家都坐好了才能开饭。 宋锦拖长音沮丧地“哦”了一声,抱着他的米饭往饭桌上走了过去,小背影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但许清心硬如铁,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可是把宋锦这小子看得透透的,如果说他哥是千年的狐狸,宋锦少说也是个百年道行的小狐狸,卖惨装乖那是信手拈来,上一个相信宋锦如同他表面看起来一般纯良的孙大夫已经狠狠地吃了一亏了,许清必不可能再上宋锦的当。 转身回灶房继续盛饭,许清眼尖地注意到锅里原本冒尖的肉好像少了几块,快步走上前,许清眯着眼仔细观察铁锅里的兔肉。 绝对是少了,她敢肯定! 偷肉的人小瞧了她许清对肉的渴望,剁肉时剁了几块她心里清清楚楚,更别提每翻搅一回她就数一遍,那对肉的数量那绝对是门清。 是谁?是谁偷走了她宝贵的肉?! 许清警惕地四处搜寻着嫌疑人的踪迹,却只找到了一只藏在角落里的瘦老鼠,操起扫把将老鼠打晕后扒拉开,许清看到了墙角剩下的一块骨头。 明明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但许清心中却隐隐地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可是此时门外宋锦拉得长长的调子由远及近,哀嚎着自己马上就要饿昏过去了,许清只得先放下心中的怀疑,转而把饭盛好端了出去。 宋渠这两天病好了大半,只是时不时还会咳嗽,所以即使他想回县学,但何金莲还是强行要求他在家中把病养好了再回去,最近宋渠都是早上出门,晚上回来,依旧宿在家中。 顾忌着宋渠的病,许清做的红烧兔肉并不算重口,还专门给宋渠在锅上炖了一小盅山梨汤。 饭菜摆上桌,待宋文达一声令下,所有人的筷子闪电般伸向兔肉,就算是宋渠也丝毫不落后于人,半点看不出从前端着架子的模样。 倒也不是宋渠放弃了矜持,只是家里现在饭食大多都是许清主厨,味道鲜美自不必多说,就算是最平常的材料也能被她做出花来,家里每个人都能比平时多吃二两饭,抢得慢的自然就只剩下菜汤喝了。 吃过亏之后宋渠也顾不上什么文雅了,更何况他今天饿了一天,就算是再端方的君子也挨不住饿肚子,只是到底还是计较着自己在许清面前的形象,宋渠只吃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小块菜,吃够了就绝不再伸筷,每每都是何金莲看不过去他那样子,给他夹一大筷子菜塞在碗里。 饿了吃什么都香,更何况是美味佳肴,宋渠吃到第一口就眼前一亮,兔肉炖得软烂,舌尖一抵聚能轻易脱骨,浓浓的豆酱香气渗透在肉丝中,没等咀嚼就要顺着喉咙滑下去了一半,简直香得要叫人把舌头咬掉了。 第48章 白家人到访 何金莲果不其然心疼起了下在红烧兔肉里的料,最后还专门热了饼子沾着汤汁把碗底都擦了个干净,所有人都吃了个肚皮溜圆、心满意足除了惨遭亲娘无视,吃了半肚子咸菜的小宋秀才。 离开饭桌前,宋渠不免幽怨地暗暗瞪了许清一眼。 都是她! 自从这只野鬼到了自己家之后,所有人都被她勾去了魂,真是可恶。他迟早有一天要在所有人面前揭露她的真面目! 随即宋渠视线一凝,停在了许清左脸处未消的红痕上,因为许清低着头他有些看不清,但几道指痕却是分外鲜明。 许清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迎上宋渠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宋渠眼神中的怨怼、探究和一点点的……委屈? 许清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又招惹这哥了? 这样想着,许清的眼里就不由得带上几分疑惑,宋渠明显也是看懂了,一瞬间就又恢复成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仿佛只是不小心。 可是……许清十分想提醒宋渠 ——你们冷白皮脸红真的好明显啊! 今天这个情况倒是让许清想起来一件事。 她觉得自己和宋渠有一种诡异的默契。 上次宋武成来闹事时自己一个眼神,宋渠就能明白意思,当时还以为是宋渠聪明,领悟能力惊人,但接连几次接触下来……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虽然还没到读心的地步,但在许清看来也相差无几了,自己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个功能呢? 总之许清绝不承认能理解别人眼神代表的意思是只对宋渠生效的,这玩意儿听起来也太恐怖了,好像她和宋渠是什么官配似的。 咦~ 打个寒颤,在发现这个情况之后,许清就更加努力地减少和宋渠的接触,恨不得把两个人的生活变成两条平行线。现在也是如此,许清抱起盘子就飞速回了灶房,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快乐老家。 灶房里宋桃正在从水缸舀水,旁边还放着一摞碗筷,许清赶紧把她拉起来,叮嘱道:“表妹的手是要刺绣的,要尽量少做这种伤手的活计。” 宋桃不以为意:“我自小做活做惯了的,也没见劈不了线,拿不了针,表姐想得仔细,但没有这么娇贵的。” 一把拉过宋桃的手,许清头回对这个妹妹冷下了脸,严肃地看向宋桃,看到她神色变得不自然了许清才开口道:“表妹不要觉得我多心,等明日赶集,我带你上城里,去好好地看一看那绣娘的手是什么样的。我实话告诉表妹,你和舅母不觉得丝线勾手是因为用的布料都是粗布,等你摸一摸那绫罗锦缎自然就知道了,手上的一点粗糙都会毁了整幅绣面的。” 宋桃被许清的气势镇住,看她一脸郑重其事,也忍不住泛起嘀咕:“可,可我师父她也没说过我要保养手啊……” 这回轮到许清疑惑了。 师父?没听说过宋桃还有刺绣师父的啊,就宋家这家境,连把宋桃送去绣庄学艺的钱估计都掏不来,还能请到一对一辅导的师父? 心里疑惑,许清也就直接问出来了。谁知宋桃犹如受惊的小兽一般抽回手,立刻把嘴一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再问什么都不开口了。 许清无奈,傻姑娘,她这不就是明摆着她那师父不简单嘛。 不过就算心里好奇,许清也没逼着宋桃一定要说清楚,谁还没有个秘密嘛! 所以许清没再问宋桃关于她师父的事,也没问她为什么现在没有再跟着她师父学艺,只是把宋桃拉回了房,用原主留下用来搽脸的膏脂涂在了宋桃手上,并再次叮嘱她要好好养护手,平常就算要洗洗涮,也千万记得用温水。 人和人之间最快拉近距离的方式就是拥有共同的秘密,许清和宋桃现在就是如此,尤其是宋桃知道自己是占了许清的便宜,吃人嘴短,再加上许清很有主意的样子,更是对许清多了几分言听计从。 盯着宋桃乖乖应下,许清这才满意地离开,自己到灶房洗碗去了,顺便让宋桃把灶上的山梨汤给宋渠送去。 晚上的红烧兔肉做得偏咸,宋家其他人吃着只觉得下饭,而宋渠咳嗽没好透,此刻不喝水就觉得喉咙闷闷的不舒服。 就在他要把今晚的第二壶水喝完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宋渠正在奋笔疾书,头也没抬地说了声“进”,宋桃看他专注也没敢出声,把梨汤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就准备离开,却不想突然听到宋渠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哥?”宋桃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宋渠。 “咳,没事,汤我马上喝,一会自己洗,你先出去吧。” “哦。” 第二天,许清刚背上自己的背篓准备出发去集上卖竹编,就被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和何金莲的交谈。 一边喊着“来了”,许清一边前去打开了门,心里正疑惑谁大清早的来串门时,看到来人的面孔时心下就了然了。 “王德叔,您怎么赶今儿来啦?” 上回救下白小公子后,许清也算是结识了这位白府大管家,为表亲近,许清便依着辈分叫王德一声叔叔。 只是虽然上次分别之前王德说了会上门来感谢,但许清只觉得他是在客套,毕竟白家的秉性她也不清楚,但同为富户的胡家却是风评不佳,遇上这种自己暂时无力抗衡的庞然大物,许清还是希望离得越远越好。 没想到王德今天竟然真的来了。 王德先是冲许清点了一下头,又用眼神指了指后面的马车似是在暗示什么,许清不明所以的时候,就看到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妙龄女子,接着恭敬地伸出手搀了一位妇人下来。 那妇人身形丰满但并不肥胖,一身皮肉细腻,一看就是平日里十分注重保养,连带着身上的细棉布衣裙都被她穿得富贵了起来 第49章 白家产业,尽可支使! 许清正要朝白夫人见礼,就被白夫人一把拽了起来。白夫人看着是娇养出来的富家太太,但这手劲竟还不小,把瘦弱的跟豆芽菜似的许清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反倒硬生生受了白夫人一礼。 经过这些天对演技的磨砺,即使脚趾因为尴尬已经快把鞋底抠出洞来了,许清依旧能八风不动地装出一副人样。 忙不迭地扶起白夫人,许清连忙说:“夫人这是折煞小女了。” 白夫人抹着眼泪,满眼感激地对许清道谢:“若不是姑娘相救,阿珏这孩子怕是已经……” 许清特别怕这些大户人家说话的弯弯绕绕,她听不懂其中内涵的深意,生怕给自己招来了什么祸患,所以时刻把谨小慎微挂在心头。此刻因为被白家人的突然造访打乱了计划,一时间更是心乱如麻,也不知道白夫人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有无挟恩图报的意思。 从前看过的宫斗剧的各种关窍在许清心头流转,她模仿着嬛嬛初期小白花的样子笑道:“小公子在我摊前遇险,我帮一把手也是应该的,怎么也担不起夫人这句谢的。” 王德还疑惑这丫头怎么今天讲话这么客套,全然没有前几日当街喊住他的泼辣,往下看见了许清紧紧抓着袖口的手才了然一笑,出言替许清打了圆场。 “许姑娘可别把我们当客看了,夫人和我此次前来是专程为了感谢许姑娘的救命之恩的,要是使得许姑娘劳心费力,那我们可真是要于心不安了。” 白夫人一听王德说话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真是情绪太激动了,只要一想到阿珏差点性命垂危,她这心就忍不住地往嗓子眼跳,竟然在阿珏的救命恩人面前失了态! 整理好情绪,白夫人重又恢复了稳重的样子,她像是半点都察觉不到过往村民投来的眼光似的,朗声道:“王德说的是,清姑娘是我们白家的恩人,先前是因为阿珏受惊,回家又发起了烧,今日才见好便立刻带着他来向姑娘道谢了,拖延了几日,实在是有愧于姑娘。” 许清哪里不知道白夫人的意思,先是告诉围观的人,自己以后是白家罩着的,又陈明了没有立刻登门道谢的原因,这一下就让许清打消了一半对白夫人的猜疑,相信了他们此行的真心。 心里替自己的脑细胞叹息的同时,许清笑着把白家一行人迎进了院子里,何金莲先前站在许清身旁替她压阵,但面对这明显身份不一般的一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给许清丢脸,只能暗示宋桃赶快去烧水洗杯子,现在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或许是为了让许清放松,白夫人并没有进屋,反而十分接地气地坐在了宋家早上吃完饭没收起来的饭桌旁,侍女都被她留在了门外,只带着白珏进了宋家小院,而王德在外面指挥着侍卫把礼物搬进来。 白夫人手上亲亲热热地拉着许清的小手,直把许清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一边夸着许清,白夫人也没有冷落何金莲,知道了何金莲的名字后爽朗一笑:“那我也不跟大妹子客气了,我本家姓徐名漪,虚岁四十,金莲妹子大可叫我一声徐姐姐。” 何金莲还是有点紧张,连忙摆手说“不敢”,倒是缓过劲来的许清应下了徐漪的橄榄枝,笑着拉起了家常,其不卑不亢的应对倒是让徐漪对她高看一眼。 徐漪出身高贵,是官家小姐,从小到大见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宋家虽然破旧但也自有一股清流,就像今天,知道她没有携夫出行,那宋秀才就没有出来接待,而是礼数周全地打了个招呼便借口备课回房了,让徐漪对宋家的好感也上涨了一大截。 原本在门口遇见时还没体会到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得了王德的称赞,现下一看倒还真有几分胆识。他们白家虽然没有胡家那么张扬,但在青阳县还是有几分威名在的,普通人家大都像刚才那些人一样,只敢远远地凑着看上一眼,像许清一样第一次见她就能谈吐自如地倒是少见。 心下认定了许清乃至宋家都可相交,徐漪的言辞愈发真诚了起来,不无歉意地对许清二人解释道:“大妹子和清姑娘别见怪,我夫君外出做生意去了,不然也该和我一道来拜访的。” 徐漪还没进门就道歉,说自己思虑不周,坐下了又道歉,说白珏顽皮扰了许清的生意,现在还要道歉,何金莲听到“别见怪”三个字脑门就突突地跳,她赶紧制止了徐漪要站起来的动作。 “那天本就是一顺手的事,徐姐姐可别客气了,你再站起来我可就真坐不住了。” 许清被白珏缠得脱不开身,直到把白珏抱在臂弯里他才肯安生下来,听到何金莲这么说也跟着接话道:“是啊伯母,那天的事无论是谁见了都会搭把手的,您还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清娘收着实在是心虚啊。” 在三人说话间,白家带来的东西被一点点地搬进了宋家院子,把小院的一角堆得满满当当。 打眼看去,在一堆东西中两口大麻袋和三个圆滚滚的陶罐分外的引人瞩目。 王德此刻担任了讲解员的工作,把东西一样样地打开给三人过目,麻袋里装得分别是米面,王德没说重量,但许清目测至少有百来斤。 陶罐里分别是细盐、猪油、豆酱,此外还有一个布袋子里装的冰糖、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十条猪肉并上四支猪蹄,还有些调料、布料、文房四宝等零碎的东西,都是当地人常用的礼品,既体面也不过于贵重而让宋家人接不住。 别的东西虽然价值高,但猪蹄和文房四宝真是送进何金莲心里头去了,文房四宝是宋渠现在正需要的,而猪蹄也代表着祝他金榜题名,一看就知道白家是认真准备过的。 望着徐漪真诚的目光,何金莲客套的心思淡了不少,感激道:“这,这可怎么是好,如此多 第50章 三重保障 徐漪说完那番话后宋家的院子里的时间仿佛被静止了一般,许清抱着白珏瞳孔微缩,徐漪静静地看着许清,站在一旁的何金莲也屏住了呼吸,就连门后偷看的宋桃和宋锦亦是捂着嘴半天反应不过来。 无他,任谁听到了对方要把半副身家送给自己都要慌乱一番的,更别提是青阳县的两大富户之一,白家到底有多少钱,现在让宋家人说估计都说不出来。 白珏离徐漪近,一把抓过玉佩就要往许清怀里塞。 “姐姐,姐姐拿好,姐姐带我去看草蛐蛐,姐姐~” 白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许清怕他乱晃再把玉佩给摔了,只得先接下来,而后向主屋的方向喊了一声:“阿锦,出来,带弟弟去看我新编的东西,有喜欢的尽可以拿走。” 把白珏支走,许清终于得空和徐漪面对面交流,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地位就比徐漪低,所以也不扭捏,福了福身就一屁股坐在了小马扎上,视线基本和徐漪齐平,接着郑重地把玉佩放在桌子上推回给徐漪。 “夫人知道的,我自小生在乡野,礼数做不了十分周全,所以我不会对夫人说些虚以委蛇的客套话,所言皆是出于真心。”许清的语气十分真挚,眼睛也紧紧地跟随着对方,被她望着的徐漪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许清得到了对方的回应,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当日确实是巧合之下救了白小公子,夫人说我是小公子的救命恩人,我许清厚着脸皮便也认了,但我也清楚事出从急,我本事也有限,侥幸保下小公子性命而已,此后温养皆未出力。” 徐漪好似要说什么,许清向前竖起一只手掌示意她听自己说完。 “实不相瞒,当初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出现小公子当天的状况,我都会尽己所能地施救,所以我从未想过真的能得到谁的感谢,今天您愿意跋涉来南水村找我,以你我二人的地位来说,已经是对我极大的尊重了,更不要提您还带了这么些礼物,这已经大大地超出我举手之劳所能受之嘉奖了……” “许清姑娘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不过受之有愧。”徐漪打断了许清,拿回了谈话的主动权,这才把自己从许清仿佛漩涡的眼底拔出来。她抓紧时间扫了一圈宋家人。 宋文达没有露脸,不知道他的态度,但根据调查他对这个外甥女十分亲近,救她于水火,应当不会起歹心。而另一个主事人何金莲,此时还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来,眼神还紧紧地跟随着许清,好似对许清十分信赖,倒是和之前调查的结果略有不同。 剩下的两个小孩眼睛倒都是清澈,半点没流露出对钱财的贪慕,和对许清决定的不满。幼子最能看出一个家庭的教养,凭借此,徐漪暂时相信了这个宋家是适合许清长待的。 下了判断后徐漪才淡淡一笑,说道:“但许清姑娘,这枚玉佩只是信物罢了而愿意将半数家财赠与你的是我夫妻二人,这点永不会改变,日久天长见人心,这份恩情,就算阿珏用他的一生也是该报答的。” 许清还能说什么,徐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玉佩虽然是个凭证,但有他们两口子在,有没有凭证都不要紧,他们想给许清的,无论如何都会给她。 真是见过强行要钱的,没见过这种强行塞钱的,许清只好无奈一笑揭过话茬。只是她不知道,这是徐漪给她留下的一重保障。 徐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便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就算宋家真的是贪财之徒,只要他们还想要钱,就不敢对许清如何。 在这里坐了一早上,亲眼确认了阿珏救命恩人的处境,徐漪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带白珏回家,没想到不过才一会儿,白珏就从一个糯米团滚成了一个芝麻团儿! 就算身份天差地别,但徐漪看到这样的白珏时的心情和何金莲看到浑身脏兮兮的宋锦时的心情别无二致,两位母亲对视了一眼,都读出了对方眼底的无奈,徐漪挥了挥手,王德从院外窜了进来把两个小孩一手抓一个地提溜了起来,放到两位母亲面前。 何金莲觉得在客人面前丢了人,狠狠瞪了宋锦一眼,让宋桃把宋锦拽回去洗一洗。 徐漪也觉得在人家家做客时丢了面子,给白珏做了个“回去收拾你”的口型,转而向何金莲笑道:“不知金莲妹子家有没有阿珏这么大小孩儿穿的衣服?” 有自然是有的,但何金莲担心宋锦的衣服破旧,白家人会看不上,但她转念一想,家里穷富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家白夫人还在自家饭桌边坐了半天呢,何必纠结这些? 于是何金莲爽快地应下,让宋桃带着两个小孩去洗漱。 徐漪笑着说:“白珏这小子就会给我拆台,我这才刚推拒了金莲午膳的邀请,他就给我惹事,眼下我可得厚着脸皮求金莲妹子收留了。” 何金莲摆手,“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徐姐姐可别跟我客气了,本来就该请你留在家里吃饭的。” 许清看她们俩氛围融洽,也不再担心何金莲单独和徐漪在一块儿会尴尬,便主动提出要露一手给徐漪看看。 徐漪没想到许清还会做饭,自然是无有不应,只说等着品尝许清的手艺。 早先王德就已经贴心地把吃用的东西帮宋家人摆放整齐了,不才让许清此时不至于发愁食材的问题。 她翻看了一遍白家送来的东西,心中有数后便开始洗手剁肉。 取一条尺长的五花肉洗净切小块,倒在锅里小火慢煎。许清不知道徐漪忌口,所以就准备按最标准的家常菜配置做,菜色口味温吞不刺激,两荤三素加一汤,基本能算得上这里的农户待客的最高礼节了,既表达了尊重,也不铺张浪费。 等到猪肉煎出猪肉,许清将锅中油水倒出少许以减少猪肉的腻味,再加两 第51章 合伙意向 许清做菜的时候保留着前世的习惯,手脚十分麻利,备料、烹炒、摆盘……行云流水的动作竟然带着一种惊人的美感,看得旁边徐漪派来打下手的侍女目瞪口呆,她因为主子的原因见过的厨子不在少数,可能把做饭做得像起舞一般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侍女倒是想帮忙,但也无从下手,还是许清后知后觉发现了她的窘迫,拜托侍女帮忙洗菜才缓解了她的尴尬。 没等多久,柴火饭的香气就从木制锅盖下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许清也掐着时间掀开了炖肉的锅,红亮油润的红烧肉即刻出锅。 许清将菜色一分为二,少的部分温在锅里给宋文达留着,多的交由侍女端了出去,许清缀在背后偷偷地伸了个懒腰,心里对徐漪又高看三分。 徐漪的侍女竟然都被调教的这么好,即使看见宋家家徒四壁,就连做饭也得用她们现送来的食材,也没有半分踩低捧高,反倒处处礼数周全,可见徐漪的品性。 许清做这顿饭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她现在虽然不知道白家到底是做什么产业的,但看徐漪自信的样子就知道白家手里握着的不在少数,而且许清注意到,徐漪对她介绍那块玉佩的时候说“白家产业,尽可支使”,所以如果所猜不错,白家大概不是那种专精一道的商贾,而是拥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所以,许清想通过这顿饭的菜色试探一二,她这次做的不仅有红烧肉这种家常菜,还有西湖醋鱼和肉末酿豆腐,属于其他菜系的代表菜,希望借此试探出白家有没有涉足餐饮行业。 不仅如此,她还让宋桃一会儿给宋锦戴上她们试制的香囊,看是否能吸引到徐漪的目光,若是能拉到白家的投资,那自己的小买卖绝对不日就能飞黄腾达!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还给了许清一点意外之喜——白珏十分喜欢宋桃绣制的香囊,虽然布料丝线都不算上乘,但胜在花样别致、手艺精巧,白珏这么一说,徐漪自然而然地就关注到了这份小商机,比许清主动开口说更让这桩生意显得水到渠成。 在徐漪问起宋桃有没有做荷包这门生意的打算时,宋桃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衣角,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许清。 接到她的目光,许清并没有急不可耐地表现出结成合作伙伴的念头,因为现在香囊只是半成品,徐漪看上的自然是花样子和绣工,可无论是卖花样赚钱还是让宋桃继续当个普通绣娘都不是许清想要的结果。 所以许清只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大妹妹绣工精巧却不是独有,这花样奇特但算不上稀缺,既然伯母想做这上面的生意,不妨把它做得更独有一些。” 徐漪果然被勾起了兴趣,眉梢一挑,“怎么说?”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人特我转。绣品作为承载,与其他产业交叉结合岂不更妙?” 许清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徐漪的脑海,不光是白家的产业,她的陪嫁里也有不少铺子,但这些产业都是相互独立的,可从未想过要将它们结合起来。 霎时间,徐漪想到了一些可能,但手里的产业太多,情况过于复杂,一时间关键之处竟是被笼上了一层迷雾,怎么都看不清。 徐漪的眼睛微微睁大后又恢复自然,对许清说话的语气少了几分慈爱,转而多了几分商谈的意味,语气莫名地道:“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 许清站起来向徐漪福了福身,“事在人为,不会让您失望的。” “哈哈哈,好,好啊。”徐漪笑着抚掌,“果然年轻人就是有冲劲,那我就等着瞧喽!” 说完徐漪又恢复到那副慈祥的富家太太的模样,拍拍她身边紧张起来的何金莲,笑道:“你以后可有福啦!” 又聊了几句,徐漪站起身来向宋家一行人告辞,“没事先商量就上门叨扰实在是我的不是,再过一个月就是我四十岁生辰啦,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金莲妹子。” 何金莲带着许清就要把徐漪送到大门口,谁知几人刚出门就看见远远地有一圈村民围在宋家门前,其中有几个人许清十分眼熟,回想了一下竟是着村子里有名的无赖! 此时再定睛一看,围观的人里还有长脸吴氏、宋河等人的身影,零零总总地都是村子里最爱说闲话、看热闹的那批人。 也是,现在正是家家户户吃午饭的时候,下午还有农活,正经人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看别人家的热闹。 吴氏在外面已经磕了不少瓜子,终于见到何金莲出来,嘴里拉着长长的“呦”声就往前走,一双吊梢眼上下打量着徐漪,看到徐漪腕间的玉镯子顿时眼前一亮,一屁股就硬生生地插到何金莲和徐漪之间。 “这位就是白夫人了吧,瞧着真是年轻呢~村子里的人也真是不懂事,您大驾光临,都没带您到我们家去吃顿饭。” 徐漪出于礼貌搭了句话,问道:“您家是?” 吴三娘用帕子捂着嘴“咯咯”地娇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拧成了一朵菊花,“哪敢当您一声尊称呀,鄙人是村长的弟媳妇。” 眼前这妇人说话不伦不类,没有礼数不说,竟还把村民当成家里下人看待! 徐漪本来就对她心生不喜,此刻更是被她的娇俏整得有点反胃,但碍于宋家的情面,还是干笑着糊弄了过去,绕过吴三娘就想拉起何金莲的手告别。 吴三娘看到还没跟徐漪搭上话她竟然就要走,立刻着急地找起话题想和徐漪再说两句,她眼神转了一圈,注意到徐漪身后跟着的女人和她怀里抱着的小男孩。 知道宋家的家境,徐漪出门前特地找了身布料稍差的棉布衣裙换上,但徐漪有的换,侍女可没得换,侍女们的衣服都是统一制成的,哪有什么选择的空间。 所以乍一 第52章 惹众怒 白珏本就是徐漪的老来子,和徐漪年龄差颇大,吴三娘这一句话可谓是稳准狠地插入了徐漪的雷点。 徐漪当即就脸色一变,还没说话,身后站着的侍女就急忙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 侍女抬起头满眼惊慌失措,一句话没说完就要接着往下磕,徐漪一个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神色淡淡地叫人看不清她此时是喜是怒。 “不是你的错,你倒是着急地认下了。” 不是侍女的错,那还能是谁的错? 吴三娘两股战战,登时就要跟着往下跪,谁想徐漪一个侧身躲过了她的跪,“村长的亲戚,我可受不起你这跪。” 何金莲面露不忍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张嘴就要说什么,在她身后的许清却抓住了何金莲的衣角轻轻扯了扯。 得了许清的暗示,何金莲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忍了下去。 徐漪冷哼了一声,冲围观众人道:“本想着能养出清丫头的村子怎么也是人杰地灵,就冲着诸位平日里对清丫头的帮助,白家也该帮着给村子里回报一二,准备给诸位在锦绣布庄打个半折,可如今……哼!” 说罢一甩袖子登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围观的这一圈人本身就是有些无赖在身上的,无赖看重的无非钱财、便宜,如今遭人拖累自己占不得便宜了,自然是把矛头转向了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纷纷对吴三娘怒目而视。 谁不知道锦绣布庄的布好,但那价格也是分外美丽,每年也就只有过年了才敢到里头转上一转,如今有机会半价买到锦绣布庄的布匹,就算自己不舍得用回头原价再倒手出去也是好的呀! “人家都说了我们这是个人杰地灵的地儿,就是有那外来的,坏了我们这儿的风水!” “就是,平日里拽得跟个二五八万的,也不知道村长听见有人替他得罪了白家,还能不能和那异母的弟弟亲近起来。” “嗤,就是说呢~村长家的儿子可是在白家的书坊里头当账房呢,要是村长知道了……” 说话的人边说边瞟瘫坐在地的吴三娘,一言一句的就跟软刀子似的往吴三娘心窝子里扎,就差没指着吴三娘鼻子骂了。 这些人的心情许清不关心,但是对能给吴三娘这个时不时就来宋家门口说风凉话的人添堵,纯纯举手之劳! 许清一副可惜的样子叹了口气,拉着何金莲对她说:“舅母,我就说你给咱们村的人说两句好话就得了,你还非要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必须要让乡亲们也得着好,你看,这有的是人不领咱们的情呢! 要是白夫人以后怨上咱们村了怎么办呀?” 何金莲还在一脸懵呢,宋锦个机灵鬼就先反应过来了,他一脸焦急地问:“真的吗姐姐,可是白珏说以后要雇我去当他的大掌柜呢,要是讨厌我们的话,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去铺子里当掌柜啦?” 这一下无疑是给众人的火又填了一把柴,有几个家里有适龄的男子的妇人直接上前和吴三娘撕扯起来,她们的亲人可是准备进城干活呢,这一下少了一大机缘,可不得狠狠地把吴三娘恨上吗。 就连吴三娘的几个狗腿子,其中有一个眼皮很长的,此刻也流露出了愤愤的神色,宋桃见许清往那边看,便附在许清耳边介绍道:“那是村西头的周家人,他们家三代单传,如今有个儿子快要娶妻了。” 许清本只是对那个妇人的反应好奇,如今听宋桃一介绍遂即了然,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是对宋桃投去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这小丫头平常看着不出门,但对村子里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不像原主,虽然天天出去转,但社交范围基本上就是村子里的年轻人,对这些老一辈的基本没什么印象。 外面的闹剧愈演愈烈,看久了许清也觉得腻味,索性把门一关,回到自家小院躲清静。 这一进门何金莲就问道:“阿清,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拉住白夫人,你看那小丫头,额头都磕红了。” 何金莲是一片好心,但许清叹了口气道:“舅母,您觉得白夫人平日里穿衣服会穿成这样吗?” 何金莲没明白许清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认真思索后回答了她的问题,“不会吧,平日里进城,稍富贵些的人家也不会穿这种料子。” 许清循循善诱,“对呀,所以白夫人应该是今天为了见我们专门换上的衣服,想来是为了让咱们家人不要觉得有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愿意带在身边服侍的人那能是随便的一个婢女吗?” 何金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许清见她有点明白了就继续说:“再说了,就算不是白夫人的心腹,白夫人也不会重罚她的,今日之事责任在谁十分分明,您今天也跟她聊过了,您觉得她会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吗?” 顺着许清的话,何金莲恍然,“她不会的,所以我要是冲上去拉住白夫人了,反倒会叫她为难呢。” “舅母聪慧。” 何金莲有点赫然地摇摇头,人家对她那么好,她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动作竟然会让徐漪在众人面前丢脸,还要外甥女提醒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许清看出来何金莲的不好意思,转而跟她提起下午进城的事,“今天走的时候我把草编带筐都送给了白小公子,现在反正是不用摆摊了,不如我们休整一二,下午再进城给表哥抓药如何?” “好,你看着弄就是”,何金莲说完转头看见了宋桃流露出渴望的目光,便又接着说道:“下午集里的人少,咱们就带着阿桃一道去吧。” “好~” 替宋渠抓药只是个借口,许清真正的打算是要找季怀生谈一谈药材生意,要是能让他入股最好,就算不能也得争取个低价才是,为此,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