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庶妃一路高升》 1、第 1 章 “主子,该用晚膳了。” 一个圆脸的宫女提着食盒进来,麻利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上。 康凝有些兴趣缺缺看了桌上的两道菜,御膳房出来的菜式自然味道差不到哪里去,但是按照自己的位份也好不到哪里。 如果她想要吃更好的饭菜,那就得出钱了。 康凝因为实验室意外爆炸穿越过来后,正巧这位庶妃万琉哈氏感染风寒,缠绵病榻足足两个多月。 她从家里带进宫里的钱匣子本来也没多少,如今全送给御医和药钱,是彻底空了。 虽说自己对历史不算特别熟悉,但是对这位万琉哈氏还是有印象的,毕竟是熬死了康熙和雍正两朝皇帝,还活到了乾隆朝的长寿嫔妃。 这算得上是穿越后的好消息了,谁不喜欢长命百岁呢! 而且这位万琉哈氏在康熙驾崩之后,还能出宫跟着儿子十二阿哥住在一起。 既不用在后宫继续无聊还规矩活着,在自家儿子的府上能轻松自在多了。 坏消息就是她还得熬几十年,才能熬死康熙而出宫。 最惨的是刚穿越过来,自己整个月病得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病好后,她又要开始发愁银钱了。 “金桂,先放着吧,我还不饿。” 万琉哈氏这身体刚病好,她确实也没什么胃口。 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没什么差错,但是每天都一样,素得不行,她吃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圆脸宫女也就是金桂顿时急了,连忙劝道:“主子的身子骨才刚好,得多用一些才是。” 她看着周围,这才小心翼翼从食盒里头端出一小盅汤水。 万琉哈氏闻着鸡汤的香味不由纳闷道:“这鸡汤是哪里来的?御膳房可从来没这么大方过。” 金桂小声道:“这是德嫔娘娘特意让御膳房炖了足足好几个时辰,里面还放了几根参须。” 倒不是德嫔吝啬不肯让人放整根人参,而是万琉哈氏这身子骨才刚好,大补反而不妥,得温补为主。 万琉哈氏有些意外,之前她刚穿越过来,病得昏昏沉沉的,金桂这个宫女把自己的月银都贴上,后边的药钱却跟无底洞一样,急得夜里在门外偷偷哭。 后来金桂去太医院领了药,回来才偷偷告诉自己,说是德嫔派人送了一盒子银两,药钱是不用发愁了。 那会儿的她听了之后,躺在榻上努力翻找万琉哈氏的记忆,才想起几年前她和这位德嫔是同一年进宫当宫女的。 两人小选的时候还住在同一屋,原身性子温温柔柔,没什么脾气,不知道怎么就跟德嫔算是投缘。 后来两人陆续被康熙宠幸成为后宫的主子,但是万琉哈氏侍寝一次就被忘在角落。 跟原身不一样,德嫔就十分得宠,还生下四阿哥,今年还从庶妃被晋为德嫔。 哪怕生下四阿哥的时候,德嫔的身份不能抚养阿哥只能送去给如今的皇贵妃佟佳氏养育,如今还晋了位份,以后生下的孩子就能亲自抚养了。 可以说德嫔如今是极为受宠的,却得知曾经在一起当宫女的万琉哈氏病了,银钱不够,适时伸出援手,实在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两人这几年其实几乎没有来往,一来德嫔出身不高,在后宫晋升太快,算得上是后宫嫔妃的眼中钉了。 估计未免连累原身,德嫔很少跟她来往。 二来原身对如今的生活挺满足的,性子又是与世无争,并不打算用跟德嫔那点交情来邀宠。 索性几年内后宫来来去去,她跟德嫔当初认识的事也没几个人记得了。 哪怕这次原身病重,她也没想过去求德嫔出手帮忙。 不过要不是德嫔的话,万琉哈氏估计刚穿越过来就得一病呜呼了。 她心下对德嫔是感激的,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更别提德嫔如今在后宫过得如鱼得水,却还记得这个曾同是宫女的自己。 毕竟德嫔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对自己的出身该是更加敏感和害怕别人提起才是,却依旧毫不犹豫伸出援手,实在难能可贵。 万琉哈氏心里感慨,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味道鲜美极了,很快喝了个底朝天。 金桂看自家主子喝完鸡汤,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劝着她动了几下筷子,好歹用了点饭菜,这才把余下的收拾干净了。 对这个贴心又麻利的宫女,万琉哈氏是十分喜欢的,随口问起另外一个宫女道:“清霞呢?” 金桂答道:“回主子,清霞在小厨房煎药呢,这会儿该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瘦削的宫女就小心端着汤药进来,放下汤药后才跟万琉哈氏行礼。 万琉哈氏闻着就苦的汤药皱眉道:“其实我已经好了,也不用继续喝药了吧?” 清霞连忙说道:“御医说是得稳固一番才行,还得喝上两天。” 虽说这只是一些固本培元的汤药,喝不喝其实关系不大,不过看两个宫女担心的模样,紧紧盯着自己,万琉哈氏只得勉强点头接过汤药。 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汤药,金桂急忙送上蜜饯,不多只有两颗,万琉哈氏吃了一颗散了嘴里的苦味,剩下的一颗就含在嘴里。 这蜜饯在宫里也不便宜,还得花钱买,吃一颗就少一颗了。 万琉哈氏忍不住叹气,她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一点。 要不是病了一场,其实她也能勉强继续过之前的日子。 重华宫偏远冷清了一点,胜在远离纷争,还是就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实在宽敞舒服极了,还不必应酬别人,日子自在得很。 就是病了之后她才发现钱实在不经花,哪怕自己能跟历史上一样长寿,要是病恹恹的或是留下病根,等老了,日子再自在,身子骨可就难受了。 万琉哈氏可受不了这个,得琢磨一下要怎么稍微受宠才是。 要求也不高,起码能从庶妃晋为嫔位,成为一宫之主,年俸就要多不少。 嫔位的年俸有二百两,省着点也足够花用了。 原身是正黄旗,阿玛是五品的郎中,官职不上不下,家中并不富裕,几乎把能动用的银两都交到她手里带进宫里来。 加上庶妃的年俸紧着用也凑合,于是原身当时被宠幸后分宫,也没出钱打点一番。 宫里都是人精,眼看原身侍寝后就被皇帝忘记了,并不受宠,还不出钱打点,所以就被分到重华宫来。 可以说这里是宫里最北面的角落,跟冷宫没什么两样,康熙再怎么顺路都顺不到这里来。 于是几年下来,原身再也没侍寝,显然是被康熙忘了个干净。 加上这几年正是平三藩的紧要时候,康熙其实也没什么心思踏进后宫,只在几个受宠的嫔妃那边偶尔去一回,其他人自然是更加想不起来的。 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得不多的历史,知道康熙这人可能有强迫症,非要二十年才给后宫大封一次。 等彻底平定三藩之乱,他才想起来大封后宫。 如果错过的话,她难道要再等二十年后才能往前一步吗? 如今后宫嫔妃以下暂时分的不够细,延续了先帝的后宫制度,嫔以下还没册封的通通都叫庶妃,地位不上不下的,要到后期才会彻底细分。 皇太极和顺治的后宫,除了皇后、皇妃之外,其他通通都叫庶妃。 康熙的时候才逐渐完善,甚至还有庶妃和有名号妃嫔共存的时候。 很不幸,万琉哈氏正是在这个时候了。 庶妃跟庶妃之间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受宠的和不受宠的自然也是不同。 受宠的庶妃,哪怕还没有册封,那也是时间的问题,待遇其实跟真正的嫔位甚至妃位一样了。 比如庶妃钮钴禄氏,就是直接从庶妃被封为温僖贵妃。还没册封的时候,享受的就是妃位的待遇。 很不幸,万琉哈氏就是庶妃当中不受宠,娘家又不给力,混得有点惨了。 不受宠的庶妃可能连贵人的待遇都没有,甚至还能更低。 最惨的是,先帝的时候还有倒霉鬼到死都是庶妃,死后都没能混个名号,生前的待遇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是后宫真正的底层了,她可不想当这样的倒霉鬼了。 万琉哈氏掐指一算,如今已经是康熙十八年,等康熙二十年三藩彻底平定的时候就会大封。 到时候如今的贵妃佟佳氏被册封为皇贵妃,庶妃钮钴禄氏被册封为贵妃,另外册封德妃、荣妃、惠妃和宜妃,四妃就齐了。 前面的吃肉,后边的也能跟着喝点肉汤。 这些嫔妃上去了,嫔位就空出来,不就是她的机会来了? 万琉哈氏要做的,就是趁机挤上六嫔。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怎么晋上一步呢? 毕竟如今自己连康熙的面都见不上,也有好几年了。 不说受宠,起码让康熙想起自己来才行,总得见一下才知道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在啊! 万琉哈氏想到最后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清霞就忍不住劝道:“主子宽宽心才是,实在不行,不如去求一求德嫔娘娘?” “不可,”万琉哈氏直接就否了,德嫔好心救了自己,她还得寸进尺跑过去求人家帮忙邀宠,这就过分了。 德嫔帮忙是好心,她蹬鼻子上脸就不妥当了。 万琉哈氏想着得给德嫔送上谢礼才是,但是如今她囊中羞涩,德嫔想必什么都不缺,只好让金桂打开箱子,翻出不少布料。 她挑了一块最好的,再用上自己这边最好的丝线,花了几天绣了个荷包,上面是德嫔最喜欢的芙蓉花。 金桂看着荷包赞叹道:“主子真是手巧,这芙蓉花栩栩如生,仿佛这就要盛开一样。” 万琉哈氏紧赶慢赶的,绣得手指都僵了,这会儿清霞帮忙捏着胳膊,她就让金桂亲自送去给德嫔。 别人帮了忙,总要礼尚往来,她这也算是礼轻情意重了。 德嫔如今不缺这点钱,不代表万琉哈氏理直气壮收下就不当一回事。 暂时还不起这笔钱,先送上荷包道谢一番,等万琉哈氏的身子骨彻底恢复了,这才亲自过去再跟德嫔道谢。 不然她如今走三步喘一口气,身上还带着一点药味去拜见,总归有些失礼了。 金桂出去没多久,天色就骤然暗了下来,清霞皱眉道:“主子,这瞧着是要下雨了。” 她话音刚落,外边就哗啦啦下起雨来,眨眼间就变成了倾盆暴雨。 甚至雷声轰轰,一道雷下来,吓得清霞瑟缩了一下,急急忙忙去关窗。 突然清霞惊叫一声,万琉哈氏赶紧过去一看,只见窗外影影绰绰站着两人,被闪电一照,脸色惨白,十分吓人! “主子,这、这是……” 清霞吓得一个劲哆嗦,都说不出话来了。 “噤声,是皇上。” 万琉哈氏是经过唯物主义洗礼的人,却是没怎么吓着,还仔细看了看,脸虽然看不清,愣是发现对方的金色腰带,二话不说就带着伞出去迎接了。 还说要怎么见到康熙,果真白天不能说人,这不就来了? 2、第 2 章 康熙也是够倒霉的,原本在御花园散步,心里想着事,也就随意走着。 李德全跟在后头自然不敢吭声,免得打断了自家主子,若是耽误事那就不得了。 于是康熙不经意走出御花园往北边去,李德全也没开口阻拦。 所以主仆两人不知不觉走远了,天色突然昏暗下来,康熙这才回过神来,皱了下眉头,看着四周有些疑惑。 李德全适时解释道:“皇上,瞧着这天色就要下雨了,附近正是重华宫,不如去躲躲雨?” 康熙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李德全就上前一步,领着他往前头的重华宫去。 康熙随口问道:“重华宫是空着,还是住了人?” 李德全作为他身边的第一总管,自然对宫里的事是了若指掌,免得主子问起却是一问三不知的,这时候连忙回想了一下答道:“皇上,重华宫里住着的是庶妃万琉哈氏。” 康熙的记性不错,回想了一下就有点奇怪道:“朕记得她,万琉哈氏怎么住到重华宫来了?” 这里宫殿偏僻不说,都快北到围墙去,再往后一点就是阿哥们住的地方,万琉哈氏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李德全自然不能说万琉哈氏出身不高,娘家平平,又不受宠,手头紧没银钱打点,其他宫殿都住满了,总不能跟个高位的妃子挤在一起,就挪到后头这个偏僻的地方来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直接说的,只道:“前头的宫殿住不下,庶妃万琉哈氏又是个喜爱清净的,于是就住到这里来了。” 这话康熙一听,似笑非笑看过来,转念一想也能明白是宫里捧高踩低。 万琉哈氏不是个会来事的,也可能没有多少银钱打点,这才住到这里来,更是被自己彻底忘记了。 李德全有些尴尬,赶紧上前去拍门。 然而外边雷声轰隆,拍门声被遮盖住,压根就听不见,无人来应门。 李德全心里都想骂人了,知道重华宫这么偏僻的地方,估计也就万琉哈氏一个人带着宫女住在这里。 宫女恐怕都不多,按照庶妃的身份,伺候的人不多,这会儿下雨肯定都窝在里头,听不见也就无人应门了。 眼看着雷声更甚,雨也落了下来。 李德全生怕康熙淋着雨有个好歹,只得无奈道:“皇上,这雷声太大,里头的人恐怕听不见,只能绕道后边去。” 主仆绕到后边,正巧碰见大开的窗户,有宫女正倾身关窗。 李德全喜不胜收,赶紧带着自家主子过去,正好闪电一下,昏暗中照得人脸色惨白,那窗边的宫女吓得尖叫出声,引来了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过来一看。 他一眼就看出这宫装女子很可能就是万琉哈氏,要她也尖叫一声关紧门窗,把皇帝拦在外头,这难得面圣的机会就要错失,还可能真要老死在重华宫里。 好在这位万琉哈氏的胆子不算小,呵斥宫女一声,就赶紧带着伞出来相迎。 康熙只站了一会,倾盆大雨落下,他从头到脚都湿了,万琉哈氏比较娇小,垫着脚打伞,迎着他进重华宫,赶紧用帕子给康熙擦了擦,却是不够的。 她顿时发愁,毕竟这重华宫康熙就没踏足过,他的换洗衣服自然是没有的。 李德全去外头走了一圈,很快就送了干净的鞋袜和衣服过来,叫万琉哈氏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两眼。 真不愧是康熙身边第一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这么快就弄来替换的干净衣服和鞋袜。 万琉哈氏这才放下心来,给康熙擦着湿了的头发,才有心思观察这位后世的千古一帝。 这时候的康熙才二十多岁,算是十分年轻,眉目清俊,却是不怒而威,眉宇间的气势就不是一个年轻人能有的。 不过这会儿的康熙看着不大,却已经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帝了,身上积威极甚。 万琉哈氏只看了两眼就低下头,吩咐浑身不自在的清霞去煮姜汤,正好生火烧热水给康熙简单洗一洗,去一去寒气了。 这里条件有限,就只能委屈康熙了。 清霞刚才在窗边吓得差点大喊鬼啊,幸好被万琉哈氏喝止了。 不然当着皇帝的面上,大喊他是鬼,清霞这脖子上的脑袋就要保不住的。 这会儿清霞浑身不安,被万琉哈氏吩咐去煮姜汤,顿时松一口气,麻溜跑去小厨房了。 在万琉哈氏吩咐的时候,康熙也抬头看了她两眼。 万琉哈氏娇小秀美,如今脸色有些苍白,多了几分羸弱,眉宇间却没有多少忧愁,反而落落大方。 他想到刚才在窗边的事,不由问道:“你这胆子倒是不小,刚才你的宫女被吓得快晕过去了,你倒是不怎么害怕?” 月黑风高夜,天色昏暗,倾盆大雨,两个陌生人靠近,闪电雷鸣,照在脸上惨白,别说两个羸弱的年轻女子,孔武有力的大汉都要被吓一跳才是。 然而万琉哈氏丝毫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居然还能在闪电雷鸣那点光亮中辨认出康熙的金色腰带,认出他的身份来,实在叫他意外。 万琉哈氏一听,心想她一个社会主义出生长大的人,自然没什么怕的。 另外就是,如果这世上有鬼,难道不是她这个穿越到原身上,算的上是孤魂野鬼的自己了? 要怕的,也该是怕她吧! 不过这些自然不能说,万琉哈氏就含糊道:“皇上,我心里没鬼,自然没什么好害怕的。” 心里没鬼,自然不怕鬼敲门了。 “更何况,人总是比鬼还可怕的。” 这话让康熙更惊讶了,忍不住笑道:“你说得对,心里没鬼,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虽说万琉哈氏看着瘦弱,这胆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还相当有见地了。 康熙进重华宫之前,还以为会见到一个哭哭啼啼,或是怨天尤人的万琉哈氏,没想到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重华宫倒是自在,还依旧有这样的心性,叫人刮目相看了。 姜汤没多久就被清霞送了来,万琉哈氏看清霞的手都哆嗦了,免得她在康熙面前失礼,就伸手接了过来。 另外她还倒了一杯温水,等康熙喝完姜汤后也能漱漱口了。 清霞这才去厨房提着热水去后头,她力气不大,只能一次提半桶水。 李德全看她不知道要跑几回才把热水送完,只能跟着过去帮忙,左右手提着一桶热水,看着颇为轻松。 他去厨房的时候还顺道问了几句,清霞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而且问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于是李德全旁敲侧击,就明白重华宫里伺候万琉哈氏的宫女居然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帮忙跑腿出去了,只留下清霞一个人忙前忙后的。 他跑了两趟就把热水送完了,省了清霞不少力气。 万琉哈氏也忍不住多看两下,李德全这位康熙身边的大红人,干活的时候居然十分麻利,力气还不小。 李德全回来站在康熙身边耳语了两句,康熙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万琉哈氏还以为是热水送的慢,康熙穿着湿衣服不痛快,正想着要怎么给清霞开脱,就听康熙问道:“你这里只有两个宫女伺候?” “啊……是的,”她一时愣住,小心翼翼答道:“金桂让我吩咐去跑腿了,想必被大雨拌住脚,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这回答的,完全是担心康熙责难两个宫女怠慢了她。 李德全听得无奈,他原本还提着心,以为万琉哈氏要开始告状了,然而……就这? 康熙也是无语,问道:“你身边只有两个宫女,就没跟贵妃说一说?” 如今万琉哈氏身边只有两个宫女伺候,难道就不觉得太少了一点吗? 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才答道:“确实内务府原本给了四个宫女,另外两个在过来之前病了,病得说是不重,休养一阵子才能过来。若是我不答应,换了别人,她们就不能回来了。” 言下之意,原身当初心软,一听这两个宫女因为生病,自己换了人,她们可能就没了去处,于是就答应缓一缓。 这一缓居然就缓了好几年,也是她想不到的。 原身之前还记得,内务府那边推脱,说是宫女不够用。 她去求见贵妃的话,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而且也担心自己跟贵妃告状,回头内务府就给穿小鞋,在别处尤其吃食上克扣。 后来原身渐渐都忘了,她过来的时候病着呢,只回想关键的记忆,哪里想到还有宫女缺了的事。 看万琉哈氏一脸懵懂的样子,康熙挑眉道:“贵妃掌着后宫内务,这种事不该会忽略过去,想必是有人欺上瞒下了。” 她一听,连忙点头了。 万琉哈氏确实是这么觉得的,贵妃跟她又没仇,也没必要跟自己一个庶妃过不去使绊子的。 如果她极为受宠就算了,自己又不受宠,贵妃何必为难万琉哈氏,还坏了贵妃自己的名声? 不过要不是康熙阴差阳错来了重华宫,其实万琉哈氏身边只有两个宫女的事也不算什么。 如今后宫制度还没完善,全是康熙说了算。 只要康熙看不见,不受宠的庶妃身边只有两个宫女伺候也不算坏了规矩。 毕竟在宫里,康熙才是那个规矩了。他觉得少了,那就是少了,他没看见不觉得,那就没有少了。 康熙看万琉哈氏极为赞同,丝毫没埋怨贵妃的样子,也是十分惊奇,就答道:“如此,回头朕让人查查,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万琉哈氏点头,见热水都备好了就道:“这事不着急,皇上还是赶紧洗一洗,泡一会热水去一去寒气才是。” 比起她缺的宫女,他的身子骨更重要吗? 这话叫康熙心里颇为满意,他的眼力劲不错,能看得出万琉哈氏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确实对宫女的事不着急,于是康熙就起身,李德全站在原地看向万琉哈氏。 万琉哈氏一脸无辜看了回去,李德全恨不能挤眉弄眼提醒她。 幸好清霞适时开口提醒万琉哈氏道:“主子,李伴伴身上的衣裳也湿了,该去换一换才是。” 言下之意,李德全要去换衣服,伺候康熙洗澡的活就得落在万琉哈氏身上了。 主子,赶紧支棱起来啊!难得跟皇上亲近的机会,指不定就能翻身了! 3、第 3 章 清霞作为宫女,已经跟万琉哈氏绑定了,主子越是受宠,她们这些宫女才算是跟着鸡犬升天,自然盼着自家主子好。 李德全看了清霞一眼,虽然万琉哈氏这个主子有点迷糊,好在身边的宫女聪慧又忠心。 万琉哈氏原本完全没想到这茬,被清霞一说,她只好接话道:“确实,清霞等会给李伴伴也送一碗姜汤,莫要着凉了。” 说完,她才跟在康熙后头,伸手给他解盘扣,费老劲才解开,硬生生折腾出一头汗来。 康熙就看着万琉哈氏认真却笨拙给自己解了很久的盘扣,感觉还有点新奇,毕竟在后宫里头像她这样笨手笨脚的人实在不多。 万琉哈氏费了老大劲总算把盘扣解开了,抬头对上康熙饶有兴致的眼神,恨不得把手里脱下的外袍扔他脸上去! 她心里默念这个是顶头上司,最大的boss,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这才忍住了。 等万琉哈氏放好衣服,康熙已经坐在浴桶里面正闭目养神。 还别说,康熙虽然一直在宫里,却是练武之人,瘦却是精瘦,身上有着薄薄的肌肉,可以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相当有看头。 她欣赏了两眼,这才拿着手帕沾了水吭哧吭哧给他擦背。 康熙愣是给擦得睁开眼,无奈道:“你再用力一点,朕后背这层皮都要给你搓下来了。” 他接过帕子只能自个来,随意擦了擦,瞥见万琉哈氏刚才擦了几下又是一头汗,脸色更白,知道她身子虚,就没叫万琉哈氏继续动手。 三两下洗完,康熙倒也不至于没人伺候就什么都不会,自顾自穿好万琉哈氏递来的衣服问道:“你这脸色不怎么好,御医来看过了吗?” 万琉哈氏点头道:“御医来看过了,我之前着凉染了风寒,如今已经大好了。多得德嫔出手,不然药方里头那些贵重的药材我都要用不上的,就没这么快痊愈了。” 康熙有些意外她在这时候提起德嫔,就看了万琉哈氏一眼。 万琉哈氏担心他误会就解释,两人刚进宫小选的时候认识的,虽说已经她们几年没怎么联系:“德嫔心善,得知我病了一段时日,药钱不够就让人送来添上,还特意让御膳房炖了鸡汤送来给我补身。\" 康熙回想了一下,两人确实是同一年进宫。 德嫔如今住在永和宫,万琉哈氏却住在偏远的重华宫里,两人的地位是天差地别。 万琉哈氏却丝毫没有一点嫉妒和怨愤,还满脸对德嫔念旧情伸手帮忙十分感激的样子。 康熙知道后宫的嫔妃们倒不至于剑拔弩张,关系却也没亲近到哪里去。 尤其德嫔原本地位低微,虽然晋升很快,依旧是十分谦卑的性子,生怕行差踏错被人拿住把柄,跟其他宫妃的关系只能算不好不坏,都不怎么亲近。 她会出手帮万琉哈氏确实够稀奇的,估计是因为德嫔是个念旧的,万琉哈氏这几年也确实没给德嫔添过麻烦,更没有打着跟她认识的名号招摇,才愿意帮忙。 而且对万琉哈氏那是一笔救命钱,对德嫔如今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罢了,随手给了也不心疼,就是顺手而已,算是结个善缘了。 德嫔可能都没想着让万琉哈氏还这笔钱,就当是日行一善的。 也就万琉哈氏满脸感恩戴德的样子,叫康熙不由挑眉。 尤其万琉哈氏被撵到这跟冷宫没什么区别的重华宫来,要不是康熙因为避雨无意中过来,恐怕她还得好几年见不着自己。 这么难得的机会,万琉哈氏不该抓紧让康熙留下深刻印象,最好叫他心里欢喜,那她才能离开这个重华宫,或者重新受宠,过得比之前更好了? 怎么这时候万琉哈氏居然提起德嫔来,在康熙面前给德嫔做脸,活生生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是傻呢还是傻呢? 不知道被康熙心里定义自己傻乎乎的万琉哈氏心里其实也没多想,只康熙忽然提到她生病的事,万琉哈氏自然而然就提起德嫔来了。 毕竟万琉哈氏不说,回头康熙肯定会让人查,必然也会知道的,还不如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好,免得有人添油加醋就不美了。 不然皇帝心里大多疑心重,又喜欢想得多,会不会觉得德嫔出手帮忙,万琉哈氏居然没提,想必也是个不知道感恩之人,那这一次难得会面留下的印象岂不是要变差了? 她不求在康熙心里留下多大的印象,只要不是坏印象就好。 康熙对后宫还是挺公道的,一碗水都尽量端平,看见万琉哈氏被弄到这么偏的重华宫来,回去后肯定会想办法让她好过一点。 这一点万琉哈氏还是能确定的,所以也没表现太出格,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康熙换好衣服出去,外边的狂风暴雨也停了,看来是雷阵雨。 万琉哈氏还以为康熙只是避雨,雨停了,自然而然就要离开。 哪知道他坐了下来,李德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吩咐的,御膳房那边已经派人送了晚膳过来。 她是吃过了,康熙之前在御花园溜达,显然是还没用的。 哪怕万琉哈氏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还是要跟着坐下帮忙给康熙布菜。 康熙摆摆手,示意李德全来布菜,让万琉哈氏坐下跟着吃一点。 皇帝的御膳自然跟万琉哈氏这几天吃的不一样,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了。 她刚才不饿,如今看着又有点饿了,于是从善如流拿起筷子跟着吃了起来。 这个红袍大虾不错,那个冬笋鸭肉很鲜,哪怕是一道青菜豆腐都有滋有味。 吃过这些,万琉哈氏感觉自己这几天吃的就是猪食了。 她开始发愁,吃过这些,以后那些猪食还咽的下吗? 都说从奢入俭难,确实如此了。 康熙虽说在用饭,余光还是看着万琉哈氏。 她起初吃着十分欢快,一脸满足,久了开始皱眉,如今一副发愁的样子,康熙不由奇怪道:“怎么,这些菜不合口味?” 万琉哈氏一听,摇头道:“这一道道菜味道极好,就是太好了,回头吃我自己的饭菜恐怕就要不习惯了。” 康熙好笑,她唉声叹气就为了这个? 若是其他人,康熙还会琢磨对方这么说,是不是暗示还想再跟他一起用饭。 万琉哈氏发愁的样子却太真实了一点,确切是在担心以后吃不下自己的饭菜,叫康熙忍不住发笑。 “这有什么,回头让御膳房给你开个小灶就是了。” 之前不受宠的万琉哈氏确实吃不上什么特别的好东西,但是康熙开口了,那么御膳房就能在规制内最大范围给她做出最好的吃食来。 万琉哈氏自然听出来了,连忙笑着道谢:“多谢皇上赏赐。” 康熙看她有好吃的就满足的样子,倒是感觉比跟其他宫妃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轻松许多。 不过万琉哈氏也太没心没肺了一点,又十分容易满足,难怪几年下来还是个小小的庶妃,沉默安静得让康熙彻底忘记了。 要不是今晚的奇遇,想必康熙要很久之后才会想起她来。 用过饭后,康熙仍旧没挪窝的意思,老神在在坐着。 李德全奉上清茶,万琉哈氏一喝就知道不是她这里的茶叶。 不过重华宫好像也没什么茶叶,有的也只是陈茶沫子,根本不能送到康熙面前。 万琉哈氏都要怀疑这位李伴伴是不是身上带着置物空间,跟小叮当一样什么都能立刻掏出来。 李德全自然知道重华宫空荡荡的,不可能会有适合的茶叶,早就派跑腿的小太监回去取了茶叶过来。 担心清霞不会泡茶,他还是亲自泡的。 李德全猜测自家主子不会只来这一次,还特意让清霞在旁边看着学着一点儿,下回也知道该怎么泡茶了。 万琉哈氏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虽然雨停了,外边乌云却没有散去,很可能等会还要下雨,于是出声催促道:“皇上,眼瞧着这乌云一直不散,等会怕是还得下雨,不如先回去?” 不然等会又下雨,哪怕有伞,康熙回去估计又要湿一身,不如趁着停雨赶紧回去才是。 康熙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复杂,他还是第一次被后宫嫔妃催着回去的,若是别的嫔妃,这时候该是努力让自己留下,不就不用担心他淋着雨了? 李德全在旁边听着,眼角都忍不住抽抽,这万琉哈氏也太不按理出牌了。 清霞在旁边偷偷给自家主子使眼色,眼睛都快抽搐了。 万琉哈氏察觉到清霞欲言又止的眼神,心想康熙原本就没打算留下,没见李德全送来替换的衣服就只有一套常服吗? 如果他想留下,就该再送一套来,明早能直接穿着走的。 索性她就顺水推舟,给了台阶让康熙回去,免得两人大眼瞪小眼继续坐着尴尬。 万琉哈氏感觉自己够善解人意了,却没想到,康熙不想留下是一回事,被人催着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说完后知后觉有点要赶康熙走的意思,虽说是实话,也说得太耿直了一点。 做了好几年研究员的万琉哈氏是有话就直说的性子,这会儿只得描补道:“重华宫离着前头太远了,若是皇上今晚留下,明早去上朝也太远了一些。而且刚才皇上淋着雨,该请太医仔细看一看,好好休息才是。” 康熙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带着李德全就走了。 等主仆两人走远了,清霞这才偷偷松口气,去门外看了一眼,关上门小声道:“主子刚才就该挽留一番,让万岁爷能留下才是。如此难得的机会,让主子在皇上心里多留点印象,以后总归会想起来的。” 万琉哈氏摇头道:“皇上刚才淋着雨,就该让太医好好把脉看看才是。而且皇上会误入这边,想来是有什么紧要事想得入神。行了,人都走了,你就别多想,该来的总会来,也强求不了。” “你去外头瞧瞧,金桂是不是该回来了?” 清霞无奈点头,在外边等了一会,就见金桂匆匆回来,身上倒是没湿,显然在下雨之前就到了德嫔的永和宫。 金桂自然是见不着德嫔的,只见到了她身边的大宫女涟漪,把万琉哈氏感激的话转述一番,留下荷包就要离开,外边却突然下起倾盆暴雨。 涟漪倒不至于把人赶出永和宫淋雨,就把金桂留在茶水间喝了一杯茶,闲聊了一阵子。 看雨停了,金桂就赶紧告辞回来了。 她得知皇上因为避雨的关系到重华宫来了,不由微微瞪大眼,忍不住左顾右盼。 万琉哈氏看得好笑道:“皇上在你之前就离开了,正好你们前后脚。” 金桂满脸失望,一时心里遗憾这雨没下得久一点,自然就能把皇帝留在重华宫多一会儿了。 4、第 4 章 康熙回去养心殿,太医已经等候多时了。 太医上前行礼后给康熙把脉,半晌才道:“皇上底子不错,并没寒气入体,想必还喝了姜汤驱寒。” 这话是让康熙连汤药都不必喝了,如果要喝,再喝一碗姜汤就足够了。 康熙点点头,太医很快就退下了。 李德全不必康熙吩咐,已经让小厨房去煮了一碗姜汤过来给自家主子喝下再暖一暖身子。 姜汤这才送来,外头又是两道惊雷,很快再次倾盆大雨。 康熙看了一眼窗外,就跟万琉哈氏说得那样,这场雨没那么快停,又下了起来。 他喝完姜汤,微微眯起眼,吩咐李德全道:“让人查一查那两个伺候的宫女去了哪里,内务府那边是不知情还是被底下瞒住了。另外派人去告知贵妃,后宫的内务是她掌着,总归叫贵妃那边也亲自查一查。” 两边一合计,就能知道究竟哪一环出了问题。 李德全认真记下,只见康熙停顿下来,以为没了别的吩咐,他抬脚正要出去,却又被康熙叫住了:“还有重华宫那边,明早派人去送赏赐。朕记得库房里还有两匹底下送上来的贡品,色彩花样有些新鲜,还有一支梅花玉簪子,一并送过去给万琉哈氏。” 他今天见万琉哈氏穿得十分朴素,因为自己突然上门,她自然穿着平常的衣裳,不至于洗得花白,却也过分素净了一点。 她身上的首饰也很少,只左手戴着一个银镯子,头上就是一支檀木簪子,朴素得让康熙都要看不下去了。 闻言,李德全很是意外,毕竟万琉哈氏刚才那耿直赶人的话,他还以为得罪了万岁爷,自然不会落个好。 他心想万琉哈氏难得一次面圣居然搞砸了,回头恐怕要在跟冷宫差不多的重华宫呆很久,哪知道康熙竟然转头要赏赐她? 明早一赏赐,恐怕整个后宫都知道在重华宫被冷落了几年的万琉哈氏要重新起来了。 李德全只道圣心难测,心下隐隐把万琉哈氏的地位稍微抬了一点,这才低头告退去办差了。 康熙倒没李德全想的那样,觉得万琉哈氏说话太直爽冒犯了自己,反而万琉哈氏一直全心全意为他着想,实在难得。 后宫嫔妃们哪怕对他是一心一意,总归身后站着家族,又或者会为自己筹谋一二,这也无可厚非。 像万琉哈氏这样,也难怪好几年沉寂,想必谁想抛个橄榄枝,她估计都没能瞧出来,愣是错过了。 康熙光是想想就觉得有趣,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弯。 他见多了长袖善舞得滴水不漏的人,看见万琉哈氏这样的只觉得新鲜。 等李德全交代好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在桌案前的主子嘴角微翘,显然心情极为不错。 康熙看见他又说道:“对了,明儿让曾太医去重华宫走一趟给万琉哈氏看看。” 万琉哈氏那张小脸白得不像样子,也不知道之前风寒是不是彻底好了,若是留下病根就不妥了。 “另外让内务府看着挑两个宫女和太监送过去,重华宫就这么主仆三人,也实在太少了一点。” 两个宫女既要伺候万琉哈氏,还得跑腿。 一个去跑腿了,一个去厨房了,万琉哈氏身边就一个人都没了。 宫女不够不说,连跑腿的小太监都没有,康熙琢磨着自己后宫的嫔妃什么时候混得那么惨了? 这几年因为平三藩的缘故,他一股脑交给贵妃来打理,对后宫几乎没怎么过问,更没有精力多看一眼。 如今已经接近尾声,稍微松动了一点,被康熙知道这件事,就不能当看不见放过去了。 李德全不必亲自跑腿,吩咐门口的太监去内务府跑一趟就是了。 内务府总管是连夜忙活了起来,既要抓住底下谁瞒报,还得追问那两个病了的宫女去了哪里,更要亲自挑选合适的宫女和太监送去重华宫,一夜就没能合眼。 他第二天一早还亲自领着人去重华宫,敲门的时候,金桂开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惊得都不知道挪一步叫自己进去。 内务府总管还不好说金桂一句,只能笑脸迎人,自报家门后道了来意:“这是内务府挑出来的几个机灵人,就等娘娘亲自选一选了。” 万琉哈氏在里头正起来梳头,金桂把内务府的人请进来在前厅候着,就连忙跑进来跟她禀报。 金桂一股脑把内务府总管的话复述了一遍,外头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是一个年轻太监,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东西。 万琉哈氏认不出,金桂却是知道的,小声跟她介绍道:“主子,这是养心殿跟前跑腿的邓伴伴。” 哪怕是个跑腿的小太监,在养心殿伺候,身份自然就非比寻常了。 就连内务府总管都赶紧起身跟邓太监打招呼,邓太监只笑着对他点点头,对出来的万琉哈氏行礼后解释道:“娘娘,这是皇上的赏赐。” 没有圣旨,万琉哈氏都不用跪,直接谢恩后让两个宫女接过来就是了。 两匹花色不错的布料,能做好几件衣裳了,另外还有一支白玉簪。 哪怕万琉哈氏对首饰并不是很熟悉,也能看出这玉簪的水头很好,通体水润,摸在手里凉丝丝的。 玉簪的尾巴上还雕刻了几朵梅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半开的,还有完全盛放的,简直是栩栩如生,这雕工也是一流。 邓太监又道:“皇上有命,今儿曾太医会上门来给娘娘请平安脉。” 万琉哈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金桂上前给邓太监送上荷包,后者笑眯眯收下,这就回去复命了。 邓太监一走,内务府总管这才带人上前来,让宫女和太监分别站成一排,让万琉哈氏来挑选。 “娘娘,这些宫女和太监都是奴才再三挑选,身份清白,人也机灵听话。” 万琉哈氏看着下手垂着眼站成两排的人,脸都看不大清楚,也就让他们自个说说是哪里人,几岁进宫,之前在哪里当差之类的。 一个个说完,她就挑了两个宫女。 一个叫文雪,性子沉稳,年纪要比其他大上三四岁的样子,容貌清秀,以前是宫里的绣娘,年纪大了,眼睛不如之前,也就出了广储司。 一个叫月莹,年纪比文雪小一点,以前也是广储司里帮忙管着茶叶的,泡的一手好茶。 万琉哈氏都没让两人改名,直接还用着原本的名字,宫女的二人就定下了。 另外两个跑腿的太监,她直接就挑了两个年纪最小也是最瘦弱的。 反正只是跑腿,也不是什么粗重的活计,两个年纪小的,只要人机灵就足够了。 倒是这两人因为年纪小,估计抢不过其他人,吃的少,长得不高,下巴尖尖的,看着就跟小可怜一样。 内务府总管一看就明白,这位庶妃娘娘显然是个心软之人。 宫女年纪大了就没什么好去处,文雪这次来就是个凑数的,哪知道就给选上了。 会泡茶的月莹年纪比文雪小一点,在其他青葱一样的宫女当中却算是年纪大的了。 更别提两个太监年纪最小的,肩不能抬手不能提,大多也不会被选上。 可以说,万琉哈氏把凑数的全挑上了,也是叫人意外。 内务府总管也不好说什么,眼看万琉哈氏选完了,那边曾太医也上门来要给她请平安脉,自己麻溜带着余下的人离开的。 他出去后看了眼这冷清的重华宫,恐怕好几年来,今天是最热闹的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一时,还是会一直热闹下去。 曾太医平日是给贵妃看病的,康熙居然让他上门给万琉哈氏请脉,可见这位庶妃是真的要重新被万岁爷记住了。 万琉哈氏不知道这位曾太医的来历,只见他白发白须,年纪不小,在太医院估计呆了很多年。 他眉目祥和,上手把脉十分熟练,片刻后就道:“娘娘之前的风寒原本只是小事,就是拖得有些久,好在后来用的汤药都对症,没落下什么毛病。只身子骨有些虚了,得温补一番才是。” 曾太医说话不掉书袋,而且说得有条有理,清楚明白,万琉哈氏实在很是喜欢。 毕竟之前原身生病的时候,来把脉的那位陆太医说话文绉绉的,听得人云里雾里。 好在都是太医院出来的,太医们的水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后来万琉哈氏才知道,那位陆太医竟然是曾太医的徒弟,也是巧了。 曾太医却觉得这不是巧,毕竟世上可没有这么巧的事。 陆太医年轻,继承家里的衣钵,算是曾太医的旁支侄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万琉哈氏偏偏之前选了这个侄子来看病。 不过看重华宫的摆设,就知道这位庶妃娘娘因为不受宠,想必手里的银钱也不多,摆设很是朴素,想来也不可能有钱去打听消息,该是误打误撞才请了陆太医。 但是万琉哈氏不知道是一回事,万岁爷却必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请了曾太医过来请脉,就是看看之前年轻的陆太医出手有没对症。 若是叫万琉哈氏落了病根,曾太医也能立刻察觉而补救。如果补救不了,叔侄二人就要一起倒霉了。 若是其他太医,曾太医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过得去就是了。 但是换做自家侄子,还是在万岁爷那边过了明路的,曾太医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甚至他还得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拼命补救,是丝毫不敢怠慢一点的。 好在自家侄子虽说年轻,医术却是扎实的,用药也十分对症,叫曾太医心里很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对症就好办了,只要回头精心温补一番,万琉哈氏就能彻底好起来。 5、第 5 章 万琉哈氏听说自己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体虚,慢慢温补一番就能恢复,心里也是高兴的。 之前原身因为缺钱拖延了一段时间才请来太医,要真是耽误了病情落下病根,那她就惨了。 好在有惊无险,曾太医写下一个温补的方子。 万琉哈氏让金桂递给曾太医一个荷包,另外还想问药钱,被曾太医温和婉拒了。 他笑着道:“娘娘不必担心,这药方里的药材都不费什么钱。而且是皇上特意派微臣过来给娘娘请平安脉,自然是不敢收的。” 曾太医哪里敢收万琉哈氏的赏钱,尤其她已经捉襟见肘的时候。 至于药方里稍微贵重一点的药材,他自个掏腰包垫上就好了,这点银钱自己还是给得起的。 万琉哈氏对太医院不怎么熟悉,只以为曾太医人好,药材确实也不贵,这才不收钱的,于是没继续追问药钱,赏人的荷包却一定要给的。 不然曾太医特地跑一趟来,总不能叫人白跑了。 曾太医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转头出去的时候就见一个眼熟的小太监在重华宫外候着。 他扫了眼小太监衣摆上不显眼的一圈滚边纹路,就明白这是养心殿伺候的,看着年轻面生,曾太医也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曾太医跟着小太监到了养心殿,等了一会康熙才下朝回来,问的自然是万琉哈氏。 曾太医小心翼翼把告诉万琉哈氏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康熙只微微点头,脸色看不出喜怒,让曾太医心里更加忐忑了。 “既然如此,你来接手万琉哈氏的身子骨调理,什么时候她好了,你也不必再过去了。” 闻言,曾太医连忙应下,见康熙没别的吩咐,这才低头退了出去。 他这刚出去,内务府总管就等在外头,跟曾太医点头示意后也进去面圣禀报了。 内务府总管带着人离开重华宫后,又马不停蹄回去把心腹查到的事看了一遍,心里有数了这才敢到养心殿来。 他进去后头都不敢抬,小心禀报道:“皇上,那两个宫女病得厉害,已经挪出宫外去了,奴才连夜派人过去问了。一个已经彻底病没了,家里却没有人,让人收拾好就找个地儿葬了。另外一个伤了底子,瘦得脱了相,索性留在那边干点轻省的活计。” 两个宫女一个病死了,一个病得脱相不能回宫,外头没人禀报,宫里头也没把这两人的名字划掉。 正巧那阵子贵妃病了一场,康熙也因为三藩的事忙里忙外,几乎没踏进后宫,更没察觉这点小事,于是就此耽搁了。 前后三四年都没人察觉,哪怕是察觉后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谁都知道不起眼的庶妃连告状都不敢,底下人更是胆大包天。 内务府总管知道后也捏了一把冷汗,这会儿连忙告罪道:“是奴才失察,只知道娘娘心善,允了两人病好后才回来,哪知道底下人却玩忽职守……” 康熙眯了眯眼,听着内务府总管的意思,是把挪出宫外去安置宫人的小管事处置了,另外给万琉哈氏送去新的宫女和太监,这事就算完了。 一个小管事哪里敢欺上瞒下,而且拖了几年,这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死了,月银却没断,又是去了谁的荷包里头? 这月银每个月看着不算多,积累下来却不少了。 宫里人人盯着的地方都敢这样了,外头那些不起眼之处会不会也有? 康熙可不觉得他们如此熟练还真的只有这么一回,很可能还有别处。 内务府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让他十分不满道:“把最近几年的账本送来,尤其是宫人的月银这一块,送去户部让人查看一番,看看还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这话一出,内务府总管嘴唇一白,哪怕再想拒绝也只能答应下来。 康熙压根不给他拖延的功夫,转头就让李德全带着侍卫去内务府把账本搬过来,叫小吏尽快誊抄一份,原件作为备份,誊抄的送去户部查账。 这样回头户部查账,内务府的人也不能在上面动手脚了。 听了这话,内务府总管的脸色是彻底白了下来。 李德全在旁边冷眼瞧着,底下人欺上瞒下,恐怕内务府总管未必全然不知,而是收了底下的孝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时候被万琉哈氏戳破,内务府这才急切了起来,想着捂住万琉哈氏那边,哪想到皇上压根没打算轻轻放过? 眼前这个内务府总管,恐怕也要做到头了。 康熙这边吩咐人热热闹闹开始查账,贵妃佟佳氏那边也得到消息,脸色十分不悦。 身边的嬷嬷小心劝慰道:“都是内务府那边的人贪心,才连累了娘娘。不过皇上明察秋毫,没责怪娘娘,想必没有怪罪娘娘的意思。” 佟佳氏摇头道:“皇上不怪责是一回事,我没有尽职是另外一回事,怎么都要亲自告罪才是。既然皇上在内务府那边查账,咱们这边在后宫也查一查,尤其偏远宫殿,身份低微的庶妃们,别是被底下人也克扣了。” 像万琉哈氏这样宫女挪出去,却心善等着对方回来的还是少,大多恐怕是在吃食穿戴上有所克扣了。 哪怕佟佳氏再三派人盯着一点儿,也可能会有差错,以前觉得自己如此勤勉,后宫内外都仔细着,如今她也是说不准了。 与其被皇上派人查出来,还不如她的人查出来告知更好,也算是努力弥补了。 佟佳氏想了想又道:“另外派人给万琉哈氏送一笔银两,想必她病了一场,手头有些紧了。德嫔都做了好人送了银钱,叫皇上知道了,我也不能没有表示。库房里有一匹不错的双面绣布料,是苏州的贡品,也一并送过去,当做是我的赔罪了。” 万琉哈氏这事短短一夜,后宫上位的嫔妃们就没有不知道的。 康熙送了两匹布料,佟佳氏就不好越过康熙去,于是只送了一匹,却是上好的布料。 这苏州双面绣的贡品送进宫里来的不多,佟佳氏也只有两匹,一匹已经裁了衣裳,余下的这匹送去给万琉哈氏正好。 嬷嬷知道佟佳氏很是喜欢这布料,尤其是康熙特意让人送来的,不由劝道:“娘娘,库房里还有别的布匹,也未必要送上这匹的。” 佟佳氏笑着摇头道:“嬷嬷听我的,就送这一匹,不然皇上还觉得我不够有诚意了。只是一匹布罢了,哪里比得上皇上对我的印象?这时候可不能小家子气了,要送就得送最好的。” 既然是赔罪,那就得送最好的才行,不然哪里算得上有诚意呢? 嬷嬷听罢,就去库房取了布料,亲自送去重华宫了。 万琉哈氏感觉这一天自己一向冷清的重华宫难得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 先是康熙派人送来赏赐,然后是内务府总管来送新的宫女和太监来,接着是曾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再之后是贵妃身边的心腹嬷嬷亲自送来赔礼,说是没能注意到重华宫这边少了人伺候,哪怕贵妃不知情却是失察了。 一介贵妃居然如此放得下身段,哪怕底下人欺上瞒下,依旧是她这个管着后宫的人错了,错了就赔罪,送的布匹一看就是极好的,显然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可谓诚意满满了。 当然,贵妃这赔罪的姿态不是真的觉得对不住万琉哈氏,而是做给康熙看的。 万琉哈氏心知肚明,面上诚惶诚恐收下赔礼,让金桂送走贵妃的心腹嬷嬷。 她正想着终于能歇口气,又听月莹来禀报,说是德嫔那边的大宫女流华来了。 她听着心里叹气,今儿看来自己就别想清净了。 流华进来行礼后,没有寒暄太久,就利落说明了来意:“德嫔娘娘之前也没想到内务府竟有人如此大胆,担心庶妃娘娘气着了,若是气坏自己就不好了。” 万琉哈氏笑着道谢:“德嫔娘娘有心了,正巧贵妃娘娘之前派人送来些银两。之前叫德嫔娘娘破费了,这些就麻烦流华姑娘带回去。” 流华可不敢接,摇头道:“这奴婢不好收下,回头德嫔娘娘责怪奴婢就不好了。” 她行礼后就麻溜跑了,生怕多留一会儿,万琉哈氏就要把银两塞过来一样。 万琉哈氏看得失笑,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银两咬手,把流华这大宫女吓得都花容失色了。 好在原身之前在后宫实在太没存在感,除了跟德嫔是同年进宫,勉强说是有点交情之外,跟其他嫔妃是彻底没有了。 加上她一直在重华宫很少出去,跟其他人更是很少见面说话,哪怕请安的时候也是低着头不吭气。 这会儿很多人好奇万琉哈氏究竟怎么重新入了康熙的眼,哪怕没让康熙留夜,第二天还眼巴巴送来赏赐,却是没有借口来问了。 倒是有人见德嫔派了身边的大宫女去重华宫,不免来打听一番。 不过都被德嫔四两拨千斤给含糊过去了,其他人又不敢在康熙和贵妃那边打听。 好在过了几天,户部那边没日没夜查账,终于是翻了一遍。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也只能对对账目有没出入,再对一下人数,然后就发现不对了。 户部尚书禀报给康熙,后者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康熙摆摆手,示意户部继续查,转头就让李德全去重华宫请万琉哈氏过来。 万琉哈氏清净了几天,被李德全亲自上门请自己去御书房,顿时十分惊讶。 她还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毕竟康熙和贵妃都给了自己补偿,内务府也补上了人,怎么还有后续? 6、第 6 章 等万琉哈氏到了御书房,康熙没急着开口,只打量了她几眼,示意人坐下:“你这脸色比前几天要好一些了,看来曾太医给的温补方子很是对症。” 闻言,万琉哈氏笑着点头道:“是,曾太医每天都到重华宫请脉,好调整一下药方。” 可以说曾太医是十分尽心尽力,每天把脉来调整药方,才让她恢复得这么快了。 万琉哈氏今早看着镜子里头的人终于不是面色惨白,而是带着点红润了。再养一养,她这脸色就能白里透红了,下巴也不会那么尖。 康熙点点头,对曾太医还是满意的,转头提起了正事:“内务府那边查了下账,宫里除了你的重华宫,其他几个庶妃,还有冷宫那边也缺了一些人,人不在,月银却是按月发了。” 他没说的是,除了宫里,另外还有畅春园和几个行宫的人数都是对不上,人挪走了,名单上却没有划掉,月银依旧发放。 账本是刻意做平了,但是可能以为没有人会仔细查,在修缮和打扫的人数上就没有刻意改,户部一查就对不上了。 明显人是少了,可是月银却多了,往回一看这账目就能看出端倪来。 万琉哈氏一听不由吃惊,这不是吃空饷吗? 她小声嘀咕,康熙还是听见了,有些惊讶地挑眉道:“你还知道这个。” 军队里也有这个问题,毕竟上战场的时候有人失踪了,可能被俘虏,也可能死了。 战场尸横遍野,有时候都分不清敌我,或者尸首不全辨认不出来,就有将领没划掉失踪或者死掉的士兵而吃空饷。 虽说康熙已经尽量派人盯着,随军都有监军,却还是因为战场讯息万变,将在外有所不受,打上一个时间差。 之前几年平三藩,前线乱糟糟的,消息纷杂。 康熙起初不知道,也是最近才渐渐发现端倪。 大前年耿精忠率部投降,前年尚之信投降,去年称帝半年的吴三桂也病死了,康熙才感觉缓过气来,如今也能腾出手来整治一番。 大军那边就算了,如果万琉哈氏这边不是因为他误打误撞避雨去了重华宫,宫里和园子有人偷偷把多出来的月银收进自己口袋的事还未必会被揭开。 其他几个庶妃也是不受宠的,哪怕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告状的。 一来她们跟谁告,出去就能见上贵妃或者康熙吗? 哪怕告上了,然后呢? 一时惩罚了内务府,可能撤掉几个管事就算了。 但是她们以后还得活,就得仰仗内务府,根本不敢得罪。 万琉哈氏想了想原身确实也是如此,哪怕后宫如今掌着内务的是贵妃,她也不可能一个人亲自来,什么都盯着,自然得用人,这些人都是内务府的。 可以说得罪了内务府,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内务府那些欺上瞒下的人估计也是觉得没人敢告发,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哪知道一个月黑风高夜,康熙会忽然出现在重华宫呢? 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康熙倒也不觉得胆小不敢告发的万琉哈氏和其他嫔妃们有什么错,毕竟不说后宫嫔妃,就是他自己的衣食住行都依赖内务府。 他把万琉哈氏叫来,告知此事,也是叫她心里有数,算是给了一个交代。 “内务府总管朕已经撤掉了,底下人也清理了不少,都在慎刑司里慢慢交代了。至于你们缺的那些人,内务府给你补上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康熙自然是知道内务府都送了什么人来,万琉哈氏又留下了哪些。 他跟内务府总管想的一样,万琉哈氏竟然留下两个年纪大的宫女和两个年纪很小的太监,实在是太心软了一点,以后怕是要吃亏的。 康熙正想着,抬头却见万琉哈氏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万琉哈氏脱口而出道:“在想编号。” 这答案倒是出乎康熙意料之外:“什么编号?” 万琉哈氏是想到以前在实验室的文件,未免放错都会贴上编号,每一份资料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找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而且编号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的,一旦缺少一个编号,立刻就能发现。 文件资料是这样,人不也是吗? 只要给每个人一个固定的编号,按照编号来发月银,那么就能立刻发现多了还是少了人的。 每个人记住自己的编号,哪怕是总管知道底下人数是多少,却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编号。 想要随意安插别人进来,又或者想要把多出来的月银塞进自己的口袋,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万琉哈氏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样一来,未必真的能彻底遏制莫名顶替和拿走别人月银的事,起码也能收敛很多。 康熙一听,却想得更多。 这样的编号其实在暗卫当中已经用上,却是取代名字。 毕竟这些暗卫一直见不得光,名字就是代号,死了话就会换上新人,依旧是一样的代号,不必皇帝分神去记住不一样的名字。 若是用在大军当中,让所有士兵都有编号,吃空饷的事确实能够遏制不少。 哪怕是有人在战场上牺牲了,尸首不全或者面容损毁无法辨认出身份来,他们身上只要有编号的木牌,就能立刻确认身份。 唯一的问题是,士兵们大多不识字,若是用编号,他们哪怕能读却未必能辨认出来。 拿着属于自己编号的牌子,他们可能都认不出来的。 万琉哈氏就提议道:“皇上,不如用阿拉伯数字,就要容易得多了。只有十个数字,变化一番就能有许多的不同的编号,士兵学起来也比识字要简单得多。” 她记得明末清初的时候,不少学者就开始大量翻译西方的著作。 其中一位李学者跟利玛窦一起翻译了一册西方算数的著作,里面就有关于阿拉伯数字的。 按照康熙喜欢西学,对此应该并不陌生。 康熙倒是意外万琉哈氏连这个都知道,不过她的阿玛拖尔弼是个爱书成痴之人。 因为囊中羞涩,拖尔弼只能跟人借阅书籍然后誊抄下来。 他的府邸不大,却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建了藏书阁,这事就连康熙都听闻过。 所以拖尔弼的女儿饱读诗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万琉哈氏之前年轻又羞涩沉默,不爱说话,如今性子倒是比以前要活泼一些,他才发现万琉哈氏像足了她的阿玛。 康熙沉吟片刻道:“我记得翰林院的书楼里就有利玛窦留下的手抄译本,让人去取了来。” 万琉哈氏就知道,康熙不可能不清楚这本书,宫里更是留了最先的译本。 翰林院很快就把书册送了来,放在锦盒里头,打开里面的书册有些许泛黄。 康熙看了一眼又问了,得知翰林院有誊抄的备份本,也让人送了来,递给了万琉哈氏。 万琉哈氏满脸惊讶接过来,康熙就笑道:“刚才看你的眼珠子都快落在锦盒里头,显然是想看看这译本。拿去吧,晚些看完再送回来。” 这话深得她心,哪怕只是誊抄本,以前也只能在博物馆稍微看看封面罢了,能看看里头还真是难得。 博物馆哪怕收藏再好,历经岁月之后,书籍里面不是泛黄就被虫蛀,只留下残页,也看不了多少。 如今能到几百年前看到完整的译本,万琉哈氏欢天喜地道谢,翻开誊抄本就看了起来,完全忘记自己在御书房这件事,更忘了康熙就在旁边。 康熙也不意外,阿玛是个书痴,看来万琉哈氏也是。 两人安安静静分别看着手里的译本,康熙很快就翻到提及阿拉伯数字的地方,跟他印象中一样,确实简单易懂,作为编号是再适合不过了。 士兵们只要记下几个一笔就能写完的简单数字,比识字确实要容易得多。 但是要整编整个军队,让士兵都记下自己的编号却是个大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暂时先把编号弄好,以后大军班师回朝,再慢慢让士兵记下编号才是。 军需是由工部、兵部和户部,三部一起统筹,那么先让三部的官员熟悉阿拉伯数字,再做出编号,把编号跟士兵的身份挂钩起来,重新做个军册。 一式三份在三部,哪个部想动手修改都没那么容易。 因为编号是顺着下来的,若是其中一个改了,后边就得跟着改才行。 康熙仔细琢磨一番,只觉得编号这事着实不错,就打算让李德全叫几个重臣来商议此事。 他抬头却见万琉哈氏还坐在不远处看书,看得是如痴如醉,康熙不由好笑道:“去请户部、工部和兵部的尚书,另外还有索额图和明珠过来。” 康熙又指着对面道:“叫人送来屏风,放在那边。” 李德全明白,他这是让人立上屏风,不打扰万琉哈氏继续看书了。 他麻溜让两个小太监抬了屏风过来,挡着万琉哈氏,一边派人去请了几个大臣过来议事。 大臣们不是第一次被请来御书房议事,还是第一次看见御书房里多了一座屏风,里面影影绰绰显然有人在。 会用屏风挡着,想必是哪位娘娘过来了,却被康熙留下来,着实难得。 不过大臣们心里好奇,面上都是不显,也没打算多打听。 李德全还留了个小太监在屏风后边伺候,免得万琉哈氏连个斟茶递水的人都没有,更担心她发出什么声音打扰到皇上议事的时候,也有人能够提醒一二。 只是他想得多了,屏风后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压根就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康熙提出编号之事,大臣们正低头沉吟,索额图表示得最快,拱手道:“皇上英明,此事极好。既能约束底下人,也能把士兵的身份弄得明明白白,不担心有人冒名顶替。” 如今军需造册比较简陋,士兵们登记的就是名字和籍贯居多,若是同乡之间还能认出相貌和口音,不是的话就很容易被奸细冒名顶替,将领们压根辨别不出来。 7、第 7 章 其他大臣见索额图表态,也纷纷表示赞同。 纳兰明珠自然不能让索额图抢了风头,摸着胡子说道:“皇上,此法虽好,要推广到军中却是不容易。毕竟士兵们大多不识字,让他们学这些新的字符未必乐意。” 他既提出问题,自然心里也有了解决之法,一并说出来道:“依臣之见,有罚也有赏,才能让士兵们尽快记牢。” 罚的话自然是杖责,在规定的时间内没能背熟就要惩罚,上头的长官也要跟着一起受罚。 赏的话是给前面三个最快记熟的人一笔赏钱,连带上头的长官也一起得赏。 赏罚都要连带长官,长官自然不敢偷懒。 没人愿意被罚,长官更是尽心尽力让底下所有士兵都背下编号。 赏赐就像是骏马面前吊了根萝卜一样,长官和士兵都要更积极了。 康熙点点头,感觉这个主意不错,编号和赏罚之事就定下了,至于细节就是这些大臣回去写折子斟酌一番再送上来,让他看看再拍板了。 索额图是赫舍里氏,也是康熙那位去世的第一位皇后的叔父,早年就跟着康熙,跟他的关系自然要亲近一些,忍不住发问道:“皇上怎的忽然想起用这阿拉伯数字作为编号了?” 毕竟这东西实在太偏门了一点,索额图知道一点却没有深入了解过,康熙忽然提出来,叫他不免有些惊讶。 康熙也不瞒着他们,直接道:“是万琉哈氏提出来的,朕觉得不错就用了。” 索额图努力回想,才记起万琉哈氏这么个不起眼的庶妃。 万琉哈氏默默无闻好几年,怎的忽然就跟康熙亲近了起来,还让康熙接纳了她的建议? 纳兰明珠的记性也不错,笑着道:“微臣记得这位娘娘的阿玛是拖尔弼,想必是个博览群书的才女。” 被他一提,其他人哪怕不知道万琉哈氏,拖尔弼这个有名的书痴却都是清楚的。 阿玛如此,女儿也爱看书就不是什么稀奇事,知道这么个稀里古怪的偏门阿拉伯数字就更不奇怪了。 纳兰明珠顿时明白,这屏风后边是哪位娘娘了。 不是别人,竟然是沉寂了好几年的万琉哈氏。 索额图也想到了,心里不免意外,又觉得回去后要夫人进宫来打听一下,这万琉哈氏究竟如何重新入了康熙的眼? 回头他得知是康熙无意中走到北边的宫殿,因为突然暴雨去了重华宫避雨,万琉哈氏才被重新记起。 短短两天功夫,万琉哈氏不但让内务府直接换了不少人,还得了康熙和贵妃的赏赐,又能进御书房来,实在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索额图只道万琉哈氏的运道要来了,是谁挡都挡不住的。 后宫嫔妃不缺有才的,更不缺美貌和善解人意的,能不能得宠,有时候缺的就是这一分运气了。 不过这运气能不能持久,还得观望一番才行。 万琉哈氏不知道索额图已经把自己纳入观望的人选里头,这时候把不厚的译本迅速看完,还有点意犹未尽地合上书册。 她抬头感觉御书房里面安安静静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座屏风,顿时一头雾水看向身边面生的小太监。 小太监连忙说道:“奴才小善子见过娘娘,娘娘低头读书足足一个时辰了。” 这一个时辰万琉哈氏是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书册十分沉迷,连外头的声音都听不进去,完全进入忘我的境界,小善子也是佩服的。 这里可是御书房,他见过的娘娘不少,还没见过谁跟万琉哈氏这样自在,当做自家书房一样看书看得头也不抬。 别说紧张,估计万琉哈氏都快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还真有点忘了,这会儿想起来,赶紧出了屏风。 康熙见着万琉哈氏终于看完书知道出来了,不由好笑道:“你这是看完了?” 万琉哈氏看他居然有点笑的模样,显然没有生气,就笑着点头道:“是,我这一看书就忘了其他事的毛病,还请皇上原谅则个。” 康熙对爱书之人的印象不差,毕竟他也是爱书的,也看得出万琉哈氏是真心喜欢读书,一读就沉迷,把什么都忘了。 “既然喜欢,这誊抄本你就带回去仔细再看看,刚才只囫囵看了一遍吧?” 想必万琉哈氏以为不能带走,于是拿着书就拼命看完。 果然她满脸惊讶,谢恩后就高高兴兴拿着书,脸上笑容灿烂。 康熙感觉万琉哈氏得了这本书,比送她珠宝首饰还要高兴。 而且编号的事她提了一嘴好像就彻底忘记了,也没记得跟自己讨要好处。 康熙无奈摇摇头,只觉得万琉哈氏这样赤城之人,难免总会吃亏,自己得让人多盯着点才是。 他忽然问起一事来:“你之前在内务府挑选的宫女和太监,宫女年纪大了一些还算稳重,两个太监年纪太小,只怕做不了什么粗活。若是你想换的话,索性让李德全替你选两个得用之人。” 万琉哈氏一听,摇头道:“皇上,不必换人,他们两个小的就好。” 她偷偷看了李德全一眼,虽然做得隐晦,却还是被康熙察觉了。 康熙挥挥手示意李德全出去,这才道:“行了,这里没别人在,你跟朕说说实话。” 万琉哈氏斟酌地说道:“宫女年纪大一些,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更是看过许多,自然要规矩不少,没必要再费心教导。至于太监的话,年纪小的反而好,年纪大一些的大多为了好过一点,已经认了亲跟了人。” 她说得含糊,康熙一听就明白了。 后宫伺候的人当中,宫女方便伺候嫔妃们,哪怕不被重用,等年纪大一些也能出宫去。 可是用太监的嫔妃就少多了,所以他们是要削尖脑袋进去。 每个宫殿用太监的人数少,余下的人没了去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们想要进殿里伺候,得贵人青眼,就要有人引荐才是。 之前进了宫殿的那为数不多的太监,就是最适合的引荐之人。 但是他们为何要给陌生的太监引荐,回头抢了自己在贵人面前的位置,比自个更得脸,对方就翻脸无情如何是好? 于是很多就认了干亲,做了徒弟,做了干儿子的。 太监们之间就形成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者就不敢轻易背叛,免得没挣个好去处还要丢了性命。 太监得一辈子留在宫里,不像宫女还能出去过普通人的日子,所以他们只能拼命往上走,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年纪大一些的自然都已经认了干亲,跟了派系,但是年纪小一点的太监想必还没有。 尤其年纪小又瘦弱,摆明是被排斥且没有后台的,这样的小太监,万琉哈氏才敢用了。 不然谁知道这些太监里头,会是谁的干亲,又是谁的眼线呢? 康熙对后宫太监这些关系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却没有加以制止。 因为能到他跟前来伺候的太监,可不是认个干亲那么简单。 他们能过三关斩六将,出现在康熙面前,那本事和心性都是了不得的聪明人。 不聪明的早就在这当中给筛选掉了,前面的人也不会让一个蠢人推上来,到时候别是什么都没捞到,倒是被连累得一身腥。 康熙挑眉,难怪刚才万琉哈氏看了李德全一眼。 这事虽然在宫里不算秘密了,但是她要在李德全这个太监面前直接点破,总归有些尴尬。 万琉哈氏还以为康熙依旧不赞同,只好继续道:“那两个太监年纪虽然小一点,却十分勤快,活计都抢着做,不叫宫女沾手。等他们吃得好一点,长起来了,力气自然也就上来了。” “还有就是不怕皇上笑话,觉得我太心善,收留了这些年纪大的宫女和年纪小的太监。这几个人没有比我这里更好的去处了,他们自然比谁都要珍惜,也就对我更忠心耿耿一些。” 这事万琉哈氏没跟身边人提过,在康熙面前却没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重华宫还是太冷清了,很可能以后她也不会往上走多远,身边人若是个上进有野心的,能有更好的去处,自然是呆不久。 哪怕呆着也是不情不愿的,何必呢? 还不如留着这些没了退路的人,他们自然心甘情愿留下,还对万琉哈氏感恩戴德。 康熙听得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说道:“你倒是坦诚,原本朕还担心你这个书呆子直来直去的,如今瞧着有一点心眼,却也不坏。” 万琉哈氏听得沉默,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说她是书呆子,还是缺心眼? 万琉哈氏不知道如何接话,不过康熙知道了她的心思,也就点头道:“也罢,既然你心里有数,这些人就暂且留下。以后若是用着不顺手,再换人就是了。” 她说的那些情况确实没错,但是内务府多的是这种情况的人,如果留下的几个人不珍惜,那么就直接打回去内务府,重新换别的人来。 康熙的指骨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门口的李德全就麻溜进来了,他吩咐道:“送万琉哈氏回去,顺道提点一下身边人。” 怎么提点,如何提点,他是一个字没说,李德全却是心领神会。 康熙这是让李德全亲自过去敲打一番,让留下的几个宫人明白,是万琉哈氏心善留下他们。 他们若是不够尽心,那么内务府里多的是取代他们的人! 别觉得主子心善就好拿捏,以后怠慢了,万琉哈氏不动手,康熙却是会动手的! 康熙听出万琉哈氏还知道施恩,却不明白恩威并重才更能震慑住身边人。 不然都知道她心软,未必轻易打发他们走,一个个不还蹬鼻子上脸了? 8、第 8 章 万琉哈氏被李德全送回去重华宫,听着李德全眯着眼敲打几个宫人的话,见几人诚惶诚恐的,她脸上露出若是有所思的神色。 她也是回过味来了,康熙这是让自己唱红脸,他来唱这个白脸? 施恩有了,也得敲打一番,紧一紧他们的皮子,免得他们得寸进尺的。 康熙想得也是周到,该说他快二十年的皇帝没白干,对人心的把握实在太明白了。 很多人被施恩,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但是日子安逸久了,渐渐就会心生不满,觉得理所当然,然后开始起了歪心思。 他这是直接把火苗掐死在一开始,叫这些宫人心里明白,万琉哈氏再怎么心善软和,她背后却是站着康熙,多的是人盯着他们几个。 几人要是背地里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想跟万琉哈氏求求情就含混过去,康熙第一个就不答应! 新来的几个宫人面色惶恐,两个小太监吓得腿都软了,跪着都起不来。 万琉哈氏旁观了一会,倒也没插话。 康熙借着李德全给自己撑腰呢,她再怎么迷糊也不至于去拆台。 等几个宫人被敲打够了,打发出去,万琉哈氏这才笑着对李德全道:“有劳李伴伴特地跑这一趟了。” 李德全笑眯眯道:“哪里,这是皇上的吩咐,奴才只是过来办差罢了,当不得娘娘这一句。” 万琉哈氏想着该给个荷包,又琢磨着康熙身边的人估计也不好给,犹豫了一下,李德全已经行礼离开,回去复命了。 李德全是看出万琉哈氏的纠结,二话不说麻溜就走。 开玩笑,万琉哈氏要递出荷包来,他是收还是不收? 他收下的话,康熙知道后必然不悦,不收的话,李德全当面拒绝万琉哈氏,只怕她也要尴尬的。 所以他就赶紧溜了,回去御书房跟康熙复命,康熙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第二天折子上来,康熙看完感觉都不错。 编号的事在早朝的时候提起,有几个大臣们觉得西学再好,不如他们的汉字好,编号不如用汉字。 一来小吏们登记的时候,就不必重新学这个阿拉伯数字,要简单得多。 二来士兵们不识字,也可以不用背下自己的编号,只要把编号的牌子带在身上,这就能辨认出来。 但是索额图立刻就提出异议来:“士兵们不清楚自己的编号,那么如果有一天不留神丢失了有编号的牌子,就有人能够拿着丢失的木牌冒名顶替了。” 只要牌子而已,另外让人仿制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上面的是汉字,那就更容易仿制了。 就该用上没什么人认识的阿拉伯数字,让底下人重新学会,那么想仿制的人也得学上才是,增加了难度,好歹能够挡上一段时间。 以后若是冒名的细作都学会了这个,怎么也得不短的时日才是。 再就是细作之间彼此合作联系,想要把人随便混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索额图在折子里提出,若是士兵不幸阵亡,收回了木牌,他的编号却是不能被新的替上,而是接着在最后边上新的编号。 这也杜绝了有人借用死者的编号冒名顶替的事,哪怕费尽心思打听到士兵的身份和户籍,也无法用这个编号,自然是不可能混进来的。 可以说这编号有瑕疵之处,比如是新东西,让目不识丁的士兵重新学起来十分费劲。 还得把大军里的士兵每个人的身份和户籍跟编号对应上,再次造册,颇费人力物力。 但是利大于弊,尤其在杜绝细作和杜绝吃空饷这两方面是极为出众。 平三藩还没彻底结束,如今除了易守难攻的云贵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大致平定,却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康熙会立刻允许启用编号,为的一是杜绝细作,二是约束将领吃空饷的情况。 战役持久,国库消耗过大,还有这些小老鼠扒拉着军需往自己口袋去,是他绝不能忍的。 康熙没有明说,索额图也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在座的大臣如今稍微一想,也就能明白,再也没有反对之人。 于是编号之事就定下了,康熙的心情还算不错,让人催促户部、工部和兵部尽快拿出具体详细的章程来。 另外万琉哈氏这个提出建议的“功臣”,自然也得赏才是。 李德全过来宣旨的时候,万琉哈氏正听着金桂在安排几个新来宫人的活计。 文雪一手极好的女红,自然被分派去管着万琉哈氏的衣裳和首饰。另外一些小物件,比如荷包、手帕等的小东西,就交给她来做了。 月莹泡的一手好茶,除了平日泡茶之外,就是跟着金桂去小厨房打下手。 金桂还不十分信任这些新来的人,主子入口的东西,她得亲自盯着,不可能直接交给月莹去办。 不过让月莹跟着打打下手帮帮忙,还在她的眼皮底下盯着,这还是可以的。 另外两个小太监年纪小,就只能跑跑腿,清霞给两人的活计就是去御膳房取万琉哈氏的膳食。 她先领着两人过去,跟御膳房的人打个照面,介绍一番,混个熟脸,以后才能过来取膳食。 两个小太监是轮流过去,这样就不会太累,又不会一个忙着一个闲着。 他们年纪小,也格外珍惜留在重华宫的机会,小腿跑得利索,每次送膳食回来都比平日要早,生怕饭菜凉了,叫万琉哈氏吃着肚子难受就不好了。 在御膳房里,他们也满是笑容,一个劲跟御厨们“爷爷”叫开了,嘴皮子利索又会说好话,跟御厨们算是打好关系。 比起宫女,太监跟御厨们打交道就要更方便得多了,也能探听御厨们擅长的菜式,回头自家主子想吃什么,也能找到擅长的御厨来做了。 不过一天的功夫,万琉哈氏瞧着几人兢兢业业干活,看着也慢慢开始融入到重华宫来。 金桂和清霞也很高兴,宫里人手多了,她们也能腾出手来,有更多时间留在万琉哈氏身边伺候了。 这会儿金桂带着月莹和文雪收拾,之前万琉哈氏病了许久,她和清霞忙得脚不沾地,宫里一些角落的擦拭和打扫都顾不上来。 如今万琉哈氏大好了,就得仔细整理一番才是。 李德全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被眼尖的叫小金子的小太监见着,一边催着另外一个太监小银子去里边通报,一边笑着行礼叫着“李爷爷”。 见状,李德全心里默默点头。 这太监的年纪虽然小了点,却是个机灵的。 万琉哈氏很快听到消息就出了来,李德全连忙行礼后道:“娘娘,皇上有旨。” 她一脸莫名,还是赶紧跪下接旨。 李德全麻溜打开圣旨宣读,意思很简单,就是因着编号的是立了大功,所以万琉哈氏从今儿起从庶妃晋为定嫔了。 万琉哈氏听得更懵了,她之前还心心念念琢磨要怎么挤上嫔位,这就上去了? 她愣神的模样,只叫李德全以为万琉哈氏这是欢喜过头,整个人都傻眼了,连忙眼神示意两个宫女把自家主子扶起来。 金桂和清霞赶紧一人一边把还发呆的万琉哈氏扶起来,小声提醒道:“娘娘,该接旨了。” 万琉哈氏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李德全手里的圣旨,示意金桂给李德全塞了个大荷包。 这是喜钱,李德全自然没有拒绝,笑眯眯道谢后就收下了:“恭喜娘娘,奴才瞧着娘娘这边正收拾,恰好一并收拾去正殿住下。” 原本万琉哈氏是庶妃,又不受宠,哪怕被扔到重华宫来,依旧住在小一点的偏殿好几年了。 如今好了,她晋为定嫔,就能住到重华宫最为宽敞的正殿去。 万琉哈氏还是很高兴的,哪怕整个重华宫只有她一个人,如今自己才是重华宫真正的主人了。 原本偏殿就跟一室一厅的公寓似的,如今能住到大平层去,谁会不欢喜? 李德全想的还十分周全,另外叫了好几个勤快的太监帮忙担担抬抬。 毕竟重华宫这里除了万琉哈氏之外,就四个弱不禁风的宫女,还有两个还没到心口高的小太监,哪个都是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搬家这种事实在没什么用。 有李德全带人来帮忙,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万琉哈氏就也已经收拾妥当,能安安稳稳坐在正殿里头喝茶了。 既晋为嫔,内务府自然把嫔位相应吃穿用度的东西一并麻溜送来。 内务府也算是因为万琉哈氏的缘故才上下换了一次血,新官上任,那是谁都不敢得罪这位娘娘的。 他们都不敢耽搁,当天就送了来。 不管是嫔位增加的年俸,还是布匹、茶叶,甚至茶壶和香炉等等都一应送了来。 金桂欢天喜地带着宫女们把添置的东西摆上,另外吩咐月莹亲自泡了一壶茶过来。 万琉哈氏低头闻着幽幽茶香,喝了一口后才忍不住喟叹一声,感觉这喝的才是真正的茶叶,之前就是洗锅水了。 她心里美滋滋,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金桂生怕万琉哈氏只空腹喝茶会不舒服,还去小厨房倒腾了小点心送来。 万琉哈氏见金桂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打发掉泡茶的月莹出去,只留下金桂一人:“你我主仆多年,在我面前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金桂这才小声道:“娘娘晋了份位是大喜事才是,就是怎么没能离开这重华宫,去前头更热闹点的地方去?” 她说得含糊,万琉哈氏却明白金桂的意思。 既是立功了,晋位份了,怎么就没离开这个跟冷宫差不多的偏远宫殿,搬去离养心殿更近一点的宫殿去? 不说金桂疑惑,就是后宫其他嫔妃知道后也大为困惑。 后宫晋份位,康熙自然早早派人来跟掌管后宫的佟佳氏说一声。 等报信的人走了,心腹嬷嬷才小声跟佟佳氏说道:“娘娘,万琉哈氏这是得宠了还是没有?” 万琉哈氏才入了康熙的眼没几天功夫就晋了份位,该是得宠了。 但是如果得宠了,怎么没给换个宫殿,她还住在重华宫里? 佟佳氏刚才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听见万琉哈氏晋位份,却没听到她挪宫殿。 这会儿心腹嬷嬷提起,她也只含糊道:“想必皇上有自个的想法,而且万琉哈氏若是挪出来,就得跟别人一起住,倒也不会跟如今这般自在了。” 佟佳氏这说的也是实话,因为万琉哈氏挪出来,要么跟庶妃一起住,要么就是跟贵人们一起住。 庶妃之间的地位也不同,比如庶妃钮钴禄氏,虽然还顶着庶妃的名头,早就享受着妃位的待遇。 万琉哈氏要跟钮钴禄氏一起住,谁住在正殿? 光是这一点,佟佳氏估计就要头疼了。 更别提康熙提份位颇为随心所欲,前年的时候就一口气提了七个嫔,去年又提了德嫔。 前边的宫殿都要住满人了,万琉哈氏真挪出来,恐怕嫔妃们都要打架了。 谁挪走都不对,最后头疼的只会是安排的佟佳氏。 她只庆幸康熙没有把万琉哈氏挪出来,好歹暂时维持住如今的平静了。 兴许康熙是体恤自己的为难,这才没让万琉哈氏换个宫殿? 9、第 9 章 万琉哈氏对自己还住在重华宫的事没什么抵触的,一来这是她刚穿越来的地方,比较熟悉,继续住着也安心,不必换个陌生的地方重新适应。 二来重华宫偏远,其他嫔妃怎么遛弯顺路都顺不过来,也就免了跟陌生人寒暄的功夫,她能落了个清净,不必担心自己会不会露馅。 三来还不必跟陌生人合住在同一个宫殿里,万琉哈氏能轻松自在得很,不用担心自己一举一动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在这里她就是唯一的主子,那些宫人只需要围着自己转就行了。 倒是金桂这个跟着万琉哈氏好几年的宫女颇为惋惜,想着若是搬去离养心殿近一些,皇上过来的次数必然要多一些了。 她私底下唉声叹气了两天,很快重新振作起来。 毕竟如今万琉哈氏晋了位份,这可是莫大的喜事! 于是金桂带着月莹和文雪开始整理库房,把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归置,再腾出空间来放各宫娘娘们送来的贺礼。 万琉哈氏晋了位份,哪怕是没怎么见过面的妃嫔们都送来贺礼。 佟佳氏派人送了一盒子珍珠,只有拇指大小,却有几十颗,过年过节用来送人是极为不错的,做成首饰也可以。 德嫔让人送来一串迦南十八子手串,淡淡的香气闻着很是宁人静心。 其他人有送布匹和不大的摆件,要么好看要么实用,送礼最是合适。 其中庶妃钮钴禄氏还送来一方端砚,想必是知道万琉哈氏是个爱书之人,送文房四宝总不会出错。 贺礼里未必都是名贵的东西,毕竟很多份位低的嫔妃手头紧,也送不出什么贵重的物件。 多是送自己做的女红居多,比如荷包和腰带等等。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心意,万琉哈氏都笑纳了,还让稍微识字的文雪造册记录下来。 以后若是回礼,也能根据上面的来。 别是哪怕妃嫔送了贵重的礼物,万琉哈氏没能记住,回了个不怎么样的,那就太失礼了一点。 万琉哈氏自认她的记性还不错,但是作为研究员最为谨慎,记录出一丁点的差错,很可能就会失败,还得重新再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下来以后总归不会轻易出错。 金桂一边收一边给文雪报,让她记下来,到最后不免有些奇怪。 各宫都送了,偏偏皇帝却没送,难不成之前送的就算上了? 她心里念头一过,很快就放下了,毕竟皇帝要不要赏,什么时候赏,都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 佟佳氏知道后,也纳闷康熙是不是太忙,把这事给忘了。 隔了几天之后,李德全却亲自带人送了好几个大箱子过去不说,另外十几个太监抬着好几个大木架,浩浩荡荡去了重华宫。 这么多人一起到了重华宫,把万琉哈氏也惊着了。 她出去一看顿时十分诧异,康熙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不是太监抬着木架进来,就像是来势汹汹准备把自己拖出去一样,怪吓人的。 李德全拱手道:“娘娘,这是皇上的赏赐,就放在偏殿?” 偏殿已经收拾出来了,原本的家具都收进了库房,免得空在外头,还得宫人时常去打扫擦灰。 放的时间久了,还会旧,甚至容易坏掉,倒不如收起来。 如今偏殿空空荡荡的,正好放这些木架子。 万琉哈氏一点头,李德全挥挥手就示意太监抬着木架去了偏殿,沿着墙壁摆了一圈。 几个大箱子也被抬了进来,她纳闷里头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李德全已经让人麻溜打开。 万琉哈氏一看,才发现这几个大箱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书! 她不由瞪圆了眼,又是惊讶又是感慨,康熙这真是会送。 比起送珠宝首饰,万琉哈氏确实更喜欢这些书了。 满屋子都是书本的墨香,她伸手轻轻抚过这些新净的书册,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看得出这些全是誊抄本。 藏书阁里有很多孤本,却是不能轻易外借的,哪怕是臣子想看,也得亲自过去看。 想要借出去是万万不能的,实在喜欢,那就只能自个誊抄,或者出钱让翰林院的小吏帮忙抄写了。 另外孤本哪怕收藏得再好,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损坏,拿在手里的次数越少越好。 所以康熙另外也让翰林院的人花时间把孤本全都誊抄了好几本,平日借阅看的都是誊抄本,孤本就能好好收藏在锦盒里头,能放得久一些。 一两册誊抄本不算什么,几大箱子送过来,那真是大手笔了! 李德全看万琉哈氏眉眼开笑的模样,就知道她对皇帝这个赏赐十分欢喜了,笑着问道:“奴才这就让小的们小心些,把书册都放在架子上?” 万琉哈氏点点头,其实她也可以自己来,不过如今这小身板病好后还有些孱弱,这点粗重功夫还是让别人代劳算了。 李德全带来的太监果然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书册都放置在架子上,摆得是整整齐齐。 万琉哈氏让金桂给太监们都发了赏钱,自然李德全那边是最大的。 李德全笑着收下,让太监们抬起空了的大箱子离开了。 等人一走,金桂才敢开口道:“娘娘,这么多的书册,皇上是把翰林院的藏书阁都搬空了吗?” 万琉哈氏笑着摇头道:“藏书阁的书册听闻有上万本,哪里是能随便搬空的?” 她摸着书册爱不释手,当场就挑了一本坐下开始看了起来。 金桂熟悉自家主子,之前从御书房拿回来一本书,万琉哈氏连夜看完才放下,怎么劝都没用。 应该说万琉哈氏沉迷在书本当中,外边谁在说话都听不见,叫宫女们十分无可奈何。 这会儿看她坐下了,金桂给清霞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她们能怎么办,只能守在一边,等万琉哈氏尽快看完了。 果真等天色擦黑,万琉哈氏还津津有味看着书。 这是一本游记,有趣的并非是一个书生或者官员写的,而是一个商人记录了自己在丝绸之路通商之事,实属难得。 传统的丝绸之路只有一条,就是沙漠之路,从汉代开始就是往西域通商。 但是到后世,认为广义的丝绸之路并非只有一条路,而是八条,陆上和海上分别有四条。 除了传统的丝绸之路,陆上还包括了过江之路。 这里的江就是鸭绿江,去的也是朝鲜半岛,也可以叫做高丽国,一直作为附属国存在,这条路也叫上贡之路。 另外是草原之路,走的就是蒙古草原到俄国。 这个时期跟俄国的关系还很紧张,过几年康熙还会出兵在边境驱逐俄国人,甚至动用上万的兵力,历经四年的功夫才停战开始通商交流。 海上之路包括了东洋、南洋、西洋和美洲,东洋自然还是朝鲜和琉球,南洋是东南亚一带,甚至到达澳洲和新西兰,西洋则是到了欧洲和非洲。 美洲的话,万历初年商船已经到达墨西哥,但是跟美国通商却得是乾隆晚年了。 可惜清朝初期实施海禁,如今的人只能从书中得知海上的风景。 万琉哈氏翻开一页,忍不住微微出神。 康熙既然能在藏书阁里把这么一本书送给她这个妃嫔看,显然在翰林院,这就不是禁书。 看来他是有意放开海禁,想必没多久就得重新开始了。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冷不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万琉哈氏一怔,手里的书册就被后头的人拿了去,低头看了一眼就笑道:“朕还想着你会先读哪一本,没想到会是这本书,这是看了一下午?” 万琉哈氏回过头来,连忙起身给康熙行礼。 金桂和清霞就在门口,一脸惶恐的样子,显然想提醒万琉哈氏,可惜被康熙拦下了,顿时满心着急和愧疚。 万琉哈氏倒没被吓着,只看了一眼桌案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宫灯,她居然一看就是一下午,这天都黑了? “是,这书是一个海商书写的。没多少华丽的辞藻,只把经历干巴巴写了一遍,却是真实得很,我忍不住就看到这个时候了。” 书册已经看了大半,显然她是真的喜欢。 康熙笑着放下书册,点头道:“确实,朕也看过这本,这海商确实没什么文采,经历却是十分有趣。” 这海商曾经因为海浪卷走了所有的货物,人也是侥幸活下来,船队却被冲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孤岛上,从落后的岛民手里用很低的价钱买下了一盒子婴儿拳头大的珍珠。 等回去后他把珍珠高价出手,赚到的银钱不但把货物的损失补上,还有余力再进更好的货。 九死一生,却可能是柳暗花明。 对其他人来说,海商就跟赌命一样,每次出海未必能活着回来。 但是海商很喜欢甚至沉迷这样刺激的生活,出去一次可能落空了,也可能是一次豪赌。 万琉哈氏赞同地点头道:“确实有趣得很,对海商来说平凡安然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虽然她并不向往这样的日子,却还是很佩服这位海商的勇气。 康熙看着偏殿里摆着的木架,上边满满当当的书册都填满了,他却觉得按照万琉哈氏这看书的沉迷,几个月后估计这些书都要看完了,还得换上新的。 “入夜后看书,看久了总归眼睛难受,你身边人该提醒一二才是。若是提醒不及时,就该罚了。” 万琉哈氏感觉他这开口罚的不是宫女,而是她了,于是乖巧点头答应下来。 见她一脸乖巧的样子,显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康熙笑了笑,看着桌上的书册忽然漫不经心问道:“那你觉得海禁三百年了,如今还需要海商吗?” 10、第 10 章 万琉哈氏一听,毫不犹豫答道:“皇上,海商自然是需要的。” 李德全在门口一听,立刻退后一步,连带把守在门口的金桂和清霞两个宫女叫了出来,把门掩上了。 这话可不是他们能听的,两个宫女也乖觉,立刻跟着李德全出来,还退开了好几丈之外,是一个字都不敢听见了。 李德全心下感慨,这位定嫔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喜欢的可能就是她这般直率的性子。 康熙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料到万琉哈氏丝毫没一点迟疑就回答了自己,于是接着问道:“为何?” 万琉哈氏笑着答道:“皇上,自然是因为税收了。海商进来,一是船税,二是货税。海商九死一生,却依旧有人前扑后继,必然是利字当头。” 因为利益足够大,所以才让海商络绎不绝,拼死都要出海。 余下的都不用说,平三藩从康熙十二年开始,六年时间挥霍巨大,国库消耗过多,就需要有人补上。 连连征战,各地加税都未必能交出来,还可能逼死人。 但是海商就不一样了,简直是一只只大肥羊,不薅他们羊毛就太可惜了。 康熙微微眯起眼,没想到万琉哈氏的想法居然会跟自己不谋而合。 他把这本海商的书放在藏书阁比较显眼的地方,让两个太监盯着一点,回头把来藏书阁看过这本书那些人的态度。 很显然,大多不感兴趣,小部分无意中打开看了一会,也觉得有趣罢了,更多觉得有违祖制。 毕竟海禁是开国皇帝定下来的,为的是跟明朝的海军作战,由皇太极开始,后边的皇帝基本上都照做,却没有正式的律例。 直到顺治的时候,才正式颁布了禁海令,然而依旧屡禁不止。 哪怕后来他推行迁界令,强制让沿海百姓内迁三十里,依旧是收效甚微。 直到康熙八年,海盗郑氏被击败,退守台湾,海禁稍微松动了一点却不多。 万琉哈氏知道再过几年,康熙收付了台湾,南边的海禁就会彻底废除,还让迁往内陆的百姓重新回到故土上。 她自然而然说出口,抬头见康熙若有所思盯着自己。 万琉哈氏顿时有些明白,刚才康熙可能就是随口一问,就没想到会得到答案,哪知道她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呢? 于是她又努力描补道:“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倒是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了。” 康熙笑笑道:“朕倒是惊讶,你这想法跟朕一样,觉得海商的利益巨大。不过朝臣反对得也不少,认为西洋人没什么好东西,反而会把这边的东西贩卖出去,尤其是粮食等物,会因此抬高粮价。” 如今的粮食还是很紧张的,若是被人贩卖出去,流失太多,国内的粮价就要压不下来,让一般百姓怕是买不起粮食了。 “哪怕是禁止商人贩卖粮食,依旧有人铤而走险,屡禁不止。” 这也是康熙始终犹豫要不要放开海禁的一点,粮食对他们来说是重中之重了。 见万琉哈氏沉吟的模样,康熙就道:“你这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给朕说说?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在,不管说什么,朕先恕你无罪?只管畅所欲言就是了。” 康熙感觉还挺有趣的,毕竟他以前进后宫,嫔妃们跟自己也就关心关心,再说说今日发生的事。 可能是孩子顽皮,可能是宫中一些琐碎,又或是看的书,拿出自己给康熙做的女红之类的。 或温婉,或可人,一个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康熙只管放松就好,又可能想着自己的事,嫔妃也不敢打扰,在旁边各做各的打发时间。 倒是难得他在后宫,却有个能谈论这些事的嫔妃。 万琉哈氏一直在闺阁长大,后来进宫,从来没出京,没想到见识倒是不一般。 这跟朝臣们商议的感觉不一样,没那么拘束,还要更轻松自在一些,康熙感觉就跟友人在闲聊。 朝臣们各自又立场,更是循规蹈矩,不敢有太多与众不同的新想法,凡事都要再三斟酌才说出口。 在重华宫就不一样了,万琉哈氏博览群书,显然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想法很大胆,很多方面跟康熙不约而同想到一块。 她或许还有些天真稚嫩,却偶尔能给康熙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万琉哈氏泡了一壶茶,感觉康熙今晚甚是有谈兴的样子,看来要说很久,得准备茶水润润喉才行。 “既然皇上这么说,我就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了。想必皇上为了制止粮食贩卖,可能打算实施重税。但这是在明面上,那些商人恐怕在私底下操作,藏在船舱里带出去,只怕没那么容易发现。” 康熙微微颔首,正是这个问题。 表面上禁止还加重税,商人们就不走明面,反而会铤而走险,在船舱里增加暗格来藏粮食,实在很难发现得了,到底容易让对方得手,只能暂时一刀切,全面禁止了。 万琉哈氏喝了一口茶笑着道:“若是只靠海关的官吏和侍卫来检查,恐怕还会有漏网之鱼,要是让商人们互相监督就好了。” 康熙只觉得她这想法太天真了一点,失笑道:“没那么简单,商人们重利,彼此只会互相包庇,根本不可能告发对方,坏了和气。” 这也是叫人头疼的一点,商人们都拧成一股绳,互相包庇遮掩,让检查的难度更高一些。 万琉哈氏对康熙调皮眨眨眼道:“商人重利,若是把利益作为诱饵,他们就未必会互相包庇了。” 康熙拿着茶杯没急着喝,而是摇头道:“让朕退让,许以重利。商人起初会答应,后来只会得寸进尺。” 起初的利益够大,但是时间长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慢慢就觉得不足,想要更多。 他不可能一再加码,让这些商人蹬鼻子上脸,所以一开始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万琉哈氏笑道:“皇上误会我的意思了,并不是只有许好处才是利。商人进来,除了粮食之外,更想要瓷器、茶叶和丝绸这一类卖得上价钱的货物,如果送到西洋人那边能卖出天价来。” “若是朝廷限制这些货物出手的数量呢?如果商人愿意配合,互相监督,这买卖他们就有份,反之就没了。” 她虽然是个研究员,却并非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 毕竟研究院的项目多如繁星,预算却是有限的。 想要让研究院的大佬们愿意批下预算,自己真是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来说服对方。 毕竟国库空虚,后边还有好多场仗要打。 后宫要跟着节俭很多年不说,就是以后四爷继承了皇位,为了填满国库都累死了,也是怪惨的。 如果薅自己人的羊毛,万琉哈氏还不忍心。 但是薅那些西洋海商的羊毛,那她就很能下得了手,简直可以往死里薅! 习惯使然,万琉哈氏这会儿都巴不得拉个ppt给康熙说一说解除海禁之后关税的好处了。 开头她都想好了,商人好比两只鸡,要坏掉两只鸡之间的友谊,需要的只是一条虫子。 那么要坏掉商人之间的和气,只要他们抱成一团的时候可能伤害彼此的利益。 不必康熙去做什么,商人们就立刻想要连夜拆伙了。 如果打小报告干掉同行,他们能得利,那真是没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是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康熙看向万琉哈氏的目光微微一亮,商人重利,就以利分之,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之前和朝臣都局限在这个好处上面,万琉哈氏就给自己打开了一个新的方向。 可以说朝廷都不需要许什么好处,只是做了个限制,然后给商人一个可以出钱买的机会罢了。 至于给商人们买多少,那就是他们说了算! 这样就不必被商人牵着鼻子走,那么被动了! 康熙微微笑道:“看来朕说你是书呆子,倒是朕看走眼了。” 光看书不动脑子,那才叫书呆子了。 显然万琉哈氏在看书之余,脑瓜子还不错,琢磨出不少好点子来。 万琉哈氏感觉自己今晚兴奋了一点,忍不住多说了,但是说都说了,倒不如一次性把想说的都说完了,免得剩下一点没说完,憋在心里就要难受坏了。 “多谢皇上夸奖了!另外皇上之前担心粮食外流此事,其实若是商人们把外边的粮食运进来,算得上立功了,若果也有先买货物的机会……” 商人们偷偷把粮食带出去高价卖,为何不能偷偷把粮食带进来卖? 反正他们看的就是利益,粮食牵扯到货物,不必康熙费什么心思,商人们就想尽办法给办妥了。 虽说是计谋,却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了。 货物的数量是有限的,商人们得有所表现才行,要么砸人饭碗,要么从外边运粮食进来立功抢个名额。 商人们会如何取舍,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朝廷可以说是无本买卖。 既阻止了粮食外流之事,更可能减轻粮食不够的压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都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康熙看着万琉哈氏,知道她是心里想什么就一股脑说了出来:“你倒是不藏私,要是大臣们都能跟你一样,朕就能轻松许多了。” 万琉哈氏笑道:“也是这里没有外人在,皇上又宽容大量,容许我一番纸上谈兵。大人们可不能跟我一样,得仔细斟酌来为皇上分忧才是。” 康熙把手里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只觉得今晚跟万琉哈氏聊得挺痛快的,恨不能立刻叫臣子们来商议,做出具体章程来。 如今只余下云贵迟迟没能攻下,再就是海盗们没能彻底歼灭殆尽。 云贵那边最多明年就能拿下,海盗们也不会太久,海禁的事就该提上日程了。 思及此,康熙彻底坐不住了,拍了下手掌,李德全立刻进来听命。 “立刻派人叫索额图、明珠,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进宫议事,”他一顿,继续吩咐道:“另外派人召李光地回京,越快越好。” 康熙和万琉哈氏聊得挺久,这会儿宫门已经落锁了。 但是康熙一开口,宫门只得重新打开。 索额图和明珠正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在家里惬意等着晚饭,这会儿也只能连忙重新穿上官府,饿着肚子进宫去面圣了。 11、第 11 章 索额图和明珠并非第一次被康熙在宫门落锁后叫回宫里商议,所以还算从容,厨房准备了干粮,让两人在马车上简单填一填肚子。 别是等会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他们的肚子饿得唱空城计,那就太失礼了一些。 两位尚书也是如此,四人匆忙进宫,在宫门口倒是遇上了。 很快几人匆匆到御书房,康熙倒是还没到。 他想着自己每次到重华宫都是来去匆匆,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见康熙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万琉哈氏就说道:“皇上等会要议事,一时怕是结束不了,不如先用膳再过去?” 她一如既往只关心自己的身子骨,仿佛之前商议的朝廷大事就不算什么。 康熙这一点头,李德全那边已经让御膳房立刻送来。 御膳房早就准备好,只等康熙这边一发话,好几个太监就提着食盒送到重华宫来。 他们离着重华宫还有些距离,于是走得比平日都要快,风风火火去送晚膳。 正好被佟佳氏的心腹嬷嬷看见,她快步回去后就小声跟自家主子提了此事:“自从那天皇上误去重华宫避雨之后,这是第二回过去了吧。” 明明重华宫离着养心殿那么远,康熙还特地去重华宫,显然万琉哈氏那天晚上避雨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毕竟康熙这些年忙碌得很,偶尔才踏进后宫来,来佟佳氏这里大多是听听她禀报后宫内务,来的次数并不多。 跟万琉哈氏那样,康熙这才三五天就去了两回,在佟佳氏这里都是没有过的。 心腹嬷嬷说的,佟佳氏自然知道,皱眉道:“皇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这话不该说。” 怎的,她还想限制康熙去哪里吗? 心腹嬷嬷连忙跪下告罪:“奴婢只是替娘娘有些不平,明明娘娘体弱,还如此勤勉处理宫务。那万琉哈氏指不定在皇上面前告了娘娘一状,叫皇上记住了她……” 佟佳氏瞥了她一眼,打断道:“你这就错了,若是万琉哈氏告状了,皇上眼里是容不下沙子,绝不会轻轻放过,哪怕是我也一样。” 康熙自然觉得这不是佟佳氏的错,想必万琉哈氏也没这么提起。 佟佳氏很是清楚康熙的性子,万琉哈氏真是喜欢添油加醋告状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再踏进重华宫一步的。 更别提康熙只给了万琉哈氏赏赐,却没有丝毫责怪佟佳氏的意思,摆明那天晚上两人相谈甚欢,万琉哈氏不知道说了什么,叫康熙十分高兴。 后宫娘娘们能站稳脚跟,都是各凭本事, 康熙因为忙碌前朝之事,踏足后宫的时间不多,所以更不喜欢后宫跟斗鸡眼一样。 要是后宫今天这个上眼药,明天那个告状,后天还哭哭啼啼的,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走,以后再也不去的。 前朝的事都要忙死了,他去后宫就想稍微轻松一点,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想想如今后宫之前几年最为受宠的几个妃嫔,德嫔不用说,最是温柔小意,体贴入微。 宜嫔性子爽利,快人快语,更是时常妙语连珠,逗得身边人忍不住微笑,连太皇太后都极为喜欢她这性子,时常叫去慈宁宫坐一坐的。 不管她们是不是真性情,反正康熙看着舒心就足够了。 所以无论万琉哈氏的真性情是什么,她在康熙面前是绝不会踩着别人上位的。 佟佳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心腹嬷嬷,心下叹气。 这嬷嬷一直跟着自己也有好几年了,自从她晋了贵妃之后,就笃定没多久佟佳氏就能当上皇贵妃甚至皇后,对后宫的人相当不假辞色。 之前大宫女灼瑶就私下跟佟佳氏提起过,佟佳氏看在这嬷嬷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哪怕如今有些飘了,依旧想着把人留在身边时常敲打一番才是。 如今看来,她之前的敲打,这嬷嬷是一句都没能听进去,行事依旧有失偏颇。 这嬷嬷想岔了,若是佟佳氏以后有机会成为皇后,那么她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思及此,佟佳氏终于是下了决心道:“嬷嬷年纪大了,在我身边多年也是操劳,身子骨大不如前,很该出宫荣养才是。” 心腹嬷嬷满脸颓然,知道佟佳氏这是不愿意继续留她在身边,能出宫荣养已经是看在自己这些年忠心的份上,不然只怕没那个命能出去。 她知道佟佳氏那么多的事情,哪怕出宫,恐怕也在佟佳氏指定的地方。 虽然被圈起来,起码自己有人伺候,能衣食无忧过完这辈子。 心腹嬷嬷低下头,知道佟佳氏说一不二,做出这个决定绝不会是冲动,而是再三考虑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顿时后悔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叫佟佳氏铁了心要赶自己出宫。 “奴婢遵命,还请娘娘以后多保重,奴婢再不能在娘娘身边伺候了。” 佟佳氏着实大方,给了心腹嬷嬷一笔银钱,又写信让宫外的娘家人安置好这个嬷嬷,让她能舒舒服服过完后半辈子。 万琉哈氏不知道因为这嬷嬷对自己有意见,于是就被佟佳氏直接打发出宫,这会儿她正看着御膳房一道道菜摆上桌。 康熙依旧没让她布菜的意思,只叫万琉哈氏安稳坐着,李德全接过筷子站在康熙身侧给他布菜。 他的意思就是,那么多宫人能用,何必让万琉哈氏亲自动手? 金桂也站在万琉哈氏身侧给她布菜,满桌的菜式看得人眼花缭乱,万琉哈氏略略扫了一眼,也不知道该选哪一样。 谁知道万琉哈氏这一扫,金桂就立刻动起手来,愣是把面前一排的菜式都给她夹了一筷子,碗里堆得跟小山一样冒尖了。 李德全看得眼角一抽,之前还觉得重华宫的宫女十分机灵,原来是自己看走眼了。 万琉哈氏也有点尴尬,只能埋头苦吃。 康熙看着她低头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又吃了一口,眼睛就更亮了,就明白这菜式的味道相当不错。 万琉哈氏吃得很香,眼睛亮晶晶的,让身边人看着就感觉胃口不错。 康熙原本打算吃几口,垫一垫肚子就准备去御书房了。 如今他愣是被万琉哈氏影响,多吃了半碗饭才放下了筷子。 想想御书房的大臣可能饿着肚子在等着自己,康熙就吩咐李德全让御膳房给几个臣子送上茶点,边吃边等。 御书房等着的几个大臣原本等了一会不见康熙过来,还觉得纳闷。 毕竟康熙从来都是极为准时,十万火急把他们叫进宫里来,必然是有要事商议,更不会耽搁半分。 哪知道他们等啊等,最后等来的居然是御膳房的点心,那就更稀奇了。 康熙就是个工作狂,一旦工作起来就会忘了时辰,别说吃饭,睡觉都能忘记。 几个大臣是知道他的性子,所以才会在路上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是回头商议得忘了时辰,康熙是绝不会想起吃饭这件事,他们就得饿得头晕眼花。 这回竟然先等来点心,索额图忍不住问起送点心的太监来:“邓伴伴,这是皇上吩咐送来的?” 邓太监笑着答道:“是,皇上体恤几位大人匆忙进宫,想必还没用晚膳,就吩咐御膳房先送来可口的点心……大人慢用。” 索额图一肚子的话想问,却是不敢问出口的。 他难道还能问康熙如今在哪里,如今还在后宫吗? 索额图真要这么问,那就是窥视皇帝的行踪,是不要脑袋呢还是不要命呢? 宫里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只能把满肚子的疑惑都咽下去了。 反正康熙总不会把他们叫进宫里来议事,转头就在后宫娘娘的温柔乡里把几人忘了个干净吧? 几人面面相觑,彼此寒暄几句,再低头慢吞吞吃着点心,茶水却是不敢多喝的。 不然等会康熙过来,他们却喝多了茶水想去茅房,这就很尴尬了。 康熙用完晚膳,手里端着茶水,看着万琉哈氏低头吹了吹才喝了一口,一看就是个怕烫的。 她刚才吃饭的时候看着举止优雅,吃得却不慢。 如果万琉哈氏知道,肯定会告诉康熙,这是在研究院培养出来的习惯。 研究院的饭堂很不错,毕竟为了让研究员营养均衡,饭菜都是营养师搭配的,色香味俱全。 问题是再好吃的饭菜,总不能耽误了还在做的项目。 于是研究员们一边吃一边脑子里琢磨正在进行的研究,吃得是一个比一个要快。 她哪怕想慢慢品尝,同组的人盯着,自己也不能太慢了。 这习惯就形成了,哪怕换了个身体,万琉哈氏还是保留了下来。 不过万琉哈氏看康熙用饭后闲适的样子,想着刚才不是急哄哄要去议事,难不成大臣们住得太远,这会儿可能还没到? 她这般想着,也就没开口催促。 旁边的李德全却是急得一头汗,大臣们已经在御书房那边候着小半个时辰了,点心都快吃完了,康熙再不动脚。 重华宫去御书房不近,还得费些时间。 康熙终于是想起了御书房里还等着的大臣,这才放下茶杯道:“朕先去御书房了,你也别看书太晚的。藏书阁那边还在整理,回头还有别的书册送过来。” 万琉哈氏听得双眼一亮,这居然不是全部,后边还有其他书? 她就喜欢康熙的大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是要在重华宫打造个小型藏书阁了啊! 重华宫虽然偏远,但是宫殿比其他的还要宽敞一些,偏殿全用来放书,那真是妥妥一个不小的图书馆了! 万琉哈氏想到自己每天有看不完的书,简直夜里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 康熙看着万琉哈氏听见后抿着唇想笑,却又不敢太放肆,然而那双眼睛盛满了欢喜和笑意,不由嘴角微微一弯。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万琉哈氏居然如此有趣了? 12、第 12 章 康熙终于舍得离开重华宫,李德全偷偷擦了下额头的汗,另外还让人准备了御辇。 不然让自家主子走过去御书房,大臣们得再等上一段时间了。 万琉哈氏送康熙到门口,被他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别冻着了。” 这天色昏暗,夜风徐徐,康熙想着万琉哈氏这身子骨病好后还没彻底养回来,可别是冻着就麻烦了。 万琉哈氏从善如流就站在门口,目送康熙上了御辇离开。 等御辇看不见了,她这才回去,又重新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书。 然而周围的目光太灼热,让万琉哈氏不得不停下,抬头却见四个宫女都站在周围盯着自己,不由一愣。 金桂二话不说先跪下道:“主子,时辰不早了,不如先沐浴松快一下,等会喝了补药就歇下了?” 清霞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主子可别累着了,这书就在此处,明儿再看也是可以的。” 另外两个宫女文雪和月莹也频频点头,让万琉哈氏感觉自己手里拿的就不是书,而是炸弹,怎么一个个那么紧张了? 她后知后觉想起康熙的警告,看来康熙的敲打确实给力,几个宫女生怕万琉哈氏看书很晚累着了,被康熙发现,她们可能就要受罚,于是心惊胆战的。 万琉哈氏想了想还是放下书,没为难几个宫女。 金桂欢天喜地站起身,麻溜让两个小太监把厨房的热水送过来。 两个小太监虽然人小瘦削,干活还是很麻利的,早早就在厨房烧火煮热水,这会儿就能立刻提过来了。 几个宫女帮把手,虽然每人提的不多,但是胜在人多,一会儿就把热水都倒满了浴桶。 金桂用手试了试水温正好,这才伺候万琉哈氏脱了衣衫坐进了浴桶里头。 被热水包裹了全身,万琉哈氏感觉浑身舒服得很,不由惬意得眯了眯眼。 这种饭来伸手衣来张手的日子实在太舒服了一些,难怪进了宫的嫔妃都削减了脑袋往上爬。 可以说地位越高,伺候的人就越多,年俸就越高,日子就过得越惬意了。 不过万琉哈氏不贪心,如今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 在御辇上的康熙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一旁的李德全道:“明儿是初一了吧?该是贵妃领着后宫嫔妃们去给皇祖母和太后请安的日子。” 李德全连忙应道:“回皇上,明儿确实是初一。” 康熙漫不经心道:“雨后地上湿滑,回头摔着就不好了,让妃嫔们明早都坐轿子去请安。” 闻言,李德全应下,扭头就示意几个机灵的小太监这就去各宫知会一声。 皇上这是怜惜后宫嫔妃们,当然嫔以上的娘娘才有坐轿子的资格,像贵人、常在这样的,就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了。 这去知会的也只有嫔和嫔以上的娘娘们,不过李德全吩咐完之后有点回过味来。 毕竟各宫娘娘离慈宁宫并不算远,最远的当属是重华宫的定嫔娘娘了。 康熙不会想到自己坐着御辇从重华宫去御书房有点远,于是想着定嫔去慈宁宫也不近,才会突然让娘娘们都坐轿子去的? 不管如何,这一吩咐,后宫娘娘们一听,心里自然都是欢喜的。 佟佳氏嘴角含笑,示意灼瑶给报信的太监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太监笑得合不拢嘴,好话不要钱地往外蹦。 不过他也没耽搁多久,很快就麻溜退下了。 灼瑶笑着道:“皇上这是体恤娘娘,却不好太扎眼了一点,这才让嫔妃们都坐轿子过去。” 毕竟佟佳氏有些体弱,平日去请安都是坐轿子居多。 庶妃们若是受宠也能偶尔坐轿子过去,但是当时的德嫔为了表示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的诚意,基本上都是带着宫女走着过去的。 这就显得佟佳氏有些突兀了,就她一个人坐轿子总归尴尬。 如今倒好,康熙这一发话,不少人都坐轿子,就叫佟佳氏要舒服得多了。 佟佳氏唇边的笑容却淡了下来,她知道当时的德嫔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宫女到庶妃到嫔的身份,让她谨小慎微不敢坐轿子,倒不是故意膈应自己的。 但是这次康熙突然发话,她却觉得大概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重华宫的那位定嫔。 离着慈宁宫最远的,就是这位定嫔了。 之前万琉哈氏都是要大清早起来出发,不然走过来费时辰,迟到就不好了。 刚才康熙从重华宫出来,倒不是佟佳氏窥探皇帝的行踪,而是他的御辇经过,不是瞎子都能看见。 可以说,康熙就是在御辇上忽然派人去各宫告知此事,摆明是御辇从重华宫出来走了不短的路,于是他才想到定嫔去了。 加上佟佳氏也终于知道康熙为何没让万琉哈氏换个寝宫,另外派人收拾了偏殿,还送了好几大箱子的书过去。 摆明是让重华宫空置的偏殿作为书房,摆满了书。 万琉哈氏爱书,若是挪到别的宫殿,少不得跟人一起住,那就不会有如此宽敞的宫殿来当藏书阁了。 前后才几天的功夫,康熙的赏赐就送了两回,足见万琉哈氏如何叫他上心了。 当然这只是佟佳氏的猜测,她也没跟身边的灼瑶提起,只含糊说道:“皇上一向疼人,这几天下雨确实多,地上湿滑才如此。” 万琉哈氏晚一些也得知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她回想了一下原身去请安,得提早至少半个时辰出发。 若是天色不太好,还得提早更多。大清早天还是黑的,迎着冷风出门,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够凄凉了。 如今能多睡半个时辰,万琉哈氏自然欢喜。 金桂拿出一件新衣服来,是让文雪连夜裁剪的。 重华宫里正好有文雪这么个厉害的绣娘,自然就没必要去外边找人了。 果然文雪的手艺丝毫没落下一点,用康熙赏赐的布料做了一身,衣服看着就合身漂亮。 “主子,不如明儿就穿这一身?” 万琉哈氏摇头道:“不了,就挑以前的衣服,那件靛蓝色的衣裙就足够了。这衣服好得很,回头过年宫宴的时候再穿也不迟。” 她是回想起原身的记忆,那位太皇太后是节省的性子,没必要请安的时候穿得太张扬,反而叫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就麻烦了。 金桂还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小心翼翼把这件新衣裳收好了。 万琉哈氏对待明天的请安十分谨慎,很是努力回想了一番。 毕竟她跟康熙接触不多,但是每个月一次去请安,经历了三朝帝王的太皇太后可没那么好糊弄。 万琉哈氏打发宫女出去,只说想清净呆一会就睡下,对着镜子努力练习表情,还有行礼的姿势,务必做得跟原身差不多,免得露馅了。 好在原身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每次请安因为身份的关系都坐在后边,离着太皇太后颇远。 每次几乎都是她过去后坐下,给太皇太后行礼后安安静静坐下,然后听着别人说话,再安安静静回去。 这次估计也不例外,万琉哈氏练习了一番之后心里大定,这才心满意足睡下了。 她这边对着镜子努力练习,那边康熙终于到了御书房见到了久候多时的几个心腹大臣们。 几个大臣跟康熙行礼,康熙摆摆手示意他们落座,开门见山提及海禁之事。 索额图和明珠互相看了一眼,估计没料到康熙连夜把他们叫过来,居然是为了海禁? 索额图拱手斟酌着道:“皇上,此事不急,毕竟云贵那边尚未平复,肆虐的海盗也尚未能腾出手来清缴……” 康熙点点头道:“朕已经派人传召李光地,想必过些时日他就能回京。” 索额图一听,顿时明白康熙是打算速战速决,尽快解决掉云贵和海盗之事,甚至是打算同时解决掉,但是为何忽然如此焦急? 明珠难得跟索额图的想法一样,忍不住劝道:“皇上收复失地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至于海禁还需具体商议……” 解除海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得从长计议才是。 康熙微微一笑,把关税之事简单提了一遍。 户部尚书双眼一亮,率先开口道:“皇上,此举甚妙!” 何止妙,简直妙极了! 平三藩从康熙十二年开始到如今十八年,国库从充盈到他这个户部尚书恨不得一文钱掰开两瓣花。 如今有个来钱快的好法子,户部尚书简直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开这海禁了! 之前因着海禁的事,几个心腹大臣也曾一起商议过,一开始就卡住了。 许商人利益,这就让他们极为不情愿。但是没有利益,这些商人也使唤不动,只能用武力镇压,却是压不完! 户部尚书感慨这法子也不知道哪个高人想到的,简直阴险极了! 他们约束不了那些海商,难道还约束不了这边的商人吗? 先限制了货物的数量,再让海商反过来求着他们买,自然愿意提供方便了。 海商们为了能吃下这些货物,恨不能睁大眼盯着其他人,发现问题立刻跟朝廷告状了! 户部尚书忍不住道:“皇上,如此妙计是哪位才俊所想?若是可以,很该破格招揽到户部来! 如此阴险,啊不,是聪慧之人,就该为户部所用,给皇上分忧! 索额图皱着眉头却不赞同道:“皇上,此人城府极深,若是为皇上所用就算了,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就是一把不得了的尖刀。” 用利益为由头,将海商分而化之,让他们互相残杀,手段实在可怕至极。 最可怕的是如此阴毒之策竟然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让海商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因为无法拒绝! 兵部尚书却道:“如此人才该用在战场上,如果用手段轻易把敌人离间,那得省多少事,少费多少劲!” 明珠一直沉默不语,偷偷观察康熙的表情,见他神色一派轻松,只觉得一个诡异的念头在脑海中飘过。 提出此计之人,不会是重华宫那位定嫔娘娘吧? 明珠很快把这个念头彻底抹掉,只觉得自己这猜测实在太荒谬了一些! 不过康熙的神色摆明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更改。 几个大臣争吵了一会,很快又回到关税上面。 就是索额图也不得不说,哪怕他认为此计有些阴险,却是能尽快填补国库最好的办法了。 大臣们从来没想过还能把货物数量降低不让人买的法子,这会儿被抛砖引玉起了个头,立刻心里起了无数的心思,把这件事具体落实了下来。 对比万琉哈氏只给了个简单的框架,几位大臣往里填补的法子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 海商们就跟瓮里的鳖,根本逃不掉! 要万琉哈氏在这里听见,只怕要感慨她的法子是给海商关上大门,大臣们不但直接把窗户拆了,还堵了个严实! 这厚黑阴险程度,简直是青出于更甚于蓝了! 13、第 13 章 万琉哈氏不知道几位重臣在御书房争论了一晚上,只以为提出建议的是个老谋深算又城府极深的人才,万万想不到会是她。 她一大早迷迷糊糊被金桂叫醒,然后起来梳妆打扮妥当,被清霞扶着上轿子的时候还在打瞌睡。 平日自己能起得晚,甚至睡个回笼觉,请安的日子怎么都要早起了。 两个太监抬着轿子,走路却稳稳当当的,万琉哈氏坐在上头都没怎么晃,差点要睡过去。 几人走得不慢,这次是清霞跟着万琉哈氏去请安,一路跟着走都有点气喘吁吁了。 万琉哈氏原本想着自个来就是了,却遭到宫女们的反对。 金桂无奈道:“其他嫔位娘娘身边至少跟着一个宫女伺候,娘娘身边怎么能没有?” 别的嫔位娘娘有的,她家娘娘也一定要有! 万琉哈氏能怎么办,她就只能答应了。 四个宫女之间商量了一番,最后自认腿脚最快的清霞自请出战,啊不,是自请随行了。 不过清霞确实是四个宫女里面体力最好的一个,虽然额头出了点汗,有点喘气,看着却没累得走不动的样子,还能扶着万琉哈氏下了轿子一并进去。 万琉哈氏虽然比以往晚了一些出门,坐着轿子不慢,还是比之前要早一点到了。 她环顾一周,如今只有几个贵人到了,一个个起身给自己行礼,还偷偷看了两眼。 不用说,贵人们也是好奇一直默默无闻不怎么受宠的万琉哈氏,怎么几天之内就一跃成为定嫔。 而且不但被康熙在御书房召见了一回,皇帝还去重华宫了两回,足见她如今有多受宠的。 万琉哈氏看了一圈,最后在原身熟悉的布贵人身边落座。 之前原身还是庶妃的时候,右手边坐的就是布贵人,两人算是能说上几句话。 布贵人是参领的女儿,容貌秀丽,性子十分温和,比万琉哈氏还要年长一些,也比她要早几年进宫。 在康熙十三年的时候她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从答应晋为贵人。 几年下来她依旧是贵人,可见跟万琉哈氏一样早早就被康熙忘记了。 不过万琉哈氏能重新被康熙想起来,布贵人还是很替她高兴的。 两人彼此微微一笑,这才落座了。 布贵人轻声道:“今儿定嫔娘娘来得甚早,这天儿忽然有些冷了,地龙却还没烧起来,四角摆了火盆。若是娘娘觉得凉了,不如请宫女把火盆挪得近一些。” 万琉哈氏受了她的好意,笑着请宫女把火盆挪过来一些。 有布贵人先起了话头,万琉哈氏也能顺着接话道:“是啊,这天是渐渐冷起来,想来怕是很快就要下雪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很快又有人进来。 进来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宫装女子,万琉哈氏把原身的回忆对了一下,明白这位就是性子爽利的宜嫔了。 她这肚子约莫有七八个月,应该很快就要临盆,出生的该是那位后来被养在皇太后膝下的五阿哥胤祺。 那肚子实在太大了,宜嫔被两个宫女扶着,走得有些吃力,微微颤颤的样子看得万琉哈氏都紧张起来。 宜嫔看着万琉哈氏捏着帕子看自己走过来,等她坐下后才一脸松口气的样子不由失笑道:“定嫔不必担心,我这还得两个月才临盆。只是肚子有些大了,太医让我多走动一下。” 既然太医说能走动,宜嫔就不能告假缺了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请安,当然她原本就没打算告假。 尤其佟佳氏看宜嫔的肚子比以前其他嫔妃怀孕的都要大,早早就问过康熙,允了宜嫔坐着轿子过来请安。 万琉哈氏想到这时候女子生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一样,也没有剖腹产,只能顺产,多走动走动才能更顺利一点,于是就点点头,小声吩咐身后的清霞让宫女把火盆挪得离宜嫔远一点。 怀孕的女子身上比一般人要热,宜嫔一直坐轿子,就进来走几步路,额头已经渗出薄薄的一层汗珠。 火盆挪开了一些,宜嫔感觉舒服了一点,笑着对万琉哈氏道谢。 她之前跟万琉哈氏接触不多,知道是个不多话的,如今看来却是个体贴之人。 很快德嫔也来了,她一向是坐在万琉哈氏的左手边,如今左手边已经坐着宜嫔。 德嫔有些意外,万琉哈氏什么时候跟宜嫔有了交情? 不过宜嫔这大肚子也不好再起身挪动,德嫔就只好坐在了宜嫔的左手边:“你们今儿来得真早,还是我来晚了?” 宜嫔笑道:“你可没有来晚,是我今儿起了个大早,索性睡不着,就早些过来,也能找人说说话。” 她如今大着肚子就不好走远,也就不能去串门子找其他嫔妃说话了。 也只有每月请安的时候,宜嫔才能出来聊聊天。 两人寒暄几句,德嫔又转过来道:“瞧着你这脸色好多了,看来是彻底养起来了。” 万琉哈氏笑着答道:“多得你帮忙,不然我也不能好得这么快。” 德嫔笑道:“你之前已经让金桂来道谢过了,送的荷包我很喜欢。只是你刚病好,就别费神做针线了。” 万琉哈氏应了一声,其他嫔妃陆续进来了。 佟佳氏来得最晚,她刚坐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到了。 她带着嫔妃们给两位行礼,万琉哈氏随着众人起身。 如果说康熙是宫里的大老板,那么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算是后宫的隐形boss了。 太皇太后的头发灰白,梳得整整齐齐,只戴着一支金簪子,容貌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儿。 皇太后要年轻一些,头发还乌黑,看着底下一众嫔妃,跟太皇太后落座后就率先笑着道:“每月看嫔妃来请安,见着一水儿青葱一般的可人儿,我都感觉要年轻一些。” 她是从草原来的,并不会满语,跟太皇太后说的是蒙语了。 太皇太后被她逗笑道:“谁说不是呢!只你这么说,回头她们巴不得多来几次了。” 佟佳氏会一点蒙语,听着就接话道:“若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允许,咱们多来几回请安也是应该的。” 太皇太后摆摆手道:“不必,你们每月跑一回就够累的了,总往这边跑,我这看着也是心疼的。” 她看向宜嫔,那大肚子很是唬人,就关怀道:“你这肚子贼大了一些,太医怎么说?” 宜嫔连忙答道:“太皇太后放心,太医说这肚子虽然大了些,倒没什么大碍。这孩子喜欢热闹,大概会在正月的时候出生。” 说完,宜嫔担心皇太后听不明白,还用蒙语重新说了一遍。 这就让万琉哈氏十分惊讶了,毕竟佟佳氏虽然会蒙语,却是说得磕磕碰碰,不是特别熟悉。 宜嫔的蒙语就要流利多了,而且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当中,她们这些进宫的嫔妃除了佟佳氏会说一点,原身能听懂一些之外基本上都是不会蒙语的。 可以说宜嫔如今蒙语说得如此顺溜,就是进宫几年来自学的。 蒙语那么难,满族的姑娘们进宫前学得最多的是规矩,读书的都不多,只会几个大字就不错了。 要自学蒙语简直不是一般的难,宜嫔只比万琉哈氏早一年进宫,就已经能说得这么好,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学会的。 但是不得不说,宜嫔这一步走得极好。 看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对宜嫔有多喜欢了。 尤其皇太后因为只会蒙语,以前除了跟身边从草原带过来的宫女能说说话,也就是跟太皇太后和康熙说说。 后来有了佟佳氏,也能说一点却不多。 如今可好,多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宜嫔,她又努力学会了蒙语,光是这份心就叫人十分动容了。 皇太后听后,笑着接话道:“正月不错,倒是个热闹的日子,正是普天同庆的时候。” 宜嫔也笑着接话道:“是,这孩子在我肚子里也不安生,经常动来动去,想必是个调皮的,回头出生后,宫里怕是要更热闹了。” 原身是看着宜嫔嗖嗖学会蒙语,觉得应该不难,自个也跟着学了学。 费了老大劲,万琉哈氏如今也能听懂不少,实在不会的一点连蒙带猜也能听懂大概。 但是原身说就跟佟佳氏差多了,磕巴得很,也没有佟佳氏那么大胆主动开口,没有练习,自然一直没什么进步。 于是这请安就成了宜嫔和佟佳氏的舞台,更确切该说是宜嫔大秀蒙语的时间。 其他嫔妃要么能听懂一些,还能勉强跟上。 有些压根听不懂的,就两眼发直,也不知道神游哪里去了。 好在康熙这时候下朝过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算是解救了众多听不懂快要睡着过去的嫔妃们。 嫔妃们一见康熙就立刻支棱起来,一个赛一个身姿优雅地行礼。 康熙只上前拱手:“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 太皇太后见着康熙最是欢喜,笑着道:“皇上来了,快坐下。” 苏麻喇姑亲自给康熙斟茶,康熙对她点点头,示意嫔妃们起身,低头喝了一口就问道:“在门口朕就听见皇额娘和宜嫔的笑声,这是说了什么如此高兴?” 这话他用的是蒙语,皇太后就笑道:“皇上,听宜嫔说说话,实在快活得很。” 康熙听着就笑了:“皇额娘高兴就好,回头让宜嫔多来皇额娘这边走动一二。” 皇太后却摇头道:“她这肚子越发大了,走动不方便,下回请安就别叫她过来了,看着就有点心惊胆战的。” 康熙回头看着宜嫔的肚子,确实很大了,大老远过来慈宁宫请安确实有些危险,就点头道:“也罢,下回宜嫔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宜嫔低头摸着肚子,很快抬头对着康熙说道:“我有话想跟皇上说。” 这是想要单独说说的意思了,康熙有点惊讶,挥挥手示意其他嫔妃回去。 万琉哈氏刚起身,忽然听康熙道:“对了,定嫔也留下来。” 她一愣,也只好重新坐下了。 14、第 14 章 除了万琉哈氏之外,佟佳氏也被康熙留下了。 佟佳氏就算了,毕竟是如今后宫掌内务的人,留下也没什么。 但是康熙会把万琉哈氏留下,还是让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宜嫔有些意外。 其他嫔妃磨磨蹭蹭陆续离开,万琉哈氏看得出她们眼底闪烁着好奇的目光,恨不能留下个耳朵听听宜嫔究竟要说什么。 这后宫里有趣的事实在太少了,冷不丁出现一个,她们恨不能留下听听八卦! 一个个走的时候看向万琉哈氏的眼神都透着点小羡慕,最后三步一回头终于都离开了。 万琉哈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幸好今天的主角不是她,其他几个大boss都盯着宜嫔,等着她开口。 宜嫔也没兜圈子,直接说道:“我想着头一回当额娘,也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孩子。回头孩子出生,若是留在太后娘娘身边,想必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也能热闹一些。” 万琉哈氏听着,就明白她这是胡说八道了。 什么头一回当额娘不懂照顾孩子,要把孩子送给皇太后来照顾。 但是皇太后也没当过额娘,因为不受宠的关系,始终没有生养过,一直膝下空虚。 不过皇太后确实喜欢热闹,听着双眼一亮,却转头看向太皇太后,显然是让她来拿主意。 佟佳氏原本留下来,也好奇宜嫔要说什么,没料到她居然这么拼。 为了跟皇太后更加拉近关系,连她这第一胎的孩子都要送出去。 这会儿都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个小阿哥,宜嫔显然也会狠心送给皇太后。 不过这样一来,这个小阿哥就会远离纷争,能平安长大。 可以说有利也有弊,毕竟前头十几个小阿哥如今只活了四个,宜嫔估计也是有些害怕了。 康熙早就得知宜嫔这肚子里会是个小阿哥,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却还是愿意把孩子送到皇太后身边,让皇太后抚养长大,想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道:“皇祖母,皇额娘身边确实冷清了一些,有个孩子也能热闹几分。” 康熙没有异议,宜嫔又乐意,皇太后看着还十分意动,太皇太后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也罢,回头我帮忙看着点儿。” 跟皇太后不一样,太皇太后是有养孩子的经验,有她帮忙盯着,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宜嫔想要起身谢恩,被皇太后一叠声让宫女给扶着重新坐下了:“你如今挺着大肚子,就别乱动了。” 万琉哈氏见皇太后看向宜嫔的目光更温和了一些,就知道皇太后十分欢喜以后能把宜嫔肚子里的孩子养在身边了。 宜嫔这一步走得妙,想来她生孩子的时候有后宫三大boss盯着,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靠近,必然也能母子平安。 若是宜嫔真出了什么意外,三大boss也会尽全力救下她,简直是三块保命符了。 哪怕以后她犯了小错,康熙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也会原谅宜嫔。 佟佳氏看皇太后的眼神,如果不是后宫的规矩在,皇太后指不定想立刻把宜嫔留在慈宁宫养胎到生孩子的时候。 不过等宜嫔快发动,估计皇太后还是会提前把人接过来好生照顾。 佟佳氏起初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如今已经波澜不惊了,跟几个大boss表表忠心,会让内务府准备稳婆和奶娘。 她那边仔细查一遍,先送来慈宁宫给皇太后先过目,然后再送过去给宜嫔亲自挑选。 之前内务府那一番虽然康熙没责怪佟佳氏,她心里还是不怎么痛快,这会儿当然更努力表现了。 宜嫔这事说完,请安就结束,各自散了。 万琉哈氏还以为康熙留下自己是要跟其他两个boss说什么,最后只让自己当了个背景板,听了一耳朵八卦,这就要走了? 她心下疑惑,还是跟着起身行礼,就跟着佟佳氏和宜嫔离开了慈宁宫。 皇太后看得出康熙有话要跟太皇太后单独说,也识趣地起身走开,说是要给宜嫔和这个孩子看看住在哪里,住处也得着手布置一番才是。 她一走,其他伺候的宫人也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这才对康熙笑着说道:“看皇上刚才留下了万琉哈氏,最近也很是宠爱她,瞧着是个文静温和的。” 康熙知道太皇太后最是明白他,留下万琉哈氏就是让太皇太后看看的,就点头笑道:“是,万琉哈氏博览群书,跟朕很是谈得来,甚至几次让朕茅塞顿开。” 能让他说一句茅塞顿开,可以说是给万琉哈氏一个十分厉害的评价了。 太皇太后忍不住面露惊讶,回想每次来请安都十分沉默腼腆的万琉哈氏,她居然如此深藏不露吗? 而且万琉哈氏每次请安坐得都有点远,要不是这次被康熙留下,太皇太后还真没仔细看过她这张脸究竟长什么样子。 太皇太后也不追问康熙,万琉哈氏究竟如何让他茅塞顿开,又是点醒了什么,想必跟前朝有些关系,太皇太后自从康熙亲政之后就渐渐不过问了。 之前她是万不得已,康熙年纪小,大臣们看着他年幼是蠢蠢欲动。 如今十几年下来,康熙已经是个合格的帝王,根本不需要太皇太后插手什么,她就安安心心当个含饴弄孙的老太太了。 太皇太后这会儿只笑得慈爱:“既能帮上皇上,万琉哈氏就是个好的。” 康熙特意单独跟她提起万琉哈氏,想必也是让太皇太后在后宫里多照看万琉哈氏几分。 毕竟万琉哈氏在侃侃而谈的时候,瞧着就是极为聪慧睿智之人。 然而平常的时候她那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哪怕脸色努力遮掩,眼神也透露出几分,实在稚嫩极了。 万琉哈氏看到书和好吃的还走不动路的样子,真的完全看不出给主意时候那个聪明劲儿。 她的脑瓜子里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稀奇古怪又有趣的点子,康熙担心自己在前朝忙碌,一个不留神万琉哈氏又把自己给折腾病了,或是有谁有怠慢了她,索性托皇祖母盯着一点儿。 太皇太后既然答应了,必然会做到,这一点康熙从来不怀疑,也就彻底放心下来,回去继续忙碌了。 李光地原本就要回京述职,收到圣旨更是快马加鞭,如今已经到了京城,等会梳洗一番就要进宫来面圣。 康熙也没在慈宁宫停留太久,跟太皇太后说完这件事,这就安心回去御书房了。 等他走了,太皇太后才跟身边的苏麻喇姑感慨道:“还真是少见皇帝这么把一个嫔妃放在嘴边,甚至托我照看两分。” 苏麻喇姑跟着太皇太后的时间很长,自然在她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就笑着道:“奴婢瞧着定嫔娘娘素来是寡言又腼腆的性子,之前听闻内务府怠慢了,还大病了一场,如今脸色好了,下巴却还是尖尖的。” 太皇太后回想了一下,微微颔首道:“贵妃这身子骨也不怎么好,一个人掌着后宫内务瞧着有些吃不消。可惜皇上这些年心思都在平三藩上,贵妃也没个人能搭把手了。” 后宫如今只有一个贵妃,妃位还没有,嫔位倒是不少。 等康熙忙完这阵子,只怕要大封后宫,晋上几个妃位,也能给佟佳氏帮一把,不至于叫她一个人撑着,也是要累坏了。 苏麻喇姑道:“主子这是心疼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要知道,必然要欢喜的。” 哪怕太皇太后确实有点心疼,却依旧没跟康熙说她来帮把手的话,依旧把后宫交给佟佳氏一个人来忙活。 哪怕佟佳氏这次一时不察,让内务府出了这么大个错漏,康熙没责怪她,太皇太后更是提都没提过。 既然太皇太后把后宫的权力送出去,就没有再要回来的理儿! 而且佟佳氏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得也是谨小慎微。 后宫如今没有皇后,佟佳氏生怕嫔妃们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跑来跟她请安,索性定下这天让嫔妃一起去慈宁宫请安的。 太皇太后发了话,只来初一这么一天,其余时间就让嫔妃好好休息,才没有一个月来慈宁宫请安两回。 万琉哈氏不知道这些,欢欢喜喜回宫后把首饰都脱了,换了一身宽松舒服的衣服当做家居服,然后就抬脚去偏殿看书了。 金桂一看就明白,自家主子一钻进偏殿,只怕就忘记午膳了。 于是她一边让小太监去御膳房跑腿取午膳,一边劝着万琉哈氏先吃点东西再去偏殿看书,免得饿过头了。 万琉哈氏只好答应下来,却坐不住,在偏殿的书架前流连了一会,发现书架上最多的,竟然是历朝历代的数学书。 这还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翰林院的藏书阁书虽然多,却必然有侧重,这侧的自然就是康熙的偏好了。 康熙喜欢数学,所以翰林院关于历代数学的书籍就尤为多了。 万琉哈氏看着书架上居然按照朝代排列,太监们是不识字的,该是翰林院的小吏为了让她看得更舒服,于是按照朝代的顺序来放进木箱,交代太监按照顺序放上书架。 她随手拿出宋代的一册书翻看了一会,宋代的秦九韶、李治、贾宪推演的天元术已经能解一元高次方程。 这个天元术看着深奥,其实就是立天元为某棠,就是现在的设未知数x或者y,再列出等式,宋代的时候也叫天元式。 在宋代之前,比如唐代的时候,列出一个方程式要解开,就需要大量复杂的计算,不如这个简单明了。 元代的朱世杰更是突破了宋代的成就,不但能解秦九韶等人所解的一元高次方程,甚至还能解开四元高次方程。 万琉哈氏掐指一算,这一点欧洲直到十八世纪才做到,他们比欧洲足足早了四百多年。 只可惜元朝后期这数学渐渐失传,到明朝的时候甚至直接被删除。 她有些感慨地看着这些书,想必是后人费尽心思保存,被康熙派人从各地搜罗而来才得以恢复,再次重启了研究。 15、第 15 章 这些书写的零碎,该是直接从那些作者余下的收稿拼接起来记录的。 誊抄的人估计也不懂数学,东一块西一块。 因为失传,后人恐怕也看不懂,几代人勉强能把收手稿保留一些下来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万琉哈氏捧着书看了一会,金桂就在门口催促她去用饭。 金桂生怕她听不见,先是轻轻敲门两下,接着又敲了两下。 如果万琉哈氏再不应,估计金桂就要闯进来催了。 她只好把书放在桌上,出去的时候金桂抬起手还要继续敲门,险些敲在万琉哈氏的脸上,吓得这宫女手一缩,放在身后去。 万琉哈氏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今儿吃的什么?” 金桂这才回过神来应道:“主子,今儿御膳房做得颇为丰盛。小金子和小银子两个去取了食盒回来,有菊花鳜鱼和五色蜜藕,另外还有砂锅炖鸭。” 万琉哈氏走了几步,清霞已经迎了上来。 文雪和月莹正在里面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来摆在桌上,要是摆得早了,若是冷了就不好的。 除了刚才金桂报的菜式,还有一碗梗米饭,另外人参鸡汤也是少不了,每天中午都有一碗。 曾太医特意让人挑选年份小的人参,用的是老母鸡,这样补起来要温和许多,不至于补过头了。 万琉哈氏这身子骨是虚不受补,只能徐徐图之。 她尝了一口就知道肯定是御膳房大厨的手艺,不像之前估计是二厨或者进御膳房年份更少一些的御厨。 这御厨也是分等级的,大厨能够独自有三个灶,身边也有不少徒弟和杂工帮忙。 二厨能有两个灶,身边也有徒弟和杂工,却不如大厨来得多。 余下的御厨能有一个灶,身边可能有杂工帮把手,却暂时没有徒弟,或者他们原本就是大厨和二厨的徒弟了。 能进得了御膳房,御厨们自然手艺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至于天差地别。 只是吃过大厨的手艺,再吃其他的,还是能分得出来。 康熙的御膳不用说,自然是在御膳房年份呆得最久的御厨做的,万琉哈氏吃了一次就惦记好久。 之前原身吃着的应该是小御厨的厨艺,而且还可能是刚进御膳房没多久那种,饭菜的味道中规中矩的,不怎么出挑,却也挑不出毛病来。 如今万琉哈氏吃的是一次比一次好,她不由感慨,果然后宫里晋升和加年俸才是嫔妃们的最终目标。 毕竟这日子是自己过的,自然是越舒服越好了。 万琉哈氏这阵子很是得康熙的青眼,哪怕康熙一次都没留夜,转眼却晋了位份,御膳房那边自然不敢怠慢。 这大厨肯定不会是康熙那个等级的,却也足够好了。 毕竟就连贵妃佟佳氏吃着的也是大厨的手艺,万琉哈氏如今能吃着末等大厨的手艺就心满意足了。 那么多菜她不可能都吃下,每道菜吃了一小半,余下的自然有四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瓜分掉了。 宫人们少能吃到御膳房的饭菜,多数是杂工做的大锅饭,味道更不好了。 也就自家主子受宠的话,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不但味道好,分量也是足足的,他们才能尝尝鲜。 四个宫女在万琉哈氏身边伺候,也会轮流休息。 早上请安的时候是清霞跟着的,这会儿来回走了一路也累了,伺候万琉哈氏用了午膳之后就去歇着了,不然下午就得打瞌睡。 金桂是打算守夜的,想了想就让稍微识字的文雪跟着万琉哈氏去偏殿伺候。 识字的话,替万琉哈氏拿书,或者磨个墨什么的也行。 月莹也跟着过去,帮忙泡茶,要是万琉哈氏忘了,茶凉了她得换一换。 两个小太监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一点都不困,一个就在偏殿门口守着,若是万琉哈氏有什么吩咐也能跑腿。 另外一个就在重华宫的门口守着,若是来人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通传。 免得跟上回一样,康熙带着李德全拍门好一会儿,居然没人去应门。 第一回那是人手少,加上雷声轰隆的关系,里头才听不见而怠慢了。 再有一回,他们这些伺候的就得全换下去了。 小金子和小银子很珍惜在重华宫的生活,主子万琉哈氏是个好脾气的,从不打骂人。 有什么好吃的,四个宫女也不会藏私独食,都给他们两个分一分。 尤其知道他们两个之前因为年纪小被欺负,抢不到什么吃的,饱一顿饥一顿,如今又是半大小子最是饿的时候,每次分给两人的饭菜都不少。 两个小太监也知道好歹,每次见着什么活都忙不迭去抢着做,生怕累着四个对他们好的宫女了。 他们两个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这次重华宫挑人,一起把身上值钱的都给了管事,这才换来机会。 两人不同姓,却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当差的时候,要一个人总守在偏殿那边,在主子面前晃悠,总归占便宜一些,索性两人就换着来。 万琉哈氏踏进偏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重华宫的几个宫人都不必她亲自吩咐就知道分工合作。 该休息的休息,该轮换的时候轮换,丝毫没有一点争执,不会斗来斗去的,这一点让她心里颇为满意。 要一个个跟斗鸡眼一样,削减脑袋往万琉哈氏面前挤,谁都想当她面前的心腹和大红人,那她就真是烦透了。 要浪费时间管着他们,万琉哈氏倒不如让内务府另外换几个人来。 好在她的眼光不错,这几个要么年纪大的要么年纪小的彼此和睦,办事也十分妥当。 万琉哈氏收回目光,在书桌前坐下,拿起之前看了一部分的书继续翻阅起来。 月莹蹑手蹑脚泡了一壶热茶过来,斟茶后等没那么烫了才放在万琉哈氏的手边。 两人小心翼翼退到门口,免得打扰万琉哈氏看书,却又能第一时间发现主子的需要。 看茶水凉了,她们就轮流上去换茶。 文雪不经意扫到万琉哈氏正津津有味看着的书,上面大部分的字她都认识,拼在一起她压根就看不明白,还看着有点晕。 她心里不由感慨,不愧是定嫔娘娘,才能看得懂皇上送来的书了。 万琉哈氏看着看着忽然叹气,这书写得断断续续的,看得人浑身不舒服,于是吩咐道:“文雪来给我磨墨,月莹给我铺纸。” 不把中间续上,她看着实在太难受了。 月莹很快从柜子里取了新纸,文雪则是倒了点水在砚台里开始轻轻磨墨。 磨墨这个力气大了,墨水就会溅出来,若是力气小了,这墨水就太浅了一点,是个技术活了。 月莹铺好新纸,万琉哈氏看了一眼愣住了,不由问道:“这是什么纸?” 这纸摸着顺滑,吸墨应该不错,是上等的纸了。 就是上面布满了梅花图样,花里胡哨是,让她把字写到哪里去? 月莹被问得局促,看向文雪,后者这才小声解释道:“主子,这是梅花玉版笺,是内务府新做的纸。原料是皮纸,施粉、打蜡、砑光之后再以泥金绘制碎冰纹、梅花纹于在上面……” 万琉哈氏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无奈道:“这种纸我用不惯,换平常的纸就够了。” 又是梅花又是冰纹,大字写上去都要看不清了。 她想到博物馆里康熙和雍正的文物瞧着挺正经的,康熙喜欢的要更华丽一些,就乾隆忽然基因突变一样,变得花里胡哨还各种色彩鲜艳起来。 如今内务府出了这样的新纸,说明是康熙喜欢的。 所以乾隆那样,实际上还是有源头,算是隔代遗传了吗? 遗传别的不好,怎么就遗传这个去了? 万琉哈氏心里吐槽了一番,月莹也换上了普通的宣纸,她就坐下提笔写了起来。 她习惯性先列个纲要,把想要写的几点记下来。 等会就能按照这个提纲一个个慢慢详细扩一扩,不至于七零八落的。 而且前面把提纲做好,后边就要容易得多了。 这是万琉哈氏做研究员时候的习惯,另外还随手记录自己想要扩充的几点,要点写上,等会就不容易忘记了。 光是提纲她就写了一下午,仔细检查后瞧着没有需要补充的,感觉也饿了起来。 万琉哈氏这才刚抬头,在旁边的文雪就问道:“主子写了一下午该饿了吧?小金子已经去御膳房提了点心,就在小厨房那边温着,这会儿就让他送过来。” 她这一点头,那边月莹已经在门口挥手示意候着的小金子去小厨房取来点心。 月莹接过点心盒子送了进来,万琉哈氏却指着旁边道:“在那边吃就好。” 别是点心渣滓掉在纸上,回头惹来虫蚁咬上几个窟窿就麻烦了。 如今保存纸张的方法都比较原始,大多就是放在密封的锦盒里面,隔绝大部分的氧气,就能放得久一点,没那么容易氧化。 氧化之后的纸张容易变黄,也会很脆,一碰就碎。 以前那些资料,很多也因为保存不好直接风化,实在太可惜了一点。 氧化分为热氧化和光氧化,换言之只要让室内保持恒温,然后有遮光的,挡住阳光。 恒温这个条件估计比较难,保持在二十度左右是最好的,如今也没这个条件。 但是遮光这个还是可以的,另外就是密封的程度。 锦盒用木头做的,密封效果一般,如果用玻璃做的盒子来保存,也不知道如今的技术达到什么水平,怎么都比锦盒要有效得多了。 透明玻璃自然是不能挡光的,那么就需要颜色暗一点的彩色玻璃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彩色玻璃已经有了吗? 16、第 16 章 万琉哈氏还真不知道如今有没彩色玻璃,再就是也不清楚该问谁。 康熙日理万机,她特地去问这个也不合适。 但是谁会知道这个事,万琉哈氏就摸不着头脑了。 她想了一晚上,还是金桂见自家主子有点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问了问,得知万琉哈氏想知道如今有没彩色玻璃,就答道:“娘娘可以让小金子或者小银子去内务府问一问的。” 万琉哈氏想想也是,如今内务府是包揽了宫内大部分的需求。 衣食住行之外,烧玻璃的窑也归内务府的广储司。 正好月莹和文雪都是广储司出来的,万琉哈氏就把两人叫过来问了问。 但是她们只知道烧瓷的窑,对玻璃就不太清楚了。 文雪在广储司呆得年份比较久,认识的人也多一些,她自告奋勇回去打听一二。 她跑了一趟,万琉哈氏还给了打听消息的资金,有钱使得鬼推磨,文雪很快就打听到了。 “娘娘,广储司的窑事烧瓷的,偶尔会烧玻璃,却不怎么多,听闻极为费劲。” 说是费劲,其实就是费时费力还费钱。 如今正打仗,国库吃紧,内务府也不敢大量烧制这种烧钱的玩意儿。 文雪担心万琉哈氏贸然让内务府烧这个,被康熙知道后极为不妥,所以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若是想要烧玻璃的话,只怕要先请示皇上才是。” “……请示朕什么?” 冷不丁门口有人说话,吓得文雪猛地起身下意识行礼。 万琉哈氏奇怪外边的两个小太监怎么没进来通报,不过也可能是被康熙给制止了。 发现他很喜欢悄悄进来,吓自己一跳,这位平日浑身气势的帝王难得的孩子气。 她转过身来给康熙行礼,看了外边守着的小金子在李德全后边耷拉着脑袋,显然是真的给拦下来了,于是笑着解释道:“我下午看书,忽然想到阿玛藏书阁的书放久了会泛黄,哪怕用锦盒装着也是,就琢磨着用玻璃盒子来装,会不会好一些。” 康熙下午听李德全提起,万琉哈氏让身边的宫女文雪去内务府打听了烧制玻璃的事。 索性他今天跟李光地见面后商议得差不多了,于是溜溜达达来了重华宫,进来的时候拦下想要通传的两个小太监,径直进了来。 万琉哈氏还是跟往常一样不慌不忙的样子,康熙只觉得有趣极了,就点头道:“嗯,朕听闻你去内务府问了烧制玻璃的事,若是真能把孤本保存得好一些,用玻璃盒子也无妨。” 她就知道康熙也是爱书的,有些年份久了的书,哪怕小心翼翼保存,依旧会开始泛黄和发霉。 时不时拿出来晒书,或者让人誊抄,平日只用誊抄本,少动孤本,仍旧放不久,实在叫人头疼。 如果真能保存得好一些,费些事也无妨。 毕竟比起玻璃,这些孤本自然更贵重一些。 万琉哈氏又比划道:“书本偶尔晒晒还好,若是一直见光也容易泛黄,平日透明的玻璃也不行,得用有颜色的,暗一些能挡光的为好。” 如今烧制玻璃用的是石英砂,石英砂的熔点高,需要借用助溶剂就是硝酸钠,也就是日常里会用上的面碱。 融成水玻璃,再添上碳酸钙,跟石英砂和硝酸钠融合在一起,就会得到普通的玻璃。 当然因为里头有铁离子的关系,出来的玻璃不是全透明,而是绿色的。 所以说如果换不同的金属剂融进去,那么玻璃就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来。 但是现在的工具和化学剂太有限,要彻底分离金属离子有点难,却也不是做不到。 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万琉哈氏只能想想更原始的办法。 她皱着眉头十分苦恼的样子,康熙一问,听说万琉哈氏正琢磨玻璃要怎么变化颜色,他不由稀奇道:“朕见过西洋人送来的玻璃,确实不止有绿色。” 最漂亮的当属西洋人在教堂做的彩色玻璃,有着漂亮的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南怀仁最近带上一小块教堂的玻璃,跟康熙见面的时候谈过想要在京城建一座玻璃工坊。 那块玻璃确实色彩斑斓,美轮美奂,叫康熙有些心动了。 不过如今征战尚未结束,他也没心思弄这个,没想到万琉哈氏倒是打算弄一弄了。 “你喜欢的话,让南怀仁把他那块玻璃送进宫里来,给你瞧一瞧。” 南怀仁既然带了玻璃来,哪怕再宝贝也是打算给康熙看的,如今康熙又想看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份儿。 李德全很快交代侍卫出宫去南怀仁那边取,再三叮嘱要小心点,毕竟玻璃易碎。 康熙那么喜欢那块彩色玻璃,还只有这么一块,要是碎了,皇帝大发雷霆,他们全都得倒霉。 南怀仁住得不远,但是侍卫不敢走快一步,可谓慢吞吞挪回宫里来。 万琉哈氏干等着,也不能跟康熙大眼瞪小眼,只得请他坐下弄点热茶,另外晚膳的时辰也差不多了,总不能把人赶走,还得招呼康熙一起用膳。 金桂已经让小金子去御膳房跑腿说一声,皇上的晚膳就用在重华宫的,就不必李德全另外派人去说了。 李德全心里暗暗点头,这宫女还是颇为周到的。 屋里的康熙看了眼桌上的书,有点惊讶。 他让翰林院把最多人借阅的书整理一番送来重华宫,里面包括了各种各样的书。 没想到万琉哈氏只看了一本游记,就开始看这枯燥乏味的算数之书了? 康熙回想了一下,翰林院借阅最多的是各种诗词歌赋的孤本,这算数太生僻难懂,那些臣子借了也未必能看懂。 但是他们知道康熙对算数之事十分上心,哪怕官员们没几个能看懂,说什么都要借回去。 至于看了几页,看懂了多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人都借了,他们哪怕不会难道敢落后于人吗? 康熙喜欢算数之术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只以为万琉哈氏估计也听说自己喜欢算数,所以从里头取了算数的书来看。 不过他今天过来是心血来潮,这本书明显是被翻阅过了,甚至书桌上还有两张纸都写满了。 这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万琉哈氏写的,康熙不由伸手拿了过来,细细一看,心下更加惊讶了。 万琉哈氏还真看过这本算数,甚至是能看懂,中间缺了那部分她打算补充一二的样子。 也可能她先写下来,再去看看其他书,把缺失的补上,重新添进去另外让人誊抄,那么看起来就比这七零八落的书要好懂得多了。 如今这书仿佛万琉哈氏以前中学的时候解题,写了一个“解”,中间跳过几个运算,直接写出答案。 她自己当然能看明白,但是其他人不熟悉的就要看得一脸懵圈了。 老师再三强调过,让万琉哈氏把推算过程补足了,这些都是分数。 换个批改的老师,因为过程太简略很可能该有的分数就丢了,实在可惜。 毕竟答案是对的,就是过程少了。 于是万琉哈氏为了分数,写上答案之后往上一步步推回去过程,再写在答卷上。 如今也是从后往前推,把漏掉的过程补充上而已,就像是倒退的游戏,对她来说还是很有趣的。 康熙看着纲要就感觉不错,指尖点了点这纸道:“没想到你对算数也颇为心得,这纲要就写得极为详细了。回头让人送更好的笔墨来,写完后装订成册。” 他发现万琉哈氏就跟一座没被人踏足的宝藏洞穴一样,越是往里面挖,挖得越深,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珍宝,还一次比一次叫人惊讶。 也不知道继续挖下去,万琉哈氏还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作为一个年轻的研究员,万琉哈氏觉得自己说是精通就不是谦虚,而是有些过了,就笑着道:“我只懂一点皮毛,怕是要细细琢磨,免得错了一步,后边就跟着步步错了。” 康熙微微颔首道:“不错,算学的魅力正是如此。每一步正确,最后才会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想要随便糊弄是不行的。” 他正是喜欢算学这样的精妙,如同一个将领在沙场上布置排兵布阵,要是差了一点,就会满盘皆输。 万琉哈氏一听就明白了,康熙热爱算学,就是喜欢这种万事掌握在手中,最后真相和答案只有一个,还是亲自推算出来的满足感。 不过这样一步步推算,最后得出答案的成就感,她也是很喜欢。 就跟独自攀登高峰,达到峰顶的时候那种一览众山小的痛快感觉。 当初会成为研究员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虽然在推演的过程当中会有点无聊和枯燥,还可能会失败,要重头来过。 但是正因为每一步都艰难才有挑战性,最后成功了,那种成就感也就比其他任何事都要更大了。 这会儿万琉哈氏和康熙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她忽然之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很快,被终于把彩色玻璃送过来的人打断了。 南怀仁听闻康熙要看这片彩色玻璃,也跟着过来了。 只是他不能进后宫,就在前头等着,如果康熙有什么疑问,派人去前头问南怀仁,总比特意派人出宫询问来得快多了。 康熙微微颔首,南怀仁虽然是个西洋人,但是极为识趣,还会来事。 不必他吩咐什么,南怀仁就主动跟着过来帮忙解惑了。 康熙看过一次,这会忽然想看,还是送去后宫之中,南怀仁想想都明白,这看的并非康熙,而是后宫哪位康熙最近宠爱的娘娘了。 至于是哪一位,南怀仁也隐约能猜得出来,恐怕就是最近风头正声的重华宫那位定嫔了。 哪怕他在宫外,消息没那么灵通,但是关于康熙的动向总会很多有心人偷偷打听。 康熙近日最是宠爱谁,宫外想办事想巴结也能找到方向活动活动了。 17、第 17 章 万琉哈氏自然不知道,自己家那个真正书呆子一样的阿玛拖尔弼以前默默无闻,如今去哪里都能遇上人。 还一个比一个热情洋溢要邀请他去吃饭去喝茶去听曲子,让拖尔弼烦不胜烦,恨不能用麻袋把自己的脑袋裹起来,谁都认不出他来,才能继续以前安安静静跟隐形人一样的日子。 拖尔弼不傻,这些同僚以前跟他就是点头之交,如今忽然这般热络,必然是有利可图。 他一个官职不高,又没实权,十来年没挪过官职品级的人,家族又没有人突然立功。 想来想去,只怕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宫里突然从庶妃晋为定嫔的万琉哈氏最近颇得康熙宠爱,才会叫同僚对他忽然热情了起来。 拖尔弼回到家,在花厅遇到自家夫人,她险些被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请帖给淹没了。 他见夫人头疼的模样不由好笑道:“你之前不是抱怨那些夫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看都不看你一眼,如今她们想必热情来邀请你去花宴,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自家夫人瞪了拖尔弼一眼,无奈道:“她们哪里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定嫔娘娘来的。我又不傻,要是被捧得飘飘然,说错话做错事,连累了娘娘怎么办?” 拖尔弼笑着点头道:“那怎么办,都推了?” 他看出夫人还有点不舍,但是她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吩咐身边的丫鬟道:“派人都推了,就说我最近身体不适不宜出门,要在府里闭门静养。” 不宜出门和闭门静养几个字,她的语气尤为重,让送回请帖的人记得多强调几回。 拖尔弼好笑,握着他夫人的手道:“如今娘娘晋了份位,在宫里的日子要比以前好过许多,夫人该高兴才是。” 他说完又忍不住嘀咕道:“听闻皇上把藏书阁那些孤本的誊抄本送了不少给娘娘,让我怪羡慕的。” 自己也好想看一下,哪怕是誊抄本,看一眼都是赚了! 拖尔弼的夫人一脸无奈,知道自家老爷爱书成痴,这会儿还惦记着康熙送给万琉哈氏的誊抄本,顿时哭笑不得。 万琉哈氏不知道自家阿玛十分羡慕自己,还念叨着想看看偏殿那些誊抄本,这会儿她正低头看着那块不大的彩色玻璃。 侍卫们生怕马车颠簸会震碎了玻璃,用箱子装着,底下扑了好几层的干草,上面还垫了一张床褥,再铺了两层丝绸,实在够小心的。 她没敢动这块玻璃,感觉很薄很脆,也不知道南怀仁漂洋过海怎么带着这么一块完整的玻璃过来的。 万琉哈氏绕着箱子走了一圈,康熙就看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皱着小脸看了一会,在他快眼晕之前终于停下来了。 停下来后,她却是弯腰看了看玻璃的侧面,一副皱眉思索的模样。 康熙不由好笑道:“你这是看出什么来了?这彩色玻璃朕听闻在西洋是独一份的,而且极难烧制,只用在教堂这种极为庄严肃穆的地方。” 他指着箱子那块玻璃道:“南怀仁过来的时候,其实带着十块这样大小的玻璃,可惜在路上都碎了,只剩下这么一块了。” 万琉哈氏站直身,若有所思地问道:“皇上之前说这位南大人打算在京城开一家玻璃工坊,所以他是会烧制这样的玻璃吗?” 康熙却摇头道:“南怀仁虽说有些地位,可是这玻璃却是西洋人的至宝,如何烧制的方法只牢牢掌握在他们皇家人的手里,他自然是不清楚的。开玻璃工坊,烧制的只是单一颜色的玻璃制品。” 哪怕只是单一颜色的玻璃,没有这样色彩斑斓,却已经足够叫人惊喜了,卖出去也是暴利。 万琉哈氏很想问南怀仁这样跟康熙合伙开玻璃工坊,算是技术入股,会得多少分红? 跟康熙做买卖,南怀仁不至于提出五五分成这样狂妄的话来,那么可能是四六分,甚至三七分了? 她也不知道问这个合不合适,看着这里没多少人,就厚着脸皮凑过来,小声问了。 康熙的耳力不错,见万琉哈氏忽然挨过来,声音跟蚊子一样大,问的却是南怀仁的分红,忍不住有些好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朕之前打算许南怀仁三成利,他拒绝了,只要两成。” 万琉哈氏掐指一算,这两成都不算少了。 她慢悠悠竖起一根指头,继续小声道:“若是我告诉皇上这块玻璃是用什么方法烧制的,不如皇上自个开玻璃工坊,许我一成利就行了。” 万琉哈氏也不贪心,两成有点多,一成就很足够了。 康熙一怔,看了她一眼:“你真知道这块玻璃是怎么烧制的?” 万琉哈氏该是第一次看见这块玻璃才是,怎么看了一会就知道怎么烧出来的? 她只得含糊道:“我忘记在哪几本书上曾经看到过,虽然写得比较分散,不过合在一块,这办法总能试一试看。如果成了,皇上就不必跟南怀仁开玻璃作坊,还能把这玻璃让他卖回西洋那边去,给国库添砖加瓦。” 康熙对自己不错,连小型图书馆都给了,她也不能太吝啬,报之以桃李才是。 而且万琉哈氏继承了原身,也该孝顺原身的父母。 她回想到原身的亲阿玛把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书上,后来为了给女儿攒嫁妆,就厚脸皮到处去别人家做客看书。 或是自带笔墨在别人家誊抄,要么就硬背下来,多跑几回然后回家默写出来。 若是万琉哈氏手里有一笔源源不绝的分红,就能让家里宽松一点,她这个爱书成痴的亲阿玛也不必再去别人家蹭书,有钱买买买了。 她也没隐瞒,把这心思跟康熙说了。 康熙还以为万琉哈氏这是缺钱,所以才想要试试这烧制玻璃的法子,好弄点银钱在手里。 兴许之前大病一场,差点因为缺钱给不上药钱,才让万琉哈氏开始看重这银钱。 哪知道她如今一说,康熙才知道万琉哈氏是为了拖尔弼。 也是,两父女爱书成痴这一点是一模一样。 万琉哈氏得了康熙的赏赐,以后可能源源不绝的藏书能送到重华宫来。 在宫外的拖尔弼就没那么幸运了,加上他的官职不高,俸禄紧巴巴的,哪怕夫人是个善于经营嫁妆的,也就勉强能过日子。 想买书,尤其是珍贵的孤本,那价钱可不便宜。 万琉哈氏这是心疼自家阿玛了,康熙就笑笑道:“也罢,要是你真能把这样的玻璃烧制出来,朕可以许你两成利。” 闻言,万琉哈氏摇头道:“我在宫里如今不愁吃不愁穿的,也没什么花用的地方,一成利给了阿玛和额娘就足够了。” 康熙是没想到,她这一成利都没打算收下,直接送去给家里人。 若是万琉哈氏真能成功,玻璃工坊建成,利润恐怕非常巨大,她居然丝毫没一点贪心,实在难能可贵了。 不过她不贪心,康熙也不能太吝啬。 他琢磨着回头万琉哈氏不要银钱,自己另外赏赐别的就是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说定了,万琉哈氏也没藏私,直接把自己观察到的告诉了康熙:“皇上,这玻璃能烧制出这般鲜艳的彩色来,应该是先用染料在烧制好的普通玻璃上画好图样,再次低温烧制,把染料牢牢覆盖在玻璃上。” 西洋人相当狡猾了,说这个是至宝的时候都说是烧出来的,却没提过是二次烧制。 康熙一直都是在正面看这玻璃,让侍卫把玻璃小心翼翼竖起来,他盯着玻璃看了一会,终于明白刚才万琉哈氏为何会弯腰看玻璃的侧面了。 侧面的玻璃就能清晰看到上面厚下面薄,明显是因为上面用染料画了图案,所以会有厚厚的一层。 平日这个玻璃还是安装在教堂之上,没有人能够看见侧面,自然发现不了这个秘密,想来南怀仁也可能没发现到。 还是万琉哈氏细心,一眼就瞧出来了。 康熙皱了下眉头,之前感觉这块玻璃确实色彩斑斓,十分漂亮,想着是直接烧出来的。 他还感慨西洋人在烧制玻璃上也有厉害之处,如今心里想当初是:就这? 居然是直接在玻璃上作画,然后再慢慢把染料烧得牢牢附在玻璃上,安装在高处,被阳光照射,带着几分圣洁和神秘之感。 如今发现真相的康熙,这些感觉是彻底没了。 他问身边的万琉哈氏道:“在玻璃上作画的颜料是什么?” 万琉哈氏答道:“皇上,这该是釉彩。” 里面添了釉,画的时候不是加水,而是要加油,才会让色彩更鲜艳。 如今这彩色釉只有西方那边有,如果要用的话,就得从西洋人手里买下来。 独一份的东西,西洋人出的价钱自然低不到哪里去。 不过怎么都比直接买做好的这个彩色玻璃要便宜得多了,毕竟不说人工材料这些,光是运过来,十块就能碎上九块,价钱也就拔高上去了。 要是以前得买,但是有万琉哈氏在,要做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康熙沉吟片刻道:“回头朕问一问南怀仁,看有没买下这釉彩的地方。” 万琉哈氏对他眨眨眼道:“皇上,这釉彩咱们也能试着做一做?” 毕竟釉彩这个原本也是西洋人他们人为加工而成,她虽然没做过,但是不妨碍自己摸索着能做出来。 哪怕万琉哈氏以前没做过,但是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这釉彩不外乎是几个方面组成的。 一是助溶剂,二是乳浊剂,三是着色剂,再用上矿物质作为主材料,比如天然长石和石英等等,混合在一起后再弄碎,添上油,就能做出釉彩了。 至于釉彩的颜色不同,在于着色剂的金属氧化物不同而已,对原-研究员的万琉哈氏来说,简直是小意思了。 18、第 18 章 虽然没有趁手的工具,对金属离子提取比较难,但是只分开金属氧化物而已,并不需要很多繁复的工具,只要烧就行了。 高温烧制后再溶解,就能做简单的分离。 虽然这样的分离不能做出百分百金属氧化物,纯度没那么高,会有一点杂质,不过只是作画而已,颜色不要影响太大就行了。 那么问题来了,万琉哈氏去哪里弄个实验室来分离这些金属氧化物? 而且这个还怪危险的,若是在重华宫后头弄个实验室,虽然她自信一般不会炸,就怕有人不留神动了什么炸了,那就说不清了。 万琉哈氏还可能没地方住了,那就有点惨了。 她眼巴巴看着康熙,估计他应该有办法吧! 康熙一听万琉哈氏的苦恼,不由笑道:“朕在养心殿侧边建了个实验室,这几年太忙,倒是很少过去了。” 哪怕他很少过去,实验室自然还跟原来一样,每天都有人打扫得干净整齐。 若是想用,那是能立刻用上了。 康熙示意侍卫把这块彩色玻璃给南怀仁送回去,因为万琉哈氏指出了这块玻璃是画上去再烧的,他连多一眼都不想看见了。 天色擦黑,时辰却还算早,康熙索性领着万琉哈氏去养心殿,看看那间实验室的。 万琉哈氏是兴致勃勃,没想到康熙对西学如此喜欢,连实验室都有! 而且还真叫实验室,难不成也是南怀仁给康熙起的名字吗? 她一问,康熙就答道:“是,南怀仁说在西洋那边,皇家都会设立实验室,朕想着也该有个差不多的。” 西洋皇家人有的,他也要有才行! 这不服输的劲头让万琉哈氏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康熙看她笑了,也跟着笑道:“那时候朕还年轻,还让南怀仁从不少传教士那边买下器皿,布置了这个实验室。可惜后来平三藩的关系,朕没有时间再细细钻研,倒是叫实验室落灰了。” 算是他年轻时候难得一头热做出的决定,不过这几年虽然忙碌,却也没有撤掉实验室的念头。 如今三藩平定得差不多,算是比之前能闲下来一些,康熙也能重新在实验室开始做他的研究了。 这个实验室除了李德全领着几个心腹太监打扫之外,还有就是偶尔被康熙叫过来讨论的南怀仁,就没别人踏足过。 万琉哈氏在后宫里算是头一个进入实验室的人,她以前曾听说康熙在自己的住处设置了实验室。 但是很可惜后世的子孙对西学不如他来得喜欢,研究也没有继续。 雍正还继承了一部分,但是他登基的时候国库空虚,费了十来年终于缓过气来,却因此累病,很快去世了。 等到了乾隆的时候,他对这些大部分都没有兴趣,更不愿意花时间去钻研,全都让人收了起来,锁在库房里面不见天日。 也就是后世从宫廷记录当中,才发现康熙对西学的造诣已经相当厉害,甚是可惜了。 如今她竟然能踏足这间实验室,兴奋得脸颊都有些泛红。 康熙见万琉哈氏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欢喜的样子,不由笑笑道:“里面还没有多少东西,以后再添置一些才行。” 隔了好几年,也不知道西洋人是不是弄出更多有趣的仪器来。 钥匙在李德全手上,他小心翼翼开了锁头,打开门请两人进去。 康熙在前头,万琉哈氏跟在后边探头探脑。 一进去,她率先被门边的一座观察天体的双筒望远镜吸引住了。 康熙回头见万琉哈氏的眼睛黏着双筒望远镜不放,就笑着道:“正好今儿月色昏暗,应该能看见繁星。” 他过去调整了一下,尤其调整好高度,让万琉哈氏站着就能从双筒望远镜看出去。 万琉哈氏只是惊讶康熙这里居然有观察天体的望远镜,对看这个倒是不好奇。 毕竟在现代的时候,这种望远镜都随便装在高楼之上,只要塞个币,后来直接手机扫码就能看了,非常方便。 而且后世的天体望远镜能看得更远更清晰,这个只能算一般。 不过康熙如此热情,万琉哈氏也不好拒绝,就闭着一只眼扶着望远镜看了出去。 哪怕隔着几百年,这星空却是一样的。 尤其因为古代的灯光不像现代那样亮如白昼,更能看清楚天上那些璀璨的星星。 万琉哈氏出神了一会,很快站直身,对康熙笑着道:“星空很漂亮,这望远镜也是南大人送来的?” 康熙摇头道:“不是,是法兰西的传教士送来的,朕很喜欢就留下了。” 万琉哈氏一听,明白他肯定是花了一大笔钱,才把这个天体望远镜给留下来的。 她跟着康熙走进去,李德全已经在各处点了灯,渐渐亮了起来。 万琉哈氏看到桌上的浑天仪,很像张衡的浑天仪,只是刻度上用的是西方的法度。 而且在运转的时候,能看见周围的球体。 这分明是演示了太阳、月亮和地球转动,以及日月蚀等天体运行的情景。 这就太让万琉哈氏惊讶了,毕竟这个时候古代还信奉天圆地方,康熙倒是走在前沿了。 当然比起西方,他们一直信奉地球是方的。 但是他们战国的时候,地圆说就已经有了。 直到张衡做出浑天仪,地球是圆的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比起西方要早上许多。 但是一直以来都认为地面是方的,地球也是宇宙的中心,天体围绕着地球转动。 康熙估计是因为得到那一架天体望远镜,观察到星体,对西方这个日心说接受颇为良好。 不过他也只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摆上这个,要让其他人都相信这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么看来,康熙年轻时候,思想还是有点小叛逆的? 而且他对新事物和新知识的接受度都相当好,只好自己觉得对的,就愿意相信并努力钻研。 万琉哈氏看向康熙的目光都柔软了几分,作为研究员,最喜欢看见的就是愿意接受新事物和有钻研精神的人。 她侧过头,忽然发现桌案角落有一个光秃秃的球体。 看这个球体斜着镶嵌在架子上,手一转,球体也跟着转动,万琉哈氏不由惊讶:这是地球仪? 她都怀疑究竟自己是穿越的,还是康熙才是那个穿越的人? 康熙见万琉哈氏转动那个光秃秃的球体,想了想说道:“这是地球仪,原本朕打算跟南怀仁一起做的。只是这几年耽搁了,加上地图并不完整。” 万琉哈氏一听就明白,明代的时候其实已经绘制出世界地图了。 地图上关于世界几大洲和国家的地理位置比较清晰,但是经历战乱,加上刚入关的几个帝王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大多都毁掉了。 余下有些经过三百年没有保存好,自然也开始腐化或者发霉,再也看不清楚了。 如今想要重新弄出来,就得借鉴西洋人的地图,这让康熙有点不爽,不太想直接用。 而且康熙摆明不太相信西洋人给他的地图是真实的,看他的意思,不会想自己绘制吧? 不过如果后边开了海禁,海船穿越各个海洋和大洲,汇聚起来,确实能给康熙带来真实的地图。 果然康熙又说道:“西洋人的地图十分简陋,就是南怀仁都没办法拿出最详细的地图来。” 不用说,西洋人防着他们呢! 康熙心里不悦,想着不用就不用,他自个弄一个新的就行了! 也就多花些年头的事,他还等得起! 康熙想了想,示意李德全从柜子最上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卷轴。 李德全小心翼翼打开,平摊在桌上。 万琉哈氏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张世界地图,虽然没有具体表明所有国家的分界线,不过五大洲的轮廓还是能清晰可见的。 康熙的指尖精准点在大公鸡的位置,又轻轻一挪道:“咱们在这里,这都是大清的疆土,这里是京城。” 万琉哈氏点点头,看得仔细,康熙的指尖确实点在京城的位置。 他的指尖在疆土上转了一圈,又说道:“朕打算派人四处测量国土,汇聚精确的数据来。” 打仗的时候,含糊的地图就让人吃亏了。 如果他们有更精确的地图,用上西洋新的测量仪,统一的数据,那么绘制出的地图就精巧极了。 不管山有多高,是否有小路,有几条路,都是一清二楚的。 更别提是周边有山林,那么山林的面积多少,里面有什么树木,以后需要的时候也能立刻找到。 就是这样一寸寸测量太费时间,康熙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做完,总归现在开始的话,有一天就能测完。 但是给后世的子孙们,也算是留下一件不错的宝物了。 万琉哈氏听着就笑道:“皇上这个想法极为不错,咱们地大物博,好东西多得很。如今零零散散的,没能知道得太全面。若是知道各处的大小,有什么好东西在,寻起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兴许还能找到不少以前以为没有的,给咱们能多添点好东西。” 闻言,康熙就笑着点头。 要是其他妃嫔听了,想必也会毫无理由来赞成自己,却未必能点出他的心思来。 确实他们地大物博,好东西多得很,如今很多找不到,只能依赖外边买入,价钱被抬得极高。 如果能找到一样的,哪怕是能替代的都极为不错了。 如果是群臣听了,想来会认为刚征战结束的康熙只为测量数据就挥霍大量的人力物力,只怕会委婉劝阻一番。 能遇到一个真正懂自己,又无条件支持的人,确实不容易。 康熙不由笑着反问万琉哈氏道:“要是朕派了许多人出去,只测量出数据,其他什么好东西没找到,那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19、第 19 章 万琉哈氏看康熙眼底透着笑意,就明白他在逗自己呢! 于是她就笑着答道:“皇上,这数据就是好东西。咱们地大,怎么大,边境线多长,河流有多少又多深多长,树林又多大,怎么也得心里有数才是。” “这就跟家里的府邸一样,要是问主人家,你家里多大,占地多少亩,有几个房间。前院多大,后院多大,要是主人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说家里就是大得很,那就有些尴尬了。” 康熙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点头答道:“确实,正是这个理儿。” 不说只找好东西,在行军的时候也是个好东西。 比如要穿过树林,这树林有多大,从哪里走最近,将领都得心里有数才是。 不然就跟无头苍蝇一样进去,然后迷迷糊糊不知道该怎么走,要走多久,耽误了军情就麻烦了。 要让探子一次次去探,很容易延误战机。 比如山上这条路塌方了不能走,那么有另外一条路吗? 别的路要走多远,耽搁多少时间,是不是有好几条路也得知道才行。 再就是边境线,甚至是沿海线。 两个沿海城市之间是多远的距离,在什么地方设立哨岗合适,彼此多远设立一个哨岗,都得仔细丈量才行。 别是哨岗挤在一块,别的地方离得却很远。 康熙心思白转,只觉得跟万琉哈氏说起这些,并不用担心她接不上话,甚至是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 这样的聊天实在太舒服轻松了一些,若非李德全提醒他时辰不早了,康熙只怕会继续聊下去。 康熙只好道:“时辰不早了,朕这一说就刹不住。” 两人原本还想着在重华宫用晚膳,不知不觉跑到养心殿的实验室呆了好久。 康熙也没打算再挪回去,索性让李德全跟御膳房那边说一声,直接摆膳在养心殿里好了。 自然,万琉哈氏那一份也送过来一起用了。 康熙要留定嫔在养心殿用膳,这还真是少见。 毕竟嫔妃们留在养心殿,也就是夜里侍寝的时候。 当然康熙也算贴心,一般都会提早一点让人过来说几句话。 若是再受宠一点,就会留下用膳。 但是定嫔下午的时候就坐着轿子跟在康熙的御辇后边一路去养心殿,各宫基本上都知道了。 她不但跟着去了,还在养心殿跟康熙单独呆了不少的时间。 两人显然相谈甚欢,所以晚膳都比以往时辰晚了一些。 流华收拾了晚膳送出去,涟漪泡了温茶过来,小声跟德嫔禀报了这件事。 “娘娘,定嫔娘娘这是起来了?” 德嫔点头道:“不错,看来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万琉哈氏之前觉得什么都不争,安安静静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后来她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后边连药钱都要给不起了,想必终于大彻大悟,知道这过日子,若是受宠的话,自己能好过一点。 不过万琉哈氏还是让德嫔十分惊讶,这才几天功夫,她就已经让康熙如此放在心上了吗? 德嫔在康熙这里之前算是颇为受宠,自然也是听过一耳朵,康熙在养心殿设立了一个叫“实验室”的地方。 除了李德全和打扫的几个小太监之外,就没别人能踏足那个实验室。 朝臣是如此,后宫嫔妃更是谁都没去过,没料到康熙会主动带着万琉哈氏去实验室,甚至在里头呆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承乾宫里的佟佳氏也得到消息,跟德嫔一样诧异。 后宫里听到消息的嫔妃们,有的羡慕,有的嫉妒,也有好奇和惊讶的。 万琉哈氏不知道这些,这会儿落座,就见李德全让小太监们把饭菜都摆了一桌。 说是连带重华宫的膳食一并送过来,那自然是不可能摆到康熙面前的。 就一个嫔,万琉哈氏哪怕比之前吃的要好一些,在御膳面前是没得比了。 御膳房更是担心这些放在康熙面前,叫他不高兴就麻烦的,索性只把御膳的分量添了一些。 万琉哈氏也是沾了光,跟着康熙直接用御膳了。 御膳一如既往地色香味俱全,不过因为打仗的关系,之前太皇太后带头说要节省一点。 康熙也是如此,没叫御膳房做得特别多,比以前的膳食是减半了。 但是依旧摆满了一桌子,万琉哈氏见康熙动筷了,自个也吃得不亦乐乎。 能跟着康熙吃御膳的机会是吃一次少一次,她是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珍惜和快活。 康熙跟着万琉哈氏又吃多了一点,明明平日他只用七分饱。 他琢磨着以后是不是让御膳房把膳食的分量再减一些,免得一不留神就让自己吃多了。 吃饱后难免身上有点懒洋洋的,康熙看着窗外的天色并不想挪动,也想着等会万琉哈氏还要踏着夜色回去重华宫歇息。 要是吹着夜风,又冻着就不好了。 康熙索性说道:“今晚你留下,让身边的宫女回去取换洗的衣物来。” 万琉哈氏一愣,跟着来的金桂已经出去对小金子嘀咕了几句。 小金子转身就小腿飞快倒腾,快步回去重华宫取自家主子换洗的衣物。 金桂也不必交代许多,清霞还在重华宫,让她亲自收拾一下让小金子送过来就好了。 都不必康熙吩咐,李德全已经派人去取热水过来给万琉哈氏去偏殿沐浴了。 万琉哈氏被金桂扶着去偏殿的时候还有点茫然,她不是去参观实验室的,怎么忽然之间就要留宿了? 说真的,这还真让她有点紧张。 恍恍惚惚被金桂脱掉了衣物坐进浴桶里头,万琉哈氏整个人还有点懵。 然后她就听见金桂小声嘀咕,说是没让小金子偷偷从重华宫后边摘点梅花过来,放进热水里,等会万琉哈氏身上就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了。 金桂满脸懊恼的样子,恨不得这会儿让小金子去跑腿,好歹让万琉哈氏给拦住了。 小金子刚才跑回重华宫,跑回来气喘吁吁的,再让人跑回去,只怕要跑不动了。 而且万琉哈氏觉得梅花泡水里,那花香太淡了,几乎闻不出来,起码要糟蹋整棵树的梅花才行,那也太浪费了一点。 梅花在枝头上开得好好的,没必要把人家全摘秃了! 金桂嘀嘀咕咕一会,也明白这时候再去摘也迟了。 从重华宫摘再送过来养心殿,前后得费不少时辰,总不能让万琉哈氏一直在浴桶里泡着吧! 万琉哈氏沐浴好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她感觉有点凉,低头发现这料子有点薄。 应该不是一点,凉飕飕的,贴着皮肤若隐若现。 她顿时无语,清霞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特地送这样的衣服过来? 金桂却一脸如常的样子伺候万琉哈氏穿上这件轻薄的衣裳,还想给她摸上香膏,被万琉哈氏拒绝了。 香膏那香味太上头了,不管康熙喜不喜欢,反正万琉哈氏敬谢不敏,鼻子闻着都想打喷嚏了。 金桂扶着她回去,康熙也在李德全伺候下沐浴好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穿着常服,整个人比之前眉目都要轻松随意一些。 康熙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卷书。 万琉哈氏进去后,金桂就在门口退下了。 李德全也跟着退下,余下她和康熙单独两个人。 万琉哈氏咽了咽唾沫,这时候有点紧张,像极了当年她当研究员,第一次进实验室独自做实验的时候。 屋里除了软塌就没别的,她又不能真坐在康熙身上去,就只好站在软塌前的小木几旁边。 一不留神碰到了小木几,上边的东西掉了一些在地上。 万琉哈氏赶紧弯腰捡起来,发现一本是利玛窦的算学,另外还有一本折子。 因为摊开来的关系,她扫了一眼发现是关于编号的事。 户部、工部和兵部对这个编号的事颇为头疼,不知道从何下手,这是问康熙来了。 康熙之前带了两本没看完的折子回养心殿,后来临时去了重华宫,倒是忘了这个。 不算特别重要的事,还是从万琉哈氏来的建议,康熙看她把折子叠好重新放回来,就指着折子道:“对这编号的事,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比起暧昧,这个是万琉哈氏更擅长的,她想了想站直身道:“皇上,我有个想法,就是把编号弄成几个部分,代表不同的意思。” 康熙放下书册,对万琉哈氏这个说法还挺感兴趣的:“说说,朕听着。” 他看万琉哈氏没有坐的地方,索性自己稍微起身,给她挪了个位置。 万琉哈氏只好坐下,然而两人就挨得很近了。 她还得面对着康熙说话,几乎要面贴面,都能感觉到康熙呼出的气息了。 万琉哈氏有点不自在,于是低下头才继续说道:“比如咱们八旗如今有亲兵营、护军营、前锋营、骁骑营、虎枪营、善扑营和健锐营,统共七个营,每个营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编号。” “每个营的数量也不少,每个士兵就把属于哪个营的编号,以及自己营的编号放在前面,再按照顺序来编排士兵的。” 这是学号给万琉哈氏的灵感,担心说得太笼统,她还跟康熙举例解释道:“比如骁骑营,满汉蒙各有一个,八旗就有二十四个。如果满人是一个数字,骁骑营是一个数字,第几个营又是一个数字,组合起来就好记得多了。” 而且这个编号一说出来,立刻就辨别是哪个营又是第几个营的士兵,十分好辨认了。 安排编号的时候也不会抓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康熙仔细听了听,只觉得万琉哈氏这个编号的法子实在好得很。 如果满人是1,骁骑营也是1,一共有二十四个营,如果属于第二十四个,就是1124了。 每个营约莫千余人,如果是第一千个士兵,就是11241000的。 整合起来不好记,但是分开来,又知道这其中的意思,那就要好记多了! 而且只要看编号,立刻就能知道对方是满汉蒙哪一类的士兵,又在哪个营里当差,简直方便极了! 要是以后士兵犯错,想要糊弄上官,说是别的营里的人,只要一报编号就得露馅! 康熙看着微微低头似是有点害羞的万琉哈氏,只觉得她的脑瓜子是真的好使,简简单单就解决了工部、户部和兵部苦恼了几天的事,立刻有了章程。 朦胧的灯下,万琉哈氏轻薄的衣衫显得身材更娇小,粉白的脸颊透着的红润更是一览无遗。 康熙自然不会再继续煞风景问此事,搂着万琉哈氏就去安置了。 20、第 20 章 万琉哈氏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甚至因为不习惯而难受。 好在康熙的动作很温柔,她这个身体也足够柔软,慢慢放松下来后也尝到了一番滋味。 就是最后万琉哈氏累得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外边还是漆黑,康熙却已经起来,被李德全伺候着穿上龙袍,该是去上朝了。 她迷迷糊糊起身,被康熙伸手压了压肩头,让万琉哈氏不必下榻来了,还把被子拉高了一点,生怕她凉着了。 “不用起来,你再睡一会才回去吧。” 康熙的心情不错,他穿戴好后伸手抚上万琉哈氏的脸颊,感觉有点凉,转头就对李德全交代道:“这天越发凉了,让人去把地龙开起来。” 李德全面上应下,心里有点惊讶,毕竟康熙常年练武不怕冷,地龙都开得晚,今年却早了许多。 想必他是看定嫔大病一场后身子怕冷,这是怕冻着她了。 李德全麻溜吩咐底下人去开地龙,另外让人送来点心,给康熙垫垫肚子再去早朝。 都是扎实的点心,饱腹感强,等会他才不会饿着。 康熙一边吃一边跟万琉哈氏继续昨晚的问题,笑着问道:“昨儿朕想了想,这数字如何分派却是个问题。” 毕竟谁都想当第一,这1的数字自然都想要,直接给谁都不合适,还可能让这七个营之间产生嫌隙。 就是骁骑营底下二十四个营,怎么排顺序也够头疼的,总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万琉哈氏正昏昏欲睡,这身体病好后虽然养了一阵子,却依旧有些手脚冰凉,而且还嗜睡。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通常要好久才会彻底清醒过来,有点低血糖的样子。 这会儿听康熙提起这个如何排序的事,又听说要打起来,万琉哈氏就带着点坏心眼道:“打起来?怎么不可以?” 康熙一愣,见她调皮一笑,接着解释道:“皇上摆个擂台,让每个营派出最厉害的一个勇士打一场,最后赢得最多那个就拿1,其他人按照顺序往后排。” 闻言,康熙失笑道:“你这是看戏不嫌事大……不过确实是个好办法,八旗也很久没动动筋骨,只怕都懒散起来了。” 他不管每个营怎么选出人来,反正要是敢随便糊弄推个人来,最后输得特别难看,拿到后边的数字,就得多加三成或者五成的操练才行了。 李德全听着康熙和万琉哈氏寥寥几句就定了八旗子弟后边水深火热的日子,顿时脑袋低得更厉害,几乎要贴到心口上。 康熙见万琉哈氏这会儿半梦半醒,没平日的拘谨,反倒多了几分轻松和率性。 又因为昨夜的关系,她脸颊含春,双眼湿漉漉的,平添了一丝妩媚。 合心意的美人在侧,康熙巴不得能多留一会儿。 还是李德全扭头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 康熙看了李德全一眼,知道不能继续耽搁下去,没再说什么,就起身去上早朝了。 万琉哈氏倚着软枕瞌睡了一会,慢慢总算是醒过来了。 想到如今的八旗子弟还是比较有出色的,因为战功多,也比较香,一个比一个积极练武。 等到了后边,尤其乾隆的时候,征战少了,战功没了,八旗子弟是个人都能有禄米和其他福利,就开始堕落了。 康熙要知道自家孙子把八旗子弟都养废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气得再也不宠乾隆这个败家子了。 万琉哈氏胡思乱想了一会,等彻底清醒过来,她就示意金桂过来,扶着自己起身穿戴,小声吩咐道:“把轿子叫过来,等下我们就回去了。” 要是再晚一点,这天色亮了,路上就会遇到人,她可不想跟陌生人寒暄,有点社恐的自己得多尴尬,都找不到话题能聊。 金桂点点头,吩咐还在外边候着的小金子去叫软轿过来,另一边麻溜伺候万琉哈氏穿戴好。 这会儿也不费劲梳头,只梳整齐就行。 李德全还留下邓太监在门外伺候万琉哈氏,邓太监一看这位定嫔娘娘的架势就是立刻要回去,顿时一愣,小声提醒道:“皇上交代过,娘娘可以在养心殿多睡一会儿。” 康熙金口玉言,既然发话了,自然就是不介意万琉哈氏在养心殿多呆一会的。 万琉哈氏笑着摇头道:“皇上体贴我,我多留一会却是不合规矩。” 她是想着在这里睡回笼觉也不踏实,还不如回去重华宫睡个昏天暗地也不怕。 邓太监眼看拦不住,准备去叫轿子,不过机灵的小金子已经叫了软轿过来,他就无事可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万琉哈氏被金桂扶着上轿子,然后扬长而去。 他想了想,只好悄悄跑去李德全那边报信了。 李德全听后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觉得定嫔还是很识趣的。 虽然康熙怜惜万琉哈氏体弱,她一大早被吵醒,一副还没清醒的模样,就让人留在养心殿多睡一会。 但是他怜惜是一回事,万琉哈氏是不是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此聪慧又心里拎得清,难怪她会被康熙另眼相看了。 李德全站在角落,不远处的康熙正跟大臣商议编号之事。 昨晚万琉哈氏提出编号的新办法,大臣们一听也颇为赞同。 毕竟胡乱编的话,最后连他们都弄不清楚,更别提是士兵们了。 这样一来,分成几段,每个数字代表一个营,那就要清晰明了得多。 就跟背书一样,如果不清楚意思只硬着头皮背,最后背得难受,后边也容易忘记了。 底下兵部尚书听着,心想七个营只怕要动起来了。 光是每个营排出一个人来比试,那这人就必然是营内最厉害的勇士。 谁都想做这个勇士,还不挤破头了? 光是能当这个人,就已经足够风光了,但是压在肩头的担子也大。 如果能赢得头筹,那当然好了。 但是如果输了,还是输得特别难看,以后在营里短时间之内只怕要被其他人嘀咕,都要过不下去了。 索额图却想着会不会提出编号那个人给康熙的建议,不得不说这招够损的,各个营说好听的就是彼此一团和气,难听点那是喜欢和稀泥。 如今他们为了自己的脸面,所有人都是对手,每个营却能拧成一股绳。 明珠也觉得这办法看着简单,似是只让各个营比试一下,确定好编号罢了。 实际上就是调动了营里的士气,索额图那老头肯定觉得此人的手法十分阴险毒辣,明珠却觉得这全是阳谋。 就摆在明面上,光明磊落的让他们比试一下,排出顺序来。 不说各个营拒绝不了,而且还跃跃欲试,谁不想压在其他人头上当老大呢! 哪怕就是个编号,得1的自然比2来得好! 而且这编号是固定的,那就是说如果这次比试之后,这数字就代表了他们的门面。 若是赢了,那就是光荣。 如果输了,那真是好几年都抬不起头来! 明珠摸着胡子,笑眯眯道:“皇上,此计甚好,实乃大才之策!” 康熙微微颔首,此事就定下了,兵部自是派人跟各个营交代一番。 如今八旗是以三百人为一牛录,掌管的是佐领。 一千五百人为一甲剌,是由参领带领。 人数再这之上的为固山,是由都统领着了。 他们知会的自然先是都统,然后再往下告诉参领和佐领。 都统一听此事就立刻叫来参领和佐领开会,无论如何都要拿下第一! 实在不行,前三也可以,绝不能落在最后,丢人现眼! 每个营里都热火朝天,一个个摩拳擦掌看着周围人,恨不能都打倒了让自己成为营里的第一人! 这些枝梢末节的小事自然有人代办,康熙都不需要具体吩咐了。 早朝过后,康熙就听李德全低声禀报万琉哈氏已经回去重华宫的事。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倒是并不意外。 万琉哈氏偶尔聪慧偶尔迷糊,总体来说还是进退有度的,也从没过分的要求,所以她没磨磨蹭蹭留在养心殿很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被康熙心里夸赞的万琉哈氏回去后困得东倒西歪,勉强被金桂和清霞伺候着脱掉衣服,她就钻进已经暖呼呼的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万琉哈氏睡得浑身骨头感觉都要酥了,这才醒过来,睁开眼还懒洋洋没想起来,随口闻着听见声响进来的金桂道:“什么时辰了?” 金桂答道:“主子,快要午时了。小银子去御膳房取了午膳,就在小厨房那边温着。” 这天气凉下来了,膳食取回来,哪怕小太监跑得再快还是稍微有些凉,放在生了火的炉子上温着,才不至于彻底凉透了。 万琉哈氏没想到自己回来就睡了足足三个时辰,实在够厉害的。 不过她睡了回笼觉起来,感觉神清气爽。 万琉哈氏下榻的时候,感觉脚板暖呼呼的,试探着踩了下地面,不由惊讶道:“重华宫的地龙开了?” 她记得昨晚自己离开的时候,这地龙还没开,什么时候开了? 金桂就答道:“养心殿的邓伴伴大清早过来,让清霞把地龙开了。等主子睡醒起来,这殿内就暖和不少。” 万琉哈氏点点头,原身大病之后,添了这手脚冷的毛病。 昨晚她睡在康熙身边,感觉他的身体就跟天然暖炉一样,万琉哈氏是恨不得贴在康熙身上取暖。 估计康熙也感觉出万琉哈氏的怕冷,索性让人早早过来打开了重华宫的地龙,实在够体贴的。 她心情不错地用了午膳,刚撤下的时候,就听外头小银子来禀报,说邓太监送赏赐来了。 万琉哈氏出去,看着邓太监身后一排的太监,不由一愣:又来? 她忍不住往后张望,没见着这些太监抬着木架和大箱子,也就是没有书了,顿时有一点点失望。 21、第 21 章 邓太监一看万琉哈氏看向后边的样子,就猜出她的心思,连忙笑着解释道:“皇上听闻定嫔娘娘累了,睡到快午时才起来,叫奴才也不能打扰,这会儿才来。” 他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皇上见这天越发凉了,重华宫离着御膳房有些远,饭菜送过来只怕要凉了,再热一热这味道就差了些。” 所以康熙就派人来收拾重华宫的小厨房,另外派了一个御厨和两个杂工过来。 邓太监身后跟着那么多人,除了帮忙打扫小厨房,就是把炉灶上的锅、厨具、碗碟等物送过来的。 另外还有新鲜的食材和调料,都分门别类,等收拾好小厨房后再送来。 万琉哈氏不由感慨,康熙这人能处,该体贴的时候真是体贴到极致了。 估计是她昨晚和今早给的提议不错,让康熙龙心大悦? 看来后宫跟职场一样,只要让大老板心里高兴,他就能让万琉哈氏更高兴。 生活条件在一步步改善得更好,万琉哈氏再高兴不过了。 想想只要用用她的脑瓜子,想一点聪明的办法,就能让大老板康熙满意,自己就能过得更舒服,何乐而不为? 邓太监带来的人手足够多,也就不必费太多时间。 毕竟宫人们的手脚再轻还是会发出声音,吵着万琉哈氏就不好了。 金桂不放心,亲自带着月莹过去盯着。 清霞和文雪就留在万琉哈氏身边伺候,后者也就去偏殿的小藏书阁,优哉游哉把之前那本书继续读完。 她书还没读完,邓太监那边就把小厨房整理好,来跟自己告辞了。 别人辛苦办事,手脚还如此麻利,万琉哈氏自然是个大方的,让清霞给邓太监一个厚厚的荷包。 邓太监笑眯眯收下,一口气说了不少好话,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金桂过来禀报道:“主子,小厨房收拾得极为干净整齐,另外御厨和两个杂工要来给主子请安。” 以后这三个也是重华宫的人了,万琉哈氏作为重华宫的主人,他们自然得过来见一见,万琉哈氏也能认个熟脸。 当然几人就打个照面,至于万琉哈氏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偏好这些。 御厨也不会失礼当面来问,询问万琉哈氏身边金桂这个大宫女就足够了。 万琉哈氏照例给几人塞了荷包,就当是见面礼了。 御厨是个微胖的中年人,应该在御膳房呆了不短的时间。 万琉哈氏简单问了问,就知道这御厨姓杜,在御膳房呆了足足二十年。 自然这二十年里头,当杂工的时间多,后来被其中一个灶头的二等御厨看中收做徒弟,又学了些年头才能在御膳房站稳脚跟,五年前才拥有了自己的灶头。 两个杂工自然是杜御厨在御膳房里用惯了的,也就一并跟着过来了。 问完话,御厨就带着杂工退下了。 金桂跟着进来,小声说道:“刚才奴婢见主子送出去不少荷包,这匣子里的碎银子却不算多。” 除了德嫔之前给的一些,已经花费得差不多了。 再就是佟佳氏赔罪送来的银两,也消耗了不少。 因为各处打点,比如御膳房想吃点心得是另外的价钱。 每次给的不多,可是积累起来,花用得就不少了。 如今每次赏赐还得给荷包,金桂看着钱匣子肉眼可见变空了,忍不住心焦了起来。 这钱匣子是金桂管着的,她最是清楚,每天都要数一遍,恨不能一块碎银掰成两半花。 万琉哈氏晋为嫔位,内务府也会来事,直接就把嫔位的二百两年俸送来了,而不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少的补上。 这简直送到万琉哈氏心坎里了,不然要少上一些。 但是二百两看着多,花起来也是快。 前前后后重华宫改了不少地方,每次来人都得给赏钱,简直如水一样的花出去。 万琉哈氏听着点头,安抚金桂道:“不必担心,咱们很快就有进项了!” 金桂一愣,满脸疑惑道:“主子,这进项从哪里来?” 她是了解万琉哈氏的娘家,阿玛是个书痴,不说挣钱,不花大价钱买书就不错了。 额娘是个操持家里的能手,却也只能勉强维持,多一点点积蓄基本上都一股脑给了万琉哈氏带进宫里来。 这几年下来,万琉哈氏也花用得差不多了。 万琉哈氏说完,才忽然想到她之前在康熙面前大言不惭,说自己不缺钱,彩色玻璃的分成通通送去给她的阿玛就行了。 如今看来宫里处处都要花钱,就是这小厨房虽然康熙帮着收拾,也让御膳房那边每天送新鲜的肉菜过来。 那送东西来的人跑一趟,怎么都得给点跑腿钱吧! 哪怕不用每天给,每个月总要给一点意思意思。 再就是万琉哈氏如果想吃其他新鲜的,就得从御膳房那边出钱买才行了。 总不能杜御厨凭空变出来,他也没有手段能从宫外弄到新鲜的食材啊! 年俸再多,也得等下一年才会再送。 这么一来,万琉哈氏忽然发觉自己居然紧巴巴的,年俸得斟酌着用,不然之前挥霍得痛快了,后边就没钱能用了。 像极了以前在大学时候的生活费,月初总是最多的,于是吃什么买什么都特别大方。 等到了月底,余额见底,只能啃馒头或者一天吃一桶泡面熬过去了。 以前就算了,有舍友接济一下日子也能勉强过下去。 如今原身这身子骨怎么都得小心温补起来才是,隔三差五要喝一碗人参鸡汤,人参就得出钱买了。 她不由懊恼,早知道自己之前就不要嘴快,把分红全给了家里。 不过家里要收到这笔钱,应该也会给自己送一点来? 只是康熙暂时该是腾不出手来办玻璃工坊,那么分红的事指不定要好几年之后了。 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万琉哈氏皱着眉头问金桂道:“这年俸年底给了,那明年还会再给吗?” 内务府究竟给的是今年的年俸,还是明年的? 是每年过年之后算新一年,是不是还能再拿一回? 这事金桂还真拿不准,还是文雪要了解一些,小心翼翼答道:“主子,内务府该是提前把明年的年俸送来了。” 所以这年俸得紧着用,花的是明年的钱了! 万琉哈氏听着脸都要黑了,内务府这算盘打得够响的,看着像是做好人先送来年俸给她解了困窘。 但是内务府却丝毫没提过这是明年的钱,这不是提前透支了吗? 前提透支一时爽,后边就要凄凄凉凉了。 万琉哈氏感觉耳边都能放个曲子:小白菜,地里黄…… 她摇摇头把这个悲惨的背景音乐甩掉,不行,得自救!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万琉哈氏把这些誊抄本找个理由送去家里,让阿玛带人誊抄,然后在宫外弄个图书馆,每次借阅只要给一笔钱。 虽然不多,也能积少成多,加起来也不少了。 不过康熙知道后,是要打死她还是打死她呢? 万琉哈氏否定了这个办法,风险实在太多了,而且这些孤本很多是翰林院不外借的,她却弄出宫外当图书馆外借,这不是得罪了所有去翰林院看书的官员吗? 他们辛辛苦苦借不了,宫外的人随随便便能借,御史不骂死她才怪了! 万琉哈氏换了一只手托着下巴,盯着窗外开始发呆,脑瓜子转个不停。 要是她把康熙实验室那个还是空的地球仪给弄好了,康熙会不会一个高兴就给自己很多赏钱? 这也不是不行,但是问题来了。 万琉哈氏一个大门不迈小门不出的满族姑奶奶,究竟怎么知道国外那些几大洲的情况,还能画出那么完整的地图来,这不是表明她有问题吗? 这个办法只能继续放弃,她盯着窗户,看来得找个办法让康熙提前开始烧制玻璃。 借口其实也是有的,康熙不是打算要解除海禁了? 而且他还想让海商们互相残杀,啊不,是让他们互相监督,诱饵就得够诱人才行。 光是瓷器和茶叶,刚开始还能吊着这些海商,但是总归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海商们私底下指不定能想什么法子弄一点,也能做这个买卖。 毕竟他们只要把货物运出去,光是欧洲喜爱茶叶,多少钱都愿意买下来。 哪怕只有一点点,海商都能赚个盆满钵满。 但是彩色玻璃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在欧洲那边就是教堂独有的象征。 贵族们自然想拥有,但是教堂的人当然不乐意。 如果有人能烧制出跟教堂差不多的漂亮彩色玻璃,这些贵族哪怕倾家荡产都会想买下来。 有需求就有供应,海商们不杀红眼想抢这个采买的名额才怪! 但是要建造玻璃工坊,就得从头开始,哪怕立刻开始,费的时间也不会短。 再收集一下各种材料,没个一年半载的功夫实在够呛。 万琉哈氏沉吟了一会,想到另外一个可以立刻着手改进的地方,那就是青花瓷。 如今青花瓷的石料用的比较多的是两种,一种是平等青,又叫做陂塘青,产于江西。 这个青花料的好处就是产量多,烧起来不麻烦。 缺点就是这种做瓷器,烧制之后花纹会变得有些模糊。 当然这个模糊对比之前用的另外一种青花料麻里清要好多了,麻里清烧过后更加模糊,简直就跟一千度近视摘掉眼镜后看的那样,模糊一大片。 在明朝刚开始的时候还用麻里清,这是元代的时候波斯传进来的。 除了模糊之外,优点也很显著,就是颜色非常浓烈显眼。 后来有了平等青,麻里清就立刻退出舞台了。 万琉哈氏想了想,如今烧制青花瓷用的青花料该是浙青或者石子青。 这两种的好处也是有的,石子青产量多很便宜,从宫里烧制,渐渐流入民间。 一直到民国的时候,很多青花瓷还是用的石子青。 浙青的优点则是能够浓墨相宜,跟国画一样。 青花瓷上的图案像是山水画一样,远则淡,近则浓,极为漂亮。 宫里用的最多的,也是浙青。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后来用的珠明料,它最妙的地方,就是能混合其他青花料,然后大幅突出它们的优点。 比如珠明料混合了石子青,瓷器表面就会有明暗的层次感。 再混入浙青,瓷器颜色的深浅更明显,最深的蓝色就跟蓝宝石一样美。 如此好的青花料,康熙要是给瓷器用上,想必就能做出更美的瓷器来。 不管是赏人或者留在身边品赏,那都是极为适合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万琉哈氏要怎么自然而然跟康熙提起改进烧制青花瓷的技术了? 第22章 三更合一 万琉哈氏不能突兀提起这个,太不自然了。 她扭头问金桂道:“我记得上回李伴伴送的物件里头,有一套青花瓷的茶盏?” 金桂想了想点头道:“是,主子想要取出来让月莹泡茶?” 见万琉哈氏点头,她就去库房取了青花瓷茶盏,叫月莹来泡茶。 月莹看着这茶盏不知道该泡什么茶,想来想去,只能选了最不会出错的普洱茶。 对万琉哈氏来说,什么茶都无所谓,能喝就好了。 而且月莹泡茶的手艺是真的好,哪怕万琉哈氏不懂茶,也能感觉出茶香四溢。 这茶盏也叫三才碗,三才指的就是天、地、人,其实就是茶盖、茶盏沿和茶碗身。 三部分就是三个不同的图案,自成一部分,却又连在一起不会主次不分而混乱。 加上还讲究吉祥不断头,每个图案都是完整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茶盏盖子是一幅画,茶盏身也是,茶盏边沿有些是沿着一圈的吉祥图案。 画也是吉祥的寓意,比如三仙过海、寿比南山、花开富贵等等。 能送进宫里的青花瓷,自然没有模糊的,图案清晰可见。 万琉哈氏仔细端详,手里这个茶盏该是用的浙青,算的上是上品了。 金桂在旁边看得奇怪,怎么自家主子让拿出茶盏来,光看着茶盏却不喝茶了? 就听万琉哈氏问道:“只有这个?还有其他吗?” 这下把金桂给问懵了,她带着月莹去库房里翻了一圈,最后翻出三对青花瓷的茶盏。 一排摆在桌上,万琉哈氏一个个看过去,看得是津津有味。 金桂更懵了,看向身边的清霞,一脸茫然: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清霞给她递了个眼神:反正主子做什么都有理,只管看着就是了!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就继续盯着万琉哈氏等吩咐了。 万琉哈氏欣赏完这些茶盏,就一头扎进偏殿的书架上找了一圈,还真找到一本关于青花瓷的书。 当然这书也不是谈技术的,而是夸的,夸的正是浙青。 确实自从浙青这个青花料出现之后,青花瓷才能呈现出浓墨相宜,不像之前的青花瓷那样颜色单一,深浅相同那么单调了。 这本书不厚,薄薄的一册,万琉哈氏花了半个时辰就细细看完了。 可以说,这书简直毫无用处,从头到尾就在夸。 不过最让她佩服的是,这人竟然夸得没一句话是重复的,也是够厉害的了。 还从发现浙青这个青花料的人开始夸起,万琉哈氏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人的后代撰写的书,给祖宗夸夸夸,夸出一本书了? 她把这本书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又随意翻开一页,似乎正在感兴趣看着的样子。 金桂一脸莫名看万琉哈氏放书,还让她们别把茶盏收起来,就在外头那么一排放着就好了。 她能怎么办,也只能听命,还交代其他人不要动那个茶盏,万琉哈氏可能有用。 其他宫人哪怕一肚子疑问,还是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万琉哈氏布置一番后,看着挺满意。 她一边吃着晚膳一边想着,万事俱备,就差康熙过来了。 康熙每次来都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不过曾经作为研究员的万琉哈氏,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任何项目和实验都需要时间才能得出结论,需要放置一两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反正看昨夜的情况,康熙对她的感觉还不错,应该还会再来。 万琉哈氏思及此就彻底放下,用过晚膳后,又去盯着桌上那些青花瓷茶盏了。 她一边对着茶盏发呆,心里一边琢磨着新的青花瓷做出来后,那些旧的青花瓷或者烧制时候有点瑕疵的,就能卖给海商了,又能赚上一大笔钱! 听闻这时候的欧洲最喜欢的就是他们的瓷器,瓷器又脆弱易碎,才出去的不多。 物以稀为贵,价钱就更是个恐怖的数字。 不过对欧洲那些贵族来说,那价钱也只是九牛一毛。 最后国库能赚个大的,万琉哈氏跟在后边也能赚上一点,简直美滋滋。 她想了一会,盯着也有点困了,看着时辰感觉康熙今晚不会来了。 于是万琉哈氏吩咐金桂去熄灯,自个梳洗一下就躺被窝里。 还以为白天睡得多,夜里要睡不着,可能她想了半天有点累了,沾着枕头立刻睡过去了。 万琉哈氏这干脆利落就熄灯睡觉,其他宫里的嫔妃却还在观望,看今晚康熙会不会进后宫,又去哪个宫里。 之前因为平三藩的缘故,康熙踏进后宫的次数很少。 最近他开始松快了一些,也渐渐往后宫走了。 但是后宫的嫔妃们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康熙来后宫之后,去的次数最多的,见的最多的人居然是万琉哈氏。 这位刚出炉的定嫔不但让康熙去了重华宫几回,还去了御书房,甚至还带去了养心殿! 除了万琉哈氏之外,康熙只去了佟佳氏那边一回,又去了大着肚子宜嫔那边坐了坐。 这两人都没留夜,不过显然康熙会去见佟佳氏,该是问一问后宫的内务。 至于宜嫔的话,她之前都表态要把儿子送给皇太后养了,康熙怎么都要表示表示一下关心,再问两句什么时候搬去慈宁宫等事。 余下本来就不受宠,膝下也没有孩子的,哪怕急也急不来。 但是原本受宠,也生过孩子的荣嫔和惠嫔就有点坐不住了。 两人是最早进宫跟在康熙身边的,也颇为受宠,那几年彼此还有点看不顺眼,如今就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惠嫔前后生了两个孩子,可惜第一个没能立住,第二个是大阿哥胤禔被送去宫外,几岁后才回宫来。 荣嫔前后更是生下六个子女,大多都夭折了,没能长大,膝下如今只有三格格和三阿哥胤祉。 胤祉如今才两岁,荣嫔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放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得是战战兢兢的。 后宫的嫔妃是越来越多,康熙去她们宫里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荣嫔的运气不错,哪怕康熙过来的次数少了,一两次就让她怀上了三阿哥,不至于膝下只要一个三格格了。 两人在后宫里的资历算是最老的,加上康熙颇为念旧,哪怕对她们不如之前宠爱了,也不会彻底忘在脑后。 前面两位先皇后和如今的佟佳氏掌着后宫,对宫里这些老人也没有怠慢过,荣嫔和惠嫔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就这样平平静静熬资历,过两年三藩平定了,康熙必然能腾出手来大封后宫。 这两年来后宫的格局也差不多固定下来了,两人只要不犯大错,安安静静熬到那个时候,封妃是铁板钉钉的事。 哪里能想到,万琉哈氏这匹黑马忽然就跳出来了呢? 荣嫔和惠嫔眼看着万琉哈氏这些日子不但火速被康熙晋为定嫔,大手一挥送了一偏殿的书,俨然要做个小藏书阁。 后来康熙还召万琉哈氏去御书房,甚至还亲自带去养心殿。 这次更厉害,康熙直接赏了小厨房。 后宫里除了养心殿和慈宁宫,也就贵妃的承乾宫设了小厨房。 当初承乾宫设下小厨房,也是因为佟佳氏身子弱,经常需要吃药,有个小厨房也方便煎药用。 惠嫔看着万琉哈氏越发受宠,说不眼热是假的,却更担心这次封妃因为定嫔的关系,两人就悬了。 当然两人生孩子颇多,康熙念旧,自然不可能不给两人封妃。 问题是康熙喜欢一次性封,封的人数十分随心所欲,间隔的时间却很远。 如果这次两人没赶上就得下回,谁知道会不会二十年之后? 那会儿她们已经年老色衰了,康熙还想得起两人是谁来吗? 尤其定嫔昨晚还是被留在养心殿过夜了,今儿两人让太监盯着外头,看看今晚康熙会去哪里,会不会又去重华宫,或者召定嫔去养心殿? 她们自然不能派人在养心殿附近盯着,更不可能窥探康熙的行踪,这都是宫里的大忌。 两人只能派太监守在重华宫那边出来的必经之道,如果皇上召定嫔,就必然能立刻知道。 直等到深夜,重华宫那边都没动静,她们这才心事重重睡下了。 康熙没去重华宫那边,也没召定嫔,那么昨晚是召了谁? 康熙当晚确实哪里都没去,跟连夜赶回京的李光地在御书房商谈了很久。 在康熙十三年的时候,靖南王突然起兵反叛,侵占福建。 当时靖南王想要招安李光地,被他断然拒绝。 李光地一边跟靖南王周旋,一边写密信派人送到京城,交到康熙手上,这才让他尽早得知靖南王反叛之事,派兵迅速平叛。 康熙十七年的时候,同安起义围攻安溪,是李光地带领当地百姓守城,另外派人偷袭敌方的粮草得以解围。 李光地立功颇多,尤其用兵上极为精妙,因此晋为永州总兵。 此次对收复弯岛的人选,康熙自然想听听他的推荐,恰好李光地作为永州总兵的任期已满。 按照以往的规矩,他该回京述职后等着吏部重新安排。 康熙直接下命李光地不必候缺,直接晋为内阁学士。 听康熙就要着手收复弯岛,李光地不像索额图和明珠那样认为徐徐图之比较好,反而认为兵贵在神速。 所有人都以为康熙的兵力都在平三藩上面,谁都没料到会突然出兵收复弯岛,这就打了那个退守台湾的海盗一个措手不及。 突袭要是成功,可以不必费太多兵力就能摆平。 李光地自然是赞成的,沉吟片刻之后,他推举了施琅。 施琅是个奇人,原本是明末的将领,后来跟着上峰投降。 然而投降没多久,他又跟着郑成功的起义军反清。 几年后,郑成功年老疑心重,加上施琅的水军上的天赋开始功高过主,于是派人围攻施府捉拿斩首。 施琅被部下掩护得以逃出生天,家里人却逃不及被杀害,自从他跟郑成功是不共戴天,于是再次降清。 顺治十六年施琅为同治总兵,康熙元年被提拔为水师总督。 但是这些年来,康熙先是要稳固皇位,对付鳌拜,再是平三藩,根本腾不出手来派水师收复弯岛。 要不是李光地提起,康熙都快忘记他这个人了。 因为没有出海对战的需要,水师花费巨大,规模一再缩减,施琅也被调任,没再担任水师总督之位。 不过施琅前些年还上了折子,始终密切关注台湾周边海域的情况,就等适当的时机。 只要康熙一声命下,施琅就能立刻带领水师收复弯岛。 十几年来都没有放弃,也确实没有比施琅更清楚台湾情况的将领了。 于是康熙点点头,赞同了李光地的建议。 两人还连夜商议了重建水师的计策,谈得颇为尽兴。 直到李德全婉转提醒已经子时,康熙这才意犹未尽停下,让人安排李光地去给官员留宿的前殿住下。 李德全让邓太监领着李光地出去,康熙站在窗边,精神奕奕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倦意。 他刚才跟李光地商议后,只觉得热血沸腾,仿佛下一刻就能立刻收复弯岛一样。 康熙站在窗前吹了一会夜风,这才算是慢慢冷静下来。 他明白打仗费的银钱犹如流水一样,得尽早想办法填补国库才行。 康熙可不想户部尚书三天两头来哭穷,哭得他头都大了。 他回想到之前万琉哈氏说的彩色玻璃,扭头问李德全道:“造办处物色的玻璃工坊的地方,可确定好了?” 李德全很快去叫了造办处的总管张应过来,哪怕是半夜,张太监依旧来得非常迅速。 他身上衣服整整齐齐,头发丝是一点都不乱。 李德全看了张应一眼,心里还是佩服的,毕竟这位总管眼底都没有一点困倦。 仿佛不是半夜,而是大白天一样。 张应这个精神面貌显然让康熙心里也是满意的,问过玻璃工坊的事,对方连忙禀报道:“皇上,造办处一共物色了三处。一是在慈宁宫南面的一处空地,二是白虎殿,三是英华殿。” 慈宁宫南面有一块空地,离着慈宁宫其实不算近。 不过康熙担心工坊会有声响,太皇太后如今年纪大,睡觉容易惊醒,就否决了第一处。 白虎殿倒是个好地方,在武英殿的北边,也在宫里西南的位置。 离着后宫远,不会吵闹,但是离着养心殿也远,过去就很不方便,也被康熙否了。 而英华殿原本是历代太妃们礼佛之处,不过康熙初年的时候为太皇太后建起了大佛堂,不少太妃也就跟着过去。 如今英华殿倒是闲置下来,又在宫里的西北侧,最是清净,而且地方十分宽敞,作为小工坊来说是绰绰有余了。 康熙的指尖在英华殿上点了点,很快决定道:“就设在这里,玻璃工匠已经选好了吧?可是已经开始着手了?” 张应连忙答道:“工匠已经选好了,都是做玻璃的好手。只是不曾在玻璃上作画,而且他们已经上手试过,效果却有些不尽人意。” 闻言,康熙抬起头来,微微皱眉。 张应连声音都放轻了一点,生怕激怒了康熙:“皇上,玻璃表面光滑,在上面作画,染料很难固定,画起来尤为艰难。” 万琉哈氏提供了釉彩的做法,工匠们都是熟手,尝试了几次后就熟悉了比例,做出各种颜色的染料来。 然而染料一上玻璃就到处跑,别说作画,光是擦干净就不容易。 一上手就要到处擦,擦完后再继续作画,实在太难了。 康熙之前看见的是已经作画之后的彩色玻璃,还真没料到会有这个问题,于是吩咐张应找一块方正的玻璃送过来。 张应转头就让小太监跑腿,去把工坊新做的一块方形的玻璃送来。 这玻璃大概两手宽,放在桌上作画正好合适。 李德全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张应估计早就猜出康熙会亲自作画试试,于是早早让人准备了这么一块尺寸合适的新玻璃。 当然底下人为皇上分忧,就该皇上走一步,他们得提前想三步。 康熙一眼就明白张应的心思,却也不至于恼怒。 要是张应没提前想好,康熙这时候吩咐,他才急急忙忙让工匠选最近最好的一块玻璃过来。 要是没有,是不是得重新开炉做一块新的? 那就太浪费时间,让康熙干等着吗? 所以康熙没说什么,看着张应小心翼翼把玻璃亲自放在桌案上,李德全已经把不同颜色的染料摆在他的右手边。 康熙试着用颜料笔沾了染料涂抹在玻璃上,只轻轻一下,染料就四散而去。 他皱着眉头,直接放下颜料笔,指尖摸着玻璃,明白是因为玻璃太光滑的缘故,才让染料不能好好附着上去,作画就变得极为艰难。 张太监见康熙皱眉头,急忙答道:“皇上,工匠正在想法子,想必这两天该有解决之法了。” 康熙有些不悦,暂时却只能如此了。 他又让李德全拿出英华殿的示意图,用朱笔勾画要改的地方。 工坊设在英华殿最西边的角落,前后有两道门,不让人随意进入窥探。 烧制的窑也在西边,东边有宫殿挡着,就不会让烟雾飘到东边去。 李德全一看就明白,康熙这是把工坊挪到西边,离重华宫要远一点,免得打扰了定嫔。 好在玻璃工坊没什么很大的声音,不像打铁工坊还要不停敲打。 最妙的是重华宫去英华殿,跟养心殿过去差不多,甚至还稍微近一些。 以后康熙去英华殿看玻璃工坊的进度,也能顺路去重华宫了。 李德全心思百转也不过眨眼间,康熙那边已经勾画得差不多,放下了朱笔。 等朱笔留下的笔迹干透了,张应才小心翼翼接过英华殿的示意图仔细记住,这才贴身收好。 他看康熙没别的吩咐,带着示意图退下,匆匆赶去临时工坊,让工匠们都别睡了,说什么都要这两天把解决办法想出来,不然脑袋都别想要了! 康熙勾画完示意图,感觉并不是很困,看着外边的天色,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早朝了。 他还是躺下小睡了一会,就被李德全叫醒,起身梳洗后穿戴妥当,吃了两块点心,就精神奕奕去上早朝了。 万琉哈氏早早睡下,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在枕头上蹭着都不想起来。 还是她肚子饿了,这才慢吞吞起身去梳洗。 万琉哈氏穿戴好刚坐下,小厨房那边就送来早膳,是杜御厨做的小馄饨。 这会儿天冷了,早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吃完浑身暖融融的。 也不必担心御膳房送过来要凉了,热过后味道不如之前。 万琉哈氏吃了一个,刚出锅的小馄饨鲜得很。 估计杜御厨带着杂工一大早起来包馄饨,只等着她起床,看着时辰来下锅,出锅就刚刚好能入口。 万琉哈氏吃得非常愉快,漱口后正打算去偏殿找本书来看,就听说养心殿造办处的总管张应过来重华宫求见。 她顿时纳闷,造办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纳闷归纳闷,万琉哈氏还是让金桂请人去前殿见一见。 张应一晚没睡,盯着工匠们反复试了试,都没什么好办法。 他一筹莫展,后来还是底下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提醒,说这彩色玻璃的事是定嫔跟皇上提起的,她会不会知道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张应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厚着脸皮亲自过来重华宫一趟。 定嫔能说出什么来,那敢情好,若是说不出什么,张应也能借口说玻璃工坊以后会设在英华殿,知会万琉哈氏一声,也不会叫这位娘娘尴尬了。 张应心里盘算好这才过来拜见,哪怕是造办处的总管,他的礼数依旧足足的,丝毫不敢有一点怠慢:“见过定嫔娘娘。” “起来吧,不知道这位张伴伴特地过来见我,所为何事?” 万琉哈氏示意他坐下说话,又让月莹泡了热茶送来。 她不再开口,只等着张应主动说就是了。 张应先提起了英华殿要改为玻璃工坊之事,万琉哈氏一怔,想了想英华殿好像就在重华宫隔壁。 虽说是隔壁,离着有一段距离,有人来来往往也打扰不到她,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应迟疑片刻,就跟闲聊一样说起做彩色玻璃的事来:“……工匠愚笨,不知道西洋人怎么在玻璃上作画。工匠都是老匠人了,在瓷器上作画的功夫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却对这玻璃束手无策。” 万琉哈氏是听出来了,玻璃工坊的工匠无法在玻璃上作画,也就不能烧出彩色玻璃。 这位造办处的总管估计亚历山大,听闻是她跟康熙提了做彩色玻璃的事,就跑过来问了。 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如今确实是光滑的玻璃,在上面作画确实难,也没有藏私的意思,毕竟谁都想玻璃工坊尽快能有产出,那才能卖出去有收入。 她就对张应坦言道:“这个简单,可以把玻璃做成毛玻璃,上面不再平整,画起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起码染料更容易着色在玻璃上,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万琉哈氏简单补充一番,张应的脸色更迷茫了。 他斟酌着问道:“定嫔娘娘,这打磨玻璃,奴才自是知道的,平日娘娘们用的镜子,就是打磨后用的。” 所以打磨之后应该更平滑更亮才是,不是比如今的玻璃更难着色吗? 万琉哈氏知道张应这是想岔了,以为是抛光玻璃,这样确实能做梳妆用的镜子,就摇头道:“不是抛光,而是研磨。” 当然做这种毛玻璃其实也能用化学的腐蚀剂,倒在上面,等腐蚀一部分后再用清水洗掉。 但是腐蚀剂不好做,操作一个不好,就容易伤到人。 用原始一点的法子,就是工匠用金刚砂在玻璃上打磨,让玻璃表面不规则也不平整。 张应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法子实在奇怪。 好好的玻璃非要磨得一坑一洼的,这还能看吗? 不过暂时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还是千恩万谢后起身走了。 等张应离开重华宫,金桂看着四处都是自己人,这才小声跟万琉哈氏嘀咕道:“这位张伴伴特意来重华宫问主子,主子爽快告诉他了,张伴伴却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万琉哈氏那么好心,什么都说了,还解释得那么清楚。 张应还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简直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闻言,万琉哈氏笑了笑,她倒是不介意张应没完全相信。 一个造办处的总管,要是不带脑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点钻研精神,那康熙也不会把他放在这样的位子了。 确实张应听了万琉哈氏的法子,立刻就冲回去隔壁英华殿。 今早宫门一开,他就让人把临时工坊搬了过来。 工匠们还在苦着脸尝试各种法子,见张应过来,正想告罪,就听他一股脑把万琉哈氏的法子一说,催促道:“你们赶紧上手试试,我记得这边也有金刚砂。” 工匠们面面相觑,也觉得这个法子有些奇怪,还是先上手试一试。 两个人对着一块玻璃磨了好一会儿,摸着确实没那么平整了,这才用染料上去画。 这次染料上去后不再到处跑,而是乖乖就在原处。 工匠们一拍脑袋,顿时说道:“是了,只要这玻璃表面不再光滑,染料自然就一个比一个乖,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只想着怎么控制住这染料,不让染料乱跑,就没想过改良这玻璃,让表面没那么光滑? 张应看染料确实能好好着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由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就去重华宫找万琉哈氏请教了,而且这位定嫔娘娘是一点都不藏私,直接了当就说出解决的办法来。 若是换做张应自己,他想必会亲自告诉皇帝,这样就在康熙面前刷一波好感,功劳自然也拿了大头! 张应心想定嫔还真是个实诚人,心肠也软,转头让工匠多试了几块玻璃,看看稳定可行了,这才赶紧又往养心殿赶去。 他临走前还不忘拿了两块毛玻璃,等会就能让康熙看着更直观一些。 康熙下朝后听说张应已经想好法子,还在养心殿外边候着,就微微笑道:“他的动作倒是挺快。” 不过李德全也低声禀报康熙,张应之前跑了一趟重华宫,康熙嘴角的笑容就淡了一点:“让他进来吧。” 张应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康熙不太高兴,脑袋顿时低下去,把手里的两块毛玻璃送上,麻溜就替万琉哈氏表功道:“奴才多得定嫔娘娘提点,不然奴才跟工匠们还一筹莫展,不知道要如何解决这玻璃上作画之事。” 他呈上毛玻璃后,又说了是如何做出来的:“只用简单的金刚砂就能研磨,不费多少劲。” 而且跟张太监想得不一样,玻璃也不会坑坑洼洼的,只摸着有些不平整而已。 还不会直接透过去,影影绰绰的,平添了一分朦胧美。 康熙伸手摩挲了一下这块毛玻璃,感觉确实有些不平整。 他抬头就沾了李德全准备好的染料,在毛玻璃上提笔一画,比起之前这就要好上色得多了。 康熙随手画了窗外的山景,李德全和张太监一个劲夸。 李德全让两个太监抓着两边举起毛玻璃,站在窗前,光线透了过来,却没有完全透,让这山景添了几分神秘,而且光线柔和又不刺眼。 若是作画后安装在宫殿,日头大的时候就不需要遮光了,反而上面的图案被光线衬托得仿佛在发光一样。 康熙想着难怪西洋的教堂喜欢用这种彩色玻璃画,挂在高处,玻璃上画着的人物身上透着一圈微弱的光,确实有种神化的感觉。 他琢磨着要是让画技高超的匠人画上西洋人喜欢的神化人物在玻璃上,是不是就能卖出前所未有的天价来? 光是想想,康熙就感觉有趣极了,示意李德全去取了西洋画册,递给张应:“你按照上面的人物在毛玻璃上作画,这玻璃要大,上面的人物要一模一样,能办到吗?” 张应恭敬接过画册,打开看了两页,里面全是西洋画人物。 不是带着翅膀,还不穿衣服的人,就是穿着衣服也露着肩膀、胳膊和大腿的。 反正西洋人喜欢的人物都奇奇怪怪的,工匠们不是画师,他们不会自我创作,但模仿的功夫却是一流的。 于是张应立刻应道:“皇上放心,奴才能办到。” 康熙点头道:“另外让人做玻璃盒子,做好后送去重华宫……算了,先送到朕这边来。” 万琉哈氏说这玻璃盒子能让书收藏起来更好,但是这玻璃需要暗色才行,他就又道:“记得玻璃的颜色要暗一些,最好能不透光……” 康熙还没说完,低头看着这毛玻璃,不就不怎么透光了吗? 很好,万琉哈氏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了,都不必费尽心思去改了玻璃的颜色。 外面再包一层暗色的布料,这就妥当了。 张应领命,赶紧回去工坊让工匠们着实做了起来。 玻璃上画西洋人物还能放一放,万琉哈氏想要的玻璃盒子得立刻开始做起来! 康熙没有立刻去重华宫,而是把手边的折子都处理完了,看着时辰差不多到午膳的时候,才带着李德全溜溜达达去了重华宫。 他不喜欢有人先去报信,也没人敢窥视皇帝的行踪。 所以康熙到了重华宫,外头守着的小银子见了连忙行礼,被康熙抬手阻拦去通报,小太监只能老老实实在原地站着不敢动。 康熙进去后,先看到的是桌上摆了一排的青花瓷茶盏,不由好笑。 在偏殿外头守着的小金子远远看见康熙,赶紧请正看书的万琉哈氏出去,他另外得去小厨房那边跟杜御厨说一下。 这时辰眼瞅着要用午膳了,皇帝这时候来,必然要跟定嫔一起用的。 万琉哈氏过来,康熙就招手笑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知道朕要来,所以摆了个龙门阵来迎接朕吗?” 她都忘了自己摆了一排青花瓷的茶盏在这里,刚进门看见还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答道:“我昨儿让人整理库房的时候,看见这青花瓷的茶盏不少,就叫她们都取了出来。等放在一起后,我倒是发现一些不同。” 康熙饶有兴致跟着仔细看了看这些青花瓷的茶盏,很快就发现端倪来,说道:“是青花料不一样,这纹路和颜色自然有所不同。” 万琉哈氏点头笑道:“还是皇上厉害,一眼就发现了。我昨儿还在书架上找了找,找到一本关于青花瓷的书。” 康熙跟着万琉哈氏去了偏殿,桌上果然放着一本翻开过的书。 他拿起来一看,是关于浙青的。 这本书康熙还真看过,只是没看完,看了一下就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本,朕也是看过。这书说得不多,也不知道怎的混进这些书里来了。” 言下之意,他是很看不上这本自夸自擂的书。 说浙青就说浙青,怎么就拼命夸上了? 万琉哈氏也是好笑道:“是啊,我还认真看完了,发现这书除了夸就是夸,倒是学会了不少夸人的好句子。” 康熙眯了眯眼想,她学了这个,以后是用来夸他吗? 万琉哈氏果真好学,要真想学的话,他也不是不允的。 不过她很快转开话题道:“皇上,我后来回想很久之前看过一本杂书,提到用云南的青花料来烧,融合其他石料,能做出的样子就跟墨分五色一样。” 墨分五色,就是墨色在水墨画中显出焦、浓、重、淡、清五种墨色的变化来。 康熙听着就感兴趣起来,若果青花瓷真能做出水墨画的浓淡相宜,那真是难得。 万琉哈氏见他起了兴致,又垂下眼帘满脸失落道:“就是我想了一宿,都没能想起那杂书叫什么名字,着实有些可惜了。” 她得给康熙打个预防针,不然真让自己去找,那根本就不可能找出这样一本书来。 好在康熙也明白,万琉哈氏爱书,家中阿玛也是如此。 指不定是从哪里借来的书,很快就还回去了。 加上万琉哈氏可能年纪小的时候看的,之后看的书又多又杂,自然是想不起来的。 不过她的记性还不错,因为看着青花瓷茶盏的关系,竟然想起来了。 康熙摇头道:“无妨,回头朕让人去内务府取些云贵的青花料过来试一试就是了。” 万琉哈氏一听,双眼亮晶晶看了过来。 康熙一看就明白了,微微笑道:“你这是想要亲自试一试了?” 万琉哈氏有点赧然道:“皇上,我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粗重功夫朕可舍不得你来做。正好让人在英华殿做个小点的瓷窑,叫张应让工匠试一试,回头送过来重华宫给你看看就好。” 康熙嘴皮子一动就做了决定,底下人就注定要跑断腿了。 万琉哈氏心里默默跟张应表示歉意,看来他肩头的担子又要多一些。 殊不知李德全还觉得张应走运了,因为定嫔这句话,玻璃工坊那边还要多个瓷窑。 要真能成,这青花料烧出来能让青花瓷更好看,那张应就是大功一件。 哪怕这功劳大头是定嫔的,那么张应也能喝上头一茬的肉汤,简直羡慕死人了! 这么大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还砸到自己脑袋上,张应也有点懵,很快就欣喜若狂。 李德全走不开,索性让门口守着的小金子去隔壁英华殿跟张应说一声就是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定嫔开口了,那么也得让重华宫的人去报信,叫张应承情,还知道该感谢谁。 张应笑眯眯的,硬是给小金子塞了一个拇指大的珍珠:“就是个小玩意儿,老弟你收着就是了,当做是见面礼了。” 他们两人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什么见面礼呢! 小金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收下了,免得拒绝的话,让张应尴尬。 以后他们只怕还要天天打照面,买听皇上的意思,是让张应这边试着,然后呈上去给自家主子过目! 见小金子收下了,又笑眯眯叫自己一声“张爷爷”,张应也笑吟吟的,只觉得这小太监年纪小一点,还是挺上道的。 他又仔细问了,得知是云贵的青花料,这倒是不难。 难的是,云贵出的青花料实在不少,好几个地方都出这个。 加上云贵如今被叛军占着,好几年来青花料都没能送来,内务府这些年陆续用了,也不知道还有没剩。 思及此,张应也坐不住了,跟小金子说一声,就赶紧去内务府问问,别是用光了,那他哪里弄这青花料来? 他去了内务府,说皇上要用的,二话不说就把云贵剩下的一点青花料全包圆带走了。 气得内务府总管都想撸袖子揍人,偏偏张应还有理有据的,又是康熙的吩咐,自然不敢拦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应带着几个强壮的太监,把云贵余下的青花料全扛走了。 心腹太监站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张伴伴把这些青花料都拿走了,后边青花瓷还怎么烧?” 他琢磨着康熙突然提起云贵的青花料来,莫不是喜欢烧出来的颜色? 都被张应带走了,以后他们想烧一些献给康熙,岂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空也变不出来? 云贵那边还打仗,他们去哪里弄新的青花料? 内务府总管瞪了心腹一眼,没好气道:“傻子,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这就直奔重华宫,准备跟康熙哭了! 康熙是没想到,只吩咐张应按照万琉哈氏的意思烧个青花瓷看看,却引来了内务府总管,还一个劲开始哭嚎起来。 当然不是真的嚎,不然内务府总管就在御前失礼了。 但是一个中年大叔一边条理清晰诉说,一边抹着眼泪,连万琉哈氏都要有点看不下去了。 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康熙摆摆手,一脸嫌弃,却是没怪罪这个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 他过来哭,一来是哭穷,二来也是立刻禀报康熙,这青花料没有了,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第一时间来告诉他,还是很谨慎小心的。 内务府总管见康熙摆手,立刻就止了泪,低头行礼后退下了。 这变脸功夫让万琉哈氏叹为观止,果然宫里的都是人精,尤其能被提拔上来的。 眼泪跟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掉了! 康熙皱着眉头沉吟道:“云贵易守难攻,想必要摆平需要一定时间。” 万琉哈氏这琢磨做出更好看的青花瓷,不就是想让他高兴吗? 这青花瓷康熙可以留着欣赏把玩,也是她的一份心意了。 如今居然缺了青花料,这不是叫万琉哈氏空欢喜一场吗? 他这个做皇帝的,连一点青花料都给不了,实在够郁闷的! 康熙正想着,就听旁边的万琉哈氏小声说道:“皇上,若是派人给云贵那边消息,说这青花料能运出来,品相不错的话就大价钱收下……” 他听得一怔,接而双眼一亮,看着万琉哈氏忍不住抿唇一笑:“不错,确实是个好法子。” 万琉哈氏,还真是个妙人! 第23章 三更合一 万琉哈氏是觉得有钱使得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尤其云贵被围多时,很多做买卖的出不来,连带周边那些专门送货的担夫,赶车的车夫都没了生计。 这都是普通百姓,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没有收入,一家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如果冒点险就能送青花料出来,换些银钱,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不要小看这些百姓,他们平日跟杂草一样不起眼,却最是充满韧性,无论如何都会尽力挣出一条活路来。 康熙却比万琉哈氏想得更多,云贵久攻不下,就是因为易守难攻。 山多,山路崎岖复杂,给将士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攻不下,只能围,却得熬着,也不知道要熬多久。 如果能跟里头的人来个里应外合,那就不一样了。 有人愿意送青花料出来,接触后会不会愿意带路,甚至愿意从里面配合? 百姓不愿意出头,是为了一家老小,如果给了他们承诺,只要拿下叛军,云贵就能恢复跟以往一样,甚至能免税三年。 能恢复到以往平静的日子,百姓想必很难拒绝。 青花料这个,真是个相当不错的突破之处。 让人假扮商人去接触百姓,也不会引来太大的注意。 之前康熙曾想过用伪装商人进云贵之地的法子,却总缺了一点。 一个商人千里迢迢跑去云贵,要是没想采买当地才有的东西,那就太可疑了。 几个心腹大臣也给了不少建议,都被康熙一一否定了。 他都能怀疑的,云贵那边自然也会,要万无一失才行。 不然打草惊蛇,下一回再用这个法子就不行了。 康熙越想越是觉得可行,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再次喃喃重复道:“确实是个好办法,若是成了,你这是大功一件了!” 万琉哈氏听得满脸茫然,她刚才说的是买青花料吧,怎么就成功劳了? 她一头雾水的样子,让康熙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万琉哈氏的脸颊道:“好了,朕要召群臣商议,回头成了,多少青花料都让人给你送来!” 李德全一听,早就派腿脚利索的太监去请几位内阁重臣去御书房商议了。 索额图和明珠早朝的时候站在最前面,走的时候也是最早走的。 所以李德全派人赶到的时候,他们的马车都到家门口了。 真是过家门不能入,两人只能让马车掉头回去。 其余几位大臣正埋头苦干编号的事,李光地也被户部尚书拉着不让走,过来帮忙。 李光地在回京的路上听说编号的事,如今细细一听,只觉得是个极好的法子。 探子想随意混进来是不可能的,哪怕将领想让自家人冒名顶替也很难,吃空饷那就更不容易了。 可以说是一箭三雕,也不知道哪个鬼才想出来的办法。 户部尚书看着四周无人,跟李光地关系还算不错,就小声告诉他道:“听闻是宫里那位定嫔娘娘想出来的。” 当然,户部尚书更觉得是定嫔说了什么,叫康熙灵光一闪想到用阿拉伯数字。 不过康熙是个厚道人,也没居功,对外只说是定嫔建议的了,实在是很宠这位娘娘了,给她带来了极好的名声。 李光地对这位定嫔很陌生,但是户部尚书提到她的亲阿玛,立刻就想起来了。 毕竟拖尔弼确实是个奇人,在京城这边的友人和同僚的藏书都借阅过了,于是开始伸手向其他外派的官员,可以说是借了个遍。 甚至还会厚脸皮写信给不少曾经见过面,说过几句话的人。 李光地跟拖尔弼就是在京城述职的时候偶遇过两次,打过招呼,再多就没了,还是收到了他的信笺,想要借书。 天知道李光地当时在福建,这拖尔弼的信笺里还提到路费他全出,要的也不是原本,誊抄本就行了。 爱书到这个地步,叫李光地的印象简直不要太深刻了。 所以拖尔弼的女儿想必也是个博览群书之人,听见康熙偶尔提起,就想到解决之法了。 若果不是女儿身,想来这位定嫔指不定也能进内阁来! 康熙爱才,必然不会错过这样的鬼才的! 户部尚书之前跟拖尔弼没打过几次交道,却也被借过书,听李光地一说,也觉得拖尔弼的女儿想必跟他一样爱书。 家里头那些藏书,恐怕父女两个都看过了。 若是如此,万琉哈氏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也不意外。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索额图和明珠就回来了,他们不由纳闷。 得知是康熙召见要商议要事,李光地心想皇上下朝后不会又去了重华宫吧? 那位定嫔娘娘,这次又要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康熙这次没耽搁多久,很快就赶到御书房,开门见山把云贵运送青花料出来,打算里应外合的事说了。 内阁的几个大臣心里也不住点头,他们之前也提议过不少云贵的特产,却都不太适合。 一是这些土特产不好保存,路上可能就要坏了。 二是云贵围困,能吃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挖光了,想买也得有才行,更不好跟百姓们抢果腹的食物。 不然他们这边出钱要买,那边真有人卖,就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反倒让百姓离心。 李光地第一个表示赞同,只觉得这个办法简直妙极了! 青花料其实在云贵、福建和江西等地都有,然而云贵产出的青花料确实是最好的。 如果万琉哈氏在,那么就会说,因为青花料里面含了天然钴土矿,烧制后会呈现青蓝色。 而云贵的青花料里面,钴土矿的含量是最高的,所以颜色会更鲜艳漂亮一些。 商人的老母亲后年大寿,想要做出寿纹花样,颜色最好看的青花瓷,特地跑去云贵想要更好的青花料,这就说得通了。 能有这样大手笔,只为了给母亲送收礼的商人,会千里迢迢跑去云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也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别人只会觉得这商人是钱多烧手了,也会认为他对老母亲一片孝心。 不管如何,纯孝之人还能让人减轻戒心。 这样的商人带着商队过去就合情合理,出高价收青花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跟云贵的百姓接触,那就更没毛病了。 商人四处打点一番,要进去云贵确实不是难事,跟百姓接触后用金钱打动对方里外配合也更容易了。 当地百姓对山路熟悉,有他们亲自带路,那么能绕开城门进去也不是难事了。 李光地越想越妙,恨不能康熙立刻选上这么一个商人过去。 但是问题就来了,选谁来假装这个商人? 索额图和明珠都觉得这个办法极好,却也得有个适合的人才行。 这个人要懂得做买卖,不然闲谈几句就要露馅了。 另外这人还得熟悉青花瓷,对青花料也是如此。 不然他一问三不知,跑过去收青花料只让底下人出面,那本人为何要去,直接让下属去不就好了? 如果本人出面,那他对青花料一窍不通,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来。 派遣朝廷官员去是不行的,一来可能眼熟,被人认出来。二来他们对青花瓷未必有那么了解,更别提是青花料了。 如果派商人去,怎么知道这商人不会中途倒戈,或者不留神走漏了风声? 思来想去,臣子们商议了很久,都没能推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最后竟是李德全小心翼翼提出了一个人,正是经手青花瓷的皇商林润。 内务府的瓷窑出的瓷器,最好的自然是送到宫里,先给康熙,他留下一部分,剩下的赏给后宫嫔妃或者朝中大臣。 次一些的总不能堆在库房里,宫里也不需要那么多,就交给皇商在宫外做买卖。 这样皇商能挣钱,次等的瓷器不会浪费还占地方,内务府也能收回部分本钱,实在皆大欢喜。 那么多商人却选了林润,就在于他的身份不一样。 如今八旗子弟不能种田不能经商,只能拿朝廷给的禄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要是武艺超群还能从军,军功带来的功绩和赏赐自然能过得很好。 不擅长武艺的,就只能另谋生路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八旗子弟就想到一个办法,收干儿子,或者培养下属,签卖身契,然后让他们出面来经商。 而且八旗子弟是不用交税的,这就让很多商人愿意来依附。 当干儿子算什么,当真孙子都无所谓,只要利益足够大就行了。 哪怕利润是五五或者四六分,但是不用交税,这就相当可观。 林润的父亲当年就是带着家族跟了一位地位不低的八旗子弟,买卖是越做越大,林家原本就是做瓷窑的,对青花瓷尤为熟悉。 索性这位八旗子弟搭了内务府这条线,让林家赚了个盆满钵满,甚至成为了皇商。 林润的父亲年纪大了,这事就落在林润身上。 虽然他才刚过而立之年,做买卖的手段却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尤其他对青花瓷的热爱也更甚于他的父亲,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又有卖身契在,背叛是不可能的,派林润过去是再适合不过了。 康熙派人把林润叫进宫里来见了一面,林润长得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很多商人白白胖胖,林润却高挑瘦削,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 说他是个弱书生。 起初康熙问话的时候只觉得林润平平无奇,人是规矩的,回话也谨慎。 但是等康熙谈起青花瓷,只道云贵可能有更好的青花料,需要林润走一趟的时候。 好家伙,林润双眼一亮,马上滔滔不绝,文采飞扬,把康熙上上下下夸了一遍也不带一个词重复的。 康熙想到万琉哈氏书架上那本书,都开始怀疑写的会不会是林家人,怎么那么会夸人了? 尤其林润脱口而来,夸得都不带脸红喘气,实在熟练极了,然而那表情和眼神又十分真诚,叫康熙都挑不出错来。 不过他确实对青花瓷相当熟悉,对青花料也是如此。 听康熙形容一番,林润沉吟片刻就道:“之前有人送来几样青花料,颜色明丽不少。草民看中了其中一种,听闻是云贵的宣威所出,草民正打算走一趟,如今正好。” 正好带着任务去,林润这商队原本打算请的护卫都能省了,还能功劳回来,那就更划算了。 康熙听着发现林润不愧是商人,在省钱方面是不余遗力。 不过林润说得坦坦荡荡的,康熙也没为难他,大手一挥就准了。 康熙派人安排了护卫,让林润事不宜迟,明天就出发。 林润巴不得今天就能出发,麻溜行礼后就回去收拾了。 像他这样经常走南跑北做买卖的商人,在京城呆着的时间就不长,倒是也不大惹人怀疑。 林润得了康熙的密令,对外还是用的那一套理由,就是林老夫人大寿。 也是巧,林老夫人正是明年春天的时候大寿,更叫人不会怀疑了。 当然这是用来糊弄外行人的,同行们可不好忽悠。 林润就私下隐晦暗示宫里娘娘对如今的青花瓷颜色不太满意,内务府就让他这个负责青花瓷的皇商往外走走,看有没合适的青花料送进宫。 言下之意,要是找到,那是大大的有赏。 商人逐利,同行们自然不会怀疑林润特地山长水远跑去云贵找青花料是吃饱了没事干,反而羡慕他有门路,如今得了这差事只怕要赚大发了。 康熙派去的侍卫伪装成镖局的护卫,林润只说是外地的镖局,也没人细究此事,第二天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他这边表面找青花料,实际上找人里应外合的事解决了。 康熙龙心大悦,大手一挥就让翰林院第二批书送到重华宫来。 多得万琉哈氏爱看书,给他解决了多少问题? 只赏几箱书,康熙都感觉自己有点吝啬了。 他让李德全打开私库,拿着单子看了看,最后挑了一盒子上等珍珠,一对金步摇,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另外还有一小箱子的皮子。 这皮子看着不多,却是康熙之前围猎的时候亲自猎下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最好的几块皮子自然是给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其余的陆续赏赐出去却不多,余下的都在这里了,全一股脑送去给万琉哈氏了。 李德全带着赏赐浩浩荡荡去重华宫,不到一刻钟,后宫所有人都知道万琉哈氏又得了康熙的赏赐,一个个都有点坐不住,恨不能竖起耳朵跑去重华宫听听,这回定嫔又立了什么功劳,或者如何叫康熙如此高兴。 毕竟几年征战,国库越发空虚,后宫的太皇太后都带头要节俭。 后宫的嫔妃们哪怕娘家有钱,手头不紧,也不敢炫富,一个比一个穿得朴素内敛,头上的金簪子都不敢多带两支,就怕太皇太后见她们穿得花枝招展的要不高兴。 皇祖母带头要节俭,康熙自个也不能太奢侈,就连这几年赏给嫔妃的东西也不会特别多。 这回万琉哈氏的赏赐一下子好几样,就叫不少嫔妃侧目了。 有人心里嘀咕,觉得太皇太后要知道,肯定会觉得万琉哈氏不安分,这是让皇上打破之前的规矩,叫太皇太后的节俭成了笑话呢! 康熙也想到这一点,让李德全过去重华宫,他则是直接去了慈宁宫,亲自跟太皇太后提起此事来。 从别人嘴里添油加醋听来的,倒不如他亲自来告知。 太皇太后挥退了宫人,只留下苏麻喇姑在身边,细细听完康熙说的,微微点头道:“定嫔既是帮上了皇上的大忙,就很该赏才是。” 尤其这解决的都不是小事,不赏万琉哈氏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太皇太后很清楚这个孙子的性情,康熙还是很有分寸的。 云贵那边的事情还没成,康熙才赏了这些。 要是成了,万琉哈氏恐怕在嫔位都呆不久,妃位都能预定上了。 不过康熙的意思是压一压,明年不急,后年再大封也不迟,免得有心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对万琉哈氏有些不利。 叛军要是漏掉了那么几只老鼠,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但对付万琉哈氏的家里人确实绰绰有余,实在没必要连累她。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道:“皇上很是周到,不必担心后宫会有人传出不好的消息来,我也会让人盯着点儿。” 有她这句话,康熙就放心了。 要说的话说完,康熙就没多打扰,很快起身离开,直奔重华宫去了。 他一走,太皇太后就对身边的苏麻喇姑笑道:“看看,他这椅子都没坐热,想必是迫不及待要去见定嫔了。” 苏麻喇姑笑着道:“定嫔娘娘瞧着是个极为聪慧懂事的,主子也是这么觉得,才没多说什么。”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道:“确实,要定嫔插手朝政,那是大忌。但是她既没要什么好处,也没让皇上安插自家人进来,反而几次给皇上帮上忙,是个伶俐人。” 万琉哈氏这瞧着就像是博览群书,甚至过目不忘,聪明地只略略提醒,就叫康熙醍醐灌顶,几件棘手的事情都能够一一解决。 她的家族并不庞大,在朝中当官的不多,关系十分和睦。 她娘家人也简单,阿玛是个有名的书痴,亦是没什么野心之人,本分得很,想来万琉哈氏的性子跟她阿玛差不多。 想想玻璃工坊建成后,产出的彩色玻璃能卖上天价,万琉哈氏只让皇上把这份分红给阿玛买书,实在是纯孝不过了,又是安分守己的。 太皇太后要年轻的时候,可能还觉得女子不必太聪明,不然知道得太多反而要难受。 但是等到了她这个年纪,只认为女子聪明不是什么坏事,就是得聪明在点子上。 不过后宫大多都是聪明人,佟佳氏把自己身边多年的心腹嬷嬷打发出宫的事,太皇太后立刻就收到消息,甚至都知道这位心腹嬷嬷在佟佳氏面前都说了什么。 佟佳氏如果没有当机立断,太皇太后只怕也会让人找机会把那嬷嬷打发走,下场就未必有如今那么好了。 而且她也会跟康熙提一提,佟佳氏恐怕不太适合独自掌着后宫。 幸好佟佳氏也是个聪明人,没叫那嬷嬷给怂恿而歪了心思。 身边伺候的人心大了,野了,难免心思开始歪了。 但是只要主子的心思立得正,就不会被人带歪了去。 至于独宠后宫一人,就跟顺治帝一样,什么都忘了,最后还要追随宠妃,郁郁寡终,太皇太后就更不担心了。 康熙跟顺治不一样,眼光也不同。 看看如今后宫中美貌的嫔妃不少,但是真正受宠的,却都是聪慧之人。 康熙到重华宫的时候,翰林院已经把第二批书送过来,填满了另外一个偏殿。 万琉哈氏看得心花怒放,眼底笑意盈盈。 看得康熙也跟着一笑:“只是这些书,就这么高兴了?” 万琉哈氏就说道:“还有皇上赏赐的首饰和皮子,我也是极为欢喜的。” 她盈盈一拜来谢恩,被康熙扶着起身,牵着往里走去坐下:“云贵那边事情还没成,暂时也不能大赏,只能委屈你了。” 万琉哈氏摇头道:“皇上哪里的话,全是皇上英明。我只想着青花瓷能更好看一点,卖上个好价钱,却没有皇上这般深谋远虑。” 确实她起初也就是想改良青花瓷的青花料配比,做出更清晰,颜色层次感更好的青花瓷,哪知道在康熙这里就变成围攻云贵、摆平叛军的突破口了? 只能说康熙不愧是皇帝,想得够远够深的。 不过康熙能尽快摆平云贵那边,就能腾出手来收复弯岛,接着能解除海禁,增加海运,万琉哈氏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这等于是雪花一样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就要飞过来了,她还能分到一丢丢,能不高兴吗? 万琉哈氏不知道的是,康熙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胆,一边出手收拾云贵的叛军,一边已经让施琅连夜赶去福建秘密训练水军,务必在一个月内就能出发收复弯岛。 一个月内既要赶路去福建,又要训练好水军,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换个人可能就婉拒了,然后争取更多时间。 但是施琅不,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然后连夜出发去福建。 他跟康熙要的就是一张能毫无阻拦到达福建的路引,一个代表天子的佩剑,还有就是好几匹骏马。 李光地对施琅还是佩服的,他显然是打算一路快马加鞭,不停换马,人却不停下来,用最短的时间拼命赶去福建。 施琅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还这么拼,实在叫人敬佩。 康熙也觉得施琅心急如焚就是为了能尽快完成皇命,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臣子如此忠心要为自己分忧,康熙也不是个吝啬的,马给的都是上好的骏马,另外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随行。 他还吩咐各地驿站用最快的速度来为施琅传信,这样施琅一边在路上,一边就能写信指挥福建那边的水军如何开始训练起来了。 康熙虽然想得算周到,却还是相当疯狂,等于让施琅跟时间赛跑了。 送书的太监很快就退下了,万琉哈氏带着康熙过去整理好的偏殿,崭新的木架上,一本本书摆得是整整齐齐。 她粗略看了看,发现这些书的种类跟之前送来的完全不同,可见翰林院挑书的时候还是用心了的,没敷衍送来重复的书籍。 书的种类简直五花八门,万琉哈氏随手打开一本看了看,这居然是一册棋谱。 康熙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问道:“你的棋艺如何,跟朕来下一盘?” 万琉哈氏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棋艺是什么水平。 当然她会下棋,就是没跟人下过。 那时候自己在研究院,唯一的兴趣就是休息的时候跟主电脑ai下围棋。 其他人忙着做项目,要么废寝忘食,要么偶尔休息也是倒头就睡,也就她忙里偷闲不睡觉还有心情下围棋。 找不到人,她就只能跟电脑下棋了。 万琉哈氏这时候只能含糊答道:“皇上,我以前都是一个人下棋居多。” 这样也没说谎,毕竟ai电脑也不是人。 一个人下棋,那就是自己跟自己下了。 康熙有时候也会如此,毕竟跟大臣下棋,谁都不敢赢他,一个个都让着自己,那就下得有点没意思了。 还不如他对着棋谱琢磨着自己下,对手也是自己,还别有一番意思。 这时候康熙的心情不错,想着万琉哈氏的棋艺要是一般,他让两个棋子也无妨。 重华宫里没有围棋,李德全麻溜从别处要了来,把白玉棋盘摆在桌。 康熙随手拿了黑棋子,那么万琉哈氏就是白棋子了。 他有意让着万琉哈氏,就让她先走。 万琉哈氏就不客气了,抬手就放下棋子,这姿势是一点都不标准,整个棋子就放在棋盘上。 按理说经常下棋的人,都会两指捏着棋子放上去的。 她这生疏的姿势,一看就是不怎么下棋的人。 康熙倒是不意外,毕竟后宫嫔妃里喜欢下棋的就不多,甚至可以说会下棋的就没几个了。 万琉哈氏一看这姿势不熟练,但是放棋子的位子一眼就知道确实是下过棋的,而不是乱来。 康熙跟着下了棋子,其实放得还挺轻松,毕竟跟妃嫔下棋说是打发时间,更多是情趣了。 然而等他下了十几步之后,就能看得出来,万琉哈氏不但会下棋,而是这棋艺的水平相当厉害。 康熙的每一步仿佛都被万琉哈氏预先看破,他不得不想法子破开走另外的路,然后又被她预料到,先一步堵上了。 这还真有几分棋逢敌手的样子,康熙的目光渐渐认真了起来,下棋的手放得是越来越慢。 殿内很安静,连掉跟针只怕都能听见。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呼吸都不敢大声一点,生怕惊扰了里头的康熙和万琉哈氏。 就连李德全也是放轻了呼吸,一点声响都不敢有,免得打断了康熙的兴致。 他在康熙身边多年,也是陪着看过康熙跟别人对弈。 看得多了,李德全虽然对围棋不算特别精通,但是眼力劲已经不一样了,能看得出万琉哈氏的棋艺竟然相当厉害。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康熙有这么认真专注的眼神来对弈了,很多时候都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如今康熙倒是兴致盎然,指尖捻着黑棋子想了一会这才放下。 万琉哈氏只看一眼,立刻就放下白棋子,仿佛想都不用想。 不过后来她放棋子也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两人一动不动足足一刻钟,万琉哈氏才无奈说道:“皇上,是我输了。” 康熙点点头,明白他只能算是险胜。 哪怕他依旧跟以往一样赢了,但是这盘棋下得畅快淋漓却是以前没有过的,于是笑着道:“你这棋艺相当不错,是跟谁学的?” 万琉哈氏摇头道:“我就是自个瞎捉摸的,喜欢把知道的棋谱都背下来了。” 这背下来的当然不是看的棋谱,而是ai每次下棋呈现的棋谱。 她刚开始每次都输棋,实在气不过,就开始把ai的棋谱背下来,渐渐摸索出来,之后下棋也是有赢有输了。 万琉哈氏想着自己背了一堆上下三千年最厉害的棋谱,赢过康熙应该是可以的,哪知道最后还是输了。 不过输得也不算难看,她还是心满意足的。 康熙还有点意犹未尽,想着御书房里也没什么紧要的折子要处理,于是继续跟万琉哈氏对弈起来。 两人下棋足足好几个时辰,简直杀了个天昏地暗。 万琉哈氏连续两盘还是输了,绞尽脑汁要杀回去,还真给她险胜了一回。 但接下来她还是输,万琉哈氏不由郁闷,康熙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跟ai一样厉害? 康熙越是下棋也越是心惊,这万琉哈氏是怎么学的,棋艺竟然能跟他不相上下? 万琉哈氏是越挫越勇,康熙是越下越是起了兴致。 要不是李德全提醒要用膳了,估计两人还能继续下好几个时辰不停下来。 万琉哈氏抬起头,才发现窗外居然开始暗下来,这是快要天黑了。 两人居然下了好几个时辰的围棋,难怪她感觉脖子都有点酸疼,估计是因为一直低着头下棋的缘故。 康熙还没下过瘾呢,自然没打算回去,就留在重华宫用晚膳了。 御膳房那边得令,太监们赶紧提着食盒匆匆赶去重华宫,后宫嫔妃很快都知道了。 惠嫔下午的时候去荣嫔的钟粹宫说说话,两人最近走得挺近,心里也焦虑,索性彼此走动的比以往要多了。 之前荣嫔去了惠嫔的延禧宫,今儿惠嫔就去了荣嫔那里。 底下的太监见着御膳房的人,就进来禀报了。 荣嫔挥挥手让宫人下去,扭头对惠嫔叹着气道:“听闻皇上过了午时就去了重华宫,一直留在那边,如今还留下用膳,指不定还会留夜。” 惠嫔抿着唇,无奈道:“皇上如今正在兴头上,新鲜着呢,自然对定嫔宠得很。” 她心里有点酸,毕竟两人最受宠的时候也没有万琉哈氏这个待遇,就只能嘴硬逞逞能了。 荣嫔一听惠嫔这话,酸得都能直接蘸饺子吃了。 她比惠嫔要淡定得多,毕竟自己当年比惠嫔还要受宠,生的孩子也是最多的,可惜最后都没立住。 经历了这么多,后宫的新人跟笋尖一样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还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会来事,荣嫔早就知道皇帝的宠爱很难在一个人身上长久,早就看淡了。 而且如今最紧要的是让自己膝下的儿子和女儿能够平安长大,荣嫔一颗心思全在儿女身上,也没再跟年轻那会儿一样盼着康熙能多宠爱她一些的。 她反过来劝着惠嫔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看开了,后宫如今是百花齐放,很难有一枝独秀的时候。” 这话说得是太皇太后绝不会让一个嫔妃彻底占住了康熙的心思,想要独宠后宫的。 而且这几年受宠的德嫔、宜嫔和庶妃钮钴禄氏,也绝不会允许万琉哈氏一人独大。 加上康熙有意雨露均分,所以后宫嫔妃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哪怕稍微有点合不来,也不至于互相下死手,表面的关系还是过得去。 荣嫔说到这里,放轻了声音:“我得了个不确切的消息,据闻赫舍里氏明年会送一个姑娘进宫来。” 惠嫔整个人都呆住了,赫舍里氏会送的自然是那位先皇后的亲妹妹了,那才多大点人儿,竟然要送进宫里来? 不过她也能明白赫舍里氏的担心,毕竟太子如今年纪还小,赫舍里氏就没别的嫔妃在后宫。 一来太子太小不可能出宫,根本接触不了,二来康熙身边,也就后宫娘娘里面没有赫舍里氏家的人。 哪怕有索额图在,他也在前朝,不可能去后边跟太子来往。 等太子长大才行,但是中间至少还有小十年的功夫,恐怕跟赫舍里氏的关系只会更加疏远。 更别提后宫有个赫舍里氏的娘娘在,也能照顾太子一二,于是赫舍里氏这是急了。 荣嫔见惠嫔的脸色都变了,声音更是低了下去:“这事说不准,毕竟皇上还没点头。” 康熙点头了,赫舍里氏才能送人进宫来,不然都是一场空谈了。 惠嫔点点头,又忍不住叹气道:“哪怕是赫舍里氏家的姑娘,只怕也是身不由己的。” 荣嫔也跟着感慨:“谁说不是呢!” 被这么一打岔,惠嫔心里的酸意都下了去,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想看好戏的心情。 要是赫舍里氏家的姑娘明年也进宫来,这后宫就要热闹了! 宜嫔如今不动,也是因为快生孩子了。等明年春节生下孩子出了月子,她就能跟万琉哈氏一较高下,不让万琉哈氏继续独占鳌头。 这会儿生孩子要紧,宜嫔自然是不着急的。 听说慈宁宫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下个月就会把宜嫔接过去。 稳婆和奶娘都是皇太后亲自挑选的,惠嫔思及此心里又忍不住泛酸了。 她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可没这个待遇,宜嫔虽然舍下了一个孩子,却得到了皇太后这么个厉害的靠山。 反正宜嫔还年轻,以后还可能会有更多的孩子,哪怕这会儿肉疼,估计也认为是值得的。 毕竟后宫的女人生孩子真是九死一生,哪怕生了,孩子要养活也不容易。 慈宁宫不说别的,就是守得跟铁桶一样,宜嫔想必能平安生下孩子,孩子也能平安长大。 第24章 慈宁宫召见 宜嫔那边也接到消息,摸着肚子听身边大宫女明露说话:“主子,李伴伴亲自带了赏赐,后头跟着一队起码五六个太监抬着东西,这赏赐只怕是不少了。” 闻言,宜嫔只点点头,见明露有些急了,不由好笑道:“这有什么,皇上喜欢就赏。不过皇上素来赏得不多,定嫔只怕是立了大功,叫皇上十分欢喜。” 她之前很得康熙喜欢,自然是因为自己性子直爽,却又知情知趣。 直爽可不是口无遮拦,心里想什么就什么都敢说出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那就很容易说错话让康熙不悦。 宜嫔在后宫好几年了,很是熟悉康熙的性子,能有这样的大手笔,万琉哈氏只怕是办了一件大事。 康熙暂时没说,证明事情这会儿不能对外公开,只怕是秘密进行。 于是宜嫔就吩咐道:“你让底下人都紧着皮子,别什么事都敢去打听。尤其定嫔的事,你们看看就好了,谁要来打探口风问消息,你们要透露一个字,那就怪我不客气了。” 明露连忙应下道:“主子放心,奴婢管束着底下那些小的,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就是奴婢替主子有些委屈,定嫔娘娘独占皇上,其他宫里都没去几回,更别提是咱们这里了。” 宜嫔还大着肚子,康熙以前一有空就会过来坐坐。 如今大半个月只来了一回,明露怎么能不替宜嫔着急呢? 等宜嫔挪去慈宁宫,生孩子后还得坐月子一个月,到那时候,皇帝岂不是把自家主子给忘在脑后了? 宜嫔笑着摇头道:“你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怎的还这般想不通。我这大着肚子能做什么,倒不如安安分分生下孩子之后再说。” “再就是,之前皇上隔三差五到咱们这里来,你怎么就没说我独占皇上来着?换了人,你倒是敢说了。” 明露吓得跪在宜嫔脚边,宜嫔没让她起来,又笑着继续说道:“在我之前,惠嫔和荣嫔也是如此,皇上喜欢就经常去她们的宫里坐坐。尤其荣嫔,先后生下了六个孩子,足见皇上当初对她的喜欢。” 只是这份喜欢在一段时间后就转到宜嫔和德嫔身上,如今又换到定嫔那边去了。 宜嫔伸手摸着自己的肚皮,轻轻叹气道:“今儿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好好记住了。哪怕惠嫔和荣嫔不如之前受宠了,你看她们的日子有变得难过吗?皇上是个念旧之人,不像那些冷情的,宠过后不喜欢了就冷落,甚至看都不再看一眼,叫她们过得艰难。” 如果没有康熙派人盯着,伺候的宫人一个个跟墙头草一样捧高踩低,失宠的嫔妃就不会好过了。 哪怕是之前重华宫那边有所疏忽,但那些宫人也是有分寸的。 前朝的时候还有宫人克扣失宠嫔妃的吃食,活生生把人饿死,然后记下一个病亡,也没人去探究,草席一卷就把人送出宫随便埋了。 换言之,只要安分过日子,康熙就不会亏待她们。 但是如果不安分的话,康熙就绝不会手软了。 宜嫔微微出神,刚开始康熙年纪太小登基,皇位不够稳固,后宫的孩子出生后多数都没立住。 荣嫔那几个孩子就是如此,最后大阿哥不得已被康熙送出宫,才平安长大了。 宜嫔进宫的年岁晚,年纪也不大,但是家中的祖母消息灵通,只含糊告诉她,进宫后安分守己最重要,然后就不要跟其他嫔妃有冲突或是交恶。 她后来仔细想想,那几年后宫病死了好几个嫔妃,不由细思极恐。 想来是因为荣嫔那时候极为受宠,才成了后宫所有人的眼中钉,那些出手的人也被康熙私下秘密处置掉了。 所以宜嫔进宫那时候就明白,康熙最是厌恶嫔妃之间斗个你死我活,尤其祸及孩子。 看着荣嫔她心里更清楚,圣眷在一个人身上长存是多难的一件事。 于是宜嫔另辟蹊径,向皇太后那边使劲了。 如果说刚开始她主动讨好皇太后,是想在后宫里多个靠山,能长久过得好一些。 那么后来跟皇太后相处久了,宜嫔对皇太后就是越发敬重和喜爱了。 皇太后只会蒙语,在深宫中尤为寂寞才是,毕竟她也就之前跟太皇天后和康熙能说说话。 但她的目光总是很平和,没有一丝阴霾。 宜嫔刚开始学蒙语,说话磕磕巴巴的,皇太后总是十分耐心听着,偶尔纠正宜嫔,让她的蒙语进步得一日千里。 她感觉皇太后就像是自己最敬爱的祖母一样,十分包容,两人相处起来轻松自在,越发融洽。 皇太后对宜嫔很好,宜嫔也想对她好,知道皇太后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心里有了个很大胆的想法,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在皇太后身边去。 当然宜嫔也有自己的私心,御医私下已经告诉她,肚子里面是个健康的小阿哥。 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卷入皇位争斗当中,那么养在蒙古出身的皇太后身边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也能远离纷争,以后的日子过得快快活活的。 宜嫔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明露叹气道:“宫里多少人正等着看我跟万琉哈氏争起来的好戏,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了?” 明露满脸愧疚,越发觉得自己被人说了几句就开始替主子打抱不平,在宜嫔面前开始胡说八道了:“主子,奴婢错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万琉哈氏不知道康熙在重华宫留了一下午,惹得后宫嫔妃私下议论纷纷。 她正陪着康熙用晚膳,膳食依旧丰富,还多了几道自己之前喜欢的菜式。 万琉哈氏不由感慨,宫里的精明人实在太多了。 她私下交代过金桂,夹菜的时候每道菜的次数差不多就好。 未必只有三次,但是每道菜之间差距不要太大。 别是一道菜只夹一两次,另外一道菜就夹上十次八次的那么扎眼。 哪怕再是这样,御膳房那边依旧能猜出万琉哈氏的口味,送了最喜欢的几道菜过来。 万琉哈氏也是放弃了,有这些人精在,再怎么遮掩都没用,还不如痛痛快快吃自己喜欢的好了。 她是放开了,喜欢什么就让金桂夹起来,吃得是不亦乐乎。 康熙见万琉哈氏吃饭不如之前拘谨了,倒是喜闻乐见。 他又跟着多吃了半碗饭,等膳食撤下,月莹送来泡好的热茶。 康熙喝了一杯茶解腻,就琢磨着要不要继续跟万琉哈氏对弈。 万琉哈氏是真的累了,下棋很伤神,这会儿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康熙也看出来了,心里有些遗憾,想着只能以后再跟她下棋。 不下棋,两人大眼瞪小眼坐着,万琉哈氏绞尽脑汁琢磨要说点什么,对她一个不用社交的研究员来说实在有点难办。 好在张应这时候来解围,他捧着东西进去的时候看见万琉哈氏欢喜的目光,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自己刚来,定嫔娘娘就知道自己要送什么了? 还真是神机妙算,不愧是定嫔娘娘! 万琉哈氏不知道张应脑补了什么,反正看他忽然一脸崇敬地看着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好在张应很快呈上今儿带来的东西,用锦缎包得严严实实的,这会儿慢慢打开,才发现是一个玻璃盒子。 万琉哈氏满脸惊喜,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她凑过去看着桌上的玻璃盒子,发现这玻璃居然是毛玻璃,而且在毛玻璃上作画。 张应和工匠们还真是学以致用,还举一反三了。 知道毛玻璃上作画要容易,而且在这毛玻璃上作画后,反射光不如一般玻璃厉害。 染料会挡住大部分的光,看起来既漂亮又实用! 万琉哈氏拿在手里就爱不释手,这玻璃还是打磨过的,拿着也不怕尖锐的地方会刮伤手。 她摩挲了一下,很快发现这个玻璃盒子是推拉式打开,这又是一个惊喜了。 这样一来,玻璃盒子的密封度会更好一点。 如果是向外开的,缝隙还要大一些。 见万琉哈氏一脸满意的样子,低头摆弄着玻璃盒子的头也不抬,康熙就好笑道:“你这就要收下了,不给朕瞧瞧?” 万琉哈氏这才发现自己太喜欢这个玻璃盒子,把玩了一会,都忘记给康熙看看了,赶紧递了过去。 康熙看着玻璃上画的是一幅荷花池的图案,荷叶接连一片,从中有几朵粉色的荷花。 没有密密麻麻覆盖整个玻璃,而是画了一半的样子,显得画没那么密集,留白了一部分。 万琉哈氏感觉这工匠的画技不错,而且相当清楚玻璃如果不留白一点,光线完全透不过去,就少了几分美感。 这还是藏书的玻璃盒子,画得稍微满一点来遮光。 像是那个教堂的彩色玻璃上作画,人物之间留白几乎有三分之二,就为了透光,让光芒穿透玻璃招摇下来,又给人物添上一圈神圣的光芒。 在康熙看来,这画却是匠气十足,勉强能看。 见万琉哈氏十分喜欢的样子,康熙就道:“这只是工匠刚开始练手做的,还不够好,他也是送来给你过目,看看样子,回头也能改进一二。” 张应连连躬身称是,解释道:“工匠尝试了几回,这个玻璃盒子契合得最好,上面的画作只是试笔,定嫔娘娘若是哪里不满意,还能改一改的。” 万琉哈氏感觉挺好的,不过她也发现康熙对玻璃上的画不是很满意。 她觉得玻璃盒子实用就好,只是康熙喜欢精益求精,自己也不会拒绝,就说道:“这玻璃盒子留着,我试一试如何。” 康熙好奇道:“你要怎么试,把书放进去看看?” 这书放进去,没个两三年都很难看出这盒子的密封如何,总不能放几年后看看,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万琉哈氏笑着摇头道:“皇上,这盒子若是密封得好,新鲜的东西放进去就不容易腐败。能放的时间越长,就越好。” 闻言,康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挑眉道:“这办法不错。” 她这脑瓜子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新鲜的想法,康熙都忍不住有些期待起来。 万琉哈氏吩咐金桂去小厨房要了两个苹果,一个放在桌上,一个放进玻璃盒子,然后把盖子一推,收在背光的地方去。 康熙一看就明白,张应和几个宫女确实满脸疑惑的样子,她就简单解释道:“这天气不热,果子在外头能放好几天,时间长了,慢慢会腐败,那是跟外头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接触了。” “若是密封起来,果子跟外头接触越少,那么腐败的时间就会变慢。” 苹果一个在桌上,一个放在玻璃盒子里面,算是实验对照组了。 玻璃盒子里的苹果要是不比桌上的保存时间长,那么密封效果还是不怎么好。 保存多几天也尚可,更久的话才能说效果不错。 张应若有所思,总算明白定嫔跟小厨房要来苹果用来做什么了,竟然还能这样直观?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定嫔娘娘,若是用别的果子放进玻璃盒子里面,是不是也能试出来?” 万琉哈氏不意外张应能坐到总管的位子,自然脑子差不到哪里去,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于是笑着点头道:“可以,不能吃的那些随意可见的野果子也是可以的。” 她低头看着苹果,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浪费粮食了? 不过如今再拿出来,重新找果子放进去也不是不行。 康熙好笑看着万琉哈氏居然有点心疼两个苹果的样子,一副想要拿出来,换上那些不能吃的酸涩野果。 他赶紧拦下,让金桂这个宫女赶紧把玻璃盒子从万琉哈氏手上拿走:“行了,只是两个苹果罢了。你这样叫朕觉得后宫节俭,还节俭的连两个苹果都要吃不起了。” 万琉哈氏有些赧然,又见康熙盯着苹果看,索性就道:“皇上可以让李伴伴把这个苹果和那个玻璃盒子一并带走,放在显眼的地方,回头也能知道玻璃盒子的密封效果如何了。” 李德全一听,只道这位定嫔娘娘的做派总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若是别人,压根就不提这茬,把东西留下,康熙感兴趣自然会过来看,不就有借口让他多来重华宫几回了吗? 偏偏万琉哈氏一副“皇上很感兴趣不如把玻璃盒子一并拿走”的态度,李德全心想这位定嫔还真是不一般。 果然康熙听后笑了笑道:“不妨事,放在这里就好。免得放在朕那边,回头被哪个不长眼的拿走了,那就麻烦了。” 万琉哈氏暗忖在康熙的眼皮底下,没他开口,谁敢动苹果一根手指头啊! 不过他既然不想要带走,万琉哈氏也无所谓,自己还能就近观察一番也挺好的,于是她就笑着点头应下。 康熙深深看了万琉哈氏一眼,明白她压根就没想到说留下玻璃盒子,他就能多来几次重华宫。 她这脑瓜子一时十分灵光,一时又变得相当迷糊,着实叫康熙哭笑不得。 不过万琉哈氏这样,兴许是对付外人心眼就多了,对自己人就信任有加,城府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康熙心想着,以后他多盯着点儿就好。 张应得了实验玻璃盒子密封效果的法子,就跟得了宝贝一样,对着万琉哈氏千恩万谢,这才恭敬退下,回去跟工匠们一个个把做好的玻璃盒子实验一番了。 果子一起放进去,回头能保存最久的,那个玻璃盒子才是最得用的。 张应求见说了一会话,这下时辰就不早了。 康熙索性也不回去了,就此留在重华宫过夜。 金桂等宫女早就有了伺候的经验,让小厨房那边早早就烧了热水候着,这会儿康熙一发话就能立刻送过来。 不必再叫两个小太监动手,小厨房的两个杂工高大健壮,一手一桶热水,一趟就把浴桶放满了。 康熙没让困得东倒西歪的万琉哈氏伺候自己沐浴,她就去空置的房间简单洗了洗。 万琉哈氏洗得很快,也没有泡澡免得让康熙久等,回来的时候康熙还没洗完。 她坐在软塌上等得昏昏欲睡,最后脑袋一歪,闭着眼就彻底睡着了。 金桂只是铺床的功夫,回头就发现万琉哈氏竟然睡过去了,吓得脸色发白。 见万琉哈氏睡得沉,金桂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叫醒她。 要是不叫,等会康熙回来发现万琉哈氏居然比他还早睡着,要生气了怎么办? 但是自家主子身子骨不算特别好,今儿跟皇上下棋十分费神,估计是累狠了,才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金桂一脸心疼看着万琉哈氏,正迟疑的时候康熙已经沐浴回来了,一眼就看见在软塌上睡得香甜的人。 康熙抬手拦下金桂叫醒万琉哈氏的动作,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他则是径直过去,双手轻轻抱起万琉哈氏去床榻上放下。 万琉哈氏感觉到熟悉的柔软被褥,睡得是更沉了,中途压根就没被惊醒过来。 李德全见康熙在榻前盯着万琉哈氏的睡颜一会儿,还以为他有点不高兴,却见他挥挥手,示意李德全熄灯,自己则是在万琉哈氏身边躺下了。 万琉哈氏睡得很香,被盯着也没有醒来的意思,看来是真的累了。 康熙借着月色看了一会,就发现她慢吞吞挪过来,钻入自己怀里。 他无奈一笑,知道万琉哈氏这是怕冷了,伸手掖了掖了被子,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也合上了双眼睡过去。 见状,李德全赶紧蹑手蹑脚熄灯,然后就退了出来还关上门。 等他转过头,就对上四双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要不是李德全在康熙身边呆的时间不短,早就练出了处变不惊,也差点被几人吓着了。 他一脸嫌弃摆摆手,几人退后了一点。 李德全看着金桂、清霞和两个小太监盯着自己,看了眼里头小声道:“放心,好着呢。” 知道几个宫人是担心定嫔先睡过去,康熙要不高兴。 如今他们听见没事,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既是放下担心,几人就分头开始守夜。 守夜自然不必那么多人,金桂白天伺候,这会儿要去休息,换了月莹来。 两个小太监也是轮流休息,小金子白天守着,这会儿就是小银子来值夜了。 看金桂安排好,自个跟李德全打了招呼也去休息。 李德全见着这重华宫总算有模有样,而不是乱糟糟的样子,心里暗暗点头。 他自然不能走远,要守着康熙,随时得了吩咐要进去伺候。 小银子就领着李德全去了隔壁的小房间,早就准备好床榻,也铺好了,就等着他睡下。 这是守夜的人睡的,小房间在卧室隔壁,有什么声响一下子就能听见,而且地龙烧得足足的,被褥也干净,带着皂角的香气,想必是新洗铺上的。 李德全看了很满意,合衣睡下。 小银子则是在门口的椅子坐着闭上眼小憩,压根是不敢睡的,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声音。 要有什么事,他也能立刻叫醒李德全。 好在一夜隔壁都安安静静的,等时辰差不多,小银子就小声叫醒了李德全。 李德全睁开眼,眼底没有一点刚睡醒的倦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时辰早早就醒来,只是没起身罢了。 小银子也不意外,像李德全这样身份的大太监,一直跟在康熙身边伺候,伴君如伴虎,反而是最辛苦的,是一点都不能错。 时间就像是刻在他们身体里面了,哪怕没人提醒,李德全也能估摸出时辰来。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康熙身边呆得更久。 李德全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小银子帮了把手,两人就一前一后去隔壁。 他正要敲门,门已经打开了,康熙示意李德全放轻手脚进来。 小银子去端了外头的热水进来给康熙梳洗,床榻的帘子放了下来,隐约能看见一道身影在里头。 想来万琉哈氏又睡得昏天暗地没能醒来,李德全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相当淡定。 他熟门熟路伺候康熙穿戴好,这才出去,月莹就在外边候着,轻声道:“皇上,小厨房准备了点心。” 康熙看了眼时辰,还有时间,于是点点头去用了两块点心,很快就坐上御辇去上朝了。 月莹恭送皇帝的御辇离开后,在门外看了一眼,小声吩咐小银子回去休息,换了小金子过来。 小银子应了,很快文雪和清霞也起了来,清霞就道:“你且去歇着,这边有咱们两个守着主子。” 月莹点点头,守了一夜,虽然眯眼休息了一会还是困的。 金桂刚起来洗了把脸,还没彻底醒过来,文雪就匆匆进来,脸色有点发白道:“金桂姐姐,慈宁宫派人来请主子过去。” 听罢,金桂直接瞌睡都吓跑了,飞快穿好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来的是哪位姐姐还是嬷嬷,在前头招呼好了吗?” 文雪连忙跟着走一边说道:“姐姐,来的是慈宁宫的方嬷嬷。且放心,清霞姐姐在那边招呼着,让我先过来请你过去。” 金桂这才点点头,文雪赶紧回去,换了清霞出来。 两人一碰头,就飞快雪在那边招呼总归不够周到。” 清霞也道:“我这就过去,你去主子那边就好。” 她们一点头,立刻又分头走。 金桂叫上文雪跟着自己,匆忙赶去寝殿去叫醒万琉哈氏。 万琉哈氏睡得舒舒服服,还做着美梦就被金桂叫醒了。 两个宫女脸上满是着急,金桂麻溜把慈宁宫派人来请她的事说了。 万琉哈氏听得一愣,也赶紧起来洗漱和梳妆。 看金桂吓得梳头的手都有点抖,万琉哈氏侧头安慰她道:“把梳子拿稳了,这头发可没有时间再梳一回。而且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慈爱人,慈宁宫也不吃人,你们怕什么?” 估计是康熙最近老往她这边跑,慈宁宫那边才会想见自己的。 万琉哈氏对着镜子琢磨了一下,太皇太后不外乎是敲打自己一番,让她不要独占康熙,还劝着康熙在后宫雨露均分之类的。 又或者她之前干涉朝政有点多,太皇太后让自己收敛一点? 不管如何,慈宁宫召见,万琉哈氏怎么都要去见了。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收拾好之后,还有心情偷摸了一块点心垫了下肚子。 金桂和文雪见万琉哈氏一派轻松的样子,渐渐也放松下来。 万琉哈氏收拾妥当就去前面见那位方嬷嬷,叫人久等总归不好。 方嬷嬷长得就是慈眉善目的样子,嘴角含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见着她就先起身行礼了,嘴上还道:“太皇太后临时起意想见一见定嫔娘娘,倒是有些唐突了。” 这语气十分温和,听着不像是鸿门宴的样子,万琉哈氏心里就偷偷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在金桂和文雪面前表现得够冷静,但是心里难免忐忑。 毕竟是太皇太后,那位经历了三朝帝王,又亲手扶着康熙这位千古一帝登上皇位的孝庄太后,万琉哈氏心底难免有点发憷。 好在看方嬷嬷的态度,她才心定了一些。 跟着万琉哈氏出门的,自然还是金桂。 小金子已经机灵准备好轿子,一行人就往慈宁宫去了。 万琉哈氏坐着轿子去慈宁宫的时候天色才透亮,时辰应该很早,路上除了洒扫的宫人就没几个了。 她见着几人一脸惊吓的样子连忙行礼,等自己走远了,他们又匆匆忙忙四散而去,仿佛后边跟着什么吃人的猛兽一样,害怕极了。 金桂见状,凑过来轿子边上小声提醒道:“主子,他们该是回去报信了。” 这些洒扫的宫人都是机灵的,若是趁早去报信还能拿点赏钱,何乐而不为? 她们这身边有方嬷嬷,走的又是去慈宁宫的路,宫人们一看就明白,万琉哈氏这是被慈宁宫的两位召见了。 等万琉哈氏的轿子到了慈宁宫门口,后宫大半的嫔妃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惠嫔有点幸灾乐祸,想着这次之后,万琉哈氏也不敢再占着康熙,指不定皇帝还能过来延禧宫坐一坐。 荣嫔就有点惊讶,毕竟太皇太后不怎么插手后宫的事。 哪怕之前佟佳氏出了错漏,太皇太后也没责怪她,这次怎么就对万琉哈氏出手了? 说真的,万琉哈氏这阵子是风头正胜,时间却挺短的。 之前德嫔和宜嫔受宠好几年呢,也没见太皇太后说什么。 所以荣嫔并不觉得天皇太后把万琉哈氏召过去,就是为了让她少霸着康熙,劝着他去后宫雨露均分什么的,反而可能是为了别的事。 德嫔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太皇太后是历经了三朝皇帝的人了。 太皇太后之前辅助康熙,等他能立住亲政了,立刻就放手。 说放就放,毫无一点拖泥带水,甚至后宫的权力也放了,她就始终没插手过,甚至都不怎么过问。 康熙要宠谁,只要没有影响前朝,太皇太后也不在意。 万琉哈氏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进去的时候脸色如常,倒是没有兢兢战战的样子。 太皇太后见她这样,心里默默点头。 要是缩手缩脚,还没问什么,自个倒是先胆怯了,就叫太皇太后有点看不上了。 她这样落落大方才对,不过康熙能喜欢的,自然也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性子。 万琉哈氏上前行礼,除了太皇太后,皇太后也在。 皇太后身边还站着苏麻喇姑,估计是给她做翻译的。 苏麻喇姑的满语和蒙语都是极为出色的,给皇太后做翻译是再适合不过了。 太皇太后对着万琉哈氏颇为和蔼和亲道:“说下吧,可是用过早饭了?要是还没有,让人拿两盘点心,还是想吃点热乎的?” 万琉哈氏连忙道:“回太皇太后,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这话让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被自己突然召见,匆忙过来之前还有心情用早饭,这心性确实不一般。 太皇太后让方嬷嬷过去,也没说为了什么,去的还匆忙,其实也是有点想看看万琉哈氏如何应对。 毕竟越是时间紧迫,人表现出来的才会越真实。 如今万琉哈氏瞧着应对如常,大方得体,毫无一点怯意,让太皇太后眼底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万琉哈氏心里也不是一点都不忐忑,如今看太皇太后还关心自己有没用早饭,显然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了。 果然太皇太后笑着说道:“之前听皇上提起你两回,我实在好奇得很,就让人把你请过来说说话了。” 万琉哈氏抿唇一笑道:“能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说话,是我的荣幸了。” 她眼底的敬重和佩服是那么真实,让太皇太后的心情不错。 皇太后那边听着苏麻喇姑的翻译,也觉得这位定嫔挺好的。 哪怕是会说话会来事的宜嫔,刚开始的时候跟太皇太后说话可没那么自在。 也是后来宜嫔慢慢熟悉了,又习惯了,才自如起来的。 这个万琉哈氏平日请安的时候颇为沉默腼腆,如今单独召见,倒是显得应答如流,丝毫没一点怯场的样子,皇太后心里也是喜欢的。 皇太后可不喜欢见着人却是唯唯诺诺的,那就没意思透了。 毕竟她光是看着那个畏缩的样子,也是不想聊下去的。 太皇太后挥挥手,示意跟在万琉哈氏身后的金桂,以及其他宫人都退下,只留下苏麻喇姑在,这才微笑说道:“皇上跟我提到,你在海商税收和云贵之事都颇有见地,帮忙解决了不少麻烦。” 万琉哈氏连忙谦虚道:“是皇上谬赞了,我也只是书看多了在纸上谈兵。也是皇上英明,从中发现可用之处,实在是万民之幸。” 要她什么功劳都揽在身上,笑眯眯应下,又或者满脸骄傲的样子,太皇太后这话就可以打住了。 如今看万琉哈氏果然是个有分寸的,这事没揽在身上,却也没有吓得直接否定。 她确实提了,但是只抛砖引玉,最后拍板做决定是英明的康熙,这就让太皇太后听着很满意了。 当祖母的,谁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家孙子最厉害了呢! 而且万琉哈氏夸得尤为真诚,也没多少华丽和浮夸的辞藻,深得她心。 万琉哈氏又说起她如何提及海商之事,是从一本书开始。 她说的语速不快,为了让苏麻喇姑能给皇太后慢慢翻译,不至于落下了。 这就让皇太后心里也颇为满意,甚至万琉哈氏偶尔还会用磕磕碰碰的蒙语跟她说上几句话,叫皇太后心里更高兴了。 最让皇太后惊喜的是,她偶尔指出万琉哈氏说的的不太对的地方,她很快就改正了,而且越说越是流利了许多。 万琉哈氏心知这就是语言,学会了未必说的好,但是用多了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 之前原身会听一点,看书也自学了一些,可是用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请安的时候,慈宁宫那都是宜嫔的舞台,她性子要腼腆一些也不爱出风头,没机会跟皇太后说话,这蒙语就用不上了。 就跟以前学英语的时候,语法和词汇都熟悉,笔试没问题,口语考试的时候就得结巴了。 万琉哈氏的同桌就一有机会缠着外教,口语水平是突飞猛进。 她则是在进修的时候有几个外国同学,时常要小组交流,所以口语才变得好了起来。 如今也是一样,有皇太后这个蒙语十级的人在,还耐心指点万琉哈氏。 就她那个属于研究员的脑瓜子,加上原身的学识和记忆,要是没一点进步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第25章 三更合一 太皇太后跟万琉哈氏见面聊了聊,对她颇为满意,听着万琉哈氏进退有度的侃侃而谈,也十分心惊她的学识之广。 不管提到什么,万琉哈氏都能立刻信手拈来给两人说些有趣的。 她也不说深奥的东西,就是简单的游记或者当地有趣的传说,哪怕是太皇太后也听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苏麻喇姑委婉提醒康熙下朝过来了,太皇太后才惊觉跟万琉哈氏竟然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时辰。 康熙下朝的时候得知万琉哈氏被太皇太后召见,也没多想,只觉得皇祖母是听他说的好奇,于是把人召过去看看。 至于太皇太后没提前说一声,后边突然一大早去重华宫请人,康熙心下明白,这是皇祖母的一点小考验了。 他对万琉哈氏很有信心,并不觉得她会过不了太皇太后这一关。 但是等康熙去了慈宁宫,才发现自己还是想错了。 万琉哈氏何止过了太皇太后这一关,甚至跟她都亲近了不少。 就连皇太后也是如此,这就叫康熙十分诧异了。 毕竟当初宜嫔跟皇太后熟悉起来,也费了不少时日。 这才一个上午,皇太后看向万琉哈氏的眼神都透着五分慈爱了。 康熙心下啧啧称奇,脸上并不显,进来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万琉哈氏也起身给康熙行礼,后者挥挥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万琉哈氏身边落座。 “在门口就听见皇额娘的笑声,万琉哈氏这是说的什么叫人这般高兴了?” 康熙用蒙语一问,皇太后就笑着说道:“万琉哈氏是个有趣之人,知道得很多。” 刚才万琉哈氏提的就是一位海商意气风发出海,但是遇到风暴失去了大半的船队和货物,转头却去了一个孤岛发现宝贝,带回来卖了天价,于是东山再起。 她把这故事说得曲折离奇,将海商怎么倒霉说得相当惨,后边再卷土重来又十分出人意料和振奋人心。 别说皇太后,就连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听得也十分入神。 康熙是知道海商写的那本书,只是没想到万琉哈氏能说得如此有趣,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听得入神了。 难怪太皇太后说召见定嫔,应当打个照面,说一会话就好了。 这一说居然一个多时辰,他都下朝了,万琉哈氏还在慈宁宫,就足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有多喜欢听她说话的。 而且这说的外边的事情,前所未闻,还特别新奇有趣。 宜嫔确实能逗笑二人,说的却大多是在家中的趣事,又或是几句俏皮话,跟万琉哈氏这样是截然不同。 如果说宜嫔提的是身边事,几句俏皮话,那是闺阁姑娘家常有的。 并不算特别稀奇,也就宜嫔嘴皮子利索,说得就十分有意思。 但万琉哈氏明显是看得书多,知道得多,说得也就更远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是两人也就从家乡到宫中,然后就没出去过。 外边的世界如此新奇,简直前所未闻,也难怪两人听得入神。 康熙都来请安了,万琉哈氏不好继续留下打扰他们三个说话,就起身告退了。 康熙是看出太皇太后有话要跟自己说,也就没留万琉哈氏。 皇太后见了,也识趣地借口离开了。 只留下祖孙二人,另外就是苏麻喇姑还在。 没有其他人在,太皇太后这才开口道:“我被皇上说得好奇,就请了定嫔过来说说话,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儿。” 康熙点头笑道:“确实如此,定嫔跟着她阿玛博览群书,知道得自然就多了。” 太皇太后赞同得点头,却又说道:“若果定嫔不是女子,如此大才想必能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 康熙嘴角的笑容不变道:“皇祖母,如今这样也不错。朕哪怕在后宫,也多了个人能说说话。” 这跟在前朝还是不同的,跟朝臣们是商议,各人有立场,也更内敛许多。 他跟万琉哈氏就能畅所欲言,而且她一直都能跟得上自己的想法,偶尔还能不谋而合,甚至想出奇妙的解决之道,让康熙大为欢喜。 万琉哈氏就像是个宝库,越是挖掘却发现更多的宝藏,根本看不见尽头在哪里。 这就叫康熙十分欢喜,又充满了挖掘的兴趣,也不知道这宝藏里头还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太皇太后见康熙兴致盎然的样子,不得不泼冷水道:“皇上有没想过,定嫔有这样的见识和眼界,并不甘心只留在小小的后宫当中,甘愿当个普通的嫔妃?” 康熙知道太皇太后的话中话,笑着摇头道:“皇祖母该看出来了,万琉哈氏看得多,见识不差,却对外没什么特别的野心,甚是知足常乐。” 太皇太后想想也是,万琉哈氏之前沉默寡言,从来就没怎么表现过。 她如此学识渊博,要是有野心,哪怕有点上进之心,早早就入了康熙的眼,哪会被冷落好几年? 要不是康熙因为避雨偶然去了重华宫,恐怕还得很久才会发现万琉哈氏这性子。 太皇太后无奈道:“哪怕她如今没有,以后呢?还有她娘家人,她的家族……” 说到这里,她也有点说不下去了。 毕竟就万琉哈氏那个书痴的阿玛也是数年如一日呆在五品官位上,每天琢磨着就是怎么跟别人借新的书来看。 家族的话,就没几个在朝中当官,想有野心也得先进来啊! 康熙知道太皇太后一直如此,给他一些最坏的预设,叫自己心里有准备,以后不会有比这个更差的情况了,处置起来就心里有数。 太皇太后说到最后也笑着摇头道:“我这是年纪大了,都有些杞人忧天起来。定嫔确实是个好孩子,是我想得有点多了。” 闻言,康熙笑着摇头道:“朕知道皇祖母也是担心,毕竟人心可能会变。” 他想到哪天万琉哈氏变了,有了野心和上进心,可能会跟自己说:皇上,隔壁这个国家土地肥沃,那个国家有矿,不如出兵都占了吧! 光是想想,康熙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皇太后见他笑了,不由好奇一问。 听康熙一说,太皇太后无奈道:“也是,就定嫔这个见识和眼界,哪里会在意份位和家族,只怕会想给皇上多出谋划策。” 普通的后宫女子有了野心,多是得到帝王的独宠,自己能生下继承人,孩子以后能够继承大业,她自己成为皇太后,这就足够风光了。 换做万琉哈氏的话,她眼里的世界那么大那么广阔,区区后宫根本就占据不了她多少心神了! 思及此,太皇太后也笑了笑,却也忧心忡忡道:“定嫔如此聪慧,却一直困在后宫之中,我倒是担心她慧极必伤。” 言下之意,康熙未必能留下她很久,万琉哈氏把所有书看完,又不能出去的话,怕是要郁郁而终。 康熙一怔,明白太皇太后之前铺垫了那么多,恐怕最想说的就是这一点了,他神色郑重道:“皇祖母放心,朕明白了。” 他不能用对待普通嫔妃那样来对待万琉哈氏,那些嫔妃们想要的,并不是万琉哈氏要的。 她过于聪慧,却也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很多事都能明白,绝不能随意糊弄过去。 要让万琉哈氏长长久久留在他身边,就得更用心待她才行。 闲谈许久,太皇太后露出一丝疲倦之色,康熙立刻就起身离开了慈宁宫。 等康熙一走,太皇太后对身边沉默的苏麻喇姑道:“皇上也是个自幼就极为聪慧的孩子,我这年纪大了,未必能多留几年。他在这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上,也就只能跟我说说话。若是我不在,皇上怕是连个说话的人没有。” “如今可好,倒是多了个定嫔能陪皇上说说话了。” 苏麻喇姑连忙道:“主子福寿安康,这样的话可别说了。” 见她满脸忧心难过的样子,太皇太后拍了拍苏麻喇姑的手背道:“若是我不在,你也得好好过下去。皇上待你甚是敬重,想必以后也会好好待你。” 见苏麻喇姑眼圈红了,就要落下泪来,吓得太皇太后连连摇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万琉哈氏出了慈宁宫,就坐轿子回去重华宫了。 她回去没多久,慈宁宫的赏赐就送来了。 太皇太后送了一对瓷瓶,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却全是各色宝石。 或是镶嵌做首饰,或是当压箱底的好东西也行。 皇太后送的东西就有意思了,除了一对玉佩之外,是一本关于草原美景和风俗的书。 这书有些泛黄了,一看就是翻了多次,看了许多年。 估计是她想家的时候,就让人念一念。 这恐怕是皇太后最喜欢的,却特意送过来,万琉哈氏小心翼翼看了两眼就放回锦盒里头。 想着她回头誊抄一份,原本还是送回去给皇太后,不好夺人所爱的。 皇太后会蒙语,读写却不太好,该是有人给她读一读。 万琉哈氏起身在书架前流连,第二次送书来,翰林院就更周到了,还把书单誊抄了一份给她。 她记得中间有一本是蒙古的游记,作为回礼给皇太后的话,必然会喜欢的。 万琉哈氏很快就从书架里找到那本书,翻开看了看。 这是个商人去蒙古游商,中途不幸受伤,被热情的牧民留下养伤快一年才好,却喜欢上这个地方,于是留下来住了很久,还让商队运送草原缺的货物进来。 当然草原人热情好客是一回事,这商人看中草原的商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他写得不错,草原的美丽风光,豪爽的草原汉子,舞姿大开大合的草原姑娘们,都写得极为详细有趣。 仿佛一席画卷展开在面前,许久不曾回去草原的皇太后看了,想必也能更新一下对家乡的印象了。 玻璃盒子如今还不能用,万琉哈氏就让金桂在库房里找了一个漂亮的檀木盒子装好,回头让腿脚快的清霞亲自送去慈宁宫给皇太后。 回礼自然要一起,太皇太后的话什么都不缺,她打算亲手做个抹额,绣上福寿二字,又好看又喻意极好,也是个心意。 万琉哈氏让文雪帮着掌眼,用什么颜色的绣线搭配一起才好看。 金桂和月莹帮着把不同眼线的绣线拿出来,摆满了整个桌子,叫万琉哈氏能细细挑选。 她挑得都要眼花缭乱,好在有文雪在,帮忙选了好几种搭配,万琉哈氏只要看着喜欢直接点头拍板就行了。 万琉哈氏这边忙着回礼,后宫其他人就得知她去了慈宁宫不但没被训斥,甚至还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起赏赐了。 而且赏的还不少,显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很喜欢定嫔。 毕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之前带头节俭,跟着康熙赏赐都不多,这次相当大手笔。 惠嫔手里捏着帕子,感觉整个人都要泡在醋里,酸得不行。 也不知道定嫔是不是手里有现成的迷魂汤,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她想来想去,心里跟猫爪一样痒痒的,实在好奇万琉哈氏究竟怎么让康熙如此宠爱,又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这般喜欢她的。 惠嫔吩咐大宫女雨彩道:“你小心打听打听,定嫔平日跟皇上都谈些什么,或者都喜欢做些什么。” 雨彩听得一愣,无奈道:“主子,这事却是不好打听。” 毕竟打听万琉哈氏跟康熙说什么,被康熙知道,她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就是透露消息的人,脑袋也不想要了,谁敢透露半分? 而且康熙在重华宫的时候,在门外伺候的是李德全,谁敢不要命凑到他身边去偷听,然后还递消息出来? 至于万琉哈氏平日喜欢什么,雨彩立刻就能说出来,毕竟这在后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主子,定嫔娘娘最喜欢的自然是看书了。皇上让翰林院送了两回书,外头跑腿的太监亲眼看见,说每回都好几个大箱子。” 她比划了一番,惠嫔也有些咂舌,毕竟这箱子那么大,里头到底多少书啊! 惠嫔就是个不爱的时候学规矩极好,但是让学大字就头疼,勉强会一点字,写得不怎么样。 不过大多数满族姑奶奶都是如此,万琉哈氏算得上是异类了。 不但喜欢书,而且听闻家里的阿玛也是个书痴,两父女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是康熙不止送一回,还送了两回书,可见万琉哈氏是真的爱书成痴了。 惠嫔皱着眉头开始苦恼,难道她也要学着万琉哈氏的样子,重新打开书看一看,学一学吗?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下定决心道:“你让小豆子去翰林院跑一圈,看看能不能借两本书回来。” 雨彩是知道惠嫔多不喜欢看书,进宫几年来除了因为太皇太后的大佛堂念经,她跟着抄经书一阵子,书架上也摆了几本经书。 不过惠嫔翻开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是其他书了。 如今忽然让人去翰林院借书,估计也是因为万琉哈氏的缘故。 主子发话,雨彩只能照办,让外头的太监小豆子麻溜去翰林院借书。 她还私下小声叮嘱道:“记得选些浅显一点,比较有趣的书回来。” 小豆子一听就明白,惠嫔不爱看书,要是特别高深的肯定看不懂,到时候羞恼成怒,再迁怒他就不好了。 于是他连连点头,一溜烟跑去翰林院,见着品级不高的小吏也叫大人,好声好气问了一圈来借书。 一个小吏被叫得心情不错,给小豆子指了路:“东边是藏书阁,拿着书到门口就能借出,只需要登记一下。若是不知道选什么,门口也有人能询问一二。” 小豆子连连道谢,还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这是他出来的时候,雨彩给自己的,知道到翰林院必然要打点妥当才好办事。 小吏收了荷包,面色更和缓了一点,还小声附赠了一个消息给小豆子:“你来得正巧,不少宫里的娘娘都派人来翰林院借书。来的人要么不识字,要么说不清楚自家主子想要什么书,索性翰林院商量着让小吏轮流在门口招呼帮忙。” 小豆子要来早了,那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如何选。 如今正好,里头已经乱过了,安排好了,他过去也有人帮着选书,不必自个头疼了。 翰林院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宫里头来借书的嫔妃是络绎不绝。 他们还不好拒绝,毕竟不久前康熙发话,若是后宫嫔妃想借书,那就借了,只要登记下来就好。 但是这段时间来借书的嫔妃就没几个,忽然一窝蜂都来了,翰林院也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混乱了一会之后,就有人想到法子,安排两个小吏在门口守着,隔两天换人。 这样小吏也不至于放下手里头的事,还有打点的赏钱收,轮着来又不会太累,自然都是愿意的。 小豆子谢过这个小吏,就快步去了藏书阁的门口,果然遇到好几个宫里跑腿的太监。 太监之间都混了个眼熟,一看就知道谁是哪个宫的。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前头的急着想多借两本书,后边的挤着上去,生怕好书都给借完了。 很是吵吵闹闹的,两个小吏忙得团团转。 还是翰林们被吵得不行,叫来侍卫在门口盯着,太监们才收敛了许多。 每个人只能借两本书,还掉后才能继续借。 有些太监不乐意,使出浑身解数想多借两本,还想偷偷塞荷包,小吏板着脸不收,也不答应:“这是翰林院的规矩,哪怕大臣来借书也是如此。” 太监一脸欲言又止,可能想说怎么重华宫的定嫔娘娘就不用借,直接就被康熙送了好几个大箱子的书。 不过话到了嘴边,他自然是不敢问出口的,又被侍卫盯着,只能老老实实拿着两本书回去给自家主子复命了。 后边的小豆子一声不吭,默默到了之后也是不知道如何选书,小声问了小吏要两本浅显的。 小吏对这类要求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后宫嫔妃有些压根就不识字,直接借图多字少的书最好。 翰林院早就选了一批适合后宫嫔妃们看的书,小豆子只管在里面随便挑两本就行了。 小豆子简直是闭上眼指了两本,小吏更是见怪不怪,毕竟后宫嫔妃们识字都不多,更别提是这些跑腿的太监了。 小吏收了荷包,还是挺耐心解释道:“这两本是游记,颇为有趣。而且图画多,字比较少,看着图也能猜出这些字说的是什么。” 小豆子听着就觉得合适,笑眯眯收下就回去延禧宫了。 惠嫔看着这两本书也很满意,图是真的多,字是真的少,看着就不会眼晕了。 她当场翻开,看得是津津有味。 惠嫔派人去了,荣嫔知道后也去凑了热闹,借回了两本书看一看。 还别说,哪怕她识字不多,打开书看的时候,仿佛还真有种才女的感觉,身上似乎都带着几分书卷气,肚子里好像都有点墨水了。 灼瑶听说后宫嫔妃都去翰林院借书,也来问佟佳氏要不要去借两本。 佟佳氏听后笑笑道:“不用,没这个必要。” 她作为贵妃还跟着后宫嫔妃们一起胡闹,实在有点掉价了。 佟佳氏问了问,最后除了万琉哈氏和自己之外,就德嫔和宜嫔没有去翰林院借书。 宜嫔的话,她正大着肚子,让人收拾东西准备挪去慈宁宫,自然没必要掺和这个。 德嫔没动弹,就让佟佳氏有点意外了。 永和宫里,大宫女涟漪自然是问过德嫔要不要去借书的,被德嫔摇头拦下了:“我跟万琉哈氏相处过一阵子,她从小饱读诗书,咱们这临急抱佛脚去看那么一两本书,能顶什么用?对比之下,这不是更加相形见绌,跟东施效颦一样吗?” 拿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怎么可能比得过? 尤其万琉哈氏从小爱书,看了多少年,嫔妃看个十本八本的,难道就以为自己能超过她,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而且在德嫔看来,才女有万琉哈氏一个就足够了。 看看后宫几个受宠的嫔妃,性子就没有相似的,足见康熙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别。 另外也就是,谁都不愿意当第二。 比如宜嫔性子爽朗,又嘴皮子利索,会说俏皮话,其他嫔妃就没有学她的。 一个学不好,那就尴尬了。 再就是宫里有一个性子直爽的宜嫔,叫康熙印象深刻,再来一个就得往后排了。 康熙每次想起直爽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宜嫔,接着才是另外一个人,后边跟着的那个心里能不郁闷死? 嫔妃们就得有自个的特色才是,让康熙每次想起什么,都能立刻想到。 哪怕嫔妃们有些许重叠,比如善解人意,比如小意温柔,却都各有各的特色,绝不会完全重复。 如果万琉哈氏知道德嫔的想法,就得感慨后宫嫔妃都知道给自己立人设了。 这人设还是有个人特色的,独立又鲜明。 藏书阁那边闹哄哄的,后宫嫔妃借书的事自然传到康熙耳边。 康熙傍晚去重华宫的时候,还跟万琉哈氏提起这事来。 万琉哈氏一怔,笑着答道:“皇上,这是好事。毕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看多了自然能明理。而且后宫嫔妃们主动看书学习,小阿哥们自然更勤勉,就连格格们也跟着学一些。” 后宫嫔妃都学起来了,小阿哥们不得更努力才行吗? 连带在嫔妃们身边养育的格格们也跟着读书识字,也不是坏事。 康熙摇头道:“若是原本就识字的嫔妃还好,不识字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教坏了格格们。” 万琉哈氏趁机提议道:“皇上不如给格格们也请个女先生,教导规矩的同时,读书识字也是好的,还能学一学简单的算数,以后掌家看账也方便,不至于给下人蒙骗了去。” 后宫的格格们许多以后都去和亲,年纪不大就背井离乡,可能水土不服,可能语言不通,可能孤单寂寞,早逝得特别多。 如果她们能读书识字,书中自有一方天地,心里起码也有了一份寄托。 万琉哈氏可能无法阻拦和亲此事,那么就让这些格格们以后能过得更好才是。 她们肚子里有了墨水,脑子里有了知识,脑瓜子就能更灵活一点。 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能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康熙自然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反倒觉得女子读书多更聪慧,看看万琉哈氏就知道了。 只是他之前没时间,也腾不出手,加上后宫嫔妃亲自养育格格们,康熙也不好多插书的风气,那么让格格们读书,她们自然也是乐意的。 康熙就派人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提一提,太皇太后没有意见,就让李德全去跟佟佳氏说一声。 给格格们请女先生这件事,得佟佳氏来安排了。 佟佳氏被康熙这个传话给弄懵了,怎么忽然之间要给格格们找女先生教读书了? 不过想想后宫嫔妃最近一个个都很爱读书的样子,被康熙知道后,觉得女儿们也该喜欢,于是就让她安排了吗? 佟佳氏有点头疼,毕竟宫外如今读书好的才女大多是汉女,她们请进宫里当女先生有点不合适,来回跑也累人,留下来这身份也尴尬。 加上这些汉女大多擅长的是诗词歌赋,格格们很不必学这么深奥的。 康熙的意思也是这样,不是逼着女儿学四书五经和吟诗作对,而是更实在一些。 让她们能知道得更多,眼界高一点,学得接地气一些,以后也能用起来的知识,而不是空中楼阁,就是个花架子,平日过日子当中毫无用处。 佟佳氏腹诽,康熙这要求还不如直接让万琉哈氏当格格们的女先生算了。 毕竟她读书是真的多,学得也广,教导几个年纪小的格格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佟佳氏就是想想,真跟康熙说出口,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毕竟万琉哈氏要是去当女先生,那陪着康熙的时间不就少了,康熙自然就不愿意了。 思来想去,佟佳氏只好去慈宁宫找太皇太后商量此事,她着实找不到适合做女先生的人选。 太皇太后听后,倒是笑道:“你也太心急了一点,格格们才丁点大,不管要教什么,先得识字才是。” 这种小事让识字的女官暂代就是了,回头等格格们识字多了,才换更适合的人,中间几年就能慢慢物色人选的。 宫里的女官比起外头要更规矩一些,身家清白,都是再三查过的,不管学识如何,起码识字,也知道什么能教什么不能教,绝不会带坏格格们就足够了。 佟佳氏这才恍然大悟,满脸歉意道:“是我想岔了,倒是着急过来,打扰了太皇太后歇息,是我的错了。” 太皇太后不在意地笑笑道:“你这也是急着替皇上分忧罢了,何错之有?” 至于女官的人选,太皇太后没帮佟佳氏决定,还让她慢慢想不要着急。 佟佳氏还是很快决定选一位姓周的女官,年纪是三十岁左右,性子温和,又十分有耐心,教导格格们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位女官就在慈宁宫办差,擅长蒙语、满语、汉语。 给皇太后念书的几个女官当中,就有这位周女官在。 这边佟佳氏紧锣密鼓挑选女先生,那边康熙吩咐完,这事就算是过了。 反正佟佳氏总会很快选到最适合的人,这一点康熙从来没怀疑过,也不必多操心。 自从那天康熙跟万琉哈氏对弈大半天,她累得夜里都昏睡过去,第二天险些没能爬起来,他就不敢再这样累着人了。 只晚膳之后,他跟万琉哈氏下上一盘,算是饭后闲暇的消遣。 就下一盘棋的话,万琉哈氏也不会累着,康熙又不至于一直惦记了。 康熙直接送了一套棋盘过来,用的是上等玉石,拿在手里确实暖暖的,用的竟然是暖玉。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凉的玉石棋子怕会冰着万琉哈氏,这天越发冷了,索性就换了暖玉棋子。 万琉哈氏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这些暖暖的棋子,金桂已经摆好了棋盘,她跟康熙就对弈了起来。 她白天暗搓搓回想了几个后世才有的厉害棋谱,琢磨这回可以一鸣惊人,能赢过康熙了。 哪怕只是险胜,那也是赢了千古一帝啊! 康熙见万琉哈氏今儿下棋的棋风变了,就知道她又有了新的想法,顿时兴致盎然。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棋逢敌手的感觉,每次下棋,万琉哈氏都会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这回也是一样,棋风飘忽不定,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不留神很可能就要走错一步,然后满盘皆输。 康熙细细斟酌一番才下棋子,每一步却踩在点子上。 万琉哈氏试了几次,发现居然没能坑着他,着实可惜。 最后两人不相上下,算是打了个平手。 康熙意犹未尽放下手里的棋子,笑笑道:“你这是哪里来的棋谱,比之前的更厉害了,叫朕险些招架不住。” 李德全在旁边听得心下震惊,定嫔这棋艺如此厉害,竟然让皇上说出险些招架不住的话来? 万琉哈氏对他调皮地眨眨眼道:“皇上,这是我以前看过的棋谱,倒是忘记在哪里看的,今儿很是努力回想起来。想着能险胜皇上一回,可惜却依旧没能成。” 康熙听着心情不错,对手要是没有一颗想要赢他的心,那就没意思了。 再就是万琉哈氏看的书太多,不记得究竟是哪一本也正常。 看她这“下一回肯定会赢”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康熙不由有几分期待了。 之前因为请女先生的事打断了,他又提起翰林院借书的事来:“朕之前想着后宫嫔妃可能也有爱书的,只是没有借书的地方,于是就让翰林院安排了。你若是这些书里没有喜欢的,或者想要看别的,也能去翰林院借上几本。” 万琉哈氏笑着应下,又道:“皇上送来的书已经够多了,足够我看一段时间。等我看完后若是有感兴趣,想借同类的书来看,再派人去翰林院也不迟。” 她也不贪心,又不必因为合群的关系,跟其他后宫嫔妃一起凑热闹去借书了。 康熙点点头,也知道翰林院如今给后宫嫔妃准备的书大多就是浅显的,并不适合万琉哈氏。 回头他还是让翰林院送书单来,亲自挑上一些合适的书给万琉哈氏才是。 另外也得让翰林院去外头搜集更多的书,别是只吃老本。 不然光是藏书阁那些书,被万琉哈氏都看完了,那匆匆忙忙去哪里找更多的好书出来? 康熙想到万琉哈氏的阿玛这几年又去外头借了不少书,估计也誊抄了许多好书,不如派人过去问一问,指不定有什么珍藏的好书却是翰林院那边藏书阁没有的? 借着此事,也让拖尔弼修书一封一并送进宫里来给万琉哈氏。 她进宫多年也没跟娘家人联系,想来会高兴的吧? 万琉哈氏没料到康熙暗地里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惊喜,隔了几天她收到拖尔弼亲笔信笺的时候还有点懵。 金桂在旁边见自家主子整个呆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喜过头,小声催促道:“主子不打开信来看看吗?” “看,自然要看的。”万琉哈氏双手紧了紧手里的书信,金桂则是退后两步给她斟茶,很快退到门边,没打扰自家主子看家里的来信。 主子进宫多年第一回收到阿玛的信,心里只怕欢喜得很,就想安安静静反复多看几遍了。 万琉哈氏原本想着原身的阿玛多年没见自家女儿,如今得了康熙之命能写信进来,一开始肯定会写思念之情。 哪知道她一打开信,开头两句就是拖尔弼委屈巴巴写着:娘娘,皇上把我最近收罗来的那些书全带走了。一共十二本,回头点一点,别是少了! 第26章 三更合一 万琉哈氏原本觉得看原身阿玛的信笺,就得在其他人面前努力露出感动怀念的表情比较好。 但是拖尔弼这两句话,让她一张脸就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不愧是书痴,几年来第一次写信给女儿,第一句话必须是他的宝贝书不能丢了! 万琉哈氏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身的阿玛,这位拖尔弼真是个妙人! 金桂见主子刚打开信笺的时候还绷着一两张脸有些伤感的模样,看了两眼就笑了起来,嘴角也跟着微微翘起。 她原本还担心万琉哈氏看信后反而会更想家而难过,如今瞧着主子这般高兴,自己就放心了。 万琉哈氏笑了一会,这才拿着信笺继续往下看。 信后边还跟着两句,宫里来人说这些书是送进宫给万琉哈氏看的,他才割爱了。 还都是他辛辛苦苦借来,然后仔细誊抄下来的,既然是借,回头是不是得还,哪怕再让人誊抄一份送回来也好啊! 万琉哈氏哭笑不得,拖尔弼不愧是书痴,真的每一句都离不开书了。 好在拖尔弼也不是只惦记自己的书而不想着女儿,絮絮叨叨说好几年不见,家里一切都好,让万琉哈氏自个过得好就行,不用惦记家里。 以后拖尔弼找到什么好书,一定誊抄两份,一份留在家里,一份送进宫里去给万琉哈氏。 有好东西,当然要给女儿分享啊! 所以万琉哈氏要是在宫里看到什么好书,也让人誊抄一份送去给他呗! 万琉哈氏忍不住低头又笑了起来,很快又觉得拖尔弼可能是故意这样插诨打科,报喜不报忧,让女儿不用担心家里。 她伸手摸了摸信笺,觉得自己跟康熙说说拖尔弼这个小要求,应该也能实现的吧! 万琉哈氏又看了一遍信笺,感觉太有意思了,让金桂打开一并送来的箱子,还真的数了数,确实是十二本书。 看来拖尔弼送来的书没丢,没多没少正正好。 她拿起一本书,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确实是拖尔弼亲自誊抄下来的。 这些珍贵的书都是拖尔弼四处去借的,自然不敢给别人帮忙誊抄,要是丢了书就麻烦了。 索性他的差事不忙,下值回去后就挑灯看书,看完后再连夜誊抄一遍,尽快把书送回去。 也因为拖尔弼这有借有还,还书快,书又保存得好,所以其他人才愿意借书。 这样的好书自然是别人的珍爱之物,也就愿意借给像拖尔弼这样的爱书之人了。 万琉哈氏翻开书,有点意外这本是关于环球航行的。 虽然没写名字,不过她也能猜得出,这位冒险带着船队环绕地球一周证明地球是圆的,就是意大利的航海家麦哲伦。 这简直是自杀式航行,毕竟那个时候没有gps定位,在茫茫大海中找到路根本不容易。 最后麦哲伦居然成功回去了,虽然带着二百个水手和五条船只出发,最后只有十八个人和一条船能成功回来,却依旧相当了不起,运气也不错了。 这书该是有人翻译了西方的自传,确实难得,也难怪拖尔弼会借回来誊抄一番。 万琉哈氏合上书,想着拖尔弼的信。 家里没有其他识字的下人帮忙誊抄,拖尔弼才要亲自来。 换言之,就是家里没什么钱能请得起几个识字的人了,也实在够惨的。 康熙过来的时候,就见万琉哈氏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本书,该是看完了,她却盯着窗外在发呆。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万琉哈氏扭头看见康熙,连忙起身行礼,笑着答道:“皇上,我刚看完阿玛送来的信笺,见着他一开始就强调送来十二本书,生怕丢了。” 她又提及架子上的书,如果自己觉得有趣的,能不能给拖尔弼誊抄一本送过去。 康熙笑着道:“誊抄一份送给拖尔弼倒也无妨,就是不必你亲自动手。” 他记得重华宫里的宫女是有识字的,让她们誊抄就好。 不过人去誊抄书了,那就很难分身出来伺候万琉哈氏。 原本身边就四个宫女,少一个就不如之前精心。 康熙想了想又道:“也罢,朕回头让两个识字的女官过来帮你誊抄一二。” 后宫的女官大多都集中在慈宁宫了,都是小选进来当宫女,身份不够,却是识字,就被留在慈宁宫,由苏麻喇姑带着教导了。 平日就伺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给她们念念书,帮忙抄抄佛经,处理慈宁宫一些简单的事务。 佟佳氏前脚要走了一个女官,转头康熙来要两个,太皇太后就无奈道:“我这才几个女官,就要给你们都借走了。” 慈宁宫满打满算就五个女官,这就借走了三个。 虽说小选进来的宫女识字不多,但是这么多年来慈宁宫只留下五个,却也是层层筛选过的。 心思不正的,心浮气躁的,不够机灵聪慧,不能把持住自己容易被蛊惑的,反正渐渐留下的人就越来越少。 如今这五个,哪个出去都能独当一面的女官了。 得知康熙是想让两个女官帮万琉哈氏誊抄书,抄完就再送回来,太皇太后就点头道:“也罢,宫里识字的女官确实不多,留在我这里也就只能念念书,实在有些浪费了。” 若是让这两个女官到万琉哈氏身边去,也不失是个好去处。 万琉哈氏跟一般的嫔妃不同,以后可能会给康熙继续分忧,身边却没几个得用之人,着实可惜。 比如这两个女官能帮着整理书架,帮忙誊抄孤本,再是把万琉哈氏的一些想法尽快记录下来。 而不是什么事都要万琉哈氏亲自来,她这身子骨瞧着也不是十分健壮的样子,身边能有人代劳也能轻省一些。 太皇太后很大方,给康熙说道:“借就不必还回来了,索性定嫔身边也缺人能用,这两个女官在我这边也是大材小用,过去的话指不定也能给定嫔帮把手,可别是累着她了。” 康熙连忙笑着道谢:“是,那朕就替万琉哈氏多谢皇祖母的慷慨了。” 太皇太后想了想,叫了一个姓陈,一个姓蓝的女官出来。 两人相貌只算清秀,性子沉稳,也是进慈宁宫最早,呆得最久的两个女官。 她们十来岁就进了慈宁宫,如今也有快十个年头了。 能呆这么久,两人自然有过人之处。 康熙也没多问,带着两人出了慈宁宫,他去了御书房,吩咐李德全亲自带着这两个女官去了重华宫。 苏麻喇姑等康熙一走,给太皇太后捏肩的时候轻声说道:“主子对皇上甚是大方,把慈宁宫最好的两个女官送了出去。” 太皇太后伸手拍了拍苏麻喇姑的手背笑道:“是了,这两人也是你的得意门生,算是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你亲自教出来的女官,我放心得很。皇上要给定嫔用人,那就得选最好的。” 不然人过去就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 康熙能看得出万琉哈氏在献策的时候十分聪慧,但是其他事情就迷糊得多,太皇太后自然也发现了。 尤其万琉哈氏那张小脸和那双眼睛,什么心思都写在上面,简直一目了然。 当然她还是有所遮掩的,一般人也看不出来,偏偏是在宫里,哪个不是金睛火眼的人精了? 几个女官确实聪慧,年长一些得还好,起码收敛许多,表面上恭敬得很。该做什么就做,她们却不会多做一步,更不会主动要求做得更好,只按照规矩办事罢了。 但是年纪小一点,那就要桀骜一些,毕竟是慈宁宫出去的,自认身份十分不一样。 万琉哈氏的心思又藏不住,要镇不住这些女官,还被这些女官轻易拿捏住,牵着鼻子走,那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对苏麻喇姑眨眨眼道:“女官我是给了最好的,万琉哈氏能不能彻底收付这两人,让她们两个成为自己的心腹,那就得过段时间看看才是。” 苏麻喇姑见状就笑道:“主子看着十分喜欢这位定嫔娘娘,想必也甚是看好她。” 太皇太后笑吟吟道:“皇上喜欢,我瞧着定嫔也是个好的,自然也是喜欢的。定嫔瞧着就不是那种闹幺蛾子的人,要是跟之前董鄂妃一样的话……”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唇边的笑意淡了许多。 如果定嫔真是那样,哪怕康熙再喜欢,她也是容不下的。 万琉哈氏正看着拖尔弼送来的书,就听说李德全带着两个女官过来了。 李德全笑着进来打千,解释两人的身份,万琉哈氏才知道这是慈宁宫里的女官。 两个女官上前袅袅行礼,万琉哈氏笑着让两人起来:“回头我得亲自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谢恩才是,给我送来两个好帮手了。” 她正头疼写了个开头的算数大纲,自己在书的正文内容上添补一些,要给康熙看的话还得重新誊抄一份。 如今多了两个识字的女官,那就好办多了,让她们看着誊抄一遍就行,省了万琉哈氏不少功夫。 不然她一边想一边添补一边还要誊抄,那就要多费些时日了。 另外万琉哈氏还打算誊抄几本有趣的书给拖尔弼送过去,她正发愁找谁誊抄。 实在不行,她花钱请翰林院的小吏帮忙就是了。 这会儿重华宫多了两个女官,万琉哈氏也能省了这个功夫,脸上的笑容大大的,满是欢喜,看着对这两人十分满意。 李德全把人带到了,见万琉哈氏高兴的样子,也就笑眯眯收了荷包便告退,去御书房把这事告诉了康熙。 康熙听着万琉哈氏很欢喜的样子,微微颔首,嘴角也是一弯。 得知两人在慈宁宫呆了快十年,还是被苏麻喇姑亲自带着的,万琉哈氏就更加满意了。 她让月莹领着两人去后头的住处,先把包袱放下整理一番。 两人刚来,也得熟悉一番才是。 不过重华宫伺候的人就不多,主子就定嫔一个,她们稍微问了问,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既是慈宁宫来的,金桂让两人先歇着,明儿再去万琉哈氏身边伺候就是了。 两人却不好真歇上半天,索性把包袱一放,稍微整理后熟悉了一下就去了偏殿找万琉哈氏了。 两位女官当中,陈女官要年长一些,对着万琉哈氏行礼后就道:“奴婢还请定嫔娘娘吩咐一二。” 她们上赶着要立刻上岗,万琉哈氏心里感动坏了。 这真是最积极的打工人了,她刚听金桂小声提了这两个女官去了住处就跟月莹打听,熟悉重华宫的几个宫人以及万琉哈氏的一点喜好和规矩。 知道重华宫的规矩不多,就是要安静一点,免得吵着万琉哈氏看书。 另外几个宫人轮流伺候,万琉哈氏爱书,对宫里的事不甚在意,只要安排妥当就好。 她脾性好,还好伺候,要求也不多,是极好伺候的主子了。 月莹在两个女官面前对定嫔夸了又夸,不管两人心里怎么想,倒是笑着附和,然后努力过来万琉哈氏面前积极求工作了。 万琉哈氏很感动,然后麻溜给两人派了任务。 她问了陈女官对算数知道一些,简直是大喜过望:“那可太好了,我这正有几本算数的书想整理一番,回头给皇上过目。只是改得有些凌乱,正需要有人帮忙重新整理和誊抄一份。” 不用说,这工作就交给了陈女官了。 至于蓝女官不太擅长算数,但是字写得却很好。 于是万琉哈氏就把誊抄孤本的任务交给她了,把那几本要送给拖尔弼的书都誊抄一份。 她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两件事都不急,你们可以慢慢来,不必累着自己了。” 说完,万琉哈氏就把算数添补过的书交给陈女官,另外打算送给拖尔弼要誊抄的书给了蓝女官。 还让金桂和文雪收拾了隔壁的一个小点的空房间,摆了两张桌子,两套文房四宝,叫两位女官去旁边慢慢抄就是了。 小太监小银子还给两人送了一壶热茶,然后就退出去,继续守在偏殿那边门口。 两个女官面面相觑,还以为万琉哈氏会客气一番,哪知道还真的直接就分派差事了。 而且都不是一般的活,蓝女官看着好几本书,这慢一点可能一个月都抄不完。 至于陈女官那边要少一些,但是听万琉哈氏的意思,她那边还没整理完毕,所以后边还会有。 蓝女官瞥见门口没人伺候,万琉哈氏居然连个人都没叫过来盯着她们,真那么相信她们不偷懒,还是原本就不在意? “陈姐姐,定嫔娘娘这是让咱们在这里呆上一个月,不用近身伺候吗?” 蓝女官心里琢磨一番,只觉得是这样。 她们是慈宁宫过来的,万琉哈氏拒绝不了,就索性冷着两人。 明面上还给两人派了差事,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问题是她们这差事一做就一个来月,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 蓝女官皱着眉头,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都说这定嫔看着是个好相处的,如今才发现这位定嫔娘娘没那么简单! 陈女官并不意外,轻声提醒道:“好了,既是差事,怎么都得做。” 她们看着是慈宁宫的女官,似乎身份风光,到头来不还是跟平常的宫女没什么两样,转手就送出去换个主子而已? 说是借人,但是太皇太后没有要她们回去的意思,那就要老老实实在万琉哈氏眼皮底下过日子了。 蓝女官心里也明白,不管定嫔是打定主意冷着她们,还是给了差事在旁边冷眼看两人的表现,两人都得做,还要做到最好才行。 于是她低头磨墨后,打开一本书就认真誊抄起来。 万琉哈氏把事情送出去,就欢欢乐乐开始继续看书,睡了一觉起来差点把这两个女官给忘记了。 还是金桂一边伺候她梳洗的时候小声提醒道:“主子,两位女官昨晚跟小银子提了,誊抄的纸快见底不太够了,想多要两刀过去。” 闻言,万琉哈氏满脸惊讶道:“我记得昨天送了一刀纸,她们这是用完了?” 两人是抄错了裁得多,还是真废寝忘食地誊抄,那么实诚吗? 她还想着只要过完年再给拖尔弼送上一两本就不错了,至于算数那边,自己添补还没弄好。 要陈女官把修改过的都誊抄一遍,万琉哈氏这边没什么进展,那就有点尴尬了。 她纳闷道:“我昨儿说的是让她们二人慢慢抄就是了,怎的这般心急?算了,你去给她们送一刀纸,就说暂时没那么多,回头让内务府再送来就是了。“ 金桂明白万琉哈氏的意思,没给那么多纸是让两人能慢点来,别真是来没两天就累坏了,那自家主子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不知情的还以为万琉哈氏这个主子不做人,苛待慈宁宫出来的两个女官呢! 金桂担心小太监去传话说得不够明白,还是亲自去送的纸。 陈女官听她说完,就点头道:“无妨,等会我去内务府跑一趟,替娘娘要几刀纸就是了。” 金桂听着就无语了,她刚才委婉劝两人慢点来,也说是万琉哈氏的意思,怎么两人压根没听进去的样子? 她又不好再说一遍,一脸郁闷出来。 文雪正好碰见,小心翼翼过来小声问道:“金桂姐姐这是怎么了?” 金桂对里头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我替主子劝着她们悠着点儿,别是把自己累坏了。不过她们好像没能听进去,我实在有点不明白。” 毕竟慈宁宫出来的都是聪明人,怎么这两个大聪明像是耳背了一样,怎么都听不明白了? 文雪一听,拉着金桂去角落更小声道:“姐姐,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我觉得她们两位怕是以为被主子冷落,那些书若是慢点抄完,得一两个月去,甚至两三个月去了,不就得给主子忘在脑后了吗?” 她们拼命抄书,不就是想尽快完成这差事,好到万琉哈氏身边伺候去吗? 不然被丢在角落久了,万琉哈氏压根就想不起二人来。 这会儿她们刚从慈宁宫过来,旁人指不定还会问上一两句,万琉哈氏还记得她们。 时间长了,万琉哈氏只怕就没什么印象,或者就让两人一直抄书了! 金桂一怔,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 因着重华宫的宫人一向都少,她过来之后就在万琉哈氏身边伺候,可以说恨不得一个人劈开两半来用,也就没有两个女官这样的苦恼了。 确实就一晚上,万琉哈氏睡醒后都差点忘了这两个女官,几个月后更加想不起,也难为二人那么着急抄好了。 金桂连忙对文雪笑道:“好在有你提醒,不然我都想不起这茬来。” 她赶紧回去跟万琉哈氏提了一下,又说了两个女官急着去内务府要纸的事。 万琉哈氏这才明白两个女官为何如此着急,原来是怕被忘了。 也是,她们进来后就是重华宫的人,万琉哈氏是二人的主子。 如果万琉哈氏忘了她们,又或者不打算放在身边用,只当个摆设,那么在重华宫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了。 两个女官也不傻,明白定嫔如今深受圣宠,指不定哪天就一飞冲天了。 她们这时候没能到万琉哈氏身边去被重用,那么以后伺候的宫人更多了,二人就更没有机会的。 只能在刚来的时候尽快立足才行,所以她们就着急表现。 这事让万琉哈氏都苦恼起来,让她做研究,自己是擅长的,处理人际关系,尤其下属这个就不太熟悉了。 尤其两个女官读书多,在慈宁宫呆得久,还有点心高气傲的样子,又实在很有自己的想法。 劝是劝不住,说又听不下去,叫万琉哈氏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夜里康熙过来的时候,就见她一手托着下巴发呆,眉头还微微皱起,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样子。 康熙也跟着皱起眉头,微微一扫周围,重华宫的宫人们吓得一个个连忙跪下了。 帝王身上的气势,光是轻飘飘一眼,就如千斤重一样压在心头,吓得宫女们脸色都发白了。 万琉哈氏听见宫人们扑通跪下的声音,抬头见他们跪了一片,不由满脸疑惑,赶紧起身相迎:“皇上,这是怎么了?” 康熙低头问道:“朕刚进来见你不太高兴的样子,是谁伺候得不精心,惹着你不快了?” 闻言,万琉哈氏知道他误会了,连忙笑着摇头道:“皇上,没人惹着我不高兴,我就是有一点棘手的事情没能解决。正巧皇上来了,也能给我解惑一二?” 她还伸手比划了一点点,康熙好笑着握住万琉哈氏的手道:“朕倒是好奇,你难得有棘手的事解决不了。” 毕竟按照万琉哈氏的聪慧,仿佛什么事在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她竟然苦恼得皱着眉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康熙还真是好奇坏了。 康熙摆摆手,李德全就带着这些跪得快起不来的宫人们出去了。 一个个不知道是跪久了还是腿软,互相扶着出去的。 李德全看了他们一眼只觉得没眼看,随口问道:“慈宁宫送来的那两位女官在哪里,怎的没在定嫔娘娘跟前伺候?” 金桂指着隔壁的小房间,说两人在里面抄书。 她这一说,李德全隐约猜出万琉哈氏要跟康熙说的是什么了。 显然定嫔苦恼的,就是如何处置这两个从慈宁宫过来的女官。 康熙还以为是什么事,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这么个小事吗?刚才看你苦大仇深的样子,朕还吓了一跳,以为出大事了。” 没想到万琉哈氏的苦恼,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那两个女官。 她其实就真的很高兴慈宁宫送二人过来,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毕竟重华宫识字的不多,像女官这样不但读书识字,字还写得好,甚至陈女官对算数还有一定基础,誊抄起来就是又快又好了。 万琉哈氏欢喜还来不及,把重要的差事交给两人,哪知道让她们想岔了呢! 偏偏二人越发钻牛角尖,怎么解释都听不进去,让万琉哈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康熙摇摇头笑道:“你也不必做什么,如今这样就好。她们想表现表现,尽快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你只管让她们做。想来过年前,你要送回家给拖尔弼的书只怕能誊抄好了,当做新年礼物是再适合过了。” 万琉哈氏满脸困惑道:“但是她们这样没日没夜抄,不怕把自己累病了吗?要真是如此,那真是我的罪过了,被太皇太后知道的话,我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太皇太后好心送两个女官过来给她帮忙,回头两人累坏了,万琉哈氏在太皇太后面前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康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乌发,让万琉哈氏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都歪掉了。 万琉哈氏一脸莫名,伸手刚扶着发髻,就被康熙搂在怀里。 他似乎挺高兴的,笑个不停,万琉哈氏贴着康熙的胸膛,也感觉到胸膛因为笑声带来的微微震动。 她都快一头问号了,康熙才算是止住笑,低头跟万琉哈氏说道:“放心,她们在慈宁宫呆了这么多年,做事有分寸得很,不会把自己累坏了。要真累病了,那就不是在你面前表现,而是想要交恶了。” 二人在慈宁宫呆那么久,还是苏麻喇姑亲自教导,若是连这点事都不清楚,那真是白呆了那么多年。 不过太皇太后对这两个女官的印象不错,显然不会是个蠢人。 她们要留在重华宫,尽快立足,就要给万琉哈氏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把自己弄病了,回头反而让万琉哈氏被人误会。 康熙轻柔地拍了拍万琉哈氏的肩膀,知道她有不擅长的地方,还指点道:“你只管冷眼看着她们二人表现,若是表现好了,那就用一用。你也不必做什么,甚至都不用去劝。” “她们要是个聪明的,就会努力多出现在你面前,替你分忧。你要是需要,那就用一用。没什么需要的时候,就跟重华宫其他宫女一样,该做什么,她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康熙最后又提醒道:“她们既然已经来了重华宫,就是伺候你的宫人,再不是慈宁宫的人了。你也不必把二人区别对待,怎么对身边的宫女,怎么对她们就足够了。” 万琉哈氏有点听明白了,这就跟研究院做项目的时候一样。 刚开始整个项目的人数很多,她会给每个人都分派一部分任务。 有的人按部就班,给的任务都能做得很好,但是再多就没了。 有的人做得极为出色,甚至自己还没交代的都提前做好了,于是渐渐就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 这个团队的人数就渐渐变得越来越少,却都是少而精。 经常是她不必说什么,起了个头,其他人就像是自己的半身一样,很快就把其他做完甚至补全了。 万琉哈氏理解后这么一说,康熙不住地点头,只觉得她孺子可教,可谓一点就通。 养心殿也是如此,伺候的宫人特别多,康熙有时候都记不住。 他可能偶然遇到谁就派了一件差事,回头这人做得又快又好,甚至这人还能做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妥当,康熙就会记住了,下回还用一用。 若是只知道按照规矩行事,却不知道更进一步的,因为有珠玉在前,康熙很可能转头就忘了。 那么那些机灵聪慧的人就会出现在康熙面前,差一点的就再也见不着了,也可能没在他跟前罢了,会在角落做些洒扫等不重要的事。 能抓住机会表现自己,还从许多人里冒尖出头,靠的是运气,更多靠的是脑子。 所以万琉哈氏只管等着那两个女官努力表现闯到她跟前来就行了,其他事什么都不需要做。 有康熙亲自指点,万琉哈氏总算是明白了,对他笑笑道:“好在有皇上给我解惑,不然我一个人想破脑袋恐怕都想不明白了。” 康熙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笑道:“你平日看着聪慧,难得对用人之事不太擅长。不过也好,要是什么都会,就没有朕的用武之地了。” 之前大多都是万琉哈氏提醒自己,如今他也能反过来提点万琉哈氏了。 万琉哈氏好笑道:“我不擅长的多了,以后还得仰仗皇上才是。” 两人乐意融融,康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拍了拍手,外边的李德全就带着两个高大的太监,小心翼翼抬着一个长方的木箱子进来。 万琉哈氏好奇看了一眼,李德全已经打开了箱子,她就见里头是一块长形的彩色玻璃,不由惊喜道:“皇上,这是把彩色玻璃烧制成功了?” 因着这彩色玻璃原本就打算卖给西洋人,所以上面大彩画也是西洋的风格,画的是一位穿着裙子还抱着孩子的西洋女子。 她长发飘飘,目光充满怜爱,整个人散发着祥和的光芒。 如果万琉哈氏没猜错,这该是圣母玛利亚了,工匠倒是把她的神韵给画出来了。 两个太监轻手轻脚拿起彩色玻璃,李德全把灯挪在后头,让彩色玻璃瞧着更是流光溢彩,里面的人物浑身透着圣光,仿佛下一刻就会微笑走出来一样,简直是栩栩如生。 万琉哈氏不住点头道:“工匠们果真厉害,竟能烧出如此漂亮的彩色玻璃来。上面的图画也相当出色,可以先让南大人瞧瞧有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仰起头又笑笑道:“回头让南大人跟其他西洋人偶然提一提,宫里烧出了一件绝世稀奇的彩色玻璃来。” 康熙一听就明白,低头也笑道:“你这是打算借着南怀仁把消息散播出去,叫人起了好奇心,回头出大价钱来买下这玻璃?” 万琉哈氏点头道:“确实如此,要是直接说出去,别人半信半疑,也让这漂亮的彩色玻璃有些掉价了。” 这不就是提前营销了,让人只听说却没见着,心里好奇,跟猫抓一样痒痒的想看一看。 等看到的时候,想必他们绝对会十分惊艳,然后恨不能倾家荡产买回去。 万琉哈氏又问道:“就不知道工匠们能多久烧出这样一块彩色玻璃?不过最好同样的玻璃不要有第二件,毕竟物以稀为贵。” 独一份才叫珍贵,多一份就得打折扣了。 康熙也深以为然,赞同道:“不错,朕也认为一件就足够了。只是回头要如何让人送出去,给那些海商看见。朕想着让海关那边弄个大铺面,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为好。” 万琉哈氏却摇头道:“皇上,这样确实会让很多人看见了,却不够珍贵。” 她眨眨眼,笑着提议道:“这来的海商可不能空手来,而且得表明自己有足够的财富才有资格进去。” 后世进去买个豪宅都要验资,看看银行卡余额有多少,有的低于一千万都没资格进去看房了。 “咱们可以弄个拍卖会,只让富有的海商进来,最后价高者得。” 康熙听得眼睛微微眯眼,这举确实妙极。 都不必摆出来,让海商一个个去看来出价,还得互相比较,就一次性让人竞价拍下就是了。 而且还要海商们显示自己的财力才能进去,换言之能进去的,身份地位都被肯定,简直脸上有光,其他人还不趋之如骛? 进去后要空着手出来,那不是说明他们没那个财力买不下任何东西? 要是互相叫价,彼此头一热,只怕叫出更高的价格来,才可能赢了其他人,拿下这块玻璃。 他又伸手摸了摸万琉哈氏的脑袋,她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怎的新奇的主意一个接一个来? 万琉哈氏给康熙都摸得没脾气了,反正大晚上也不在意发髻有没乱,随便他摸了。 康熙笑道:“就照你的意思来办,只是这拍卖会不能东西太少了,回头让玻璃工匠多烧几样出来。” 只烧彩色玻璃还是太单调了一点,万琉哈氏盯着玻璃看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 这都是平面玻璃了,要是来个立体彩色玻璃呢? 第27章 三更合一 万琉哈氏这么想,就给康熙提了起来:“我刚想着这玻璃是平的,工匠如今该是能烧一些玻璃器皿,在上面是不是也能用染料作画,烧出图案来?” 平面和立体作画还是不同的,她还担心自己这一建议说得轻巧,回头工匠做不出来,康熙就要怪罪下来,连忙又补充。 “只是这玻璃器皿上作画跟一块平平的玻璃上还是不一样的,怕是叫工匠有些为难了。不过这要能烧出来,必然能卖出大价钱。” 康熙一听就知道万琉哈氏还担心工匠了,不由好笑道:“放心,朕不是苛刻之人。这器皿上作画自然要难多了,不至于让工匠几天内就做出来。” 万琉哈氏笑笑,立刻顺着他的话夸道:“皇上英明,胸襟更是能海纳百川。” 这次康熙不摸她脑袋,开始捏了捏万琉哈氏的脸颊:“朕怎么不知道,你这张嘴也是很会说话的?” 都不必康熙吩咐,李德全就让太监把彩色玻璃小心重新放回箱子,然后带着人出去,接着他去张应那边吩咐了。 张应又得了个差事,苦着脸道:“皇上有说什么时候要吗?在器皿上作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德全瞥了他一眼道:“定嫔娘娘亲自跟皇上开口求情,给你们多求点时间做。时间是有了,别是回头做的不够好,那就辜负了定嫔娘娘的一片好心了。” 张应一叠声应下,就差没指天发誓自己一定好好做了! 李德全又提点道:“不容易做才是你的机会来了,要能做得不错,也是大功一件。” 张应一听连连点头,明白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自然会牢牢抓住了! 万琉哈氏注意到李德全离开,想着自己有点像是回到研究院带团队的时候。 她只要稍微提一提一个方向,一个点子,底下团队的人就能立刻开始着手,互相分派好工作,有条不紊开始进行了。 康熙见万琉哈氏出神,不由问道:“又在想什么,在朕面前都走神了?” 万琉哈氏连忙回过神来答道:“皇上,我只是觉得自己就开口说说,也不必仔细指点什么,工匠们就能摸索着做出这般漂亮的彩色玻璃来。” 闻言,康熙笑了:“若是什么都要你亲自来,岂不是要三头六臂了?就连朕也不是什么都做了,毕竟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 他又不忘指点万琉哈氏道:“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去,多的是人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办得好的自然挤到万琉哈氏跟前来,办得不妥当的渐渐就落在后边去了。 “而且得时常给身边的宫人紧紧皮子,多的是人能够取代他们。他们如今能在你身边伺候,也就占了一个早字。” 万琉哈氏似懂非懂点头,这不就是让人良性竞争了? 之前金桂和清霞已经足够面面俱到了,因着慈宁宫送来两个女官,不但识字还能帮万琉哈氏做誊抄的差事,这是两人做不到的。 于是这两天,这两个早早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比以往更要仔细和精心。 有竞争才有压力,她们就会让自己做得比以前更好了。 康熙搂着万琉哈氏坐下,他不是好人为师的性子,但怀里人确实是个聪明的学生,一点就通,叫自己教得是轻松又有成就感,十分满足。 就像是一块原石,他亲自打磨之后慢慢变成上等的玉石,这实在是难得的经历了。 毕竟也不是谁能够得到康熙的指点,他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再就是,如果不是万琉哈氏这样极为聪慧,康熙也没有亲自教导的心思了。 经过康熙一番亲自提点,万琉哈氏开始观察身边的宫人,发现她们是一天比一天越发努力。 尤其金桂、清霞和月莹在歇息之余,还轮流跟着文雪识字。 月莹好歹还会几个大字,金桂和清霞就算得上是目不识丁了。 要是之前,两人还觉得只要伺候好万琉哈氏,主子又是个好的,十分念旧。 哪怕以后来多少人,她们不犯错的话,身份地位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然而慈宁宫的两个女官一来,就让金桂和清霞有了危机感。 因为她们不但识字,还懂得不少,能够替万琉哈氏做很多其他宫女不能做的事。 这就让金桂和清霞心里咯噔一跳,说什么都要开始识字的缘故。 哪怕她们短时间内无法赶上两个宫女,起码识点字,以后也能给万琉哈氏帮把手的。 不至于以后万琉哈氏说什么,两个女官立刻就听懂了,她们还一头雾水的样子,自然要被比下去。 以后站在万琉哈氏身边的就是那两个女官,没她们几个宫女什么事,要被压下一头去。 她们心里充满了危机感,白天干活晚上识字,硬是挤出时间来学习。 万琉哈氏见宫女们没熬夜拼命学,还是注意休息,免得无精打采犯错,那就得不偿失,索性也就没管,更没有提起此事。 反正宫女们多学点字,以后如果二十五岁想出宫嫁人,识字之后管账就要容易得多,学了也不会浪费,总会有用武之地,她就十分喜闻乐见了。 尤其这些宫女要嫁人的话,读书后跟夫君也会有些共同话题。 从万琉哈氏身边出去的宫女,想必能嫁得不错,指不定能嫁给官员成为官夫人。 官员都是从科举当中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四书五经不必说,肚子里没点墨水根本不可能高中。 那么妻子如果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两人就很难聊得起来,关系又如何融洽,日子过得更好更舒服呢? 很多人成亲的时候讲究门当户对,就是如此了。 身份地位差别太远,不说学识,就是见识和眼界都有很大的分歧。 所以万琉哈氏还是很赞成宫女们识字,尤其主动去学,比起逼着她们去学更能事半功倍了。 重华宫的宫人们识字是人如火如荼,叫认真抄书的两个女官都有所耳闻。 还别说,让两个女官都忍不住有点压力了。 当然这些宫人如今才开始识字,起码三五年内都比不上两个女官的。 但是三五年后呢? 她们在重华宫可不止三五年,很可能要三五十年,这些宫女们识字了,那么两个女官在万琉哈氏这边就没那么受重用了。 试想一下,其他几个宫女,尤其金桂和清霞是最早在万琉哈氏身边。 还是在万琉哈氏微末之时,两人忠心耿耿,丝毫没一点异心,万琉哈氏自然更信任她们。 至于后来进来的两个女官,那自然没法比的。 原本她们还有学识比其他人好这个长处,要是这个优势不在,那么就压根比不过了。 于是两个女官加紧时间抄书,陈女官一边誊抄还一边琢磨着万琉哈氏添上的提纲和部分内容。 她越是仔细琢磨越是心惊,越发觉得万琉哈氏此人的心思简直深不可测。 算数那么难的事,她竟然都能信手拈来,还能给这些书添上缺失的部分。 其实说真的,陈女官刚开始接到这个差事,只觉得这位定嫔有些狂妄了。 只因为自己博览群书,认为学识不错,竟然就敢添改这些前朝的算数手稿。 不但如此,万琉哈氏还打算改完后誊抄一遍,再送去给康熙过目,这就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宫里谁人不知道,康熙喜欢算数,对此还颇为心得。 在刚登基几年,他才十几岁,就已经深谙此道了。 虽然因为平三藩的缘故,康熙没时间继续钻研,却比其他人还是要高明许多,悟性已经不是可怕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 万琉哈氏竟然还敢如此,也不知道该说她自信还是自负了。 但是主子交代的差事,陈女官还是老老实实的,一字不漏地把添补的内容誊抄上去。 她一边看一边抄,不知不觉看得有些沉迷。 比起原本的手稿,万琉哈氏添上部分内容之后,叫陈女官竟然能融会贯通,连在一起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吗? 因为康熙喜欢算数的缘故,朝廷大臣们都会努力钻研这个,哪怕不懂也要借书看看,起码知道一点皮毛,别是一问三不知,被同僚们甩在后头。 陈女官在家中也曾因为父亲对此有些研究,这其中的手稿就是她家中的收藏,献给宫里了。 所以她也对算数有所涉猎,就因为这一点被太皇太后看中留在了慈宁宫的。 陈女官自认为在女子当中,该是没谁比她更深入研究过算数了,如今她才恍然察觉自己犹如井底之蛙。 如果说一道算数题她看见后能够独自顺利解开,那么万琉哈氏等于就是那个出题人,还能随意用上好几种解法,算数的造诣远远在陈女官之上。 等她誊抄完第一册,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第二册了,也不知道万琉哈氏对后边添补的内容又会是什么? 不过陈女官好歹还记起蓝女官,完成她自己的誊抄后没急着去找万琉哈氏,而是帮着蓝女官分担誊抄其他孤本的差事。 蓝女官也誊抄完一本书,正揉着手指休息一会,等下开始誊抄第二本。 见陈女官过来,拿起其中一本书要帮忙誊抄,蓝女官连忙起身道谢:“多谢陈姐姐,你那边是抄完了?” 陈女官笑着点头道:“是,我这只有一册,想来主子那边添补手稿没那么快,我先帮你抄上一本再去问也不迟。” 毕竟她之前隐约听了一耳朵,誊抄这些书原本是万琉哈氏打算给自家阿玛拖尔弼的新年礼物。 离着新年已经没多久了,不抓紧一点的话只怕要赶不上的。 陈女官跟蓝女官低声一说,后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定嫔娘娘这般着急让人誊抄这个。” 说罢,蓝女官忽然后知后觉,陈女官对万琉哈氏的称呼变了。 不再是跟她一样的定嫔娘娘,而是变成主子了。 什么时候,陈女官就已经被万琉哈氏给收服了,蓝女官整天跟她在一起怎么就不知道的? 蓝女官有点懵了,忍不住问道:“陈姐姐你……” 陈女官什么时候背着她跟万琉哈氏接触了,这算是偷跑了吗? 她这只起了个头,陈女官就微微笑道:“主子添补的算数手稿,正是我家献给宫里的。原本我反复看着,总感觉不能吃透,自看了主子添补的内容,才算是彻底明白了。” 蓝女官总算明白,陈女官从小就喜欢算数,手稿必然反复看了好几遍却依旧没能摸清楚。 她如今这是被万琉哈氏添补的算数内容给震撼住,自然而然就向着定嫔了。 光是听着,蓝女官很难想象出来。 毕竟陈女官偶尔提及算数,在她听来就像是天书一样。 没想到有一天,万琉哈氏不但把这些天书整理了,还让陈女官露出如此敬佩的神色来,那对算数的钻研得多厉害? 蓝女官心里想着,忍不住喃喃反问一句:“定嫔娘娘这么厉害的吗?” 陈女官看着桌上她仔细誊抄好的算数手稿,轻轻点头道:“想必主子的算数之技,只在皇上之下了。” 这真是极高的肯定了,叫蓝女官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她原本以为陈女官最是心高气傲,该是最难被万琉哈氏收付的。 蓝女官原本想着两人相互扶持打气,度过这段算是艰难的时间,然后再一起去万琉哈氏身边,慢慢得到她的信任,渐渐在重华宫站稳脚跟。 然而这才几天,陈女官就直接倒戈了,那她怎么办,是跟呢还是跟呢? 蓝女官正风中凌乱,陈女官已经拿过一本书回去,展开白纸开始誊抄起来。 小房间内只有书写的沙沙声音,之前蓝女官觉得这声音让人平静。 如今她却是心烦意乱,拿着另外一本书久久没能开始。 陈女官见了也不催,知道她刚才说的话让蓝女官迟疑和纠结起来。 不过她相信过了没多久,蓝女官就能想通了。 陈女官之前还疑惑万琉哈氏怎么突然受宠,如今明白是康熙发现了定嫔在算数上的天赋。 将心比心,她很能明白一个能够跟自己一起探讨算数的人有多难得。 万琉哈氏这个天赋在后宫女子当中是独一份的,只要她不犯大错,就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在康熙心中的地位。 陈女官越想越是心中火热,毕竟她压根就没打算出宫嫁人。 藏书阁那么多关于算数的珍贵藏书,她巴不得一辈子留在宫里钻研这个。 如果换做别的嫔妃作主子,她们可能识字都不多,绝不可能钻研这个,也不会允许陈女官花大量的时间去学这个的。 但是换做重华宫就不一样了,万琉哈氏自个都钻研着,陈女官自然能跟着学,甚至比自己摸索着学更是进步神速。 算数这个跟四书五经不一样,需要灵光一闪的顿悟。 陈女官之前费了好几年的时间还是一知半解,看完万琉哈氏添补的内容就立刻如雷灌顶,她巴不得长长久久留在这位定嫔身边! 她认认真真抄起万琉哈氏给阿玛选的书,却是一本海商的游记。 陈女官觉得定嫔会选这本书,必然有它的过人之处,于是边看边抄,打算抄完后再看一遍! 万琉哈氏自然不清楚她只让陈女官帮忙誊抄而已,转眼就把人给收服了。 不过她再迟钝,也能感受到陈女官对待自己的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要恭敬许多,甚至眼底还带着敬意,让人简直摸不着头脑。 等陈女官小心翼翼提起算数的问题,万琉哈氏这才骤然明白她忽然改变的态度从何而来。 对打心底喜欢算数的人,万琉哈氏都很乐意一起探讨一二。 万琉哈氏说得很详细,陈女官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点点头。 旁边的金桂和清霞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跟蚊香一样,每个字都能听懂,怎么凑在一起就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金桂暗暗心惊,看来她们想要追上陈女官,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了。 陈女官听着万琉哈氏细心的解释,如果说之前只看提纲和补充的内容,就已经足够惊艳。 那么如今她亲耳听着,就更能深切体会到定嫔对算数的造诣有多高,简直是信手拈来! 万琉哈氏不但解释得极为通透,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联系上其他。 在陈女官有些听不懂的时候,她还能立刻改变不止一种思路,仿佛深不可测。 比如说一个工具会用,这可能代表熟练和清楚一些。 但是能轻松拆掉这个工具组装回去,甚至用固定的零件变成另外别的东西,那就很可怕了。 完全是对这些散开的零件十分熟悉,更是心中有数,在做出来之前就已经很清楚要做什么,每一个零件又该在什么位置上才行。 这种把控能力才是最可怕的,陈女官心里有些不可思议,定嫔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算数,竟然比她钻研了几十年的父亲还要厉害! 陈女官对万琉哈氏越发佩服,一双眼亮晶晶的,恨不得一辈子都在她身边,跟着定嫔钻研算数。 这样一来,她的成就肯定会超越自己的父亲,成为家族里对算数研究最为深入之人! 当然,超越定嫔这种话,陈女官是想都不敢想的。 尤其万琉哈氏还是倾囊相授,压根没有一点藏私的意思,就让陈女官更感动了。 她主动提出道:“只让蓝女官一人誊抄那些书实在太慢了,这些算数奴婢还没吃透,主子还得仔细写后头的,这阵子奴婢会跟着蓝女官一起抄书。” 陈女官主动要求抄书,而不是催着自己继续补充后边那些算数书的内容,让万琉哈氏很是松了一口气。 一册书添补内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也很担心会有错漏,误导后人就不好了。 所以会反复斟酌修改,于是自己的进度就慢了下来,很可能一天都写不完一页。 陈女官如此善解人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然就她这种对算数狂热的喜欢,万琉哈氏生怕陈女官会来催更,那就太可怕了。 如今这样慢悠悠的来也挺好的,她自知这身体不如以前健壮。 当初万琉哈氏还是研究员的时候,也是吃睡少不爱动,还常年不见阳光,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她经常一沉迷研究,三天三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 精神还高度集中,到了后边的时候,自己都困得有点恍惚了。 实验室会发生意外,估计也是因为她睡眠不足,才会发生这种低级错误。 万琉哈氏当初年纪轻轻把自己熬死了,如今好不容易再活一回,怎么都要悠着点儿,别又把她这身体给熬坏了。 再就是身边的宫女都盯着呢,她也是不敢多熬,不然这些宫女一个个眼圈一红就要哭了! 陈女官帮着蓝女官抄书,两人的进度就更快了。 万琉哈氏想着过年前能把这些誊抄好的书作为新年礼物送回去,也不知道拖尔弼有多高兴,她心里面也是欢喜的。 她忙忙碌碌的,不是添补算数书就是自个看书,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还是文雪提醒,万琉哈氏才想起在角落做对照组的苹果来。 她把这个观察的差事交给了文雪,一来她识字,能简单记录一些。 二来也不是太难的活,却要一天到晚时不时去看看,在殿内伺候的宫女比外头的太监要方便得多了。 果然文雪记录得不错,万琉哈氏先是看了对照组的两个苹果。 玻璃盒子里的苹果已经开始蔫了,却比外头的苹果要好一些。 满打满算,苹果在玻璃盒子里放了有半个月,不如刚新鲜放进去的时候,改变却也不多,只果皮有些暗淡,稍微有点干。 看来玻璃盒子的密封程度还算可以,万琉哈氏就笑着对文雪道:“你继续盯着看,每天早晚记录一遍,回头这苹果彻底坏了的时候再提醒我。” 文雪连忙应下,她对这个差事十分用心,就差每天趴在玻璃盒子面前牢牢盯着了。 她无比庆幸自己之前在广储司的时候,夜里偷摸着识字。 虽然刚开始反复看反复忘记,被周围人也嘲笑,觉得当个绣娘根本没必要识字,文雪还是坚持下来了。 如今她识字不算特别多,也没有文采,但平常的读写还是能胜任的。 文雪感激当年努力的自己,不然这个差事只怕也不会落在她身上。 其他几个宫女对文雪十分艳羡,背地里更是卯着劲努力识字,希望能慢慢赶上她。 玻璃盒子还需要实验时间,张应那边烧制立体彩色玻璃居然也出了成果。 这才半个月的功夫,他就赶忙带着一件还算妥当的完成品送过来重华宫给万琉哈氏过目。 “定嫔娘娘,这是工匠反复烧了几回才做好的。虽说还不算最好,勉强能看,还请娘娘指点一二。” 张应是明白,这烧制玻璃的事,万琉哈氏哪怕是纸上谈兵都比他们擅长。 那得了,他只要虚心来请教,保管能做出让康熙满意的成品来。 张应小心翼翼把手里巴掌大的锦盒呈上,小心打开锦盒。 里面铺着绸缎,上面放着一个玻璃茶碗。 茶碗不大,却极为通透,周围还有一圈彩色的釉彩花纹。 颜色中间浅周围深,就像是镂空的釉彩,拿起来对着光线,从没有染料的地方投射出来,可谓流光溢彩。 金桂看着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生怕呼吸重了会惊扰了这样的一件宝物。 万琉哈氏单手举着玻璃茶碗,看了一会不由惊讶。 如今的工匠真了不得,他们这是误打误撞做出了玻璃珐琅了? 这玻璃茶碗十分完整,玻璃并不厚,颜色又恰到好处。 看着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 一来要先做玻璃胚胎放进炉子里烧制,烧出来后自然是吹出形状来。 吹完之后冷却,再开始上色。 上色之后再放进炉子里烧制,只是这染料和玻璃的熔点很接近。 如果温度高了,玻璃器皿就可以废掉,如果温度低了,这染料就不能彻底融入玻璃之中。 可以说不费几次,都不可能做出一件来。 张应原本过来之前还对出了这么一件难得的玻璃茶碗十分自得,如今见万琉哈氏盯着茶碗沉默许久,心里不免渐渐忐忑起来。 那点得意早就飞了,他还被自己吓得大冷天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不会是这茶碗有什么不妥之处,确实自己过来之前没发现的? 张应心思百转,越想越是害怕,双腿都有点发软了。 好在万琉哈氏沉默的时间不算长,很快把玻璃茶碗放下,笑着道:“不错,这是哪个工匠做出来的?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玻璃器皿,皇上见了一定十分欢喜。就是做起来只怕不容易,想必要废掉好几炉才能做出一件来。” 闻言,张应低下头连连答道:“娘娘神机妙算,确实如此。工匠废了好十几炉,毁了不少玻璃器皿,才做出这么一件成功的来。” 那些做坏的也不会直接扔掉那么浪费,而是融掉后再重新做。 万琉哈氏笑着道:“工匠做得很好,这彩色玻璃原本就不容易做,更别提是做玻璃器皿了。” 比起平面玻璃,玻璃器皿要更难,很容易就变形了。 变形的话,那这一件玻璃器皿就算是废掉了。 而且在平面玻璃上作画,只是将染料画在上面,然后烧制就是让染料附着在玻璃上。 玻璃珐琅就不一样了,西洋的彩色玻璃是作为窗户安装,侧面看不到,只看正面,还能糊弄过去。 如今这器皿都是立体的,摆在跟前的,若是染料尤其厚,那就不美了。 只能把染料上得很薄,正面侧面看着并没有凸出太多才行。 另外越大的器皿就越难做,只能巴掌大的小巧器皿更容易上色烧制。 张应心里松口气,万琉哈氏没责怪他们费工夫却只做出这么一件,甚至还颇为满意的样子,实在是万幸了。 有她这句话,哪怕康熙觉得费时费事,只得一件少了点,却也不会有所苛责。 不愧是定嫔,只看一眼就明白这东西有多难烧,甚至清楚难点在哪里,都不必张应多解释了。 若是换个嫔妃,张应想解释,也得对方能听懂才是。 要是说得难了,对方听不懂,那就尴尬了。 要是说得太简单,叫主子们以为很容易做,那也不行。 幸好万琉哈氏很是了解,都不必张应多费唇舌了。 康熙这时候进来,听见后半句,不由问道:“什么不容易做了?” 他进来后看见桌上锦盒里的玻璃茶盏,就知道张应在英华殿那边烧制出第一件彩色玻璃器皿直接就送来重华宫,不由似笑非笑看了过去。 张应吓得已经跪下了,万琉哈氏一看就明白,他居然没先送去给康熙过目,而是第一个送到她这边来,顿时心下无奈。 好在康熙并没有计较的意思,上前抬手拿着玻璃茶盏把玩了一番,微微颔首道:“尚可,就只有这么一件了?” 张应哆哆嗦嗦回答了,康熙也不意外。 万琉哈氏看了张应一眼,还是说了公道话:“皇上,这玻璃珐琅不容易烧制,只怕废了十几炉才能烧出一件来。就是这玻璃和染料的熔点差不多,烧制小点的玻璃器皿还可,大一些就难了。” 何止难,如今的技术估计压根就不可能做到的。 康熙低头看着手里的玻璃珐琅茶盏,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也是,这么费工夫只能烧制小巧的东西,最多就是茶盏、鼻烟壶等物,实在太小家子气。 再漂亮又如何,摆在架子上,不凑近仔细看都要看不见了。 若是赏人的话,那也是不太能出手的。 摆又不能摆着看,赏又不能赏,那要来做什么,不就浪费人力物力了? 见康熙脸上带着不满意的样子,张应的双腿更软了,脸色都白了下去。 万琉哈氏看着茶盏想了想道:“皇上,这染料既能在玻璃上烧制,应该也能用在瓷器上。瓷器比这些玻璃就要结实多了,没那么容易烧坏。” 当然了,珐琅瓷烧制的时候也是废好一些才能得到一个,怎么都比玻璃器皿强一些。 做得大一点的瓷器,熔点高,也就没有玻璃器皿那样只能做巴掌大小的了。 康熙挑眉道:“也罢,那就试一试用在瓷器上。若是做出来了,朕有赏。” 言下之意,若是做不出来,那么就只有罚了。 张应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要被送去行刑的犯人,刽子手都到了,忽然得到赦免,整个人被汗水泡着,像是劫后余生。 李德全见他呆住,偷偷在后背踢了张应一下。 张应连忙回过神来应下道:“是,奴才遵命。” 他起身行礼后,连滚带爬退出去,连桌上锦盒里的彩色玻璃茶盏都给忘了。 万琉哈氏无奈道:“张伴伴走得急,回头小金子把这茶盏给他送回去。” 康熙摇头道:“不必,他送来了,只得了这么一件,留着给你赏玩就行了。” 他要留下来,自然没人敢伸手拿走。 万琉哈氏只好把玻璃茶盏留下,还别说,这茶盏怪好看的,于是欢欢喜喜收下了。 她收下后,看月莹泡好茶送来,宫人们就退了出去,留下康熙和万琉哈氏单独相处。 就连李德全都退到门口,没打扰两人。 万琉哈氏喝了一口茶才想到:“皇上,我记得瓷器是内务府那边负责的,英华殿揽了这事会不会不好?” 康熙不在意道:“有什么不好的,英华殿那边是按照你的吩咐烧制的,若是能烧出来就好,实在不行再让内务府那边试试就是了。” 所以说英华殿也算是个实验室,用来给她做实验的吗? 万琉哈氏还有点惊讶,就听康熙继续说道:“养心殿那边的实验室到底小了一点,再往外扩也不合适。” 毕竟养心殿是议事的地方,周围的宫殿都固定了,再扩大实验室确实也没多少地方了。 “朕打算让人把英华殿收拾一下,将仪器都挪过来,再添上一些。” 他也是许久没从西洋人手里添置新的仪器了,就笑道:“回头传教士那边送了新的仪器过来,你跟着来掌掌眼,看有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一并留下来。” 万琉哈氏笑着应下,也好奇如今西方的技术达到什么程度,送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仪器了。 要是有好的,如今能用上的,自然要留下才是。 “那敢情好,我也好奇西洋人如今手头都有什么好东西了。” 别是西洋人拿出什么糊弄人的玩意儿,却叫出高价,跟彩色玻璃一样,让康熙成了冤大头。 康熙又笑道:“回头让李德全再打一副钥匙给你,哪天你想做什么,只管过去就是了。” 万琉哈氏一怔,他这是打算收拾好新的实验室之后,她却是能共用了? 康熙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好笑道:“怎么,不敢去了?” 万琉哈氏回过神来笑道:“皇上如此大方,我若是不过去,实在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 闻言,康熙笑着搂住她的肩头:“也就你敢这么爽快应下,不过朕就是喜欢你这性子。” 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一点不拖泥带水,更不会扭扭捏捏的模样。 第28章 三更合一 康熙答应得爽快,给钥匙也痛快,当天派人去收拾英华殿,收拾之后,邓太监就亲自送钥匙去重华宫了。 万琉哈氏拿着钥匙十分好奇,问道:“邓伴伴,这英华殿就收拾好了?” 也太快了吧? 昨天才派人去收拾,搬抬养心殿的仪器过去,才多久就妥当了? 邓太监笑着答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有命,奴才们哪怕连夜也得收拾妥当的。再就是英华殿平日有人打扫,只要把桌椅和架子等物送进去,另外把仪器搬过去就行了。” 无他,只要人多,自然短时间内能收拾好了。 万琉哈氏点点头,又低头看着钥匙道:“那我今天要过去英华殿看看,可以吗?” 邓太监连连躬身道:“这是自然,皇上发话,定嫔娘娘想什么时候过去英华殿都行。” 她还真好奇实验室布置成什么样了,重华宫离英华殿不远,也不需要轿子,自己直接走过去就行,也当做是散步了。 万琉哈氏想了想,回头只带上了金桂和陈女官。 陈女官简直受宠若惊,立刻放下手里的毛笔,整理了一下衣裙就赶紧过来了。 定嫔愿意带上她出门,证明是把陈女官纳入自己人的队伍当中,能叫陈女官不心喜若狂吗? 清霞还好,毕竟已经是万琉哈氏身边的心腹宫女了。 月莹和文雪则是心底更有危机感,感觉得在自家娘娘面前多多表现才行,绝不能让后来的陈女官给比下去了! 万琉哈氏不知道身边几个宫女之间暗涌流动,只想着陈女官那么喜欢算数,那么实验室里带西方刻度的浑天仪也得看看才是。 至于带着陈女官,她会不会在实验室闹出什么来。 那是康熙的实验室,她要弄坏一点什么,是不要命了吗? 万琉哈氏带着两人一路慢吞吞走去英华殿,路上也没碰着别人。 这里离前边的宫殿太远,一般也没有人绕路跑过来。 她就不必担心路上遇着谁需要寒暄了,越发觉得住在重华宫是最好的选择。 英华殿那边,张应听说定嫔要过来,早就领着两个太监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远远见着万琉哈氏,他连忙笑着上前打千道:“娘娘是要进去看看,还是先去窑那边远远看一眼?” 这窑还烧着呢,走近了滚烫,热着定嫔就不好了。 但是她远远看一眼,那还是可以的。 万琉哈氏虽然对人际关系不太擅长,但是张应这话实在太明显了,摆明是想让她去参观一下窑,然后看看他们多努力在烧制,回头要跟康熙提一句,张应就赚到了。 果然跟康熙说的一样,有些人知道她耳根软心肠也软,一有机会就蹬鼻子上脸了。 于是万琉哈氏只看了张应一眼,指着他后边的一个太监说道:“开门,我先进去瞧瞧。” 张应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不变,又屁颠屁颠去开门,弯腰迎着万琉哈氏进去了。 万琉哈氏心想他还真是能屈能伸,而且表情管理简直一百分,也难怪能混到总管的位子上去。 这点小插曲也没影响她的心情,踏进英华殿,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宽敞。 英华殿比重华宫要大上一些,正殿如今摆了几张桌子,挨着墙壁还有一排的架子,如今大多还空着,该是书还没挪过来。 万琉哈氏只看了一眼,张应就在旁边解释道:“皇上派人去宫外搜罗了一批西洋的书,过阵子就送进来摆上,如今就先空着了。” 她听着点了下头,环顾四周,角落的桌上摆着浑天仪,窗边放着那架天体望远镜,确实是把养心殿那些都挪过来了。 最让万琉哈氏惊讶的是,另外一张桌上居然还有几个透明的烧杯,甚至有酒精灯和试管,这就很有意思了。 确实除了没有精密的仪器和电脑,瞧着跟以后的实验室没什么两样。 她看着这些熟悉的器材,还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 陈女官就感觉眼睛不够用了,看什么都新奇,小心翼翼看了一圈,只觉得每一样都不曾见过,实在是大开眼界。 万琉哈氏领着她去了有刻度的浑天仪那边,让陈女官稍微看看。 陈女官不敢伸手碰,只敢低头仔细看看,然后记住上面这些刻度。 她这两天知道万琉哈氏给兵营做了编号,用的是阿拉伯数字,正打算补上这部分的知识。 万琉哈氏觉得死记硬背,不如亲眼看一看,记得就能更牢一些。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桌上看见一个长条的盒子,感觉有点眼熟。 万琉哈氏走过去伸手打开,里面是铜制的金盘,底下还有一排齿轮。 陈女官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小声问道:“主子,这是什么?” 万琉哈氏轻轻抚摸着上面铜制的金盘,微微笑道:“这是计算机,能够自动做算数。” 这该是第一个盘式手摇计算机,她曾经在博物馆见过,难怪刚才一进来就瞧着眼熟。 别看它简陋,加减乘除都能做。 手摇顺时针就是加和乘,逆时针就是减和除了。 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是铜制的算筹,能放进盘式计算机的卡扣里面,就能进行更深的计算,比如平方、立方、开平方、开立方等等。 上面一排刻着阿拉伯数字,计算的时候,只需要摇动把手就行。 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西方该是刚发明这个东西没多久,康熙这么快就搞到手了? 她试着小心摇动小把手,做了一次计算,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朕还说要手把手教你用这个,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万琉哈氏一听就知道康熙来了,回头笑道:“皇上,我刚才试着用了用,还挺轻巧好使,计算起来就方便多了。” 康熙就猜出万琉哈氏得知实验室整理好了,必然会立刻过来看看。 于是他下朝后就径直来英华殿,没去重华宫,果真如此。 康熙就笑着道:“确实,这是朕让造办处做出来的。改了几回,如今这样比较好用。” 万琉哈氏惊讶了,她还以为康熙是从西洋传教士手里买下这个当今新发明的计算机,居然是康熙自个琢磨出来的? 这也太厉害了一点,他对算数的研究恐怕比万琉哈氏想像中还要深入。 康熙一看她的脸色就明白在想什么,摇头道:“这不是朕凭空想出来的,之前叫来几个擅长算数的传教士给朕说了说。其中就有提到这个手摇计算器,可惜他们弄不来,朕就只好摸索着做了。” 好在只要知道原理,反复改几回就能用了。 他想到刚做出来的时候还给那两个传教士看了一眼,把人惊得脸色都变了,就忍不住微微一笑。 康熙这么一说,万琉哈氏也跟着笑了。 那些传教士能不吃惊吗? 他们估计就是知道康熙喜欢算数,于是炫耀来了,显摆自己国家率先做出了计算机。 要是康熙感兴趣,他们找人回国弄过来也行,就是需要花大价钱了。 哪知道传教士只是说说,康熙自个就能做出来呢! 但是话都说了,传教士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压下这份惊吓了,一腔心思是落空了。 万琉哈氏琢磨着这次之后,传教士来显摆都要小心,免得被康熙轻易学了去。 她能一眼看出这个盘式手摇计算机,那是因为自己见过,知道运用的是纳皮尔算筹的计算原理。 康熙压根没见过,只听传教士说,可能说得比较详细,自个就能做出来,这种学习能力和手动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说万琉哈氏知道那么多,是因为她在后世经过系统的学习,完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那么康熙他就跟海绵一样不停吸纳新的知识,再融会贯通之后,让自己慢慢成为这个巨人,这就让她十分敬佩了。 比起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进一步优化,从无到有才是最难的。 康熙又指着一旁道:“朕打算让造办处做个炕桌,桌子有个暗格,能够放各种测量的工具。” 他比划了一下,万琉哈氏立刻就明白,康熙这打算做的是计算和绘图的工具,就是分析几何的时候用上。 对上万琉哈氏满是佩服的神色,康熙嘴角一弯,就知道自己不必多解释,她就知道研究的是什么。 这不必多说就能心有灵犀,让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轻松说着话,让一旁的陈女官心下有些吃惊。 毕竟她一直在慈宁宫,看见康熙也就跟太皇太后、皇太后的时候才能如此神色轻快。 没想到对着定嫔,康熙也会露出这样轻松愉悦的神情来? 但是最让陈女官心惊的是,她原本觉得自己努努力就能跟上定嫔,如今听着皇上和定嫔闲聊关于算数的事,发现每个字都听得懂,凑在一起就跟天书一样。 她恍然发现自己如今学到的只是皮毛当中的皮毛,皇上的算数首屈一指,定嫔也不遑多让,甚至能跟得上皇上的思路,这就十分可怕了。 也让陈女官明白自己跟定嫔的差距,简直犹如天地之间。 不必康熙吩咐,李德全就带着其他人出了实验室。 康熙和万琉哈氏说着话,仿佛旁若无人,压根没看其他人一眼。 李德全一退,万琉哈氏就注意到了,笑着问道:“我见皇上刚进来的时候心情不错,这是有大喜事发生了?” 康熙笑着点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确实朕刚收到一道好消息,林润已经顺利进入云贵,开始跟当地百姓接触了。“ 万琉哈氏一听,满脸惊讶道:“这么快?” 这才多久的时间,京城去云贵可不近。 如今又没有飞机和高铁,林润是长了翅膀飞过去的吗? 康熙起初听着也不可思议,觉得林润是不是夸大其词,仔细一问才明白,这会儿解释道:“林润走的水路,从京杭大运河之后改道长江,一路顺风顺水,于是走得就快一些了。” 林润作为商人,很明白时间就是金钱,只要舍得砸钱,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这次去的时候不必带货物,自然是轻船上阵。 要的是两条小船,一路顺风而下。 林润又舍得花钱打点,请的是最熟悉这两条水路的船员。 而且请的不是一船人,而是两船。 然后他们日夜不停,轮流开船,中途船只压根没有停靠过。 林润出发前在船只里塞满了物资,吃的用的都足够了,却只够单程。 等到了云贵,他们回头再补充就是。 林润还只准备了不到一个月的物资,超过了大家就得饿肚子,船员们自然更卖力。 他还给水路上的人都打了招呼,没人阻拦,还把其他船只都清场,水路畅通无阻,自然就更快了。 万琉哈氏心想这个林润倒是个聪明人,明白如今越早进入云贵越好,还有着实是舍得花费。 这花的自然是林家的钱,康熙给了侍卫,可没有给路费,后边未必会报销这些打点的费用。 光是想想,这打点的费用只怕是一笔大数目。 不过林润能这么快到达云贵,这笔钱也是没白花。 看康熙如此高兴的样子,林润只要没办砸此事,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尽快把云贵拿下,以后得到的只怕比如今花费的要更多。 对生意人来说,有钱能买到的东西比较容易,但是这个用钱买不到的就更为珍贵难得了。 万琉哈氏的思绪只是一瞬,很快笑着道:“托皇上洪福,看来林润那边相当顺利,指不定云贵很快就能顺利平息了。” 康熙微微颔首,光是林润这个效率就叫他心情不错,要磨磨蹭蹭走上两三个月,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他还好心情的打趣道:“看来他很快能带着你想要的青花料回来,做出更好看的青花瓷了。” 万琉哈氏点头道:“皇上,宫里怕是很快能多添些漂亮的瓷器了。” 提起这个,康熙就道:“朕让内务府送来景德镇的白瓷,这样上色后,色彩也会更明显一点。” 万琉哈氏深以为然,以白瓷为底,颜色就更加鲜艳漂亮了。 康熙沉吟片刻,忽然道:“对了,张应降一等,换上高昌负责英华殿之事。” 门外的李德全应下,很快又安静下来。 万琉哈氏一怔,才联想到张应该是那位张总管了,看来他刚才在她跟前说的话已经传到康熙的耳边。 跟着的两个宫女还在自己身边,自然不可能传话出去,那么就只有英华殿其他太监透露出去的了。 显然张应这位总管不是很得人心,说了什么,底下人竟然告到康熙面前。 见万琉哈氏怔忪的样子,康熙还以为吓着她了,低头解释道:“倒不是朕在你身边安插了人手,而是英华殿作为实验室,里头有不少朕喜欢又觉得重要的东西,于是派了几个人暗地里守着。” 万琉哈氏是听明白了,原来不是外头跟着张应的太监告状,而是实验室里原来有暗卫守着。 暗卫当然听见什么,都会立刻跟康熙禀报了。 她点点头道:“的确,这实验室里都是皇上四处搜罗来的好东西,还有皇上的心血在,自然得好好派人守着才行。” 康熙笑笑,领着万琉哈氏去了后头。 推开就是稍微小一点的宫殿,里面的摆设跟前头差不多,就是少了一些仪器。 桌上的烧杯、酒精灯、试管,甚至是铜制盘式手摇的计算器也有一件,另外桌上还有文房四宝,估计是放着作为记录用的。 周围挨着墙壁有一圈的架子,可以放书,也可以放手稿。 万琉哈氏心里有了猜测,果然听康熙说道:“朕想着前头的东西你可能不敢随意挪用,就另外让人布置了这个小房间,里头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要是想动手做点什么,可以来这里。” 关上门来,她在里面的实验室想做什么都行,也没人能随意打扰了。 这里没什么大件的仪器,只几个烧杯和试管在,甚是简陋了一些。 不过康熙特意让人收拾这个房间,很得万琉哈氏的心。 确实以前在实验室里,每人都有一套,就怕做什么实验的时候被人一弄就乱了,着实让人恼火。 还不如每人有专门的一套,就不怕出这样的事了。 康熙想得周到,万琉哈氏只怕不敢动,免得弄坏了,或者打断了他可能做的实验,索性另外布置房间和置办一套工具,给她随意发挥了。 想必他也不会随意进来动这些实验的东西,坏了万琉哈氏的实验,这简直太贴心了。 万琉哈氏笑着说道:“多谢皇上,这实在是太好了。” 这么个简陋的房间,说是实验室却没什么器材,难为她如此高兴,真是十分容易满足了。 康熙无奈一笑道:“回头你想添置点什么,只管吩咐高昌就是了。另外一些比较危险的,你也别独自尝试,等朕来了,咱们在外头试一试就好。” 英华殿四周都放着大水缸,这是灭火用的。 做实验的时候要用到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意外,宫殿又是木制的,防火方面自然要更谨慎一些。 万琉哈氏自问独立做实验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康熙如此担心,她也不能对实验表现得太熟练,自然不好拒绝,乖巧点头答应下来。 见她乖觉的样子,康熙又笑道:“要是内务府没有的,叫高昌出去采买。你不必出钱,记在实验室朕的账上就行。” 万琉哈氏听得眼睛一亮,康熙真是大方,这是实验室的经费都他一个人包圆了? 她以前在实验室,每次项目经费紧巴巴的,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如今康熙这个老板大手一挥,让自己随便花钱,反正都记在他的账上,简直是万琉哈氏心中最完美的老板了。 她得帮忙多立几个赚钱的项目,让康熙这个老板挣钱才行,那样项目经费岂不是能源源不绝了? 万琉哈氏搓搓手,刚开始的项目不能太烧钱,不然把康熙吓跑就不好了。 看她欢欢喜喜的样子,康熙也跟着笑了。 外头张应突然被撤了总管的位置,整个人都有点懵,好在听说皇帝不是彻底厌弃自己的意思,降级了,却还是副总管,他心里稍微松口气。 这说明自己还有机会重新回到总管的位置上,张应连忙谢恩。 他暗地里想着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不用说必然是刚才进门那会儿跟定嫔说的几句话传到康熙耳边,才遭了这茬。 康熙刚进门就跟定嫔聊起算数之事,谈兴正盛,张应在外头也隐约能听见。 定嫔压根就没有私下说他的坏话,是康熙忽然决定的。 张应想着身边的几个太监都是心腹,工匠们都没离开过英华殿,也不可能去告状。 他想来想去都想到究竟是谁,只觉得康熙是顺风耳,想必紫禁城内任何事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张应立刻怂了,恨不能给自己来两巴掌。 还不是他得意忘形,又见定嫔是个好说话的,实在是祸从口出了。 张应心下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有什么话能不说就不说,可不能再闯祸的。 想着还有机会,他对高昌是知无不言,算得上手把手将烧制彩色玻璃的事都告诉他。 要不是张应得知高昌虽然沉默寡言,在康熙身边却好几年了,算是十分得用,应该不会在玻璃工坊这边呆太久,自己也不会如此倾囊相授。 反正高昌就是接手一阵子,总不能叫人一无所知。 尤其张应如果得罪了高昌,后者回去康熙身边要说两句坏话,自己就要倒霉,自然顺推推周愿意主动卖个好了。 李德全隐晦看了张应一眼,看出张应的心思,他却也明白,张应得罪谁不好,竟然在定嫔面前胡说八道。 还被康熙知道了,张应能回去才怪! 如今也不过是因为高昌刚接手瓷窑还不熟悉,康熙才没有把张应完全撤掉。 等高昌彻底熟悉了,那么张应就没有用,自然而然就要被撤下去,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去。 李德全心想让张应如今还能高兴一会,倒也无妨。 张应自然不知道这些,还对高昌十分殷勤,恨不能一股脑把知道的都说了。 殊不知他交代得越清楚越快,自己被撤职就越早。 万琉哈氏自是不清楚张应已经被康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这会儿张应带着人送来各种青花料。 不清楚她是要什么样的,所以送来的有青花料的原石,也有工匠已经事先加工过一半,另外有已经彻底加工好的。 万琉哈氏还是第一次看见青花料的原石,毕竟以前在实验室里看到的只会是已经提纯后的钴矿,甚至是钴离子。 原石是白色的,带着一点些许的青色,没有想象中那么青中带蓝,不仔细看就跟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也就只是稍微好看一点。 张应还想着万琉哈氏一副看着好奇的模样,该是没见过青花料的原石,就想上前解释一下是如何提炼的。 他刚起了个头,就被万琉哈氏打断了。 虽然万琉哈氏没有亲自提炼过,但是提炼的过程她还是知道一点的,不外乎是烧青花料的原石。 她对康熙说道:“皇上,我记得看过提炼青花料的书,原石装在匣子里放进炉子,上下火煨上一天一夜。还可以直接埋在火坑里头,不过可能会烧过头。” 这炉子的温度大概在七八百度,在炉子里能随时打开看看青花发得如何,不行就再烧一会。 如果埋在火坑里面,不能随时看,烧的时间不够,或者烧过头,那就毁了,得重新来才是。 张应是没有亲自烧过,却是亲眼看过很多回了,他没想到万琉哈氏竟然对提炼青花料也如此熟悉。 该说这位定嫔娘娘究竟看了多少书,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对万琉哈氏的渊博,康熙从惊讶到如今已经适应了,笑着点头道:“不错,这青花料烧得好不好,很讲究火候和技巧,得老工匠才烧出最漂亮的青花来。” 康熙之前对此很好奇,不但亲自去瓷窑那边看过,也上手烧过一次,自然对这些也是很清楚。 他一直讲究实践,每年春耕的时候都不是意思意思一下,去田里摆个姿势就结束了,而是真的卷起裤子亲自去插秧。 康熙更是把周边田地都看一遍,亲自问老农关于这几年的收成,田里如何防虫施肥等等。 每次提起耕种,他更是头头是道,底下的大臣想糊弄是不可能糊弄得了的。 康熙对宫中瓷窑也是如此态度,内务府烧的瓷器不够好,想找借口搪塞过去是不可能的。 内务府乖觉,把其他几种青花料也送来了。 他看着分门别类摆在桌上的青花料,认出有石子青和浙青。 跟珠明料的配比如何,就需要每种比例试一试才知道了。 万琉哈氏知道康熙喜欢鲜艳明亮的颜色,先用的是浙青和珠明料配比,麻烦的是需要一点点配搭,才知道最佳的比例是什么。 从一九开始,再到二八,之后是三七和四六,最后是五五,再然后是把青花料的种类反过来再配比一次。 配完之后再去烧,为了方便,只需要用最小的器皿,却也得用上景德镇最好的白瓷胚。 按照康熙的话来说,如果不是用最好的白瓷做背景,就很难看出配比后的青花料颜色。 确实差别都不大,如果底色不够好,遮掩住一部分颜色,那就更不明显了。 万琉哈氏感觉这是她做过最轻松的实验了,都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要坐着喝茶吃点心,动动嘴皮子让人把配比好的青花料送去外边的瓷窑烧起来就行。 这一烧就要大半天,他们也不可能干等着。 好在宫外搜罗来的西洋书籍一部分被送进宫来,李德全支使着太监把书都小心翼翼摆上书架。 万琉哈氏随意拿起一本,发现这些都不是译本,而是外文本。 不过也是,宫外搜罗来的,不是从西洋海商手中,就是从传教士手里弄到的,自然还不曾找人翻译,直接就送进宫来了。 她手里头这本是英文的,再拿了一本却是法文。 对英语的话,万琉哈氏还是很熟悉的,毕竟文献和写论文的时候都会用上,看读写都没有问题。 当然如今的英语跟后世还是有点区别,不过大差不差,上下文看着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来。 万琉哈氏对法语就有点棘写了。 她皱眉看了一会手里的法文书,正要放下,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接过这本法文看了看道:“能看懂吗?” 万琉哈氏诚实地摇头,康熙就笑笑道:“正好,朕来教你。” 她有点惊讶道:“皇上都能看懂这些吗?” 万琉哈氏能认出英语和法语,另外还有别的外文在,比如俄语和拉丁语。 康熙笑着摇头道:“朕只会一点皮毛,之前不少各国的传教士进宫来,就会说他们的母语,勉强会几句口音奇怪的汉语。” 可以说两边沟通是连蒙带猜,如今的翻译也大多不够正宗,说的还是算数这样深奥的东西,翻译自己不擅长,更不知道该怎么翻译这种专业的词汇。 康熙索性跟着翻译学了一段时间,算是勉强会说会听,起码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 读写费的时间要久一点才能看懂大部分,不过他感觉只要抓住一种语言的规律,很快就能融会贯通了。 万琉哈氏对康熙佩服不已,为了能听懂传教士说的算数,他都开始自学外语,看着还学得挺好的? 外语这个,口语是相对容易一点,读写才是最难的。 显然康熙已经从口语学到了读写这里,才能看懂这些外语书籍。 万琉哈氏以为教学该是两人坐在书桌前,一左一右来教导,跟一对一家教辅导没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这家教是千古一帝的康熙,估计除了那位太子之外就没谁有这个殊荣了。 然而跟万琉哈氏想的不一样,康熙带着她没有往书桌那边走,而是直接上炕了。 上炕就上炕,康熙怎么把她抱在怀里了? 万琉哈氏有点懵圈,他们这是在学外语的吧? 除了姿势有点不对之外,康熙确实是手把手教她外语,先学的是法语。 法语的语法比较复杂,康熙自己总结了几条,既简洁又实用。 反正语法就是为了学习语言服务的,怎么方便就怎么来,没必要循规蹈矩,只能按照法国人的规矩来。 万琉哈氏低头认真看着桌上的这本法语书,康熙解释得很详细,会把句子拆开来解释,然后再融汇在一起。 不只是单单教导每个词汇的意思,而是整个句子联系起来,就容易记得多了。 康熙学语言的时间不短,早就总结了自己的办法,笑着跟万琉哈氏说道:“朕刚开始就是死记硬背,把整篇文背下来,也弄懂了意思,再慢慢一句句拆开。知道整篇文大概的意思,就能猜出每句话的意思,里头的词也能大概猜得出来。” 这样背下来,哪怕有时候想不起这个词的意思,但是整篇文背过,就能立刻想起那个句子,接而想起这个词的意思来。 万琉哈氏以前学英语的时候也是用这个办法,确实是个好法子。 她还不止背一篇文,而是整本书背下来,这样词汇量就变得很大了,之后没什么英语文献能难得到自己。 万琉哈氏分享了自己学英语的方法跟康熙差不多,身后的人笑了笑,后背贴着康熙的胸膛,她也感觉到了微微的震动。 说真的,这个姿势虽然有点太黏糊了一点,不过她感觉是真的暖和。 英华殿自然也是开了地龙的,不过比起重华宫要空旷一些,室内就不如重华宫暖和。 如今万琉哈氏被康熙圈在怀里,后背就像是贴着一个巨大的暖炉,还源源不断发热,让她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两人一个教一个听,不知不觉学了好一会儿。 等李德全提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擦黑了,瓷窑那边的第一炉还没烧出来,万琉哈氏还有点遗憾。 她还真舍不得康熙这个大暖炉,窝在他怀里磨磨蹭蹭起来。 康熙低头只以为万琉哈氏舍不得自己,也就伸手把人搂回来道:“朕晚上没什么事,那就再呆一会儿。” 外语学习也不能一次性学太多,不然之前学的还没消化,后边的也就学不进去。 康熙没继续教法语,而是拿出另外一本册子,上面写了一部分。 万琉哈氏低头一看,发现是关于几何的,字迹一瞧就知道是康熙亲笔写的。 他这是想把学习几何的心得都写上了? 这册子只写了个开头,万琉哈氏粗略看完,发现是关于三角形推论的。 康熙见她看得认真,就解释道:“之前朕让传教士进宫来说了点西方的算数,说完后朕再记录一遍,就能记得更牢,另外也能把心得写上,回头让翻译给传教士们看看,中间有没什么差错的地方。” 他不觉得自己是万能的,吸纳新知识后也不会十分狂妄认为就必然是对的,反而会让人反复查验过。 算数是十分严谨的,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万琉哈氏深以为然,她看完后就知道康熙的理解丝毫不差,只听过一次就就有这样的领悟力实在太惊人了。 康熙趁着这会儿就继续写这个心得,万琉哈氏就在旁边一边帮着磨墨一边看他写。 两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不觉得无聊。 康熙写一会,偶尔会跟万琉哈氏探讨两句,每次她都能跟上,让他的心情颇为不错。 以前他想找人探讨,就只能白天就挤出一两个时辰,传召几个传教士进宫来。 康熙跟传教士探讨,有时候会因为语言不通,彼此沟通起来有些麻烦,哪里有跟万琉哈氏探讨起来轻松舒服呢? 再就是传召这些传教士,他们进宫来,也会把康熙的一言一行以及在宫里的事一五一十写下来传信回去给他们的国王。 这就让康熙有些不喜了,只会偶尔传召他们几个传教士。 第29章 三更合一 康熙写了一段就停下来跟万琉哈氏闲聊了几句,她才知道传教士们愿意进宫说算数等先进的理念,就为了能够得到这边不少消息传回他们的国家去。 这其中进宫最多的是一个法国的传教士叫白晋,他是金发碧眼,又会一点汉文,甚至会一点满文,所以被康熙传召的次数是最多的。 他说算数的时候也是说得最详细,本人是学富五车,对算数研究多年,据说在法国还被国王召见过几回,国王对白晋颇为欣赏。 要不是白晋想要周游列国,世界那么大想出去看看,估计已经在法国的卢浮宫里担任了重要的官职,成为路易十四的左膀右臂了。 提起白晋,康熙的脸色有些淡淡的。 他很明白各为其主,白晋说算数的时候已经足够尽心尽力,确实也没有藏私。 所以康熙没有迁怒白晋,就是不太喜欢经常召见于他。 这个话题不怎么让人高兴,康熙转而提起别的事来:“对了,今儿朕召了南怀仁进宫,让人把那块烧制好的彩色玻璃给他看看。” 万琉哈氏察觉到他转开了话题,顺着康熙的话微笑问道:“皇上,南大人看着这块彩色玻璃是不是特别吃惊?” 那个南怀仁认为是至宝,外人绝不可能仿制出来的彩色玻璃,宫里这就做出来了,还比他带来的还要精美,估计要惊掉下巴了。 康熙想到那个情景,忍不住笑了笑,低头说道:“南怀仁确实特别吃惊,还惊得直接就跪下了,对着玻璃一个劲用手在额头和肩膀上划十字架,恨不能把那块彩色玻璃给供起来。” 万琉哈氏并不意外,毕竟教堂为了神化,肯定把这些彩色玻璃说得神乎其神,指不定胡诌说这些彩色是天使落下来,散在玻璃上形成的。 反正怎么忽悠怎么来,那么神乎,南怀仁很可能信以为真,见到这块新烧出来更精美的彩色玻璃能不震撼,能不感谢上帝吗? 她对着康熙调皮一笑道:“那皇上跟南大人提起要把这种彩色玻璃卖去西洋,他会不会觉得是一种亵渎,会拒绝此事?” 康熙摇头道:“朕跟南怀仁提了,只道这块玻璃是烧制出来的。他沉默了一会,就答应朕会让人带着玻璃回去西洋。” 他大手一挥,让高昌领着工匠烧制至少十块彩色玻璃,都是窗户大小的,然后给南怀仁带回去。 康熙也没让南怀仁先出钱,更没有签订契约,万琉哈氏忍不住问道:“皇上就不怕南大人带着这批彩色玻璃回去后卖了天价,然后吞掉这笔钱,在西洋那边也能过上极好的生活,都不必再回来了?” 他是这般相信南怀仁的人品,觉得南怀仁回去卖掉后还会带着钱回来吗? 闻言,康熙对着万琉哈氏笑笑道:“朕还是相信南怀仁的为人,另外利益当头,他只卖这么一回哪里够?” 尝过了甜头,南怀仁不可能就此放下这么一笔大买卖。 想想他只要拿着这些玻璃回去,动动嘴皮子就能卖上天价,除了海船在路上可能遇到风险之外,简直是无本买卖了。 南怀仁根本不用先出钱买下这批玻璃,回头卖掉了,康熙还承诺会给他两成利。 卖出的天价,两成利简直不要太可观了。 继续这样的买卖几次下来,南怀仁都能花钱打点,指不定还能成为大贵族,如何能让他不心动? 一次性买卖固然能得到所有的钱,但是继续跟康熙做这个买卖,以后会有更多的钱,还能得到钱以外的东西,他何乐而不为? 万琉哈氏心里感慨,康熙果然还是最懂人心。 他都不必用合同的条约来约束南怀仁,因为明白南怀仁想要的是什么。 南怀仁千里迢迢到这边来,不就是在本国已经没有出头的机会了,于是出外来寻找机会吗? 如今机会来了,他自然会牢牢抓住! 南怀仁甚至不放心亲自找来的海商,想要跟着一并回去。 但是他在这边是有官职的,不可能随意走个一年半载的,哪怕几个月的话,这职务就得黄了。 南怀仁两厢比较之下,为了能够在康熙这边继续刷好感,指不定能得到更好的东西,只能忍痛留下,找来信任的海商,又让心腹和儿子跟着回去。 万琉哈氏心想真是难为他了,想来想去南怀仁还是打算留下来抱康熙的大腿,也是明智之举了。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说了,康熙就笑道:“南怀仁在京城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官职,要是丢了着实可惜。朕可不会等人,没了他,自是有别人。” 不说其他,就是那位白晋也希望能够取代南怀仁,对他的位子虎视眈眈。 南怀仁也是知道的,哪里愿意舍下这些回他的国家去? 万琉哈氏却想到一点,好东西不可能只卖一个地方,就问道:“想来南大人一定藏着掖着,生怕被其他国家的传教士知道了,也来问皇上要彩色玻璃。不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只卖给一家就太可惜了。” 欧洲如今贵族手里的钱多着呢,只薅一家羊毛也太少了。 羊多了,他们才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来! 毕竟人多了,彩色玻璃就这么一点,物以稀为贵,就能卖得更贵了! 康熙深以为然,跟万琉哈氏是想到一块去了,笑着说道:“南怀仁如此大动作,又是找海商的船队,又是让人采买了很多大箱子,甚至是稻草和被褥。” 万琉哈氏一听就秒懂,她就不信其他传教士不盯着南怀仁,他这番动作肯定让人察觉。 南怀仁越是藏着掖着,其他人就越是明着暗着打探消息。 再是谨慎,也不可能丝毫没有消息透露出去,那么就比康熙派人直接说出去要好得多了。 好东西就该神神秘秘的,如果大声嚷嚷叫卖,那就掉价了。 万琉哈氏跟康熙互相看了一眼,算得上是心照不宣。 两人不知不觉又聊了好久,康熙的心得都没写多少。 万琉哈氏知道康熙忙得很,每天大清早起来要早朝,之后要跟内阁大臣商议朝政,解决一些问题后开始用午膳,有时候还会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之后他还坚持每天看书练字,偶尔会召见传教士听听算数,如今还要写算数的心得。 最近前朝松快了一些,康熙到后宫来的次数也多了,一呆就好几个时辰,也算得上是时间管理大师了。 从早到晚马不停蹄,他也是怪厉害的。 万琉哈氏看着康熙写的心得,就试探着问道:“皇上日理万机,不如口述一部分,我看着记录下来,回头皇上看完觉得添补一二,跟我说说就好。” 这算数心得出来,也算是如今数学界新理念了。 而且是有康熙亲自写的,装订成册,哪怕对算数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人肯定也会买一本放在家里,或是督促子孙后辈们跟着读一读。 这其中指不定也有对算数感兴趣,或者在这上面有天赋的人,兴许还能培养几个厉害的数学家来。 所以这书越早面世越好,再就是万琉哈氏也有私心,咱们几千年的文化其实不比西方要差,只是因为战乱和改朝换代的缘故才失传了一些。 想想后世的时候,她遇到几个国外的高材生,都是名校比如哈佛和耶鲁毕业的,但是都没学过九九乘法表。 种花家这个九九乘法表两千年前就有了,口算就特别方便。 国外一直用的就是划线来做加减乘除,看得她是目瞪口呆。 这数字小一点还好,不然大几十,光是划线就不知道得多久了。 这划线就算了,横的竖的,还要数它们交叉的点,这个点的数字就是计算出来的数目了,多了就只能看着他们拿出计算器。 他们考试的时候没有计算器,那就没办法继续算下去了。 最后国外做计算题,估计划线也是划烦了,在她穿越之前终于决定引入九九乘法表,这就是后话了。 如今康熙重新捡起这个算数,又十分喜欢,底下人最是有眼色,必然也会大肆跟着推广和学习。 他们地大物博,人才也必然会多。 人才越多,才能推动这门科学发展得更快更好了。 康熙听着万琉哈氏的建议,若是换个人,他可能觉得对方是不自量力,甚至是想借由这个缘故,就能有机会多见一见自己了。 毕竟每次口述一部分,回头康熙得亲自看,然后给万琉哈氏说说需要添补的地方。 哪怕不是每天见,隔三差五就得见一面。 而且算数这个,不是当面说清楚,派人来传话,很可能就有疏漏的地方。 而且转述的时候缺了那么一两个字,或者语序不对,很可能就会造成错误。 但是康熙看得出来,万琉哈氏是真心想给他帮忙,为自己分忧,也盼着能尽早写完这份心得,让其尽快面世。 于是康熙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此事。 万琉哈氏喜出望外,接过毛笔就仰头等着他。 康熙沉吟片刻就开始说了后边的思路,她就低头开始记录重点的几个词。 他说得很慢,让万琉哈氏能记录得清楚详细一些。 但是康熙看她记得零零散散的,还有一些奇怪的字符,仿佛只有万琉哈氏自个才能看明白一样。 康熙犹豫一下,还是没问万琉哈氏,打算回头看看她写出来的心得,若是偏离太远,这件事就只能先放下了。 哪怕万琉哈氏的算数看着造诣不错,但是总归可能跟他亲自写的思路有所不同。 万琉哈氏还以为康熙会问自己这些鬼画符代表什么,哪知道他只看了看,什么都没问,一副等着她之后写心得,压根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心里倒是松口气。 毕竟这些字符都是她自己才能看明白的速记符号,要真解释起来也挺麻烦的。 好在康熙什么都没问,万琉哈氏把要点都记下来,就打算立刻开始着手整理。 她都不打算回去重华宫,直接在这里写就是了。 康熙也有这个意思,不打算去养心殿了,免得来回跑。 两人在英华殿用膳,然后一起留了下来。 这次他们就没有一起坐在炕桌那边,一人一张书桌,各自忙活起来。 李德全让两个太监搬来了养心殿需要看的折子,摆在康熙的手边。 万琉哈氏那边就让陈女官磨墨,展开纸就开始按照记录的要点写了起来。 两边都安安静静的,陈女官是大气都不敢喘,低头见万琉哈氏专心致志写着,写得还不慢,转眼就写满了一页纸。 万琉哈氏写完后也没急着继续写,而是拿着这一页纸看了看,修改了几处地方。 陈女官还以为万琉哈氏会让她帮着誊抄一遍,哪知道万琉哈氏看完后自个誊抄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康熙在不远处,不敢出声打扰,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陈女官只觉得因为要给康熙过目的关系,万琉哈氏才没叫自己帮忙誊抄,也是理所当然的。 万琉哈氏却没想那么多,只是亲自抄写的时候比光看要更仔细一点,有什么问题也能立刻发现。 果然她抄了几行就发现有不够妥当的地方,又换了一张纸开始重新抄了起来。 这样写写改改,万琉哈氏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把要点全部写好,她还添了一些作为补充,才算是完成了。 她抬起头来,感觉脖子有点僵硬,陈女官赶紧过来给万琉哈氏捏了捏。 万琉哈氏这才感觉好一点儿,拿着刚抄好的几页纸过去找康熙。 康熙见她过来,放下手里的折子。 左边是要看的,右边是看完的。如今左边几乎空掉了,他也快看完了,速度是相当快。 李德全站在右边帮忙把看完的折子放好,等会再按照顺序分发下去。 康熙看着万琉哈氏手里的几页纸不由惊讶道:“这就写好了?” 万琉哈氏笑着点头道:“是,想着第一回我就写了个大概,让皇上先瞧瞧妥不妥当。” 若是不妥当,她还能改改思路,看康熙打算写的是哪个方面。 康熙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又回去重新看了一遍,不住点头道:“很不错,要点都写上了,还添了一些。” 万琉哈氏探头去看,等着他问添的这些思路如何,就被康熙顺手揽着腰身,下一刻她就坐在康熙的腿上,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康熙刚才头也不抬,精准把人揽在怀里,就指着一页纸中间问了几句。 万琉哈氏一听他问的是专业的问题,立刻注意力又回到那张纸上面,想了想就解释了起来。 一个问,一个答,两人的声音不大,不过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陈女官刚开始勉强能听懂一点点,后边就懵圈了。 李德全是压根听不懂,不过他也是习惯了,退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还拦下了要上茶的小太监,免得打扰了两人。 他们探讨了一会,万琉哈氏就感觉还可以添些进去,在要添加的地方做了个记号。 康熙就握着她的手道:“你这反复誊抄也累人,朕不是给了你两个女官,让她们帮忙抄就是了。” 万琉哈氏就回头笑道:“我自个写的时候总感觉有哪里不够好,誊抄一遍就容易发现一些。” 康熙点点头,他之前会亲自写也是这个缘故,因为很少人能跟上自己的思路,磕磕碰碰的就容易打断了。 他亲自写一遍下来,顺着下来也能发现问题。 “那就这个最后修改好的让人誊抄,抄三份,一份留在你这里,一份在朕这边,另外一份就放进玻璃盒子里面保存起来。” 康熙这个安排甚好,两人都能随时看,另外还有一份能备用,以后写完装订成册,也能保存很久,叫后人能看一看了。 万琉哈氏听着就笑眯眯建议道:“等皇上这册关于算学的心得写完,不如找人装订成册,再印刷成书,让外头的学子也能看一看,指不定能找到几个对算数有天赋的人。” “那些传教士想必觉得他们的算数学得不错,咱们人才济济,想来该是有不少好苗子,就等着去发掘一番了。” 毕竟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学好数学了,后边物理化学的人才也能接踵而来。 她这么说是想造福更多学子,在康熙听来,这是万琉哈氏对他的算数相当高的肯定了。 康熙就笑着拍了拍万琉哈氏的手背道:“也好,回头写好了,让人装订成册,上面著书之人就是朕和你了。” 万琉哈氏眨眨眼,想到康熙出书,她居然能得个并列第一作者的署名吗? 百年之后,后人看见了这本书,看到她的名字会不会立刻就想起来:啊,这是那个跟康熙一起写书的人,也是个数学天才! 思及此,万琉哈氏有点美滋滋的,感觉她得加把劲把这本书写好了。 回头她也能自己写本书,写点物理尤其化学之类的心得,抛砖引玉一下,吸引多些喜欢物理化学的人才就挺不错的! 不过这事不急,回头慢慢写就是了,就是万琉哈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宫里有印刷工坊吗? 她一提,康熙就点头答道:“宫里武英殿那边在前代的时候就有个印刷工坊,样样都是齐全的,就保留了下来。只是这些年没有多少印刷的机会,最多给皇祖母印刷一批金刚经而已。” 太皇太后信佛,康熙孝顺,给她建了大佛堂,佛经自然也得续上才是。 正好这个工坊平日也没什么用处,这时候用来印刷佛经是再适合不过了。 工匠们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这么多年来也是没有丢,索性都留下来了。 万琉哈氏就明白,这是明朝留下来的宫印,专门给宫里做印刷。 也不知道这印刷工坊用的是活字印刷,还是雕版印刷? 康熙见她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两人窝在英华殿这边大半天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索性过去看看也不错。 武英殿在宫里西南面,走过去是不可能的,实在太远了。 于是康熙坐上御辇,万琉哈氏也被扶着上了软轿,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去印刷工坊参观了。 李德全已经让腿脚快的小邓子赶紧去武英殿那边说一声,让他们立刻收拾一番,免得等会康熙过去,工坊乱七八糟一副下不了脚的样子。 小邓子机灵,带了好几个小太监过去帮工坊简单收拾。 不然就那么几个人,短时间内要收拾妥当是不可能的。 印刷工坊那边吓了一跳,接着又满心欢喜,毕竟皇帝要来,说明这印刷工坊很快就要重新活起来了! 他们都是做印刷的好手,继承了上一辈的手艺,然而除了佛经之外就没有能做的。 这印版做上两三个就差不多了,哪怕印刷再多的佛经,质量太好都用不坏,他们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那么多的好手艺没有用武之地,印刷匠都郁闷坏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来了,他们恨不得多长出一双手来收拾。 紧赶慢赶,好歹在康熙和万琉哈氏来到之前,他们总算把印刷工坊勉强收拾好了。 因为印量不多,工坊里本来就挺干净,也没有多少印墨的味道。 小邓子还是怕熏着康熙,愣是让人用香炉熏了一圈,这会儿工坊里甚至还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檀香。 康熙带着万琉哈氏进去,工坊的工匠们都跪了一地行礼,他摆摆手让人起身,又问道:“谁是负责工坊的人?” 一个中年男子连忙出来行礼:“皇上,奴才刘通负责工坊的事宜。” 康熙问起印版的问题,刘通立刻让工匠抬出几个来。 万琉哈氏一看,有活字印刷,用的还是铜制的活字,就不容易磨损得重新雕刻了。 另外也有雕版印刷,不过大多是用来雕刻画的。 她不由好奇道:“这里还有彩印吗?” 刘通自然不敢抬头看万琉哈氏,听见她的问话心下惊讶,没料到这位定嫔娘娘连这个都知道,急忙答道:“娘娘英明,彩印自然是有的。” 几个工匠又把彩印的木雕送了出来,却是放在锦盒里面,大多只有巴掌大。 毕竟如今的彩印是局部居多,就是需要上色的地方雕刻了,跟印章一样,却比印章要大,然后上色后印在需要上色的图上。 大一点的色版也是有的,只在需要上色的地方涂上颜色,然后印下去。 不过为了整一幅画不会串色,一般都会做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小木印,最多的时候甚至有几百个。 刘通继续说道:“前代的时候多为两色,后来上一代工匠改良为三色。” 之前已经有红黑两色,后来添了一个粉色。 染料的颜色已经足够多,但是适合上色在纸上,还能贴近画作的颜色,那就不容易了。 衣物的染料可以很深,过水几次后能够慢慢变淡,显露出恰到好处的颜色。 但是印画就不一样了,一次性印上去的颜色,不可能再次修改,就只能一开始就恰到好处。 所以这技术就要难多了,万琉哈氏想了想,记得这时候已经有六色才是,怎么才三色那么少的? 这些年刘通领着印刷工坊自然不可能丝毫没有改良过,也让人抬了出来,好几种颜色其实已经再三改良后琢磨了出来,但是在纸上显色却不尽人意。 李德全把印刷用的纸呈上,康熙伸手轻轻一摸,平滑有光泽,顿时若有所思。 万琉哈氏也跟着伸手摸了摸,宫里的印刷工坊自然用的是上好的纸。 如果没猜错,这该是开化纸。 这种纸比一般的都要稍微白一些,上墨色尤为显眼。 红墨两色皆是如此,但是用的浅色就没那么明显了,因为纸张还是不够白,反而被衬得几乎看不清楚。 比如很浅的粉色和绿色,原本就淡,印上去后就更看不见了。 康熙想到这着色跟光滑玻璃的问题有所相似,却又有不同。 他让李德全派人取了另外一种纸来,颜色印上去就要明显得多,让刘通大为震撼。 刘通小心翼翼捧着这新纸,小声问过李德全,才得知是连四纸。 这纸是造纸坊刚做出来的,不如开化纸来得光滑,却十分薄还洁白,光透过来后,原本很浅的颜色就明显了起来。 如此一来,五色甚至六色都成了可能,让刘通恨不得立刻印起来! 康熙又指着铜制的活字印章道:“这字太飘逸了一点,刻得更工整一些才好。” 字迹工整,看起来才不会眼睛累人。 刘通二话不说就让刻字的匠人当场按照康熙的吩咐开始刻了,很快就刻好了一个永字。 万琉哈氏一看,这不是宋体字吗? 好家伙,以后的宋体原来是从康熙这里开始的? 康熙看着这工整的字体颇为满意,想了想就道:“回头朕让人送几幅画来,你们刻印为画册。” 刘通忙不迭应下,康熙就带着万琉哈氏回去了。 来的路上两人的轿子一前一后,就不好说话了。 回去的时候,康熙索性把万琉哈氏叫到自己的御辇上。 上过他御辇的嫔妃,定嫔算是第一个。 万琉哈氏被扶着上御辇,左右偷偷看了一下,感觉这轿子要更宽敞一些,不但有桌子和柜子,还能伸直腿,坐着确实要舒服得多了。 柜子里还放了书,康熙就连做御辇来回走的路上都抓紧时间看书吗? 不过这御辇是真的稳,丝毫不晃,看书也不会晕了。 等万琉哈氏坐下,康熙就笑着说道:“朕打算让人把搜罗来的一些西洋画装订成册,回头让南怀仁送一些回去。” 她听得惊奇,康熙真是举一反三,清楚彩色玻璃赚钱,这彩印的画册也必然稀少而十分挣钱了。 确实如今外头可没有这彩印的技术,印刷工坊印个几百上千本,西洋人只怕恨不得花大钱全买下来。 万琉哈氏没记错的话,彩印在百年后才传入扶桑国,然后才传到欧洲去,如今他们就是独一份的,于是点头赞同道:“皇上英明,西洋人如今还没见过彩印,看见后必然惊为天人。”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指尖点了点扶手道:“朕打算让人在宫外再建印刷工坊,武英殿这边只要上几个成品给朕过目,没什么大问题就交给外头来做。” 可以说宫里的印刷工坊是宫印,专门为帝王服务的。 他们只需要领个头,带头做出合适又妥当的头版印刷,之后就能交给其他人来量产了。 除了画册之外,也可以做纸笺。 不说富贵人家,普通的读书人都喜欢用各种纸笺,用来通信或者留言都是极为风雅的。 用的人多,这就供不应求了。 宫里的纸笺也不少,大多是两色和三色,如今能用上五色或者六色,那就跟宫外区分起来。 至于宫外的话,用上三四色是没有问题的。 不能越过宫里去,但是也能添上几个颜色,自然跟别人也不同了。 这纸笺的买卖看着不起眼,却是独一份的,价钱必然低不到哪里去。 康熙沉吟片刻道:“这买卖朕打算让拖尔弼来负责,毕竟在读书人那边,拖尔弼的名声也算是响当当的了。“ 万琉哈氏听得满头黑线,她这阿玛的名声确实响当当,不过是到处借书的名声,还真是一说大家都熟悉了。 不过她又疑惑道:“皇上,阿玛还领着官职,不好做这个买卖吧?” 满人都不让做买卖,更别提拖尔弼还是个官了。 李德全在轿子旁边跟着走,自然听见康熙跟万琉哈氏的话。 这会儿听见定嫔一问,他只觉得这位娘娘和家里人倒是相当本分的。 毕竟有林润在,康熙自然也明白底下人怎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万琉哈氏却全然不清楚的模样,估计家里压根也没走过这样的偏门。 如此老实人,康熙就更放心了。 他隐晦解释了几句,万琉哈氏一听就明白了。 拖尔弼是不能直接做这个买卖,但是可以让其他人来做。 不过家里确实没有收过门人,更没有投奔的商人。 毕竟就拖尔弼那个官职,别说油水,养活自己就紧巴巴的。 商人逐利,投奔来就为了利,跟着拖尔弼无利可图,谁会来呢? 见万琉哈氏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康熙就搂着她的肩膀笑道:“如今……可不一样了。” 毕竟因为万琉哈氏受宠的关系,拖尔弼也成了香饽饽,门槛都快给踩烂了,一个个恨不得倒贴来投奔。 拖尔弼正焦头烂额,沐休的时候都是闭门不见客,但是他得上值点卯,怎么都要出门,就躲不掉了。 他正头疼怎么婉拒这些人,康熙派人来传旨,愣是解决了自己的烦恼。 得了,拖尔弼想着自己也不用推脱,让人进来,然后选个靠谱的接过这个差事,他也能彻底摆脱了! 尤其在康熙这边过了明路,正大光明的买卖,他都不必担心东窗事发后会如何了! 但是这挑人方面,拖尔弼还是得谨慎。 毕竟那么多人,康熙会选了他做这个买卖,肯定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 要是选个不靠谱的,把这买卖给砸了,天子一怒不说,他还得连累宫里的女儿。 于是拖尔弼一改之前闭门不见客,出门也躲着走的情形,让门房给上门来的人都发了请帖,选了一个沐休的日子一起见。 万琉哈氏听着康熙的解释,才明白是怎么个操作。 这事算是拖尔弼领头,负责挑选适合的印刷工坊,最好是选一个既有印刷工坊又有门面的人家。 如此一来,印刷出来的纸笺就能自产自销了。 但是选人交给拖尔弼来决定,那么他能做的就不要太多的。 商人们看准这个商机,肯定会蜂拥而至,送上孝敬的必然也多,到时候拖尔弼是收还是不收呢? 不收吧,跟其他人就有点格格不入了,衬得别人好像钻进钱眼里一样。 收吧,被康熙知道了,指不定心里也不太痛快,觉得拖尔弼跟人同流合污了。 选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选个跟自己沾亲带故的,那就有点监守自盗了。 回头这人要是出什么问题,比如中饱私囊,然后质量不过关的话,那么拖尔弼哪怕没伸过手也要跟着倒霉了。 要是选个没能耐的,买卖没做起来,回头康熙问罪,拖尔弼还是得倒霉。 所以这人得选好,还得避嫌不选身边人,又得靠谱有能耐,万琉哈氏想到那个书痴阿玛真的能选对人吗? 她有点忧心忡忡,康熙低头一看万琉哈氏的脸色就猜出她的顾虑来。 可以说万琉哈氏这张脸真的是什么都藏不住,不过她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刻意藏住的意思。 康熙就笑着安抚她道:“放心,拖尔弼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傻。” 看他借书每次都能成功就知道了,能借到,还能跟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人借也能借到,证明为人还是不错。 拖尔弼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却还是会来事的人。 他就是有点不太上进,不然也不会一直停留在五品的官职上面。 这次之后,拖尔弼要是差事成了,康熙就有理由给他提一提了。 拖尔弼就是全副身心都在书上,对其他人不是很提的起劲来。 但是康熙这次吩咐,他是牢牢提着心。 一边让人发了请帖,但是在发之前,拖尔弼还是让人到处打听了一番,挑选的都是家中有印刷工坊,或者有这方面的关系,人品又没有问题的。 当然他能打听的就是表面上的,起码不至于人尽皆知那种的坏。 至于暗地里做过什么,拖尔弼就得再细细考察一番才行了。 这样见面的时候,他心里也有底,起码先筛选过一批人,余下的这些起码表面上大差不差的。 第30章 三更合一 拖尔弼的意思很明确,就是需要印刷工坊,没有这方面的商人就只能看下次有没机会了。 商人们有些暗地里扼腕,自家怎么就没弄个印刷工坊放着呢! 不过印刷工坊可不便宜,不说有手艺的工匠都是代代相传,很多都是家族圈养着的,就是颜料和雕版都相当烧钱。 而且拖尔弼要的还是彩印,工坊里能做到这个的就寥寥无几,大多是几代继承下来的印刷工坊了。 所以最后能收到帖子上门来的,就只有三家。 一家是品颜轩,一家是十生堂,一家是石竹斋。 三家尤为重视这次的差事,来的都是家主。 刚落座,他们都顾不上寒暄,就要介绍起自家的情况来。 拖尔弼抬起手,笑着示意几人不必着急:“这次事出紧急,因着是皇上仁慈,想着如今宫里已经出了多色纸笺,宫外的文人雅士也不少,就想着在外头也有工坊能多做一些。” 反正宫里出了多色纸笺,宫外肯定很快跟风。 与其让那些跟风的商人赚个盆满钵满,质量却未必有保证,康熙还不如派自己人率先跟宫外的工坊合作起来,那就皆大欢喜了。 康熙能大赚一笔,宫外的文人雅士也能用上漂亮的纸笺,商人们也能跟着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他也没有独食,与民争利,只是先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再说了,合作的商人也能获利,还利益颇丰,更是有朝廷这个大腿在,不挣钱简直不可能,只说挣得不要太多! 大家一起挣钱,你好我好大家好,商人们自然乐意,但是明面上就不能说得那么俗气了。 三家一听,顿时一个个摸着胡子不住点头,起身对着宫里的方向拱手行礼道:“皇上仁慈,又体恤我等,实在是万民之福。” 几人夸完,这才重新坐下,纷纷说工坊如今万事俱备,只要拖尔弼一声令下就能立刻开工。 拖尔弼让三人说了自家的情况,工坊的面积大小和工匠的数目都差不多。 都是百年家族了,手里头的资源也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都是几人自己说的,拖尔弼就听着,偶尔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挂着客气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满意还是不满意。 原本在来之前,三人还觉得拖尔弼是出了名的书痴,对做买卖的事肯定不擅长。 要么他就随意点一个合眼缘的人合作,要么就是听从身边人的建议。 所以三人在来之前,也卯着劲给拖尔弼的亲属和亲信送礼。 自然几人也不傻,直接送到家门口来,被康熙知道就不美了,觉得拖尔弼这事还没办成就公然受贿,到手的差事也得没了。 这不是巴结拖尔弼,而是害了他,甚至还可能丢了乌纱帽。 所以几人就另辟蹊径,从旁人开始出发,比如拖尔弼夫人的娘家人,比如拖尔弼的堂兄弟和叔辈等等。 又找到十分冠冕堂皇的借口上门,找的还是这几家人的友人。 哪知道他们派人上门,一个个却是拒不接受,有的甚至还直接闭门不见。 商人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对钱财毫不动心之人,一个就算了,还是一群! 不过他们反而觉得,拖尔弼的家族如此,本人的品性自然也是两袖清风的,所以一开始都没说钱,说的都是自家工坊的条件有多好。 把自家夸了又夸,拖尔弼听着顺耳就能选人了吧? 哪知道拖尔弼没那么好糊弄的,他听完后就道:“我只听着实在很难想象出来,不如这样,各位拿出自家工坊最好的纸笺来给我过目如何?” 毕竟夸是一回事,工坊的规模是一回事,各人有几代传承是一回事,最后要看的还是各家印刷的功夫如何了。 三家人还以为拖尔弼会很快选定一家,谁知道还要看样板。 不过他们还是早有准备的,自是带了来,如今只要拿出来摆在桌上就好。 三个锦盒,拖尔弼背过身让人打乱了顺序,示意三位在外头等着,自己先端详一番再说。 这样更为公平,毕竟拖尔弼让人打乱锦盒后,就不知道每个锦盒是属于谁家的。 三家人只好退了出去,在偏厅候着,丫鬟们送上热茶和点心,但是几人都没心思品茶吃用了,只焦急等待。 几人一退出去,拖尔弼端着很久的样子终于放松下来,笑眯眯把帘子后边藏着的夫人请了出来坐下。 “夫人刚才在里头看着,他们这三家人有哪家更好一些?” 他家夫人是八大姓氏的索绰罗,却是旁支的旁支,血缘偏远,家中平平。 不过索绰罗在经商上颇有些天赋,用紧巴巴的嫁妆愣是撑起了一府,还有余力攒下钱来让万琉哈氏能带进宫里去,实在难得。 拖尔弼心知这些年要不是自家夫人撑着,他也不可能自在借书看书,对夫人索绰罗很是敬重。 这次康熙派的差事,拖尔弼心里没底,对行商之事更是一知半解,于是就请出了自家夫人帮忙掌掌眼了。 索绰罗在后头听了一会,这时候也没外人,就说道:“老爷,我刚听着这几家人的工坊都差不多,工匠也是如此,只能看看做出来的纸笺如何了。” 两人就低头开始看起桌上锦盒里的纸笺,一个印的是青竹,确实足够文雅。 一个印的是梅花,用上了粉色,瞧着相当漂亮。 一个印的是山水图,甚至没用上彩色,只黑白二色。却能印出深浅,犹如真的水墨画一样。 索绰罗的目光落在最后这个水墨画纸笺上,看向身边人,拖尔弼不意外也看着这张纸笺。 两人下意识就做出同样的选择,拖尔弼就让夫人先回去后边,然后派人请了这个水墨画纸笺的主人过来。 来的是石竹斋的主家石岚,比起另外两家的主家年纪要小上许多,也就弱冠之年。 石竹斋原本的主家是石岚的父亲,身子骨一直十分硬朗,然而一场风寒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他算是临危受命,接管石竹斋没多久。 原本石竹斋的继承人是石岚的兄长,但是两年前大嫂病去,他的兄长郁郁寡欢,一年后也跟着去了。 石岚一直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儿子,不用继承家业,活得相当自在,之前在家闲着,偶尔帮着父兄跑跑腿而已,好不自在,。 一年前他临危受命,仓促中被父亲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 石岚从小确实耳濡目染,不至于对印刷一窍不通,但是十分熟悉就肯定不如父亲和兄长的。 父亲在去世之前想着自己身子还健朗,于是开始手把手教导石岚,却不如想象中那么着急。 哪里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他突然就去了,让石岚这个还是半吊子的人就尴尬了。 被叫进来后,石岚坐下就跟拖尔弼提起此事来,也没有隐瞒。 毕竟他匆忙继承家业才一年这件事,出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 刚才有另外两家的主家在,石岚不好说这个,如今只有他和拖尔弼,自然全盘托出。 拖尔弼有些意外,哪怕他早就得知这个消息,但是打听到是一回事,本人亲自主动说是另外一回事,对石岚的印象就更为不错了。 当然石岚说出了自己不足之处,也提到是石竹斋的长处来:“不瞒大人,石竹斋的工匠手艺极好,想必大人也是看到这张水墨画的纸笺。当初我看到的时候,只觉得十分惊艳。” 这是石竹斋的一个老工匠想出来的,石家对工匠们都十分宽和,而且他们只要有新想法都能试一试,主家们是相当欢迎。 若是做出好东西来,主家自然有赏。 所以工匠们只要一有空就努力琢磨,不像是别家那样,主家说什么才做什么。 虽然有些东西相当天马行空,根本做不出来,但凡能做出来却令人耳目一新。 石竹斋有镇店之宝的纸笺,但是石岚依旧拍板选了老工匠新做还没上架的,足见他有多惊艳和喜欢,而且相当大胆了。 拖尔弼也不意外,微微颔首道:“不错,这纸笺上的水墨画相当不同,若是能上别的颜色,那就更好了。” 他问清楚究竟只有一个老工匠能做这个,还是其他工匠也能做。 要只有一个人,哪怕有儿孙帮忙,人手还是太少了。 老工匠或许没想要藏私,愿意教导其他人上手,可是想教是一回事,其他人能不能学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石岚忙不迭道:“大人放心,石竹斋的工匠都会此技。” 当然石家也没有吝啬,叫那位做出水墨画纸笺的老工匠吃亏,赏了一大笔钱。 老工匠得了大笔奖励,自然欢喜。 其他被教导的人多了一门手艺,当然也不会嫉妒老工匠。 石竹斋因此多了很多会做水墨画纸笺的工匠,压根就不吃亏。 拖尔弼更是高看了石岚一眼,这真是一石三鸟了。 石家给了一笔钱,然后工匠们都没吃亏,反而是皆大欢喜。 拖尔弼定下了石竹斋做纸笺,自然得知会另外两家。 那两家说不失望是假的,却还是礼数足足的,准备告辞离开。 见状,拖尔弼就笑着安抚道:“两位也不必失望,听闻宫里还打算做其他新鲜的东西,自然还是有机会的。” 两家人明白他这是透了点消息来,以后只怕还有其他需要印刷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送走三家人,拖尔弼很快写折子让人送进宫里,告知康熙定下石竹斋,又把水墨画的纸笺放在里头,也给他过目。 康熙没想到拖尔弼的动作这么快,当天就定下了印刷工坊。 他收到折子看了看,自然也看到了那张水墨画的纸笺,明白拖尔弼为何会选这家石竹斋了。 除了拖尔弼派人打听,康熙当然也派人打听过一番,比拖尔弼打探的消息要更多。 他带着折子和纸笺到英华殿,不意外万琉哈氏在桌前埋头苦写。 万琉哈氏不但给康熙写初稿,还继续自己手里头修改填补那些算数著作的事,让自己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被陈女官提醒,她连忙起身去迎康熙。 康熙笑着把折子递给万琉哈氏道:“拖尔弼定下了石竹斋,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石岚固然经验不足,不过石竹斋几代经营下来,主家的品性不错,对底下的工匠更是宽容,相处融洽。 所以新主子临危上任,工匠们不但没有给石岚添堵,还给了他不少帮助。 有些石岚没能考虑到的地方,这些工匠都帮着做全了。 哪怕石岚是个傻子,石竹斋其实已经有了自己一套经营的模式,只要石岚不乱来,基本上就不容易倒了。 万琉哈氏没想到拖尔弼的效率这么高,转头就确定了一家印刷工坊。 她接过那张水墨画的纸笺,也能明白拖尔弼的选择。 无他,这水墨画层次分明,却只是个印刷的版画,足见石竹斋的工匠手艺之高了。 要是添上颜色,那就要更经验了,山水估计都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她可以想象得到,这纸笺一上架,估计很快就要卖空了! 万琉哈氏原本还担心拖尔弼能不能胜任,如今看着康熙颇为满意的神色,就笑着点头道:“看来石竹斋是个好的,这纸笺做着也极为用心。”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光是这层次分明的山水就得费不少功夫和技巧才能做到。 不少百年工坊都是按照以往的雕版来做,坏了就复制出一样的。 只要不乱改,他们的家业就不会倒,但也不会进一步就是了,固守家业还是可以的。 石家就不一样了,每代人都会做出不同的尝试,工坊的买卖是蒸蒸日上。 “我原本还担心阿玛只喜欢书,对这些买卖不擅长,如今瞧着还是能为皇上分忧的。” 康熙听着就笑道:“你也太小看你阿玛了,他只是不怎么上进罢了。正好这差事也能让他历练一番,别是闲着到处借书了。” 他扭头让人拟旨,拖尔弼正式提拔为三品官,晋为詹事府詹事。 詹事府原本是为太子所设的属官,不过太子如今还年幼,詹事府其实更多是为康熙直属。 三品的品级不算高,却因为不属于各部,直属康熙而身份超然。 在这个位子上只需要听康熙的命令,其他人的话都可以不必听从,也不必跟各部打交道,实在太适合拖尔弼了。 万琉哈氏连忙行礼谢恩,康熙扶着她起来,坐下后笑着道:“各营已经选好了人,打算过两天举办一场武比,确定这编号的顺序。” 闻言,万琉哈氏的双眼亮晶晶看着他,所以自己能去看吗? 康熙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道:“虽说他们比试是点到即止,不用武器,只赤手空拳,完全不见血也是不可能的……” 他想说万琉哈氏要是吓着就不好了,但是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万琉哈氏的时候,她在闪电雷鸣里忽然见到来人也是冷静自持的模样,丝毫没被吓到。 康熙怔忪一瞬,万琉哈氏就挨着过来小声问道:“皇上,我可以去看看吗?” 她心下想着见血怕什么,自己一个研究员,解剖是最擅长的,毕竟对照组的白老鼠也得亲自解剖来得出结论,根本没有有别人来帮忙。 所以晕血这件事是不存在的,如果有,一开始就进不了研究院,早就被剔除出去了。 见万琉哈氏满眼期待看着自己,康熙到底还是慢慢点了下头。 他心想到时候万琉哈氏要是害怕,自己让人放下帘子,然后搂着她安抚一番就是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万琉哈氏满心欢喜。 毕竟她来了之后就没出过宫,如今能出宫看比试还是很高兴的。 万琉哈氏也十分好奇,如今士兵的比试会不会能见着真功夫,甚至飞檐走壁那种? 不都说古人是人均会武功的,听闻康熙从小开始练武,刀剑和骑射都是一流。 他看着就不是满身肌肉,反而十分瘦削的模样。 然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还都是薄薄的一层肌肉,爆发力却十分惊人。 想到昨夜两人兴致不错,狠狠切磋了一番,万琉哈氏就有点脸红。 她得赶紧住脑,再想下去就儿童不宜了。 康熙低头看万琉哈氏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就连耳根都变得通红,不由好奇问道:“在想什么?” 万琉哈氏赶紧摇头道:“没、没想什么,就是想着其他人也会一起去看比试吗?” 康熙一看她就知道有所隐瞒,这通红的小脸不用问都知道想了什么,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万琉哈氏的腰侧。 她惊呼一声就浑身发软,直接倒在康熙怀里。 这是万琉哈氏最为敏感的地方,昨夜之后,这里就更加敏感了。 康熙搂着人哈哈大笑道:“她们胆子小,可不敢去看这个比试。” 言下之意,他除了带万琉哈氏之外就不打算带其他嫔妃了。 万琉哈氏趴在康熙的胸膛上,想着其他人知道后未必不想去。 昨儿万琉哈氏坐上了御辇和今儿她阿玛拖尔弼连跳两级,从五品晋为三品官,还成了詹事,两个消息在后宫一天就传遍了。 御辇这个走在路上,自然被看见了。 至于朝廷官员晋升之事,后宫素来是打听不到的。 但是最近这阵子后宫嫔妃正在兴头上,还一直派人去翰林院借书。 拖尔弼连跳两级,翰林院的人自然私下议论,也是十分震撼。 他们议论的时候有些忘我,去借书的太监一个个耳朵竖起来听了几句。 于是一来二去的,后宫嫔妃也知道此事了。 她们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但是一个个更想知道万琉哈氏究竟怎么做到的。 这才多久的功夫,万琉哈氏受宠爱的速度都快上天了,谁不好奇她究竟拿着什么厉害的秘籍? 但是万琉哈氏以前就不爱说话,跟后宫嫔妃也不怎么来往,住得还远,于是就没几个能说话的。 压根没说过话的嫔妃自然不好去重华宫,要是万琉哈氏见着人认不出来,那就尴尬了。 品级稍微高一点的,比如惠嫔也不好意思亲自来问。 最后重华宫就迎来了一位稀客,万琉哈氏听金桂说布贵人来了,还以为听错了:“她怎么突然来了?” 不管如何,来的就是客,她还是让人泡了茶,还让小厨房送点心过来。 布贵人被月莹领到前厅候着,正有点忐忑不安,担心万琉哈氏不会出来见她。 好在万琉哈氏还是那个好性子,也没有因为最近十分受宠的缘故就改变态度,看见布贵人还笑道:“你这也算是重华宫的第一位女客了。” 毕竟重华宫实在太偏,嫔妃想过来就不容易,更别提布贵人还不能坐轿子,估计是一路走过来的。 大老远走过来可不容易,想必她是有什么急事要说。 布贵人行礼后才重新坐下,抿着唇好一会才道:“我最近也去翰林院借书,只是书实在太多,不知道从何选起。想着定嫔娘娘爱书,我就厚脸皮来问一问最近可有推荐的书了。” 言下之意,她是来找万琉哈氏要书单,照着去翰林院借书的。 万琉哈氏一听倒是为难道:“我没去翰林院借过书,只看了送来的那一些,有几本游记倒是不错。” 她偏殿的书哪怕是誊抄本,康熙送的就不能随便给人。 不过誊抄本的话,在翰林院必然还有备份,想要借也能借到的。 万琉哈氏就说了几个书名,让陈女官写下,然后递给布贵人,回头布贵人带着这书单派人去翰林院直接借就好了。 布贵人拿着书单连连道谢,又小心翼翼问道:“如果我想看算数方面入门的书,该借什么呢?” 闻言,万琉哈氏总算明白过来了,布贵人特意来重华宫问书单,估计是清楚康熙喜爱算数,也想着能学一学。 哪怕她学不会太深奥的,起码入门的学一学,以后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见万琉哈氏沉默了下来,布贵人有些慌乱道:“我、我就是想看看,以后也能给格格说一说。要是定嫔娘娘觉得没有合适的,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她慌慌张张起身行礼就要离开,被万琉哈氏抬手拦下了:“别着急,我刚才就是想着什么书合适的。” 万琉哈氏回头让陈女官在布贵人的书单上又记了一本书,布贵人低下头再三道谢,这才离开了。 她这一走,陈女官自然也看出点端倪来了,皱眉说道:“主子,布贵人只怕是替其他娘娘过来打听消息的。” 顾名思义,布贵人就是个前锋,派出来试探万琉哈氏。 陈女官认认真真替自家主子分析,心里还是有点疑惑。 毕竟布贵人过来都没问什么,只要是书单,这就走了?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布贵人就是来不迷魂阵,让万琉哈氏放松警惕,还有后招? 万琉哈氏看了陈女官一眼,摇头道:“布贵人可能是被别人怂恿过来,不过她也是顺水推舟而已。” 布贵人刚才的眼神,确实是真的想要书单,也打算好好学一学,不管以后能不能用上,她就是想试着努力一下。 万琉哈氏也能理解布贵人,毕竟之前她跟原身两个都是被宠爱了一下下,很快就被康熙忘记了,同属是坐冷板凳的人。 如今万琉哈氏忽然起来了,布贵人自然有些坐不住,想要试一试,毕竟万一呢? 其他嫔妃知道布贵人请安的时候还能跟她聊上几句,于是就怂恿布贵人过来重华宫探探口风。 这正合布贵人的心思,估计她想来却没有借口,突然过来就太突兀了,这来的理由不就有了? 再就是布贵人提到她的女儿,之前万琉哈氏建议康熙给女儿们也请来女先生教学,想来康熙那么喜欢算数,必然会让人教导格格们也学习。 要是格格回去跟布贵人提起,她一问三不知,那就有点尴尬了。 布贵人估计想要学一学,起码大概知道一些,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连点皮毛都不清楚。 既然她有心要学,万琉哈氏也觉得挺好的,于是介绍给布贵人的书确实是入门中的入门,最是适合布贵人这样从头开始学的。 布贵人出了重华宫,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过来之前还担心万琉哈氏不见自己,见了也不会那么痛快说出书单来。 哪里想到布贵人酝酿了一肚子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万琉哈氏就毫不犹豫都说了,还把书单列得尤为详细,足见她对这些书的熟悉,必然是都看过的。 后宫不少嫔妃私下议论,都觉得定嫔的运气好。 布贵人却觉得定嫔只是一颗蒙尘的珍珠,总有一天会被皇帝发现,就是时间门的问题罢了。 如今她这般受宠,必然是因为皇上发现了定嫔的好。 哪怕布贵人心里对万琉哈氏不是不羡慕,也不是不妒忌,但是对定嫔实在也讨厌不起来,甚至是相当喜欢她的为人。 布贵人心里乱糟糟的,到底还是让宫女拿着书单去翰林院借书去了。 她这边拿了书单借了书,其他嫔妃纷纷来问。 布贵人也不藏私,让人都誊抄了一份书单给她们,至于要不要借,借了之后要不要看就是她们的事了。 嫔妃们当然要借,就是誊抄的书没那么多,最多就是三本,布贵人借走一本,就剩下两本,来借书的太监险些打起来。 最后还是翰林院这边看不下去,承诺会再誊抄几本出来,才算是消停了。 惠嫔听说翰林院的热闹,忍不住去跟荣嫔吐槽道:“这都什么事,我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嫔妃为了借书险些要打起来的。” 荣嫔听后笑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嫔妃们哪个不想自己多看书立刻成为才女呢?这书还是定嫔那边给的单子,想必也有皇上喜欢看的书。” 惠嫔一听顿时后悔自己的动作慢吞吞的,没能借上那些书。 她琢磨着让底下太监去翰林院给小吏多塞点银子,看能不能尽快誊抄,然后第一本就送到自己的延禧宫来! 跟惠嫔这样想的人不少,其他嫔妃是纷纷使出各种手段去翰林院要书。 一时之间门,翰林院成了后宫的香饽饽,小吏们光是荷包都收到手软。 他们心里既是高兴,却也惶恐。 毕竟收了荷包里的赏钱,小吏们就得通宵达旦来抄书,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万琉哈氏不知道翰林院那边的热闹,还在专心写书。 她昨天跟康熙讨论了一下,就接着往下写了。 万琉哈氏写得很专心,等写完一段抬起头来才发现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不由吓了一跳:“皇上来了怎的不叫我?” 康熙看着她笑道:“看你写得专心致志,就没叫你了。累了吧?也不必这么着急写。” 他握住万琉哈氏的右手,指头有点红,估计是长时间门握着毛笔的缘故。 自己的手被握住,万琉哈氏也不能继续写了,只得暂时放下,跟康熙提起布贵人过来要书单的事。 当然重华宫来了什么人,想必也瞒不过康熙的耳目。 别人告诉他是一回事,万琉哈氏亲自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康熙感觉万琉哈氏就没当他是外人,布贵人上门做客确实稀奇,却也不至于叫他多想。 倒是她实诚得很,一股脑就说了出来:“我想着布贵人是看格格们读书,自个要是一窍不通也不好,才会特意过来问我要了书单,不然以后跟格格都要说不上话了。” 万琉哈氏连书单都让陈女官拿出来给康熙看了,他看过后就明白确实是算数入门中的入门书,的确适合布贵人,甚至格格们经过女先生教导之后勉强也能看懂。 康熙点头道:“朕让女官教导的时候也添了算数课,布贵人也是有心了。” 他那么喜欢算数,钻研得也深,没道理儿女一点都不会,起码要知道一点皮毛才行。 不用说,格格们都要学算数,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小阿哥必然也要跟着学了。 万琉哈氏掐指一算,大阿哥如今七岁,放在后世算是一年级的学生,算数课学起来也还好。 二阿哥就是小太子今年才五岁,学简单的倒也无妨。 再往下三阿哥才两岁,还没上幼儿园,自然也还没开始学这个。 不过再过几年,估计他也要跟着上课了。 四阿哥就更小了,如今才周岁,都不知道会不会走。 万琉哈氏穿越过来后就没见过几个小阿哥,一来大阿哥和二阿哥要上课,住在阿哥所,平日请安跟嫔妃们不是一道的,压根就没机会见。 年纪小的小阿哥都住在生母的宫里被细心照顾着,寻常也不会出来乱逛。 加上秋冬天凉,年纪那么小的孩子们更不适合出门来溜达。 不过等春节宫宴的时候,万琉哈氏估计就能看见这几个小阿哥了。 她正胡思乱想,感觉手指被康熙又捏了捏,连忙回过神来。 康熙就漫不经心问道:“又在想什么,在朕面前还走神了?” 其他宫人听了颇有些兢兢战战,就怕皇帝发怒。 万琉哈氏却仿佛没察觉,笑着答道:“我想着快过年了,宜嫔是不是已经搬进慈宁宫去了?” 宜嫔也进预产期了,在这之前搬进慈宁宫也能提前适应一二,然后安安心心等着生孩子。 康熙点头道:“不错,昨儿宜嫔已经搬进慈宁宫去了,皇额娘尤为高兴。” 皇太后何止高兴,整个人精神奕奕,焕发出光彩来。 如此,康熙更是觉得宜嫔把孩子交给皇太后抚养的决定,确实做得对。 提及过年,康熙又笑道:“拖尔弼晋为三品官,过年的宫宴他也能参加了。” 以前拖尔弼只是个五品,还是各部的郎中,去宫宴是没有资格的。 如今他被提拔上来,又是三品詹事,自然能参加宫宴了。 万琉哈氏笑着点头,拖尔弼能参加过宫宴,当然会带着夫人一并来,她也能见到两人了。 不过只怕是匆匆见上一面罢了,万琉哈氏正好也不必派人出宫,直接把誊抄好的几本书作为春节礼物,亲自送给拖尔弼的。 闲谈了几句,她低下头打算继续誊抄,只是康熙却一直没放手。 万琉哈氏面露疑惑,只以为康熙今儿起了兴致有了谈兴,索性就放下,没打算继续写了,转而问道:“皇上等会不忙的话,不如来手谈一局?” 知道康熙喜欢跟自己对弈,她就笑着建议道。 见他点头,陈女官已经麻利挪开桌上的纸笔,摆上棋盘。 康熙心下满意地微微颔首,他看向万琉哈氏。 之前自己觉得多个人谈论算数,还是相当精通之人,着实不错。 但是次数多了,发现万琉哈氏对算数的兴趣和注意比对自己还多,康熙心里就有点不得劲了。 他这两天每次来,万琉哈氏都问自己后续的想法,要继续写这本书。 好像康熙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写完这本书一样。 他原本觉得万琉哈氏这样聪慧,只在后宫中难免有些寂寞无聊,有些事能忙活一下也不错。 哪知道她转眼就沉浸其中,眼里除了算数就快没有自己了。 康熙又看万琉哈氏用毛笔久了,指头都红了,更是怕她累着,拉着她的手就没放下。 两人坐在同一边,玩平日的围棋就不太合适。 万琉哈氏看康熙懒洋洋的样子,完全没有挪动的意思,于是就问道:“皇上,不如来下五子棋?” 相传这五子棋还是四千多年前的尧帝时期,比围棋还要早一些。 不管真假,民间门早就有五子棋,也传到宫里来。 因为简单容易上手,会下围棋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康熙也不意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拿起了黑子,万琉哈氏就执白子,两人就下起了五子棋。 这个没有围棋费神,他们一口气下了好几盘,万琉哈氏也没感觉多累人。 康熙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累着,别说继续写书,看书也不行,就在他身边坐着帮忙。 索性李德全让人抬了折子过来,康熙就让万琉哈氏帮着分门别类。 太监都是不识字的,李德全也不例外,他不可能帮着康熙分开折子。 当然内阁大臣已经把一些不重要,基本上只需要总结几句,写成单子给康熙过目,叫他看一眼知道就足够了。 特别重要的,早就在养心殿那边被康熙处理好了。 如今送来的大多是一些请安的折子,没什么重要内容。 虽然没什么紧要事,各地官员还是会给康熙写折子请安,或是写写那边的风土人情,或是说说当地的趣事,反正隐晦说自己多努力,当地的百姓过得有多好等等。 这些康熙就是空闲的时候看看,从芝麻小事里寻点乐趣。 当然,这小事里面可能也藏着别的东西,叫他能够看出来,所以康熙一直没有取消这个请安的折子。 他说是让万琉哈氏分门别类,其实也是给她找点事做,再跟康熙聊上两句。 康熙感觉有趣的,也会跟她说说。 比如江南总督上的折子,说是一个福建的商人带来一个红色的土疙瘩,长得很丑说是能吃的。 吃完后却十分不雅,虽说土疙瘩的味道还可以,着实叫人尴尬,江南总督只好婉拒了。 万琉哈氏一看,仔细看了这位江南总督折子里形容的土疙瘩,不由一怔:这不是红薯吗? 第31章 三更合一 红薯其实明朝末年的时候,福建一个叫陈振龙的商人在东南亚发现一种容易种植还产量大的作物,就是这个红薯了。 但是当地人看得很紧,也根本不做红薯的买卖。 最后陈振龙和他的儿子千辛万苦弄到一截红薯藤,混在绳索里面带回到福建去种出来。 留种后再种了一片,证实亩产不错,而且不挑土地。 恰逢当时福建大旱,陈振龙直接拿出红薯找到福建总督,在福建各地推广,才保住了不少人的性命。 福建百姓各家各户因此给陈振龙还供起了长生牌,陈家的子孙也带着红薯去各地推广。 这个给江南总督推广红薯叫陈川贵的人,姓陈,算了下时间,应该就是陈振龙好几代之后的孙子了。 江南作为粮仓,能种植的粮食不要太多,红薯这样虽然能果腹,味道也还可以,吃多了却会放屁,十分不雅。 江南的文人多,自然是受不了这个,于是陈家在这里想必吃了闭门羹。 江南总督也没当一回事,还把这个当做趣事写在折子里递到康熙这里来了。 康熙注意到万琉哈氏看着这本折子的手一顿,居然发起呆来,不由奇怪道:“怎么,这折子上有写什么古怪的?” 万琉哈氏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就是看着这位总督形容的土疙瘩,仿佛在哪里听说过。当年福建大旱,饿死之人却不多,听闻就是因为陈家拿出这个土疙瘩救下的。” 康熙听说这土疙瘩吃多了确实不雅,但是比起别的粮食就更容易种植,亩产高,饱腹感还强。 繁华之地,比如江南这样不缺粮食的地方,确实可种可不种。 但是除了江南之外很多土地并不都是适合耕种的平原,也不是很肥沃,粮食产量不高,偏偏天灾不少。 如果这土疙瘩真跟陈家说的那样,确实值得在其他地方种植。 万琉哈氏还道:“皇上,这土疙瘩还容易储存,放在地窖能储存很长一段时间不坏。晒干了也能放更久了,直接蒸着炒着吃也行,做成糕点也可以。” 她记得这红薯一直没得到大面积种植,直到乾隆的时候人口实在太多了,天灾也多,才开始种起来,实在可惜了。 如果一开始就能大面积种植,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 康熙吩咐李德全派人去把这种土疙瘩弄一些进宫来,一部分送去皇庄让人种下,明年看看这亩产多少。 他知道万琉哈氏素来过目不忘,想必在哪里看到了红薯的记录。 如果是真的,那又是大功一件了。 康熙看着身边的万琉哈氏,也不知道她究竟会给自己多少惊喜。 这红薯要真的亩产高容易种,还好保存,那么作为行军的粮草就很适合了。 平日的粮草还得烹煮,红薯只要生火之后扔进去,熟了扒拉出来就能吃,吃下后暖呼呼的,还能果腹。 行军路上吃口热的不容易,更别提是急行军的时候了。 康熙是御驾亲征过,很清楚行军路上士兵们有多难,对一种能果腹,味道还不错的粮食自然更好。 再就是听万琉哈氏的意思,这红薯还是甜的。 如今的糖还是用甘蔗来做,产量不高,而且手工制糖,稳定性也一般,所以算是半奢侈品,一般百姓根本买不起。 但是吃一点糖能让人更有力气,如果真的是亩产极大,那么士兵们都能分到一些。 士兵身强力壮,士气才会更足了。 万琉哈氏听着康熙徐徐道来,这红薯还没正式推广种植,他已经预定作为军粮,然后让士兵们吃饱后有力气去干架了。 至于红薯的那点缺点,对比好处来说,根本是无伤大雅。 她以为康熙会觉得江南总督险些浪费了一个粮食作物,难免会谴责,却发现他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万琉哈氏眼底的困惑太明显了,康熙就笑着解释道:“身处在江南,他确实看不见其他,这也无可厚非。” 如果江南总督能跟康熙想的那样,他就不止是总督了。 他的格局就在那里,比如一个人站在半山腰,其他人却怪责他没能看得更高更远,这不是为难人吗? 当然这位总督家底不错,从小就没吃过苦头,家里应有尽有,吃用都是相当好的,自然看不上这红薯了。 毕竟对这样出身的人家来说,面子比什么都要重要。 红薯又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美味,用得着拿面子去换吗? 想想他宴请的时候上一道红薯,然后人人吃过后来个氨气大聚会,那就太上头了。 光是想了一下,万琉哈氏也忍不住有点好笑。 不过这都是因为出身好,又从来没饿过肚子,才能把面子看得比命还大。 真饿着肚子,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说什么面子,自然小命更重要啊! 在康熙看来,只要红薯能吃,能让人活下去,甚至味道不错还能果腹,不像观音土那样吃下是有饱腹的感觉,吃多一点就要命,那就很值得种植了。 因为他提起红薯的甜味,万琉哈氏就想到如今用甘蔗制糖,接而想到了另外一种制糖的作物,那就是甜菜。 甜菜其实是西洋人快三百年后才传进来的作物,这时候国内自然是没有的。 既然万琉哈氏想起来了,那干嘛还被动等西洋人传进来,主动抢回来,啊不,主动找西洋人弄一点回来种不就好了? 而且西洋人这时候还没发现甜菜能够制糖,先抢过来做出的白糖再高价卖给他们。 不卖也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下,馋死他们! 她担心有人听见,凑过来挨着康熙的耳朵小声把甜菜的事说了。 万琉哈氏凑得很近,带着暖意的气息让康熙的耳朵有些痒痒的。 他也不探究万琉哈氏这脑瓜子到底看了多少又记下多少好东西,这会儿听见后,双眼不由微微一亮。 他低头看着万琉哈氏灵动的目光,立刻就明白她的心思。 好东西自然要赶紧弄到手,然后种起来啊! 康熙沉吟一会就道:“正好南怀仁派人运送彩色玻璃回去西洋,叫他的人带回来这个甜菜就好了。” 万琉哈氏感觉这位南大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这不,出手彩色玻璃的事交给他,这找甜菜的事也是交给南怀仁了。 担心南怀仁派去的人在西洋找不到甜菜,毕竟人家未必叫这个名字,又没见过,简直是抓瞎。 总不能他们到处去问,什么菜能用来制糖,怎么可能打听得到? 而且甜菜叫菜,其实不是绿色的,长得也不像平常的青菜,反而长得很像萝卜,还是红色的。 让万琉哈氏画画就太难了,好在她不会,但是康熙擅长啊! 康熙吩咐李德全把纸笔都准备好,他按照万琉哈氏说的开始勾画起来。 她只见康熙毛笔勾勒,换上朱笔,没多久就把自己形容的甜菜画了出来。 再添了一些颜色,这甜菜简直栩栩如生了。 万琉哈氏满脸惊喜道:“皇上的画技极好,转眼间就画出来了。” 李德全在旁边磨墨,听见这话脑袋忍不住低下去,才能遮掩住自己眼底的惊讶。 毕竟康熙平日画的都是山水花鸟,还是第一次画菜,又是一个像萝卜的菜,实在太接地气了,偏偏定嫔这么一夸,那就更奇怪了。 万琉哈氏说完感觉有一点不妥,好在康熙也不在意,反倒觉得她是在真心夸。 看她拿着画满脸惊讶的模样,就知道只寥寥描述几句,康熙就画了个十成十,确实叫万琉哈氏满心佩服。 倒也不必康熙亲自多画几幅,李德全自然会带着这幅画去翰林院找人帮忙仿画几幅。 对擅画的人来说,这么个像萝卜的东西实在没什么难度,半个时辰就能仿上好几幅了。 除了交给南怀仁之外,康熙也不只指望他,还让人送去给其他大海商。 反正出得起价钱,海商就能给他找回来。 谁也不知道宫里怎么忽然想要这个,但是价钱那必然不会低,北边的港口如今松动了几分,海商们自然愿意卖个好,指不定以后南边的海禁也放开了,他们就能第一个收到消息然后能最快分一杯羹了。 康熙感觉自己来重华宫不过一下午的功夫,愣是完成了好几件事。 原本他就是来坐坐,打算跟万琉哈氏耳鬓厮磨轻松一会,怎么到头来办了不少公事? 只能说万琉哈氏平日看的多,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还是两人闲聊的时候不知不觉想起来不少。 康熙寻思着以后他得多来几次,跟她天南地北多聊一些,指不定叫万琉哈氏再多想一些事来。 比如彩色玻璃,一部分给南怀仁让熟悉的海商送回去西洋那边卖。 当然给的很少一部分,算是打头阵试试水。 按照万琉哈氏的意思,那就是用来宣传的。 好酒不怕巷子深,但是等人发现也太慢了,她从来不是被动的人,正巧康熙也不是,索性主动出击了。 没必要让海商垄断,而是让西洋那边知道,他们这边有好东西呢! 除了海商之外,贵族们其实也豢养了私卫,直接派人出海过来采买,那就没有中间商的差价,还能买到更多更好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首先,也得让他们知道好东西在哪里。 反正贵族们缺什么就是不缺钱,万琉哈氏当然不放过他们这些肥羊了。 另外康熙在北边港口让人建起了拍卖行,就在港口不远处,海商来往也方便。 而且他们不必非要进城,一来路程短省时间,二来也减轻了城里的压力。 不然海商鱼龙混杂,谁知道是来买东西还是来打听消息,或者索性是海盗假扮的呢? 与其慢慢查证他们的身份,耽误时间,还不如索性把人圈在港口那一带。 他们不需要反复被盘查,采买东西更方便,海商自然乐意。 港口这边不必提着脑袋来查这些人的身份,出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内城,能轻松不少。 只需要拍卖行那边派人守着,免得钱还没给就给人抢了。 黑吃黑这个不少见,在自己的底盘里被黑成黑,康熙的脸面往哪里搁? 所以拍卖行明面上有护卫,暗地里也有,就是为了防止有些海商只打算干一票买卖,抢着就跑。 至于海商们互相抢这个问题,康熙就不管了。 反正拍卖行的东西,只要出去了,出什么事他们一概不负责。 海商没能护住自个的东西,跟拍卖行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一手够黑,偏偏海商还不能有意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比平日更小心。 带着护卫来的他们感觉还不放心,派人去城里雇镖局的人一路从拍卖行护着上船,等船开之后才算是结束。 这就让不少镖局看到了商机,连夜从各地派一部分人上来,直接蹲在港口等生意上门。 海商为了保命保货物,比谁都大方,镖局赚了盆满钵满,也算是周边连带的生意了。 另外港口的海商得住得吃啊,也有人机灵,找到海关的人,打算在附近建客栈和酒楼。 万琉哈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她只提议了拍卖行,康熙底下的人就把其他都补全了。 她更深切感受到康熙所说的,很多事不必亲力亲为,底下人为了表现就必然会把其他都补齐了,压根都不需要康熙操心。 万琉哈氏就笑着道:“皇上的人真是能干,如此一来拍卖行很快就能开了,就是不知道玻璃工坊做得那边如何了。” 万事俱备就差拍卖的货物了,别是拍卖行做好了,周边的客栈和酒楼都建起来了,海商陆陆续续都到了,偏偏要拍卖的玻璃制品却没做几个,那就尴尬了。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两天已经派李德全亲自去问了问。 高昌是个靠谱的,因为张应手把手教导,很快就熟悉了工坊的流程,跟工匠们也很快熟络了。 得知玻璃器皿上染料后很难做得大,高昌当机立断就让工匠做小的,却要精巧漂亮。 而且每一样同样式的玻璃器皿做几套下来,选出最好的,其他直接砸掉融了做别的。 这样不会浪费,又是独一份,能卖上大价钱。 高昌跟张应的行事不一样,张应因为在工坊呆得久,对流程颇为熟悉,也喜欢指点工匠们。 但是高昌刚来,对工坊并不特别熟悉,为人沉默,只让工匠随意做,做得好有赏,压根就不指手画脚。 没有他在旁边盯着还指点,听闻又有赏钱,工匠们简直不吃不喝来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中一个工匠还自发创造了一套高山玻璃茶盏。 就是在杯子底下有一层跟高山一样起伏的玻璃,倒下酒水后,侧面看着仿佛是染上了一层雪的山壑,极为漂亮。 康熙示意李德全去把这套高山茶盏送了来,万琉哈氏看着,心里不由感慨工匠们果然厉害,竟然提前做出这样的玻璃器皿来。 而且工匠还把玻璃的色度调整了一番,更为明亮透明。 虽然暂时还不是全透明的,却已经很稀少了。 见万琉哈氏爱不释手拿着茶盏,康熙就笑道:“既是喜欢,不如你留下这一套就是了。” 她听着一愣,摇头道:“皇上,这不是要给拍卖行当压轴的,我留下了,压轴岂不是没了?而且我这茶盏并不少,青花瓷就有许多。” 万琉哈氏就一张嘴,加上康熙能用几个茶盏,没必要把这个能换大价钱的一套玻璃茶盏留下。 想想这套茶盏一出,肯定惊为天人,能卖上一个天价! 就如此留在她这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康熙看万琉哈氏十分肉疼的样子,感觉这看的不是茶盏,而是亮晶晶的金子一样,眼睛都快发光了,他就有点哭笑不得。 在康熙看来,这一套茶盏算什么,万琉哈氏喜欢就留着用了。 国库缺钱,却也不至于缺了她这么一套茶盏换来的银钱。 他就无奈道:“玻璃工坊那边烧了好几套玻璃器皿,你只留下一套也无妨。” 在康熙看来,玻璃工坊做得最好的也就这一套了,要留给万琉哈氏的,自然也该是最好的。 见她还一副心疼的模样,康熙又笑道:“除了玻璃工坊,另外新的瓷器也做出来了。朕瞧着还可以,也能一并送去拍卖行。” 不必他吩咐,康熙只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就赶紧让人把新烧的瓷器送了上来。 好歹这转移了万琉哈氏的注意力,李德全跟旁边的金桂使眼色,后者立刻会意,麻溜上前把那套高山玻璃茶盏收下,送去库房了。 万琉哈氏哪里能看不到金桂的动作,不过那套玻璃茶盏她确实喜欢,康熙特地让人送来,估计就是打算留下送给自己的意思。 康熙那么有心,她也不好一直拒绝。 毕竟他看着好东西就念着自己,玻璃工坊那边出了好东西,立刻就让人带过来送给她,万琉哈氏也不能辜负了康熙这片心。 她心情不错,难得还跟康熙开起了玩笑来:“皇上把工坊的好东西一件件送过来给我看,要是我这看着什么都喜欢,全都留下,拍卖会那边可就没什么能上的了。” 康熙听着也笑道:“这有什么,你喜欢就留着,工坊那边多做一些就是了。” 工坊那边不管玻璃器皿还是瓷器,自然送来的都是最好的,余下那些康熙看不上,算得是次一等的东西,那不可能送过来给万琉哈氏看到。 所以她喜欢就全部留下,康熙也无所谓,拍卖会那边还是有货物能上,万琉哈氏压根就不必操心的。 康熙还以为她真看上送来的东西,挥挥手就让重华宫的宫女把东西全收了下来,吓得万琉哈氏赶紧拦着道:“皇上,我这是开玩笑呢,可不能真的全留下来了。” 闻言,他不以为然道:“重华宫还是空了一些,这些你要用不上,当做摆件放着就挺好看的。” 反正康熙都让人留下了,当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东西还真全留下来了。 万琉哈氏见他如此大方,心里暖暖的,也忍不住道:“皇上把这些好东西全留在这里了,就该自个留着才是。” 康熙听得笑笑道:“朕那边的好东西多着呢,架子都要放不下,倒是你这里才是太空荡了一些,回头朕让人开了库房,再送一些摆件来。” 她环顾一周,没感觉重华宫哪里空荡了。 毕竟每个寝宫该有的摆件还是有的,架子上放了不少,要真是全空着,内务府哪怕克扣,都不敢克扣在明面上,尤其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方。 康熙之前没太留意四周,如今发现了,开始有点嫌弃重华宫的摆件太平常了一些,打算回头在私库看看,列个单子让人送一些过来摆上。 万琉哈氏还以为他送几件充门面的摆件而已,也就没拒绝。 回头等李德全带着一群太监,浩浩荡荡抬着十几个箱子过来,她就真是目瞪口呆。 原本架子上的摆件还全撤下来,换上箱子里的,这也是后话了。 这会儿万琉哈氏还不知道,笑眯眯跟康熙谢恩。 打了个岔,康熙很快又回到拍卖行上:“周边那些客栈和酒楼建得很快,该是再过几天功夫就差不多了。货物也准备好了,拍卖会也能提上日程。” 万琉哈氏一听,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小声说道:“皇上,那些酒楼和客栈最是消息灵通的地方,若是留下一些耳目在,想必能知道不少消息,也能防范于未然。” 要是有异心的人进来了,伪装得十分完美,在就寝的时候指不定会露出一点端倪来。 要是酒楼或者客栈里有自己人,这就好办了。 甚至那些护着货物的镖师,如果里头也有那么一两个是自己人,得知货物的消息,那就更妥当了。 康熙深深看了万琉哈氏一眼,笑着颔首道:“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 不用说,她又跟康熙想到一块了。 康熙已经派人去布置了,没料到万琉哈氏只听他提了一嘴,立刻就想到这一点,着实是心有灵犀。 万琉哈氏听着康熙已经动手,也就笑笑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到,我在皇上面前也算是班门弄斧了。” 康熙搂着她笑了笑道:“你这算什么班门弄斧,真是替朕着想才是。内阁那么几个大臣,要是谁都跟你一样聪慧就好了。” 都不必他说,底下人就能想到这个去。 可惜到头来,还是要康熙去吩咐,如今就只有万琉哈氏跟他想到一块,自己难免有点失望。 不过康熙这失望来得快,消失得快,毕竟他心里明白,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万琉哈氏,想要其他人跟她一样实在太奢望了一些,于是心情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他这一平复,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有点古怪,示意李德全道:“把朕留在桌上最上面的那本折子送过来。” 万琉哈氏还奇怪,康熙怎么突然要送折子过来,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批复吗? 等折子一到,居然只有一本,然后康熙转手就塞到她手里。 见状,万琉哈氏拿着折子整个人都有点懵。 康熙示意道:“这是拖尔弼递上来的折子,你来看看。” 既是她阿玛的折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康熙才会给自己看的。 于是万琉哈氏就打开了折子,忽然一个东西掉了下来,她捡起来一看,脸色也呆滞了,这居然是一张大额的银票。 上面的数字她数了数,数目还不小。 拖尔弼这是抄谁家了,还是抢钱庄了? 毕竟真的把他们一家卖了,都未必有这么多钱! 万琉哈氏拿着银票的手都有点哆嗦了,拖尔弼不会刚晋升就犯事了吧? 看她脸色都有点白,明显被吓着了,康熙搂着人连忙解释道:“别担心,你先看看折子上写的。算了,看你都被吓着了,朕就给你说说,这是印刷工坊那边给拖尔弼的孝敬。” 他是知道办事的官吏,底下的商人大多会送上孝敬。 只要不过分,康熙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臣子把孝敬直接送上的,还是夹在折子里头。 天知道康熙看到折子里的银票,表情第一次难得有点空白,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 万琉哈氏光是想想,觉得有点好笑又是无奈,只能解释道:“阿玛以前就是个五品官,家里也不算富裕,过得紧巴巴的,恐怕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着实吓着了,就赶紧给皇上送来了。” 反正拖尔弼不敢收,那就直接送给皇帝算了。 她低头大略扫了一眼折子,拖尔弼也是这个意思。 他冷不丁收到这么多银钱,听闻大家都是收孝敬的,不收就不合群了。 但是那么多孝敬,拖尔弼根本没见过,更加不敢收,思来想去索性把这钱上交给康熙了。 康熙无奈道:“那个石岚年纪轻,刚接手印刷作坊,对人情世故也是不太清楚。” 别人确实给孝敬,但是谁会给那么多。 拖尔弼也是个没经验的,毕竟之前就是个没油水的官职,压根不会有人送孝敬,于是看见这么多就快吓死了,还不敢不收。 这事换做别人,可能就顺势收下了。 换成老实过头的拖尔弼,康熙看着怎么有点想笑? 他确实也笑了,对万琉哈氏道:“拖尔弼这迷糊的劲头,倒是跟你相似。” 有能力的臣子,康熙自然是喜欢的,但是却不喜欢自作聪明又贪心不足。 詹事这个职位说大不大,如今却是代表太子的脸面,也是皇帝底下直属。 这诱惑就要更多了,而且御史也会紧紧盯着。 要是拖尔弼前脚这才被康熙提拔,后脚就收了一大堆的孝敬中饱私囊,御史们不组团喷康熙才奇怪了! 万琉哈氏感觉拖尔弼确实是书呆子了,但是呆也有呆的好处,看着康熙也没有问罪的意思,嘴角一直弯着,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低头看着左手的折子和右手的银票,忍不住问道:“皇上,可是这个要怎么办,是让阿玛退回去给印刷作坊吗?” 但是拖尔弼收下孝敬可能有人看见,他退回去就没人看到,那御史早朝的时候组团弹劾他,那就冤枉极了。 就是拖尔弼把银票夹在折子里面,也没几个人知道。 除了养心殿伺候的李德全,也就康熙知晓了。 总不能让康熙大张旗鼓跟御史们说,拖尔弼确实收了一大笔孝敬,不过都孝敬给他了? 起了这个头,以后那些收孝敬的官吏是要上交呢还是上交呢? 他们以后是收,还是不收啊? 康熙之前只是默许,大家还偷偷摸摸的来,要是他点头承认了,那些官吏还不光明正大收上许多了? 商人们是有钱,却也经不住这么剥皮式的孝敬了。 但是拖尔弼也不能把孝敬大张旗鼓退回去,那就要得罪其他同僚了。 万琉哈氏皱着眉头琢磨这事,康熙一看就知道她在苦恼什么,好笑道:“朕之前就想着商户托官吏办事,给点孝敬也无妨。只是要出什么事,这官吏就推得一干二净,全推到商户身上,着实是个无本买卖了。” 要真是商户出了差错,那也无可厚非,如果是官吏的问题呢? “差事没办好,随意推给商户就了结,自个什么事都没有。孝敬是进口袋了,事情却没办成。” 康熙指尖点了点桌面,又说道:“朕琢磨着不如这样,收了孝敬,以后就是跟商户连带的关系了。商户出了错,朕不问商户的事,只拿这官吏问罪。” 官吏想要只收钱不办事,或者没办成事找商户当替罪羔羊,他都不会允许的。 万琉哈氏深以为然,这样一来,官吏在挑选商户的时候就会更用心和谨慎了。 毕竟这关乎自己的乌纱帽,要商户出什么问题,他们就要跟着倒霉。 都不必别人,他们就会牢牢紧盯着这商户,生怕出什么意外,倒是会让事情更顺利一些。 再就是康熙下命禁止给孝敬,底下人还是会偷偷摸摸的,索性放在明面上,设定了一条线。 超过商户利润的一成,官吏就需要交重税。 至于说这些官吏会不会遮遮掩掩,对外宣称是一成,收的却未必那么少,就为了逃-税。 万琉哈氏觉得要是利润不多,那一成也不多,实在没必要逃,被人发现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多的话,这一成就不少,真能瞒得住吗? 从商户到官吏,中间多少人在,不可能真能瞒得死死的。 真能瞒住一时,也不可能瞒住一世了。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让人拟旨。 不过暂时也只从京官开始,毕竟其他地方官算是天高皇帝远,管起来不容易,但是京官的权力也要更大,收孝敬的次数也要更多了。 等康熙第二天在早朝的时候一提,户部尚书二话不说就出来赞同。 他心里的小人搓着双手,自从那位庶妃万琉哈氏晋为定嫔之后,不知道出了多少好主意,增补国库的办法是一个接一个。 户部尚书琢磨着这会不会又是那位定嫔娘娘的主意,这主意简直棒呆了! 这个孝敬的钱要是超过一成收税,哪怕每次不多,积累起来就不是小数目。 户部尚书都巴不得派人每天去盯着京官们,看看从谁那里能扒拉出税钱来! 他环顾一周,嘿嘿一笑,吓得其他大臣忍不住缩脖子。 乖乖,这户部尚书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了! 康熙也明白户部尚书这几年实在太苦了,各处征战都需要钱,国库原本就不算特别丰盈,户部尚书愁得茶饭不思,头发都掉了不少,恨不能一文钱掰开两半花。 如今各路挣钱的办法都在路上了,户部尚书能不高兴吗? 他估计恨不得自己操刀,去各家看看能不能挤出点钱来! 万琉哈氏不知道户部尚书误会了,把这个功劳放在自己身上。 她只觉得康熙这办法简直一石二鸟,一来补充了国库,毕竟这个税收不多,蚊子肉再少也是肉,能积少成多! 二来也遏制了官吏们借着收孝敬,却是大肆敛财了。 万琉哈氏想着这些官吏要是乖乖交税就算了,要是康熙才下命,他们还偷偷收上许多。 估摸着康熙也不会客气,毕竟就差一个杀鸡儆猴的人来震慑一番了。 当然康熙也没把官吏逼得太紧,这旨意一下,却是明年开始。 大臣们只觉得康熙仁慈,更是感激涕零,起码他们今年收的孝敬不用交税,能保住了。 拖尔弼得到消息,立刻派人把石岚请到家里来,把之前给的银票还了回去。 这当然是康熙派人送回来的,他一拿到就感觉烫手,这会儿赶紧塞回给石岚,又把康熙的新旨意给说了。 石岚会意,他虽然年轻,但是却不傻。 他把孝敬一送,回头隐晦跟别人打听,就明白自己送多了。 但是石岚又不好直接要回来,如今好了,拖尔弼还给了他。 于是石岚就带着这银票回去,转头又送了一笔很小的银票过来,拖尔弼这才重新收下。 石岚还十分识趣,转身就设宴招待了其他商户们,在席面上对康熙感恩戴德,只道皇上体恤他等商户。 不然每年光是孝敬,就真的逼死不少小商户了。 他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心狠一点的官吏压根不管商户死活,一个个狮子张大口反复要孝敬,把家底掏空了也未必能填得住官吏们的胃口。 如今好了,康熙直接画了一条线,压住了那些官吏的贪婪,也让商户们能稍微喘口气了。 其他人深以为然,一起对着皇宫的方向跪拜着痛哭流泪。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一起破产了,怎的哭得都快晕厥过去? 反正石岚这一手,也隐晦告诉其他人,他之前经验不足给的孝敬多了,但是拖尔弼已经退了回来。 他按照规定的数目再给了一回,这样就不必拖尔弼出面解释,御史也不会找拖尔弼的麻烦了。 第32章 三更合一 石岚出手够快,消息传得就更快了,愣是拦下了想要组团出动的御史们。 御史连夜写的折子没能送上去,顿时心里有点遗憾。 不过康熙新提拔的这位詹事是那位最近十分受宠的定嫔的亲阿玛,原本还以为借着裙带关系起来就要作威作福,看来还是个乖觉的。 也是,拖尔弼刚被提拔起来就安耐不住,那也太着急了一点。 朝廷里的聪明人,比如户部尚书和李光地想到康熙这道旨意挪到明年才开始,分明就是要护着拖尔弼。 明年才开始,那石岚给他的孝敬就不用交税了。 拖尔弼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被御史们组团狂喷,这会儿他就接到康熙派的第二个差事。 康熙自然在宫里也跟万琉哈氏先提起道:“朕打算让拖尔弼暂时负责拍卖行那边的事宜。” 万琉哈氏听得一愣,想到那个书呆子阿玛,忍不住问道:“皇上,阿玛对拍卖行的事并不清楚,贸贸然去负责这个会不会办砸了?没能给皇上分忧还添麻烦,那就不妥了。” 要是别人听见这个差事,只怕恨不得替拖尔弼立刻接下。毕竟拍卖行的差事几乎就差临门一脚,之后都是收获,油水必然多。 她却不一样,第一时间是怕拖尔弼办砸了差事,坏了康熙的好事。 康熙搂着万琉哈氏笑道:“放心,朕让户部侍郎和拖尔弼一起办此事。” 万琉哈氏听说还有户部侍郎,不是阿玛一个人负责,顿时放心了。 拖尔弼得到消息,是被户部尚书请过去的时候知道的。 户部侍郎王谈也在,见到拖尔弼还起身行礼。 拖尔弼赶紧回礼,毕竟人家就是客气,户部侍郎却是正二品,比自己的品级要高。 然后他又给户部尚书行礼,尚书可是从一品。 户部尚书请拖尔弼坐下,笑眯眯道:“詹事不必多礼,此事紧要,皇上急着这几天让拍卖行开门,有些事得好好定下来才行。” 说是户部侍郎协办,其实就是户部协办了,户部尚书自然都是清楚的。 原本户部侍郎去跟拖尔弼详细说一说就足够了,不过因为詹事是皇帝直属,拖尔弼又是定嫔的亲阿玛,户部尚书自然给几分薄面,特地把人请过来,亲自说明一番。 拖尔弼听了一会,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问道:“拍卖行如此重要之事,我之前并不清楚,要是耽误事就不好了,要不……” 要不他去跟康熙说说,这事自己就不掺和了吧! 户部尚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过上赶着要差事,就没见过往外推的,于是安抚道:“詹事不必担心,此事户部协办,皇上想必看定嫔娘娘的算数学得极好,琢磨着詹事的算数也不差,接手拍卖行的事最为适合。” 这话拖尔弼已经听了不止一回,自家女儿的算数究竟有多好,怎么满朝文武都夸赞? 他不清楚,却不好说什么,免得多说多错,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就不好了。 于是拖尔弼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把拍卖行的事牢牢记住,免得之后出差错。 户部尚书说得十分清楚,还让人列了一份单子,让拖尔弼拿着看,也能记得更加深刻。 这事自然是户部尚书特地交代的,不做谁也挑不出错来,拖尔弼收下后郑重道谢。 拍卖行的事交给两人负责,却也不需要两人特地赶去,自是底下有人能帮着跑腿办事。 他们只需要在京城这边看着点儿,随时搜集消息给宫里禀报消息就行了。 拖尔弼松口气,起身要告辞,户部侍郎王谈却亲自送他出去。 他有点受宠若惊,王谈一边走一边笑着道:“早就听说过詹事了,只是一直没有打交道的机会。之前听闻定嫔娘娘的算数尤为厉害,而且还替皇上整理算数的笔迹。” 等到了门口,王谈从怀里拿出一叠纸,有些不好意思道:“想着定嫔娘娘的算数如此厉害,詹事想必更好,我有一些疑问许久无法解开,想要詹事帮忙一二。” 拖尔弼茫然接过他手里的一叠纸,在王谈期许的目光里只好带着回去詹事府。 詹事府除了詹事之外,还有少詹事一人,府丞两人。 少詹事是正四品,府丞则是正六品了。 如今的少詹事叫林明,算的上是詹事的佐官。 拖尔弼被户部尚书召见的事,林明是知道的,这会儿见他回来连忙起身。 拖尔弼摆摆手,拿着手里的一叠纸进去里面属于他办公的房间。 他坐下扫了两眼,很快怔住了。 还以为户部侍郎给的什么,居然是算数题。 拖尔弼看的书多,也很杂,对算数书也是看过的。 毕竟当今皇上喜欢算数不是什么秘密了,底下的臣子或多或少都会一点。 聪慧勤勉一点的,就学得多一点深一些。 没什么悟性的,起码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一点皮毛都不会。 拖尔弼自认他看的算数书不少,知道的不算是皮毛了,看着纸上写的题目。 他略微一思索,提笔计算了一番,很快就写了出来。 刚开始的题目比较简单,拖尔弼不费什么劲。 越到后边,这题目就越来越难了。 拖尔弼解题的动作就越来越慢,还感觉有点头疼。 他写了好一会忽然抬起头松快一下,忽然就有些茫然。 自己为什么拿着户部侍郎的算数题目,提笔就开始做起来了? 而且看这些题目还是精心安排过的,从易到难。 拖尔弼皱了下眉头,就见林明拿着文书过来,是关于拍卖行的,底下人需要詹事过目。 闻言,拖尔弼只让林明放下。 林明放下文书的时候,扫到桌上被拖尔弼摆在一边的几页纸,上面写着算数题目,不由双眼一亮:“大人,下官那边也有两道题目实在解不出来,可否帮忙解惑一二?” 拖尔弼是想拒绝了,但是对上林明亮晶晶又带着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实在说不出口了。 见他犹豫,但是并没有立刻拒绝,林明麻溜回去自己的地方把两页纸送了过来:“大人,就只有这些。大人事忙,这些不急,哪天空闲了再帮忙看看就好。” 林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拖尔弼就只好点头,让他把题目放下。 看拖尔弼点头,林明欢天喜地放下题目就告退了。 拖尔弼翻了翻林明的题目,第一页还算简单,后边第二页就难了,但是他隐约记得家中有两本藏书就关于后边这个题目的,回去看看也能解出来。 于是他就放松下来,想着回家看看书也能解出来的,就先把文书处理好了,然后带着一叠纸回家。 拖尔弼平日回家后也是直奔藏书阁,他的夫人索绰罗都见怪不怪了。 今儿却见他眉头紧锁,盯着手里的书有点苦大深仇的样子,索绰罗就有点奇怪问道:“怎么,老爷可是遇到难处了?” 拖尔弼这人爱书,对书之外的事其实不是很放在心上。 这次突然晋升,他从起初的惊讶到如今已经颇为淡然了。 成亲这么多年来,索绰罗除了万琉哈氏刚要进宫,拖尔弼发愁手里银钱不够多的时候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来。 拖尔弼见是自家夫人送了热茶来,就拉着她坐下才叹道:“娘娘在宫里如今被皇上看中,她这算数极好的事不知道怎的在朝堂也传了个遍。我今儿上差,被户部侍郎和底下的少詹事都塞了几页算数的题目来。” 索绰罗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闻后不由笑了笑,满脸骄傲道:“这不是娘娘太厉害,叫前朝的大臣们都敬佩不已吗?你之前提起的时候满脸得意,如今怎的开始发愁了?” 拖尔弼指着桌上已经解开的大半题目说道:“我确实为娘娘感到骄傲,就是看这送来的题目从深到浅都有,就明白是同僚们在试探我呢。” “要我解不开这些,未免要给娘娘丢脸。但是我对算数着实不算特别擅长,要是再难一点的题目,我恐怕就摆不平了。” 他一脸发愁的样子,索绰罗就安慰道:“娘娘不也是看着书自个学起来的,老爷多看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了?”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拖尔弼想着藏书阁里确实有很多自己曾经誊抄过的算数书,他通通拿了出来,打算这几天重新熟读一遍。 万琉哈氏可不知道因为她这算数厉害的事传到朝堂,让拖尔弼成为众人的解题器。 拖尔弼还担心给她丢脸,正准备挑灯夜读,拿出悬梁刺股的劲头来学习算数。 这会儿神通广大的李德全已经把红薯找了来,送到御膳房那边做熟了,还做了好几样。 一是简单只蒸熟了红薯,什么都没放。 二是用红薯做成糕点,做得要漂亮一些。 甚至还把生的红薯送上来,给康熙过目。 当然,这能送到康熙跟前,李德全自然是找人试过毒,又让御医亲自看过试过,没问题才敢呈上来的。 就这盘子上还放着绸布,万琉哈氏看得一头黑线,不知情的还以为这红薯有多贵重来着。 康熙看着面前盘子上摆着的两个土疙瘩,确实样子长得不怎么好看,一个红薯表面带着泥巴,另外一个则是洗干净了。 红彤彤的表皮,掰开看里面却是浅黄色的。 蒸熟的红薯透着香甜的味道,万琉哈氏率先伸手掰开一个,剥了皮低头咬了一口。 比起后世改良过的红薯,这个其实没那么甜。 不过红薯是越煮越甜,如果放进锅里做红薯粥,多煮一会儿,那粥就会变得更加香甜。 这是因为在加热的过程中,淀粉会转变为麦芽糖,所以甜丝丝的。 康熙没想到万琉哈氏的动作那么快,转头就吃了两口,还眯起眼一脸满足的样子,顿时无奈道:“你这也吃得太快了一点。” 哪怕李德全已经让御膳房那边的人试过毒了,但是送来这边,也该是底下两个太监先吃一口,甚至万琉哈氏身边的宫女也吃一口,没事才让主子动手的。 毕竟是外来物,康熙就要谨慎得多了。 万琉哈氏听着就笑道:“这是我提起来的,自然该由我先试着才是。我吃着没事,皇上再用也不迟。” 摆明她是要帮康熙试吃,这样就更稳妥了。 康熙顿时神色更无奈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万琉哈氏太鲁莽了一些,还是该说她信不过其他人,倒不如亲自试吃才放心给他吃用。 不过他还是担心,两个老御医也在门外候着了。 这会儿康熙一抬头,李德全就立刻请了两位御医进来给万琉哈氏把脉。 老御医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两人小心翼翼给定嫔仔细把脉,好一会儿却没把出什么来,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谨慎答道:“皇上,定嫔娘娘的身子骨有些弱,除此之外微臣暂时没能看出什么来。” 御医们在宫里呆久了也是人精,很清楚有些话不说明白,甚至糊弄过去,康熙就得发怒了。 康熙这会儿听了老御医的话,并没有点头,而是自己也伸手给万琉哈氏把脉。 万琉哈氏满脸惊讶,他连这个都会? 康熙把脉的姿势跟老御医是一模一样,显然并非会一点皮毛,片刻后他才松开手道:“脉象有些松软无力,气血不足,倒也没有大碍。” 见万琉哈氏看着自己的眼神亮晶晶满是敬佩的样子,康熙就笑着道:“朕小时候病得厉害,躺着休养的时候就想着能学一学也好。” 她一听就明白,康熙说的是当年自己感染天花之事。 虽然他活下来了,也受了大罪,年纪那么小就得早晚跟汤药打交道,休养了许久才算是养回来了。 都说久病成医,康熙也不例外。 甚至他比任何人还要学得深,就怕这些御医随意糊弄自己,用些四平八稳却没什么用的温和汤药,并不对症,却也吃不坏人,简直鸡肋极了。 万琉哈氏这才明白刚才御医为何说得如此爽快也详细,丝毫不敢有所隐瞒,原来是因为康熙懂这个。 不懂的人才好糊弄,懂的人再糊弄那就是找死了。 见她没什么大碍,康熙就挥手让御医退下,拿起万琉哈氏掰开放在一边的半个红薯,低头吃了一口。 红薯的样子不好看,确实是甜的。 万琉哈氏还说放进粥里,就能做红薯粥,能让更多的人吃用。 这样在赈灾的时候,米粮可以少放一点,添上红薯,国库拨款赈灾的压力就会稍微少了一些。 红薯的亩产比米粮还要高,饱腹感还要更强一点,价钱还便宜得多,是再适合不过了。 而且还不挑土地,哪怕不太肥沃的土地,甚至沙地上也能种植。 在一些田地不太好又灾荒的地方,这样产量高又不挑的粮食是最为适合了。 康熙微微颔首,之前只听说,如今亲自看过又尝过后,他心里就有了决断:“这红薯是从哪里来的?” 李德全连忙禀报道:“回皇上,这是陈家人带上京来的。陈家在江南一带碰了壁,想着北边缺粮,就从官道北上。” 陈家也不是直接北上,而是离开江南后一路上来还在路上一边推销红薯,所以就走得慢了点,这时候才到了京城落脚,准备过两天就北上。 也是巧了,李德全接到消息派人出宫去寻,恰逢知道陈家人到了京城,就在城门口的客栈住下。 守门的侍卫跟御林军的一人是兄弟,恰好看到陈家带着红薯进京来。 那东西在车上一个个土疙瘩特别奇怪,还亲自带人检查了一番,于是印象深刻,回家还跟兄长提了一嘴。 御林军这人一听康熙要寻陈家要这个土疙瘩看,二话不说就领着人去客栈了。 那么多侍卫突然冲进客栈找陈家,客栈的掌柜还以为陈家犯事了,差点吓死了,幸好是虚惊一场。 李德全拿到红薯之后自然问了经过,不然康熙问起的时候说不出来就麻烦了。 这会儿他就从御林军这边的兄弟说了起来,直到侍卫冲进客栈找陈家,然后得到红薯送到太医院再转到御膳房。 万琉哈氏听得有趣,又觉得陈家真是有心了。 他们是真心想要把红薯让更多的人耕种,也叫更多人能填饱肚子。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不止一代人努力,如今都第五代了,他们还到处奔波努力着。 陈家既不求名也不求利,带着这些红薯天南地北去,光是路上的盘缠就不少。 更别提这些红薯都是他们种的,就这么到处散出去,也是花用不少,却依旧坚持着。 万琉哈氏就忍不住对康熙说道:“皇上,陈家人实在坚持,这都第五代人了,还在努力带着红薯到处推广。幸好我从杂书里看见过,不然就要错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康熙轻轻点头道:“确实,陈家是用心了。” 旁边的李德全一听,就明白陈家几代的苦心,如今是终于看到了曙光,以后的好日子要来了。 陈家带来了一车的红薯,在江南散去了一部分,路上让福建那边又运来了一些。 如今一车都被宫里要了去,一小部分呈到康熙面前,余下大部分都送去皇庄准备耕种了。 陈家人也得了康熙送去的赏赐,康熙不说虚的,直接赏的就是黄金百两,又附上一幅亲笔书写的牌匾,上面是忠厚二字。 这把陈家人激动坏了,小心翼翼捧着牌匾,恨不能立刻送回老家,供奉在祖先面前。 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也得让祖先看看,一起高兴才行! 对于耕种红薯,自然陈家人更为清楚。 他们每代人都要亲自耕种三五年,这才能天南地北出去推广红薯。 不然他们一知半解的,出去真让人收下,却说不出怎么耕种,怎么才能种得更好,产量更多,那就违背了初衷。 所以康熙赏赐完,就让侍卫把陈家人打包去皇庄,圈了一百亩地给他们种红薯。 当然冬天并不是适合红薯种植的时分,京城的天气还那么冷,种下去就要冻死了,得来年春才合适。 康熙派了差事,陈家人也得准备一二。 陈家到京城来的人手太少,分批去各地,如今是召集其他人尽快到京城来碰头。 陈家在京城自是买不起府邸,康熙大手一挥把皇庄附近一座三进的宅子赐给了他们。 人多的话住进去也可以,离皇庄近,种植红薯的时候来回走也方便。 除了各地的陈家人赶过来需要时间,再就是红薯得从福建再运送一批来。 送的数量大,路途遥远,时间就长了。 正好陈家人安置下来,等送红薯的人到了,再一起过个年,高兴高兴,也差不多是适合耕种的时候。 膳食只用红薯自是不可能的,康熙尝了尝,就没让万琉哈氏用这个。 毕竟红薯这个对脾胃弱的人显然不太友好,要是实在没吃的,那只能吃这个。 万琉哈氏就没这个必要了,吃御膳房做的不香吗? 御膳房的吃食,味道一如既往的好,今儿还送来一碗笋干老鸭汤。 鸭肉性寒,添上笋干正好,毕竟竹笋是滋阴补血的。 一看就是专门给定嫔准备的,之前万琉哈氏喝鸡汤多了,闻着味儿就受不了。 于是鸡汤就撤掉了,但是今儿康熙一把脉,发现她还是体虚。 他都不需要亲自吩咐,李德全这个人精就去跟御膳房交代了,不要鸡汤,要别的,能让定嫔能喝下去又滋补的汤水。 御膳房直接跑去太医院,找刚才把脉的两位御医缠着问了一通,最后定下了竹笋老鸭汤。 如今竹笋自然是没有新鲜的,笋干却是有,作用也是一样,鲜味更是差不多。 万琉哈氏喝完一碗汤,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等她吃过饭,更是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因着明儿就要去西大营看比试,康熙也没闹她,两人分别洗漱之后,他只搂着万琉哈氏就睡下了。 天公作美,早上起来的时候是个大晴天。 万琉哈氏被金桂和清霞伺候着换好衣服,就准备跟着康熙出发了。 康熙看一眼却吩咐道:“朕记得库房里有一件兔毛披风,拿过来给定嫔穿上。” 这才是初冬,万琉哈氏觉得穿毛披风还是有点早了。 不过康熙开了口,她自然没敢反对。 很快兔毛披风就给送了来,毛茸茸的摸在手里特别舒服,金桂给万琉哈氏披上。 领子上的一圈兔毛,显得她的脸就更小了。 康熙怕万琉哈氏觉得冷,还伸手帮忙整理了一下,裹得更严实了一点。 如果披风带着帽子的话,估计他都会给万琉哈氏戴上。 她感觉太夸张了,等会出去可能就热了。 两人用过早膳,却没直接出去,而是去了最前面的小厅。 里面放着几个火盆,因为这个小厅是重华宫里唯一没有地龙经过的地方。 万琉哈氏原本还奇怪这地方怎么没有地龙,是地下有什么拦着让地龙过不去才空出来的吗? 如今她是知道了,原来是从有地龙的地方出去的话就太冷了一点。 这个小厅用上火盆,温度比地龙要稍微冷一点,等坐一会适应过后再出去,就不会骤热骤冷,容易着凉了。 身体对温度的感觉没有那么灵敏,从一个暖和的地方出去,短时间内身体还保持着原本那个温度的状态。 如果直接去了很冷的地方,等身体回过神来,很可能已经冻着了。 康熙平日很少用这个地方,自然因为他从小练武的关系,身强力壮,并不怕冷。 但是万琉哈氏就不一样了,她这身子虚,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要着凉就麻烦了。 等她适应了,出去的时候坐的是有帘子挡风的软轿。 万琉哈氏刚坐进去,怀里就给金桂塞了一个手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的。 还别说,手炉放在怀里,她浑身都暖融融的。 软轿一路到了宫门,还得换了马车前去西大营。 西大营就在后世大兴这一块地方,从宫里过去也要一段时间。 康熙牵着万琉哈氏上了马车,却没急着出发,李德全还帮着泡茶斟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她正觉得奇怪,就听见马车外传来两道稚嫩的声音:“儿臣拜见皇阿玛。” 万琉哈氏就明白,马车外头估计是大阿哥和二阿哥了。 也正是如此,两道一高一矮的小身影就在外头。 因着万琉哈氏在马车里面的缘故,两人隔着车门拜见,听见康熙的声音就上了后边的马车。 她后知后觉道:“皇上,两位小阿哥也要跟着去西大营吗?” 乖乖,一个才七岁,一个就五岁,去西大营看打打杀杀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别是孩子吓着了,晚上回来就要做噩梦了! 康熙看出万琉哈氏的顾虑,伸手抚了抚她皱起的眉心,好笑道:“放心,他们年纪不小了。咱们大清以后的巴图鲁,没那么容易被吓着的。” 她才得知两个孩子都已经练武了,大阿哥就算了,好歹有七岁,二阿哥才五岁,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如果自己以后有孩子的话,肯定要让孩子玩到六七岁再考虑读书和练武的事。 不过如今看来,康熙分明就是个虎爸,对儿子的教育十分严厉。 万琉哈氏想到后世的九龙夺嫡,也是康熙把儿子培养的太优秀了,然后儿子还多,他们还能不打起来吗? 见她还忧心忡忡的样子,康熙就笑着解释道:“放心,他们二人平日练武,身边至少四个武师傅在,绝不会让他们受伤的。” 这说的自然没算上小伤,一点擦伤在康熙眼里都不算是伤了。 除了武师傅之外,每个小阿哥身边还有两个哈哈珠子陪着,另外更有好几个太监伺候。 要是两个小阿哥还能伤得厉害,那么这些人全都得落罪,一个都别想跑的。 所以都不必康熙说什么,他们看着两个小阿哥比眼珠子还紧张,生怕他们磕着碰着了。 马车停在这里,明显就是等着两个小阿哥分别从东宫和阿哥所坐软轿过来。 东宫上课,阿哥所比重华宫还远,两人到的时辰跟康熙他们是前后脚,足见也是一大早就起来准备的。 听着康熙的意思,早上还是太冷了,两个小阿哥不敢让他等,于是提前过来。 小阿哥要冻着就麻烦了,索性是在旁边一个空置的房间里,放了好几个火盆的地方候着。 等康熙过来了,两人才过来请安。 两个小阿哥坐上后边的两辆马车,前面康熙的马车也就开始动了起来。 康熙跟万琉哈氏又说道:“除了两个小阿哥跟着,也会有大臣一起去西大营看看。” 难得的武艺盛况,大臣们当然不会错过。 他们从宫里出发,大臣们自是从家里坐马车出发直接去西大营的。 大臣们当然不敢比康熙到的要晚,早早就到西大营了。 他们也没有两个小阿哥的待遇,能有个房间取暖,只在外头瑟瑟发抖等着。 毕竟西大营自然是康熙第一个进去,大臣们在外头冻了一会,就见一队仪仗队浩浩荡荡过来。 万琉哈氏在马车里自然没看见,天子出行的仪仗队,最前面的是清道的,然后是御林军,再之后才是康熙的马车,跟在后边二阿哥,然后是大阿哥的马车,最后面也坠着御林军。 她要看见只觉得康熙出行一次实在大阵仗,不过对旁人来说,这样简单的仪仗队已经算是轻车出行了。 大臣们在门口纷纷行礼,让出道来让康熙的马车先进去,接着是后边二阿哥和大阿哥的马车。 二阿哥作为襁褓里就被立的太子,身份上跟其他阿哥自然不同,能紧紧跟着康熙的马车,也不必跟大阿哥共坐一辆了。 大阿哥这次能出宫去西大营还挺高兴的,但是只能跟在最后头,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 好在他这不痛快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年纪还小,大阿哥看着外边的西大营,满眼都是新鲜,那点不愉快早就抛诸脑后。 到了地方,下车之前,万琉哈氏得戴上面纱才是。 一来能挡风,二来也能遮掩一下她这张脸。 康熙先下去,然后伸手扶着万琉哈氏下车。 一阵冷风吹来,她哆嗦了一下,紧紧抱着怀里的手炉,顿时觉得康熙让自己穿上披风是对的! 西大营就在京郊,到处平坦没遮挡,这冷风直往人身上钻。 只站了一会儿,万琉哈氏感觉自己都快冻透了。 难为那些大臣穿着官服,外边也不能穿上厚披风,在门口等着估计快冻傻了。 康熙伸手紧了紧她的披风,带着人就往里头去。 西大营的将领早就迎了上来,给两人行礼后,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高台。 这地方视野更好,能看见前面有一个大擂台。 之后的比试就在这上面,在二楼能一览无遗。 幸好将领也不傻,不至于弄个光秃秃的高台,视野是好,但是也够冷的。 哪怕康熙不怎么怕冷,被风冻着,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更别提还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定嫔,听闻她之前大病一场,要被冷风吹病了,康熙心里不痛快,肯定要拿西大营开刷。 将领就在二楼的高台搭了个棚子,三面有遮挡能挡风,最前面用的几层薄纱帘子。 既能挡住大部分的冷风,在里头放着火盆,暖意也没那么快给吹没了。 又能看清楚前面的擂台,不至于被帘子挡住了,这么个高大又皮肤黝黑的粗汉子也实在够细心的。 高台是两层的,最上层中间最好的位置当然是康熙和万琉哈氏的。 两位小阿哥就坐在西侧,视野也不错。 重要的几个大臣就坐在东侧,来的是几位内阁大臣。 康熙带着万琉哈氏刚坐下,索额图就过来行礼,小声请示道:“皇上,噶布喇带着他家小女儿要来给皇上和太子请安。” 闻言,康熙皱眉看了他一眼。 索额图当然不敢私自带着人上来,先问过康熙之后才行。 哪怕噶布喇是索尼的长子,那位赫舍里氏家先皇后的生父,也是他嫡亲兄长,索额图也不敢善做主张。 这就让康熙的心情不至于那么坏,却也没什么兴致道:“请安就不必了,他们是来看比试的,在底下安坐就是了。” 之前噶布喇说要带着女儿来看比试,康熙就明白他的醉翁之意,显然不是想来看比试,而是想要借此来见一见他。 他也明白之前赫舍里氏有意送另外一个庶出的小女儿进宫,好加深赫舍里氏和二阿哥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康熙之前觉得可有可无,这个赫舍里氏家的小女儿进不进宫都无妨,只不过是给赫舍里氏家一个定心丸罢了。 如今他就觉得没这个必要了,以前后宫女子一个个都差不多,哪怕长得不一样,相处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等康熙有了万琉哈氏之后,就感觉跟其他嫔妃相处有些索然无味了。 可能是珠玉在前,跟万琉哈氏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太投缘了,不管康熙起了个头想说什么,她立刻就能会意。 这种感觉在其他嫔妃身上根本不可能有,要康熙说得深奥一点,对方就满脸茫然。 更别提是跟万琉哈氏一样,不管康熙想聊什么,她都能立刻应答上。 如果没有她做比较,后宫嫔妃都差不多,康熙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要求嫔妃跟自己一样博学,这就太为难人了。 然而有一天,后宫真的有一个人做到了,康熙就不太愿意将就了。 赫舍里氏就跟后宫那些嫔妃没什么两样,年纪还要更小一点,要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估计康熙之前就直接拒绝了。 索额图在康熙身边多年,自然眼力劲不错。 之前康熙的态度是赫舍里氏的人进宫也行,不进宫也行,如今却是坚决拒绝。 他既是不想,还做了决定,那么就没有谁能改变主意。 第33章 三更合一 噶布喇之前没得到康熙的确切答复,心里焦急,这才忍不住找上索额图,希望能在康熙面前美言几句,让他带着女儿过去。 会选这个小女儿,噶布喇自然也是有讲究的。 他好几个女儿,就只有这个庶出的女儿长得跟之前那位先皇后最为相似。 只要康熙能看上一眼,就必然会让小女儿进宫。 但是康熙始终没见面的意思,噶布喇就不由急了。 索额图一下来,噶布喇就赶紧上前小声问道:“三弟,如何了?” 闻言,索额图摇头道:“皇上让你带着女儿在底下看比试,就不必上去请安了。” 这说的婉转,却也是拒绝的意思。 噶布喇直接傻眼了,之前康熙的态度没有那么坚决拒绝,怎么忽然就变了? 他抬头看着二楼上帘子后的模糊身影,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三弟,难道是那位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这才拒绝……” 索额图直接打断噶布喇,皱眉道:“胡说什么,那位什么都没说,这是皇上的决定。” 他看向这位长兄,有些无奈道:“大哥也不想想,什么时候见过皇上会因为旁人的寥寥几句话就改变主意?” 噶布喇忍不住嘟囔道:“还不是那位晋得太快了,如今又极为受宠,听闻这些日子皇上只往重华宫去,都忘了其他人了。” 这话却也不假,虽然他在宫外,对后宫之事没那么了解。 但是康熙这阵子去后宫,压根没有在别的宫殿留夜的事,时间长了,外头隐隐约约也能知道一点。 更别提他作为先皇后的亲阿玛,宫里头自是有人愿意卖个好,给自己递消息。 索额图一听就知道,顿时急了:“兄长可别乱来,那都是先皇后留给太子殿下的人手。” 就为了这些不怎么重要的消息折了这么没几个的人手,那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噶布喇自然知道厉害,被索额图一瞪,缩了缩脖子道:“三弟放心,除了这些不重要的消息之外就没别的,更不会经常递消息出来。” 索额图听得直摇头,却也知道这时候劝不住兄长,回头派人多盯着噶布喇才行。 他在这里不能逗留太久,转述了康熙的话,就匆忙回去了。 噶布喇有些茫然站在远处,扭头看着身边的小女儿也是一脸茫然,就带着她去底下的座位看比试了。 小女儿怯生生的,对比试不是很感兴趣,一手抓着噶布喇的衣角,脸上戴着面纱,不太敢看擂台。 噶布喇犹豫了一下,他带着女儿过来就是为了见康熙和太子的。 既然见不着了,小女儿好像挺害怕的样子,他是不是该带女儿打道回府? 然而擂台那边已经鼓声响起,太监过来请噶布喇落座。 他不好这时候离开,毕竟大家都坐着,只有自己走的话就太突兀扎眼了一点。 噶布喇只好带着小女儿回到座位坐下,他还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无声安抚她。 在二楼的万琉哈氏丝毫不知道底下有一对父女没能上来见面,心里有多失望。 她只是回想康熙刚才的话,知道索额图口中那位必然是先皇后的庶出妹妹了。 这位历史上晋为平妃的小姑娘,如今却是没能进宫吗? 没等自己多想,那边擂台的鼓声响起,比试要开始了! 两个大汉上了擂台,对着高台行礼后自报家门。 报的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是属于哪个营的。 能赢到最后,脱颖而出代表整个营出战,士兵们一个个都是高大魁梧。 比试是点到即止,不能用兵器,两人只用拳脚功夫。 看得出两人是有功夫在身的,拳脚瞧着就不是花拳绣腿,一拳砸在对方身上都是砰砰响,听着就知道力气不少,还挺疼的。 康熙担心她害怕,还时不时回头来看一眼。 可是身边人不但不害怕,还双眼亮晶晶盯着擂台,看得是津津有味。 后世可没有这么精彩的比武能看,万琉哈氏自然要多看几眼了。 见康熙盯着自己,她就顺势问道:“皇上觉得这两人谁会赢?” 康熙轻飘飘看了底下一眼,直接回答道:“朕认为是左边那位会险胜一筹。” 万琉哈氏看着两人,没感觉右边那位明显落下风,反而两人的拳脚都带着风,于是她就道:“皇上,若是他们打了个平手,或者僵持着久久没有人赢……” 那不是要打到天黑去吗? 康熙听着笑道:“放心,他们乐意打一天,别人还不乐意。” 能在他跟前比试,那些士兵就跟打鸡血一样十分亢奋,自然打得相当卖力,恨不能叫皇上一眼看中,调到身边当个侍卫,哪怕是三等侍卫都极为风光的。 台上的人这么想,等着上台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台上的人打得越久,占着时间越长,留给后边人的时间就少了,他们能乐意? 台下有人邦邦敲着锣鼓,提醒台上的两人速战速决,不然都算输! 他们是想表现表现,可不想输了给自家营丢脸。 要真因为打的时辰太长而被判输了,他们就真没脸面留在营里当差了! 两人的拳脚更快,虎虎生威,都打出残影来,让人快看不清了。 万琉哈氏感觉只是一个眼花,右边的人就被左边的一拳砸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 可惜被左边的人压着,底下又是用锣鼓敲了三下,没能起来就算输了。 还真是险胜了,眼看右边的人都快挣扎起来了,锣鼓一停才一脸颓废躺下的。 万琉哈氏就赞叹道:“皇上的眼力劲真厉害,一眼就看出输赢来了。” 接下来又是两人,比试是用淘汰赛,输了就直接淘汰,然后按照输的时辰来排位。 输的越快就排在后边,如果时辰差不多,那就两人比试一次,输的在后边。 两两对战,速度再快也弄了大半天,她看到后边都有点困了。 因为实在是大同小异,就连这些士兵的身材都差不多,看得人都快脸盲,认不出谁是谁了。 最后万琉哈氏实在撑不住,就躲在康熙身后打瞌睡。 躲在康熙背后,谁也看不见,她也能偷偷打个哈欠了。 康熙看得好笑,之前她兴致勃勃的,后来渐渐就不感兴趣了。 果然她刚开始就是贪新鲜看着,后边看多就腻了。 不过也是,这些士兵上阵杀敌没那么多花架子,全是杀招,哪怕用拳脚也是,所以一个比一个动作干净利落,没什么花架子,看着就不怎么好看了。 不像那些献艺的,多余的动作特别多,显得就相当华丽,却全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这种干脆利落的就是快,而且直奔要害,所以没什么看头。 文臣们也是看得瞌睡,武将们却是看得精神奕奕,还十分上头。 遇到厉害的杀招,他们还会忍不住叫好,愣是一吼,把万琉哈氏的瞌睡都给吓跑了。 最后结果出来,当场编号。 那些士兵有的欣喜若狂,抱着一起欢呼。 有些就红着眼,低下头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个比一个沮丧。 可谓是各营有欢喜也有忧愁,好歹把编号的事是正式落实了下来。 万琉哈氏有点同情那些沮丧的,毕竟编号这个是不能改变,得伴随他们一辈子了。 她还听见康熙跟李德全吩咐,最后三位数字的营还得加练,简直是雪上加霜,更惨了。 既是比试结束,他们也该回去了。 起身的时候,万琉哈氏还扭头特地看了一眼侧边的两位小阿哥。 大阿哥满脸潮红,双眼亮晶晶的,一副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刚才看比试看得上头,估计都恨不能下去擂台比划一下。 二阿哥的小脸就要平静得多,不过也脸红红的,显然也是看得很带劲。 一个两个都没有害怕,她只能感慨皇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样,这心脏是够强大的。 要换做后世同年纪的小孩子,未必能这么镇定看底下人厮杀。 康熙注意到万琉哈氏往侧边偷瞄的眼神,一副松口气的样子,不由好笑道:“朕就说了,阿哥们哪怕年纪小,也不至于害怕。” 擂台比试又不是真的舞刀弄枪出人命的,哪怕真是见血了,两个小阿哥也未必会害怕。 不过也是,虽然小阿哥看着娇贵,还真不会娇养就是了。 康熙领着万琉哈氏离开高台,噶布喇眼看他们要走了,带着女儿想要靠近。 索额图一看,心道不好,赶过来拦下已经来不及了,心里正着急,却见噶布喇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赶紧过来,假装扶着噶布喇道:“大哥可是身子不适?我送你回去吧。” 噶布喇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了,颓然带着小女儿离开。 索额图背对着高台,所以没看见刚才噶布喇想要靠近的时候,康熙察觉到了,轻飘飘看了一眼过去。 噶布喇顿时浑身一僵,双腿犹如千斤重,再也挪不起来,更不敢再上前了。 他知道之前靠着先皇后的那点香火情,康熙对自己还算不错,很多事都能原谅。 但是自己刚才要真的上前去拦下康熙,估计这点旧情就要消耗殆尽了。 权衡之下,噶布喇到底还是放弃了。 万琉哈氏正瞌睡着,也没有康熙这个学武之人那么耳清目明,压根没注意到噶布喇想要趁机靠近。 西大营自然是不留饭的,毕竟他们能留什么,总不能给康熙吃大锅饭。 从西大营回宫也有一段路,回宫里吃饭,这都不是午饭,而是下午茶了。 万琉哈氏还真是饿了,刚跟着康熙上了马车,手里就给塞了一盘点心。 她一愣,就见康熙笑道:“饿了吧?朕让人在马车里备了点心,虽说一直温着,味道怕是不怎么好,也就稍微垫下肚子,不至于饿过头了。” 万琉哈氏才知道马车里居然还备着这个,估计出来的时候康熙让御膳房准备的。 她吃了一口,点心还温温热热的,该是一直在炉子上温着。 做的是桂花糕,一口咬下去,桂花的香气在唇舌里萦绕,十分香甜可口。 康熙说味道不怎么好那是谦虚了,不过点心除了刚出锅的,估计他都觉得一般。 万琉哈氏还奇怪马车里哪里温着点心,康熙就示意李德全打开角落的柜子,最底下竟然是个机关。 最下面能放固定的炉子,外边包着一层罩子,上面是一层金属板子,再上面放着吃食,就能一直温着了。 柜子还是密封不怎么透气,热气能凝聚起来,完全就是个保温柜了。 如果不是李德全打开柜子,万琉哈氏还真没发现这个隐秘的机关。 她吃掉一块点心,喝着李德全递来的温热茶水,感觉他们在马车上,跟在宫里就没什么区别,简直应有尽有。 还以为马车要直接回宫,哪知道回到京城就径直去了一座大院子。 万琉哈氏被扶着下车后面露茫然,这是哪里啊? 康熙牵着她往里走,进了暖和的前厅,她发现这里也烧了地龙,暖了一会就把披风脱掉。 他拉着人一起坐下,这才解释道:“传教士偶尔送东西进宫之前需要有人检查,检查完总不能直接送进宫,又不好送回去,朕索性让人收拾了这么一个院子。” 万琉哈氏是听明白了,这么个大院子就是专门放西洋人送进来的东西。 基本上就不住人,算是个仓库。 在京城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康熙竟然买了个大院子就为了放东西,也是够壕的。 不过这院子的位置不错,离着城门不远,西洋人要进献什么先放进来检查,然后安置几天,看没什么问题才送进宫就要安全得多。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果然康熙就笑着道:“最近西洋人送来不少好东西,安置了一段时间,如今恰好在这边用膳,然后你亲自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带进宫里去。” 这样一个当做仓库的院子,给康熙作为落脚的地方实在掉价了。 万琉哈氏还奇怪他怎么让马车停留在这里,原来是西洋人送来的东西都放在这里,送进宫之前让她先过目一番。 另外也是在外头酒楼用饭,康熙感觉不太安全,索性这院子是自家的,周围一圈都是侍卫,也能放心。 两人坐下没多久,膳食就送来了。 她尝了一口就知道,这是御膳房的手艺。 看来康熙出宫,哪怕是随便找个的地方落脚吃饭,这吃的自然还是御厨的手艺。 御厨估计早早就出宫来,在这院子的小厨房收拾了,然后送来新鲜吃食,做好饭菜等着两人过来。 她只能说,康熙这安排实在太周到了。 真回到宫里才用饭,自己肯定要饿过头的。 用过饭,万琉哈氏捧着李德全泡的热茶,就见他支使几个太监把东西抬上来给他们过目。 两个高大的太监吭哧吭哧抬着一座半人高的座钟进来,虽然金灿灿的,但是她一眼就看出是铜镀金。 座钟做的是花盆的形状,花盆的中间还有一副西洋画,花盆里面则是有一座钟,仿佛从盆里长出来的。 这个设计还挺新颖的,难怪会送上来。 就是花盆里长出钟表这种设计,他们是认真的吗? 很快太监抬进来另外一座钟表,这要小一点,却也不算特别小,不可能直接放在桌上。 座钟左边是一个女天使,为何万琉哈氏能看出来,自然因为这姑娘带着一对翅膀。 座钟最上边还站着一个光溜溜的小孩,后背也是一对小翅膀,手里拿着一个小花圈,似乎是要给女天使带上。 还带情景互动的座钟,她感觉还挺新奇,也就多看了一眼,康熙就注意到了:“喜欢这个座钟吗?回头让人送重华宫去?” 说完,他皱眉有点嫌弃道:“朕瞧着这座钟是鎏金做的,西洋人实在不怎么讲究。” 钟表内里做得精细,外边却要随便得多了。 不是铜镀金就是鎏金,反正就没什么真金白银的东西,叫他感觉实在有点穷酸。 万琉哈氏想了想在博物馆看见的西洋钟表,西洋人确实喜欢金灿灿,却不爱用真金。 而且如今的座钟还特别大,相当笨重,不像后世的小钟表能够放在桌上,不怎么占地方。 大钟有它的厚重之美,小钟却也能做得精致。 不过如今的座钟大,也是因为零件大且繁复,越是小的钟表讲究精密度,就更难做出来了。 万琉哈氏想了想,侧头笑着问道:“皇上,不如咱们也做一做这个钟表?瞧着也不是很难的样子,外边也能按照皇上的喜好来做。” 毕竟西洋座钟虽然看着不一样,但说到底还是传承他们的文化,不是天使就是圣母,另外是穿着蓬蓬大裙子的贵妇,再就是穿着紧身裤的贵族男人们。 康熙点头,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造办处领了这个差事,不过迟迟没能做出来。” 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些钟表拆开后里面的零件实在太多了,要都弄清楚再复制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是万琉哈氏提起,康熙都快忘记这一茬了,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会意,等回宫后就会去问问造办处对钟表研究的进度了。 之后上来的要小一点的物件,比如西洋画,还有两盒子的药物。 打开一看,第一个盒子是黑乎乎的块状东西,万琉哈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低头仔细闻了闻,还真是黑巧克力。 她想到这时候,黑巧克力在西方确实是当做药,用来治疗低血糖。 直接吃可以,随身携带方便,放进茶里做成热巧克力也行。 另外一盒打开远看像是人参,凑近看就跟这边的人参有区别,表皮纹路非常多,凹凹凸凸的,没那么平整。 康熙一听,说这是西洋人的人参,就点头道:“那就叫西洋参吧,回头送一部分去太医院让御医看看。” 李德全领命,万琉哈氏在旁边听着,西洋参这名字原来这时候就有了,确实也贴切得很。 余下没什么好东西呈上来,书已经提前送进宫里去了,康熙难免有点失望。 毕竟他特地带着万琉哈氏过来,哪知道西洋人最近进献的东西没多少,着实叫人不悦。 康熙兴致缺缺,打算带着她回宫的时候,就听说白晋要进献。 白晋听说康熙居然来了这个不起眼的院子,立刻就赶过来,险些错过了。 但他却是空着手来的,进去拜见康熙的时候,康熙已经耳闻了检查的侍卫递进来的消息,说白晋什么都没带,那么这人空着手来要进献的是什么? 因为万琉哈氏在,门口直接摆了屏风,白晋没能进来,只能隔着屏风说话。 他看见另外那边除了康熙之外多了一个苗条的身影,路上已经知道这位最近风头正声的定嫔娘娘跟着康熙去西大营看比试,这会儿还一起到院子来了。 白晋不觉得康熙忽然想来这个院子,必然是这位定嫔娘娘喜欢西洋舶来品,才带着人来看看的。 院子最近送来什么东西,他也耳有所闻。 毕竟各国送来什么,他也得知己知彼,别是其他人送了,自己再送一样,那就得落后一步了。 白晋开门见山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刚得到消息,船队送来一只奇珍异兽。” 康熙难得来了点兴趣,得知是一只白狮子,那兴趣就更大了。 如今白色的动物很少见,都被誉为是祥瑞。 在万琉哈氏看来,那是因为白化病的动物出生的几率不大,然后因为皮肤的关系,在大自然很难躲藏身形,生存太难了,能长大的就更少了。 能活下来还长大的,不是运气好就是相当强悍。 于是白化的动物就十分罕见,全被当做是祥瑞了。 也难怪白晋空着手来的,白狮子不可能随身带了,直接送来也不合适,如今还在港口,就等着康熙发话。 康熙直接安排道:“那就把白狮子送去上林苑。” 上林苑这个地方她是知道的,是专门养奇珍异兽的地方。 他自然没忘了来报信的白晋,给了赏赐,白晋就高高兴兴走了。 等白晋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李德全就打听了消息回来禀报道:“皇上,港口确实有船队送来一只白狮,却并非法兰西的船队,而是西洋国。” 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以前叫西洋国的国家好像是葡萄牙? 所以葡萄牙给康熙送来白狮,却是白晋来报信,让康熙误以为是法兰西送来的礼物? 不过刚才白晋也没提过是法兰西送的,只说港口送来一只白狮。 但是他这么说,就会让康熙顺势以为是法兰西送的了。 反倒是千里迢迢来送白狮的葡萄牙就惨了,竟然被截胡了? 他们辛辛苦苦一路伺候着白狮,战战兢兢担心这白狮没到地方就在海上嗝屁了。 一船人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被白晋这个法兰西人截了功劳,还先跑去康熙面前表功,估计这会儿知道后都要气得吐血。 万琉哈氏想到刚才金发碧眼笑得特别温和白晋的算数不错,却不太喜欢召见他,如今她是找到缘由了。 而且白晋前脚刚走,后脚李德全就打探到消息。 估计康熙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白晋,他刚进来,另外就派人去打听了。 康熙听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偏偏白晋也没说错,船队是来了,确实带着白狮来的,也没说是法兰西,哪怕康熙都挑不出错来。 康熙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宫女伺候万琉哈氏重新穿上披风,这就出了院子,回到马车上。 她总觉得康熙不会就这么算了,于是忍不住问道:“皇上,白晋这样,是不是该告诉西洋国的人?” 哪怕不能直接对白晋做什么,但是西洋国的人可以啊! 他们只需要递个消息给西洋国那边,西洋国的人千里迢迢送白狮来,还没表功就给人抢了,自然气死了,肯定会去找白晋的麻烦。 西洋人自个之间的问题,康熙向来是不插手的,暗地里推波助澜一番,他们不就能打起来了? 她这是嫌事情不够热闹,巴不得两边打得越厉害越好。 葡萄牙之前跟西班牙成为海上霸主,但是这些年来逐渐衰弱。 新兴的英吉利靠资本革命发展,法兰西是因为底子不错加上地理位置好,两个国家逐渐强大起来。 如今的西洋国就像是一个逐渐衰老的老者,看着底下冒头的年轻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今这愣头青还敢抢了他的功劳,哪怕已经老了,那点心高气傲和多年积累的宿怨,加上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估计打起来很有看头,比西大营的擂台比试还要带劲! 万琉哈氏自知她对朝政之事没康熙那么敏锐,自然而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让康熙看看究竟可不可行。 康熙听完后微微一笑道:“你跟朕想到一处去了,他们要联手起来就麻烦,如今这样不对付就挺好的。” 他也巴不得西洋国和法兰西打起来,两边关系越差,康熙就越高兴。 而且西洋国会忽然找上来,必然是打听到消息,这边的海禁很快就要解除,想要来分一杯羹。 不然怎么眼巴巴来送礼,康熙从来都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了。 万琉哈氏对康熙已经想到并立刻开始布置起来,就见怪不怪,看来她很快就能看到一场好戏了。 两人回宫后,白狮也送来了。 康熙还挺有兴致的,直接下了马车上了御辇就去上林苑看看。 当然万琉哈氏也跟着,她对白狮也是十分感兴趣。 后世的时候,白狮已经非常少了,全世界只有一百二十头,而且基本上都生活在非洲草原上,很难能见到。 就她这个阿宅,常年就在研究院,根本没有机会去非洲大草原看看。 如今居然有机会了,万琉哈氏自然不会错过。 白狮送过来后被喂了吃的,里面混了少量安眠的药粉,然后趁机开了笼子给它刷洗了一番。 不然一路在海上,这狮子也没机会洗澡,味儿太大,熏着康熙就不好了。 这会儿两人过去,白狮已经醒过来了,吃过东西还小睡了一会,它的精神头还不错,在笼子里走来走去。 白狮上下都是纯白的,没有一点杂色。 最漂亮的是白狮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就跟天空一样清澈。 看着年纪并不大,很可能是被狮群抛弃,然后被人发现养起来的,对人很是亲近。 看见康熙和万琉哈氏,白狮也不咆哮示威,而是睁着浅蓝色的眼睛十分好奇看过来。 康熙看着也很喜欢白狮,让人仔细照顾,还跟她说道:“回头让人弄个大院子,四周有围栏,白狮也能住得宽敞一些。” 他还打算在里头再搭个小屋子,给白狮遮风挡雨。 康熙有了好东西,就喜欢带人来看。 他带了万琉哈氏看完,又让人请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来看看白狮。 这还不算完,回头康熙还叫上几个喜欢的大臣来看。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他往上林苑这边又跑了两趟,对白狮稀罕得很。 见康熙如此喜欢白狮,西洋国的人也特别高兴。 因为驿站人多也挤,康熙还命人包了一个客栈,安排西洋国的人住了进去。 万琉哈氏还以为他这是因为喜欢白狮的关系,对西洋国的人也就给了点好脸色。 哪知道她后来听说,康熙让人安排的大院子就在白晋的住处不远。 康熙这用心够明显的,不过她喜欢! 他还派人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进宫来禀报,自然每次说的时候,康熙都叫上万琉哈氏一起听,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别是她又埋头写书,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万琉哈氏就隔三差五去御书房听热闹,刚开始双方只动口没动手。 没两天西洋国那边的人脾气火爆,先忍不住了,于是两边就打起来了。 他们还怕在京城闹出人命,那就不好看了,于是都没动刀动枪,只用拳头说话。 听闻白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不用说西洋国的人就是冲着他那张脸去的。 打人不打脸,白晋气死了,西洋国的人也没讨到好处。 只是听着听着,她就听出一点端倪来了:“皇上,西洋国不是说来了好几船的人。白晋身边也带着不少侍从,两边打起来就是个平手,西洋国的人是不能打,还是人都没来全了?” 康熙笑着点头道:“你猜得不错,西洋国只有三成的人留下,余下的都赶去港口的拍卖会了。” 跟白晋打架又不可能真的把人打死,人多反而不好,传出去还以为西洋国的人打不过白晋那么点人呢! 而且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除了送白狮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参加第一次的拍卖会,绝不能错过了! 要教训白晋可以往后挪一挪,错过拍卖会那就亏大了! 万琉哈氏也不意外,只惊讶道:“拍卖会这是开始了?” 也不知道拖尔弼负责拍卖会如何了,是不是顺顺利利? 康熙看出她的心思,就安抚道:“放心,拍卖会很顺利,拖尔弼和王谈刚送来一份拍卖会的单子。” 上面写了拍卖的物件,起拍的价格,最后成交的价格,以及买下的人是谁,写得是一目了然。 康熙直接把单子递给万琉哈氏,她看着单子上面的买家最多的就是法兰西、西洋国以及英吉利的人。 显然这几个国家财大气粗,消息也是最为灵通的。 这个时期荷兰也逐渐衰弱,但是经济实力还不错。 不过它离得更远,消息就没有这三个国家来得快,说不准就在路上,没能尽早赶上第一次的拍卖会。 万琉哈氏扫了一眼就算出大概的成交价格,那些钱每个看着就已经很惊人,加起来就是个十分庞大的数目了。 那么多钱运回来京城,也不知道户部尚书会不会想直接亲自过去连夜护送。 她这一说,康熙也笑了:“不错,户部尚书是想亲自过去。不过他年岁大了,没必要在路上折腾,就让王谈去了。” 王谈是户部侍郎,其实也是户部尚书未来的接班人了。 让这位侍郎去,户部尚书也能放心一些。 各国流通的货币不同,所以交易的只能是金子和银子,铜也是可以。 但是那么大的数目,铜的数量就相当吓人,还是金子更适合一些。 这几个也是财大气粗,可能担心被人知道后会打劫。 给钱相当爽快,连夜把东西送上船就溜之大吉,生怕多留一会,砸大钱买下来的宝物就得没了。 拍卖会上的物件暂时还不多,却都是易碎品。 从瓷器到彩色玻璃,再是玻璃器皿,哪一样都不容易保存。 拍卖会相当贴心,不但送箱子,还送干净整齐的干草,棉被和绸布也有。 反正让买家宾至如归,这点小要求自然都满足。 买家们的体感也很好,这么漂亮的珍宝居然拿出来卖,又送箱子又送垫着护着的东西,那感觉就更好了。 他们得知每三个月会有一次拍卖会,立刻启程回去,路上写信让其他心腹过来。 毕竟要是海上遇到大风大浪,三个月来回是不可能的,只能另外派人带钱来一趟,怎么都不能错过了! 万琉哈氏心里感慨,真是些财大气粗又大方的买家,当然多多益善了。 等他们回国走一遭,想必会有更多更有钱的买家过来! 那么大批金子送进国库,户部尚书看着都乐开花,恨不能睡在国库里把金子再点算两遍。 一车接一车的金子送进来,哪怕是趁着夜色进宫没那么显眼,朝臣们还是听见风声。 毕竟看户部尚书那张脸以前跟苦瓜一样,这两天笑得见牙不见眼,就知道这拍卖会赚了个盆满钵满,国库都要填上小半! 不少重臣心里明白此事是宫里那位定嫔娘娘提的,所以就由拖尔弼去户部协办,也跟着得了皇上的重赏,简直让人羡慕坏了。 怎么拖尔弼的命那么好,有定嫔这么个女儿! 第34章 三更合一 被人羡慕嫉妒恨的拖尔弼在同僚面前依旧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一点骄傲和得意的样子。 同僚们看着心叹他不愧是定嫔的阿玛,哪怕如今受皇帝重用,又连续得了两件重要的差事,还得了皇上重赏,仍旧如往常一样。 要拖尔弼得了差事和赏赐后就眼高于顶,骄傲自得的模样,其他人就不敢深交了。 毕竟这样的人只怕是在这官职上坐不久的,甚至还可能犯大错,到时候就得连累自己了。 如果是个拎得清的,那倒是值得来往。 于是拖尔弼的府邸开始门庭若市,来拜见的人众多。 当然送拜帖的多,真能进去见到他的人就少了。 但是也不妨碍有人不停送,就盼着有可能见上拖尔弼一面。 他这备受追捧,仍旧神色如常,淡定得很。 下值后的拖尔弼也很少应酬,都是径直回府。 他下了马车,进入府邸后,那张一整天镇定如常的脸就垮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索绰罗见怪不怪了,毕竟这阵子拖尔弼每天下值回家后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拖尔弼对着她叹了一口气,接过帕子净了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说道:“我这一天笑得脸都快僵了。” 最惨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给他送算数题的人更多了。 之前大家想要跟拖尔弼来往,却苦于没有理由。 不知道谁打听到户部侍郎王谈跟拖尔弼相交,就是因为同样喜欢算数。 众人眼睛一亮,感觉找到了跟拖尔弼相处的玄机,于是他们认定拖尔弼喜欢算数,还喜欢解开很难的算数题。 一个个到处搜罗难解的算数题,然后递到拖尔弼的面前求解。 拖尔弼起初没能拒绝王谈,后边这些人就更不能拒绝了。 毕竟他接受了户部侍郎的算数题目,不接其他人的,是看不起他们吗? 这要给自家女儿招来麻烦,那就不好了。 别看这些同僚们品级都不是很高,哪怕芝麻小官,得罪了都很棘手。 拖尔弼能怎么办,只好都笑着收下,转头回府就对着索绰罗嘤嘤嘤,差点要落下宽面条泪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都快忍不住的。 毕竟这些算数题目越来越难,拖尔弼解开花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天从宫里下值后回府,他都要挑灯夜读。 藏书阁的算数书都看完了,拖尔弼还去翰林院借了一些。 叫其他官吏见了,心里只想着拖尔弼果然很爱算数! 这样美丽的误会就产生了,让拖尔弼收到更多的算数题目,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源源不绝的算数题,简直没有尽头! 索绰罗见这阵子拖尔弼都熬瘦了,也是心疼不已,迟疑道:“要不老爷就说家里的算数题已经太多了,后边再送来都婉拒了?” 拖尔弼的脸色更苦了,他没有拒绝吗,分明是那些人跟耳背一样。 他们不是听不见,而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第二天送来更难的题目,简直让自己愁死了! 这是以为拖尔弼看不上那些太简单的题目,要更高深更难解的吗? 索绰罗听着有点哭笑不得,对自家老爷就更是心疼了,想了想只得道:“这过年宫宴,以往咱们是去不成的,如今老爷晋了官职,今年就能进宫……到时候见着娘娘,老爷问一问,让娘娘拿个主意?” 拖尔弼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开,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但是离着过年宫宴还有一段时间,他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解题的。 万琉哈氏不知道自家阿玛如今过得水深火热,外头传着拖尔弼的算数跟她一样厉害。 这会儿她跟平常一样洗漱吃过早饭,就打算去偏殿的书房继续写书,却被金桂拦下了。 金桂一脸无奈道:“娘娘,这离着过年没多久了,新衣裳和首饰都得准备起来才是。” 过年宫宴,那后宫嫔妃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万琉哈氏总不能还随意穿着去年的衣服,打扮得过分素净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道:“以往的宫宴都朴素得很,毕竟慈宁宫那边带头要节俭来着。” 这个节骨眼里,内务府哪里敢办上一场花团锦绣的宫宴,哪怕过年也不行,不然就要被太皇太后叫去喝茶了。 金桂抿唇笑道:“娘娘,今年自然是不同的。哪怕奴婢在宫里,偶尔也能听说宫外一车车的金子往宫里送,今年想必要热闹一些。” 万琉哈氏想到只办了一场拍卖会,虽说一次性进了不少金子,但国库那点窟窿要全补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是难得的喜事,好几年征战连连,眼看着云贵估计明年就差不多摆平了,是该乐呵乐呵一下。 要不是工坊做的瓷器和玻璃需要时间,她还真想每半个月办一场,那入账就更可观了。 只是薅羊毛有点狠了,半个月每次砸那么多真金白银,哪怕西洋的贵族有金山银山恐怕也不能这么砸下去。 万琉哈氏站着琢磨,金桂让她抬手就抬手,不动就不动来量体裁衣。 文雪在旁边记录下来,回头她亲自给定嫔做新衣裳。 外头不是没有绣娘,但是宫女们雪来做比较好,其他人帮着打下手也能分担一些。 毕竟谁知道其他绣娘会不会别人家的钉子,要在衣服上做手脚,哪怕只拖上几天才做好,或者撞了别家娘娘的衣裳颜色,那都会让定嫔在宫宴上大失风头。 见自家主子在发呆,金桂也见怪不怪了。 万琉哈氏总有很多想法,琢磨的时候都察觉不到周围的情况。 她自顾自量好衣服,就拿出了布料,摆了一桌子都不够,炕上也放了一些,就等万琉哈氏回过神来看看。 定嫔想了想,很快脑袋跟灯泡一样亮了。 对啊,只薅西洋人的羊毛,怎么不薅自家人的羊毛呢! 对外可以三个月,对内可以一个月的嘛! 至于工坊那边,扩大生产的话,应该也能供上? 她都迫不及待想跟康熙分享这个,等回过神来就被金桂请去看看布料,选上最适合的来做新衣裙。 万琉哈氏看着布匹都差不多,文雪也明白她对这个不太在意,只挑选了最适合的三样摆过来让自家主子从中选一样了。 定嫔给文雪递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从一大堆差不多的布匹里面选,她真是选择障碍都要犯了。 三选一那就要容易得多,万琉哈氏想了想就选了一匹颜色没那么艳丽,却也不会太朴素,又带着点漂亮的花纹。 不张扬却也不过分素净,颜色又衬得人面色不错。 文雪也觉得这布匹最是适合定嫔,于是就记下了,抱着布料去内里裁剪一番。 月莹跟着过去帮忙打下手,万琉哈氏没急着去找康熙,而是坐下后,在桌上拾起毛笔就写写画画起来。 她之前的想法有些偏了,工坊出的最好一批留在宫里,次一等的送去拍卖会,再次一等的就闲置了,可能送去给商人便宜卖掉,那就有些浪费了。 贵族们也是分等级的,最好的自然钱多,次一点的钱没那么多,人数却更多一些。 如果把这些拍卖品分级别,有最好的,也有次一些,价钱没那么天价的,是不是也能吸引不少小贵族过来? 不说小贵族,就是国内一些有钱却不是排行前几的商人们也能吸引过来砸钱? 她这边刚写完,康熙又溜溜哒哒过来了。 他听闻定嫔今儿没去英华殿,还有些稀奇,就径直到重华宫来的。 一看她埋头苦写,康熙凑近一看就笑道:“你这写的被户部尚书见了,他又得哭了。” 不是哭穷,而是喜极而泣。 天知道户部尚书这老头这两天喜极而泣了几回,在康熙面前是夸了又夸,一副“他这辈子终于能看到国库慢慢充盈,要死而无憾”的表情,让康熙都要无奈了。 万琉哈氏听见后笑道:“尚书大人这也是一心扑在国库上面,想为皇上分忧,如今终于有了法子能填补国库,自然高兴得很。” 康熙想想也是,户部尚书这老头在先帝的时候就已经为国库操心了。 等到了他这时候,也是操心了快二十年,确实挺不容易的。 户部尚书这年纪没过多久估计就要致仕了,能在之前看到国库的情况终于好起来,他确实也能安心退下,回乡过舒心的养老日子,不用再惦记着这个事了。 康熙微微颔首道:“这些年确实难为他了,你这法子倒是不错,就不怕放在一起,那些人不买账了?” 当然那些买家不是嫌弃不好,而是放在一起,好的自然没事,次一等的,他们肯定琢磨着能不能压下价钱来。 要是他们联手压价,每人买一两件,其他人不插手,那定嫔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 康熙坐在万琉哈氏身边,等着听她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她就笑道:“皇上可是听说过在麦田拾麦穗的故事?” 闻言,康熙立刻就会意了。 人从田头往后去拾麦穗,看着挺大的就收了,但是越往后走去,发现后边有更大的,就也会想要捡起来。 后边越来越大,收得就越来越多。 拍卖会也一样,先把次一等的拍卖品放上,看着不错,就让人趋之如骛。 然后他们发现后边还有更多更好的,那自然也抢着买。 于是前边那些次一等的价钱也不会下去,后边更好的拍卖品的价钱还可能更高一点。 康熙摸了摸定嫔的脑袋,只觉得她这主意简直不要太抢钱,不过他也很喜欢就是了。 光是想想,就能明白那些商人抢了个天翻地覆的样子了。 如此,次一等的瓷器和玻璃制品也不会浪费,还能卖上好价钱的。 都不必康熙多吩咐,只让李德全告诉户部尚书那边,就能办妥了。 户部尚书正发愁余下那些怎么分配,要直接便宜卖了,那可肉疼得很。 要闲置着,放在仓库里落灰也浪费了。 如今得了这个好主意,他立刻把户部侍郎和拖尔弼叫了过来,告知他们这件事。 王谈看户部尚书如此兴奋的样子,还偶尔偷偷看一眼拖尔弼,就明白这很可能又是那位定嫔娘娘的主意。 他拿着算数题目给拖尔弼,算得上是试探对方的深浅。 之后很多人都跟风,或是想跟拖尔弼攀上关系,或是跟王谈一样想试出深浅来。 最后拖尔弼全都解出来了,让王谈感觉他的算数造诣也是深不可测,只觉得之前小看他了。 尤其拖尔弼最近瘦了许多,一看就是沉迷算数。 王谈可知道送去题目的人家究竟有多少,拖尔弼这简直是废寝忘食在研究算数,确实是个老实人。 因为是自己起的头,有点欺负老实人了,于是他心有愧疚,这会儿忍不住劝道:“虽说钻研算数是好事,詹事也得仔细身体才是。” 拖尔弼笑着答应,心里却腹诽,要不是王谈起了头,他如今也不会一直过得水深火热的。 不过王谈未必猜得出其他人跟的那么快,拖尔弼还不知道怎么拒绝,才闹得如今的地步。 王谈看拖尔弼答应得爽快,也不知道有没听进去。 他觉得拖尔弼太老实,估计不会拒绝人,于是就帮着跟其他人隐晦提了提:这边拍卖会正红火,别送又多又难的算数题去给拖尔弼,不就耽误公事了吗? 这一提醒,其他人顿时收敛了一些,让拖尔弼稍微也能松口气了。 拍卖会如今改变模式,验资也能往下降低了一点。 大商人知道后肯定不高兴,万琉哈氏想的法子就是给他们二楼的贵宾包厢。 其他人则是坐在大堂里面,这身份自然就区分开来。 大商人一听,感觉自己的身份跟底下人不同,于是也就不闹了。 底下的小商人能参加上就不错了,自是不会挑剔坐在这里还是上二楼。 而且他们也未必一直都是小商人,只要拍卖下来,转头高价转手,赚个几回,指不定也能挪到二楼去了。 一楼的小商户是摩拳擦掌,二楼的大商人也绝不能给底下比了去,拍卖的时候砸钱一个比一个疯了。 光是看到单子和金子,户部尚书就乐开了花。 不过让康熙更高兴的是,林润那边借着收购青花料的借口跟当地百姓混熟了,甚至说服对方里应外合。 徘徊在附近的将士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林润这边成功,让百姓亲自带路进城就行了。 后边的进展很顺利,将士从小路进城,叛军压根不知道怎么后门忽然开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尤其还是半夜偷袭,叛军就更加没有防备。 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一口气拿下了好几个城池,还是最难啃的几个。 其他城池一见,顿时士气下降。 尤其很多人得知那些投降的城池,也就叛军被收拾干净,当地百姓却是好好的,甚至还运来了粮食。 康熙让陈家人把福建那边的红薯一部分送到京城,大部分却是送去云贵了。 那边是山地,耕种就更难了,却偏偏很适合种这个红薯。 红薯送过去,一部分留种,等春天的时候跟着来的陈家人能手把手教导当地百姓种这个。 另外一部分就放进粥里,煮一大锅的红薯粥给百姓吃用。 当地被叛军霍霍了,百姓们基本上都没有口粮,这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 粮仓是保住了,却不多,好在红薯及时补充进来,也没叫周边城镇运粮过来,压力就变大了。 毕竟周边城镇也要熬过冬天,还经常被叛军骚扰,之前战乱过后还没完全恢复,粮食就勉强够,再分大部分过来救济的话,他们也要活不下去的。 如今有了红薯还好,云贵当地和周边城镇都很是松了一口气。 其他城池的百姓过得不好,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一听投降后能有吃的,还有新的粮食能种,自然一个比一个积极。 于是都不必康熙再派人过去打探,云贵各地的城池很快就被百姓们偷偷开门,收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半个月下来,大部分的城池已经收回来了,剩下的那些也翻不出风浪来,投降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说不准过年的时候,余下的城池就能全部收复下来了。 这天大的喜事传进京城当中,早朝的时候朝臣都满脸笑容,乐意融融。 毕竟这场仗打了好几年,从康熙十二年打到如今十八年,终于要打完了,群臣能不高兴吗? 他们这边正高兴着,那边又收到消息,施琅对战弯岛也开始了。 这真是惊呆了不少大臣,康熙居然如此大胆,两边一起来吗? 要是之前,他们还要担心国库吃不住,很容易玩脱,粮草跟不上,后继无力。 如果云贵那边也需要费时费力来攻打下来,那粮草的数目也是十分可怕。 幸好使了妙计说服了当地百姓里应外合,不然弯岛那边的水师也是个烧钱的,光是炮弹就不知道花费多少。 户部尚书自然知道弯岛要打,还得尽快打完,不然国库也是要吃不消。 毕竟打过去都不是炮弹,而是银钱啊! 李光地其实也有点紧张,担心他极力推荐施琅,然后施琅没成功还败了。 施琅哪怕没失败,只是久攻不下,对国库的负担也是极重。 最后虽然胜了,那也只是险胜,还算得上是惨胜了。 万琉哈氏也有点紧张,毕竟施琅这岁数有点大了,还要一个月内赶路过去,她真担心施琅老爷子在路上就要累晕了。 刚到了地方,他还要立刻布置起来,跟新水师在最短的时间内互相熟悉和配合。 然后施琅就要上船悄悄出发,趁着弯岛没得到消息的时候去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打的就是时间差,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老爷子那岁数刚赶完路没几天就要上船出发,这身子骨能吃得消吗? 好在施琅想要攻克弯岛实在太久了,久到在心里再三盘算模拟过所有的可能,对弯岛附近更是十分熟悉。 他这些年来也没有闲着,除了反复琢磨攻打弯岛的最佳路线之外,周边也是出钱请渔民打听得一清二楚。 可以说附近哪里有礁石,哪里的水最湍急,平日吹的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施琅就没有不知道的。 前后十天的时间,施琅就已经带领水师功上了弯岛,再花了三天功夫就完全拿下了。 这消息传来,康熙正在英华殿,听见后一拍桌子大声叫了一句“好”! 他满脸笑容,起身在殿内来回走动,别提多高兴了。 康熙回头看着万琉哈氏就笑道:“朕盼着这个好消息,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如今云贵也摆平了,弯岛也是,双喜临门,着实值得庆贺! 万琉哈氏也笑道:“恭喜皇上得偿所愿了。” 康熙大步走来握住她的手笑道:“还不是你给朕提了不少好主意,才能如此顺利。” 她听着却摇头道:“还是皇上英明,不然我那些纸上谈兵的办法也不能逐一实现。” 万琉哈氏确实想得挺好的,但是要落实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说朝臣们会不会同意,再就是底下官员能领悟这些要怎么做,从哪里开始做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是有康熙大力支持和督促,也不能实现得那么快了。 两人彼此心里都觉得没了对方,这些事都干不成,于是看着对方忍不住相视而笑。 康熙拍了拍定嫔的手背,笑眯眯道:“今年过年,着实要好好庆贺一番。” 有他发了话,后宫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佟佳氏刚见完两个嬷嬷派下差事,刚有时间喝了一口茶水歇一下,那边内务府又有人来求见了。 灼瑶心疼佟佳氏累得有些发白的面庞,小声说道:“主子不如歇一会,差事总是办不完的。” 佟佳氏无奈摇头道:“原本过年宫宴已经安排好了,如今好消息接踵而来,皇上高兴着呢,难得要大办一场。” 宫里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要是宫宴没办妥当,那就太扫兴了一点。 她是绝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又道:“只累一阵子,等都安排妥当,我也能彻底歇一歇了。” 灼瑶想着前阵子佟佳氏也是这么说的,一年到头都在忙碌,就没多少歇息的时候。 眼看宜嫔那边就要发动了,到时候佟佳氏又得忙起来。 哪怕宜嫔住在慈宁宫那边,有皇太后照应着,省了佟佳氏不少功夫,却也得时不时派人去问一问,让太医院那边诊平安脉。 她还得担心会不会累着皇太后,慈宁宫的布置还缺什么东西之类的,反正佟佳氏这心完全操不完。 就连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见着佟佳氏的脸色都忍不住问了问,担心她这要把自己彻底累坏了。 佟佳氏当时只笑着回答说没事,不累,转头喝着参汤咬牙撑了又撑,如今这脸色是更难看了。 灼瑶是忧心忡忡,太皇太后也跟康熙提起此事来:“佟佳氏这脸色,上回我瞧着就不大好,这两天就更糟糕了。宫宴的事繁琐细碎还杂乱,光就她一个人,身子骨原本又不怎么好,着实太累了一些。” 闻言,康熙就沉吟片刻道:“叫皇祖母担心了,原本朕想着后年的时候再分封,如今趁早也好,有人能给佟佳氏分担一些。” 太皇太后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估计打算提早大封后宫,顺着康熙的意思就道:“明年后年差别也不大,正好如今双喜临门,三喜临门的话就更好了。” 康熙就知道,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太皇太后都会支持,就笑着应下了。 “如今匆匆忙忙的,册封大典恐怕来不及,只能暂时先提份位,其他缓一缓到年后甚至年底也无妨。” 太皇太后也是这么觉得的,册封大典得有,如今先把人提起来,也能给佟佳氏先分担一二。 别是这年还没过,佟佳氏就要给累病了。 佟佳氏这边咬牙撑着,就听说康熙到承乾宫来了。 她连忙让灼瑶给自己匆忙上了点胭脂,瞧着脸色要好看一些,这才迎了出去。 康熙之前听太皇太后提起,这会儿亲眼看见,也发现佟佳氏这脸色着实太难看了。 她虽然上了点胭脂,却因为太匆忙的缘故,没有擦太多,显得面色反而更加惨白。 康熙示意佟佳氏坐下,转头就让李德全去请御医过来。 佟佳氏心下一暖,只笑着摇头道:“皇上,我没事的,只这阵子有些累了。等忙过去歇一歇,也就能好起来。” 康熙没有接话,李德全依旧出去了,派了个腿脚快小太监请了御医过来。 御医上来要给佟佳氏把脉,她无奈之下只能伸手了。 她这一伸手,御医两指搭在手腕上,渐渐眉头皱了起来。 半晌,御医才斟酌着说道:“娘娘之前大病一场,身子骨原本有损耗,后来稍微养回来一些,却因为最近过分操劳,有些外强中干。” 他就差没说佟佳氏这样表面看着没事,其实就一口气硬撑着。 等真办完事后,她松了这一口气,人只怕就要病倒,还病得来势汹汹。 御医这话说得隐晦,康熙却是听出来了,眉头皱得更紧。 他对佟佳氏道:“你这样一直累着也不是办法,宫务不是一朝一夕的。今儿办了宫宴,明儿还得别的琐碎,总归没完。” 更别说佟佳氏这身体原本就不好,前几年还大病过一场,如今一累,身子耗损就更厉害了。 佟佳氏听得有些心慌,虽然明白康熙这是怕她把自己累坏了,却觉得后边的话可能是自己更不想听见的。 果然康熙示意御医去写方子,扭头对佟佳氏说道:“原本朕打算后年才大封后宫,如今正是双喜临门的时候,索性提前一些。” “这样一来,你也能有些帮手,不至于把自己累坏了。” 佟佳氏抿着唇,明白康熙这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容不得自己劝几句就能改变的,只好低头应下:“皇上既已决定,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章程?” 康熙早就想好了,直接说道:“后宫几个有孩子的嫔妃也该晋一晋了,惠嫔、荣嫔和德嫔,另外还有孩子快出生的宜嫔一起晋妃位。” “对了,还有庶妃钮钴禄氏晋为温妃。” 佟佳氏听得点了点头,跟她想得差不多,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 几个有孩子的嫔妃,惠嫔和荣嫔是最早进宫来的,生的孩子也是最多的。 虽然最后立住的不多,可是康熙念旧情,肯定会让她们晋一晋。 德嫔和宜嫔不用说,之前都颇为受宠,自然也不会落下。 钮钴禄氏是遏必隆的孙女,出身尊贵,哪怕进宫的时候是庶妃,其实享受的就是妃位的待遇,如今也就是名正言顺而已。 这些都交代完,康熙又继续道:“定嫔多次立功,晋为定贵妃。” 佟佳氏一听,浑身一震。 她知道定嫔最近极为受宠,康熙几乎每天都去重华宫,要么就去英华殿,都是跟定嫔见面。 但是这定嫔显然比佟佳氏预料之中还要受宠,直接越级晋为贵妃,要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佟佳氏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满心的震惊压下去,忍不住小声说道:“皇上,定嫔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直接从嫔位晋为贵妃,实在是史无前例。 就连佟佳氏自己,也是进宫后被晋了妃位,然后才被封为贵妃的。 尤其几个嫔位的因为生育有功晋了份位,钮钴禄氏是因为出身,那么定嫔暂时既没有孩子,出身也一般,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 当然后边这个,佟佳氏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自己也是没有孩子却坐在贵妃的位子上。 她没说出口,康熙却能会意,挥手让李德全带着宫人退下,这才对佟佳氏说道:“定嫔的功劳在于平云贵和充盈国库,另外找到了一种新的粮食,可用在赈灾,也能当做将士的新粮草。” 他没有说得太具体,佟佳氏一听就明白,定嫔这功劳赫赫,一个贵妃确实当得起了。 这几个功劳里面,光是其中一个,都足够让她晋为贵妃,更别提居然是三个。 佟佳氏知道定嫔这脑瓜子好使,不但博览群书,还在算数上相当厉害,但是竟然可怕如斯! 康熙会告诉她,就是知道佟佳氏有分寸,不会随意对外说。 而且他也想让佟佳氏明白,为何定嫔能够被越级晋为贵妃。 以后两人平起平坐,要是一开始佟佳氏这心里就留下隔阂,跟万琉哈氏相处起来估计也难受。 就万琉哈氏那个性子,佟佳氏如果不够友善,阴阳怪气或是使点小绊子,估计她都没能察觉出来。 索性康熙这里先给佟佳氏透个底,让她心里有数。 当然他也是在隐晦提醒佟佳氏,定嫔是因为立大功被晋升的,而不是单单因为自己的宠爱。 这也让佟佳氏心里明白,定嫔在康熙心里的地位跟其他嫔妃是不一样的。 这叫她心里跟喝了一锅酸汤一样,别提多酸涩了。 偏偏佟佳氏都找不出劝阻的理由来,毕竟这些功劳换做朝廷的大臣,哪怕只有一件,被提拔进内阁都绰绰有余了! 她什么都不能说,除了心里泛酸之外就只能应下,着手准备年后册封大典。 康熙还道:“趁着年前后宫也高兴一下,先把人晋上来,让惠妃、荣妃、德妃和温妃帮着你安排宫宴之事。” 册封大典可以往后挪一挪,让内务府那边先准备着把妃位该有的都给各宫分一分。 佟佳氏看康熙决心已下,也不拖拉,直接就叫来内务府总管吩咐下去。 内务府的手脚很快,连夜准备妥当,第二天一早就往各宫送,挑的还是脸盘圆,看着就喜庆的太监去报喜的。 第一个去的自然是被晋为定贵妃的定嫔那个重华宫了,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 万琉哈氏还在睡梦中被金桂叫醒,整个人还迷糊着。 她昨晚灵感大发,一口气写了好几页的心得,兴奋过头就是辗转难眠好久才睡着。 前后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万琉哈氏感觉脑子都是木的。 被金桂叫起,所有宫女太监都在,对着自己就是一通跪,还满脸笑意道:“恭喜主子晋为贵妃娘娘。” 这么大的馅饼扑面而来,万琉哈氏更懵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梦还没醒过来:“什么?我可能没睡醒吧……” 她扭头就要重新躺下,吓得金桂赶紧上前扶着自家主子道:“主子没听错,报喜的内务府太监就在外头候着,只等主子起来去领旨了。” 自家宫女从来不会说谎,万琉哈氏还有点懵圈,还是赶紧起来洗漱,然后出去领旨了。 她心里纳闷昨天见着康熙,他也没提过这事,算是一个惊喜吗? 说真的,对万琉哈氏来说,这更像是惊吓了。 不过可能康熙就是想看到她被吓着的样子,也不是第一回。 万琉哈氏收拾好赶紧出去接旨,要换做别人,宣旨的太监可能心里就有点嘀咕。 不过换做这位在皇帝面前的宠妃,太监等多久都是笑脸迎人的。 他等万琉哈氏跪下就宣读了圣旨,不外乎是夸了又夸。 她在底下听着太监一口气念下来,气都不带喘的,心里也是佩服。 各宫接到旨意也是极为欢喜,惠嫔,也就是如今的惠妃当场就哭出来了,吓得太监递圣旨的手僵在原地。 他这是缩回手还是继续僵着呢? 还是身边的宫女提醒,惠妃这才接过圣旨,给了太监一个厚厚的荷包。 各宫也不例外,去宜嫔那边的宣旨的自然得去慈宁宫。 如今的宜妃也十分欢喜,摸着大肚子感觉这孩子的运气真好。 在出生的这时候,遇上连接数年平三藩大捷。 不说别的,康熙想起这个孩子的时候,总会感觉他是个运气不错的,也就能多记住一下了。 只在大宫女明露在外边打听了一番回来,告诉宜妃各宫晋升的情况。 她得知定嫔竟然直接晋为定贵妃,不由大吃一惊! 第35章 三更合一 一向淡定的宜妃都这么惊讶,惠妃听见的时候直接打翻了手里的茶盏,热茶泼了一身都没感觉,只是追问道:“贵妃?你没听错?” 大宫女雨彩手忙脚乱用帕子给惠妃擦拭裙摆上的热茶,担心自家娘娘烫着了。 惠妃摆摆手道:“我这没事,你先来说说。” 雨彩只好又说了一遍道:“主子,定嫔娘娘确实晋为贵妃了。” 闻言,惠妃一怔,很快又苦笑了起来。 她之前知道万琉哈氏受宠,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受宠了吗? 自己跟着康熙多年,很清楚这位年轻登基的帝王不是那种因为宠爱就会轻易沉迷的人。 康熙跟先帝不一样,因为年幼登基,一路走来十分艰难,从不沉迷后宫,反而满心的建功立业。 他对后宫嫔妃们都挺好的,算得上一视同仁,所以嫔妃们哪怕稍微有点互相看不上眼,也就心里嘀咕一下,不至于互相下死手,弄个你死我活的。 当然,那些脑子不好,非要闹个你死我活的嫔妃,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惠妃没想到有一天,后宫居然有人在康熙的心里变得不一样。 她这边感慨了一番,被雨彩劝着进去换了一身衣裙,就听说佟佳氏那边派人来了,要自己帮着处理宫务。 惠妃立刻什么悲春伤秋都没了,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她这虽然失去了康熙的宠爱,但是还封妃了,又能开始掌起宫务来。 为了大阿哥,自己当然要支棱起来! 惠妃匆忙去了承乾宫,就遇到了荣妃、德妃和温妃。 她心里不是不失望,不过想想自己也能得到一部分宫务,还是美滋滋的。 惠妃跟几人寒暄两句,一起进了承乾宫拜见佟佳氏。 另外几人早就知道佟佳氏要把宫务分出去,自然不可能只分给一个人。 不说这次晋为妃位的就好几个,不可能顾此失彼,而且只给谁都不合适。 等几人行礼落座后,佟佳氏的意思跟她们猜想得差不多:“皇上体恤我,只道宫务琐碎繁杂,我这身子骨大不如前,就让妹妹们帮着分担一二为好。” 惠妃听着有点酸,康熙这是疼着佟佳氏,怕她累着,就不怕她们几个也累着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估计佟佳氏心里才酸着呢! 毕竟以前佟佳氏在后宫是一言堂,一个人掌握宫务,就是她说了算。 如今分出去后,她在后宫的话语权就没那么大了。 康熙说是体恤,难道不是觉得佟佳氏一人掌着后宫不合适吗? 更别提之前还出了个错漏,叫那位定贵妃在重华宫磋磨了几年,指不定康熙在这时候找回来了,给定贵妃出一口气。 而且她们几个妃子都叫过来了,刚晋为贵妃的万琉哈氏怎么就没过来一起处置宫务? 说到底康熙确实有点心疼佟佳氏,却是更心疼定贵妃才是! 惠妃都能猜出来,佟佳氏心里能不明白吗,估计这会儿正难受着呢! 不过佟佳氏惯会遮掩,面上丝毫没显露出来。 惠妃心里明白都没说出口,荣妃也不傻,德妃和温妃就更聪明了,压根就没提这茬。 佟佳氏把宫务都分配给几人,每人只做一部分,这样就不会太累。 德妃还以为佟佳氏这次只会分一点出去,大部分还捏在手里,哪知道基本上都分出去了,心下不由诧异。 也不知道是康熙交代了什么,还是佟佳氏心里想通了,宫务捏在手里再好,哪里有自个的身体重要? 身体垮了,人没了,佟佳氏有再多的权力又如何,都要没命使了! 交代完,佟佳氏露出倦容,这就是不留人了。 几人都是有眼力劲的,连忙起身行礼要离开。 德妃走在最后,她犹豫了一下,原本想跟佟佳氏说说,见一下四阿哥。 不过看佟佳氏如今的脸色,心里想必不痛快,肯定不会答应。 她想了想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反正等过年宫宴的时候就能见着四阿哥了。 几个妃子一走,佟佳氏彻底颓然下来。 灼瑶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着她,才发现佟佳氏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更是吓得不行。 她一边扶着佟佳氏进去换一身歇息,另外让人去请御医过来,却被佟佳氏拦下了。 “不必,我就是有点累,躺下睡一会,发一发汗就好。” 不然今儿前脚各宫才分封,后脚佟佳氏见了人就病了,别人会怎么说? 后宫就算了,宫外只怕觉得佟佳氏是不能容人的,见着其他嫔妃晋升了,心里不得劲竟然气得病倒了。 佟佳氏最是爱惜名声,实在受不了这个,宁愿自己扛着都不愿意让人去请御医。 灼瑶急得不行,见自家主子换了一身衣服躺下后,脸色不见好,反而更差了,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她轻轻叫了一声,发现佟佳氏压根不是睡着了,而是晕了过去。 这下灼瑶再不敢耽搁,一边派人去乾清宫禀报康熙,一边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 康熙今天的心情不错,下朝后就打算去重华宫看看万琉哈氏,不知道她会不会露出吃惊的脸色来,就十分期待了。 哪知道他刚要走,就听说承乾宫那边的太监过来了,满脸焦急,说是佟佳氏病倒了。 康熙皱了下眉头,知道御医已经过去了,也只能暂时留下。 没多久御医就从承乾宫匆忙赶来,手里捧着刚写好的药方,小心翼翼说道:“贵妃娘娘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大病一场之后更是损耗大,最近心力憔悴,如今是彻底熬不住才病倒了。” 简直是病来如山倒,御医都要愁怀了。 就佟佳氏这身体,药量少了不起效,药量多了就得要命,他在路上想了很久才写出药方来。 康熙低头看着药方,就明白佟佳氏这病十分凶险,不由眉头紧皱。 听说佟佳氏硬撑着,把宫务都分给几个妃子之后才倒下的,他心里忍不住叹气。 佟佳氏这性子就是太倔强了一些,再难受也硬撑着,直到倒下为止。 康熙叫了太医院三个老太医去承乾宫随时待命,给佟佳氏看病用药,务必让她好起来。 只怕这过年宫宴,佟佳氏是去不了的。 原本康熙是觉得万琉哈氏喜爱钻研,沉迷看书,没必要费太多时间在俗务上。 所以这次让佟佳氏放手宫务,只给了几个妃子,也是康熙的意思。 妃子们做好后,给佟佳氏过目再最后拍板就行了。 如今佟佳氏忽然病倒了,作为新晋贵妃的万琉哈氏就不能闲着。 康熙来了重华宫,万琉哈氏才知道佟佳氏病倒的事。 于是这宫务就转到她这里来了,不过康熙也安抚自己道:“你也不必多操心,只她们几个处理好了,最后你看一看然后拍板就行了。” 几个妃子都是伶俐人,每人只处理一部分宫务,不会累人。 而且就这么一点宫务,她们要是做不好的话,以后就不必继续做了,交给其他能处理好的人就行。 所以她们几人必定小心谨慎,这宫宴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万琉哈氏是听明白了,说是让她最后拍板,其实就是个表面的流程而已。 事情都处理妥当,她就是最后那个帮忙盖章确定的人,表示已阅就行。 这么轻松的工作,简直跟工具人没什么两样,万琉哈氏直接就点头应下。 而且刚才康熙也给她说明了两点,一是这次几个妃子第一回联手处理宫务,谁要做得不好,就要被其他人比下去了。 所以说她们必然小心谨慎,比万琉哈氏还担心会出错,都不必担心几个妃子会不会暗地里给自己挖坑。 二是事情她们都揽过去做了,万琉哈氏就是最后拍板的,也不耽误她继续看书写书。 万琉哈氏对这个不需要她干活,但是自己又有点参与进去工作很满意,于是就定了下来。 不然满后宫的妃子都在忙碌,就她这个新晋的贵妃无所事事,确实有点不太合群。 再就是宫务这个,不做是一回事,完全不参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知情的宫外之人还以为万琉哈氏这个贵妃有名无实,都被架空了,几个妃子拿着宫务,她却连沾手的机会都没有。 康熙见万琉哈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笑了笑。 知道她更想多花点时间在看书和钻研之上,康熙自然要满足万琉哈氏了。 他又道:“对了,林润已经派人送了青花料到京城来,朕瞧着这颜色确实比之前要艳丽一些。” 之前内务府也送来一部分云南的青花料,却不是宣威的,而是其他地方,颜色虽然比浙青要艳丽一些,一起放着就要稍微暗淡一点。 李德全在外头一听,立刻把新的青花料送了进来,摆在桌上。 万琉哈氏细细一看,林润倒是细心得很,送来的除了原石,还有已经加工过的青花料,的确颜色鲜艳,做出来的青花瓷,颜色就能更加鲜明漂亮了。 之前工坊已经反复试过各种比例,搭配出适合的来。 如今真正好的青花料来了,工匠只要按照反复试出来的比例直接烧瓷就行了,省了不少时间。 “皇上,回头这些新瓷器,次一等的也能送去拍卖行。原本三个月一回,如今拍卖的物件多了,要是能每月一回,那就更好了。” 万琉哈氏一看见这些新的青花料就感觉一车车的金子要飞进来,别提多高兴了。 康熙看她的神色,似乎这些新的青花料做出的新瓷器能卖上好价钱,比自己当上贵妃还高兴,不由心下无奈。 新瓷器卖了钱,这些钱都是进国库的,跟万琉哈氏压根没关系。 康熙忍不住心下叹气,她这心心念念只想着为自己分忧吗? 他搂着万琉哈氏坐下,李德全已经麻溜把桌上的青花料送了出去,殿内的宫人也转眼退得干干净净。 她有些疑惑,康熙低头盯着自己似乎沉吟了许久,这才开口道:“朕听闻宫外的人家,夫君为了表达对妻子的喜欢,会给她取个小名,朕也想给你取一个。” 他思索了许久,总算定了下来,这比给儿女取名字要难多了。 “凝宸阅栖亩,观文伫少微。就取凝宸二字,如何?” 万琉哈氏有点惊讶,毕竟康熙正好取到了自己原本名字。 她在后世的名字,凝宸,顾凝宸。 而“栖亩”二字,就是将余粮存在田亩之中,后来都用作称赞丰年盛世。 所以康熙觉得她的出现,就是盛世的预兆吗? 这真是对自己极高的评价了,顾凝宸久久才回过神来,笑着道:“皇上如此赞誉,叫我受宠若惊。” 康熙低头一笑道:“朕的定贵妃自然与众不同,如何盛赞也不为过。” 顾凝宸感觉脸有点红,不自在地低下头,额头却轻轻贴在他的肩膀。 两人依偎着,彼此并不再开口说话,殿内却是从未有过的温馨。 沉默当中,外头却忽然有人轻轻敲门提醒。 康熙回过神来,笑着对她说道:“朕得了一件西洋乐器,让人送到重华宫来了。” 刚才敲门的自然是李德全,提醒康熙,乐器已经送到了。 顾凝宸满脸好奇,这送来的会是什么? 康熙领着她去了后边的宫殿,刚进去,顾凝宸就看见中间摆着的一架黑白琴键的钢琴,不由满脸诧异。 比起后世的钢琴,这架古钢琴的黑白键,大的是黑色,小的才是白色的,跟后来的正好相反。 钢琴也要矮一些,而且是上下两排钢琴键。 顾凝宸会一点钢琴,但是对着这架古钢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上手了。 康熙带着她在钢琴前面坐下,顾凝宸看着身边低头观察着琴键,一会儿双手就放在上面。 她满脸惊讶,不会跟自己想的那样,康熙还会弹钢琴吗? 康熙侧头对顾凝宸笑道:“西洋国的使者送了白狮之后,被白晋抢了头筹,另外还让人送来了这架钢琴。” “对了,这使者还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徐日升。朕看着这钢琴有趣,就让他教导了一番,目前只会弹奏一首曲子。” 康熙又笑道:“除了徐日升,你这算是第一个听朕弹钢琴的人了。” 顾凝宸就逗趣道:“皇上,那我真是太荣幸了,这就洗耳恭听。” 原来这几天康熙不见踪影,来的次数少了。 自己只以为他这是沉迷白狮,领着人反复去看,也就没过来重华宫的。 如今看来,康熙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私下召见西洋国的使者,还教他弹钢琴。 这才几天功夫,康熙居然学会了,这学习能力真是可怕。 顾凝宸倾身测听,还以为康熙会弹一首简单的西洋曲子。 毕竟学的时间太短,能弹奏一首很短的曲子就已经相当了不起。 她仔细听了一会,刚开始琴音不是太流畅,但是渐渐康熙熟悉了,找到了感觉,变得连贯了起来。 这居然不是西洋曲子,而是古琴曲。 如果顾凝宸没记错,该是叫《普奄咒》。 她曾听过古筝版,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听见有人用钢琴弹奏这个曲子。 这曲子由许多单音参差组合,用钢琴居然能弹奏出古琴不一样的韵味来,着实不一般。 顾凝宸眯起眼听到最后,指尖跟着微微弹动。 直到一曲终了,她许久才回过神来,感慨道:“皇上竟用钢琴来弹奏古曲,实在让我太惊讶了。而且才几天功夫,还能弹得这般好。” 康熙摇头道:“这磕磕碰碰的,朕不甚满意,还得多练习才是。” 这西洋乐器被西洋人送进来了,会弹奏的人却不多,他也算是在顾凝宸面前显摆一番。 虽然稍微着急了一点,不过康熙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果然顾凝宸是懂琴的。 见她的指尖刚才跟着节奏在动,康熙就笑着问道:“要不是亲自来试一试?朕来教你?” 顾凝宸不好意思道:“我只会一点点皮毛,比不上皇上了。” 不过她确实很久没碰过钢琴了,也真的只会一点简单的曲子。 最喜欢的是一首《幽默曲》的古典音乐,节奏轻快,也算是入门曲,容易上手。 当初顾凝宸会去学钢琴,也是想增加双手的灵活性,毕竟实验里面很多需要用到双手的精细动作,左右手的配合也很重要。 另外,她就是给自己枯燥的研究中增加一点乐子。 听着轻快的音乐,也能让人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康熙鼓励她道:“试一试,朕也才知道原来你会弹钢琴。” 满京城的钢琴就那么几台,大多就在传教士手里,唯一的一台最好的还是康熙让传教士特意送进宫来的。 按照顾凝宸娘家的底子,肯定是买不起钢琴的。 不过哪怕买不起钢琴,看过钢琴曲目,对着钢琴的黑白键来练习也是可以。 所以康熙也没多想,只等着听顾凝宸的表演。 顾凝宸的脑子是记得曲子,但是双手就不太配合,刚开始弹得乱七八糟的。 哪怕在门口候着的李德全听见,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好在康熙原本对顾凝宸的琴技就没有太大的期望,一个家里都没钢琴的人,指望她忽然学会,还弹奏得很好,那才见鬼了! 不过明显顾凝宸记得曲子,双手只是练习不够,逐渐配合得好了,就能听出是一首颇为轻快的曲子。 反复弹了几遍,她的感觉是越来越好,双手也越发熟练了起来。 到了后边,康熙也眯起眼欣赏了起来。 顾凝宸停下手,他还点头夸赞道:“你多加练习,就能弹得更好了。朕也得努力点才是,别是被你追上了。” 她笑了笑,看着钢琴道:“这钢琴挪到重华宫来,皇上平日是要过来练习吗?” 康熙摆摆手道:“不必,朕等会让传教士再送来一台钢琴到乾清宫去。” 门外的李德全听了,都不必康熙再吩咐一遍,已经派人出宫找传教士要另一架钢琴了。 传教士还纳闷,这才送了一架进宫,怎么又要了? 听闻康熙把第一架钢琴送给了那位刚晋升的定贵妃,传教士一脸恍然大悟,赶紧张罗着是弄第二架钢琴。 教堂那些已经用旧了的钢琴自然不可能送进宫去献给康熙,那就不合适了。 之前那一架钢琴,传教士是从海商手里弄到的,漂洋过海过来,花了大价钱。 幸好海商手里还有一架,正发愁卖不掉,这传教士又来了,于是双方非常愉快得又做了一次交易。 康熙说完就坐在原处,伸手磕磕碰碰开始弹奏。 顾凝宸一听,这居然是她刚才弹奏的《幽默曲》! 他才听了一次,这就记住了? 哪怕这时候康熙只能按照记忆来弹奏,双手还没跟上,断断续续的曲子却依旧能够辨认出正是她刚才弹奏的那一首! 顾凝宸不由感慨,康熙的记性也太好了,听了几次就把曲子背了下来。 康熙练习了几次,慢慢熟悉了这个曲子,不再磕磕碰碰了。 她也起了心思,坐在旁边伸出手道:“皇上,不如咱们一起弹奏?” 两个人一起,那就是四手联弹了。 康熙听着挺有趣的,跟顾凝宸一起抬手弹奏起《幽默曲》。 起初两边的曲子没能重合,逐渐摸清了对方的节奏。 一人在高声部,一人在低声部,曲子的高低音渐渐融为一体。 康熙弹奏完之后还有点意犹未尽,笑着问道:“朕想着不如咱们一人出一只手,也来试试?” 他用的是左手,顾凝宸就用的右手了。 两人尝试了一会,还配合得挺好。 殿内叮叮当当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康熙尽兴了,这才停下。 他忽然发现顾凝宸的指尖红了,估计弹奏的时间太长,就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仔细看了看:“疼吗?” 顾凝宸笑着摇头道:“皇上,我不疼。只是这手碰一碰就容易发红,一会儿就好了。” 康熙还是放心不下,等了一会,看她指尖的红晕慢慢消退了一些,还是让李德全送来药膏,亲自给顾凝宸在指头上抹了抹。 他想到顾凝宸的皮肤偏白,稍微一用力确实就满布红晕。 指尖是这样,身上也是如此,犹如艳丽的花朵缓缓盛开一样。 康熙微微眯起眼,目光变得暗沉了一些。 他握着掌心里柔软白皙的手,轻笑着问道:“凝宸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总是叫朕十分惊喜。” 顾凝宸被康熙叫着自己的名字,居然有几分旖旎和亲近,面上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这哪里比得上皇上。” 毕竟她学钢琴也有一段时间才学会的,哪里像康熙几天就学会了呢? 两人真心觉得对方厉害,彼此夸了夸,然后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顾凝宸就好奇问道:“我原本以为皇上弹奏的会是西洋乐曲,没想到会是古琴曲的。” 康熙点头笑道:“朕感觉古琴曲更好听,就让人把乐谱改了。” 把古琴曲改成钢琴曲,那个改的人估计都要改得头秃了。 顾凝宸光是想想就有点同情那个人,也忍不住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要是把西洋乐曲也改一改,变成咱们的古琴曲,也挺有意思的。” 康熙赞同地点头道:“不错,朕正有此意。朕已经让徐日升着手改一改,另外把更多的古琴曲改成钢琴乐谱。” 当然徐日升这么辛苦,奖赏是少不了,已经被提拔为宫廷乐师。 他乐呵呵带着乐谱上任了,估计这会儿正痛并快乐着。 康熙还道:“朕第一回见徐日升的时候,他还拿着另外一个西洋乐器表演,听着声音不比钢琴差。朕打算也学一学,回头要是学会了,也叫凝宸来听一听。” 顾凝宸疑惑道:“皇上,是什么样的西洋乐器?” 康熙只简单比划了一下徐日升用那个西洋乐器的姿势,她一看就明白,这是小提琴啊! 他还接着说道:“朕感觉新乐器比钢琴稍微难一点,不过只要摸清楚规律,也是可以上手。” 顾凝宸自认乐感比较一般,只是因为记性好,能记得住曲子。 尤其别人弹奏过之后,那个节奏韵律,她都能完全记住,然后模仿着弹奏出来。 所以听着很是那么一回事,技巧不错,学起来也快。 但是比起康熙,她这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顾凝宸还有点期待康熙拉小提琴的模样,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弹奏什么样的曲子? 康熙一整天都留在重华宫里,虽然之前也会如此,却不会一直留着,偶尔会回去乾清宫或者养心殿处理一些政事,或是召见内阁臣子商议,然后再回来跟她一起用饭和留夜。 今儿他是一步都没有离开,心情显然十分不错。 康熙先是弹奏钢琴,接着跟顾凝宸四手联弹再两手联弹,接着两人肩并肩坐着聊了起来。 用饭的时候,他更是难得喝了两杯小酒,却是丝毫没有一点醉意,只双眼比平日更透亮一些。 顾凝宸后知后觉想到,今儿是她晋为贵妃的一天,康熙一直留在这里,也算是跟后宫所有人表示,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她知道自己除了研究方面之外的事都有点迟钝,这会儿再粗心也能察觉到康熙的用心良苦。 他这是昭告所有人,顾凝宸从今天开始身份已经变得不同了。 哪怕当初佟佳氏被封为贵妃,也从来没有试过康熙会在她的承乾宫呆上一整天。 佟佳氏哪怕病了,依旧让人留意着宫里的消息。 她知道康熙在重华宫呆了一整天,夜里也没离开,直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才走了,嘴里不由有些发苦。 其实佟佳氏刚进宫的时候就明白,康熙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忙处理好后宫事务的人。 所以她在先皇后重病,缠绵病榻的时候进宫,第二年就被封为贵妃,然后开始统领后宫事务直到如今。 哪怕康熙这几年对佟佳氏不错,但是她明白,皇上对后宫其他嫔妃其实也不错,甚至算得上一碗水端平了。 谁不想在康熙心里留着不一样的位置,佟佳氏也不例外。 可是他对其他人也没有十分特殊,佟佳氏渐渐就放下了。 这会儿听到定贵妃的待遇,她心里难免也有些酸涩起来。 灼瑶原本不想外边的事扰了佟佳氏养病,可惜她不说,佟佳氏从别人那里听到添油加醋的就不好了。 她小心翼翼斟酌着说,佟佳氏听完后面色还好,只目光黯然了几分。 灼瑶以为佟佳氏只感慨一番,很快就放下了,哪知道半夜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吓得她连滚带爬出去一叠声叫人请了御医过来。 之前康熙派来的三个御医给佟佳氏把脉,看着她用药后恢复了些许,这就回去太医院了。 灼瑶只得再去请人,原本不敢去惊扰康熙,免得坏了他的兴致。如今也不敢瞒着,派人去告知一声。 今晚的康熙依旧留在重华宫,半夜李德全轻轻来敲门,他立刻就睁开眼醒来。 怀里的顾凝宸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响声挣扎着想起来,被康熙拍了拍后背,很快又睡过去了。 康熙这才轻手轻脚起身出去,接过李德全的外衣搭在肩头上问道:“说吧,什么事?” 李德全低头答道:“皇上,贵妃娘娘夜里病重,发起了高热,御医已经去承乾宫了,说脉象瞧着十分凶险。” 几个伶俐的小太监跑腿去承乾宫打听消息,轮流回来禀报。 先是几个御医把脉之后,认定佟佳氏身子弱得了风寒,原本稍微好转,如今心情郁郁才忽然加重了病情。 他们商量后,终于定下药方,然后煎药后喂给佟佳氏。 佟佳氏虽然烧得迷糊,好在还能吞咽,灼瑶喂了大半的汤药下去,这高热却始终没能退下来。 御医只能加重了药量,再喂了一次,高热稍微退了一点,但是很快又起来了。 他们一时束手无策,再这么烧下去,佟佳氏这身体底子原本就不好,想必要更不好了。 佟佳氏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在这节骨眼里,御医们只怕都要跟着落罪。 康熙正皱紧眉头,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就见顾凝宸也起来了。 她只穿着单衣,还赤脚走来,康熙连忙转身搂着人道:“被吵醒了?时辰还早,先回去睡,别是冻着了。” 顾凝宸问道:“我刚才睡得迷糊,隐约听见仿佛是贵妃病了?她这是得了风寒,发起高热来了?” 康熙点头道:“是,贵妃半夜烧了起来,御医灌下两回汤药都不见退热。” 他伸手抱着顾凝宸回到榻上,哪怕烧了地龙,这夜里还是有点凉,用被子把她牢牢裹紧了。 顾凝宸任由康熙给她裹被子,想着这会儿有什么退烧药能用。 西药退烧是快,这时候提取就来不及了,工具也不齐全。 如果是中药的话,她回想了一下,后世还真有一种适合的药方,那就是银翘散。 这是乾隆时候一个姓吴的中医世家子弟想出来的方子,最是适合风寒发热之人所用,尤其是急病所用。 吴大夫当年为了给百姓看病,不想让他们破费,还几番改进了药方,药材都不是特别贵重难寻。 这时候如果要用,也能很快找齐这些药材来。 顾凝宸皱眉回想了很久,毕竟这个药在后世太寻常了,一般人也不会去记住药方,随便一家药店就能买得到。 她记得药方里有金银花、连翘、薄荷和牛蒡子,另外还有什么? 想到这里,顾凝宸打算起来把这个药方写下,然后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顿时懵了。 她被康熙裹成了蚕蛹,努力蠕动了一会,双手压根就出不来,只能露出无奈的神色来:“皇上,我刚想起一个药方,兴许能够让贵妃退热。是南方一个大夫想出来的,我刚才把大部分的药方回想起来,想着让御医看看能不能用。” 康熙还说顾凝宸刚才怎么在发呆,毫无反应被自己用被子裹得严实,原来她心里还惦记着佟佳氏的病。 他看着努力动来动去想解开被子的人,实在有趣得很,抿着唇忍下笑,也不动手只说道:“你说,朕记下来。” 李德全已经在榻前的桌上摆了文房四宝,铺上纸,立刻开始磨墨。 顾凝宸能怎么办,只能把药方大概背了出来。 当然她只记得大部分的药材,药量如何就需要御医来斟酌了,这个就真的想不起来。 哪怕如此,已经足够让康熙觉得惊艳了。 他低头看着药方,仔细斟酌一番后又添了竹叶和介惠两个药材,这样更能驱散寒热,又能止渴生津,更利于退热。 “确实是个好药方,值得试一试,让人送去承乾宫。” 顾凝宸想了想,这药方后边似乎真的跟着这两个药材。 她在药理方面并不擅长,尤其中药上就更不熟悉了。 幸好有康熙在,他添补了这两个药材,总算把药方彻底完成,药效只会更好。 几个御医正一筹莫展,拿到这张药方,一看上面的字迹就知道是康熙写的。 他们仔细看了看,只觉得这药方妙极。 清热解毒,解肌散风,宣散风热还利咽喉,最重要的是药方温和,最是适合这时候的佟佳氏。 要不是情况紧急,御医们都想冲去问康熙,是不是他斟酌的药方,究竟怎么把普通药材搭配得如此巧妙又对症? 这会儿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因为药方上没有药量,送药方来的小太监转述康熙的意思,是让御医来斟酌这药量了。 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很久,再三改过后才敢让人煎药。 这一碗汤药下去,佟佳氏的高热终于松动了一点。 虽然有些慢,不过等天亮的时候,她的高热就彻底降下来了。 高热要迟迟不降,佟佳氏只怕性命堪忧。 御医们熬了一夜,得知佟佳氏终于好了一些,这才放心了一点。 他们却不敢完全放松,毕竟高热这个降下来了,很容易有所反复又烧起来。 御医打醒十二分精神守在承乾宫,一步都不敢离开。 承乾宫那边时不时有消息送来,哪怕太监们的脚步放得再轻,顾凝宸心里惦记着这事也是睡不着的,索性起来陪着康熙听那边的禀报了。 直到快天明的时候,佟佳氏那边终于转危为安,她这才松口气。 康熙一夜没睡,依旧精神奕奕的,反观顾凝宸光是坐着都快瞌睡过去了。 他一脸无奈,扶着顾凝宸躺下,她沾着枕头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康熙在榻前坐了一会,看着顾凝宸的睡颜,在李德全的催促下才去上朝了。 第36章 三更合一 康熙下朝后没急着往重华宫去,这个时候估计顾凝宸还睡得昏天地暗,没必要过去吵醒她了。 他让御辇掉头去了慈宁宫,跟太皇太后提起佟佳氏生病的事来。 太皇太后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听苏麻喇姑提过了,知道佟佳氏的高热终于退下,人在早上的时候醒来了一会,算是转危为安,她这才松口气。 “人没事就好,只是佟佳氏忽然病得厉害,可是身边人照顾得不够周到?” 不然好好的,佟佳氏怎么就病得如此凶险? 之前御医曾说佟佳氏有些劳累过度,好好休息才行。 这才前后脚,一天的功夫,她这就高热不退,实在有些蹊跷。 康熙摇头道:“皇祖母放心,朕已经派人查过了,佟佳氏身边的人没什么问题。” 之前因为出过那个嬷嬷的事,不说太皇太后知道,康熙也是清楚的,自然把佟佳氏身边人都细细查过一遍。 好在没有那个嬷嬷这样心思不正了的,其他人对佟佳氏忠心耿耿,康熙就没动。 太皇太后一听,知道康熙这么说,那些照顾的人肯定没问题,有问题的自然只是佟佳氏自己了。 她想到昨天康熙一口气大封后宫,哪怕册封大典得往后缓一缓,后宫嫔妃的份位是正式提拔起来了。 内务府已经把年俸和份位该有的都给各宫送了去,就差临门一脚,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佟佳氏不会因为这个,尤其顾凝宸从定嫔被晋为定贵妃,这才心有不甘,把自己郁闷病了? 太皇太后心里摇头,要真是这样,佟佳氏的气度也小了点。 毕竟换做别人就算了,这顾凝宸也是贵妃,跟佟佳氏勉强算是平起平坐了。 还是说佟佳氏觉得定贵妃晋得太快了,又极为受宠,所以心里不痛快吗? 不管如何,佟佳氏这病得来势凶凶,得好好静养才行。 太皇太后听康熙已经让定贵妃领着其他几个妃子来处理宫务,也就点头道:“几个妃子都是稳重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就怕她们第一回领宫务,未免有些不够熟悉的地方。” “回头让苏麻去看看,给定贵妃掌掌眼,帮着她熟悉起来,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虽然太皇太后觉得处理宫务的是几个妃子,定贵妃估计就是最后拍板而已。 就康熙这性子,既让定贵妃还住在重华宫,还把那个所谓的实验室挪到重华宫附近的英华殿,就是让她过去方便。 他平日喜欢捣鼓各种西洋物件,太皇太后也不意外,如今难得有个定贵妃能跟着皇上一起钻研,倒也算是有个伴儿了。 难得的伴儿要是花大把的时间去处理宫务,不能分出神来陪着他钻研西洋的东西,康熙当然不乐意了。 但是完全让定贵妃不沾手宫务,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外人看来她在宫里完全没有权力,就是个架起来好看的贵妃罢了,会遭人轻视。 底下那些宫人都是人精,也是墙头草,康熙绝不会给他们机会来捣乱。 索性如今这样,干活的是几个妃子,定贵妃只要最后定夺。 她参与了处理宫务,却又没有完全参与,不会一无所知,正是最好的办法。 太皇太后看得出康熙对定贵妃的疼爱和怜惜,在大封后宫之前,康熙也过来慈宁宫先跟她提过。 她原本也觉得定贵妃晋位份太快了一点,最后却是康熙说服了自己。 其他几个嫔封妃是因为生育有功,除了钮钴禄氏是因为身份的关系。 但是定贵妃所做的利国利民之事,哪怕暂时封妃,回头还是要封为贵妃的。 单独给她封贵妃,那就更显眼了一些,而且康熙有些等不及了。 他也不能今年大封,明年又大封一次,实在有些费事,倒不如一步到位了。 太皇太后当时没拒绝,毕竟她心里明白,康熙是打定主意要晋定贵妃。 哪怕她那时候劝阻了,没过两年康熙依旧会晋了定贵妃,何必让他扫兴? 而且康熙说得也在理,这利国利民之事,换做朝堂上的大臣,哪一件不是加官封爵之事,怎么到了后宫就不同了呢? 再就是顾凝宸成了定贵妃之后,她做研究需要什么,那就更方便让内务府送来。 不然她还得禀报上去,让佟佳氏定夺,又或者请康熙这边的人帮忙取,总归没那么方便。 当然康熙那边的人手充足,定贵妃需要什么,必然第一时间就送来。 总归身份在那里,定贵妃想要什么就更容易得到了。 也不知道顾凝宸突然变换了身份,是不是变得不一样的? 太皇太后打算下次请安的时候细细看一看,要定贵妃真是变了,那真是她看走眼了。 康熙难得过来,还留在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起用饭。 自然宜妃也是在的,她如今挺着大肚子不好走动,但陪着用饭还是可以。 她动筷子不多,一会儿就放下了。 康熙就问道:“这些不合胃口吗?还是身子不适?” 宜妃虽说怀孕肚子很大,身上却没怎么胖,依旧是漂漂亮亮的样子。 听说康熙来了,她许久不见康熙,还让人上了点淡淡的胭脂,看着面色好极了。 不过肚子沉甸甸压着,宜妃这几天的胃口就不大好,要不是想多看康熙一会,她都舍不得放下筷子。 但是吃不下,她拿着筷子不动,那反而尴尬了。 宜妃只好苦笑道:“这孩子在肚子里长得壮实,压得我就有些吃不下了。” 要勉强吃多了,她还会难受得反胃。 宜妃说完,康熙点了点头,想着让人扶起她去后头休息。 然而下一刻,他就见宜妃脸色变了,顿时一愣。 那边皇太后也发现不对,用蒙语一叠声吩咐道:“快,扶着青音去后边。” 青音自然是宜妃的名字,她跟皇太后熟络后,就把自己在家中的小名告诉了皇太后。 平日皇太后叫习惯了,这会儿一着急也叫起了宜妃的名字。 太皇太后也让苏麻喇姑跟着去后边,产房早就准备好了,每天都打扫,随时就能进去。 稳婆和奶娘也是挑好了,是皇太后和宜妃一起选的。 另外擅长妇科的御医一听到消息也立刻赶来,就在慈宁宫偏殿候着。 太皇太后见康熙也吃不下去了,就劝着道:“这边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要多久,皇上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女子生孩子快的半天,慢的一两天也是有的,没必要让康熙在慈宁宫这边干等着。 回头宜妃生下孩子,太皇太后自然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他。 皇太后有些着急,也觉得康熙没必要留下,她这边亲自盯着点就行了。 她还去了产房旁边的侧厅,随时能知道里头的动静。 只余下太皇太后和康熙在,她忽然说道:“对了,佟佳氏这病得厉害,着实得静养,也没心思照顾四阿哥。我想着不如让人去承乾宫把四阿哥抱过来,这养着一个孩子也是养,多养一个也没什么。” 她亲自抚养过康熙,四阿哥在这边只呆一段时间倒也无妨。 康熙却怕累着太皇太后,毕竟她这年纪,精力大不如以前。 他不怎么去承乾宫,所以对四阿哥不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皮实的孩子。 “等宜妃生了孩子,皇祖母还要帮着操心,要多一个孩子在慈宁宫,总归会累着皇祖母。” 不过四阿哥留在承乾宫那边,佟佳氏自个还病着,清醒的时间不多,更顾不上照顾四阿哥。 只让奶娘和宫女照应着,康熙却也不太放心。 他考虑一会后沉吟道:“皇祖母,不如把四阿哥送去德妃那边……” 太皇太后摇头道:“不可,皇上当初从德妃那边把四阿哥抱给了佟佳氏,如今送回去。德妃如今没有别的孩子,冷不丁能照顾自己的孩子,回头佟佳氏好了要送回去,怕是要肝肠寸断。” 当额娘的,孩子送出去就跟剐肉一样难受,回头人送回来,手还没捂热又要送走,那不是又剐了一回吗? 但是不送,佟佳氏那边怎么办? 康熙当初金口玉言,把四阿哥给了佟佳氏,玉碟都改了,总不能再改一回,这不是下了佟佳氏的面子,叫她以后在宫里如何自处? 这就让康熙有些为难了,送慈宁宫怕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累着,送德妃那边去不合适。 惠妃和荣妃都有自己的孩子,年纪都不大,需要用心照顾,自然不可能分心照顾四阿哥。 温妃虽然没有孩子,年纪却小,对如何照顾孩子应该也未必熟悉。 别是一个不好没照顾妥当,反倒怠慢了四阿哥,还不如让他继续留在熟悉的承乾宫。 而且四阿哥已经记在佟佳氏名下,是贵妃的孩子,送去给妃位又不是生母的身边确实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康熙只得道:“如此,怕是只能让定贵妃帮着照顾四阿哥了。” 太皇太后想了想也觉得暂时照顾一段时间的话,定贵妃那边也合适。 身份合适,再添些人手照顾四阿哥就足够了。 她打算让苏麻喇姑跟着过去,毕竟以前康熙也是自己帮着照顾的。 对照顾孩子方面,苏麻喇姑最是有经验。 有她在,谁都能放心。 康熙却婉拒道:“皇祖母身边最是缺不得苏麻喇姑,哪里能把人送去重华宫,岂不是叫皇祖母没个得用的人在身边了?” “重华宫那边不是还有慈宁宫的两个女官,她们给定贵妃帮把手照顾四阿哥就足够了。” 只照顾一段时间,等佟佳氏病好了,四阿哥就要送回去,确实也不必那么麻烦,让苏麻喇姑来回倒腾。 太皇太后见康熙如此体贴她,到底没有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要带走四阿哥,自然要跟佟佳氏说一声。 佟佳氏醒过来后,就听灼瑶急急提起此事来:“主子,要不奴婢去慈宁宫求情,四阿哥继续留在承乾宫里头?” 毕竟四阿哥这一送走,真的会回来吗? 闻言,佟佳氏起初以为四阿哥要送回德妃身边去,那真是有去无回了。 然而她一听是送去重华宫,让定贵妃帮着照顾一段时间,顿时松口气道:“你亲自让人收拾好四阿哥平日用的东西,让奶娘和平日照顾四阿哥的两个嬷嬷也跟着过去。” “对了,你记得敲打她们几个,别是在重华宫失礼了。定贵妃能帮忙照顾四阿哥,必然是皇上的意思。要她们在重华宫做错什么,那就不必再回来了。” 灼瑶听得一愣,趁着四下没有其他人,她忍不住问道:“主子,真要把四阿哥送去重华宫吗?” 佟佳氏叹道:“我这病一时半会好不起来,承乾宫乱糟糟的,只怕底下人心慌慌,对四阿哥的照顾就不如以前了。” “如果送别处我还会担心,送去定贵妃那边,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你也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重华宫那边康熙经常去,必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什么妖魔鬼怪都伸不进去。 再就是那位定贵妃如今在康熙的心尖尖上,指不定没多久就能怀上自己的孩子,何必跟佟佳氏抢四阿哥呢? 康熙也不会让定贵妃受累,估计就真的帮着佟佳氏照顾四阿哥一段时间,多一点恐怕都不乐意。 灼瑶被佟佳氏提醒,细细一想也明白,要送去别的地方不合适,四阿哥送去重华宫既安全又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就在康熙的眼皮底下,谁敢怠慢四阿哥? 而且定贵妃如今正受宠,又年轻,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确实没必要强留下四阿哥,不给佟佳氏还回来。 思及此,灼瑶连忙应下,给佟佳氏掖了掖被子,吩咐外头的宫女照应着,这才亲自过去让人收拾四阿哥的东西,尽快把人送去重华宫。 顾凝宸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她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就听金桂在耳边嘀咕了几句,吓了一跳,什么瞌睡虫都没了:“你说贵妃病了,皇上要把四阿哥送过来让我照顾一段时日?” 金桂点头道:“是,皇上派了李伴伴过来亲自说的。叫奴婢等人先收拾出一处宫殿来给四阿哥和身边人住下,奴婢想着西边的偏殿最大,就来问问主子的意思。” 顾凝宸想着西边如今空着的宫殿确实是最大的,四阿哥和身边照顾的那些奶娘和嬷嬷估计也能住得下,就点头道:“可以,赶紧收拾,估计承乾宫那边很快就会把四阿哥送过来了。” 她起身洗漱,正打算用早午饭,就听陈女官带着蓝女官来了。 两人进来行礼后,陈女官就笑着说道:“主子,蓝女官这边把几册孤本都誊抄好了。正巧金桂带着月莹和文雪去侧殿收拾,让奴婢过来伺候主子用饭。” 金桂不放心,要盯着人收拾偏殿,免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四阿哥还那么小,一点不合适的东西就很容易要命了。 传出去,叫佟佳氏觉得重华宫这边怠慢了四阿哥也不好。 只有清霞在这边伺候顾凝宸总归少了点,金桂就派人去叫陈女官了。 毕竟是同一个宫里的,她还真不能压着陈女官,不让人出头。 再就是顾凝宸明显带着陈女官出去过了,有看重她的意思,金桂也算是顺水推舟了。 陈女官如今稍微出头,当然也不忘带上蓝女官,免得她继续坐冷板凳。 正巧蓝女官终于把孤本誊抄完了,有了正当理由来见定贵妃了。 顾凝宸听说蓝女官把孤本誊抄完,面上带着一点惊讶看过来。 毕竟那么几本书,虽然每本不算厚,誊抄起来却也不会快到哪里去。 哪怕有陈女官帮着誊抄一部分,蓝女官这动作也太快了一点。 不过也知道她急于在自己面前出现,顾凝宸就点点头,拿过誊抄本看了看道:“不错,字迹清晰工整,看着也不累人。” 让清霞赏了蓝女官,两位女官就没急着说什么,而是专心站在旁边伺候她用饭了。 顾凝宸确实也饿了,一觉睡到这时候,半天没吃过东西,肚子都在唱空城计。 她先喝了半碗笋干老鸭汤垫垫肚子,这才看了眼不远处的狮子头,陈女官赶紧用公筷夹了过来。 顾凝宸再看了一眼旁边的龙井虾仁,蓝女官也动了。 一顿饭她吃得不慢,饭菜刚撤掉,自己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承乾宫那边送四阿哥过来的人就到了。 清霞不由感慨道:“主子真是神机妙算,早就猜出贵妃娘娘会答应,还会早早把四阿哥送过来?” 顾凝宸听着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心想佟佳氏听见四阿哥要送出去肯定吓一跳,要送去给德妃那就没法要回来了。 一听送到重华宫来,指不定四阿哥还能多见康熙几次,佟佳氏会拒绝才怪! 哪怕四阿哥不是佟佳氏亲生的,她对这个孩子的照顾还是极为用心的。 毕竟佟佳氏这身子弱,以后未必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四阿哥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 康熙只要不是把四阿哥抢走,佟佳氏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心知自己病着,好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身边乱糟糟的,未必能看顾好四阿哥,还不如送到康熙眼皮底下去。 奶娘抱着四阿哥,后边跟着两个嬷嬷很快过来拜见定贵妃。 再后边几个太监手里还提着东西,都是四阿哥平日贴身用的。 孩子用惯了的东西不好随便换,他们习惯了,换了可能不适应。 尤其换了个陌生的地方,有熟悉的枕头和被子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顾凝宸示意金桂领着那些太监带着行礼去偏殿,又让奶娘抱着四阿哥靠近一些。 奶娘皮肤白皙,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抱着四阿哥的胳膊很稳,却也很小心。 她看着这个以后的雍正帝,如今四阿哥才一岁左右,并不怕生,来了陌生的重华宫还左右看了看,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倒是没有害怕。 尤其他居然是天生自然卷,年纪小还没剃头,加上圆圆的包子脸和大眼睛,实在太可爱了。 顾凝宸指尖有点痒,都想捏一捏四阿哥的包子脸,不知道是不是又软又糯。 不过这种怪阿姨的举动还是算了,免得吓着四阿哥了。 她问了奶娘几句,奶娘都毕恭毕敬回答。 顾凝宸才知道四阿哥如今还不会走,也不会说话,她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一岁大的孩子不会走路挺正常的,不会说话也是,再大一点自然而然就会了。 她最后说道:“你们仔细照顾四阿哥,跟在承乾宫的时候一样就行了,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金桂说一声。” 奶娘听着定贵妃的安排,也没让她们不跟着照顾,反倒只是四阿哥换个地方住着,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换,于是松口气。 她真担心定贵妃看不上几人,四阿哥一过来就急急换了她们,又或是塞了其他人进来照顾四阿哥。 奶娘抱着四阿哥再次行礼后,两个嬷嬷在后头跟着金桂去布置好的偏殿收拾收拾住下了。 清霞小声问道:“主子,可要派人去那边看着点儿?” 顾凝宸就道:“让小金子和小银子机警一些,偶尔在附近转一转就行了。” 她这边说完,那边内务府也送了新的宫人来。 内务府已经把顾凝宸的年例送了来,贵妃足足有六百两,比她是定嫔的时候多了四百两。 除了年例提高之外,伺候的宫女也增加到八人。 因着陈女官和蓝女官之前被康熙破格送进重华宫,如今也算上两个宫女的名额,只要再添两人就足够了。 再添的人都不必顾凝宸亲自操心,只吩咐陈女官和金桂一起过去看看,然后选人就行了。 两人选好之后,再让人过来跟她请安,打个照面,认认人就足够了。 至于这两人刚进重华宫,自然不可能在定贵妃身边伺候,也得放在外头观察一阵子才会放进来。 当然这批宫人是内务府精心挑选过的,身份和人品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在外头也算是观察一番,看擅长什么,性情如何,回头适合办什么差事之类。 这些依旧不用顾凝宸来操心,金桂和清霞就能包揽过去。 她见过四阿哥后,开始琢磨把蓝女官安排在哪里,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就只能暂时放下,让蓝女官先跟着金桂,帮把手安置新来的两个宫女了。 这边才安排好,康熙也从慈宁宫那边过了来。 得知佟佳氏已经派人把四阿哥送过来了,康熙就点点头道:“凝宸也不必多费心,贵妃把四阿哥身边人一并送了过来,就是不想让你操心。这些是四阿哥身边伺候习惯了的,足足一年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奶娘和两个嬷嬷在四阿哥身边确实已经呆着一年了,真有什么问题,早就被佟佳氏出手扔了出去,不可能留到这个时候。 所以人没问题,又把四阿哥照顾得不错,算是把人送过来,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 顾凝宸听见后,笑着点头道:“我刚见着四阿哥,长得玉雪一团,还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怕生,见着人也不哭闹。” 康熙笑着道:“朕也问过了,四阿哥很是安静,在承乾宫的时候从小就不怎么哭闹。” 要不是四阿哥如此乖巧,他也不会让人抱到重华宫来。 不然是个十分闹腾的孩子,不就要打扰顾凝宸,叫她睡不好了? 她面露惊讶,四阿哥才多大的孩子,居然从小就不哭闹。 一时不知道是四阿哥打小性子就是如此,还是身边人照顾得太好,让他舒舒服服的也就不闹腾了。 康熙得知佟佳氏那边只派来一个奶娘和两个嬷嬷,心下也是满意的。 要是把年轻宫女和几个太监一并送过来,那人就太多了,重华宫一个偏殿根本住不下。 而且人多就容易乱,重华宫这边的宫女也能搭把手。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仿佛佟佳氏不放心四阿哥放在定贵妃这里一样。 幸好佟佳氏是个聪明的,不至于爱子心切就闹得定贵妃这边尴尬了。 听闻康熙来了,奶娘立刻抱着四阿哥过来请安。 金桂在外头禀报,顾凝宸就点头让人进来了。 康熙之前太忙,见四阿哥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这回见着四阿哥,确实安安静静的,只睁着眼睛看人。 他就是感觉这孩子过于安静了,而且也看不得奶娘一直抱着四阿哥不放,就指着道:“地上铺上毯子,把四阿哥放下来。” 奶娘迟疑着道:“回皇上,四阿哥还不会走路。” 康熙不以为然道:“不会走路,难道还不会坐不会爬了?” 听了这话,奶娘更尴尬了:“皇上,四阿哥没爬过。” 闻言,康熙猛地抬起头来。 顾凝宸也是听出来了,没爬过和不会爬是两回事。 看来四阿哥一直被奶娘抱着,除了睡觉压根没怎么放下来过,自然就没有机会爬了。 奶娘被康熙轻飘飘看了一天,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险些把怀里的四阿哥也摔着。 李德全伸手从奶娘怀里接过四阿哥,小心翼翼放在铺好的毯子上。 毯子是波斯送来的贡品,又厚实又柔软,坐上去软绵绵的。 四阿哥好奇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毯子,然后顾凝宸就见李德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拨浪鼓摇了起来。 她感慨这位李伴伴果然是叮当猫,真是什么都能拿出来。 四阿哥被拨浪鼓的声音吸引,忍不住扭头看了又看。 李德全趁机退后两步,四阿哥犹豫了一会,还看向奶娘,似乎想要她抱。 奶娘吓得都不敢抬头,自然也没看见四阿哥的眼神。 四阿哥看奶娘不动,拨浪鼓的声音还没停,于是小手撑在地上,慢吞吞爬过去。 一开始他手脚并不协调,手撑着,同手同脚,自然爬不远。 爬了两步就摔了,四阿哥趴在毛毯上还有点懵。 估计不疼,就是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摔趴下了。 四阿哥也不哭,很快重新起来慢慢爬,这次手脚协调多了,也知道前后配合,虽然爬得慢,还是爬到了李德全跟前,伸手拿到了拨浪鼓。 他一屁股坐下,拿着拨浪鼓费劲摇了几下,听见声音就咧嘴一笑,这笑居然也没有声音。 不说顾凝宸,就连康熙都感觉不对了,他扭头吩咐李德全:“去请御医过来。” 这请的自然是熟悉儿科的御医,李德全麻溜出去吩咐跑腿的太监,一路飞奔去太医院把御医请了来。 进来的是个白发白眉的老御医,面色红润,走路丝毫没有一点颤颤巍巍的样子,反而走路带风,一进来就给康熙和顾凝宸行礼。 康熙摆摆手,示意御医去看四阿哥。 孩子的脉象太弱,很难把控,老御医除了把脉之外还得看看四阿哥的舌头,轻轻拨弄一下他的手脚,又用手揉了揉他的脖子慢慢查看一番。 仔细看完之后,老御医只得道:“皇上,四阿哥身子康健,微臣暂且没能看出什么不对来。” 康熙就道:“四阿哥一直没出声,听闻从小也不爱哭。” 他看向那个奶娘,李德全见奶娘还傻跪着,从后边踢了踢她提醒这人回话。 奶娘哆哆嗦嗦道:“是,四阿哥从小就不爱哭。贵妃娘娘怕惊着四阿哥,平日奴婢们照顾的时候都是不敢出声。” 顾凝宸听得诧异道:“所以你们照顾四阿哥的时候,所有人都安安静静不说话了?” 奶娘连连点头道:“是,这是贵妃娘娘的吩咐,奴婢等连话都不敢说,只安静照顾四阿哥。” 听了这话,顾凝宸隐约猜出四阿哥不会出声的缘故了。 小孩子都是习惯模仿身边人,尤其在学说话的时候,更是会模仿身边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 如今好了,身边这些照顾的人一个个不敢开口,一个字都不说,四阿哥还怎么模仿,怎么可能开口? 他说不定觉得所有人都不开口,自己也不该开口,于是一直都没发出过声音了。 佟佳氏几年前大病一场之后,小心翼翼养着,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估计怕过了病气给四阿哥,所以也很少见他,根本没察觉出来。 而且她疼爱四阿哥,担心有人吵着他。 里面照顾的人不开口,外边经过的人估计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康熙听着也明白了,眉头皱了起来。 顾凝宸只得安抚道:“皇上,如今看来四阿哥的嗓子没有问题,只是身边人不怎么说话,所以让小阿哥也就没有学着说话的机会。” 不提说话,四阿哥还不会爬。 奶娘和两个嬷嬷照顾小阿哥确实精心,就是精心过头了。 她们一直抱着四阿哥不放,小阿哥别说走,连爬的机会都没有。 康熙心里不大痛快,只觉得佟佳氏果然不太会照顾孩子,把孩子都要养废了。 要不是这次佟佳氏生病,把四阿哥送过来,也不知道要多久他才会知道这件事。 哪怕二阿哥养在康熙身边,他都没有这般溺爱过。 顾凝宸就道:“皇上,如今开始改也来得及。” 幸好四阿哥如今不大,也能慢慢改起来。 康熙恨不能让人直接把奶娘拖下去算了,不过他也知道如今四阿哥还在喝奶,贸然换了奶娘他可能会不适应。 再就是说奶娘不够忠心没照顾好四阿哥,却也没有,反而是用心过头了。 “四阿哥身边得有人说话,让他学起来。但是说什么,却也很重要。” 别是说的乱七八糟的,让四阿哥学了去也不好。 顾凝宸忽然就想到:“皇上,不如让蓝女官每天给四阿哥念念书?不用太深的,大白话的故事书就行了。” 重华宫里有两个识字的女官,她原本还琢磨该把蓝女官放哪里去,如今就想到这个用处了。 康熙想了想也点头了,毕竟是慈宁宫出来的女官,品性和学识都算不错,给四阿哥念念书而已确实很足够了。 蓝女官原本想着之前交了誊抄的孤本之后,定贵妃也没派下别的差事来,正以为自己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冷不丁她被叫过去,定贵妃吩咐自己给四阿哥每天念书。 蓝女官立刻应下:“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给四阿哥念书。” 重华宫偏殿里给小孩子念的故事书自然是没有的,得去翰林院找一找。 既然是蓝女官要念的书,索性顾凝宸就让她亲自去翰林院那边看看。 有了蓝女官在四阿哥身边,康熙还不放心,把跟前的太监小邓子也派到四阿哥这里来了。 另外康熙还从乾清宫那边调来了一位高嬷嬷,他虽说是亲自抚养二阿哥,但是政事繁忙,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 乾清宫里就有两个嬷嬷轮流照顾二阿哥,一位是高嬷嬷,另外一位就是章嬷嬷。 高嬷嬷要年长一些,更是稳重,两人把二阿哥养得很好,让康熙很是满意。 二阿哥如今这年纪已经开始进学,身边也不需要两个嬷嬷来照顾。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索性把高嬷嬷叫来重华宫看顾四阿哥了。 不然就奶娘和两个嬷嬷的溺爱劲儿,四阿哥不给养废才怪了! 高嬷嬷很快就赶到重华宫来了,长得慈眉善目的,看着就温柔和善的样子,上前行礼后,得知要照顾四阿哥,她立刻问道:“皇上,奴婢是每天白日来照顾一二,还是夜里也帮把手照顾四阿哥?” 这区别在于她是晚上还回去乾清宫,还是直接就搬到重华宫来照顾四阿哥了。 康熙沉吟道:“高嬷嬷直接搬过来重华宫,不然朕不放心。” 也亏得重华宫足够大,不然就要住不下了。 高嬷嬷退下后,就回去乾清宫简单收拾一些贴身物件带去重华宫。 章嬷嬷得知后赶过来,感觉有些突兀:“怎的皇上忽然叫你去重华宫照顾四阿哥,是那位定贵妃娘娘身边没有适合照顾的人吗?” 她问的隐晦,高嬷嬷跟章嬷嬷共事多年,自然明白。 章嬷嬷这是以为康熙觉得定贵妃没生过孩子不会照顾四阿哥,才急急把高嬷嬷叫去重华宫? 高嬷嬷摇头道:“不是你想得那样,只是四阿哥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伶俐。” 两位嬷嬷在宫里几十年了,是人精中的人精。 这话说得含糊,章嬷嬷也能听出来,显然佟佳氏给四阿哥身边伺候的人不是很如意,叫康熙看着不满,才会把高嬷嬷叫过去的。 她心想佟佳氏如今病着,康熙还不会发作。 回头等佟佳氏病好了,四阿哥也不知道会送回去,还是索性留在重华宫几年,再挪去阿哥所。 不过想想皇上对定贵妃的宠爱,想必也不愿意有人一直在重华宫住下打扰,哪怕是个小阿哥也一样。 当初康熙把二阿哥养在乾清宫,就连嫔妃侍寝都挪去养心殿那边,就怕惊着二阿哥。 要是有点儿童不宜的声音叫二阿哥听见,学了不该学的,那就尴尬了。 也就二阿哥最近挪去东宫了,康熙之后叫嫔妃侍寝也能回到乾清宫去。 二阿哥挪去东宫,康熙亲自挑了两个哈哈珠子和四个太监,只让他带着章嬷嬷过去的,留下了高嬷嬷。 原本他可能想着高嬷嬷年纪要大一点,留在乾清宫也能歇一歇,做点轻省的活计。 章嬷嬷原本心里还高兴,觉得康熙看重自己,才会让她一个人跟着二阿哥过去东宫,继续照顾这位小太子。 哪知道转头高嬷嬷就被康熙叫去重华宫,到那位最近十分得宠的定贵妃身边去呢! 高嬷嬷这运气,也实在太好了一点! 第37章 三更合一 高嬷嬷被康熙从乾清宫派去重华宫的事,半天就传遍了后宫,就连太皇太后都知道了。 更别提是承乾宫里的佟佳氏,她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她原本听灼瑶猜测,是不是那位定贵妃不会照顾四阿哥,康熙索性把曾经照顾过二阿哥的高嬷嬷请过去帮把手。 只是康熙却派李德全过来,后者打千后说道:“皇上有命,请贵妃娘娘安心养病,等大好了再接四阿哥回来也不迟。” 李德全还带着一支百年人参来的,是康熙的赏赐。 佟佳氏起不来身,只能让灼瑶帮着磕头谢恩,再送李德全出去。 等人一走,灼瑶回来后,却见佟佳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吩咐灼瑶道:“你去找人打听一下,是不是奶娘和那两个嬷嬷照顾四阿哥不够精心?” 灼瑶一听也浑身绷直,吓了一跳道:“主子莫慌,奶娘和那两个嬷嬷都是老实本分,照顾四阿哥这一年来从来没出过差错。” 就看四阿哥被照顾得干净整齐,小脸圆润白嫩就知道身边人照顾得极为精心了。 佟佳氏想想也是,照顾四阿哥的人是她反复查过,绝不会有问题。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但是李德全刚才的话实在叫佟佳氏很难不多想,什么让她身子骨大好了才接四阿哥回来。 难不成佟佳氏没有彻底好起来之前,四阿哥都不会送回来吗? 就她这个破败的身体,要彻底好起来,没两个月都不可能了。 那么久的时间,佟佳氏都不能把四阿哥接回承乾宫来看一眼? 佟佳氏这边正郁闷,那边高嬷嬷已经收拾妥当到重华宫安置好了。 金桂领着她去了住的地方,宫女是几人一间,不过重华宫足够大,如今是两个宫女一个房间。 高嬷嬷是乾清宫当差的,自然是独自一个人一个房间了。 她简单收拾后,就跟着金桂去四阿哥那边看看。 康熙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四阿哥太安静了,不像是一般的孩子。 而且他今儿才第一次爬,还不是爬得很好。 高嬷嬷亲自带过二阿哥,一听就明白是奶娘和嬷嬷溺爱四阿哥,整天抱着他,才叫孩子没爬过。 这样久了,四阿哥学走也会迟很多。 要是不管一管,奶娘甚至能抱着四阿哥到岁去! 高嬷嬷先让金桂和小邓子帮着看顾四阿哥,把奶娘和两个嬷嬷叫到外边,离着远一点的地方呵斥和敲打了一番。 原本几人已经在康熙面前吓得跟鹌鹑一样,如今更是哆嗦起来。 狠狠敲打完之后,高嬷嬷又缓和了语气道:“知道你们是忠心的,想要好好照顾四阿哥,却是弄巧成拙了。皇上仁慈,还把你们留下,但是留多久就得看你们自己了。” 几人连忙表决心,一定跟在高嬷嬷身后好好学习,绝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事。 高嬷嬷这才交代她们几人,以后除了喂奶之外,其他时候都不能抱着四阿哥。 她看着几人确实听进去了,这才带着人回来,让金桂回去伺候定贵妃,自己则是带着人照顾四阿哥。 金桂离得远没听着,倒是小金子这个小太监耳聪目明,听了一耳朵就过来要跟顾凝宸私下禀报了一番。 见康熙也在,小金子就有点不敢说。 顾凝宸好笑道:“皇上也在,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小金子小心翼翼说完,见自家主子挥挥手,就麻溜行礼退下了。 康熙看着她就笑道:“你这宫里人还挺有意思,胆子也不小。” 顾凝宸就握住他的手道:“重华宫的人都向着我,之前他们被皇上敲打过,那就更为忠心了。这宫里有什么事,他们都第一时间告诉我。” 闻言,康熙就点头道:“这才对,他们就得向着你才对。” 于是对小金子偷听高嬷嬷教训奶娘等人的事,他也就不计较了。 顾凝宸又笑道:“高嬷嬷看着就靠谱,有她在,四阿哥很快就能扭转过来了。” 她吩咐清霞去库房看看还有多少毛毯,全都送去四阿哥那边。 他要学习在地上爬,小手小脚要是磨到就不好了。 康熙拦下她道:“何必麻烦,朕让人送就行了。朕的私库里面,毯子是管够的。” 虽说重华宫里有地龙,但是顾凝宸刚睡醒的时候经常迷迷糊糊就起来,赤脚走来走去。 康熙索性让李德全把私库的毯子都送过来,给重华宫全部铺上。 这真是大手笔了,私库开了之后,李德全叫来十来个太监,一趟趟把毯子往重华宫送去。 这毯子柔软,却是沉甸甸的,又大又厚,两个太监才能抬着一卷。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重华宫,经过的宫殿自然都知道了。 看见这一幕多了,太监和宫女们不像以前那样慌乱,都不慌不忙进去跟自家主子禀报。 惠妃以前见了肯定要酸死了,如今也渐渐开始变得麻木了起来,她忍不住去找荣妃私下嘀咕道:“我们手头的差事办完,也能去重华宫看看。” 她倒是想亲眼看看,定贵妃究竟会煮什么汤,皇上这都给迷成什么样子,私库这大半都要搬去重华宫了吧! 荣妃也是这么觉得的,不亲眼看看,她着实不明白康熙为何如此沉迷。 德妃听闻四阿哥从承乾宫抱去了重华宫,更是想去看看了。 自从四阿哥被抱走之后,她只敢晚上偷偷在被窝里以泪洗面,都不敢叫贴身宫女见了。 要不留神传出去什么话,康熙还以为德妃不满四阿哥别抱走,那就不好了。 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也不敢去承乾宫见四阿哥,免得佟佳氏多想。 而且德妃要见一次,肯定就想要见第二次,索性不见了,还能自欺欺人。 如今她手里有着部分宫务,处置好之后就要去重华宫跟定贵妃禀报。 有了正当理由去重华宫,指不定她就能偶然遇到四阿哥,见上一面。 算了算时间,四阿哥如今也有周岁了,是不是会喊额娘,喊的会是佟佳氏吗? 又或者他已经会走了,走得还挺稳当,性子皮实得很,满宫殿的乱窜? 光是想想,德妃就有点坐不住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头的宫务,到底还是先去延禧宫和钟粹宫找惠妃和荣妃通通气,看什么时候一起去重华宫禀报。 德妃哪怕满心慌乱,迫不及待想去重华宫,表面功夫做得太好,就连惠妃和荣妃都没看出来。 人坐下后,惠妃倒是提起慈宁宫的宜妃:“听闻宜妃那边已经发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宫里就要多添个孩子,大过年的也是热闹。” 荣妃点点头附和道:“慈宁宫那边准备妥当,应该不会太久。” 她们这边说着话,慈宁宫那边却是乱糟糟的,很快就有太监跑到重华宫来报信。 顾凝宸想着自己是不是避开一下,康熙拉着她没在意,示意宫女禀报。 宫女是皇太后身边伺候的,用蒙语道:“皇上,御医说宜妃有些凶险了。” 康熙一怔,他出慈宁宫的时候看着宜妃没什么问题,怎么忽然就凶险了? 顾凝宸赶紧道:“皇上还是快些去慈宁宫那边瞧瞧吧。” 皇太后特意让身边的宫女过来,想必宜妃是真的十分凶险了。 康熙起身走了两步,转头道:“凝宸也跟着朕一块过去看看吧。” 顾凝宸想着自己作为新出炉的贵妃,后宫嫔妃生孩子出问题也该亲自过去看看。 于是她点点头,跟着康熙上了御辇,一路抬轿的太监加快步伐,比平日快了不少,很快就到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并不意外康熙带着定贵妃过来,后者过来见礼,她就摆摆手道:“皇上,稳婆说宜妃的羊水破了,孩子却还没出来。” 稳婆谨慎不敢上手,只让人来禀报外边的皇太后和太皇太后。 皇太后没生过孩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仰仗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问过御医的意思,另外派人请来康熙,这会儿就道:“御医也没有好法子,只能尽快让孩子出生,不然就危险了。” 顾凝宸清楚,要是羊水流尽了,孩子在肚子里就会缺氧,确实得尽快才是。 她想了想就道:“太皇太后,皇上,我记得有个偏方,能在一个时辰内增加羊水,就是短时间内不停喝上四碗水。” “但是过了一个时辰,再喝水没用了,这效果也得没了。” 具体应该是2000毫升的水,一般在两小时内有增加羊水的功效,却很短暂。 过了两小时,再喝水都不行了,只能这种紧急的时候用上。 顾凝宸看的书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偏方。 她每次提出的建议都有用,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而且只是喝水罢了,并不是喝药,康熙问过御医,喝水自然是没问题的。 太皇太后也就不反对了,让人送进去四碗温水,叫宜妃一口气喝了,算是暂时稳住肚子里的羊水,不至于很快流尽了。 给稳婆争取了一点时间,她得了康熙的允许上手按压宜妃的肚子,把孩子慢慢推下来。 这时候不能给宜妃用麻药,因为她也得配合着稳婆的手势一起用力,好让孩子尽快下来。 虽说两人配合能事半功倍,但是顾凝宸在外边听着宜妃的惨叫,就知道有多疼了。 宜妃一边疼得直飚眼泪,一般还要用力配合稳婆,也是太难了。 康熙握着顾凝宸的手,担心她给吓着了。 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里面宜妃的惨叫声才低了下去。 再过一会儿,就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 太皇太后原本挺直的腰板这时候稍微放松了一点,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定贵妃一眼,见后者也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来。 定贵妃知道这个偏方,这时候拿出来,也是够实诚的。 毕竟这法子要是没用,叫宜妃更难产,那就麻烦了。 回头不说宜妃要迁怒,就是她和皇太后对定贵妃只怕心里都不大痛快。 虽说定贵妃是为了救人,但是她不说,宜妃不管有没平安生下孩子都跟顾凝宸没关系。 她说了,这事却未必能成。 定贵妃心里可能也明白,却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太皇太后有点明白康熙为何如此喜欢定贵妃了,这么实诚的孩子在后宫可是不多见。 康熙之前还把拖尔弼收到孝敬,吓得把银票夹在折子送上来给他的事,当做趣事给太皇太后提了提。 太皇太后也能明白,定贵妃这边晋位份很快,连带她的阿玛被提拔也不慢。 康熙这是担心太皇太后心里觉得他是因为宠爱定贵妃,才把她阿玛提拔上来。 当然这也算是个引子,不然康熙哪里知道拖尔弼是谁呢? 但是拖尔弼这实诚的做派跟定贵妃简直一模一样,太皇太后不由感慨这两父女都是实诚人。 虽说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谁不喜欢跟实诚人打交道? 要心眼多跟筛子一样多,相处起来也累人。 再就是这实诚人也得有能力,并非草包才行。 不然光是实诚,却没能耐,哪怕强行提拔起来,那个位子也要坐不久。 如今看来两父女都能为康熙分忧,这就很足够了。 太皇太后正想着,就见皇太后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笑着道:“皇上,这是小阿哥。” 康熙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凝宸也跟着看了一眼。 五阿哥估计在宜妃肚子里憋了一会儿,脸色有点白里透青,估计稍微还是有点缺氧。 两人看完,皇太后就把襁褓递到太皇太后怀里,接着说道:“御医刚才看过了,孩子在肚子里呆久了一会,得养一养这脸色才会好看,倒是没什么大碍。” 但是多拖一会儿,那就未必了。 而且羊水如果太少,这拖的一会儿,让五阿哥的情况可能更严重。 皇太后也是知道的,对顾凝宸笑道:“好在你想起来的偏方,宜妃先听了这个办法只觉得好,让稳婆用上了。孩子顺利出生,宜妃对你很是感激。” 她跟太皇太后想的那样,定贵妃真是个老实人,自己就更不能欺负老实人了。 皇太后先跟宜妃提了这个办法,宜妃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连说可以。 毕竟御医都束手无策,听说这法子对身体无害,就是一下子灌一肚子水有点撑而已。 如果办法有用,让宜妃再喝一桶水她都乐意! 更何况只是区区四碗水,她就着宫女的手一口气就喝完了。 宜妃这一开始就说好,也是存着哪怕这法子没用,并不会迁怒到定贵妃头上的意思。 顾凝宸说出来的时候也觉得要是法子没用,宜妃可能要失望了。 如今她听着,只觉得宫里头果真都是人精。 太皇太后不说,就连看着傻白甜的皇太后也是面面俱到。 也是,能在后宫呆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不可能真的是个傻白甜。 更别提皇太后能熬到这时候,跟太皇太后和康熙的关系都是极好的。 虽说她不会说满语,只会蒙语,谁说皇太后不是故意为之? 她不会满语,那么听见的就少了,知道的也跟着少了,麻烦就更少了。 如今看皇太后这有条不紊的处置手段,顾凝宸就更觉得这位太后很可能是大智若愚。 换言之,就是扮猪吃老虎。 不过要不是这样,皇太后也不能在后宫过得如此轻松快活。 如今还多了宜妃这个小阿哥在身边,她身边也要热闹起来了。 太皇太后看着襁褓里的小阿哥,虽然面色有点发青,哭起来的声音还是洪亮,看来没伤着底子。 稍微养一养,脸色自然就好看多了。 她点点头,让皇太后身边的奶娘接过襁褓,带回去收拾出来的偏殿安置。 皇太后做了两手准备,要是宜妃生得顺利,孩子就放在隔壁的小间。 如果她生得艰难,需要好好休养,孩子就养在皇太后隔壁的小间。 皇太后能帮着看顾孩子,也不至于吵着宜妃休息。 不过太皇太后知道后就否了,让人另外收拾了一个闲置的偏殿,如今正好用上。 因着偏殿离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宜妃都远,御医也就能随意过去,在小间随时守着。 五阿哥要不得劲,立刻就能叫御医过去看看,不至于耽误了。 康熙也觉得这个安排不错,不会惊扰两位长辈歇息,宜妃也不必被孩子闹腾,御医又能就近守着。 宜妃这生孩子难了些,如今十分虚弱,吃了点东西很快就睡下。 御医开了一个补身的方子,宜妃暂时只能温补,也不能随意挪动,得好好卧榻歇息。 皇太后拨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嬷嬷去照顾宜妃,两人长大高大,力气也大,换床铺的时候也能小心抱起宜妃。 其他宫女可做不到,也不会让宜妃因为下榻走动而难受。 她想得极为周到,康熙看着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就准备带着顾凝宸回去了。 他们出来一阵子,重华宫的毯子已经铺完了,回去也正是合适。 太皇太后也没留康熙,知道之后的事只需要她和皇太后照应着就是了。 康熙给宜妃赏了滋补的药材,太皇太后则是给顾凝宸赏了一盒鹿茸。 她温和看着顾凝宸说道:“听闻定贵妃这身子骨之前大病一场后,还是十分怕冷。我问过御医,这鹿茸最是适合。” 顾凝宸手脚冷,这是身体寒凉,鹿茸最是养血,她吃着合适。 她连忙谢过太皇太后,接过鹿茸才跟着康熙回去了。 在御辇上,顾凝宸忍不住对康熙说道:“太皇太后对我真好。” 她就提了个偏方,皇太后十分感激,太皇太后也给了自己赏赐。 康熙握着她的手笑道:“赏你也是应该的,要不是凝宸想起这个偏方来,给宜妃争取了时间,五阿哥也未必能平安出生。” 等两人回到重华宫,皇太后的赏赐也送来了,是一箱子的皮子。 她估计听说定贵妃怕冷,索性娘家别的不多,皮子是管够,一箱子都送过来了。 这一箱子都是上等的皮子,十分厚实,做披风、围脖和帽子也行,最是暖和。 顾凝宸感觉自己就走了一趟,提了个小建议,居然能收获这么多,实在是意外之喜。 其他各宫也听说宜妃有些难产,好在平安生下了五阿哥。 宜妃还得了后宫大巨头的赏赐,不过也是理所当然。 就是听闻定贵妃跟着皇上去慈宁宫转了一下,也跟着得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赏赐? 惠妃满脸困惑,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不然就定贵妃空手去了一趟慈宁宫,就能满载而归了? 后来惠妃得知宜妃难产的时候,定贵妃想起书里的一个偏方,才给御医争取时间,好让小阿哥平安出生。 她心想定贵妃的脑子究竟怎么做的,又究竟看过多少书,怎么什么都知道! 惠妃想着看书居然好处这么多,关键时候还能救人吗? 于是她吩咐小豆子去翰林院借书,上回的两本自己看完了,这次要借深奥一点,厉害一点的! 不止惠妃这么想,收到风声的后宫嫔妃也是这么觉得的。 谁没个头晕身热的时候,尤其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了,关键时候能知道一两个偏方,那就能救命! 哪怕没能看到这些偏方,好歹多看书,多知道一些,总归没错! 原本后宫嫔妃结束的热情逐渐退却了一些,让翰林院稍微松口气。 转头嫔妃们不知道怎么又开始热情高涨,一个个派人来借书。 翰林院又开始门庭若市,吵得他们头都大了。 顾凝宸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回去后,看了一圈收到的赏赐,才让金桂收去库房里头。 康熙看着她美滋滋的样子就好笑,就这么点东西便如此高兴了? 蓝女官恰逢从翰林院回来,却是空着的书。” 翰林院的书大多是给官员借的,内容深奥,不适合幼童也是理所当然。 哪怕是图画多字少的,嫔妃们适合,像四阿哥这样的小阿哥却不适合了。 见蓝女官满脸愧疚的样子,她倒是不在意道:“我再想想,要不给四阿哥说说故事?” 故事也得合适才行,顾凝宸想到几个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随手用笔在纸上记录了下来。 一是美人鱼,二是白雪公主,是灰姑娘,背景和人物身份改一改应该也能用。 她犹豫了一下,感觉这几个故事都不太适合。 康熙看顾凝宸写了几个字,就问了起来:“这些是什么?” 她就答道:“是我在一本西洋书里看到的小故事,是给孩子看的书,只想着说给四阿哥听好像并不合适。” 顾凝宸简单说了美人鱼的故事,光是这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就让康熙一脸嫌弃道:“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且她背井离乡,就为了追随看过一眼的男人,不但舍弃了自己的声音,后来还丢了性命?” 他感觉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抛弃自己的家乡,甚至丢掉性命,就为了追着一个陌生人,实在太莽撞又不珍惜自己。 “再就是她如果真能跟这个国家的王子在一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被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这个王子未必能接受,更可能不会护着她。” 所以美人鱼不成功了要死,得偿所愿后很可能也要死。 康熙又沉吟道:“这个国家王子可能不止一个,要被人知道他娶的妻子不是人,就可能影响他继承王位的机会,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而且这个故事里面,王子对这个美人鱼一直很亲切,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他是真的不知道美人鱼的心思吗?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然后另娶他人?” 顾凝宸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不得不说,康熙这话在理。 她看着美人鱼的图画感觉是漂亮,却总归跟人类是不一样的,而且她得到双腿后走路就跟走在刀子上一样,走路起来就特别别扭,不像其他人那样优雅漂亮。 就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对美人鱼没意思的男人,失去了声音,走路还一直疼确实不值得。 康熙又兴致勃勃问起另外两个故事,听完后也是摇头道:“娶妻当娶贤,不管灰姑娘还是白雪公主,她们的亲阿玛那个眼光都不怎么样,娶回来的续弦都对亲生女儿不好。” 他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又道:“这灰姑娘的后母被娶进来没多久,她的父亲就去世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然一个大活人忽然就病死了,这合理吗? 顾凝宸后背一寒,听康熙这么一说真是细思极恐! 最后一个白雪公主,康熙也不忘评点道:“作为公主,她的父亲是统治万民的国王。一个君王连亲生女儿都护不住,还任由继后派人暗杀她,却一直无动于衷。” “虎毒还不食子,他这国王估计也当不久了。” 顾凝宸回想了一下,这故事重点都在白雪公主的善良上,另外就是继后的恶毒,好像基本上没提过她的亲生父亲。 康熙深感西洋人的故事奇奇怪怪的,忍不住继续吐槽道:“还有这白雪公主居然敢随便吃陌生人递来的食物,然后中毒了,这父亲是怎么当的,从小就不教她要小心入口之物吗?” “这后来救她的王子也很奇怪,白雪公主当时都死了,怎么把人抬回自己的国家去,就该在附近找个山清水明的地方埋了才是。” 不然带个尸身回去做什么,送回去也没用冰,路上不会臭了吗? 康熙忽然拍了拍顾凝宸的手背道:“你之前让人给格格们请女先生是对的,不然就跟这白雪公主一样,善良天真有什么用,年纪轻轻对人毫无防备,不就把自己害死了吗?” 他想着回头得让女官教导格格们的时候,得加上这个“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凝宸看康熙一副操心老父亲的样子,不由抿唇一笑:“不如这样,皇上这些年的经历哪个拿出来都是值得传颂的故事,要不让人写下来,给小阿哥念一念?” “等他们长大一点,也能知道自己皇阿玛的丰功伟绩,以后必定想要当个厉害的巴图鲁,为皇上分忧。” 见康熙面露迟疑,她又再接再厉道:“皇上平日忙碌得很,别说小阿哥,就是大阿哥和二阿哥跟皇上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他们需要学习的事情也多,如果能从故事里了解皇上,不也挺好的吗?” 可以说这个时代,父子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 每天见面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不多,也就二阿哥年纪小的时候被康熙带在身边,见的次数多一些,却也不可能一天顿饭的见面。 毕竟之前康熙实在太忙了,需要处理的事也太多。 大阿哥那就更少了,毕竟他被送出宫去抚养,好几岁才回来,跟康熙就更不亲近了。 阿哥如今才两岁,一直养在荣妃身边。 荣妃之前失去了很多孩子,对阿哥也是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很少让小阿哥离开钟粹宫。 接着是四阿哥,那估计更没几次。 父子见面的时候少,只能从旁人嘴里听康熙的事。 要是添油加醋的,或是因为不够了解说得不太对,那就太遗憾了。 父亲从来都是孩子们仰望的对象,也是希望能够模仿和超越的目标。 这个父亲的形象越是清晰,他们的目标也能更明确了。 康熙听着就微微笑道:“凝宸是想着,让他们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她笑着点头道:“是的。” 她已经把所谓的童话故事扔一边去了,听这些哪里有听康熙说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来得有趣? 这位帝王的人生经历实在太精彩了,随便选那么一两件事,那都是不得了。 顾凝宸都想自个把故事写下来,不过想想她的文笔,写报告确实没问题,文采却也干巴巴的,不太合适。 康熙也没打算让她动笔的意思,顾凝宸自己写书,帮着康熙写算数心得已经够累了,再添一样倒也不必:“这不是有个现成的,让蓝女官听一遍回去写,写完给朕过目,然后再让印刷工坊那边印上几册。” 虽然他感觉这有点自夸自擂,不过看顾凝宸双眼亮晶晶,满是期待的样子,也不是不能写。 回头后边再添一添,等他百年之后,后人也能清楚他的事,倒也不错。 别是口口相传,后边却变了味,那就不好了。 这事就如此定下了,蓝女官因此多了个差事。 她得把康熙的小自传故事写完了,才能去给四阿哥念。 至于四阿哥要听什么来模仿人说话,康熙就想了个办法,把这个四儿子送去尚书房跟大阿哥和二阿哥作伴。 这估计是去尚书房的阿哥里面最小的一个了,上课的太傅是徐元梦,他原本担心四阿哥要在堂上哭闹,就会影响另外两个阿哥上课。 哪知道四阿哥被奶娘和太监陪着,一直安安静静的,丝毫没发出任何声音,还似乎听得挺入神? 徐元梦自然不可能说些让一岁孩童能听明白的课,而是按照以往那样给另外两位阿哥授课。 康熙的意思也很明确,只让四阿哥旁听,不必理会他。 徐元梦能怎么办,也只能接纳了这个最小的阿哥,让他坐在后边第排的位置。 顾凝宸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是真的高,徐元梦是康熙十二年的进士,精通满汉蒙语,且学富五车。 上他的课堂熏陶一二,四阿哥估计很快就能开口说话了。 她回想了一下,还真记得这位叫徐元梦的太傅。 毕竟他实在太有名的,历经康熙、雍正和乾隆朝的太傅,教导了朝的皇子。 而且徐元梦十八岁的时候教雍正,六十九岁的时候教乾隆,八十岁还得教乾隆的儿子。 可谓活到老,教到老了。 不过他能得到朝帝王的肯定,品性和学识方面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四阿哥那么小的年纪就跟着前头两位阿哥去尚书房听课,朝廷大臣听了,只觉得皇上有些急,甚至有点拔苗助长了。 不过朝臣们谁不敢说什么,甚至有的觉得是康熙对四阿哥的重视,才会早早让他上课堂的。 荣妃听说后,就有点坐不住了。 这大阿哥、二阿哥和四阿哥都去听课了,就她的阿哥还在钟粹宫满地跑,这不就要落后了吗? 荣妃哪怕不知道后世孩子们的起跑线,也觉得自家孩子被落下,就要吃亏了! 她忍不住去乾清宫求见康熙,进去后就表达了自己想把阿哥也送去学堂的心思。 康熙一听就无语了,阿哥这孩子皮得很,在钟粹宫上房揭瓦,他也是耳有所闻的。 如果说佟佳氏因为身体不好,再叮嘱奶娘们照顾好四阿哥,于是照顾得过分溺爱。 那么荣妃也是如此,甚至有之过无不及。 想想阿哥这皮孩子再被宠下去,都要拆房子了,康熙就勉强点头道:“也罢,既然他的兄弟们都在尚书房,让阿哥也跟着上好了。” 荣妃喜不胜收,欢欢喜喜回去就抱着阿哥道:“你明早也要跟着兄弟们一起上课,记得乖一点,不要在堂上乱叫乱跑,知道了吗?” 她一叠声让宫女们张罗准备好文房四宝,想着上课肯定要用这些。 另外荣妃还点了身边的大宫女红瑞跟着阿哥去课堂,满宫里除了荣妃,也就红瑞稍微能劝得住阿哥了。 康熙原本以为只是多个孩子去上堂,刚下朝就见徐元梦来拜见。 这位太傅难得苦着脸,行礼后就忍不住诉苦道:“皇上,阿哥太年幼,实在坐不住,不如缓上两年再来听课?” 他听得疑惑,李德全就凑过来小声解惑道:“皇上,阿哥进了课堂坐不住,被宫女红瑞抱着就哭闹了起来。” 毕竟阿哥在钟粹宫的时候到处乱跑,谁也不会阻拦,荣妃甚至觉得孩子这样精神奕奕,才是健健康康,哪里会让人拦下呢? 如今忽然换两个陌生的地方,大家安安静静,还要一直坐着,阿哥安静了一会就憋不住。 红瑞小心翼翼抱着阿哥,小声劝了又劝,最后还是没能劝住,阿哥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他以前一哭,荣妃就什么都依了自己。 然而在尚书房,大阿哥和二阿哥嫌弃地看着阿哥,只觉得这个弟太闹腾,不如四弟来得安静。 四阿哥安安静静瞪大眼看着哭得满脸泪水的阿哥,只觉得稀奇极了。 被人围观,谁都没搭理自己,阿哥哭了一会就停下,却又开始嚎着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徐元梦没办法,课都上不下去,只好来找康熙这个亲阿玛哭诉。 康熙听得头大,恨不能立刻提溜这个儿子狠狠教训一番,比如打屁股什么的。 他正打算去堂上走一趟,训斥阿哥几句,就见二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过来报信,说阿哥不哭了,还乖乖坐好。 康熙听得疑惑,问道:“这是谁过去劝住了阿哥,他就不哭了?” 徐元梦也愣住了,毕竟他到御书房来的时候,阿哥还在扯着嗓子嚎,嚎得自己耳朵如今还嗡嗡叫。 怎么他才出来一会儿,阿哥就不哭了? 康熙背着手也好奇了,带着徐元梦浩浩荡荡去了上堂的地方,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让李德全拦下要通报的太监,径直进了去,站在窗边,就听见二阿哥跟大阿哥说道:“刚才怎么劝都劝不住,还是四弟有办法。” 康熙听得更疑惑了,毕竟四阿哥还不会说话,怎么劝住阿哥,用眼睛瞪吗? 他抬脚进去,大阿哥和二阿哥赶紧行礼,其他人也呼啦啦跪了一片。 康熙抬手道:“都起来,保成你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四阿哥把阿哥给劝住了?“ 二阿哥连忙答道:“回皇阿玛,确实是这样。刚才弟哭得厉害,我和大哥劝了几句都听不进去。” “可能弟哭得太厉害,四弟没见过,就贴过来看了很久。” 说到最后,二阿哥都有点忍不住想笑,因为那个场景实在太有趣了。 四阿哥上身前倾,几乎要贴到阿哥的脸上,还一直盯着不放。 阿哥脸皮再厚,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一直盯着也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就没继续哭嚎了。 康熙听得嘴角一抿,好歹忍住笑后说道:“你看看,四阿哥都比你懂事,他一直乖乖在课堂上坐着,就没跟你一样闹腾。” 阿哥抿着嘴有点不服气,不过看旁边安安静静的四阿哥,又觉得这个弟弟比自己还坐得住,他一个当哥哥的脸面往哪里放? 康熙看着他终于听进去了,又故意说道:“要是你实在坐不住,明儿就不要过来了。” 阿哥急忙摇头道:“皇阿玛,我明天要来,跟弟弟一起……” 他才两岁,说话不算利索,说得急了就有点卡壳。 不过康熙也听懂了阿哥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明天还继续来上课,跟你的四弟一起吗?” 阿哥连连点头,康熙就道:“那行,明天你再来一次,要是再打扰其他人上课,连你弟弟都不如,那你以后都不用来了。” 闻言,阿哥又拼命点头,这事才算是消停了。 徐元梦继续回来上课,康熙就在后边听了一会,看着阿哥在红瑞的怀里坐一会就动两下,好在没闹腾,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二天康熙不放心,一下朝又过去窗边偷偷看了两眼。 就见阿哥和四阿哥并排坐着,阿哥坐一会就分神,扭头看旁边的四阿哥。 估计看弟弟坐得很安静,还专心听课的样子,阿哥不好意思走神,又转过头来盯着徐元梦听了一会,然后又去看四阿哥。 他反复看了几次,显然不怎么专心。 反正只要阿哥不闹腾,来课堂也没指望他能听明白,熏陶一下就可以了,康熙就没说什么。 他悄悄的来,也是悄悄的离开。 顾凝宸隔了两天才知道阿哥也被送去课堂上课,第一天过去就闹腾。 后来他竟然是被四阿哥给劝住了,用的就是使劲看了。 康熙回头给她仔细说了说,顾凝宸也是忍俊不禁:“还是四阿哥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给皇上分忧了。” 听了这话,康熙也跟着笑了:“谁说不是,小那么皮,没想到一物降一物,被小四给镇住了。” 第38章 三更合一 四阿哥估计就是好奇,因为他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从来没见过其他阿哥,更别提是别的孩子了。 如今他看三阿哥哭嚎就特别奇怪,恨不能凑近点看。 三阿哥虽然年纪小,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收敛了许多。 荣妃听闻三阿哥大闹课堂,吓得脸色都变了。 她还担心康熙要责罚三阿哥,他就那么点大,总不会打板子打手心吧? 荣妃在钟粹宫里走来走去,心焦得不行,好在三阿哥全须全尾被送了回来,她赶紧抱着三阿哥问道:“有哪里疼吗?被打手心没有?” 三阿哥摇头道:“额娘,我饿。” 哭了好一会,他早就饿了。 荣妃一叠声让人送吃的来,带着三阿哥进里面脱了衣服仔细检查一番,还真的没被打? 她顿时疑惑了,这孩子大闹课堂,康熙竟然轻飘飘原谅他了吗? 后来荣妃才得知这孩子被四阿哥镇住了,康熙觉得好笑,想着三阿哥年纪也不大,就没有责罚。 当然三阿哥这是第一回,再有下次就得罚了。 荣妃松口气,又觉得四阿哥才多大一点,竟然就能镇住三阿哥这皮猴子,她都忍不住想去看看四阿哥到底怎么做到的了。 恰好几人一商量,手里头的宫务处置好了,也就打算下午去重华宫拜见定贵妃,禀报一二。 顾凝宸听闻几人结伴一起来了,就想到该是宫务的事,于是就把人请去了花厅,让人送上热茶和点心。 几人刚落座,她就出来了。 顾凝宸刚落座,那边惠妃就快人快语道:“贵妃娘娘,宫宴已经准备妥当了。” 她这刚点头,惠妃又道:“我听大阿哥说这几天尚书房热闹得很,亏得有四阿哥在才好了,就好奇想看看四阿哥。” 荣妃在底下偷偷扯着帕子,惠妃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三阿哥在尚书房闹腾的事在后宫不是秘密了,就这么大刺刺摊开来说,叫她脸面有点挂不住。 顾凝宸听得意外,还以为过来重华宫最想见到四阿哥的会是德妃,也该是她主动提出才是,怎么是惠妃提起来了? 不过四阿哥如今还不会说话,康熙的意思是暂时瞒着,免得叫佟佳氏没脸,让她的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于是她就道:“四阿哥觉多,得早早起来上堂,吃过午饭后就睡下了。” 惠妃也就随口提出来,听着四阿哥已经睡了,就没多说什么,总不能叫醒睡着的小阿哥起来就为了给自己看两眼吧? 就是德妃抿着唇,她刚听惠妃说的时候还以为能见一见四阿哥,如今听着是不能见了。 她这想见又不想见,心里很是矛盾,就没吭声。 温妃跟顾凝宸很是不熟悉,除了请安基本上就没见过几面,也没说过话,这时候只看着其他人沉默。 几人寒暄几句,把她们处置的宫务简单说了一遍,顾凝宸就让旁边的陈女官帮着在纸上记录下来。 她特地做了巴掌大的本子,装订成册,另外用炭笔做了铅笔,就能随时记录,不必准备文房四宝还得磨墨那么麻烦。 毕竟就简单记录,只需要自己看得清楚,回头再誊抄一遍就行了。 惠妃看着陈女官手里巴掌的小本子还挺好奇的,就说道:“这东西能随身带着,倒是方便。” 问题在于宫里头就没几个能用的,毕竟识字的也不是很多,要随时记录的事情更没多少了。 顾凝宸就随口道:“把需要背诵的写上去,誊抄一遍心里能记住,因为能随身携带还能随时拿出来看看,背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以前的单词本还要更小一点,指头大小,翻一页就是一个单词。 如果想要大一点,记录上意思,也能巴掌大,在车上在路上都能随时拿出来看看。 惠妃听得眼睛一亮,顿时问道:“贵妃娘娘,我也能自个做一个给大阿哥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特地来重华宫竟然是跟定贵妃要东西。 不过大阿哥在背诵方面是真的不擅长,要是有这个随身携带的背诵本在,也能事半功倍了。 顾凝宸笑着点头道:“可以,也不是多难做的东西,只管回去做就是了。” 她让人做了不少,康熙看着方便也拿走了几本。 陈女官手上一本,蓝女官那边有一本,文雪也有,余下不少,就叫人拿两本给惠妃带回去照着做。 惠妃笑着道谢,旁边荣妃也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开口要,顾凝宸都满足了。 两人都拿了,总不好落下德妃和温妃,于是剩下的都给她们二人分了。 德妃拿着一怔,然后说道:“咱们这不是开始识字,有些太难的字很容易忘记,得反复看看才行。有这本子在,把难记的字写上去,也能随时拿出来记一记了。” 惠妃和荣妃听得眼睛一亮:对啊,小本子还能这么用! 顾凝宸于是把铅笔也给了几人,虽然做出来得不多,却很耐用,回头再让人做就行了。 几人拿着东西就回去了,没想到她们算是空手来的,却是满载而归。 德妃出了重华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见着四阿哥的身形,眼底透着一点失落,很快上了软轿回永和宫去。 等几位妃子走了,陈女官把记录上的事反复斟酌一番,没有记漏的,这才放下心来。 她跟定贵妃说了一声,就匆匆去偏殿打算尽快誊抄一遍,免得待会忘了。 金桂在顾凝宸身后小声说道:“刚才德妃娘娘频频往里头看,奴婢还以为她会提出去见四阿哥的。” 闻言,顾凝宸摇头道:“德妃素来恪守本分,加上我刚才说四阿哥已经睡下了,她也不忍心把人叫醒。” 她也不是不想让德妃见一见四阿哥,不过如今四阿哥的样子,等他的声音恢复后,再让德妃见才好。 不然这当娘的,知道孩子一岁了还不会出声说话,指不定多心疼了。 不过四阿哥虽然还不会说话,在地上爬已经相当利索了,估计没过多久就能慢慢站起来试着走路。 有些孩子学走路会早一点,有些学说话会早一点,不管哪个先学会都没有好坏之分。 看四阿哥的样子,该是先学会走路,然后才会说话了。 顾凝宸正想着,就见清霞进来禀报,说是索绰罗递了牌子进宫要来见她。 闻言,她倒是惊讶。 毕竟这宫宴也就半个月左右的功夫,到时候自己跟额娘和阿玛就能见面了,怎么额娘这时候却忽然要进宫来见她? 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索绰罗才这么急着来见自己吗? 顾凝宸二话不说就让人请了索绰罗进宫,另外叫金桂打开库房,准备等会给自家额娘带礼物回去。 有些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赏赐的东西不好送给索绰罗,看来看去,竟然送金银和珍珠最是合适。 她把这些都让人取出来清点一番,只留下一部分,其他都准备让索绰罗带回去。 要是家里有什么事,自是不能缺钱。 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出事的时候没钱是万万不能。 当然如果连钱都摆平不了的事,那她就只能求助康熙了。 顾凝宸正忐忑着,那边索绰罗也顺利进宫来了。 因为重华宫离宫门实在太远了,让索绰罗走过来要很久,索性顾凝宸让小金子去问了康熙,能不能用她的软轿把自家额娘接过来。 康熙二话不说就准了,还让跟前太监去领路,免得有不长眼的拦着。 索绰罗于是坐着软轿舒舒服服到了重华宫,对自家女儿的受宠才有了更清晰的感觉。 看这抬轿的太监稳稳当当的,领路的太监也恭恭敬敬。 等去了重华宫,这座明显比其他要大的宫殿全是她女儿一个人住的,索绰罗心里就更是欢喜。 当额娘的,没什么比知道女儿过得好这样的事更高兴的了。 索绰罗刚到重华宫,金桂就在门口候着,迎着她进去了。 这贵宾一样的待遇,足见自家女儿已经把重华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这宫人一个比一个老实恭敬,她这才安心一点。 毕竟女儿在家里的时候跟拖尔弼一样是个闷葫芦,而且对身边的俗务都不是很擅长。 伺候的丫鬟婆子偷懒了,她都没能发现。 要不是有索绰罗在,有这两个只沉迷书本的父女在,只怕家里早就乱套了。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踏进花厅就见上首坐着的娇美人儿,顿时眼圈忍不住一红。 多年不见,女儿瘦削了一些,却是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 也是,顾凝宸如今也是定贵妃了。 上首的顾凝宸见着索绰罗,看到她跟自己后世的妈妈一样的面容,也忍不住眼圈红了。 她上前握着索绰罗的手,看着对方久久没能回神。 还是索绰罗先镇定下来,安抚道:“见过娘娘,咱们坐下说话?” 顾凝宸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是,跟额娘该坐下说话才是。” 两人落座后,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金桂送上热茶后,就领着宫人退了出去,只在不远处候着,自家主子吩咐什么也能第一时间听见。 索绰罗一看就知道这大宫女是极为忠心的,心下满意地点头,那边就听顾凝宸问道:“额娘忽然要进宫见我,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听了这话,索绰罗顿时叹气道:“家里都好,就是老爷有些不好……” 顾凝宸听得吓了一跳,拖尔弼这是病了还是犯大错了? 见女儿吓着,索绰罗赶紧解释道:“老爷身子骨还好,就是每天挑灯夜读,我看着他实在有些吃不消,毕竟年纪也算小了……” 顾凝宸听得一头雾水,仔细一问,才知道许多人因为她擅长算数的名声去给拖尔弼送题目。 这人送一两题,那人送三四题,每个人看着不多,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而且听索绰罗的意思,这题目是越送越难,拖尔弼解题的时间从一两天变成三四天,如今可能七天才解开一道。 他越是解不开,就只能下值后在藏书阁看书找解法,经常大半夜才睡下,第二天一早又要上值了。 顾凝宸听着就心疼了,这都算什么事啊,不由愧疚道:“都怪我,要不是被这名声所累,阿玛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她说着,想到拖尔弼茶饭不思解题,心疼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索绰罗就无奈道:“此事老爷原本想着等宫宴的时候跟娘娘提一提,回头能不能想办法让这些人少送点题目来。” “我却有些心急,毕竟老爷越发瘦了,想着宫宴还有半个月,我就坐不住,才急急进宫来。” 她还是瞒着拖尔弼进宫来的,就怕他阻拦,说出来后叫女儿担心。 索绰罗左右为难,看着拖尔弼累得慌也是心疼,纠结了好几天到底还是进宫来,想着问一问聪慧的女儿能不能有解决之法。 顾凝宸思索片刻道:“这事宜疏不宜堵,只去拦下这些人,却是拦不住的。” 那么多人,总不能一家一家去阻拦,哪里能拦得住呢? 既然这些人非要跟拖尔弼探讨算数,那只要把送来的算数题全部解开就好了! 思及此,她就跟索绰罗道:“额娘回去后让阿玛把解不开的算术题都送过来我这里,回头我解开后再让人送回去。” 之前康熙允了拖尔弼能写信进宫给自己,但是拖尔弼这个老实人除了第一次送书的时候附带了一封信之外就没送过了。 他还为了自己默默熬夜解题,这事明明是因为顾凝宸而来,最后受苦的却是她这个书呆子阿玛。 索绰罗一怔,迟疑道:“这样会不会累着娘娘了?” 闻言,顾凝宸对着她微微一笑:“额娘放心,他们那些题目还难不倒我。” 她如此有信心,索绰罗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恨不得立刻就回家把那些算数题通通送进宫里来。 顾凝宸却拦下她道:“阿玛还没下值,那些题目是阿玛收着的,额娘未必清楚,倒不如晚些再回去。” 索绰罗难得进宫来,她怎么都要好好招待一番,两人坐着多说一会儿话才是。 想想也是,她进宫一趟不容易,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能进来。 这次索绰罗也是着急才递了牌子进来,平日没什么急事自然不敢总进宫来叨扰女儿。 索绰罗握着顾凝宸的手说道:“之前听闻娘娘病得厉害,如今瞧着脸色还好,就是比之前瘦了一些。” 她听着就笑道:“额娘,我这是长开了,脸小了,仿佛瘦了,其实没有。我病后吃着御医给的药膳,身子骨比之前好多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赏了不少滋补药材来,等会额娘带一些回家去,跟阿玛也补一补身子。” 索绰罗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都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赏赐,自然都是好东西,该娘娘自个用才是。我和老爷年纪大了,用这些倒是浪费了。” “哪里就浪费了,额娘和阿玛身子骨好,我才能放心。而且阿玛之前总熬夜挑灯解题,正适合补一补,别是累坏了。回头我跟皇上说说,能不能请御医过府给阿玛请平安脉。” 顾凝宸想着拖尔弼的岁数还熬夜,身子骨只怕吃不消,很该让御医看看要不要补起来。 索绰罗想着消瘦的拖尔弼,这才没再拒绝。 原本她还想留下索绰罗用饭,不过想想康熙很可能会过来,就没多留了。 只让金桂收拾好各种药材和两盒子小珍珠,给索绰罗带回去。 珍珠自个做首饰也行,簪子和链子都可以,送人也体面。 这些珍珠不是很大,不会过分奢靡,也就不会有御史看见后又要上折子说拖尔弼的不是了。 珍珠盒子底下还是暗格,塞了不少金银和银票,免得索绰罗看见会不愿意收下。 她另外挑了一些适合索绰罗的布料,让两个太监抱着东西,一路跟着软轿送索绰罗到宫门。 索绰罗来时的马车就在宫门候着,两个太监把东西送进去,目送马车离开后才回来重华宫回禀。 康熙下了早朝,听说顾凝宸的额娘索绰罗忽然递牌子进宫来见她,就没过去重华宫,在御书房批改了一会奏折,看着时辰快到午膳了。 李德全见他抬头,立刻上前递上帕子让康熙擦手,一边禀报索绰罗已经出宫去的事。 既然索绰罗出宫了,康熙也就让李德全准备了轿子去了重华宫。 他进去后就见自己这位平常不是发呆就是在埋头苦写的定贵妃,居然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来。 康熙真是稀奇了,挥手示意李德全带着宫人退下,慢慢走到顾凝宸身边问道:“这是谁惹着你了?朕还没见过你这么生气的表情。” 当然,她哪怕生气,那张小脸依旧还是那么好看,还比往常更带着蓬勃的鲜活。 顾凝宸转过头,起身要行礼,被康熙握着手重新坐下。 她才把拖尔弼被塞了一堆算数题要连夜解题的事说了,特别生气道:“他们也太过分了一些,不敢来为难我,倒是为难阿玛去了。” 康熙摸了摸鼻子,这件事其实他稍微听说了,只是好奇拖尔弼的算数达到什么水平,就默许了此事,没多加阻拦。 加上户部侍郎王谈后来出手拦了一下,没叫那些人太过分,不断往拖尔弼那边送,稍微收敛了一点,他就更没说什么了。 如今她忽然提起这事,康熙难免有那么一丁点的心虚,干咳一声道:“朕也以为拖尔弼是喜欢算数,不知道跟凝宸比较如何,如今看来是比不上你的。” 顾凝宸点点头,心里明白这事康熙估计知道,但是可能并不清楚那些人多过分,也好奇想探一探拖尔弼的算数水平。 毕竟有她这个珠玉在前,康熙好奇拖尔弼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厉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康熙是猜错了,拖尔弼就是个普通人,也就喜欢看书,对算数有所了解,却肯定不会是太高的水平。 如今真是为难他了,这年纪上班,下班后还要连夜刷题,实在太惨了。 康熙看她生气的模样,就打算补偿道:“要不朕跟群臣说说,让他们别去打扰拖尔弼了?” 顾凝宸听后却拒绝了,摇头道:“皇上直接说,回头那些人心里指不定胡思乱想什么,甚至觉得阿玛是硬撑着,水平并没有那么高,却不肯照实说来。” 拖尔弼就是不想有这样的误会才苦苦撑着这么久,真是白白辛苦了一场,她如何能允许? “我想着让阿玛把那些解不开的算术题送进宫里来,回头我解开后再叫人送出去给他。” 这样一来,算数题都解开了,拖尔弼也不会受累,那些群臣渐渐也找不到更难的题目,就会消停下来了。 康熙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也可以,回头凝宸也不必特地派人送出宫去那么麻烦,朕让人送去詹事府那边就行了。” 御书房平日也会送文书,或者朝臣的折子回去,太监来回走动也不显眼,送过去詹事府比送出宫要方便得多了。 她听着就笑眯眯点头道:“那就有劳皇上了,确实比我找人送出宫方便,也稳妥得多。” 不然自己这从重华宫送信去娘家,来回几次,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很容易就猜出拖尔弼解开的题目是定贵妃做的。 要是这些人误会拖尔弼之前辛苦解题,却全是背后的定贵妃帮忙做的。 那他不但白辛苦,还要被人误解用定贵妃的算数天赋安在自己头上,那就太冤了一点。 事情定下来,顾凝宸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康熙还特意让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跑腿,去詹事府那边跟拖尔弼说一声,叫他明儿把那些题目都带到宫里来。 拖尔弼听着这命令是一头雾水,不过小太监是避着人说的,他除了照做也没个能商量的人。 等他回府后,得知索绰罗进宫见了女儿,还转述了女儿的话,立刻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索绰罗内疚道:“我该跟老爷先说说,着实是老爷前两天脸色越发难看了,下榻的时候还说眼前发黑,我这心焦不已,今天就忍不住递了牌子进宫去。” 拖尔弼哪里会怪自家夫人,明白今早他的状态太差,实在吓坏了索绰罗,她才会转头就进宫去跟女儿求助。 他搂着索绰罗安抚道:“夫人没错,是我让夫人担忧了。皇上也知道此事,想必娘娘没有瞒着皇上的意思。” 所以康熙让自己带着题目进宫,估计是让小太监连同折子一并送过去重华宫,就能无声无息送到定贵妃手上,不叫人发现了。 康熙经常带着折子过去处置,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顺道多带了拖尔弼的题目,也不会有人察觉得到,实在是很周到了。 拖尔弼把手头余下那些实在解不开的题目整理好,当晚终于不再熬夜,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带着去上值了。 林明难得见上峰的脸色颇好,就笑着问道:“大人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今儿瞧着脸色相当不错。” 拖尔弼笑了笑道:“昨夜睡得不错,这脸色自然就好一些了。” 他坐下就要办公的样子,林明就没多打扰,很快出去了。 等了一会,昨儿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就过了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拖尔弼就把题目都放进去,小太监盖上后就带去了英华殿。 比起重华宫,顾凝宸感觉英华殿更安全,在那边做题目就更合适了。 这英华殿周围全是康熙的眼线,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进来,她就能放心埋头解开这些算术题。 锦盒里放了一叠纸,拖尔弼肯定怕她累着,只把实在解不开的放进去,这数目就不少了。 想想拖尔弼手头上应该还有不少,甚至比这个还要多的题目,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翻了翻最上面的几页,她也能知道拖尔弼为何解不出来。 无他,因为这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超纲了! 拖尔弼的算数就是一般读书人的水平,简单方程还是会的,但是这些高深的题目已经接近高数了,他自然不可能做出来。 也是难为他了,要换做康熙的话,做出来就容易了。 顾凝宸一边想着一边飞快开始解了起来,陈女官还以为自家娘娘会让她帮忙一起解。 然而她一声不吭就开始写了起来,为了不让拖尔弼再誊抄一遍那么麻烦,直接模仿拖尔弼的笔迹,用毛笔写的解法。 而且还不止写了一个解法,有的还写了两种甚至三种。 顾凝宸气呼呼写着,这些人不是要请教要探讨吗? 那她就写几种算法,写得还明明白白的,免得这些人看不懂还去骚扰拖尔弼了。 就这样顾凝宸低头刷刷写了半个时辰,陈女官肉眼可见锦盒里的一叠纸慢慢变少,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自家娘娘几乎看一眼就开始下笔,根本都不需要多想,很快写满一页纸,然后放在旁边晾干墨汁,免得沾在一起。 陈女官看得一脸麻木,一直看着锦盒彻底空了,前后满打满算还没有一个时辰。 那么多算数题,居然都做完了吗? 要不是需要用毛笔的关系,需要磨墨和沾墨,顾凝宸估计能写得更快。 陈女官帮忙整理晾干的算术题的时候,还看了一会,很快就入神了。 这解法实在精妙,原来还能如此吗? 换了下一页,这解法就更是一目了然。 这上面写得步骤清清楚楚的,一步步下来,陈女官哪怕刚开始看着这题目也不会解,看完后立刻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每一页都写得极为清晰明白,陈女官沉迷看解法,旁边的月莹只好上前帮忙收拾这些写好的解题纸,放回了锦盒里头。 等陈女官回过神来,顿时有点尴尬。 幸好顾凝宸不在意,伸了个懒腰就道:“这些都放好了,回头让人给阿玛送过去。” 康熙下朝过来英华殿,还以为要帮着自家贵妃解题,哪知道她已经做好了。 他打开锦盒翻开几页看了看,很快不住点头道:“这解法清晰明了,凝宸还模仿了拖尔弼的笔迹吧?这样一来,拖尔弼都不必誊抄一遍。” 解法写得那么清楚,那些人也不会上门去骚扰拖尔弼,让他再解释一遍,确实是一了百了的好法子。 跟顾凝宸猜测得那样,康熙的算数确实已经达到高数的水平,看懂这些题目和解法没有问题。 不过也是,后世的微积分就是康熙亲自翻译国外数学家的著作得来的,就连开根号都是他自创,能看懂高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康熙看了几页,也是暗暗心惊。 毕竟之前她没怎么展现算数的能耐,只是听懂,又能跟上自己,康熙已经觉得相当厉害了。 如今看完这些解法后,康熙越发觉得他这位定贵妃真是深藏不露,比他想像中还要擅长算数。 这样一来,拖尔弼在算数上确实不如顾凝宸。 他这个女儿,真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了。 康熙把手里的一叠纸看完后,重新放回锦盒,叫了门外那个小太监,让他在拖尔弼快下值的时候才送过去。 顾凝宸一听就明白,要是刚送来就送回去,放在拖尔弼手边,指不定会被人看见,还奇怪他为何不打开。 要下值之前送去,其他人不会注意得到。 要是注意到了,拖尔弼径直带回家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如今朝廷官员不讲究996了,一般到点就下班,除非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需要被皇帝召见,留下加班商议。 但是这种情况实在太少见了,如果手头上临时有事没有做完,官员们都会带回家去做,在家里加班。 这么看来,也算是隐形的996了? 拖尔弼还以为得好几天才能收到这个送去的锦盒,哪知道下值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就过来了,手里拿着那个眼熟的锦盒。 他接过来道了谢,给了个荷包,感谢对方跑腿,不动声色拿着锦盒就出宫回家。 林明自然没有资格过问上峰拿什么回家去,其他人就更不会问了。 拖尔弼一路上没遇到人,上了马车后抱着锦盒就没撒手,也不敢打开。 等马车停了,他抱着锦盒回到家里,这才放松下来。 索绰罗还奇怪自家老爷怎么一直抱着个锦盒,忽然想到了:“这是老爷今早带进宫里的,才多久就都好了?” 早上带进去,傍晚就带回来,一天不到的时间,自家女儿就都做完了? 索绰罗目瞪口呆之后,又是十分骄傲: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拖尔弼小心翼翼打开锦盒,里面一叠纸跟早上带出去的数量是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少。 他拾起一页看了一会,满脸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解开的吗? “妙,真是妙极!”拖尔弼拿着这页纸连连夸赞,恨不能拿进宫里问自家女儿:她这长得什么脑袋,究竟怎么想到要如此解题的? 一道题还不是一种解法,每一种都极为精妙,看完后他满脸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索绰罗不懂算数,却看出拖尔弼的面色有点不对,于是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是哪里不妥吗?” 他摆摆手道:“没有哪里不妥,娘娘这解法极为精妙,还不止一种解法,能完全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我就是感慨娘娘进宫前算数的水平跟我差不多,如今却这般出色。” 还不是在宫里没受宠,只能钻研算数来解闷,才让她的算数突飞猛进。 然而也算是因祸得福,她这算数水平之高,吸引到了皇上,所以越发受宠! 光是自学就能到这样的水平,也难怪皇上对她赞不绝口了! 顾凝宸不知道自家阿玛看过那些解法之后满脸骄傲,索绰罗也是如此。 两夫妻一晚上关起门来互相感慨女儿真聪慧,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他们高兴了半宿,还脑补了一下这几年顾凝宸在宫里不得宠不好过的日子又心疼了半宿。 拖尔弼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虽然没睡够,比起平日还是精神奕奕,甚至是满面红光! 他带着那些解开的题目进宫,让林明帮着送去给这些题目的主人。 收到题目解法的朝臣们看着上面不止一种解题方式,也是满眼惊诧,看完后更是惊艳不已。 拖尔弼果真厉害,这样的题目都解出来了,还不止用一种方式! 而且他攒了那么多的题目,有些送过去没几天,估计就是这两天解出来的。 看来拖尔弼是顿悟了,解题更快了。 于是很多人觉得手里的题目太简单,已经不配送去给拖尔弼看,大多数都消停了。 只余下几个算数的狂热分子或者还不死心有点想来找茬的还给拖尔弼送题目,不过转头就送到重华宫去。 顾凝宸抽空写一写,每次都是当天早上送来,下午拖尔弼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简直是一气呵成,没费多少事。 但是她没打算放任这些人,实在是没完没了。 顾凝宸想了想,抬笔写了几页纸的题目,然后让小太监跑腿,转交给拖尔弼。 拖尔弼收到女儿送来写好解题的答案,另外却有几页题目,一看笔迹就是新写的,心下疑惑,很快就恍然大悟。 之前那些人送题目来,说是一起探讨算数,然而就是送题目来,有来却没有往,这怎么行呢! 顾凝宸的意思很明确,有来有往才叫探讨,他们给拖尔弼送那么多很难解开的题目,他这边也该给对方出题才对! 拖尔弼是老实人没想到,顾凝宸就帮着他把题目都想好了。 他低头看着几页纸,索绰罗来送茶的时候还纳闷道:“又有人给老爷送了好几页的算数题目吗?” 拖尔弼摇摇头,指着上面的笔迹道:“不是,这是娘娘写的题目,让我送去给那些还送题目来的人。” 索绰罗一听,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老爷,这个法子好。” 拖尔弼点头,这个法子简直不要太好,因为这些题目他看完,压根不知道从何下手,实在够难的。 不过也是够难,那些人要解出来不容易。 在没解出题目之前,就没人再敢给自己送算数题,拖尔弼也能彻底松口气。 他第二天就让人把写好的解题,以及顾凝宸新写的这些题目分别送出去。 当然,拖尔弼也没漏掉王谈这个罪魁祸首,把几页的题目全部誊抄了一遍,亲自送去给他。 王谈拿到题目的时候都有点懵,尤其这不是一两题,而是好几页的题目! “詹事,这是?” 拖尔弼乐呵呵道:“之前王大人要跟我探讨算数,我有些难题也一直没能解开,就想请你帮忙一二。”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谈还不能不收,就点头应下。 等他回去坐下,打开这几页纸的题目仔细一看,一手扶额开始笑了起来。 户部尚书见王谈出去跟拖尔弼说了几句话,回来的时候看着手里头的东西在笑,不由奇怪道:“那是什么,拖尔弼给你的吗?” 王谈笑着点头道:“是他送来的算数题目,想跟我探讨一二。” 户部尚书是知道不少人给拖尔弼送算数题,还是从王谈这里开始的,也不意外。 他的算数只能说一般,简单的题目还是会的,难一点的就不行了。 户部尚书有点好奇,王谈就把几页纸递了过来。 他看完就放下了,自己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有钻研的精力,这些难解的算术题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王谈却觉得就拖尔弼这个老实人,如果早知道用这个法子拒绝人,一开始就用了。 如今才想起来用,估计不是他的主意,很有可能是那位定贵妃知道了,这是给她阿玛找回场子呢! 王谈庆幸自己后边很快就收敛没再继续,那些还不依不饶的人看着这些题目,估计脸色都青了。 那些人怎么想的,王谈也能猜出来,不外乎是有点羡慕嫉妒拖尔弼,于是借着送题目有点为难拖尔弼的意思。 后来他们还上瘾了,不知道收敛,如今被定贵妃送的题目反将一军,以后再没借口来找拖尔弼的麻烦了。 不得不说,定贵妃这一招简直杀人诛心。 不是要探讨题目吗,那她就拿出更难的题目来。 如果解不开,那他们就不必继续探讨了,因为算数压根不是一个水平上的! 那些人私底下找难解的题目,自己的算数水平只怕平平。 这会儿他们收到题目后有点咂舌,还是四下找人来解开,哪知道谁都解不开。 他们也就没脸再送题目去给拖尔弼,不然这位詹事反问一句:之前送的题目,你们解开了吗?没解开?怎么就过来了? 那能怎么办,他们可没这个脸,于是拖尔弼身边是彻底消停了,他着实松口气。 每天回府终于不是愁眉苦脸,尤其想到自家女儿给自己出气,拖尔弼简直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都快撕不下来了! 第39章 三更合一 拖尔弼那边感觉天都比以往要晴朗,身边都消停下来了。 慈宁宫这边要准备给五阿哥办洗三,不打算大办,毕竟这孩子也算是艰难出生。 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压一压,等满月或者周岁的时候再大办也不迟,重要的是让五阿哥养着,尽快好起来。 洗三的事,皇太后也没让顾凝宸来操劳,她这边吩咐身边人就能办妥了。 除了顾凝宸和宫里的几个妃子之外,佟佳氏还养病没来,只叫来了宜妃的额娘。 顾凝宸来的时候,其他妃子已经到了。 不过她的重华宫最远,哪怕提前一些过来,也需要费时间。 顾凝宸看着被奶娘抱出来的五阿哥,面色比刚出生的时候好多了,没那么发青,却还是些许苍白,还得养一养才行。 担心五阿哥冻着,皇太后把洗三的地方选了暖和的宫殿里头,周围还放了几个火盆。 嬷嬷往水盆里扔金银裸子、珍珠和其他宝石首饰,怕砸得疼了,她特地往水里扔,不敢往五阿哥身上扔的。 就是这样,五阿哥还是哭得厉害,声音相当洪亮,听着就是个中气十足的孩子。 显然他当初出生的时候没伤着底子,让顾凝宸是松了一口气。 她带来的礼物是小孩子戴的银镯子,上面刻着福纹,简简单单却带着祝福。 宜妃的额娘听闻当初因为定贵妃给的一个偏方,才得以让宜妃平安生下五阿哥,十分感激,特地过来跟定贵妃行大礼。 顾凝宸吓了一跳,赶紧让金桂把人扶了起来:“不妨事,宜妃和五阿哥平安就好。” 在场的几个妃子知道,当初宜妃生下五阿哥的时候,因着这个偏方的缘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给定贵妃送去赏赐。 这确实该赏,定贵妃谦虚,说只给宜妃争取了一点时间而已。 但是生孩子的时候,多一点时间就多一分活路,尤其是孩子。 毕竟女人生孩子都像是过鬼门关,能大人孩子都保住,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就是定贵妃那天想起一个偏方,以后自己出什么事,御医束手无策的时候,她会不会能想起别的偏方,救下自己来? 惠妃这么想着,对顾凝宸是越发恭敬和亲近。 顾凝宸隐约猜出她的意思,心下好笑。 她并不擅长医学类,恐怕要让惠妃失望了。 洗三的时间不长,也是为了五阿哥着想,没叫他冻着。 只稍微洗了洗,就给五阿哥擦干净身子,用厚实的襁褓包起来送进里头。 皇太后请几人进去坐一坐,顾凝宸刚坐下,就听她用蒙语笑着道:“你之前送来的书很好,比我之前那本更有意思。” 顾凝宸也笑了:“太后娘娘喜欢就好,我也是正巧看见这本书,看完后感觉很有趣,就给太后娘娘送过来了。” 宫中寂寞,能有一本排解思乡之情的书,确实这礼物是送到皇太后的心坎里了。 她每天让女官用蒙语读一读,仿佛能看见曾经出生长大的草原就在自己跟前一样。 这书是写得真好,把如今的草原写得极为真实又细致。 里头的商人住的地方离皇太后的家乡不远,偶尔还会过去做买卖,形容了当地漂亮的景色和热情的人群。 皇太后反复听着,就能想象到自己的家乡比起以前要好多了。 惠妃凑趣问了问是什么书,一听是一个去草原做买卖的商人写的,也顿时来了兴趣。 皇太后就让女官拿了书来,从头给念一念。 只念了一段,惠妃就听得颇为入神。 她心想自己去翰林院借的书,也就那么一两本能看看,其他都没什么意思。 果然读书人挑的书才好看,看看这定贵妃给皇太后挑的书就如此有趣,听得人都不想走了! 惠妃是这么想,荣妃也是,她想到自己借的书也大多没什么意思,心下顿时叹气。 德妃还好,温妃是识字的,看过一些书,不算很多,听着皇太后这书念完一段后,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这是从哪里挑的书?我去翰林院借了几本书,看着都不怎么有意思。” 顾凝宸听着就笑道:“我那边的书还没看完,正巧看到这本。有几本书我看着不错,让人列了书单,你们瞧着喜欢就让人去翰林院借来看看?” 温妃就笑了:“那敢情好,我在这就先谢过贵妃娘娘了。” 顾凝宸回忆了几本书,让身边的陈女官用小本子记下,写了几份递给几个妃子身后的宫女。 皇太后看着陈女官手里的小本子很感兴趣,尤其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并不需要沾墨就能写,很是方便。 见她好奇,顾凝宸就示意陈女官上前把东西给皇太后看看,又解释一番道:“这是我让人做的小东西,平日要临时记下什么,也十分方便。” 皇太后就笑道:“定贵妃你这做的东西总是特别有意思,我也想要一些给身边的女官用,平日要清点库房的时候也方便。” 以前都要在桌前铺上文房四宝,然后一边清点,一边有太监过来跟女官禀报,好在桌前记下。 如果有了这个小本子,女官就能直接站在库房里头,听着人一边禀报一边记下,要方便得多了。 顾凝宸不意外皇太后转眼就能想到这小本子和铅笔的方便之处,还能用在适合的地方,就笑着点头道:“我那边加紧让人多做了一些,回头就叫人送到太后娘娘这边来。” 这原本就不是多难做的东西,康熙用着也挺喜欢的,已经让内务府那边抓紧多做一些,分发给底下大臣来用。 商议的时候,大臣也能立刻用本子和铅笔记录下来,不至于回头漏掉了一些。 顾凝宸想到对读书人来说,这东西就更合适了。 平日走在路上,对文章或者诗句的时候忽然有了灵感,想要记下来,却要到处找文房四宝。 等找到的时候,那点一闪而过的灵感可能就没了,着实可惜。 这东西搭配卖得话也不贵,想必会有很多读书人会喜欢。 顾凝宸从慈宁宫回来后,就跟康熙提起这事来。 康熙就点头道:“不错,大臣们用着就不错,给底下读书人学习的时候用也合适。” 铅笔对纸的要求不高,哪怕不是纯白的,或者特别光滑平整的上等纸也能用,稍微适应一下铅笔就能写得又快又好。 而且还能写得更小一点,特别省纸张,对贫苦一点的读书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就是要推广起来不容易,毕竟这东西他们觉得好,没用过的人光看着哪里知道好不好用。 怎么都得试用过,才清楚好不好用。 顾凝宸想到拖尔弼负责的纸笺也差不多上市了,如果搭配这个小本子和铅笔作为赠品来卖,估计也合适。 因为用纸笺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他们用着这赠送的小本子和铅笔,很快就知道这东西好用在哪里,以后也能接着买了。 一事不烦两家人,直接让石竹斋负责此事,也就不必另外找人那么麻烦。 康熙微微颔首,感觉顾凝宸想得足够周到,就笑笑道:“这都不必朕多想,你都想明白了。” 他一时觉得顾凝宸是真的体贴,事事为自己着想。 读书人多了,用这小本子和铅笔的用功,以后考取功名的人只会更多,自己能用的能臣也会越来越多。 另外这小本子和铅笔看着东西不贵,买起来不心疼,但是读书人的数量庞大,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少进项了。 康熙越发觉得顾凝宸的脑瓜子里头究竟有多少东西,怎么做个方便带着的小本子和铅笔,转头也能挣钱了? 不管如何,这是个好主意,康熙转头就让拖尔弼去办了。 石竹斋又多了个买卖,石岚别提多高兴了,一个劲感谢拖尔弼。 他觉得要不是拖尔弼推举的话,康熙哪里会想到自己这么个印刷工坊,得了纸笺的买卖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又添了一项。 小本子容易做得很,尤其巴掌大小,不费多少纸,一刀纸能裁出不少来。 另外纸张也不必要求很高,石岚琢磨了一下,就打算分开几个品级来。 毕竟读书人里面有家底不错的,也有家底差一点的,有些就更差了。 所以这赠品,也会随着纸笺的价钱有所不同,分门别类来放。 不然上等的纸笺附赠的小本子却是纸张很差的,哪怕再好用,那些家底不错的读书人压根不会去用,不用哪里知道好不好用呢! 拖尔弼原本就是个传话筒,想着这事简单,找石岚来吩咐一番就是了。 没想到石岚如此周到,只沉吟一会就提出了这个法子,叫拖尔弼十分满意。 果然石岚虽然年轻,到底是商人的儿子,哪怕刚接手的时候有点手忙脚乱,如今适应之后这脑瓜子也比常人要好使得多。 于是拖尔弼点头道:“很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回头我会跟皇上禀报。” 他回宫去御书房跟康熙禀报了此事,后者听了点头道:“不错,你选的印刷工坊着实可靠。” 要是只听命行事,那固然没错,但是戳一下就走一步,还得上峰来琢磨,那就太被动了一些。 好在石岚不傻,还知道想得周全,叫拖尔弼轻松了许多。 拖尔弼笑着美言了两句:“石岚虽然年轻,确实很有经商的天赋,工坊在他手里也能蒸蒸日上。” 聪明人多的是,像石家这样既聪明又仁义的不多,尤其对底下的老师傅多有照顾。 哪怕印刷工坊稍微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克扣老师傅的工钱。 老师傅新想出来的主意,该打赏还是会打赏,一个铜板都不会克扣,这样的主家也活该发财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让拖尔弼忍不住紧张起来。 拖尔弼反复琢磨一番,自己刚才说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康熙心想拖尔弼果然是个老实人,之前被人送算数题目都不知道拒绝,如今石岚就出了个主意周全一番,也是理所当然的。 拖尔弼居然就在他面前夸起石岚,让康熙都有点无语了。 这么个老实人要放在哪里,确实叫康熙有点头疼。 原本他是觉得顾凝宸如此聪慧,他的阿玛也该如此。 然而跟康熙想得不一样,拖尔弼确实聪明,却也到不了顾凝宸一半的水平。 两父女的心思简单,是一样老实,能用,却不能叫拖尔弼进内阁,不然他被人算计了估计还帮着夸人呢! 光是想想,康熙就觉得头疼。 哪怕是詹事的位子,拖尔弼坐一阵子还好,久了也是不合适的。 毕竟詹事以后是给太子分忧的职务,就拖尔弼这样,他自己没被哄骗就不错了,以后等太子年长一些,诱惑和算计只会越来越多,拖尔弼根本招架不住。 还要给太子献策,他就更难想出什么来了。 康熙挥挥手,示意李德全带着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 拖尔弼看到后,感觉更紧张了,后背都绷紧了起来。 他知道康熙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 果然康熙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朕原本有意让你进内阁,如今看来并不合适。” 拖尔弼听得有点懵,不是因为自己可能进内阁却进不去的事,而是皇上竟然想让他进内阁,简直让自己惊呆了! “不不不,皇上,微臣惶恐!”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不用惶恐,朕确实没打算让你进内阁。你在詹事这位子上做得不错,却也不合适。” 拖尔弼听着又懵了,皇上这是觉得他做的不好,连詹事都不让做,要罢官了吗? 康熙一看拖尔弼的表情都能猜出一二来,无奈道:“胡思乱想什么,朕心里有个想法,打算晋你为内务府总管。” 如今的内务府总管换了没多久,做事不好不坏,没什么大差错,小差错却不少,让康熙不是特别满意。 尤其因为上一任内务府总管被定罪撤职,新上的这个整日惶恐谨慎,做事小心翼翼,也就比下有余。 当然这也是表面的,私底下他对下属就没什么好脸色,打骂都算轻的了。 暗卫禀报之后,康熙早就想换人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如今琢磨了一下,打算提拔拖尔弼到内务府。 拖尔弼这次更懵了,毕竟之前皇上说他不适合进内阁,也不适合当詹事,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好,转头就去当内务府总管大臣了? 这简直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把他砸得晕乎乎的,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微臣惶恐,这未必能够胜任。” 康熙笑着摇头道:“内务府总管这个职务统管的是整个宫里的内务,衣食住行都在里头。不管是朕,还是后宫嫔妃的,都是内务府这边负责。” 他只需要听命行事,负责的又是内勤,比起其他官职相对没有太多需要勾心斗角的地方。 这事拖尔弼自然明白,听了一会,他忽然恍然大悟。 内务府统管皇上和后宫的衣食住行,这不是自己能负责定贵妃,也就自己女儿的衣食住行了? 拖尔弼心里的小人兴奋地搓着小手,如果他当了内务府总管,岂不是能敲打底下人,对自家女儿更是面面俱到? 光是想想,他就恨不得原地上任! 康熙看拖尔弼听明白了,又接着道:“朕得先说明白,内务府没那么好管的。底下各院各司都有负责的官员,他们相对独立,却又互相监督牵制。” “而内务府总管就得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别是过头了,耽误了差事。另外朕吩咐下去的事得好好办成,要是错了或是拖延了,哪怕看在定贵妃的脸面上,朕也不会轻饶你的。” 拖尔弼得想明白了,真的要当这个内务府总管大臣吗? 拖尔弼思索片刻,对着康熙郑重说道:“皇上,微臣这辈子一直就是个书痴,外人都叫微臣书呆子,除了书之外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以前微臣觉得只要有书就行了,后来等贵妃娘娘进宫的时候,家里竟然凑不出许多银两来,那会儿就有些后悔了。后来微臣到处借书,是爱书,却也有些想要逃避。” 因为他的无能,让女儿进宫都没能跟别人一样带着丰厚的银两压箱底,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不如意,后来过了几年她还大病一场,险些因为缺银两给不起药钱。 拖尔弼那时候就更加愧疚,所以得到新差事之后就努力办差,只期望着能往上晋一晋,好歹能给女儿添些脸面。 他也能多得一些赏赐,给宫里的女儿送去。 只是女儿太出色,她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个阿玛多努力,前后没多久就已经站在后宫的顶端,成为了贵妃娘娘。 皇上只怕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才会钦点自己成为内务府总管大臣。 这样的机会可能这辈子只有一次,拖尔弼暗暗下定决心道:“微臣的才能不够出色,却是老实本分,可以发誓对皇上是绝对的忠心,绝不会允许内务府出现任何差错。” 别是出现之前那样,顾凝宸被忽视在重华宫好几年,这样的事有他在,是绝不会发生的! 康熙就等着拖尔弼这话了,微微一笑道:“记住你今儿说的话,朕可不想过阵子就听说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大臣又犯了什么错。” “你要是犯错,丢的不止是朕的脸面,也丢了定贵妃的脸面,明白了吗?” 拖尔弼当然明白,重重点头道:“皇上,微臣不敢忘。” 康熙点点头,拖尔弼的能力是有的,虽然不够出色,在内务府总管大臣这个位子上也足够了。 这个位子很重要,诱惑也多,也就拖尔弼老实,又有定贵妃在,他不至于轻易就同流合污。 他另外看中拖尔弼的缘故,就是这人虽然不够聪明,但爱女之心是真真切切的。 就为了不丢了定贵妃的脸面,拖尔弼才会没拒绝那些算数题,还熬夜挑灯来解题,熬得人都瘦了。 康熙自然看过那些题目,对只会一点算数的拖尔弼来说实在太难了。 他一边看书一边解题,简直是费尽心血。 光是这一点,就让康熙对拖尔弼另眼相看了。 拖尔弼如此珍爱顾凝宸,为了女儿,他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动摇自己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地位。 就跟康熙之前和顾凝宸说的那样,拖尔弼的能力是有的,只是沉迷书本又不太上进罢了。 那么康熙如今就是给他一个上进的理由,为了女儿,要努力吗? 拖尔弼当然要努力,还得拼命努力! 康熙看着他眼底的光亮和拼劲,心底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嘛! 君臣两个愉快地谈完,康熙就直接下命换了内务府总管大臣。 原本的总管大臣都懵了,其他人知道新上任的总管是拖尔弼也懵了。 毕竟拖尔弼这职务是一升再升,从五品到三品已经够厉害了,如今才多久,竟然就晋为正二品的内务府总管了? 其他人不觉得拖尔弼办差有多出色,只怕是借了女儿定贵妃的面子才被康熙提拔上来的。 不管如何,拖尔弼升职,恭喜的人就快把门槛都踩烂了。 索绰罗也第一次知道自己有那么多远房亲戚,一个个都要上门来庆贺,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拖尔弼却不像以往那样闭门不见客,而是让人先给帖子,筛选过后,需要见的才见。 一些身份比较高,不好拒绝的夫人,索绰罗就能索性把人一次性都请过来赏花用饭。 反正招呼得妥妥帖帖的,叫人挑不出错来。 至于那些不知道出了几服的所谓远房亲戚,不熟悉的就不见。 有人嘀咕拖尔弼这是发达了,不理那些穷亲戚了。 像王谈这样的却觉得拖尔弼总算知道拒绝人,也终于立起来的。 毕竟就拖尔弼以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时候,这些所谓的远房亲戚也没上门帮把手,如今他被提拔了,一窝蜂都来了。 原本就不认识,甚至都没见过,闭门不见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也就那些心里泛酸的人才会抓着这个事指责拖尔弼的不是,这不就找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酸话吗? 王谈不屑跟这样的人来往,遇上就离得远远的,压根不乐意再打交道。 他原本还担心拖尔弼听了这话要不高兴,打算去劝一劝,却发现压根不需要。 拖尔弼整个人容光焕发,正奋发苦读内务府这几年的账单和宗卷。 他刚上任,自然要尽快熟悉才行,不然容易被底下人糊弄了。 原本该是年后才换人,不过宫宴的事都准备妥当了,宫宴之后就放假,拖尔弼这时候提拔起来,算是摘了前头那位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果实,坐享其成了。 空出的这么个时间来,他暂时没别的事,就埋头苦啃这些宗卷,努力背了下来。 王谈看拖尔弼这热火朝天背宗卷,那努力劲儿跟以前好不容易借到一本孤本回家一夜苦读还背下来一样。 他能拿出这个劲儿,还挺让王谈意外。 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对拖尔弼说了什么,让他终于上进起来了? 不说王谈,顾凝宸听说拖尔弼晋为内务府总管大臣也大吃一惊。 毕竟就她阿玛那个书痴的样子,晋为詹事的时候就以为是人生巅峰了,居然还能升职吗? 康熙来重华宫的时候,顾凝宸就把心里这个疑惑说了:“皇上,阿玛那个样子真的能胜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吗?” 听了这话,他就忍不住笑道:“你们不愧是父女,朕要提拔拖尔弼的时候,他也说了一样的话。“ 顾凝宸也跟着笑了,想到拖尔弼估计一脸惶恐的样子拼命摆手要婉拒康熙,她更好奇道:“阿玛既觉得自己不能胜任,后来怎么又答应了?” 毕竟拖尔弼要使劲拒绝,还觉得自己不适合,康熙也不会勉强他。 康熙搂着顾凝宸坐下,笑了笑道:“很简单,朕告诉他,做了内务府总管,以后就能负责后宫的衣食住行,他就答应了。” 闻言,顾凝宸一怔,明白拖尔弼必然是为了她才接下了内务府总管大臣的职位。 她又是窝心,又是无奈,拖尔弼不会又勉强自己了吧? “皇上给我说真话,阿玛他真的是适合的人选吗?” 康熙低头看着顾凝宸的眼睛,认真说道:“朕觉得合适,除了朕之外,想必没有谁比拖尔弼更爱惜你了。有他在,内务府必然更加配合,你要做什么都更顺手了。” 内务府除了管着宫里的衣食住行之外,还管着养心殿造办处、印刷工坊和瓷窑等等的地方。 如果顾凝宸以后想做什么,内务府有拖尔弼在,自然比任何人都要配合,就能事半功倍了。 康熙居然想得那么远还那么周到,顾凝宸很难不感动:“皇上待我真好!” 他对自己那么好,顾凝宸感觉自己该对康熙更好才是。 她想了想说道:“皇上,之前造办处的钟表不是没能做出来?我想着帮忙看看,指不定能出些主意,就能尽快做出来了。” 康熙一脸无奈道:“这事也不算很重要,你也不必着急帮忙,别是累着自己了。这宫宴快到了,也要过年了,你得好好歇着才是。” 毕竟一年也就过年这段时间能彻底歇着,后宫是这样,康熙也是如此。 顾凝宸点点头道:“要是趁着过年前想出来,等过年后造办处的工匠做出来的话,就能赶上年后的拍卖会了,一定能一鸣惊人!” 看她双眼亮晶晶的样子,恨不得立刻让人去造办处拿了图纸过来看看,康熙想劝说几句,最后话到了嘴边只好咽下去了。 算了,她这样也是想让拍卖会的物件更多,挣更多的金子充盈国库,说到底不也是为了自己吗? 康熙生怕顾凝宸真的大过年要忙碌,吩咐李德全赶紧让造办处把图纸送过来。 造办处的总管原本是张应兼任着,不过高昌已经接手,还熟悉了下来,张应自然被撤职,打发得远远的,直接去园子那边了。 也亏得康熙念旧情,没让人直接把张应拖出去砍了。 李德全觉得张应的运气还算不错,没立刻死了,不过去了园子也是生不如死。 他这样被撤职打发出去的,自然不可能还在园子当管事,就是普通的太监。 张应这人也是不厚道,以前看不上园子那边伺候的人,基本上就没在贵人面前伺候过,可以说比冷宫还冷宫的地方办差。 之前园子有换掉的旧瓷器,按理说是内务府这边换新的。 恰好是张应管着瓷窑,该送去旧瓷器一样数目的新瓷器过去,哪知道他拖拖拉拉只送了一半。 园子那边的管事求爹求娘的,送了不少好处,张应才勉强给补上了。 这次张应被打发去园子,还是在那个管事底下办差,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李德全觉得他是活该,做人留一线,可惜张应觉得自己绝不可能下去,也就丝毫脸面都不给别人了。 如今落难,张应才明白当年的自己有多蠢! 这会儿新兼任的管事高昌就带着图纸过来给定贵妃过目,神色恭敬得很。 顾凝宸见着高昌,感觉有点面善,想到是以前在康熙跟前伺候的,不由随口问道:“之前不是张应负责的?换人了吗?” 康熙不动声色看了高昌一眼,后者就会意道:“回贵妃娘娘,张应被调往了别处,如今是奴才负责了。奴才惶恐,让工匠拆开钟表把图纸画了下来,却始终没能完全仿制出来。” 其实也不是不能仿制,而是工匠能够做出一模一样的,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康熙要的就是让工匠改良后,变成跟西洋钟表不一样的东西,而不是一模一样的。 要一样的话,他直接在外头采买不是更方便吗? 等图纸送过来之后,顾凝宸看了看,就明白工匠的难处在哪里了。 工匠仿制出钟表里面的齿轮、拉杆和连线构造,大小和形状差不多,就只能做出外边差不多的钟罩来。 哪怕他们能变换一下图样,形状一样,那看起来差不多,必然不会让康熙满意。 康熙挨着顾凝宸看着图纸,也察觉到工匠的问题在哪里。 她一直感觉西洋钟都太大了,如果做小一点,就不至于那么占地方,还能随意摆在桌上,就能更方便一点。 顾凝宸对机械不算特别擅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皇上,不如让工匠把钟表里头的齿轮等物缩小一些来试试?” 这样既不会改变结构,让工匠无从下手,还能让钟表的形状变小一点,外边一变,也就不一样了。 康熙对此不算特别满意,只得到:“暂时只能如此了。” 高昌得命,回去吩咐工匠们把钟表结构缩小。 同等比例缩小,这样确实好做一点,工匠只需要照着图纸把零件都缩小来做。 虽说这对零件的精细度要求更高,不过工匠细细打磨,反复试过后也能勉强组装起来。 等做好后,确实是小了一圈的钟表,外边还被工匠十分巧心思涂上染料,瞧着比镀金和鎏金确实要漂亮得多了。 不过也就是中规中矩的钟表,体积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小,不能放在桌上。 顾凝宸一看康熙的面色就知道他不是特别满意,她回想了几天,才记起后来广州因为解除海禁通商,为此衍生了改造钟表的行业。 其中一种广珐琅的广州钟表尤为特别,算得上是中西结合。 既保留了西方钟表的部分结构,却又添了这边的特色,好看又实用。 不过她是去探望一个修复古代钟表的同学,顺势看了看,结构记住了一部分,只得摸索着来补全了。 顾凝宸画了记得的一部分结构,让工匠尽快把零件打造出来。 她埋头画废了半刀纸,才算是把记忆中大部分的结构回想起来画下。 金桂这时候来提醒道:“主子,时辰不早了,快些歇息才是,不然明儿就起不来了。” 顾凝宸放下铅笔,满脸茫然道:“明儿有什么事需要早起吗?” 金桂就知道自家娘娘早就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这几天废寝忘食画图,画的是什么她看不明白,却不妨碍自己知道是极为重要又复杂深奥的东西。 她连忙解释道:“主子,明儿就是过年宫宴了。” 顾凝宸更茫然了:“宫宴不是晚上吗?明儿下午开始准备应该也来得及?” 去宫宴要做什么,不外乎是沐浴换衣,盛装打扮一番。 顾凝宸想着,这一下午还不够金桂她们发挥吗? 金桂表示,一下午的时间还真不够用! 她细细解释道:“主子有所不知,宫宴虽说是夜里,却是不到入夜时分,傍晚之前就开始。主子虽说是后头才过去,却也得盛装打扮。” 先是要沐浴,然后得洗头,光是弄干头发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了。 毕竟如今这边没有吹风机,大冬天的也不能用风扇,只能不停换着毛巾来擦拭。 这收拾妥当,起码要两个时辰了,毕竟顾凝宸这头发又长又厚,要彻底弄干不容易。 这些弄完,还得梳头上妆。 妆容得慢慢弄,不能太浓妆艳抹,却也不能太素净,毕竟是过年。 再就是,今年过年是她晋为定贵妃后第一个春节,更该好好打扮才行。 金桂还振振有词道:“主子睡得早,这脸色好,上妆之后才能更好看。” 说来说去是让顾凝宸别累着,早点睡美容觉。 她能怎么办,只好放下铅笔,任由金桂扶着自己去洗漱然后睡下了。 还别说,绞尽脑汁回想了几天,总算想出来了,顾凝宸松口气,沾着枕头感觉特别累,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金桂看得心疼,她明白自家娘娘是努力想给皇上分忧,却也太拼命了一点。 这几天顾凝宸简直是茶饭不思,皇上又忙着在封笔之前处理好政事,这阵子除了傍晚过来重华宫跟她一起用饭之外,白天大多没有时间来。 皇上白天不是在乾清宫跟朝臣商议,就是在处理奏折。 这就没人能管着顾凝宸了,她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才挪地方,几乎都固定在桌前埋头苦写。 偏偏这还是紧要事,金桂都插不上嘴,就连陈女官稍微劝过了,顾凝宸听着点头,很快又沉迷手里的图纸。 她这算得上左耳进右耳出,让身边伺候的人无可奈何。 总算到了宫宴前一天,金桂也有理由劝着让顾凝宸早点歇息了。 看看娘娘一躺下就睡着了,足见这几天有多累人,金桂小心翼翼给顾凝宸掖了掖被子,这才熄了灯,蹑手蹑脚出去了。 金桂刚出去,就见有人提着灯笼过来,她一怔,这个时候会过来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第40章 三更合一 康熙总算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毕,也能好好歇一歇了,索性过来看看,远远就见重华宫熄灯了。 顾凝宸这就睡下了,这么早? 他过来的时候就见顾凝宸身边的大宫女金桂出了寝殿,就低声问道:“贵妃睡下了?” 金桂连忙小声应道:“回皇上,主子这几天忙着改图纸,被奴婢劝着早早睡下,一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康熙闻言皱了下眉头,到底还是没进去,转身要走,免得进去惊醒了顾凝宸。 他转身就离开,把金桂吓了一跳,还担心自己的话是不是不妥,就听康熙说道:“既是如此,朕先回去,就不吵醒贵妃了。她睡下后惊醒过来,只怕要睡不着。” 说完,康熙就真的走了。 提着灯笼的李德全早就让御辇的人回到重华宫跟前,扶着康熙上去,很快就扬长而去。 康熙这来得快,走得也快,金桂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被夜风吹得冷,哆嗦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守门的小金子小声问道:“金桂姐姐,那咱们这宫门要落锁了吗?” 平日因为康熙冷不丁会过来,所以小太监都会等到很晚的时候,确认皇上不会来才锁门。 今儿康熙都来过了,估计不会再来,金桂就点点头,小金子就麻溜去关门的。 金桂看了眼后边熄灯了的寝宫,只觉得皇上对自家主子果真体贴,为了不吵醒她,这都到了重华宫,竟然又重新回去乾清宫歇息的。 重华宫离着前头远,这一来一回费的时间不算小。 康熙倒没觉得多麻烦,反正明儿宫宴之后他就彻底歇下来了,能盯着顾凝宸让她早点休息。 虽然她是想要尽快完善钟表的图纸,好让造办处尽快做出让自己满意的新钟表。 但是没自己盯着,顾凝宸只怕过分沉迷修改图纸,都想不起休息来了。 顾凝宸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浑身懒洋洋的,赖了一会床才起来。 她听说昨晚自己睡下之后康熙来了,然后不想吵醒她又回去了,顿时皱了下眉头。 下回让康熙直接进来就好,毕竟如今外头冷,晚上一来一回的,哪怕他身强力壮,冻着就不好了。 顾凝宸被金桂扶着起来,简单洗漱后用了早饭,就要开始一天的折腾了。 她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听宫女的话,让起身就起身,让坐下就坐下,让趴下就趴下,让抬头就抬头。 反正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自己跟木偶没什么两样。 顾凝宸只分了一点神来听话换姿势,大部分的心神还在那个图纸上。 被摆弄到午饭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恍惚。 这张脸其实跟后世的顾凝宸很相似,不过刚来的时候因为大病一场之后的关系,脸色很难看,人也瘦得厉害,下巴尖尖的。 如今她这阵子被养回来了,加上被宫女保养得不错,又盯着不让自己熬夜,这脸色变好了,可谓是容光焕发了起来。 顾凝宸如果说以前没怎么注意打扮,容貌有个七分,还是爸妈的底子好。 那么如今被打扮的她简直飚到十一分去了,果然人靠衣装。 这漂亮的衣服一上身,上了适合的妆容,发型也好看,衬得自己的脸更小了。 顾凝宸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回头笑道:“你们这手真巧,我瞧着自己好看了许多,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这话让金桂和清霞十分高兴,她们领着几个宫女忙碌了一上午,瞧着是让自家娘娘十分满意。 新来的两个宫女一个叫珍珠,一个叫玛瑙,今儿因为特别忙碌的缘故,她们才能进殿内来,但是也不过是做着打水、送水的杂务,却也特别高兴。 两人能被叫进来帮把手,说明两人之前的表现还不错,让几个大宫女才允了自己进来,在主子面前晃一晃,混个眼熟。 她们见定贵妃打扮停当后光芒四射的样子,也与有荣焉,毕竟这里头也有自己一点点的帮忙了。 顾凝宸这边打扮妥当,也问起了后边住着的四阿哥。 他今儿也得去宫宴,身上的衣服是特地让人做新的。 奶娘抱着四阿哥过来行礼,顾凝宸看着穿了一身新衣服的小阿哥,脸色不错,脸颊甚至圆了点。 他小手拍了下奶娘的胳膊,被奶娘放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慢吞吞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再走一步。 四阿哥走得小心翼翼,很快就走到顾凝宸跟前。 顾凝宸就笑着道:“四阿哥真厉害,这就会走了。” 虽然他走得慢,看着不是很熟练,也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刚会走,也不能让孩子走太久,免得脚疼。 顾凝宸就示意奶娘把四阿哥抱上椅子,四阿哥却迈着小腿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衣袖,扬起小脸。 他憋了一会,小脸都红了,才忽然开口道:“呃……娘!” 前面那个字吞了一半,后边那个字却很清晰,顾凝宸微微睁大眼,双手抱着面前的小阿哥笑得更高兴了:“四阿哥会说话了,真是太棒了!” 对小孩子的赞扬都不需要很长的句子,简简单单的就让对方能够明白了。 四阿哥一看就是聪慧的,听着顾凝宸的夸奖,看着她脸上高兴的笑容,还有抱着自己温柔的怀抱,他双眼一亮,也跟着咧嘴一笑道:“额、额娘。” 顾凝宸伸手摸了摸小阿哥的脑袋,感觉四阿哥叫自己额娘好像有点不妥,不过也不好这时候打击小孩子的积极性。 要她说不行,不好,四阿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说话,很容易就因为被否定而不敢继续说了。 那之前做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顾凝宸搂着四阿哥问奶娘道:“小阿哥什么时候会开口说话了?” 奶娘一听就惶恐答道:“回娘娘的话,四阿哥一直很安静,不曾开口,今儿是第一回。” 看来不是奶娘刻意私下教导,而是四阿哥找准时候才开口的。 不管如何,今儿过年宫宴,四阿哥又开口了,真是一件大喜事!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的小脸,问过奶娘,得知他还没用午饭,就一起用了。 她让小厨房给四阿哥做了一碗蛋羹,他还不让奶娘喂,就叫人拿来旧衣服给四阿哥反穿上。 那样他吃饭哪怕弄得到处都是,就不会弄脏新衣服了。 四阿哥拿着勺子费劲吃完一碗蛋羹,掉出来的居然不多,让顾凝宸有点惊讶,又夸了他一句。 他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就很高兴。 饭后一大一小还一起玩了一会,也就是顾凝宸抱着四阿哥看看图画书,小阿哥不识字,看看图画就挺好的。 她指着图片的东西给四阿哥说说是什么,他在自己怀里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小半个时辰,四阿哥就受不住瞌睡去午睡了。 顾凝宸就看了一会书,瞧着时辰差不多,拖尔弼和索绰罗也该来了,于是就出发去跟他们一人见面。 拖尔弼哪怕是她的亲阿玛,也不可能到后宫来。 所以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康熙特意划出来,就在宫门附近,原本是大臣商议得太晚偶尔留宿的地方。 最近都要过年了,事情不算多,康熙也不至于让大臣快过年还住在宫里不能回家,所以这边是空着的。 里头的门口有两个嬷嬷守着,外边的门则是有侍卫。 拖尔弼进宫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却从来没住过这个重臣能留宿的地方,进来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周围就不敢动了。 索绰罗更是没来过,跟在他身边,两人都没敢多说话,一路跟着一个领路的宫女进了来。 因为天冷的缘故,顾凝宸就没选外头吹冷风,而是殿内见面。 不过这里因为没人住,所以也没开地龙,只放着好几个火盆。 金桂生怕顾凝宸冻着,给她裹着厚实的披风,又塞了个手炉,脚边还放着两个火盆。 拖尔弼进来见着上首的女儿,她穿着华丽,裹着靛蓝的披风,衬得脸更小了,气色却不错,眼圈忍不住稍稍红了。 两人行礼后才落座,拖尔弼看着顾凝宸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索绰罗推了推他催促道:“老爷进宫之前不是说有很多话要跟告诉娘娘,怎的这会儿跟哑巴一样?时间有限,可不能耽误了。” 他们能在宫宴之前跟定贵妃见一面,那是康熙的恩典,时间却不会给太多。 这殿门还要敞开着,外头的人虽然离得远听不见,却能一眼看清楚里头,也是为了避嫌。 天儿冷了,看顾凝宸就是怕冷的,身上穿着厚实的披风,怀里抱着手炉,脚边还有火盆。 这殿内没有地龙,坐久了怕是要钻心冷。 拖尔弼自然也明白,赶紧道:“娘娘,我领了内务府的差事,一定好好办差。” 这公事公办的话,就跟向上司交代一样,让原本有些不自在的顾凝宸忍不住笑了起来。 索绰罗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拖尔弼昨晚一直兴奋到半夜才睡着,翻来覆去弄得她也没睡好。 他兴奋半宿就因为今天能见到女儿,怎么真见上了,说话却干巴巴的? 拖尔弼一肚子的话想说,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一开口就干巴巴的,面上也不自在。 顾凝宸就道:“我相信阿玛肯定会好好办差,皇上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让阿玛领了这内务府的差事。以后我需要什么,还得仰仗阿玛帮忙呢。” 听了这话,拖尔弼喜滋滋道:“放心,娘娘需要什么,我一定让人尽快送过去。” 这打开了话闸,他就自在多了,又笑着道:“多得娘娘送来的算数题,再也没人上门来找我解题了。” 家里终于清净了,拖尔弼夜里也不用继续挑灯熬夜做题。 不过他之前看了不少算数书,学着其实挺有意思的。 如今哪怕不用解题,拖尔弼还是借了不少算数书回来看一看。 女儿那么厉害,他这算数也不能太差了! 哪怕以后没人来请教,自己也得多学一点,这才有底气! 顾凝宸得知拖尔弼对算数感兴趣,就笑着吩咐陈女官把誊抄好的书本送了过去:“早知道阿玛对算数感兴趣,我就该让人多抄几本算数书给你才是。不过我回头挑几本,加上我自己添补的心得,让人誊抄好送去给阿玛也行。” 得知她开始修改一些算数书,添上自己的心得去补全,拖尔弼心里就更是骄傲了。 不愧是他的女儿,果然厉害! 要是一般人家的长辈听见自己的女儿居然是修改别人的手稿,估计会觉得她胆子太大,还有点目中无人。 但是拖尔弼不一样,他就觉得自家女儿是最棒的,那顾凝宸去添补别人算数手稿的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美滋滋道:“那就先多谢娘娘了。” 拖尔弼捧着顾凝宸送给他的孤本,连带之前借的书,高兴得都不想撒手了。 索绰罗有点看不下去了,顾凝宸又让人送了布匹和珍珠,另外还有滋补的药材给她。 毕竟也不能顾此失彼,顾凝宸准备了拖尔弼的礼物,自然不会忘了索绰罗。 布匹的颜色和花样正适合索绰罗的年纪和肤色,这珍珠镶嵌在首饰也行,打赏人也可以。 滋补的药材两人可以一起用,索绰罗也能自个做药膳汤,滋补养颜了。 于是索绰罗也美滋滋,只是很快又把随身带着的小锦盒递给顾凝宸。 她还奇怪是什么,打开看竟然是银票,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道:“额娘,这可使不得。” 索绰罗摆手道:“娘娘别担心,家里还留了点,足够用了。娘娘如今是贵妃了,要打赏和打点的地方更多,手边自然缺不得银钱。” 他们不像是那些大家族,能拿得出大笔银钱来。 不过拖尔弼被提拔,俸禄比之前要高一些,另外有印刷工坊送来的孝敬。 索绰罗又笑道:“玻璃工坊送了分红过来,说是之前娘娘在皇上跟前提了的。” 顾凝宸这才想起来了,她之前跟康熙打趣说要合伙建玻璃工坊,后来不但建起来了,还做了不少玻璃器皿和摆件送去拍卖会那边拍卖。 产出虽然不多,但是拍卖会卖出高价,这得的一成利,康熙按照承诺直接让人给拖尔弼送去了。 他得知是顾凝宸之前的意思,怕是担心家里的银钱不够用,才会让皇上把分红送来。 如今拖尔弼被提拔为内务府总管,这年俸高了不少,家里不缺钱了,这分红自然就又送到顾凝宸手里来了。 顾凝宸听了,哭笑不得道:“不必,我如今在宫里不缺银钱。毕竟贵妃的年例也高,不会过以前那种紧巴巴的日子了。” 索绰罗却坚持道:“虽说娘娘在宫里什么都不缺,总归打听点什么,打赏人的时候需要银钱和金银裸子。” 拖尔弼也附和道:“是啊,之前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家里帮不上什么忙,只给了点银钱,叫娘娘那几年过得苦。如今家里的日子好起来了,怎么都要让娘娘过得宽裕点才是。” 闻言,顾凝宸是看出来了,他们对当初只挤出一点银两给原身带进宫里,心里十分愧疚。 如今拖尔弼终于上进了,手里头有余钱了,就眼巴巴送到她手上来。 要是顾凝宸不收下,两人恐怕一直心有不安。 思及此,她只好笑着道:“也罢,那我就收下了。只是这也太多了,收下一半就足够了。” 两人还是坚持,顾凝宸就只好都收下。 见她收下,一人才笑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顾凝宸有些无奈,她其实能感觉到原身生病的时候也没埋怨过家里。 毕竟她刚进宫的时候家里不富裕,已经给了自己当时能给的最好的了。 不过父母总归如此,想着给孩子最好的。 当时给不了,如今有条件了,自然一股脑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 金桂在外头轻轻敲了一下门,也是提醒顾凝宸,时辰不早了,差不多就该过去宫宴落座。 顾凝宸自然能最后去,拖尔弼和索绰罗作为臣子和家属就不能比妃嫔们去得更晚。 拖尔弼慢吞吞起身,有些依依不舍,毕竟这次跟顾凝宸见面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索绰罗作为女眷还能递牌子进宫,像他这样的男子,哪怕是亲属,能进宫一次就不容易。 哪怕再舍不得,他们也得赶紧过去宫宴落座,只好告辞离开。 顾凝宸让小金子和小银子带着送他们的的东西先到宫门放进马车里头,等宫宴结束后,一人就能直接带着回家。 不然他们总不能带在身边,实在太不方便了。 她目送一人离开,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顾凝宸的父母也是研究员,从事地质考察方面的,经常天南地北跑。 她从小就自立惯了,生活也自律,父母对自己很放心。 每年他们可能就见一两次,每次都欢欢喜喜的,分开的时候也不难过,因为下一次还能再见。 彼此都忙碌,有自己的生活,顾凝宸从来不觉得寂寞。 她努力学习,也想跟父母一样成为研究员。 后来自己考上了,发了消息给父母,他们一人也很高兴,连夜请假要回来给她庆祝。 可惜路上出了车祸,他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所以顾凝宸进了研究院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因为外面已经没有等着她,想要见面的人了。 如今再见,真有种仿如隔世的感觉。 拖尔弼长得跟顾凝宸的父亲也是一模一样,只稍微胖一点,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欢喜和慈爱。 如果一人不是穿着古装,顾凝宸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 兴许这就是父母的前世也说不准,意外之后两人回到这个时代,她也回来了。 前世他们是自己的父母,下一世还是如此。 现代的时候没能再见,于是顾凝宸就回到前世来跟父母相见了。 想到这里,顾凝宸眼睛微微红了,很快眨眨眼,慢慢露出欢喜来。 那一年,她觉得上天对自己不公平,如今又察觉上天还是公平的。 正想着,顾凝宸看着外头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就上了软轿去宫宴的地方。 宫宴分了男客和女客,男客也就是大臣们的宴席就摆在前殿,哪里最是空旷,能容下更多的人。 御花园实在太小了,坐不了几个人,但是容纳女眷们就合适。 大臣们未必都带着家眷,所以女眷的人数要少上许多。 “定贵妃娘娘驾到——”门口的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顾凝宸被金桂扶着下了软轿,一步步走了进去。 除了佟佳氏和宜妃,其他妃嫔已经到了。 见着顾凝宸来了,嫔妃和女眷们都起身纷纷行礼。 她走到最前面,在右手边落座。 顾凝宸这刚坐下,康熙就带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到了。 众人又起身行礼,等几人坐下后,康熙示意她们落座。 康熙没停留太久,他要去那边的宴席跟朝臣痛饮一番。 大过年的,他就没必要跟朝臣们再说公事。 彼此吃好喝好,再说说几句吉利话就足够了。 康熙临走之前,凑过来跟顾凝宸说道:“你等会少喝酒,朕可不想宫宴散了之后,见到的是一只小醉猫了。” 顾凝宸尴尬一笑道:“皇上,我知道了。” 她不爱喝酒,大过年就喝一点应景就足够了,哪里会醉呢! 康熙听着只笑笑,很快就离开了。 嫔妃们要上前给康熙敬酒,哪知道康熙只坐了一会,就跟定贵妃说话,说完抬脚就走了。 惠妃这都拿着酒杯起来走了几步,再走回去就尴尬,于是就假装要给太皇太后、皇太后敬酒,然后又过来给定贵妃敬酒:“贵妃娘娘,我敬你。” 顾凝宸就道:“我不胜酒力,就只能喝一点了。” 惠妃点点头,定贵妃这身子骨之前就不好,大过年的没必要劝人喝很多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她倒是好酒量,前后喝了满满三杯,脸颊丝毫不红。 这喝的还不是顾凝宸手里度数低的果酒,而是白酒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见了,都笑着道:“惠妃真是好酒量。” 惠妃笑眯眯的,不是她自夸,论酒量还没谁能赢得了自己。 她起了头,其他嫔妃也上前来敬酒。 顾凝宸每次只沾一下嘴唇,不知不觉也把一杯果酒给喝完了。 皇太后看她面颊绯红,担心顾凝宸不能喝,就让宫女给换了一杯蜜水。 这是皇太后让人换了,之后敬酒的嫔妃也不敢让顾凝宸喝酒了。 大点的阿哥是跟着康熙走的,小一点的就留在女眷这边。 大阿哥和一阿哥跟着康熙过去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就留在女眷的宴席上。 五阿哥还小,怕吹着风就没抱出来了。 四阿哥跟着顾凝宸来的,奶娘就坐在她的下首不远的位置。 他穿得很厚,整个人看着圆滚滚的。 德妃敬酒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四阿哥养的不错,脸颊胖乎乎的,白里透红,一双眼睛透着水亮,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是因为四阿哥暂时给养在定贵妃身边的缘故,今儿带到宫宴来了,让一年来德妃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孩子。 顾凝宸还以为德妃会说什么,或者稍微抱一下四阿哥,她却敬酒后就退下了。 不过也是,周围还有其他大臣的女眷在,谁看见德妃抱着四阿哥,传到佟佳氏耳边就麻烦了。 毕竟明面上四阿哥是佟佳氏的孩子,也记在她的名下。 如今四阿哥暂时在定贵妃这边养着,回头等佟佳氏病好了,还是得送回去。 若是被佟佳氏知道德妃抱过四阿哥,跟孩子亲近过,不炸才怪! 德妃一向有分寸,在那么多外人面前还是能忍得住,也没打算给顾凝宸添麻烦。 不然佟佳氏知道后,除了对德妃没什么好脸色之外,对顾凝宸估计心里也是不痛快了。 嫔妃们敬酒之后,接着就是大臣的女眷,贵夫人们上前敬酒和寒暄了。 顾凝宸也不是谁都见的,大多数人只上前跟她行礼,够资格跟自己打交道的就不多。 而且很多人不清楚这位定贵妃的性子,毕竟她以前实在太低调了,没什么传闻,她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她们只上前行礼,礼数周到这就足够了。 顾凝宸巴不得她们不说话,不然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有一位夫人,看着三十来岁,上前行礼后跟自己说起话来。 她一问,才知道这是王谈的夫人。 王谈这位户部侍郎,顾凝宸自是知道的。 要不是他先起了个头,自家阿玛后边也不会陷入水深火热的题海之中。 但是说王谈故意为之,倒也不至于。 可能有两分试探,却有八分是想要有个志同道合一起钻研算数之人。 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不依不饶送算数题的人多了,王谈还出面挡了不少人,叫拖尔弼能喘口气。 两人至此倒是成了友人来往,王谈的才学不错,又会来事,以后是户部尚书的人选,对拖尔弼有几分愧疚,待他十分不错。 不过就拖尔弼这样的老实人,王谈估计都不好意思欺负人,只好帮忙护着一点了。 有这样的友人私下提点一一,拖尔弼接手内务府的事只会更加顺利。 所以顾凝宸对王夫人也颇为和颜悦色,而且听闻这位夫人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是个才华出众的文人,她本人也是才学出色。 王夫人过来,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 顾凝宸才知道,王谈想要把跟拖尔弼做过的算数题装订起来,要是能印刷成册,让各地更多喜爱算数之人能看一看就更好了。 王夫人面色有点尴尬道:“之前大人送去给老爷的题目,只解开了三道,有一道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开。老爷想着印刷成册,前面放题目,在最后放答案。” 这最后一道题的答案,王谈死活算不出来,他心知这绝不是拖尔弼能出的题目,必然是出自这位定贵妃之手。 于是趁着今晚宫宴,他就让夫人来求定贵妃给个答案! 王夫人无奈道:“让娘娘见笑了,老爷沉迷算数,当初会找上拖尔弼大人也是想着能多一个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钻研算数。” 王谈还心高气傲,算数水平要太差的,他还看不上,每次结交之前还给人出题目试探一番。 之前就算了,如今他也算是踢到铁板了。 想到每天晚上脑心挠肺就是算不出来要抓狂的王谈,王夫人抿着唇险些要笑出声来。 顾凝宸看着这夫人从怀里拿出两页纸,上面是之前她出的题目。 四道题目,基本上都需要会微积分才能做出来。 王谈的算法十分复杂累赘,好歹是真的算出来了,答案也没有问题。 顾凝宸点点头,回头示意陈女官给她递了一支铅笔,低头刷刷就写了起来。 王夫人原本想着今晚宫宴的时候见着定贵妃,当面说明白,回头她要答应了,写完答案派人送出宫或是让拖尔弼转交就好。 其实虽然王谈在她耳边一个劲说这位定贵妃的算数有多厉害,王夫人心里还是稍微有些疑虑,感觉会不会是皇上疼爱定贵妃,才会帮忙借着她的名义出题送出宫来。 哪知道定贵妃只扫了一眼,很快就写了起来。 她在每道题后边写了解题方法,写得还相当快,转眼就写好了,递了回来。 王夫人恍恍惚惚接过两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 她因为跟着王谈的缘故,也跟着学了算数,水平比一般的女子也要高多了。 王夫人低头看了看王谈给的几页纸上的题目,说真的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当时还觉得王谈真了不起,如今看着面前刷刷写完的定贵妃,想到自家夫君愁眉苦脸,通宵达旦小半个月才写出来,顿时肃然起敬。 王谈提起定贵妃的时候都满脸敬畏,王夫人如今才真真切切感觉得到。 她还心有愧疚之前误会了定贵妃,于是站在定贵妃面前,浑身都绷紧了一点。 如果顾凝宸知道,就明白两口子对着自己就跟对着教导主任没两样了。 她见王夫人忽然双手捧着两页纸,一副更恭敬的样子退下,简直一头雾水。 站在顾凝宸身边的陈女官却能明白,笑着解释道:“王大人想必琢磨了很久才做出那几道题目,主子转眼就做好了,叫王夫人十分佩服。” 顾凝宸听得好笑道:“这是我出的题目,自然知道答案,也就快了。” 陈女官却不这么觉得,这几道题她看过后跟顾凝宸要去誊抄了一遍,苦思冥想了很久才解开了两道题。 王谈居然解开了三道,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最可怕的是,顾凝宸竟然是出题的人。 出题人比任何人都要掌握算数的精髓,才能从容出题。 陈女官比顾凝宸想得更多,猜得出王夫人估计误会这题目是皇上出的,没料到真是定贵妃本人出的。 因为带着误会来的,亲眼看见后,王夫人才更为敬佩。 好在王夫人之后就没人再来打扰顾凝宸了,看着时辰差不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露出倦容来,这宫宴就算是完满结束了。 顾凝宸起身的时候脚步有点虚浮,被金桂和陈女官扶着才算是站稳了。 她低头看着桌上空了的杯子,自己竟然喝了一杯果酒就醉了吗? 这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度还真是差劲,好在就是有点晕乎,脚步有点软,就没其他的了。 皇太后一看就知道顾凝宸有点醉了,让人赶紧把她扶着,免得摔倒了。 奶娘抱起四阿哥,顾凝宸担心四阿哥吹着风不好,就接了过来,一并上了软轿。 四阿哥在她怀里很乖,可能看出顾凝宸有点不舒服。 顾凝宸摸着怀里暖呼呼的孩子,在软轿轻轻的摇晃中有点昏昏欲睡。 这外头冷,睡着了猛然惊醒,再出轿子被冷风吹到就容易冻着。 顾凝宸就努力维持清醒,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四阿哥,一会摸他的小脸,一会摸小手,一会又摸他的小肚子,看会不会饿了。 刚才宫宴上不少人上前寒暄,她也顾不上四阿哥,生怕他被人吓着或者饿着了。 不过有三阿哥陪着他,看着四阿哥双眼亮晶晶的,看来挺喜欢宫宴。 三阿哥平日闹腾得很,荣妃还担心他在宫宴上闹翻天。 哪知道他一来,就直奔四阿哥那边去,陪在旁边。 顾凝宸索性在旁边给三阿哥多设了个位置,摆了小桌子,送上热乎乎的蛋羹。 三阿哥看四阿哥自己都在吃,也就不让奶娘喂,自个也吃了起来。 虽然他弄得浑身都是,不过吃着很香甜。 荣妃简直谢天谢地,毕竟这皮猴子平日都要奶娘追着喂才吃一口,多吃一口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 这么乖乖吃饭,简直是有生以来第一回了。 三阿哥很爱说话,絮絮叨叨地说,四阿哥就安静地听,时不时回应“嗯”“啊”的单音,完全是最佳观众了。 两个孩子似乎玩得不错,也颇为亲近,顾凝宸也是乐意看见。 刚才散席的时候,三阿哥就睡着了,被奶娘抱着走,也不知道回去后发现换了地方会不会闹腾起来。 顾凝宸胡思乱想了一会,软轿就停下,重华宫就到了。 她被金桂扶着下轿子,也没让奶娘接手,直接抱着四阿哥进了重华宫才撒手。 因为顾凝宸怕冷的缘故,重华宫的地龙烧得尤为旺,热乎乎的,她刚进去站了一会,感觉浑身都快要冒汗了。 不过手脚很快暖和了,她才脱掉披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 四阿哥也换了一身薄一点的,别是热着出汗长痱子就不好了。 也到了四阿哥要睡觉的时辰,他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手却抓住顾凝宸的袖子。 顾凝宸也没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四阿哥的后背,没多久他就彻底睡着了。 康熙从大臣那边的宫宴过来重华宫,刚进去就看见她搂着四阿哥哄睡的温馨画面,不由微微一笑。 但是他嘴角的笑意转眼即逝,很快眼神示意奶娘把熟睡的四阿哥抱走。 奶娘小心翼翼抱着四阿哥离开,其他宫人也退下,康熙这才坐在顾凝宸的身边开口道:“小四年纪也不算小了,没必要让你亲自来哄睡,像什么样子?” 她听得一愣,很快无奈道:“皇上,四阿哥这才一岁,怎么就不算小了?我这也不算是哄睡,只四阿哥抓着我的袖子,顺势搂着一会,四阿哥就安静睡着了。” 四阿哥这孩子安静又不怕生,熟悉之后会表现出无声的信赖和亲近,叫顾凝宸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过康熙素来是严父的角色,她不好再说什么,闻着他身上的酒味,看来喝得还不少。 于是顾凝宸扭头吩咐金桂送来解酒汤,另外让人准备了热水给康熙沐浴,洗去一身的酒味。 康熙凑到她颈侧轻轻闻了闻,也有一点酒味。 并不多,像是果酒的味道,隐约带着她身上的馨香,缠绕成一股说不出的醉人香气。 康熙看顾凝宸变得有些湿润朦胧的双眼,就知道她有几分醉意,就逗趣道:“爱妃要一起沐浴吗?” 她一愣,抬眼对上康熙揶揄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开玩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点醉了,胆子就跟着肥了不少,顾凝宸微微抬起下巴嘟囔道:“一起就一起!” 第41章 三更合一 一起的结果就是,顾凝宸第二天日上三竿都没能爬起来。 她醒来的时候抱着被子满脸茫然,昨晚的时候自己肯定是醉得太厉害,到底怎么想的? 顾凝宸脸颊通红,抱着被子忍不住在床榻上滚来滚去。 康熙进来的时候看见她难得孩子气的举动,欣赏了一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听见笑声,浑身一僵,恨不能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乖乖,他怎么还在? 顾凝宸突然想到,昨天宫宴之后,宫里就封笔了,也就是开始春节假期。 大臣们放假了,康熙也不用上早朝,自然还在。 她想到后只能抱着被子慢吞吞坐起身,对着康熙露出尴尬的笑容来:“皇上,是我起来晚了。” 康熙坐在榻前笑道:“无妨,凝宸昨夜是累着了。” 昨晚的顾凝宸酒醉之后实在大胆得很,主动抱着他,整个人缠了上来,险些让康熙把持不住。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反省了一下,感觉自己还不够成熟。 见顾凝宸睡了好久没起来,康熙有点担心,还叫了御医隔着帘子悬线把脉。 得知定贵妃只是睡得沉了,没有累狠了,也没有宿醉得太厉害,康熙这才放心了。 顾凝宸得知自己熟睡的时候,御医居然来了,脸颊更红了。 好在帘子是放下来了,没让人看见她熟睡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康熙还是不放心,让人送来解酒汤,叫顾凝宸喝了一小碗,这才一起用了早午饭。 他一大早起来已经去校场打了一套拳,再跟两个御林军侍卫切磋了一番。 回来后康熙去沐浴,换了一身才过来,正巧顾凝宸也醒了。 顾凝宸想着康熙这作息真够规律,哪怕放假了,不用上朝,一大早就去练武了。 他这练了半个上午早就饿了,御膳房送来的一半都是扎实的吃食。 一盘狮子头,那狮子头有拳头大,肥瘦相间。 一盘蒸羊肉,里头放了砸碎的核桃,用桑叶包起来蒸,带着核桃和桑叶的香气,吃起来就没那么腻人。 还有一大碗鸭羹,鸭子整只煨到七分熟之后再捞起切成块,然后添了笋干、松仁、白核桃再炖上半个时辰。 肉质松软,入口即化。 另外有巴掌大的肉饼,康熙一口气能吃两个。 顾凝宸自然吃不了这样的硬菜,毕竟活动量少,吃着都要消化不了。 御膳房另外做了鲫鱼羹、八宝豆腐和素烧鹅。 鲫鱼羹去了刺,就着鱼汤吃一勺,最嘴的鲜味。 素烧鹅则是用豆腐包着煮烂的山药,添了酱汁一起炖,又鲜又软,吃下去后浑身暖呼呼的。 两人都吃得很是满足,放下筷子的时候,顾凝宸发现自己吃得不少,难得都有点撑了。 吃完饭,她打算继续捣鼓自己的图纸。 康熙这会儿没有折子了,也坐在顾凝宸身边看了看道:“这是钟表内部结构的图样?你是改良了吗?” 她点头道:“是,原本的西洋钟实在太大了。而且工匠如果做得差不多,以后拿去拍卖行不方便不说,也卖不上特别好的价钱。” 顾凝宸记得,往后海禁解除,西洋人给宫里卖了不少西洋钟,全是天价。 哪怕后世故宫里头,还余下四千多个,足见西洋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简直跟抢钱没两样了,她哪能让西洋人继续从康熙的口袋里掏钱,当然要抢回来了! 康熙一听就明白顾凝宸的意思,拿着图纸看了看道:“光画图纸也不够清晰,不如让工匠做等比例大小的零件送过来,咱们也能立刻上手拼一拼,就能知道哪里会有不妥之处。” 反正他们二人没什么事做,索性一起拼钟表零件了。 大臣们是放假了,工匠们却没有。 这边一声令下,那边工匠就开始做零件了。 他们分工合作,一人只做一种,很快就做了不少零件送进宫里来。 康熙和顾凝宸接着研究了一会图纸,互相讨论后改了改,感觉没什么问题,零件也陆陆续续送过来一些。 她早就把图纸记熟了,几个主要零件拼得很快。 康熙在旁边搭把手,时不时添上几个零件和杠杆连接起来。 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最上面的齿轮,下边也跟着动了,连接就没有问题。 顾凝宸画的这个图纸是最简易的钟表类型,主要是缩小钟表的体积。 一个个小零件服服帖帖的,很快被两人都拼凑起来了。 只有两巴掌大小,打开了开关,齿轮一转,整个零件都动了起来。 外边另外连着一个时钟圆盘,就能看到秒针在动,分针也跟着动了。 顾凝宸笑了起来,扭头道:“皇上,看来我们成功了。”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做好,琢磨着是不是要做得复杂一点? 康熙也有点意犹未尽,两人又开始改良图纸。 这个已经能动的内部结构就被李德全小心送去英华殿那边,让工匠复制好几个出来,外边再配上适合的钟罩。 至于钟罩是什么样子的,当然越漂亮越华丽越好了。 毕竟就西洋人的审美,越是华美的东西,才能提得起价钱来。 内部结构重组对工匠们来说是最难的,钟罩这种就简单多了。 李德全转达了康熙的意思,钟罩不能都是西洋人喜欢的玩意儿,得添上他们这边的东西。 他们地大物博,美景无数,自然多的是能添上的了。 这边工匠撸袖子复制内部零件和做钟罩,另外一边顾凝宸突发奇想,打算做个能动的时钟。 后世那种带着机关的时钟多的是,一个比一个带着巧思。 比如钟表上面带着窗户,正点的时候,窗户就会打开,有喜鹊飞出来啼叫两声,悦耳动听又好看。 想到就做,顾凝宸思索片刻,就用铅笔画起了新时钟的概念图。 她把大致的轮廓画下来后,康熙就好奇道:“这上面能打开,到时候有东西能飞出来?” 顾凝宸点点头解释一二,他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朕也琢磨一下才行。” 两人索性分开画图,看看谁的设计更有意思。 她画好这个报喜的时钟,开始画起内部构图。 比起之前最简单的内部结构,这个机关就要难一点。 到了整点,就有另外一个机关开始启动,然后喜鹊才会飞出来,换成仙鹤也是可以的。 顾凝宸再三调整,修改了好几遍,才感觉没什么问题。 她凑过去看康熙画的,他这设计居然始终就在钢琴之上。 康熙指着下面的键盘道:“朕想着等整点的时候,底下的键盘就会按照一定的顺序来动,也能弹奏一段简单的曲子。” 这机关比顾凝宸那个更为复杂,因为钢琴要弹出曲子来,哪怕按照一定顺序,这节奏一定要对,不然就只有声音,曲子却不成型了。 弹得乱七八糟的,那就是噪音。 康熙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更是喜欢挑战一番,要做就得做最好的! 他先看了顾凝宸的图样,感觉挺有趣,没什么能改动的地方。 康熙这个复杂的图纸,她拿着看了一会,跟他探讨一番里面的机关。 总机关下面细分小机关,每个机关相对独立,这样就不容易混了。 而且有总机关来控制这些小机关,琴键就不会乱套。 两人头挨着头商量了很久,直到李德全来提醒,顾凝宸抬起头来才发现窗外天色擦黑。 她顿时露出迷茫的神色来,这才讨论了多久,一下午就没了,就快天黑的? 康熙也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果然做跟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有趣的事,时间就转瞬而逝。 两人用过晚饭之后,稍微调整了一下图纸,大概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零件送过来后微调就行。 图纸被送出去工匠那边,康熙就没让顾凝宸继续费神琢磨图纸的事。 这精细的钟表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来的事,他们白天一起探讨,那就已经足够了。 晚上的时候他们就该放松一下,不能叫她累着。 康熙想了一会,不叫顾凝宸累着,那就不能对弈了。 看书也不行,晚上这灯光昏暗,对眼睛也不好。 让人念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了一会,就让人问了四阿哥还没睡,抱过来给顾凝宸逗弄一番,也算是放松了。 她还以为康熙想见四阿哥,就笑着让奶娘抱了过来。 四阿哥跟顾凝宸熟悉了,看见她就手舞足蹈特别高兴,放下后就慢吞吞走了两步,扑到顾凝宸的怀里。 顾凝宸轻轻摸着四阿哥的小脑袋,问过奶娘,得知他刚吃过饭,就点了点头。 康熙看着四阿哥,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来:“对了,小四不是去尚书房了?大阿哥背书的时候背错了,徐太傅还没来得及指出,就听小四居然叫了一声。” 仿佛四阿哥知道大阿哥背错了一样,当然他就当做笑话听听,觉得可能是巧合。 毕竟四阿哥才多大一点,上了几天课,就会背课文,还发现大阿哥背错了,这怎么可能? 顾凝宸也觉得不太可能,却笑道:“兴许四阿哥记住了大阿哥这背书的音调,中间有一个跟平常不一样,也就发现了。” 她低头摸了摸四阿哥的小脸,笑着夸道:“看来咱们四阿哥的记性不错,一听就发现不对了。” 四阿哥似乎得知自己被夸了,“啊”了一声,好像在承认一样。 康熙觉得顾凝宸再多夸几句,四阿哥年纪大一点的话听懂了就要骄傲起来了! 不过这时候他当然不好说顾凝宸什么,毕竟她看着就很喜欢四阿哥的样子。 她素来纯善,又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估计是觉得四阿哥聪慧,就直接夸了。 康熙就顺着顾凝宸的意思点头道:“要小四真能察觉到,等年长几岁,真正开始上课的时候,背书也能事半功倍了。” 顾凝宸眨眨眼,四阿哥这才一岁,显然就被康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以后四阿哥的功课要是不好,估计康熙先入为主就要不高兴了。 毕竟他这时候那么聪明,长大怎么就学习不好了,肯定是不够努力了! 光是想想,顾凝宸就赶紧描补道:“皇上,四阿哥可能就对声音比较敏感,功课什么的也得慢慢来。” 康熙一看就明白她是个宠孩子的,担心四阿哥以后的功课如果不够好会被自己责难,顾凝宸就先护上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又觉得以后顾凝宸有了孩子,自己得多盯着点才行,不能把孩子宠过头了。 顾凝宸不知道,在康熙心里把他们以后还没出现的孩子也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四阿哥在地毯上爬了一会,又站起来走了几步,在她怀里“嗯嗯啊啊”好像在练习发音。 最后他对着顾凝宸憋出了一个“娘”字,对着康熙就憋了个“玛”。 后边这个听着就像是“妈”的发音,顾凝宸忍不住偷笑,四阿哥这是爸妈都是“妈”了? 康熙看她偷笑,伸手捏了捏四阿哥的脸颊,板着脸道:“认真学,别乱叫。” 在他跟前叫就算了,要是有外人在,四阿哥就要被人议论了。 毕竟皇家没有小事,四阿哥不能说话的事,康熙如今瞒着,只跟太皇太后提了,连皇太后都没说。 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对外说,皇太后的话,康熙是不想她担心。 毕竟皇太后如今还要看顾宜妃和五阿哥,没必要给她再添个心事。 好在四阿哥去尚书房听了一阵子,已经能够出声说话了,虽然还是断断续续的单音,总比之前完全不说话要好。 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四阿哥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就是他这说话得练一练,别是对着人乱叫就好。 逗弄了一会四阿哥,见他困了,康熙就让奶娘抱着孩子回去歇下。 时辰还早,康熙就对顾凝宸笑道:“朕学了几天小提琴,你来听听如何?” 李德全已经麻溜送了小提琴过来,康熙见她感兴趣的模样就解释道:“这是徐日升带过来的,朕听了一会,很喜欢小提琴的音色,比起钢琴更特别。” 顾凝宸也没想到在古代,竟然能看见古人拉小提琴。 要不是康熙穿着古装衣裳,换一身现代的西装,就能直接上台表演了。 康熙摆好了姿势,微微眯起眼,右手就动了起来。 顾凝宸听得出这是一首西方协奏曲,曲子并不复杂,甚至比较简单,该是练习曲才是。 但是康熙演奏得很熟练,该是私下练习了很多遍。 她专心听着,恍然间曲子结束,回过神来道:“皇上这小提琴才学了几天,演奏得真好。” 康熙放下小提琴笑笑道:“凝宸只会夸朕,朕也没练习几回,只能说勉勉强强过得去。” 李德全接过小提琴小心放回盒子里头,康熙就做回顾凝宸身边,忽然提议道:“正好,看你也喜欢西洋音乐。传教士里头有好几个会乐器之人,不如让他们明儿进宫表演一番。” 传教士自然不可能进后宫,就在前面广场上表演,他们二人隔着屏风在殿内听听。 顾凝宸想了想,好家伙,这不是让传教士组个西洋乐队吗? 康熙一时兴起,自是有人出宫传话给几位传教士。 会乐器的传教士当中就有白晋和徐日升,另外是意呆利和荷兰的人。 徐日升擅长小提琴,意呆利这位擅长钢琴,白晋是长笛,荷兰这位就是大提琴了。 四人正好不同乐器能组起来,连夜选了曲子开始练习。 毕竟他们一向都是独奏,还没跟别人配合过。 要是配合得不好,这曲子乱七八糟的,康熙听了不高兴,他们以后不被待见就麻烦了。 几人不吃不睡练习了很久,早上只匆忙睡了一个小时就起来打扮。 反观重华宫这边,康熙吩咐完就带着顾凝宸睡下了。 昨晚才折腾过她,今晚康熙就没动,只搂着人睡的。 顾凝宸一觉好眠,带着康熙懒洋洋赖了一会床,就听说传教士进宫来了。 康熙只让他们等着,先带着她用过早饭,这才坐着御辇慢悠悠过去。 几个传教士乖乖等着,他们还不能进殿内,就在殿外的空地,虽然脚边被小太监放了几个火盆,还是冻得够呛。 康熙看几人冻得乐器都快拿不稳了,就让李德全安排人放了两道屏风,才让传教士进殿。 隔着屏风,隐约能看见外头,顾凝宸就发现这四个传教士的年纪都不大。 也是,能漂洋过海来的,如果年纪大点,估计路上很可能就不适应而一命呜呼,怎么都要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才合适。 他们还多才多艺,不但会算数,还会西洋乐器。 像徐日升还会作曲编曲,在国内估计都不是一般的出身。 毕竟出身平凡的人家,很难有读书的机会,家里根本供不起,除非是有奇遇,但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奇遇呢! 所以说还是家境殷实,甚至可能是贵族人家才可能培养出这么出色的子弟来。 顾凝宸心里有所猜测,就凑到康熙耳边问了起来。 康熙也压低声音答道:“你猜得不错,他们都出身显赫的家族,不过并非家族培养的继承人。” 这话一出,她也明白了。 家族不差钱,子弟受的教育不错,但继承人却只有一个,其他人就只能另谋出路了。 所以传教士会很多东西,却无法当继承人,只好跑到他们这边来谋富贵。 要是足够出色,哪怕他们不能成为继承人,不能当富二代,但是立功后回国能被提拔为富一代,何乐而不为? 为了抱紧康熙这条大腿,传教士也是很拼了。 他们四人刚开始演奏还有点紧张,听着音色就紧巴巴的。 但是到后边越来越放松,配合越发好了。 顾凝宸心里微微点头,这几个传教士果然有几把刷子。 康熙的指尖随音乐的节拍点着桌面,对曲子颇为喜欢。 一曲终了,他有点意犹未尽,让传教士继续。 几个传教士面面相觑,互相看见对方眼里的惊恐! 他们只以为康熙一时兴起叫人进宫演奏,听一首曲子就差不多了,跟以前一样,然后几人就能回去了。 哪知道这次康熙还带上了那位得宠的定贵妃,有跟她一起同乐的意思,就没那么快结束。 可是几人就练习了一首曲子,互相商量几句,问了几人都会的曲子,然后硬着头皮演奏起来。 这次演奏的新曲子就比之前糟糕多了,每个人如果独奏的话没问题,配合起来就乱七八糟,有快有慢。 听得顾凝宸就受不了,康熙更加是,皱着眉头一拍桌子,示意传教士停下来:“你们既然没配合好,那就先回去练习一番,过几天朕再传召。” 传教士只能拿着乐器退下,几人打算私下好好练习,还多练习几个曲子才行! 康熙却忽然叫住徐日升道:“朕很喜欢第一首曲子,你能给朕做一首吗?” 徐日升一愣,连连点头答应道:“尊贵的皇上,可以的。” 闻言,康熙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顾凝宸知道康熙喜欢那首西洋乐曲,却更喜欢属于他,独一无二的一首乐曲了。 这场西洋乐曲表演会虎头蛇尾结束了,康熙回去的时候十分不高兴,好在工匠那边给力,已经把昨天图纸上的零件送了来。 两人索性转到去了英华殿,实验室的桌子更大,拼凑零件的话也更方便。 他们一边拼,发现小问题就当场解决掉,半天功夫,这时钟的轮廓就拼好了。 康熙还做了个机关,喜鹊飞出来的时候会发生鸣叫,声音就是机关摩擦发出来的,让顾凝宸相当惊喜。 既是喜鹊,外边就做成大树的形状,中间是个小鸟屋,小门是两边打开的。 中间会有滑轨,两只喜鹊飞出来,其实就是顺着滑轨向前,只是翅膀会动,就仿佛是飞出来一样。 两人一边商量,一般让工匠做零件,断断续续飞了好几天功夫,终于做出了第一个会叫的时钟,还是小巧得能放在桌面上的。 康熙看着这精巧的时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机关能多做几个相似的,比如飞出来的是两个小天使,周围可以做两个大天使来迎接他们。” 顾凝宸点头赞同道:“皇上说得不错,这样一来放在拍卖会就必然很受西洋人喜欢。” 估计西洋人看了,都要拍疯了。 “只在英华殿的工匠做零件实在太慢了一点,皇上不如让人在宫外做个工坊,让一部分人只做一种零件,这样就能熟手了。” 这就是流水线了,只做同一个零件,就不会窥探到整个时钟内部结构被人轻易仿制,又能加快效率。 最后组装的人都是皇上的心腹,那么图纸的保密程度就能好很多。 康熙听着顾凝宸的安排微微颔首道:“你这想得不错,就在玻璃工坊旁边弄一个钟表工坊。” 这样一来,护着工坊的侍卫就不必再派人,只需要玻璃工坊的那些侍卫绕远一点,连带钟表工坊也能一块盯着了。 此事不必康熙多操心,李德全就让高昌去办。 玻璃工坊隔壁还有一个大院子,原本是想着玻璃工坊这边地方不够可以扩到旁边去。 如今好了,这院子是现成的,就能直接改为钟表工坊。 大过年的,高昌还是很快就请了不少熟手的工匠来。 当然钟表工匠是不可能有的,这都是西洋玩意儿,如今国内还没有,熟悉的工匠自然也不可能有。 不过工匠只要会精细活,尤其会一点铁匠敲打和熔炼,基本上做零件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了加快速度,顾凝宸还建议用固定的模具,就不用担心每个工匠做出来的零件会有些许的误差。 模具也很容易做,只需要加热后会变柔软的材质,把需要的零件印下去,大小固定后再烧制。 零件大多是铜制的,烧好的铜水直接倒进去,冷却后脱模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零件来,而且还能做得很快。 只要模具足够多,人手也够,一天做个上百件都不是问题。 康熙看着顾凝宸的眼里透着光,只觉得这建议不错:“很好,就这么办。对了,工匠们谁做得又快又好,每个月算下来做得最多,符合零件的标准,工坊就有赏。” 虽说因为临时招人,高昌给的工钱相当优越,但是如果另外还有奖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工匠们自然热情高涨,还主动把各家手巧的子侄推荐来,哪怕暂时不能当工匠,打下手也行,跟着学习以后又能成为新工匠,是个不错的出路了。 高昌当然是查过这些工匠没问题才放进来的,那些子侄也是。 他有预感,钟表工坊只怕这点地方是不够的,抓紧时间让人画了图纸,打算把隔壁的空地做个大院子来备用。 哪怕暂时用不上,谁知道定贵妃又有什么好主意,再弄出别的工坊来? 有备无患,以后总归可能用上,到时候就不必再急着建院子了。 他请示了康熙,后者二话不说就允了。 康熙沉吟片刻道:“索性把周围的空地全部圈起来,多建几个院子,不必分散着来,侍卫也能集中巡逻。” 他还让人在院子外边圈起来的所有地方建围墙,就不必担心有人能够窥探或者偷偷跑进来了。 顾凝宸一听,这不是工业园的雏形了吗? 不过这样集中在一起,运输方便,侍卫巡逻也便利。 她想了想就道:“皇上,如果在里头做个吃饭住下的地方,也不必修得很好,都是大通铺,管饱就行了,工匠们不必出去,也能稳妥一些。” 康熙微微颔首,这样一来工匠不必来回跑,路上省下不少时间,跟别人接触少,就不容易泄露工坊的秘密,更不会轻易被人冒充了。 大通铺还能做火炕,连着厨房和熔炉,工匠们冬天夜里不必赶回家,有热乎乎的吃食还有热炕,能睡得暖暖的,精神头好,干活就更得劲了。 一时京城周围不少工匠听了,都不管过年不过年,一个个背着包袱就匆忙赶过来,希望能挤进工坊。 如今的工匠都是最底层,能吃饱就不错了,有这样好的待遇,一个个简直想削尖脑袋进工坊。 钟表工坊也确实缺人,除了那些做流水线零件的,还需要有创造性的工匠做外边的钟罩。 要手巧,想象力和审美也得好,不然做出来的钟表不伦不类,再是里面精巧,外边不好看就浪费了。 一时间涌入京城的工匠相当不少,原本在家里难得放假的大臣们不少都被惊动了。 往年放假,宫里都安安静静的,唯独今年只怕到过完年都不会消停了。 索额图在家里正跟儿子格尔芬对弈,听到下人来禀报消息后,他挥挥手让人退下,却也没了继续对弈的心思。 格尔芬见状也停了手,小心翼翼问道:“阿玛,会是宫里那位新的贵妃娘娘又想出什么精巧的东西来了?” 索额图也是这么觉得的,摸着胡子道:“想必错不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两父子在府里猜测着,那边拖尔弼也顾不上过年,配合着高昌准备钟表工坊的事宜。 这工坊如今是记在养心殿造办处底下,也算是内务府,他这个新上任的总管自然得帮忙。 不亲自过去看看,拖尔弼还不放心,年都不打算过了。 而且他还挺高兴的,每天都精神奕奕去工坊那边四处溜达看看,恨不能工坊立刻就做出许多钟表来。 得知是女儿的主意,拖尔弼就更上心了,时刻敲打底下人,务必办得妥妥当当,不能有丝毫差池。 他和高昌联手,刚过完年,工坊改造就差不多了,扩大了院子的大小,又增加了住宿和吃饭的地方。 火炕也都建起来,晾干得差不多,随时能住人。 招工匠的事也到尾声,来的人符合条件就进钟表工坊,如果不符合,要适合进玻璃工坊也是可以。 另外建新院子也需要人,不少品性不错,家底清白的工匠都被留下。 担心有人因为招工匠,趁机混进京城来,城门的守卫比往日更是打醒十二分精神。 康熙只感觉这年过得实在太快,就在宫里和顾凝宸多做了几份图纸,叫传教士进来表演了两场,这就要结束,得开笔,重新恢复早朝了。 或许每天过得太充实又有趣,他才会觉得这日子一瞬间就过去了。 康熙甚至想要留在英华殿和顾凝宸继续钻研,可惜他不能,这天去早朝的时候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刚醒来还有点迷糊的顾凝宸见了,只觉得康熙像极了不愿意上班的社畜。 再不想出门上班还是得去,过完年就有不少事需要康熙来处理了。 朝廷大臣们能到如今的位置,一个比一个是人精,当然不会大过年来找事,让康熙不痛快。 所以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们都会拖到过完年再禀报。 这个年康熙过得不错,心情自然很好。 李德全都能感觉得到,往年春节放假的康熙不是看书就是练字来打发时间,却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往年刚开笔上朝的时候,大臣们也能察觉得到,一个比一个绷紧皮子,生怕说了什么不妥的叫康熙不高兴而大发雷霆。 今年却不同,康熙的好心情直到早朝的时候,大臣们都能感觉得到。 想到今年跟往年不同的是,过年的康熙比没过年的时候一样的忙碌? 如果顾凝宸在,就能跟大臣们说说,康熙这就是工作狂,没点事情忙碌就浑身不自在,心情都烦躁起来。 这个年过得充实,康熙不用再找事情来打发时间,自然心情就好了起来。 过完年,他要处理的事情不算多,大多在过年前已经处置好了。 比如云贵那边的安置,还有就是林润赶回来京城受到封赏。 林润这次立了大功,按理说如果他想当官,破格当个芝麻小官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拜见康熙后,只提出想把儿子送去国子监读书,盼着以后家里也能出个读书人。 再多的,林润就不想了,更没提要当官的事。 康熙心里就有点满意的,如果林润狮子张大口,他当面不说什么,以后都不会再想用他。 林润也是个聪明人,明白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这时候要多了,只怕如今就已经是人生巅峰,后边就是下坡路了。 他自知就不是当官的料子,就没必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而且林润那么喜欢青花瓷,暂时不想离开这个行当,还想着继续帮康熙做青花瓷的皇商。 于是康熙就应下了,让林润送儿子去国子监,另外赏了他黄金百两。 他又许诺,只要林润不犯错,青花瓷这个皇商就不会换人来做。 这就叫林润很是惊喜,欢欢喜喜磕头谢恩后才退下。 他这个精明人自然还带了礼物过来,除了路上送回宫的上等青花料之外,还带来了当地百姓感激康熙而献上的礼物。 当地年年征战的关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只能送当地特有的药材,一种满山长的叫兰花参的药。 康熙收到后却十分高兴,这比当地官员送的万民伞更代表百姓对他的感激之情。 他带着兰花参去重华宫,顾凝宸看着就知道这是云贵当地也叫“臭参”的药物,对病后虚弱,脾胃不适,失眠多梦等都有用。 她这一说,康熙让人送了一部分去太医院,让御医看看效果如何,能不能用。 毕竟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有些失眠多梦,要是这药材能用,那是再好不过了。 太医院那边检查了几天,还翻阅了不少古籍,最后又尝了一部分,认为这药材很适用。 不必用来煎药,做药膳更适合,放老母鸡一起炖汤喝下就好。 这药材是云贵百姓因为感激康熙献上的,康熙孝顺,让人检查无误后就送到慈宁宫来给太皇太后补身,她自然十分感动。 有着百姓感激和康熙孝顺的药材,也不知道药效太好还是有这些加持,太皇太后喝下这兰花参母鸡汤后,感觉夜里确实睡得踏实多了。 顾凝宸都怀疑林润送这个,事早就打听到消息。 不过后宫的消息没那么容易送出去,估计他是误打误撞了? 不管如何,林润立功了,又献上适合太皇太后用的药材。 哪怕他的儿子以后能力一般,因为林润的功劳,也能比旁人的仕途稍微好一点。 最让顾凝宸高兴的是,海商把她想要的甜菜带回来了! 海商带了不止一船的甜菜,实在是这东西太便宜了。 他们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一个偏远小城里发现的,当地人用来做菜。 主要种粮食,甜菜就是个添头,种的并不多。 海商直接包圆了,当地人十分高兴,给了个更低的价钱,算是皆大欢喜。 当然,海商漂流过海送甜菜回来,那价钱就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派去接船的人是拖尔弼和王谈,农业是户部管着,户部尚书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王谈就代替他带人过来看看。 拖尔弼则是因为顾凝宸打算用甜菜来制糖,这新作物制糖就属于造办处,也就是内务府管辖,正好建造的工坊也能圈在其他工坊附近。 王谈带来的人检查了几船的甜菜,挑出好坏来,运送去工坊那边的仓库。 海商舔着脸来打交道,更想打听这些甜菜究竟用来做什么,王谈当然无可奉告,拖尔弼也是闭口不谈。 他们也是知情知趣的,收了钱就不再旁敲侧击了。 王谈没说以后还要,可能这买卖只做一次,海商心里有些遗憾,很快又送来添头的东西,打算让王谈以后需要什么,能立刻想起他们来。 拖尔弼凑过来看了一箱子黄色的疙瘩,看着像是粮食,却是没见过的,立刻就道:“不如送回去给皇上和娘娘看看,可能知道是什么。” 王谈看了他一眼,问过海商,得知这是那个小镇的人吃用的,蒸着吃烤着吃也行。 因为海商买的多,小镇的人就热情送了几箱子,不过很多在路上坏掉了,只剩下这么一箱。 王谈听说是粮食后,立刻就收下,让人送回宫中,面上倒是不露声色,仿佛对添头毫不在意的样子。 还是拖尔弼跟他相处久了,能看出点端倪来。 海商那些人是压根没发现,只觉得王谈为人十分大方,他们说送的是添头,王谈还是另外给了钱买下来,于是千恩万谢收下后,美滋滋走了。 箱子被送回宫中,太医院用银针检查没发现问题才送到康熙跟前来。 顾凝宸自然也在,她看了一眼箱子里面土黄色的根茎果实,感觉这东西不要太熟悉,不就是土豆吗? 第42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没想到海商们这么给力,带来甜菜不说,连土豆都一并带来了。 她原本还奇怪土豆这东西该是早就传进来了,但是各地好像并没有这玩意儿。 顾凝宸还让陈女官去翰林院查找了一些农业的书籍,看过后还确实暂时并没有,回头打算让海商去找一找。 如今好了,都不必她开口,海商的运气真好,找到甜菜的同时,当地还吃用土豆,就一并送过来了。 这土豆保存得并不好,听说大部分在船上坏了,只留下这么一小箱子。 顾凝宸简直痛心疾首,这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皇上,这东西我以前在书里见过,只要切块种下,很快就能发芽,也是不挑土地,亩产相当多。” 康熙是知道前阵子顾凝宸让陈女官去翰林院翻找农业书的事,估计是想起这个来了,但是没能找到。 哪知道海商直接送来了,他就笑道:“正好开春了,也让人在皇庄跟红薯一起种一种。要是亩产高,也能在各地种起来了。” 如今三藩平了,各地冬天还能靠救济粮勉强支撑一阵子,再久粮仓就撑不住了,得有新作物种下。 土地肥沃的地方不必担心,反倒是一些贫瘠之地叫人发愁。 如今好了,除了主要的粮食比如小麦、水稻和玉米种上,在其他贫瘠的土地种上红薯和土豆,粮食就能多起来。 毕竟相对肥沃的土地不多,但一般的土地还是有的。 只要百姓勤快开荒,粮食自然能多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多了这些粮食作物,原本人心惶惶百姓们心里更加有底,人也有了希望。 百姓心里能安定下来,就能安居乐业,不会因为过不下去而闹腾。 另外甜菜作为制糖的新作物,康熙见过后就对顾凝宸道:“原本的制糖方式是为甘蔗做的,对甜菜并不合适。” 甘蔗制糖在南宋的时候方法还十分原始,就是让人削皮切块,再放进木制的机器里面压榨出汁液来。 反复几次后没有汁液,才会开始下一茬。 等明代的时候机器改进了,不必削皮切块,机器上面有两根长形圆轴。 圆轴用牲畜来拉动,一边滚动的时候放甘蔗放进去后,就能在两轴之间榨出汁液来,比手工压榨的效率更高一点。 但是甘蔗出糖率并不稳定,有的甘蔗汁液多一点,有的少一点。 加上甘蔗渣滓太多,重量也占了大部分,所以出糖率很难估算出来,大部分是十分之一左右。 但是甜菜不一样,表皮薄,里面水分多,出糖率要高,还不是跟甘蔗一样细长的形状,原本的制糖机就不合适。 康熙就打算做新的制糖机,他素来喜欢钻研,很快就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顾凝宸心里也有点想法,就笑着道:“皇上,不如咱们分别画出新制糖机大致的轮廓,看看谁的更好用,又或者一起结合起来,取长补短?” 闻言,康熙停下笔笑道:“这敢情好,朕很期待你画的图纸。” 为了公平起见,顾凝宸就跑到隔壁去画。 陈女官已经铺好纸,送上铅笔,她坐下后接过就画了起来。 因为脑海中已经琢磨好了,顾凝宸画得很快,转眼就在纸上出现了大致的轮廓来。 她画完后仔细看了看,添补了几个细节,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康熙那边也画好了,顾凝宸带着图纸回去,两人把图纸放在一起,惊讶于两人的设计非常接近。 都是按照原本甘蔗制糖机的思路,用压榨来制糖的形式。 不同于甘蔗是两个圆轴压扁,对甜菜是圆盘从上至下来压制。 制糖机最重要就是简单方便,而且容易量产才行。 不然做得极为复杂,机器造价就上去了,一般人就买不起。 更别提制糖的成本就增加太多,实在得不偿失。 毕竟能用最简单最便宜的机器做的,没必要弄得更复杂和浪费高昂的金钱。 康熙饶有兴致看着两人的图纸几乎一样,就笑着道:“看来凝宸跟朕的想法一样,打算用圆盘来制糖。” 顾凝宸多的是管道,从左边到右边,倾斜而下,洗净的甜菜就能从一边滚落到圆盘底下,不必人力放进去那么麻烦。 另外还在圆盘旁边增加了一个扫的板子,向内凹,圆盘压制后剩余的甜菜渣就能被扫出圆盘的位置,给新的甜菜空出地方来。 只要在另外一边放上容器,甜菜渣就能被扫下去装好,这些都能用来喂牲畜,一点都不必浪费。 未免压制的时候甜菜会飞出去,圆盘下面的盘子周围一圈挡板。 这个挡板在扫落甜菜渣的时候会从缝隙陷进去,等甜菜渣下去后就自动恢复原位。 比起时钟,制糖机这点小机关不算什么,就是足够细心才行。 可以说顾凝宸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想到了,这图纸只要把机关设置好,就能立刻让工匠开始做起来。 康熙越看图纸越觉得满意,笑着道:“果然凝宸这图纸是最完整的,朕还是欠缺了一点。” 他索性提笔把那点小机关设置好了,图纸让陈女官誊抄了几份。 一份送去给拖尔弼,让造办处尽快做出一架来,看看成品还有没需要改良的地方。 一份收在英华殿,作为备份。 拖尔弼过年的时候就跟打鸡血一样,如今知道新的制糖机的图纸出来了,更是上心。 他特地选了手艺好的几个工匠连夜把新的制糖机做出来,亲自送到英华殿。 康熙带着顾凝宸过去的时候,几个太监已经洗好了两筐甜菜,打算试用新的制糖机。 高昌亲自打开制糖机,机器转动用的是齿轮带动滚轴,不必牲畜和人力来拉。 可以说只要齿轮和滚轴没出问题,就能日夜制糖,比起牲畜和人会累,机器只要不坏就不需要休息。 洗好的甜菜从一边滚落到圆盘底下,周围的挡板早就竖了起来,最上面的圆盘缓缓落下,能听见甜菜碎裂的声音。 康熙担心压制的次数不够,减低了出糖率,所以圆盘落下三次,旁边凹槽形的板子才会扫罗糖渣。 机器运转了一会,两筐甜菜就压榨完了。 中间托着甜菜,周围挡板中间有指头大小的缝隙,压榨的糖汁能从缝里流下去。 右边是两指宽的斜坡,两边是向内凹的围栏,让糖汁顺流而下落在桶里面。 这样只需要左边有人倒甜菜进去机器,右边有人换掉满了的糖汁桶。 糖汁搜集之后就需要加热搅拌,之后再冷却,就能变成糖块,碾碎后就是白砂糖了。 康熙看着甜菜的出糖率果然比甘蔗要高,试了试糖汁,甜度也更高一点,就满意点头,让人尽快多做制糖机。 另外在京郊那一块圈起来的地方,顾凝宸叫工业园的隔壁也圈起来做制糖工坊。 在工业园内也会添加瓷器工坊,把英华殿一部分擅长烧瓷的工匠挪过去。 康熙有意把宫里的印刷工坊也挪出去一部分,这样工业园各个产业都有了,工业园也算是有了雏形。 这又需要不少人手,制糖非常重要,选人就更严格了。甚至为了不泄露配方,还得签契约,十年内都不能离开工坊。 但是工钱也更高,还能住在园子内,吃住都不愁,来的人依旧很多。 最后制好的白砂糖送过来,放在玻璃瓶子里面,白花花的尤为漂亮。 康熙拿在手里,对着顾凝宸笑道:“这样的好东西,只怕想要的人不少。” 她一听就知道,康熙是觉得如今的制糖工坊太小,恐怕满足不了市场的需要。 不过糖这个东西太贵了,一般百姓根本吃不起。 如果扩大生产,除了京城之外,估计就只有江南富贵人家能吃得起了。 这样的话,倒不如在江南也建制糖工坊,满足那边的需要。 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在那边建制糖工坊,要制糖机或者甜菜这件事泄露出去,那就麻烦了。 康熙一时没有更好的人选,此事就暂时放下。 毕竟制糖机器一时半会也做不了那么多,先满足京郊工坊来用,其他以后再说。 工匠连日来拼命做制糖机器,高昌也把人都招得差不多,于是制糖工坊就运转了起来。 一桶桶的白砂糖做好,大部分送进宫里来,让宫里食用,或者康熙用来赏人,余下的就打算售卖。 如今甜菜的数量不多,要卖当然得卖上价钱。 康熙就让人做了一指高的小玻璃瓶,最上面用楠木边角料做的木塞,里面放入白糖。 如今玻璃瓶的颜色已经接近通透了,里面的白砂糖犹如雪花一样漂亮。 就是这么一瓶子得不能用银两,而是要用金子来买,而且还是天价。 顾凝宸感慨康熙的学习能力真厉害,举一反三,已经是个成功的奸商了。 康·奸商·熙还知道先宣传一番,免得有人不知道这么个好东西。 他借着过完年赏赐了白糖给一些去年表现不错的大臣,每人就是一小瓶,说是糖,却犹如雪一样洁白。 甘蔗制出来的糖是红色的,不如这个雪花一样漂亮,自然让收到赏赐的大臣与有荣焉,又十分喜爱,于是叫这种白砂糖叫御糖。 虽然每人只有一小瓶,那也是无价之宝,很多人家都供起来了。 顾凝宸听说后纳闷,这白糖被供起来,每天放在蜡烛跟前,得融化成糖水了吧? 而且在温暖的地方,这白砂糖也放不久,不尽快食用就要变质了。 康熙也是这个意思,糖这种好东西不用来吃,哪里知道它的美妙? 他就暗示群臣,第二天自己要听到对这种御糖的评价,具体的,而不是只有夸赞辞藻那种。 大臣能怎么办,只好回去尝一点御糖,然后就惊为天人。 跟甘蔗的红糖不一样,御糖的味道能更甜。 大臣们当然不敢直接问康熙,这种御糖会卖吗? 私下得知拖尔弼负责制糖之事,就找他旁敲侧击一番,然后发现这位书呆子自从晋为内务府总管之后,说话也知道打太极了。 他这滑不溜秋的,仿佛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王谈正巧经过,听见几句,就骤然发现拖尔弼变了,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大臣打交道了。 拖尔弼全程笑眯眯的,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臣们也拿他没办法,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要他真透露点什么来,被皇上知道就麻烦了。 不过拖尔弼显然明白康熙这个铺垫,就为了以后把御糖推出去卖上高价,所以话没说得太死,只道如果会对外出售的时候,自然会跟大臣们透露风声云云。 大臣听着也就满意了,这才没继续纠缠拖尔弼。 拖尔弼松口气,回头看见王谈就笑道:“王大人,我刚才应对得还可以吧?” 王谈笑着点头道:“确实不错。” 他这才回过神来,拖尔弼刚才应付大臣的语气和样子怎么那么眼熟? 等拖尔弼走远了,王谈回到家,这才恍然大悟,有点哭笑不得。 他这应对方式,不就是王谈在户部应对那些来要钱的各路官员吗? 拖尔弼这小子,倒是偷偷学上了! 王夫人见王谈回府后一脸恍然,然后就笑了起来,不由奇怪。 等王谈一说,王夫人也抿唇笑了起来:“我前些日子在脂粉铺面也遇到了这位拖尔弼大人的夫人,也是极好相处的。” 索绰罗没什么架子,跟王夫人聊了几句,感觉十分投缘。 两人后来出了脂粉铺面,就相约一起去茶铺喝茶吃点心,好不惬意。 因为算数的关系,拖尔弼和王谈的关系不错,两家的夫人也开始走动了起来。 拖尔弼如今的身份不一样,许多贵夫人都要跟索绰罗亲近,不过总带着点功利,说话都透着谄媚和巴结,让索绰罗很不喜欢。 有些官夫人却看不上识字不多的索绰罗,只觉得她是运气好,嫁了拖尔弼,又生下定贵妃这般聪慧的女儿罢了。 所以王夫人这样对待索绰罗的态度平常,两人性子合得来能说得上话,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手帕交。 拖尔弼如今的俸禄不少,大部分送进宫里去,少部分打算在京郊买下一片连着的土地,然后种红薯和土豆这样的新东西。 要是能得到一点甜菜,他也打算种上。 索绰罗最是精打细算,买地的事拖尔弼就交给自己夫人去办了。 她要买,也觉得种这些不错,自然就跟手帕交王夫人私下提起。 王夫人也赞成种的,王谈在京郊有个小庄子,不大,连着一小片田地。 庄子出产的瓜果等物往年送进府里来,也足够他们自家吃用了。 如今开春该定下种什么,王夫人就跟王谈提起这个,后者二话不说就点头道:“皇上给大臣分发了一些,并不多,试着种一种也足够了。” 种完这一茬,留种后就能再种。 反正听说这两个新作物都很好种,不挑土地,亩产还多,王谈就十分期待的。 他这边点头,王夫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 正巧王家的庄子离拖尔弼新买的土地不远,拖尔弼家里能用的人不多,不像王谈出身大家族,也是官宦出身,家里的心腹老仆不少。 索绰罗来回跑也不方便,王夫人就把这事揽了去,帮着找来附近可靠的农人开垦耕种,庄子上的管事回头会去盯着点儿,都不必索绰罗他们操心了。 这自然好得很,索绰罗心里感激,跟王夫人的关系就更亲近了几分。 两家走得近的事自然也传到康熙耳边,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他反倒认为拖尔弼的根基薄一些,有王谈出手指点一二,以后处事也能更妥当了。 过了明路,康熙很快派人让御糖就在过年后的第一场拍卖会上出现。 这次来的除了海商,其他大家族和商人都派人过去,一个个都想着能买下这御糖。 御糖不管自家用,还是卖到海外去,都必然是翻几倍的天价了。 商人重利,大家族要脸面,如果能得到一两瓶御糖,带回去都能炫耀一番。 尤其物以稀为贵,这御糖匀出来的不多,拍卖会上满打满算只有十瓶,价高者得。 顾凝宸拿到最后拍卖的单子后,对着后边的数字不由咂舌。 这些人真有钱,也舍得砸钱。 那么一小瓶糖,哪怕省着用也用不了多久,哪怕十瓶都包圆了也没太多,竟然还抢破头了? 不过他们抢得越厉害,这价格就能抬得更高。 除了御糖之外,新上的青花瓷也大受欢迎。 这些添加珠明料的青花瓷颜色更加艳丽漂亮,海商看得眼睛都放光,叫价到最后听说一个个眼睛都红了,甚是吓人。 他们几乎算是掏空家底疯狂砸钱,有的抢到了欣喜若狂,有的没抢到就在拍卖会结束后堵着人问下一次会不会再上一样好的青花瓷。 更别提还有玻璃器皿,工匠们在重赏之下简直头脑风暴,学会了在玻璃器皿上作画。 烧制出来之后,画作在半透明的玻璃器皿之上,仕女举着伞站在树下,花瓣轻轻飘落。 人比花娇,仿佛这美人儿就能从里头走出来一样鲜活。 压轴的还是新做出来的小时钟,能放在桌上的大小,更为方便,一个是南洋风格,是一头大象,背着一个时钟。 大象身上还戴着各种金色的饰物,华贵又漂亮。 一个是江南风格,是一座八宝亭。 八宝亭最下面的木盒带着时钟,里面有桌椅,坐着一个人在低头痛饮,连桌上的酒杯和杯子都极为逼真。 那人的表情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看着仿佛喝的是好酒,一脸畅快,看得海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么多好东西,他们只恨家产不够多,恨不能回去找亲朋戚友借一大笔钱回来! 顾凝宸后来还得知康熙坏心眼得很,把那个新做出来的喜鹊报时的钟表送去拍卖会。 当然他绝不会卖掉这个顾凝宸亲自画了图纸的小钟表,就是给拍卖会的人开开眼界。 只能看不能买,拍卖会的人都要馋哭了! 他们瞪大眼看着那一对会飞出来的喜鹊,居然还会叫。 叫声跟真的喜鹊没什么两样,看着就更馋了。 偏偏只能远远看一眼,想要分析其中的构造,就只能带回家拆开了。 但是康熙就让看,根本不让人靠近,更别提是摸了。 不过他也不至于光叫人馋,还是叫拍卖会透露出一个消息,就是钟表工坊已经建起来了。 言下之意,很快就会有更多漂亮钟表出现的拍卖会上。 这个消息让拍卖会的人稍微有了安慰,这时候虽然不能拥有,但是以后可以啊! 拍卖会一结束,这些人一窝蜂离开。 不是赶回去找亲朋戚友借钱的,就是写信让家里人赶紧多送点钱来! 像海商和西洋贵族,隔着大老远,也只能含泪写信让家里人赶紧开始筹钱。 不知情的家里人收到信,还以为他们被大清扣下了,这是要大笔赎金才把人还回来的! 不然怎的忽然要那么多钱,都要把家底掏空了,不会是被威逼了吧? 等他们后来得知这边拍卖会的好东西,再送钱过去的时候就太迟了。 好东西都让其他人出高价抢了去,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康熙美滋滋把喜鹊小时钟送出去炫耀一圈,就放在御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来议事的大臣刚进来,一眼就能看见这个时钟。 到了整点的时候,这个时钟上面就会有两只喜鹊飞出来鸣叫,声音就跟真的喜鹊一模一样。 听闻是定贵妃画的图纸让工匠做出来的,大臣们纷纷夸赞。 康熙听得笑眯眯的,也道:“爱卿不必着急,工坊那边已经动工了,想必很快就能做出几件来。就是这东西精巧,费时费力。” 工坊出来的时钟一部分还是送拍卖会,一部分会给康熙留下赏人。 会赏给谁,当然是办差最出色的臣子。 索额图和明珠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必定能得赏。 李光地乐呵呵的,不管他能不能得赏还是很高兴,毕竟才几次拍卖会,得来的金子着实不少。 他拱手道:“恭喜皇上,如今这国库是越发充盈了,实乃大幸之事!” 康熙笑着微微颔首,确实几个月的功夫就把之前国库的问题解决了一部分。 接下来各个工坊产出送去拍卖,回来的金子都不是翻倍,而是翻了好几倍。 这样下去,如果今年各地风调雨顺,国库指不定就能补充了大半。 其他内阁大臣发现自己迟了一步,也跟着李光地纷纷附和,好话一箩筐,听得康熙的心情更好了。 今儿召见内阁,就因为弯岛已经收复,那么南方的海禁就能解除了。 内阁之前就明白康熙早就打算解禁,听了这话并不意外。 之前是因为南方海盗肆虐,哪怕开了海禁也没用,反而给海盗送钱送粮食,暂时就没放开。 如今弯岛的海盗都伏诛了,那么解除海禁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加上北边的拍卖会如火如荼,终究有些远了,南方的商人过去就不太容易。 他们极力想要在南方拥有一个港口的拍卖会,尤其江南不缺富贵人家。 这些人不缺钱,缺的是珍稀之物,总不能比别人慢一步,低一头。 江南不少臣子的折子里面就跟康熙隐晦提起了,有人主动要送钱过来,康熙当然不会拒绝。 听闻西洋不少船只到北边港口,因为太多,已经无法容纳,也确实需要分流到别处去。 康熙就打算索性在沿海的几个城市都设立拍卖会,让人把拍卖的物品从京城走京杭大运河顺流而下,这速度就要快多了。 每个拍卖会的展品当然不可能一样,只能说每一种类别都有,他们碰上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过要是一模一样也不会乐意,毕竟后世都怕撞衫,如今他们也怕撞宝物。 他们有的,别人也有,那就体现不出自己的身份来,就该独一无二才是。 哪怕不是独一份,起码也得少,不能满大街都是,那就实在太掉价了。 解除海禁,开放港口,设立拍卖会,这些都不是小事,需要有人去主持。 拍卖会什么情况都可能有,这人得会处事,能沉着应对。 尤其拍卖会上的珍品不少,要负责之人中饱私囊,或者私下压着拍卖品指定给哪个人,这就破坏了拍卖会的规矩。 这样一来,被人知道后,这拍卖会就不能继续办下去了。 康熙叫人来商议,就为了决定这几个地方的领头人。 索额图想让自己的儿子格尔芬过去,这差事看着不大,却极为重要,是个历练的好去处。 也是巧了,明珠也想让长子容若得了这个差事。 容若的才学不错,弱冠之年就得了进士出身,很得康熙欣赏,留在身边当了一等侍卫。 只是他诗词歌赋写得极为出色,性子却有点腼腆,不太爱说话,让明珠发愁得不行。 他想着长子一直没长进,还不如出去历练一番,要是办好这个差事再回到京城来,自然能够平步青云。 两人都不好当面说,其他几个内阁大臣也纷纷举荐了几人。 康熙没有立刻决定下来,回头看看谁更合适。 见索额图和明珠的面色,他就把两人单独留了下来:“说吧,你们这脸色吞吞吐吐的,打算跟朕说什么?” 索额图看了明珠一眼,还是上前举荐了自己的儿子。 明珠也不例外,也举荐了长子容若。 对明珠这个长子,康熙十分熟悉,对容若的才干也相当肯定。 但是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就要逊色得多了,年纪不大,也没办过什么差事,明显不是个适合的人选。 康熙面上不说什么,索额图最是知道看眼色之人,心下有些懊恼,连连告罪起来。 要是康熙只拒绝格尔芬就算了,但是明显对明珠的长子很是满意,就让索额图心里很不是滋味了。 索额图回去后,看着格尔芬的脸色也很不好:“今儿读书了吗?练字了吗?说说最近都读了什么,我给你从翰林借的算数书都看过了,看懂了吗?” 他一上来就问了一串,格尔芬直接给问懵了,硬着头皮答道:“阿玛,儿子今儿读书了,也练字了,那本算数书还在努力研读……” 这样的回答让索额图更不满意了,皱眉道:“多读几遍你就懂了,肯定是读得太少了。” 他扭头就让侍从盯着格尔芬,今天至少读到晚上才能出房间,饭也送到房间去。 格尔芬简直一头雾水,不过看索额图沉着的脸色就知道自家阿玛心情糟糕透了,也不敢反驳,乖乖回房间看书去了。 问题是四书五经看多了能懂,算数不会就不会,多看几个时辰有什么用? 索额图也明白,就是心里不得劲,他跟明珠的地位不相上下,甚至还隐隐压过他一头,怎么自己的儿子就比不上明珠的呢! 他这边郁闷,那边明珠回去后也跟长子隐晦提了提,拍了拍容若的肩膀很是欣慰道:“回头皇上可能会给你派差事,在外头多走走,你这心情也能好一些。” 不然容若总是写那种悲秋伤冬的诗词,明珠看着也不得劲。 满京城如今谁不知道自家长子是个痴情种,因为妻子难产而死,他之后写的诗词里全是悼念之情。 但是明珠并不想长子一直沉溺在这种悲伤当中,毕竟这样容易伤身,看容若的身子骨不如以前就知道了。 要是能出去走走,见识多了,忙碌起来,想必长子也能好一些。 容若只应下,如今皇上还没发话,他还不至于兴奋和骄傲。 明珠最喜欢长子就是这一点,十分稳重可靠。 容若要是能立功,以后的仕途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两位老父亲回家后对长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康熙到重华宫的时候不经意提起明珠的长子容若。 顾凝宸是知道这位纳兰容若,他流传的诗句在后世十分出名,就是很可惜英年早逝。 算了算,纳兰容若而立之年就病逝了。 看到他的诗句,就能知道纳兰容若是情感细腻敏感,又比较内向的性子。 这样的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太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说,久而久之就憋出内伤来了,对身子骨也不好。 毕竟身和心是无法分开的,心伤过度就会渐渐伤了身体底子。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朕有意让容若出去走走,看看外边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只沉溺在过去的悲伤当中,毕竟他还相当年轻。” 顾凝宸听着康熙感慨容若还年轻的话,忍不住抿了抿唇。 算起来,康熙和纳兰容若年纪相当,算得上是同龄人了。 但是康熙这口吻提起容若的时候,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感慨,听着特别有意思。 不过她也能理解,纳兰容若出身好,之前一直顺风顺水长大,没受过什么挫折。 可是康熙就不一样了,可以说他的人生从小时候开始就跌宕起伏,充满了荆棘。 他能走到如今,那份心性自然不是纳兰容若能比的。 康熙似乎只提了一下容若,就转到春耕上了:“朕打算让人在英华殿后头开辟一块园子,用来种地之用。” 他又笑着道:“之前朕看凝宸用玻璃盒子,分别把苹果放在盒子里面和外面做比较,感觉很是清晰明了。同样的土地,种下细微差距却相同的作物,就能看得更真切一点。” 顾凝宸听得眨眨眼,康熙这是打算做试验田啊! 作物在南边和北边种下,土地和气候不同,伺候的人不一样,就会出现不一样的亩产,植株也会有肉眼可见的区别。 康熙之前看过,一时没能抓住这样的想法,直到看到她做的对照组,立刻就用在作物上了。 “英华殿后边小了一点,朕打算圈出更大的地方来,暂时作为水田种水稻。” 把后边那一块地都圈进来,他起名为丰泽园。 顾凝宸还以为康熙这么说,就是让人开出水田后,再派会农活的人种下水稻,然后他时不时去看看。 等水田开好了,康熙特地带着她去看了。 水田里光秃秃的,显然水田有了,但是还没种水稻。 康熙命人送来水稻苗,亲自查看了一番,把感觉不够好的稻苗剔除。 选好之后,他卷起裤腿和袖子,带着水稻苗进了水田,这是打算亲自种下。 顾凝宸看得目瞪口呆,站在水田边上一时手足无措。 这天儿还是有点冷,她今天出来的时候被金桂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揣着手炉。 康熙穿着就要单薄得多,只裹了一件薄披风。 这会儿他把披风一脱,顾凝宸才发现康熙里面穿着普通的旧衣衫。 当然哪怕是旧衣衫,料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比起康熙平日穿的新衣服,光泽稍微暗淡一些,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他特地穿着旧衣服,原来是为了下田种地,实在出乎顾凝宸的意料之外。 康熙插秧的姿势相当标准,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他一边插秧,一边还游刃有余跟顾凝宸说话,笑着道:“你站在边上要累了,就让人送椅子来坐下。” 她听得直摇头,康熙在这努力插秧做农活,自己却在田埂边上坐着看,也是够过分的,如何能坐得下去? 而且自己还穿着厚实的披风,怀里抱着手炉,康熙却是穿着单衣,在水田里没一会儿手脚都沾上了泥巴。 康熙看出顾凝宸的不自在,好在水田不大,他一会儿就弄好了,上来后李德全就赶紧送上温水和帕子帮忙擦拭。 他不在意摆摆手,只洗了手就裹上披风就领着顾凝宸往回走道:“朕回去洗洗就好。” 康熙一边走一边又扭头跟她解释了起来:“这种下的是南边常见的水稻,朕听南边的说北边不适合种水稻,因为天太冷了。要是天不算冷之前水稻就长成了,那不就能种了?” 只道听途说,还不如他亲自试试。 可能会失败,可能会花很多年,但是康熙更厌恶什么都不做,只等着结果主动出现。 不试试看,怎么就知道不行了呢? 顾凝宸听得尤为佩服,只想不做就是空想而已,敢想敢做才可能得出结果。 在研究院的时候,很多研究员的想法都天马行空,有些能实现,有些却不能。 但是就跟以前第一个觉得人能上天,听着也是天方夜谭。却勇于尝试,那人确实上去了,哪怕时间不长。 后来人类有了飞机,真正能翱翔在天际。 把空想变成现实,这中间经历了很多年,却到底实现了,就因为第一个人不畏嘲笑,勇敢去实践,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经验。 康熙如今做的,也是如此! 第43章 三更合一 康熙回到重华宫,早就有机灵的太监让小厨房烧了许多热水,一桶桶往殿内送。 他这次沐浴的时间有点长,泥巴干掉后不好洗,得慢慢刷掉才行。 换了好几桶水之后,浴桶里的水才变得干净了起来。 康熙这才起来,就听见外边有人急哄哄来禀报,进来的时候因为太急都没看见门槛,直接被绊倒,整个人摔趴在地上。 李德全皱着眉头道:“慌慌张张做什么,何事……” 那人都顾不上爬起来,抬起头就慌张道:“皇上,太和殿烧起来了!” 康熙从屏风里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衣,后边的太监正捧着衣裳追出来。 他蹙眉道:“太和殿烧起来了?御林军去灭火了吗?” 趴在地上的人忍痛起来跪下禀报道:“回皇上,御林军和附近宫人都赶去太和殿灭火,只是火势太猛烈……” 如今还刮着北风,助长了火势蔓延,宫殿又都是木头做的,这一烧简直不得了。 宫里的防火设备,就是在四周都放下大水缸,每天都加满,随时能做扑灭火势的准备。 小火还能立刻扑灭掉,大火就要束手无策了。 宫人最多只能用水袋灌满水,然后扔进火势里面试图灭火。 另外会有更多的人疯狂打水,毕竟水缸的水就是应急用,哪怕大缸是满的,在这时候一会儿就要用完了。 康熙向前走了两步,示意顾凝宸留在重华宫,还安抚两句道:“别担心,朕去去就来。”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重华宫,上了轿子一路到了太和殿前。 康熙还以为御林军和宫人会慌张混乱,去到的时候看见太和殿的火势依旧很大,救火的人却颇有秩序。 一部分人从水井打水,一部分人就专门送水去大水缸,一部分人从水缸装满水袋,另外还有一部分人专门投掷。 每一个部分的人都负责一件事,确实不会一路慌慌张张打水然后吭哧送过来,彼此还可能跑得太快撞在一起把水洒了,明显有条不紊多了。 康熙刚下轿子,已经有太监来禀报道:“皇上,拖尔弼大人恰好经过,见太和殿这边救火乱糟糟的,就跟御林军一起指挥众人分工救火。” 闻言,康熙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灰头灰脑帮着装水袋的人竟然是拖尔弼! 他因为离着火场比较近,脸上沾了灰。 周围人也多,要不是有人提醒,康熙压根就没注意到拖尔弼。 拖尔弼年纪大了,也不逞能,打水、送水和投掷水袋都需要大力气。 所以他就选了用力气最小,却也比较关键的一件事来做。 拖尔弼装水的相当熟练,他之前已经吩咐腿脚快的小太监去内务府仓库取空的水袋过来。 这些年纪小的太监在这边连装水都没法做,还不能什么都不做在旁边光看着,力气太小,个子也小,连水缸都够不上,就被他派去跑腿。 小太监虽然个子小,小腿倒腾得飞快,一路气喘吁吁来回送,这时候喘着气道:“大人,水袋……没,没有了!” 拖尔弼停下手,抬头见太和殿的火势依旧没有变小的样子,顿时眉头都皱了起来。 康熙也发现了,北风越发厉害,这火势根本压不下去。 他让人叫拖尔弼道跟前来,得知水袋已经没有了,这继续救火简直杯水车薪,索性摆手道:“也罢,让人都退回来。” 太和殿这火救不了,就没必要填人命进去。 御林军和宫人很快退后,太和殿的火势变得更为猛烈。 康熙站在远处,看着太和殿被彻底烧毁,最后燃尽了,只剩下一片黑色的残骸,他扭头吩咐道:“李德全,派人查探一番,火苗究竟从哪里开始。” 是人为,还是意外? 他到底没回去重华宫,而是去了乾清宫轮番听着不断传来的消息。 直到入夜,康熙才确定这只是一场意外。 却也是因为御膳房的太监在后院用火不小心,导致失火,又因为北风把火苗蔓延到太和殿的斜廊。 太和殿侧边的斜廊是木制的,一点就燃,算的上了。 不管如何,太和殿突然烧毁,收拾后就要开始重建的事宜。 原本斜廊的木制结构显然挡不住火,康熙在桌上写写画画,试图琢磨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要防火,那就只能换成石墙。 另外救火的设施也得重新设计一番,康熙点了点写满的一页纸,随手扔在了火盆上。 还是李德全小心翼翼提醒,他这才恍惚发现时辰不早了,就问道:“定贵妃那边可是睡下了?要是没有,就派人告知一声,朕今晚就不过去了。” 他这脸色实在太差了,着实不必过去,吓着顾凝宸就不好了。 李德全应下,回头让小太监去跑腿递话,很快回来道:“皇上,贵妃娘娘让御膳房做了一碗羹汤过来。” 顾凝宸知道康熙这会儿肯定没心情用饭,甚至晚饭都没用,就让御膳房准备了好克化的羹汤。 热乎乎吃上一碗,肚子里垫了东西,心里也能舒服一点。 确实康熙喝完一碗,才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之前他心情太坏,也就没感觉饿,这一碗羹汤下去,肚子热热的,反而勾起了饥饿来。 康熙吩咐李德全让御膳房再送一碗面条来,李德全听后喜不胜收,赶紧去交代了。 没多久御膳房就送了一碗面条来,当然不可能是素面,里面放了满满的肉酱。 要不是天色暗了,不能送太多吃的,免得不好克化,御膳房恨不得送一桌菜过来。 康熙吃完后又在新的纸上写写画画,笔迹很潦草,只有他能看得懂。 直到半夜他才睡下,第二天在平日的时辰起来去早朝。 朝中大臣半夜就收到太和殿被烧毁的消息,早朝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安静。 康熙早朝的时候也没说别的,就是打算重建太和殿,具体如何还得仔细商榷。 他下朝后原本打算去御书房,走了一半却忽然改变主意:“李德全,去重华宫。” 李德全得令,立刻让抬轿的太监转道。 顾凝宸昨晚担心得睡不着,夜里等到康熙不过来的消息,心里更是放心不下,让人送去羹汤。 好在听闻没用晚饭的康熙到底还是用了羹汤,另外还叫了一碗面,有了胃口。 能吃就好,免得饿着肚子心里更要难受了。 这会儿听说康熙来了,顾凝宸赶紧出去迎。 她才到了门口,康熙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握着自己的手往回走道:“你不必出去,外边冷着呢!” 握着顾凝宸的大手很暖和,反倒一直在有地龙殿内的她双手有点凉。 康熙握了一会,感觉掌心里的小手终于暖和了才放开:“朕昨晚叫你担心了吧,看着你这小脸就知道没睡好。” 顾凝宸笑着摇头道:“我担心皇上也是应该的,倒不是担心皇上是难受或是消沉,而是担心皇上废寝忘食琢磨解决之法。” 闻言,康熙就笑道:“凝宸是懂朕的,光沉湎太和殿被烧毁的难过之中,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事。” 与其伤心难过,他倒不如尽快找到解决之法了。 顾凝宸让陈女官送来一页纸,上面画了一辆车。 车子很奇怪,虽有轮子,却不是一边推,而是两边都有双杠能推。 中间的箱子四四方方的,最上面有个管状的东西,微微弯曲。 侧边更是有横杆,右下角有一个圆形的孔,大概有拳头大小。 要是其他人看着这古怪的东西,可能就会先问了,康熙却习惯自个先琢磨一番再问。 他看了一会,试探着问道:“凝宸这东西是为了救火用的?” 她就明白没什么能难得住康熙,于是笑着点头道:“皇上猜得不错,这是我昨晚琢磨出来的水车。” 顾凝宸的画工不算特别好,只能画出一个轮廓来,就给他仔细解释每个部分。 两边都能推,这样就能两个人一起推,增加速度了。 而且不需要担心掉头的问题,两边的方向都能直接走。 最上面的管状东西,和侧面那个拳头的窟窿,都是用来接驳水管用的。 侧面的一根杆子,一上一下就能圆盘增加水箱里面的压力,最上面接了管道后对着起火的地方就能用水龙来浇灭。 虽然做不到高压水枪那么大的压力,比起只能用水袋或者水桶来泼水,怎么都要有效得多。 水箱做得再大,水总会很快用完,那么就能从侧面这个水管源源不绝输送水源进去。 输送的源头可以是井水,也可以是其他水缸。 哪怕水车比水缸和水井高,因为水箱里面压力更高的关系,就能运用虹吸原理,让水流从低走到高处,灌满水车。 这样就不必担心水车里没有水,更不需要人力来灌满,那样效率就太低了。 当然这只是顾凝宸的设想,具体还需要工匠做出来。 康熙听完后微微挑眉道:“水往高处走,倒是有趣极了。” 他并不觉得顾凝宸是在空口说梦话,反倒很想试一试:“这个水箱用什么材质,铜制的?” 她点点头,虽然铜制的用久了可能会生锈,但是里面的水又不是用来饮用的,稍微生锈也无妨,只要不影响使用就行了。 “这水车得密封好,我想着这四边需要加固,能锁边的话就能更严密一些。” 密封不够,水压也就不够了,那水流就无法从底下上来进水箱里面。 顾凝宸又指着图纸道:“我还想着这水箱底下有锁扣,轮子能拆开。如果附近就有水井的话,这车能直接抬到水井上方,吸水就更容易了。” 如果是小巷的地方,整个水车进不去,拆掉两边轮子被人抬着进去就可以。 康熙一听就知道,她这设计不止是用在宫里,哪怕在宫外,甚至更狭小的胡同也能用。 也是,就顾凝宸这心善的样子,宫里容易失火,宫外亦是如此。 救火就是救人,自然希望所有地方都能用上,而不是只用在空旷宽敞的地方。 康熙就笑着点头道:“不错,这个想法朕觉得可行。” 他让李德全准备了新纸,用铅笔重新在上面把顾凝宸的想法画成图纸。 比起她那张只有轮廓的图纸,康熙这个就要画得详细多了,工匠看着就能直接动手制造。 他还在最上面的管道改成铜狮子的模样,张大口,管道就能直接扣在狮子的大嘴上。 顾凝宸仔细看了看,感觉这只狮子张大口的样子,怎么很像那只被献上来的白狮? 不管如何,画了这只铜狮子之后,她感觉这简陋的水车都变得高大上了不少。 就说康熙跟自己一样是理科生,更擅长理科,为什么在美术和音乐上也那么优秀了? 这简直不科学! 康熙画到水管上面就停顿了一下,顾凝宸也是发愁这个,昨晚才没睡好的。 毕竟后世用的水管,现在的科技根本做不出来。 后世用的是pvc合成水管,需要稳定剂合成,如今化工方面压根就没起来。 她一时想不到最好的,这时候也照实说了:“皇上,我昨晚想了很久都没想到用什么来做这管子。” 康熙无奈道:“想不到那就好好休息,看你这脸色,昨夜难道辗转难眠就想这个去了?” 顾凝宸没点头,他都能猜出来,脸色更无奈了。 康熙低头看着图纸想了一会道:“用竹子的话是柔软,却需要经常更换,而且竹子不太耐用。” 太过用力,或者稍微远一点,竹子的长度就不够了。 他又琢磨了一会道:“可以试试用铜制管道,管道薄一点,中间做几个关节能够转动,变换方向。” 康熙这个想法相当不错,顾凝宸如果能看见自己,脑袋上肯定有一个灯泡被点亮的样子:“皇上,这个很好。” 定下结构和材质,剩下的只需要交给工匠去做就行了。 图纸写得足够详细,英华殿的工匠不可能照着都做不出来。 有了水车,以后宫里如果失火,也能避免像昨天那样因为水流不够,延误了救火的时机,反而让火势更加猛烈了。 康熙打算先在宫里试用,确实没什么问题就多做几架,另外也送几辆去顺天府。 京城里如果哪里发生火灾,顺天府也能派人带着水车去救火了。 毕竟京城的布局就是四通八达,还连成一片。 如果哪里着火了没能及时灭火,就会蔓延一大片,造成巨大的损失。 太皇太后听闻太和殿被烧毁,也担心康熙因此难过,还特地请他到慈宁宫来。 然而她见康熙丝毫没有一点消沉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脸上带着笑,放心之余也忍不住问道:“皇上看着气色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康熙连忙内疚道:“叫皇祖母担心,是孙儿的不是了。” 他又跟太皇太后说起水车来:“朕和定贵妃一起构思了这个水车,让工匠试着做出来,回头能用上,以后宫里救火就要容易一些。” 水车暂时还没做出来,康熙只能跟太皇太后大概形容一下水车的样子。 太皇太后听得挺新奇的:“居然不用人送水进去,水箱就能直接从井里汲水了?也不用人把水从水箱里倒出来,就能从管子里倾泻而出?” 她满心好奇,就笑着道:“等水车做好试用的时候,皇上得提醒我一起去看看。” 康熙笑着应下,难得太皇太后感兴趣,他自然不会拒绝。 太皇太后也知道康熙在后边开辟了一块水田,为了种下水稻。 这倒没什么,毕竟康熙一向都喜欢亲力亲为。 水田不大,种水稻对康熙来说不辛苦,也能在处理政务之余,稍微活动活动了。 而且水田虽然是康熙种下的,也是他亲自插秧,平日依旧有几个太监专门看守,免得有不长眼的鸟儿动了水稻苗,又或者出了什么问题没能及时发现禀报。 当然太监们只守着,基本上没有康熙的允许是不能动水田里的稻苗,方便他能随时观察,中间不会出现任何人为的误差。 太皇太后自然而然也提起宜妃和五阿哥来:“小五是个好脾性,吃了就睡,睡醒就吃,也不闹人。宜妃的月子坐得不错,脸色也慢慢好了起来。” 御医说宜妃没伤着身体底子,算是万幸,却也得好好养着才行。 原本担心五阿哥闹腾,太皇太后就把他挪得远一点。 如今倒好,五阿哥被抱过来也是安安静静的,醒来后只盯着人看不会闹,亦不怕生。 康熙点点头道:“有劳皇祖母费心了,也得劝着皇额娘可不能累着了。” 太皇太后一听就笑着道:“她如今每天精神奕奕去逗弄小五,别提多高兴了。累着倒也不会,那么多伺候的人在,不会叫她都操心着。” 康熙再次点头,反正五阿哥养在皇太后这里就是让她身边热闹一点,可没有累坏她的意思。 太皇太后又提及佟佳氏,她这病来势汹汹,过年没能起身,就不能参加春节的宫宴。 如今依旧还是没能下榻,每天昏昏沉沉的。 除了用药就是昏睡,御医换了几个药方都不太给力。 不过太皇太后也听御医隐晦提了,佟佳氏这病是以前操心多了,累坏了,撑着一口气才没让身体垮下来。 如今这一口气下来了,身子骨自然受不住,得慢慢补起来才行。 但是佟佳氏这千疮百孔的身体,怎么补都不可能完全补上,只能说勉强修补一番,好歹能好一些。 御医也跟康熙禀报了,他心里是有数的。 看来四阿哥暂时只能在重华宫多住一段时间,这孩子是个安静的也不闹人,除了醒着的时候稍微喜欢粘着顾凝宸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再长大一点,他会说话了,走路也利索了,康熙就得亲自教导这个四儿子需要更像巴图鲁一点,不能总粘着定贵妃,老窝在她的怀里了。 太皇太后也是这个意思,让四阿哥总换地方住,对孩子也不好。 而且四阿哥明显有起色,听闻已经能开口说些零星的话,都会叫阿玛和额娘了,叫太皇太后十分欣慰。 她原本还担心定贵妃没养过孩子,哪怕有高嬷嬷在,也未必比佟佳氏好太多。 如今太皇太后就放心了,看来养孩子这个,没养过的未必不会,也得看人了。 定贵妃养着四阿哥挺好的,那就继续养着。 反正有高嬷嬷在,也不必定贵妃怎么操心了。 两祖孙说了一会话,康熙就离开了慈宁宫。 他先去丰泽园看了看昨天种下的水稻,没什么问题,另外让人圈了旁边小一点的两块地,也不必急着开荒,只用栅栏圈起来就行。 圈了四四方方一块地,两块地差不多大,康熙满意地点头,就让李德全去请大阿哥和二阿哥过来。 两位阿哥刚下学,就被康熙派人叫了过来。 看着丰泽园内的两块不大的土地,康熙就道:“这两块地你们一人负责一块,从开垦到种下,浇水、施肥和除草都得亲自来。最后谁的收成最多,朕就有赏。” 大阿哥听得双眼一亮,他读书一般,背书也不怎么好,每次去尚书房的时候都被比自己小的二阿哥压一头,心里很不痛快。 但是种地的话,他力气大啊,必然能赢过二阿哥! 大阿哥偷偷看了二阿哥一眼,一副康熙的赏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的表情。 二阿哥一看大阿哥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只低声应下,却觉得自己未必会输。 虽然他年纪小一点,力气也不如大阿哥厉害,但是自己有脑子。 种田不只是需要力气,也得需要脑子仔细规划才行。 两兄弟彼此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会赢! 康熙看两人斗志昂然的样子就笑着点头道:“朕让人专门做了农具,适合你们这年纪用的。从今天开始也行,明儿开始也行。先垦地,然后选种子。” 种的自然是红薯和土豆,一块地分成两半来种。 农具送来,打造的比成人的要小一圈。 大阿哥年长一点,个子高力气大,农具稍微大一点。 二阿哥的农具小,看着精巧得跟玩具差不多了。 见状,大阿哥就哼笑一声,二阿哥就差给他一个白眼。 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拿着新到手的农具就开始了。 不过大阿哥是直接干,埋头苦垦。 二阿哥却在自己的那块地走了一圈,然后用农具画了几条线,按照一条线慢吞吞开始垦地。 康熙看见后,心里微微点头。 大阿哥是盲干的性子,有点冲动,却很愿意卖力气,吭哧吭哧干得热火朝天。 二阿哥明显是三思而后行,琢磨出开垦的方向后才开始动手。 只是一会儿,二阿哥就干不动在喘气休息。 大阿哥满身劲,就是垦得歪歪扭扭的,康熙感觉眼疼,却没提醒他。 等他垦完一圈停下来擦汗,正高兴地咧嘴一笑,发现二阿哥没垦多少,就更高兴了。 但是大阿哥转头看自己的那块地,一路垦下来,就跟狗啃一样,东一头西一头,都不是直的。 相比之下,二阿哥虽然慢,但是他直条条垦下来的路线,就要好看得多了。 大阿哥呆住了,只能硬着头皮用农具在地上画一条线,按照线来垦地,这才不再歪了。 而且他也慢了许多,知道把地里的杂草拔了,石头扔一边。 等天色擦黑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干不动了。 康熙就让他们收拾收拾,明天继续。 他看两个小阿哥回去后,还吩咐李德全让人送去上等的药膏。 第一次垦地,两个孩子太兴奋,但是手心嫩,估计早就被农具给磨破或者磨出水泡来。 果然大阿哥回去后,肚子饿得咕咕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抓起筷子要吃。 可是手心一疼,筷子都拿不住,啪叽掉在桌上,他都呆住了。 低头看着手心磨破了,还渗着血,大阿哥一脸呆滞。 身边的嬷嬷和宫女赶紧给他擦拭干净,然后上了伤药,用干净布条包住掌心,他才能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虽然还有点疼,但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大阿哥饿得能吃掉一头牛,这点疼很快就抛诸脑后。 二阿哥就疼得拿不起筷子,最后用勺子来吃饭。 他倒没觉得什么,只暗暗琢磨明天要多干一点,不能被大阿哥给比下去。 章嬷嬷就心疼多了,心里只觉得皇上也太急躁了一点,二阿哥才几岁大,就让他去垦地,这手心好几个水泡,挑了之后还往外冒血。 她一听二阿哥明天还要去垦地,忍不住道:“二阿哥这手心伤成这样,不如跟皇上提一提,等伤好后再垦地?” 二阿哥摇头道:“那不行,养几天,我就要落在大哥后头了。而且这点伤算什么,大哥也伤着了,他明天肯定接着垦地。” 大阿哥能做的,他怎么就不能做了? 章嬷嬷还想劝,二阿哥拦下道:“知道嬷嬷心疼我,这也是皇阿玛给我和大哥的历练,哪能区区小伤就停下来?而且皇阿玛派人送来的伤药极好,擦完就不疼了。” 而且他敢打赌,大阿哥明天肯定带着伤继续去垦地,自己要不去就得落后了! 两个小阿哥摩拳擦掌,吃完饭早早就睡下,第二天一早斗志昂然去垦地。 果然互相看到对方,他们眼里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来。 惠妃得知大阿哥因为垦地,手受伤了,很是心疼。 她也只能让人送伤药去阿哥所,除此之外自己也不能去御书房找康熙,阻拦两个小阿哥种田。 毕竟康熙年轻时候就亲自种田了,每年春耕仪式都直接下田,从来没敷衍过。 他尚且如此,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敷衍了事,装模作样在田地里摆弄一下,却对田地的事毫无所知? 顾凝宸只觉得康熙真是接地气,对种田之事除了请教老农之外,就是亲自实践,免得被人糊弄了去。 他也让两个儿子来垦地,明白种地多辛苦,粮食多么不容易得到。 两个孩子以后才会珍惜粮食,也更明白粮食的不易,就不会随意浪费了。 顾凝宸在后世的时候曾听几个研究员闲聊,聊的是自家孩子。 说是学校老师在课堂问孩子,大米从哪里来。 回答得五花八门,有说是超市买来的,有说是家里米桶来的,还有说快递送来的,听着真是又尴尬又无奈。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责孩子,毕竟很多一直住在城里。 人口密度大,别说田地,家里有个地方种菜就不错了。 而且后世的生活十分便利,能从各个渠道得到粮食,孩子们年纪小没亲眼看过粮食从田地里种出来,也就只能说出这般带着童真又好笑的答案了。 哪怕如今,很多家里富裕的孩子也是没去过田地,粮食怎么种自然并不清楚。 康熙作为皇帝能带着孩子一起种田,实在很难得了。 毕竟种田多辛苦,小阿哥才多大。 听闻两个小阿哥手心都起水泡还磨破了,擦药后一声不吭,依旧每天早早去垦地。 前后三四天的功夫,他们两个才算是把自己那一小块地啃了一遍,就可以开始播种了。 土豆是切块后种下,不过切块后放在水里养出土豆苗之后再种下,那成活率会高很多。 红薯也是如此,两个小阿哥特地做了功课,所以一边垦地一边养苗。 等小苗长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垦完地,正好种下。 两个小阿哥又是吭哧吭哧种了好几天,才算是种好了。 他们再辛苦浇了一遍水,刚开始的耕种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回头两个小阿哥还得时不时过来拔杂草,小心施肥,看看有没虫害,不然还得杀虫。 什么时候施什么肥,施多少肥,杀虫又用的什么才能杀掉虫子却不会损害苗苗,这些都有讲究。 两人只能在上课之余,还跑去翰林院找农门的书来看。 他们晚上得先做白天的功课,接着才能看书,每天都过得极为充实。 哪怕不怎么喜欢看书的大阿哥,看农书的时候都尤为认真仔细,生怕落下一点,自家田地里的苗苗就得毁了,还要被二阿哥比下去。 他这认真看书的劲儿传到惠妃耳边,她欣慰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惠妃心想还是皇上有办法,让不爱看书的大阿哥也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顾凝宸听说后也十分好奇问道:“皇上是知道大阿哥不爱看书,才让两个小阿哥自个去翰林院借书来读吗?” 康熙笑着道:“不是有句话说的,书非借不能读也。越是逼着他看书,他越是看不进去,还不如让他主动去借,也就会认真看了。” 尤其两个孩子年纪相当,有竞争才有动力。 康熙每次看他自己水田的时候,也会绕到两个小阿哥的田地溜达一圈,看看有什么问题。 这之后他们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康熙心里也有数。 要没解决,后续亩产受损,小阿哥也就明白哪方面还能改进。 顾凝宸听见后心想,小阿哥要是看收成差了,不会直接哭出来吗? 哪怕小阿哥看着比同龄人要成熟,到底还是几岁的孩子啊! 不过康熙也不是故意欺负儿子,他另外划拉了两块地,也是种下红薯和土豆。 他这边做过什么,小阿哥要是细心观察,也能跟着做,就能发现问题并很快解决了。 观察力,动手能力,这些都得从小培养才是。 顾凝宸总算明白后来九龙夺嫡为何发生,就是因为康熙把儿子们从小就教育得太好了。 一个个都很优秀,谁都不服谁,不就打起来了吗? 宫里种地如火如荼,皇庄也种了起来,各地亦如此。 南边天气暖得早一些,也就更早一点时间播种了。 那边除了加种了红薯,另外还有番麦,也就是玉米。 番麦在北边种的多,如今南边也开始种了起来。 土豆的数量并不多,所以只能暂时在皇庄种着,等种多了,也能慢慢让南边种起来。 不少海商就看到了商机,知道这边想要土豆,一窝蜂回去找了一圈然后陆续运了不少过来。 顾凝宸看他们这架势,就快把自家的土豆全弄过来了。 只是这样土豆的数量增加,哪怕是已经发芽的,没有坏掉就能直接种下,何乐而不为? 康熙也是这么想的,简直多多益善,给的价钱不算低。 除了欧洲的海商,东南亚不少商人也闻风而动。 毕竟土豆在当地是真的不值钱,大规模送过来后单价虽然也不会特别高,但积累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再就是如今谁都想在拍卖会上谋个位子,要是他们送来的土豆足够多,让康熙心情不错,多开放几个名额,自己不就能进去拍下宝物了? 康熙解除海禁之后,在沿海的天津、宁波、杭州和广州四个城市开拍卖会。 拍卖会已经是限制了名额,依旧需要验资。 越是不让人进去,越是让人想进去了。 大批海商手里有钱,可是管着拍卖会的户部却不做人,说拍卖会的场地有限,只能验资从高到低进场。 哪怕只差了一点,可能就被挡在门外,让海商们如何不吐血? 这主意自然是王谈提出来的,物以稀为贵,要是随便就能进拍卖会,就不会让这些人趋之如骛了。 而且拍卖会明显给自己人的名额多一点,西洋人要少一点。 拍卖会的理由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有什么好东西,当然得先就着自己人。 甚至有专门给本土大家族、富商等人开的小型拍卖会,让西洋人更是咬手绢,快要气死了。 偏偏他们还奈何不了,只能加紧打点,在朝廷疏通一番,希望能够增加西洋人进拍卖会的名额了。 不少大臣收到打点,他们自然听说拖尔弼的举动,愣是让康熙大悦,于是一个个都仿效了起来。 所以康熙在御书房看折子,发现打开一个是银票,打开另外一本还是夹着银票,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把这事当做玩笑给顾凝宸说了:“看来拖尔弼做了榜样,其他人都想跟着他学了起来。” 虽然不能做第一个人,被康熙夸赞,但是后边跟着也能让康熙稍微记住,只送这点钱算什么,简直赚翻了! 这算盘打得太响亮,顾凝宸都看出这弦外之意,也跟着笑道:“这样一来,皇上就是最后的赢家了,赚了个盆满钵满。大臣们又能在皇上面前留下好印象,哪怕是一点点也足够了。” 她又好奇道:“皇上可要增加西洋人在拍卖会的名额?不然他们这么一送,总归会打动几个大臣,跑来给皇上谏言?” 一两个就算了,人多了,康熙听着估计就烦了。 康熙微微一笑道:“有人这么努力就为了给朕送钱,朕要一直挡着也不好。只是就这么全给了也不行,名额就不太值钱了。” 顾凝宸看着他笑,感觉康熙如果是一颗汤圆的话,切开看里面肯定是黑芝麻馅,全是黑的。 她竖起耳朵,就听康熙继续道:“朕打算在每个港口,给西洋人那边只多开一个名额。” 顾凝宸就疑惑了:“皇上,要是验资的时候,那些西洋贵族的身家都差不多,只有一个名额该给谁呢?” 康熙对她眨眨眼道:“这是个好问题,那就只能抓阄了。” 第44章 三更合一 抓阄? 顾凝宸冷不丁听见这个办法,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些贵族的身份和身家差不多,只有一个名额,给谁都不好。 抓阄这个办法听着虽然儿戏,却相对公平。 不过西洋人不但要拼钱多,还得拼手气了吗? 西洋人那边听说要抓阄,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觉得是在敷衍他们。 但是他们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个办法挺好。 毕竟名额要输给别人了,他们的脸面无光。 可是因为手气不好输了,对外说也只能感慨一下运气不够好,脸面勉强也能保得住! 毕竟不是对方钱多,不是对方身份更高,不是对方打点得更周全赢的,就是一时的狗屎运! 康熙看顾凝宸一副恍然大悟,还给他说道:“皇上这法子真好,既不会得罪人,又保全了西洋贵族们的脸面,还相对公平了,西洋人都挑不出错来。” 闻言,他只笑笑,并没有告诉顾凝宸,自己是打算让人在抓阄里面出千的。 康熙哪里会把名额交给老天爷来选,自然还得牢牢掌握在手里。 抓阄是弄几个隔间,每个之间用帘子挡住。 每个西洋贵族同时进去抽的,想要谁抽到,只要稍微准备一下,让对方拿到就行了。 当然这种暗地里的手段就没必要让顾凝宸知道了,她的心思一直保持这样的单纯也挺好的。 康熙选定的人,基本上都是出身不错,离着权力中心不算特别近,在边缘当中,却能够得到更多的消息。 而且他们喜爱奢靡享受,意志力不够坚定,能够轻易套出不少消息来。 西洋人都知道用传教士打入宫中打听消息,康熙也不准备坐以待毙,而是反过来用他们的西洋贵族打听不少西洋那边的消息。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几个新城市开的拍卖会主持的人选,康熙也确定了下来。 纳兰容若也在其中,被派去杭州。 康熙原本打算让他去广州,到底太远了一点,而且广州如今的条件不如杭州。 纳兰容若到底是出身富贵,身子骨也不算特别好。 让人出去是历练,不是去送死的,所以康熙琢磨了一会还是叫纳兰容若去的地方从广州改为杭州。 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出乎意料也被选中,不过跟纳兰容若作为直接的负责人不同,格尔芬只是副手,算是跟着去开开眼界。 这已经让索额图颇为高兴,他回去后想了想,觉得康熙算是对赫舍里氏家的补偿。 康熙没让噶布喇的小女儿进宫,就在其他方面找补。 比起有点拎不清的噶布喇,索额图到底聪明一点,他教导出来的儿子哪怕没能跟他阿玛一样,好歹知情知趣不会添麻烦,这就足够了。 格尔芬听说能出京,还去的宁波,简直高兴坏了。 他早就想去繁华的江南一带看看,一定很有趣! 可惜家中的祖母和额娘十分疼爱自己,生怕格尔芬吃苦头,读书都不让多读一会怕累着,更别提是外放当官了。 如今得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格尔芬当天就想收拾好行李出发,生怕被家里长辈阻拦。 祖母和额娘抱着他一个劲哭,满脸舍不得。 索额图回去听着哭声,额头都开始疼了。 “儿子是出去历练,又不是去送死,哭什么呢!” 他最后忍无可忍,换来的是家里两位女眷哭得更厉害,感觉头都大了。 索额图生怕有变故,就连夜让格尔芬收拾好行装就立刻赶路过去上任。 对外美其名曰是让儿子先过去探探路,也能给上峰禀报情况。 他到底年轻,尤其阿玛是索额图,原本上峰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跟格尔芬相处得好。 要是个跋扈的官一代,他就得头疼了。 好在格尔芬这提早过去打探,给上峰铺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态度先摆出来了,让上峰很是松了一口气。 拍卖会这边如火如荼,工业园的作坊也是如此。 因为新增了拍卖会,对拍卖品的数量就增加了。 而且数量增加了,质量还得有保证才行。 不然要是拍卖品的质量大不如前,那就是自砸招牌的事了。 拖尔弼对此很是上心,时不时去工业园溜达一圈,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要是工匠们有为难之处,也能立刻找到他,当面说明白,不至于因为几经周转传递消息,耽误了正事。 工业园最近新添了做水车的作坊,依旧沿用流水线作业,固定工匠只做水车的一部分,再全部配件组装起来就快了。 做好的水车大部分送进宫里,小部分送去顺天府。 去送水车的人回来,遇到拖尔弼就禀报了起来:“大人,奴才送水车去顺天府的路上遇到西洋人,他们对水车很是感兴趣,问起这水车会不会在拍卖会上出现。” 拖尔弼还真没想到,西洋人竟然会对水车感兴趣,毕竟他记得西洋贵族住的不都是城堡,用石头做的? 不过他还是把这个消息赶紧带回宫,然后禀报康熙了。 康熙自然没有让水车送去拍卖会的意思,毕竟宫里都还不够用,更别提园子那边他也打算送去一些,以防万一。 顺天府那边也需要用,前两天有个小巷就起火了,幸好用水车灭火,才没波及周围。 不然房子都连着一片,一烧就得烧起一片来。 顺天府松口气之余,也想要更多的水车,都跑到宫里来求了,康熙自然不能不应,从宫里匀出一部分来。 但是拍卖会那边,就实在匀不出了。 康熙到重华宫的时候,还跟顾凝宸提起这事来,笑着道:“朕听闻西洋贵族住在石头城堡里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外面看着是石头,其实也就第一层是,第一层都是木头。” 这事她也是知道的,后世很多遗留下来的欧洲古建筑都是石头做的,就让人误会欧洲以前的建筑全是石头。 其实古欧洲用木材和夯土的建筑最多,这种不易保存下来,所以后世就看不见了。 夯土这个东西和木材混合后,稳定性比较一般,不能建造太高的建筑,很容易崩塌。 所以底层会用石头加固,上面就是用木头结构了。 哪怕是教堂也是这样,比如最有名的巴黎圣母院,当年被一场大火烧毁,也是因为里面大多是木质结构的缘故。 当然没全用石头,也有两个方面。一是造价太高,一是需要建造的时间特别长。 造价高这一点,贵族虽然有钱,但是贵族也分等级。 有些小男爵,封地都没多大,手头的钱自然多不到哪里去。 而且一个石头城堡建个十年,人都老了还没住进去,合适吗? 有些祖上相当厉害,不必自己建造,留下来的城堡就是石头做的,但是地板和家具还是木头。 一旦着火,没有好的救火设施,也就变成一个空壳,外表的石头没坏,里头也是不行了。 所以西洋人会求这个水车,确实让顾凝宸也不意外。 水车这个制造并不算特别复杂,只要买回去拆开重新复制的话,也不是太难的事。 但是他们这边还没有彻底用上,哪里能便宜外人? 康熙深以为然,派人告诉拖尔弼,婉拒了此事。 拖尔弼却又递了消息来,说西洋人在港口附近城镇四处溜达的时候发现百姓家里用的压水井,也想要买下。 这东西要是不能上拍卖会,西洋人私下掏钱跟百姓买总可以吧! 西洋如今还没有压水器这个东西,以前因为海禁的关系,也没能进来见过。 传教士大多过来后,身边都带着奴仆,根本就不可能亲自去打水,自然也没发现。 至于奴仆用了,觉得好用,也仅此而已,哪里想到给主人提一提了? 于是这个宋代百姓就已经用上的压水器,让还用水桶打水的西洋人看得十分惊叹,想要立刻拥有! 他们不能买下水车,有这个压水器,打水更快,不也对救火有用了? 康熙一时没想到西洋人还没用上压水器,索性派人告知,百姓家里用着,拆掉带回家未必能用,还不如让工坊重新打造一批新的。 毕竟百姓大多不怎么富裕,压水器算是相当贵重的东西了。 而且他们也没钱用铜制,更不可能用铁做,只能是木头。 这样好处是便宜,坏处是用一段时间就得换新的。 西洋贵族们带回去,要只用一年半载就坏了,那就没什么意思,毕竟还得重新买。 索性打造新的,他们喜欢用铜制的也行,用银制也可以,甚至用金子做还镶嵌宝石在上面都没问题。 前提是西洋人需要预订,先交一大半钱不说,还得自备材料。 不然打造个压水器,他们这边还得出材料。 要是出的多了,那就亏大了,毕竟做的时候还有损耗。 对康熙提出的这个要求,西洋贵族们大手一挥就答应下来。 反正就家里打几个压水器,材料也用不了多少。 虽然新做的贵了点,但是买旧的回去,西洋贵族们也不太乐意。 而且做得漂漂亮亮放在家里,请人来看看,面子有光,哪怕贵一点也值得! 这还是独一份的,按照自己想法做的压水器,跟别家不一样,那就是独一无一的! 他们还真有贵族想要镶嵌宝石在上面,摆成他们族徽的模样,那就更完美了。 反正工坊那边是什么要求都满足,只要给钱给足够的材料就行。 一时间不少西洋贵族闻风而动,听闻有这样的好东西,一个个都加入定制这个压水器。 顾凝宸想到后世的私人高定,看来这压水器也是这样。 这买的也不是压水器,是那份独一无一。 哪怕是一样的压水器,功能差别不大,这镶金镶银镶宝石就显得自己的身份都不同似的。 工坊收压水器订单收到手软,西洋人那边也没再提起水车来。 他们是见好就收,买不到水车,买到压水器也不错! 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西洋贵族带着随从到处溜达,花钱如流水,买下不少新奇的小东西。 很多商人闻风而动,赶去拍卖会附近开店摆摊,卖各种小东西。 有西洋人最喜欢的竹扇子,另外有女士用的簪子和绢花等头饰,还有银镯子、玉镯子和珍珠项链。 珍珠并不大,成色也有不同,大小差不多串在一起的链子,也是西洋人最喜欢的。 布匹更是受到西洋人追捧,都是一车车的买,让商人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因为靠岸的西洋人不能随意进附近城镇,每次进出都要再审核身份,十分麻烦,大多只能在拍卖会周边圈定的地方行动,正无所事事。 正好这就形成了一条集市,热热闹闹的,哪怕只从街头走到街尾看一圈,途中酒楼喝茶吃饭歇歇脚,一天也能过了。 要不是拍卖会要开始,西洋贵族和商人们都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柔乡。 随着拍卖会的进行,周边建设更是加快,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都不需要西洋人进城镇,想买什么都能买得到,想吃什么都能吃到,自然也不会闹着进城了。 这给周边城镇的守卫减轻了压力,也给各地商人提供了一个赚钱的好地方。 毕竟西洋贵族和商人是真有钱,他们能漂洋过海来的就不是一般人,钱财自然不缺的。 不然光是船队浩浩荡荡过来,这花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当然他们在拍卖会收获颇丰,带回去的宝物价钱能翻上好几倍,怎么都不可能吃亏。 哪怕像丝绸、茶叶、瓷器和漆器这种需要限购,但是只要他们带过来的粮食卖掉,就能换一笔不小的钱。 拍卖会为了方便他们,给西洋人提供了一个渠道,就是帮着他们卖掉粮食,价钱很公道。 然后也不需要他们运输,拍卖行的人就会帮忙把粮食运走,钱就记在账上,他们拍下东西就能直接消耗掉。 不需要一边卖粮食换了银钱,好不容易点算好,拍完东西又需要重新送金子进去,再点算一次。 因为来回倒腾都是大数目,这么点算下来都需要不短的时间。 对商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越方便越好。 所以拍卖行这个行事得到西洋人的大力支持和夸赞,而这个想法正是王谈想出来的。 大量金银交易,辛苦的还是拍卖行,也就是户部派过去的人。 如果用记账的方式,就不需要再点算一遍。 而且做交易不可能都用金子,可能会用银票,西洋人还得换,倒不如交易行做中间商,两边交易就更妥当快捷了。 顾凝宸听康熙一说,只觉得这位户部侍郎实在聪明极了。 除了让西洋人更方便交易之外,记在账上的钱,那就很容易都花出去,仿佛不是自己的钱一样。 毕竟钱从口袋里亲自掏出来,和记在账上直接划掉是不一样的感觉。 果然等拍卖开始的时候,原本有些西洋人感觉价钱有点高,不打算继续叫价。 身边拍卖行专门配备的侍从会提醒他们,账上还有钱,他们脑袋一热就会继续抬价,直到把账上的钱花完才会收手。 甚至有些花完了,要超过了,被侍从提醒之后,依旧继续叫价。 拍卖这种时候,人人都在叫价,气氛热烈,就忍不住跟了。 康熙看过户部送来的账本,拍卖行是真的赚钱,不,应该是相当抢钱才对。 看着庞大的金银流进国库,他就十分满意。 时钟工坊加班加点生产一批小时钟,送到拍卖行那边,当然数量并不多,免得掉价了。 新的拍卖会进展十分顺利,康熙重点看了纳兰容若负责的拍卖会,没什么差错。 容若上的折子也比之前字里行间都活泼了一些,看来走远一点,看看别的事,忙碌起来,就没时间悲秋伤冬了。 这是个好转变,康熙心里十分欣慰。 他放下折子,去重华宫后挥退宫人,没让宫人带路,熟门熟路去了偏殿的书房,却难得扑了个空。 顾凝宸居然没在书房里头,康熙听见孩子的笑声,扭头从窗外看过去,就见她牵着四阿哥慢吞吞往前走。 四阿哥如今走得不算特别快,一扭一扭的,却走得很是稳当。 顾凝宸是看今天的天气不错,也暖和了许多,就带着四阿哥出来晒一会太阳。 她牵着小阿哥走了一小段路,怕他累着了,很快就转身往回走。 远远看见康熙走过来,顾凝宸连忙行礼道:“皇上来了,我正带着四阿哥去外头走走。” 康熙点点头,四阿哥仰起头奶声奶气叫了一声“阿玛”。 个字的“皇阿玛”他暂时还叫不出,起码不止有一个“玛”字了。 四阿哥如今说话跟一般孩子一样,没什么问题。 这年纪的孩子说话就是一两个字往外蹦,再长大一点,才能说完整的句子。 不过看得出这个四儿子很聪明,听过的能记住。 比如大阿哥背书的时候又错了,四阿哥就能听出来,还会重复喊着“不对”“不对”,叫徐太傅忍俊不禁。 徐太傅憋着不敢笑,免得大阿哥要气哭了,还可能迁怒到他头上去。 大阿哥心里十分郁闷,毕竟四阿哥才丁点大,怎么比他还厉害,就知道自己背书不对了呢? 康熙倒是觉得因为最近学的一篇,徐太傅说好几遍,大阿哥和一阿哥要念一百一十遍,然后开始背诵。 反反复复只读背这篇文,四阿哥也就记住了,换做别的估计不可能听一两次就记下来。 不过这样已经让康熙十分惊喜,寻思着早点让四阿哥上学。 大阿哥是六岁上学的,一阿哥是五岁,四阿哥他琢磨着四岁就能去了。 顾凝宸觉得这孩子也太惨了,后世六岁才上小学,四阿哥这可能四岁就要上了。 这个岁数就该是幼儿园,玩儿的时候。 还得大清早爬起来去尚书房上课,实在太可怜了。 顾凝宸想劝一劝,都不知道从哪里劝起。 康熙倒是看出她的心思来,笑着道:“你这也太宠着小四了,放心,要是他年纪太小不适应,那就晚一年再去。” 他也不至于那么不讲情理,让四阿哥早早去上堂,要他不适应哭鼻子还逼着人上课,那倒没必要。 反正提早了,到时候不适应晚个一两年也不算迟。 康熙和顾凝宸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奶娘已经聪明地牵着四阿哥回去后边歇息了。 康熙笑着道:“朕的田地已经长起来了,长势还不错。说起来,保清和保成种的也不错,大部分的苗都破土而出了。” 没出的自然是没养好,死了一小部分。 不过两个孩子年纪不大,辛苦伺候一小块地,大部分能长出来就不错了。 顾凝宸深以为然,毕竟她别的还行,种植这方面是真的不可以。 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她的研究方向从来就不包括植物。 顾凝宸的中学同学里头就有一个考上农业大学,毕业论文方向是培植更大更甜的南瓜品种。 同学小心翼翼反复育苗,终于选定了最优的几个南瓜苗种下,只有其中一株结了一个果。 还没等她欣喜若狂,打电话刚跟顾凝宸说了这个好消息,第一天就被隔壁同学培养的优质走地鸡给吃掉了那个小南瓜。 也就是吃掉了她的毕业论文,于是这同学就毕不了业,得重修一年,于是一气之下就把那只罪魁祸首走地鸡偷偷捉回家炖来吃。 顾凝宸后来想想,岂不是另外那位同学的毕业论文给同学吃了,也毕不了业吗? 自从听了同学的悲惨故事,她是打定主意绝不修动植物这类的培植方向,毕竟风险实在太大了。 如今这个年代风险就更大了,种地可以说是靠天吃饭。 天气好了,风调雨顺,收成就好。 反之就惨了,可能辛辛苦苦一整年然后颗粒无收。 毕竟无法控制天气和温度,忽然冷了,或者下暴雨,收成就变得惨淡起来。 不像是在实验室或者大棚内种植,在可控的范围内。 当然如果像同学这样,被隔壁同学的毕业论文走地鸡吃掉了自己的毕业论文小南瓜,那只能算是不可抗力了。 顾凝宸胡思乱想了一会,对康熙说道:“皇上,我对种地之事是真的不太擅长,要是让我种的话,可能苗都要死光了。” 康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有如此不擅长之事,不由笑道:“这有什么,种地这样事交给朕来就好,倒也不必劳动到你。” 要是这世道差到要后宫嫔妃,尤其要顾凝宸自己来种地才有吃的,那康熙这个皇帝当得也太糟糕了一点。 虽然康熙觉得她是谦虚了,每次顾凝宸说自己不擅长,最后不也挺擅长的? 于是他就让李德全送来几个红薯和土豆,叫重华宫的两个小太监,小金子和小银子帮着垦了很小的一块地。 康熙是怕顾凝宸累着,不敢开垦太大的一块地,免得她一向认真,真的亲自种上一大片,累坏就不好了。 所以这块地小到什么地步,顾凝宸比划了一下,感觉就她的四五个巴掌大,撑死六个巴掌,不能更多了。 两个小太监人小,这么小一块地里里外外垦了一遍,特别认真。 连坑都挖好了,顾凝宸连切块都不用动手,金桂和月莹就帮着弄了。 唯一她要做的,就是把切块的红薯和土豆放进水里养几天,看着出苗了,再亲手放进坑里。 填坑也不用顾凝宸来说,两个小太监就抢着做好了。 她感觉这哪里是种地,就是种田过家家的程度吧? 最后浇水还是顾凝宸亲自来的,不过是水壶被金桂灌满水,然后塞到自己手里,她直接浇就行了。 无论如何,这么丁点大一块地,她眨两下眼,浇水就能结束了。 还别说,顾凝宸感觉种田还是很有趣的。 当然她的种田,也就只限于每天过去看看,然后浇水。 毕竟除草和施肥这样脏兮兮的工作,两个小太监压根不让自家主子沾手。 好几天都没有动静,苗还是小小的,根本没长大。 顾凝宸纳闷,难道是长得慢? 康熙隔了几天去后边看了一眼,立刻就能看出她这是浇水太多,估计苗的根都淹死在土里,长不起来了。 他借口回去御书房,私下吩咐李德全再去匀一部分土豆和红薯,切块后养成苗,让重华宫的两个小太监半夜去把地里挖开,重新种一批下去。 不然顾凝宸每天兴致勃勃去看,发现种死了,估计得难过的。 李德全私下吩咐两个小太监要守口如瓶,带着人养好苗后偷偷送过来。 重华宫几个大宫女自然知道这件事,帮着遮掩,免得被顾凝宸发现。 所以两个小太监偷梁换柱非常顺利,转眼就把红薯和土豆苗换了。 顾凝宸对此毫无察觉,因为两个小太监大半夜换的,而且他们很小心。 因为新翻的土会比原来的颜色鲜亮一点,所以两个小太监先把表皮一层土小心翼翼平铲放在旁边。 然后才把里面烂根的小苗换掉,重新栽种后,再把最上面的一层土放上。 这样颜色就跟原来一样,简直是天衣无缝。 所以顾凝宸一无所知,只觉得小苗仿佛比昨天要精神了一点,没那么蔫了。 加上她小心了一些,没再多浇水,小苗终于开始长高了一点点,顿时十分高兴。 见顾凝宸高兴,重华宫的宫人也高兴,康熙知道后就笑了笑。 他想到顾凝宸说自己不擅长种田,看来确实是真话了。 今儿康熙过来的时候带着几页纸的名单,上面的名字全是西洋人,因为都特别长。 后边还跟着国籍和身份,以及性格和习惯等等,就连身边的心腹是谁都写得一清一楚。 不用说,这应该是暗卫私下调查来的。 康熙却不在意让顾凝宸看看,毕竟这些西洋贵族虽然爵位不同,在他看来都不太重要。 顾凝宸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面上有些疑惑。 毕竟调查这些西洋贵族是应该的,但是调查如此仔细就有些奇怪了。 康熙一看就明白她的顾虑,就笑着道:“朕不是打算让工坊给这些西洋贵族们送定制的压水器,只是压水器的工艺并不复杂,哪怕多加几个机关,送过去后很快就能破解了。” 所以他们很可能只能卖一次,下回西洋人那边就会自个做了。 那么多的金子银子就要送到西洋人手里,康熙如何能允许? 他的指尖点了点纸上的名字,微微笑道:“朕就想着,从其中找几个代理人。” 康熙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先挑选了几个位高权重,爵位比较高,但是却好面子,对俗务不甚在意。 地位高,那么他做代理人,其他人就不敢冒犯。 而且他一下令,底下人就不敢不从。 好面子就好说了,让他成为代理人,只有通过他才能买到压水器,谁敢私下制造就是跟他过不去,落面子的事,自然都不必提醒,就会对底下人有所约束了。 对俗务不在意这一点,也是很多贵族的毛病。 换言之,就是不知道柴米贵,所以对成为代理人,意思意思收点费用,他们就很足够了。 如果是个贪婪的人,只收下一点分红自然不会满足,说什么都要把这个压水器直接吞下,拆掉后让人仿制来卖了。 顾凝宸顿时明白康熙的用意,这说的是代理人,其实就是中间商或者代理商。 每个贵族所在的领地或者国家想要买这个压水器,那么就必须通过他来买。 然后他会把订单搜集好,送到他们这边的工坊开始制造,做好后再送回去。 康熙给代理商一点分红或者好处,比如能够优先买到更好的茶叶、瓷器和绸缎,有比如新上的商品第一时间告诉他们,这就让喜欢奢华和好面子的代理商十分乐意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够高的。 既没让压水器被西洋人拿去直接占为己有,这笔买卖又能继续做,金银源源不绝继续进国库。 顾凝宸沉吟了一会道:“皇上,这代理商要是回头反悔了,那如何是好?” 康熙眯了眯眼道:“这个简单,换人来做就行。” 他为什么把地位高的西洋贵族做成名单,连身边心腹都知道得一清一楚,就是不把人性看得太高了。 而且鸡蛋也不会只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才能万无一失。 康熙指了指名单道:“要是有人背叛,身边的心腹已经被朕的人收买,立刻就会送出消息来,避免更大的损失。到时候朕再换一个人,这个人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的利益。” 本国贵族的对决,让他们狗咬狗去,反正都不必康熙出手,另外那个背叛的人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事关利益,谁能不用尽手段把人弄下去? 康熙要给的,就是没什么成本,就可以把各国代理商捏在手心里面。 顾凝宸挑眉,对他佩服不已:“如此一来,压水器的买卖还能继续做好长一段时间了。” 要一辈子压着,不让人拆开复制做出新的压水器,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只要能卖个十年八年,甚至厉害点来个一十年,那金银的数目就相当可观了。 康熙也是这个意思,一直不让人私下仿制是不可能的,能拦多久就多久。 反正就一次性的买卖,等于是送钱给别人的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康熙用朱笔圈定了几个人选,不过也没有最后决定,而是回头召见各国的传教士,当面问一问。 当然说的是想在各国有个代理人,能方便一些。 传教士听着也是,除了如今的压水器,各种高昂的瓷器也是海商买下运回国居多,这价钱翻了好几倍,简直是天价了。 如果有个代理商,能比海商买到更多,不但保真,价钱还没那么离谱,各国的贵族们当然乐意啊! 于是传教士们认认真真看了康熙挑选出来的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哪怕康熙派人仔细打听过,也没有本国人来得熟悉。 他们可能顾忌自己人的面子,不会说出比较不能见光的毛病,但是会在两人当中隐晦选择另外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有传教士帮忙,康熙很快就定下了代理人的人选,并让人请这几个代理人到天津的港口,派王谈去跟他们见面,说明情况。 几个西洋贵族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自然一个个高高兴兴就立刻答应下来。 王谈还特别会说话,隐晦提出他们是康熙和传教士彼此探讨之后认为是身份最适合和品格最好的人选。 这就让几个西洋贵族面上有光,毕竟几个传教士在本国都是有名有姓的贵族子孙。 虽然王谈提到康熙,不过各国离得那么远,估计是传教士推选的自己,于是一个个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这些传教士特别有眼光。 顾凝宸听闻后觉得这位户部侍郎真是个人才,太会语言的艺术了。 他这么一说,以后要出什么事想要换人,那就能全推到传教士身上,跟康熙就没什么关系了。 看来康熙也知道王谈能把西洋贵族哄得高高兴兴,还心甘情愿当这个代理人。 西洋贵族们有面子了,也不太在乎分红,知道每次拍卖会新上的商品会提前告知他们几个,那就更高兴了。 毕竟如今拍卖会是没上拍卖名单,康熙就是故意的,这样他们就无法知道前面的货物更好,还是后边的更好了。 于是就跟那个拾稻穗的时候一样,他们看见前面的觉得好,后边的也觉得不错,于是通通都买了下来。 这次会提前给他们看的,也是比较好的拍卖品,却也没提到顺序。 但是哪怕不知道顺序,不清楚全部的拍卖品,能知道那么一两件精品什么时候在哪个拍卖会上,那也是他们的身份不一般的表现了! 顾凝宸倒是疑惑,康熙不怕这些人提前知道拍卖品,会告诉其他人吗? 康熙就笑着答道:“他们会说,也该是告诉亲近之人,人数应该不多,倒也无妨。” “如果其他人想知道,那么就会主动讨好巴结这几个西洋贵族,他们自然更加乐在其中了。至于消息要给谁,那就看他们的心情了。” 可以说康熙给了这么个消息,几个西洋贵族如今成了西洋人当中的香饽饽了。 以前拍卖会的负责人经常会被骚扰,身边人也是,简直烦不胜烦。 而且他们也担心时间长了,自己身边人或者心腹真被诱惑住就麻烦了。 索性康熙如今把视线转移到几个西洋贵族身上,所有人立刻从拍卖会负责人身上转开了。 比起讨好几个外国人,当然是本国人更熟悉,能够投其所好,事半功倍了。 “只给了几样拍卖品的消息,并不是全部,对拍卖会来说也不会有损失。” 顾凝宸点点头,只觉得他看着走了一步,已经想到百步之外了。 看看康熙走的这一步,选出代理商的同时转移了西洋人的视线,还拿捏住压水器的专属权,却只给出几个消息和优先购买权,简直不知道一石几鸟了,还是个几乎没有什么成本的交易,回报率却是翻了数倍。 擅长玩弄权力的人,果然相当可怕。 就跟康熙想得那样,拍卖会那边的压力骤减,西洋人都一窝蜂去找这几个贵族打听消息。 更有带着礼物上门来巴结,好话一箩筐,就希望能得到一丁点的消息。 得知几个西洋贵族还拿到了优先购买权,海商们就更热情了,送来的礼物越发贵重。 西洋贵族住在一个院子,不少海商闻讯而来,院子都要挤不下了。 客栈的主人也是个妙人,就立刻跟西洋贵族说,他可以让其他客人换个地方住,让他们直接包场。 这样他们就能更自在一些,从早到晚热热闹闹的也不必被人打扰。 西洋贵族看客栈主人如此识趣,立刻使了个眼色,让身边侍从给他一袋子金币。 客栈主人喜不胜收,说了不少好话来感谢,收下金币就欢欢喜喜离开了。 其实也是其他客人被这些络绎不绝上门的客人吵得不行,跟客栈掌柜抱怨了好几回。 索性客栈主人就出钱把客人挪到其他客栈更清净一些,腾出空间来给这些西洋人自个折腾。 毕竟他也是住在后边的院子,被吵得亦是受不住。 如今出点钱请客人换个地方住,收到西洋人给的更多的钱,客栈主人赚翻了,简直不要太高兴! 他火速带着家里人也换了个清净的地方住,然后欢欢喜喜开始点手里的金币,一个个全是真金,西洋贵族出手就是大方! 西洋贵族也很大方,大手一挥就让看着顺眼的海商住到客栈其他空置的房间。 还每天开酒会和舞会,愣是把客栈布置成西洋的风格,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一样。 其他客栈看这边收到一整袋的金币,也是有样学样,出钱把其他客人送去更远一点的住处,腾出房间来给西洋贵族折腾。 有些客栈主人痛心疾首,自己这边住着的西洋贵族并不是皇家钦定的代理人,这就失去了得到一袋真金币的机会了! 其他西洋贵族听到消息后自然不乐意,凭什么他们地位差不多,最后却选其他人不选他们当代理人了? 他们纷纷去找王谈,想要个说法。 王谈笑眯眯,领着人进去坐下,这才小声提醒道:“这事我不好在外边说,如今开了口,进了你的耳朵,出去后就当我从来没说过。” 贵族们侧耳一听,王谈说得很隐晦,就是代理人并非一成不变的。 如果他们做得不好,那么康熙就有权换人来做。 至于对方做得好不好,不还有其他西洋贵族亲自来监督吗? 这话一出,几个贵族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都是了然。 他们做得好不好不重要,只要其他人觉得他们做得好不好就行了。 要是做得好,让他们看起来做得不好,不就可以了? 王谈依旧笑眯眯看着几个西洋贵族之间眉来眼去,他们显然明白代理人能换人,那么就会想发设法给如今的代理人使绊子。 这也是康熙预料到了,不过选出的代理人本身能力一般,但是家族够强大,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给撂倒。 另外这些人一边给代理人使绊子,一边比代理人更担心有人仿制压水器,坏了这门生意,丢了其他权力。 能多几个人帮忙盯梢,康熙何乐而不为? 第45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知道后,只觉得康熙这手实在够黑的。 黑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让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谁都觉得自己赚了,压根没吃亏。 当然给西洋贵族送了代理人的地位,本国大家族就有点不乐意了。 他们没能得到小消息,不知道拍卖会上会上什么,不就输给西洋贵族了吗? 尤其八大姓的家族在朝中基本上都有当官的,他们自然不敢直接去问康熙,就去找王谈了。 毕竟此事是王谈来负责,不找他找谁呢! 哪怕王谈还是户部侍郎,其实已经在履行户部尚书的职责。 不过他一天还没正式提拔为户部尚书,其他人还是敢来找这位户部侍郎问一问。 王谈也不意外会有人来问,要么邀请自己上门做客,要么借着跟王夫人的手帕交来递话。 他就安抚这些人,毕竟西洋人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门才能过来,咱们自己人的拍卖会每月一次,怎么就吃亏了呢? 透露给几个西洋贵族的拍卖会几个月才有一回,这消息自己人拿到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也得让让这些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客人吧? 自己人一听也是,他们每月能有一回,西洋人那边打个来回三个月都算快了,一般得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门。 这么一算,自己人确实没吃亏,很快就没人再有异议。 西洋人那边自然羡慕他们自己人一个月一次本土拍卖会,但是确实来回一趟太远,他们也不可能积累几个月再走,那就太危险了。 货物到手后立刻出手,这才是正经。 于是两边都风平浪静,让康熙分别抢钱,送去国库的金子就更多了。 这边康熙赚钱转到手软,那边施琅终于从福建回京来了。 他之前带着水师跟弯岛的海盗对战受了伤,实在不方便远行,就暂时留在福建养伤。 养得差不多了,施琅才赶回京。 康熙听说人到了城门,就已经派人去接。 先是在大臣夜宿的院子让施琅能够沐浴换衣,不然风尘仆仆,灰头灰脸进宫面圣,既不得体也是不敬。 等施琅收拾好后才去御书房拜见康熙,康熙让李德全亲自扶着他起来,又赐座后,问起他的身体来:“爱卿的伤势好多了吧?御医就在外边候着,这就给你诊平安脉。” 御医很快进来,给施琅把脉后,只道他年纪大了,伤势虽然没伤着底子,却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门。 康熙听着就微微皱眉道:“爱卿好好养伤,等伤好后再为朕分忧就行。” 施琅却拱手推辞道:“皇上,微臣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也多亏皇上愿意给微臣这个机会,亲自领着水师收付弯岛,算是了却微臣多年来的心愿和执念。” 他心心念念收付弯岛很多年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那一口气就松了下来。 加上伤得不轻,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施琅没打算继续任职。 他的身体自己更为清楚,确实受伤之后养了很久,恢复得很慢,跟年轻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与其以后犯错,消耗掉皇上对施琅的信任和君臣之谊,还不如在施琅如今最为风光的时候退下,还能留下个好名声。 康熙念旧,也能照佛他一二,不至于让自己晚年凄凉。 再就是给自己留了点后路,让后代子孙也能沾沾光。 最后康熙封施琅为靖海将军和靖海侯,赐下府邸,让施琅在京城的侯府里面能够安享晚年。 施琅再跟朝政无关,康熙就喜欢偶尔召他进宫闲聊几句。 两人说得最多的,自然还是孩子,这个话题最为安全,也能让彼此的关系拉近。 施琅的儿子众多,对他们也是极为了解。 谁的武艺天赋好,谁的文采好,谁的脾气倔强,谁最是乖巧贴心,他一一数来,还笑道:“微臣这些孩子虽然都不是经世之才,却都是品性不错的好孩子。” 老父亲自然不会说自家儿子的不好,康熙听着也笑着点头赞同。 他提到大阿哥和二阿哥在宫里伺候两块地,如今长得不错,郁郁葱葱的,施琅也大为赞叹。 顾凝宸感觉这君臣二人就是互相夸对方的儿子,觉得自家儿子都是最棒的! 反正康熙聊得挺高兴,回来的时候跟她感慨一二,又打算过阵子再叫施琅进宫来聊聊。 施琅这老臣年纪不小,瞧着是个刚正不阿的,但是在康熙面前表现得相当不错。 他该夸的时候不吝啬,也会说话。 果然哪怕并非朝廷重臣,能在朝廷混下去,还混了这么多年的就没有傻子。 施琅也很聪明,在立大功的时候就悄然退下,没有因为封侯就借此踏入重臣之列,甚至进入内阁之类的。 而且他也没请求康熙提拔自己的儿子,只道儿子们如果有能力,就能自个出现在康熙面前。 要是没能力,他们在底下当个小官,或者当个安分守己的人,活得堂堂正正就行,不给康熙添乱就挺好的。 康熙回想了一下,发现施琅足足有八个儿子,在自己面前夸了七个,唯独次子并没有怎么提及,也没有夸。 他琢磨着施琅是不喜欢这个次子,还是这个儿子出什么问题了? 顾凝宸也颇为好奇,又说道:“孩子多了,人心都是偏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孩子可能没那么喜欢。当然也可能这个孩子是施大人最喜欢的,也是最出色的,就不必在皇上夸赞了。” 这话让康熙笑了笑,心里更是好奇,转头吩咐人去查一下施琅这个次子在何处。 还没等底下人把施琅次子的消息传过来,他倒是先收到了状告这位次子的折子。 折子是从云贵发出来的,当初云贵被平息后,林润先回来了,康熙另外派人去驻守,随行的还有督军。 这密折就是督军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状告施琅的次子施世纶有跟叛军勾结的嫌疑,并放走疑似叛军之人,实在罪大恶极。 如此大罪,证据还写得还明明白白,什么时候发现叛军,什么时候捉拿下狱,什么时候被施世纶审问后就放走云云。 康熙看得眉头紧皱,证据确凿,要是真的,那么施琅的大功都无法抵消得了,救不了这个次子施世纶。 难道施琅隐约察觉出次子的品性有问题,才没在他面前提起? 但是想到施琅夸赞的另外七个儿子,康熙并不觉得一家子出来的儿子,会出现施世纶这样一个异类。 于是康熙让暗卫亲自查探此事,只跟他一人禀报,暂时压下折子,没让督军处置施世纶,而是暂时关押起来待审。 暗卫沿路查探,逐渐就传回来消息。 他看过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康熙最近在御书房看累了,就会带着折子到重华宫来。 他这边看折子,顾凝宸就在旁边继续添补算数书。 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她有时候写累了,就亲自泡茶送到康熙手边。 因着有折子在,有些还挺重要,殿内就没留宫人伺候,免得打扰了。 李德全也在门外候着,只听康熙吩咐才进去。 顾凝宸见康熙眉头紧皱,面色越发难看,就泡了一壶菊花茶过来。 康熙看也没看,把手边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口,就尝出是菊花茶的味道,不由挑眉道:“连你都看出朕一肚子火气来了?” 顾凝宸给他喝完的杯子里又添了茶水,笑着道:“皇上这脸色就快跟锅底一样黑了,着实很难看不出来。倒是皇上悠着点,莫要气坏自个的身子骨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搂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朕想着施琅的品性不错,又用心教导儿子,几个儿子的品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虽说有人状告施世纶通敌,朕到底还是让人去查探一番。” 这一查就发现更多的东西,比如督军一路过去,四处打秋风,所到之处收了不知道多少好处。 但是等他到了施世纶这边却踢到了铁板,顿时心怀不忿。 之前这位督军一直顺风顺水,又是钦差的缘故,一路上各地的官员都不敢得罪他,是有求必应。 偏偏施世纶这性子极为刚正不阿,比施琅还厉害,说不给就是不给,就差把钦差直接扫地出门,把督军气得要死。 正巧云贵各地有溃散叛逃的敌军,还伪装成过路人去百姓家里要水要吃的。 有些百姓心善,只觉得都是苦命人,会给一口水一口饭,再多就没有了。 却被人发现叛军的踪迹,捉拿后就顺着问到了几个给水的百姓家里。 督军窝着一肚子火,自然要处置这些跟叛军一起的百姓。 施世纶就极力阻拦,还认定这些百姓是不知者不罪,要放走他们。 见状,督军就表面假意顺从施世纶的意思放人,背地里就送了密折到康熙手里了。 如此真相大白,全是督军的问题,把他气得够呛。 毕竟这是康熙指派的钦差,最后居然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遇上施世纶,这个施琅的儿子,督军不知道还要打多久的秋风,更是罔顾人命,把冤枉的百姓全算进叛军当中,用无辜的人命来添补他的功绩。 顾凝宸伸手抚着康熙的后背,生怕他气得背过气去:“此人欺上瞒下,想必之前隐藏得太好,才叫皇上没能看出来。如今他早早暴露出来,既让皇上看清他的真面目,又皇上发现一个清正不阿的能臣,不也算是因祸得福?” 康熙听着,难得面色缓和了一些:“你说得对,都说祸福相依,幸好这督军遇到了施世纶,不然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叫朕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转念一想,嘴角有了点笑容来:“你说施琅没提起这个次子,是不是知道这儿子的性子倔强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性子说得好听是刚正不阿,难听点那就是牛脾气了。 顾凝宸也跟着笑了:“确实,一般人听着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哪怕知道错了,也会表面应付着,私下给皇上送折子来禀报。” 哪会跟施世纶一样当场就拒绝,说不给就不给的。 康熙记得施世纶是荫生入仕,之前也跟着施琅领水军收复弯岛。 施琅回来后,就地养伤,其他人都被康熙提拔了。 弯岛要设郡县,他这个次子要是愿意,就能留下成为一方官员。 这弯岛是施琅亲自打下来的,当地百姓对他们施家尤为感激,施世纶要留下做当地官,必然能顺顺当当。 可是施琅身边跟着去的副官和次子都不愿意留下,自请去云贵尽一份力。 毕竟那边连连征战之后,如今是百废待兴,需要的官员不少,却不是个享受的地方,很多人都不大愿意去。 他们却觉得合适,一来避嫌,二来也是大展拳脚之地。 施琅身边好几个人联名递了折子来请求,吏部来请示,康熙就索性让他们不必重新回到京城那么麻烦,直接去云贵赴任。 前后这才两三个月的功夫,施世纶就跟督军扛起来了。 当初联名的人比较多,康熙略略一扫就允了,如今回想起来,里面确实有施世纶这个名字。 施世纶没特别提自己是施琅的儿子,康熙那会儿看见也就没认出来。 毕竟施这个姓氏不算少见,康熙一时也没想到会是施琅的次子。 康熙都没让人把督军送回来审,直接就地处决。 施世纶押送到半路也放回去继续当他的官,甚至还被他反手提拔为从五品。 对荫生来说,施世纶这个晋升速度就相当快了,起点立刻就拔高了不少。 康熙摆明就是让当地人看明白,谁是谁非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 无罪的就放回去还提拔,有罪之人直接就地处决,让所有人都看见。 别是以为人押送回来,到处求情一番就能轻轻放过了。 离得那么远,当地百姓又不可能打听到京城的消息,自然容易误会。 康熙索性也不把人放回来,给当地百姓直接看着督军的下场如何。 这种血腥之事他没说出口,只直接写在密折上,交代底下人去办就足够了。 李德全恭敬接过密折,转头就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 路上遇到施世纶,领头的直接把人放了。 施世纶还满脸茫然,被人恭恭敬敬从囚车里放出来,侍卫还扶了他一下。 其实他这一路上,侍卫对自己都算客气的了。 毕竟督军是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跟着督军的士兵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碍于对方钦差的身份,他们不好说什么,对被冤枉的施世纶就比较客气。 吃的都给够,士兵吃什么,就给施世纶什么,用水也不吝啬。 除了囚车有点小,施世纶在里面不好转身之外,就没什么不好的。 天公还作美,一路上没下雨也没大太阳,就一直阴天,吹着点小风还挺舒服。 押送的士兵们都觉得老天爷估计都看不下被冤枉的施世纶,才没暴晒也没下暴雨,对施世纶就更客气了。 这会儿收到密折,就地放人,士兵们的动作就十分利索,三两下就把施世纶给放了。 后边还有准备好的马车,让他在里面简单擦拭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恢复原本翩翩君子的样子重新回到赴任的地方。 看见他平安回来,守在门口的当地百姓满脸笑容,欢呼着簇拥施世纶进城。 得知他升官了,当地百姓还十分舍不得,送了不少自家的特产,塞满了一车。 施世纶丈二摸不着头脑,觉得天高皇帝远,是怎么发现督军的不对,然后放了自己? 他以为是亲爹施琅去宫里向康熙求情了,还写信去感谢,被施琅回信骂了个狗血淋头。 施琅才没进宫求情,这段时间门为了避嫌压根就没进宫。 他心知次子这个孩子油盐不进,放走叛军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分明就是被人陷害。 施琅一直担心这个次子太倔强了,很容易得罪人,索性让人盯着一点儿,有什么不对就赶紧送信过来告诉他。 果然就出事了,施琅最后一次进宫的时候跟康熙闲聊起自己的儿子,就故意偏偏落下施世纶这个次子。 康熙当时没有问,回头肯定会打听一番,然后很快知道施世纶的事,印象更为深刻。 果然跟施世纶想的那样,康熙派人仔细查过,证明施世纶是无辜的,就处决了督军,放了次子,还提拔了人。 施琅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这走的也是险棋。 当然施世纶无罪放了还被提拔后,施琅赶紧进宫谢恩,又跟康熙告罪。 毕竟他跟皇帝耍了小心思,康熙这会儿肯定发现了。 康熙似笑非笑看着施琅,确实再迟钝也发现他的小计谋。 但是施琅为的救下施世纶,却也没有直接出手干预,只让康熙的印象稍微深刻一点,知道是施世纶就派人仔细查探一番,没冤枉好人,却也没有纵容坏人。 所以康熙倒也不至于生气,只让施琅跪了一会,吓出点冷汗来,就让人扶起来了。 他也能明白施琅的做法,要施琅直接说次子是无辜的,不说康熙信不信,这就落了下乘。 哪家父亲不说自己的儿子好呢? 但是他这么说,却不够有说服力,反倒有种偏袒自家人的嫌疑。 所以施琅只夸了其他儿子,就是不夸次子,让康熙有那么一点好奇,这就很足够了,说得上是阳谋,却也没有掺和进案子当中。 谁是谁非还是康熙来判定,施琅压根就没有干扰丝毫。 这也是一个父亲相信儿子,为儿子尽最大的一份力了。 所以施琅被康熙吓了一下就被放出宫了,回去后他收到施琅的信就一肚子火气,在回信里把次子骂了一通。 他一把年纪还要操心,施世纶好意思吗? 老父亲什么都没做,这是皇上明察秋毫! 施世纶虽然倔了一点,却绝对不傻,一看就明白老父亲肯定做了什么,却不是直接做,引起了康熙的注意,才会派人来查。 不然就督军一手遮天的样子,他哪里还能翻身甚至被提拔了呢? 为了感谢皇恩浩荡,施世纶赴任后兢兢业业重建当地。 得知云贵的兰花参太皇太后用着不错,他就专门开辟了一个地方,让小吏帮忙收百姓们采的兰花参。 品相最好的就送去京城,献进宫里给太皇太后。 稍微次一点,品相也是上等的,一部分就送去京城最大的药铺来寄卖。 太皇太后都用着好的兰花参,这价格就不是当地那样贱卖的了,身价简直节节攀升。 兰花参卖掉的价钱,除掉药店要分走一点,路上会损耗一些,另外就是几个登记和挑选人参的几个小吏的月钱,其他的,施世纶全给了挖参的百姓,府衙是一点都不留。 百姓的生活就比之前好多了,也有了盼头。 但是兰花参这样挖下去很可能就要挖没了,不能只靠这个,施世纶打算重开井盐。 云贵的井盐在东汉时候就已经开采,唐宋的时候比较多。 开采的年份太久,之前只能采表面的井盐,数量经年之后已经不多,需要往深去探。 因为连年战乱的缘故,井盐荒废多年,要重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井盐,要的是底下的盐卤,抽上来之后还得熬煮,去掉杂质之后反复熬煮,最后才变成白花花的盐巴。 光是这熬煮花费的柴火就太大,算下来费用太高,才会渐渐没落。 一是往深处采太难了,二是熬煮需要的柴火太多。 而且撇清杂质也非常难,要反复过滤,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了。 虽然当地百姓不怕辛苦不怕麻烦,但是施世纶却不能让他们白忙乎一场,最后产出太少,没得几个钱。 遇到事情解决不了怎么办,他就麻溜写折子送去京城跟康熙请教了。 康熙在重华宫看着折子的时候发现施世纶这一封,打开看完后忍不住笑了。 他对顾凝宸说道:“施琅这次子真有意思,听闻跟施琅长得不像,这性子却也没有施琅说得那么老实,不知变通。” 施世纶这不是挺机灵的,想要重振当地,实在想不到办法,就来求教康熙了。 不懂就请教,而不是自己胡来。 顾凝宸也觉得施世纶确实会来事,而且深知康熙看过后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 康熙这博学多才在朝廷大臣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要换个昏庸的或者不学无术的君王,被问了不知道肯定要恼羞成怒了。 但是他被问就很高兴,因为又能着手钻研一番。 越是棘手的问题,康熙就感觉越是有趣。 他把折子一放,让李德全送来井盐在云贵的分布图,转头见顾凝宸在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顾凝宸是听着井盐,就想到沿海的海盐,于是问道:“皇上,我曾看过一本书,如今海盐也是煎盐为主,需要大量木柴,消耗巨大,为何不直接晒盐?” 康熙就解释道:“沿海晒盐自古也是有的,只是不多。” 她一听就明白,这晒盐估计就是直接晒,而不是层层递增的盐田法。 顾凝宸随手拿着小本子,用铅笔在上面画了几个方正的池子,给康熙解释了盐田法。 海水先从第一个池子进来,满了之后关上来晒。 这其中关键的就是要放卤水,让海水能够尽快自然结晶。 晒剩下一半就打开第二道门,让余下的海水进入第二个池子继续晒,再放入卤水。 这样一个个池子轮下去,在最后一个池子的时候,就能得到不是雪白的粗盐。 卤水是从浓到淡,分量不能有一点差池。 制卤的原料是就地取材,一是被海水反复浸泡过的海泥,再就是海边常见的一种盐草。 盐草切碎后加入混进海泥当中,不停加入海水来过滤,最后得出来的就是卤水。 顾凝宸记得海边百姓最喜欢用莲子来测试卤水浓度,十分方便。 浮起来的少,那表示卤水的浓度不高,反之浮起来的多了,证明卤水的浓度很高了。 她一边想一边画一边说,把自己记得的都说完了,这才停下,低头看着纸上跟鬼画符一样的线条,顿时有点尴尬。 康熙接过顾凝宸手里的那页纸笑笑道:“这法子听着实在可行,怎么就没人用了?” 她想了想就道:“沿海百姓多年来一直都是煎盐,哪怕晒盐也就是直接晒,要让他们彻底改变制盐的法子,确实不容易接受。” “而且这卤水要怎么做,放多少才合适,还得反复试一试才行,不然都是纸上谈兵,猜想推算罢了。” 康熙微微颔首,也深以为然道:“那就让人在海边划拉出一块地来试试,要成功了,那海盐就能多一些。要失败了,倒也无妨。” 顾凝宸是听出来了,他这还没开始,怕失败了叫自己难过,这就先安慰上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这时候不是该问自己从哪里看见的,这人怎么有上好的晒盐方式,却没有直达天听? 康熙看出顾凝宸的疑惑,实在是她这心思在脸上都要藏不住了,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才道:“上回江南总督送来的折子提到红薯,恰好被你看见了,才叫朕知道了。陈家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直达天听,多少能人异士在民间门,发现晒盐的好法子没能叫朕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如果有人突然跑去府衙,告诉当地官员,他有一个新的晒盐方式,出盐比之前要多,非常好用。 当地官员第一时间门只会觉得这人疯了,在说疯话。 哪怕官员觉得这法子可行,但是当地的都是官盐,要失败了,往年用老法子出的盐减产了,他不被上头问罪才怪! 一般官员在当地呆三年,然后就换地方了,何必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可行的法子,坏了自己的前程呢? 他们不改变,前程未必有影响,但是如果着手去大改,就很可能出问题。 所以此人没能把法子呈上,愤愤不平写在书里,恰好被拖尔弼借回家,然后被顾凝宸看见,这只能说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 要换做其他人看了,估计也不会在康熙面前直接就提了。 也就顾凝宸心大,觉得尝试一番,万一能成,就能给康熙带来好消息,增加盐的产量。 如果这事不成……估计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或者想了,再努力改进就好。 跟他们一起做研究的时候一样,没什么一开始就成了,总需要反复调整才是。 盐的事重大,康熙琢磨了一下,就让内阁当中相对年轻一些的李光地去福建跑一趟。 另外还增派了五千士兵,跟着李光地一起去福建,把海边一块地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 就连里面制盐的都是士兵,不让当地百姓掺和进来。 倒也未必是担心当地百姓泄密,而是晒盐此事还在摸索当中,如果能成,那自然好,以后也能推广,百姓们也就能受惠了。 如果不成,这还是顾凝宸的主意,叫人知道只觉得是劳民伤财。 还让提前得知的百姓一场空欢喜,实在没这个必要。 康熙让李光地收拾行装,第二天就出发。 他还把人召到宫里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李光地这才出宫。 哪怕夜风再凉,李光地因为兴奋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恨不能立刻出发去福建! 要晒盐的事成了,那得是多大的功劳! 康熙也没瞒着李光地,晒盐的法子是定贵妃的主意。 定贵妃每次的主意就没有不成功的,李光地想到这个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就跟天上掉下馅饼来了! 皇上估计也看出这个法子可行,才会让李光地跑一趟。 要不是地方不对,他都想朝着重华宫的方向给定贵妃磕个头来感谢! 顾凝宸后背一寒,感觉有人在说自己,鼻子也痒痒的想要打喷嚏。 这会儿已经是晚春了,宫里的地龙在昨天终于关掉了。 见她哆嗦了一下,康熙就有点担心身子怕冷的顾凝宸是不是冻着了,让人送来披风,亲自给她裹上。 顾凝宸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是真的热,快要出汗那种,赶紧把披风脱下来无奈道:“皇上,我不冷。可能是谁念叨我,鼻尖有点痒。” 康熙听着笑道:“想必是李光地在心里念叨着你,这次的差事要是成了,他就能更进一步了。” 李光地的功劳不小,在内阁里的年纪却不算大,资历也欠缺一点。 如今要是把海盐做好了,他在内阁就更能站稳脚跟了。 所以李光地哪能不念叨着顾凝宸的好,恨不得一天三顿来感激她。 顾凝宸听着就笑道:“我也只是大概说说,实际上要怎么做还得李大人反复摸索。” 每个池子晒多久,卤水的比例多少,哪怕是卤水要怎么完美做出来,也得李光地一遍遍尝试才行。 如今听着倒像是她随口说说就能成一样,却是忽略了李光地的努力。 康熙听着就明白顾凝宸的意思,好笑道:“要不是爱妃给李光地指明了方向,他就得从头开始摸索。哪怕只是个大概,却也给他省了不少事,这事要成了,那就是实打实的大功劳。” “再说了,李光地要是什么都不需要努力,却能揽下这大功劳,那跟不劳而获有什么区别?”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不劳而获,反而有很多是方向不对,怎么努力都不一定成功。 顾凝宸把步骤说得足够清楚了,方向已经有了,要李光地反复试过后还是没能做出来,那就是他不够努力。 难道不努力就能得到,才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顾凝宸被康熙说得眨眨眼,又听他笑着道:“这次李光地得了这个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 其他人想着,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在自己头上呢? 尤其内阁的几个臣子,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李光地的资历确实不够,却又简在帝心,指不定是定贵妃随口一提此事辛苦需要年轻点的人过去比较好,康熙才会选了李光地。 当然这些他们就只是胡乱猜测,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定贵妃以后指不定有什么好主意,怎么都得让她记住些人才好。 这下子,给拖尔弼递帖子的人更多了,索绰罗这边也是。 拖尔弼正忙着到处巡查工坊,又要盯着内务府这边年后运作,别是出什么不妥之处。 他还把每个部门里头分了两到三个组,每个组都会有一个领头的组长。 每次派差事,这几个组谁做得又快又好就能得到赞赏。 一年下来,哪个组得到的赞赏最多,回头拖尔弼就会禀报皇上,发下赏钱来。 内务府的人那么多,这赏钱到了每个人手里只怕不会多到哪里去,甚至可能就多几个铜板的事。 但这是荣耀,是脸面,几个组的人都卯着劲办差,比拖尔弼还怕犯错,影响了自己的组得到赞赏的次数就不好了。 这法子让王谈都叹为观止,觉得实在高明。 王谈私下问过拖尔弼:“你是怎么想到让他们分开来,就不怕几个组他们联手起来,每个组干得差不多,得到的赞赏一样,无功无过了?” 拖尔弼笑眯眯道:“这事我也不瞒你,是娘娘的主意。” 他刚接手内务府,顾凝宸很是担心,就偶尔写信给自己,也不问具体事务,免得干涉内务府的运作。 她只写了几点自己以前带团队和观察其他人带团队时候的心得,看拖尔弼能不能用上。 拖尔弼就看到这一点,索性试一试。 这一试,效果实在好。 “你说的情况,娘娘也想到了。无功无过,还能得到赏钱的话,那就皆大欢喜了。但是如果每个坊就只能有一组能得到赏,再就是领头的组长并不是固定的。” 拖尔弼说得隐晦,聪明的王谈一听就明白他的用意。 组长不是固定,而是暂时的。 如果谁能带着自己那个组超越其他人,那么他这个组长很可能就固定下来,甚至以后如果坊内需要提拔,就会首先考虑这个人。 如此,谁能不拼命呢? 哪怕组员不怎么积极,组长比谁都紧张! 可是组员怎么可能不积极,因为他们要是做得好,很可能取代如今的人成为组长! 比起反复叮嘱他们要好好办差,还不如用利益吊在前面,让他们比谁都要积极办差,还要比以往办得更好更妥帖才是! 王谈心想这位定贵妃真是个妙人,仿佛随口一说,就没什么法子是不好使的。 不过内务府管着方方面面,确实各司其职,各部相当多。 各部相对独立,都有一个领头的管事,再汇总禀报给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拖尔弼。 以前的总管大臣就意思意思看一下,都是按照以往的操作,并不怎么干涉。 主要干涉起来的事务实在太大了,就一个脑袋两只手,如果干涉得不对,影响了其中一环的运作,其他也跟着出问题,那罪过就大了。 还不如不动,就不会出问题。 拖尔弼自然不是来混日子,而是实实在在想把内务府管好,却也是有些无从下手。 也不知道顾凝宸怎么察觉到,就天南地北写了自己的想法,总归有他用到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个女儿实在太贴心了! 拖尔弼心里美滋滋,却也不敢随意跟别人炫耀,憋得不行,好在还有王谈。 王谈这人嘴巴严实得很,品性又不错,绝不会随意说出去,于是就成了拖尔弼的炫耀对象了。 当树洞的王谈没察觉到拖尔弼的炫耀,他琢磨了一下,户部里头其实也能这么用。 毕竟户部管着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每个部门各司其职,却都需要极为细心才行,不然一旦出错,就会影响过大。 每次遇到问题的时候,负责其中之一的几人就互相推脱责任。 要是有个领头人作为负责人,那他自然盯着其他人,又能立刻发现问题。 不过也等自己成为户部尚书之后,王谈再动手也不迟。 如今的老户部尚书只等着致仕,并不想有太大的改变,就想安安稳稳到退下。 王谈也能理解老上峰,毕竟大改后要是好处多多,跟致仕的他没什么关系。 如果改得不好出了什么问题,老上峰就要晚节不保了,何必多生事端? 拖尔弼这边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不见人,索绰罗能推的都推了。 毕竟她都能猜出递帖子要见面的人想说什么,不外乎是想自己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有什么好事能先想到他们。 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好事? 而且让娘娘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不就是害了她吗? 比起这些八竿子打不着人,索绰罗自然是向着自家女儿的! 想给顾凝宸添麻烦,门都没有! 第46章 三更合一 索绰罗年后进宫跟顾凝宸见面的时候也提起此事,只说道:“娘娘不必担心,外头的事有老爷和我挡着,不会让人碍着娘娘的。” 哪里知道这些人是真心求差事,还是打算给顾凝宸找麻烦呢! 拖尔弼和索绰罗是绝不会让这些人得逞,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他们两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防范! 顾凝宸听得窝心,只笑着道:“那就有劳阿玛和额娘了。” 哪怕她都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父母像小时候那样捧在手心爱护的程度。 但是被父母如珠如宝护着,仿佛她还是个孩子一样,顾凝宸的心情就极为不错。 康熙也看出她的好心情来了,得知是索绰罗进宫跟顾凝宸见面,大约也能猜出来。 毕竟李光地出京,虽然办的什么差事是秘密,但他去办差却不是。 尤其他后来去福建划拉了一大块地,周围还几千士兵守着,就明白是个大差事了。 如此,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听到风声,这是顾凝宸提议给李光地的差事,更是一窝蜂跑去拖尔弼那边,想要他们二人在定贵妃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好也能得个好差事了。 他们想得是挺美的,拖尔弼两夫妻当然不会答应,还严防死守,生怕这些人坑了顾凝宸。 康熙嘴角一弯,低头看着折子又皱起眉头来。 盐井重新开了,却发现已经所剩无几,被叛军消耗得太多,很多还挖出去拿去卖,换来粮草。 表面的没了,那就只能往深里挖,人力物力消耗巨大,而且还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行。 内陆的井盐少了,必然会影响当地用盐,盐价也会跟着上涨。 这盐价一涨,百姓能买到的盐就少了。 人吃盐少了,身上自然就没有力气,干活都不得劲。 要把盐价压下去,就需要大批数量的盐。 康熙沉吟一会,在白纸上开始用铅笔画起了盐井,周围搭起一个高架子,中间则是挂着一个长矛一样的东西。 向下的一端十分尖锐,是个锥形。 他看了一会,感觉缺了点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另一边顾凝宸正检查自己的手稿,陆陆续续写了几个月,总算把想添补的都补上了。 王谈那边打算把题目印刷成册,后边附上答案和演算过程。 她这本就是算数入门,如果想进阶可以买王谈印的题目册,算是配套上了。 陈女官帮忙誊抄了一遍,也方便顾凝宸重新看完,没什么大问题,她打算给康熙过目,然后才送去印刷。 因为拖尔弼的缘故,王谈这本题册选的依旧是石竹斋,顾凝宸也不例外。 不过拖尔弼来信,打算让石竹斋领头,带着另外两家印刷工坊——品颜轩和十生堂一起做。 毕竟石竹斋虽然规模不小,还一天比一天大,但是印刷的数量实在太多。 除了京城铺货之外,王谈还打算往江南一带的书铺送去。 那么大的印刷量需要短时间内完成,石竹斋根本吃不下。 与其一开始做不到,硬吃下来,然后完不成,得罪大客户,还不如起初就说清楚,然后总不能独食。 石岚又不傻,京城三大印刷工坊,他如今先走了一步,赚得不少,就没必要挤兑得另外两家工坊过不下去。 都说和气生财,石家人一向如此。 有钱一起赚,一家人是不可能把钱全赚了的。 不然另外两家虽然后来发展不如石竹斋,暗地里稍微使绊子,都够石岚喝一壶的了,何必呢! 但是直接把活计拱手相让,另外两家刚开始会感激,后边就未必了。 石岚作为领头人,带着两家一起发财,主导权还拿在手里。 以后拖尔弼这边有什么需要办的,直接交给石岚就好了。 他占上一部分利,余下的再分给另外两家。 但是另外两家却不敢小看了石岚,甚至不敢得罪他,让石竹斋在京城更能站稳脚跟了。 可谓是一石二鸟,既能赚钱又不会打破这种平衡,也是拖尔弼愿意看见的。 哪怕康熙也不愿意看见一家独大,这样以后就没有其他选择。 只能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拖尔弼都不必怎么操心,把手稿交给石岚就足够了。 石岚会把契约做好,两边商量好印刷的数量,具体到印刷的字体大小,用什么字体,多大的书页,以及这货款怎么算,后面如何结算等等全写进契约里面。 石竹斋这边包揽了起初的费用,可以说拖尔弼和王谈一个铜板都不用事先出,等印刷出来售卖之后分成就行了。 起初拖尔弼的意思是石竹斋包揽了印刷费用,回头卖掉题册的钱去掉费用后分成三份,一份给石岚,一份给王谈,一份送进宫里给顾凝宸就行。 让工坊印刷,总不能不让人挣钱。 这毕竟是王谈的主意,另外题目是顾凝宸出的,她也该拿一份。 可惜拖尔弼的提议被王谈直接否决了,石岚也不赞同。 王谈的意思很明确:“这题目是贵妃出的,娘娘自然要拿大头才对。要不是有拖尔弼引荐,我也不会如此顺利就能把题册印出来。” 就连里面的解题方法,一大半都是顾凝宸的,一小半才是王谈的,他都不好意思要分红了。 而且王谈也不缺钱,书页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这就很足够的。 当然顾凝宸的名字不可能写在上面,但是她又作为第一作者,王谈怎么都不能把她落下。 拖尔弼写信问了顾凝宸,然后想了一个主意,就让顾凝宸起个笔名。 于是顾凝宸回信,就起了一个叫“不疑先生”的笔名了。 康熙看见这个名字就笑了笑,“凝”字去掉左边就是疑,“不疑”这两个字在算数来说也适合。 顾凝宸的算数水平,也的确能尊称一声“先生”了。 于是笔名就这么定下来了,康熙看完了顾凝宸添补的算数书,还有点嫌弃石竹斋能不能印刷好,打算让宫里的印刷工坊来做。 好说歹说被顾凝宸劝下,毕竟就宫里印刷工坊的手艺,那纸张用的是最好的,甚至可能用上彩图,价钱翻上不知道多少倍。 后来康熙还是让宫里的印刷工坊印了几本作为收藏,一本放在乾清宫,一本放在英华殿。 其他的就被顾凝宸送人了,一本送给了拖尔弼,一本让拖尔弼转交给王谈。 拖尔弼拿到的时候简直爱不释手,这宫里印刷的手艺自然非比一般,用的都是最好的纸张,摸着十分顺滑有光泽。 封面用的彩印,右下角比较显眼的地方写着“不疑先生”几个字,下面还跟着陈女官的名字。 顾凝宸觉得这手稿是陈家献进来的,陈女官又跟着誊抄了很久,很该有个第二作者的名字在上面。 陈女官起初婉拒,感觉自己只是帮忙誊抄,压根没帮上忙,实在没那么厚脸皮成为第二作者,还写在封页上。 不过后来顾凝宸也说服她了,这手稿是陈家祖先陆续写下的,哪怕后来因为战乱和保存不当的缘故没能完整保留下来,却依旧是顾凝宸添补的原版。 祖先的名字不能写上去,写陈女官的名字也是可以的。 当然陈女官用的是自己的小字,并非大名,却依旧十分荣幸。 而石竹斋印刷的就是普通版本了,石岚很是用心,让师傅先打版,印出一本样册来,送去给拖尔弼过目。 拖尔弼看过后还担心自己找不出问题来,还找王谈也看过,又让人送进宫里给顾凝宸看过。 顾凝宸看着内容没什么问题,就觉得可以。 康熙看了之后总感觉哪里都不满意,这纸张不够好,这字体一般,就是封面也过分朴素,体现不出这本书的好来! 她听着是哭笑不得,这算数书重要的是内容,其他都是小事。 再就是宫里的印刷工坊早就开始用上康熙指点的宋体,看着眼睛更舒服。 宫外的印刷工坊也学了起来,如今印刷风行的全是宋体。 这是康熙指点过的字体,哪里就一般了? 反正他是感觉哪哪都不够好,顾凝宸就道:“皇上,这算数书做得越是朴素,这价钱就越低,能买得起的人就越多。其实按照我看来,只要把内容都印刷清晰,装订起来,齐齐整整的样子就足够了。” 康熙就知道她是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这本算数书,感兴趣的话就会开始学习算数来。 不过他没跟顾凝宸提起,免得打击她。 那就是如今百姓能读书的人还是太少了,一是读书需要天赋和环境,家里都是目不识丁,忽然有个孩子就会读书了,这种情况实在太小了。 大多面朝黄土种地的百姓,孩子也会跟着种地。 二是读书需要供很长的时间,纸笔都是消耗品,财力不够就很难供出一个读书人来。 哪怕是读书人里面,真愿意主动学这个算数的人也不多。 毕竟算数这种完全不在科考范围内,读书人是为了当官才读书科考,在中举之前很难分神去学算数。 到头来能学习算数的人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大多是京城的官员,小部分则是江南的官员。 一是因为康熙喜欢算数,官员们大多都会跟着学一学,免得一窍不通。 他们会学,但是未必会教,如今也没有专门教导算数之人,家里的孩子要学就不容易。 顾凝宸出的这个算数入门,就很适合识字和读书有基础的孩子学一学了。 二是算数需要天赋,会就会,不会怎么学都不会,能有个基础就不错了,再深入一点,很多人就开始抓瞎。 所以到头来,顾凝宸这个入门的算数书在书铺里卖得相当不错,几番加印才能勉强供上。 但是王谈和拖尔弼做的题册,买的人就不算多,印刷一次就足够慢慢卖了。 王谈也不气馁,毕竟他跟康熙想得差不多,很清楚如今学算数的人实在太少,能入门就不错了,到达这个题册水平的人实在不多。 算数入门那本书就适合家中有孩子的学一学,想要学的官员也能看一看,买的人自然就多了。 顾凝宸知道后,倒是跟康熙提了个建议道:“皇上之前不是苦恼没几个人一起钻研算数,只能跟几个传教士一起探讨吗?咱们要能培养起来,有个专门学算数的地方,那皇上以后就不缺人一起探讨了。” 毕竟康熙不大喜欢总召见几个传教士,但是不见又没有多少人能探讨,实在矛盾又苦恼。 要是真能建起一个跟国子监一样的学院,里面是专门研究算数的人,等于是亲自培养国内的算数人才。 有些人并不适合科考,四书五经学得一般,文科不太好。 但是他们擅长理科,学算数就很合适,也不至于放过这样的理科人才。 康熙想了想也觉得不错,虽然他每天跟顾凝宸探讨算数是很快乐,却也需要有人整理和钻研算数的各科分支。 另外他其实之前也曾有跟顾凝宸一样的想法,想在本土培养出色的算数人才。 凭什么西洋人有那么多算数的鬼才,他们这边就没有? 以后有了这些人才,也能分担顾凝宸的工作,撰写题册或者入门的算数书,就不必她那么辛苦了。 看她陆陆续续写了好几个月,每天写很长的时间,手指头都写红了。 哪怕有陈女官帮着誊抄,还是要累着顾凝宸的。 顾凝宸不知道康熙怕她累着,才会打算建立培养算数人才的学院,反正他同意了,自己就十分高兴。 这算数学院独立在国子监之外,甚至都不属于科考的类别。 进去后哪怕学有所成也不能当官,而是帮着钻研算数。 顾凝宸还担心来报名的人太少,这学院哪怕建了却没几个人,那就有点尴尬了。 她还琢磨要怎么宣传一下,吸引人一点,就听说报名的人险些把学院的门槛给踩烂了。 康熙划拉了京郊一座院子作为选拔第一批学员的地方,院子足够大,来人需要先通过笔试。 笔试成功后还有笔试,反正就越来越难,最后剩下的人数越来越少,等学院的名额足够了,就会停止笔试。 笔试出的题目是有朝廷里比较擅长算数的几个人一起出题,然后再打乱,分别放在笔试的试卷上做为每次的考核。 所以哪怕其中有人透露了题目,只要不是全部人透露了,压根就不可能让对方能够轻易通过笔试。 其实哪怕是题目都泄露了,不会做的人还是不会做。 让他们背下答案,他们也背不出来啊! 毕竟算数题是要写过程,不是只有答案。 不会的人哪里会,哪怕请别人做好后背下来,也不可能背诵那么多。 一次考试还能勉强应付,一轮又一轮的考试就绝不可能了。 这完全杜绝了让人作弊的机会,算得上相当公平了。 顾凝宸不解的是,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报名? 不是说进了学院后也不能当官,以后就是钻研算数,算是比较枯燥的工作了。 当然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不过学院算是康熙私人办的,学员吃住都不要钱。 学员毕业后,留在学院当老师,另外每月还会发补贴。 如果帮忙办差,钻研算数有新的发现和尝试,也会得到赏赐。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对顾凝宸来说,读书人很多就是为了当官,如今不能当官,怎的还那么多人愿意进去新学院了? 她想不明白,就直接问康熙了。 康熙听到后就笑笑道:“凝宸想不到也是应该的,读书人确实很多都想当官,但是最后能如愿的人寥寥无几。” “在这学院里头虽然不能当官,却是朕的私人学院。可以说中举后可能外放,也可能留在京城当芝麻小官,就要一步步往上爬,三品以下的官员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有。” 五品以上的官员在大朝的时候才能上殿,平日没有皇帝召见,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很难见到康熙了。 但是私人学院里钻研算数,只要有成就,就有很大几率能见到康熙。 比起削减脑袋上朝当官,哪里有直接在皇帝底下办事来得直接? 可以说,科考给了寒门一个上去的机会,那么这次算数学院的建立,就是给了他们登天的梯子。 不管能不能上,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难得的机会。 要是康熙心血来潮,只办这么一场,观望着打算下回才来的人不就要哭死过去了? 所以说这次来报名的人极多,也在康熙的预料之中。 顾凝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吗? 四书五经的科考这边走不通,走算数的话也是个捷径了。 哪怕暂时不能当官,以后也可能被康熙赏识破格当官。 实在不能,也有面圣的机会,亦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当然很多人四书五经不怎么样,想要来碰碰运气。 第一轮笔试就把大部分人都刷下去了,剩下不到一成的人。 这个筛选率还是相当吓人的,不过也说明大部分人就是碰运气,算数确实都不怎么好。 第二轮比试的时候刷掉了一些,却没有第一轮的时候那么可怕了。 好几轮下来,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数量却一直没太大的变化。 这些题目对余下的人来说,已经很难把人分出来了。 康熙就起了兴致,出了几道题放在新一轮的笔试里面,然后这些考生就全军覆没。 主考官一脸惶恐,这轮笔试一个人都没剩下,新学院还要建吗? 顾凝宸得知后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康熙也无奈道:“朕哪里知道这么几道题,居然一个都没能答出来。” 他还是让主考官把上一轮的人都留下,反正人数也不多,不算超了。 那些因为看着新一轮笔试题目,满脑子空白什么都写不出来的考生简直快吓死了。 他们出考场的时候一个个脚步虚浮,就像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一样,把外边接他们回家的人也吓坏了。 一个个以为考不上了,转头有人来报喜,他们能进新学院,考上了! 他们都愣住了,还以为听错的,后来才知道最后的试题是皇上亲自出的,没有一人能答出来。 不过皇上仁慈,觉得余下这些人已经相当不错,给了他们进学院学习的机会! 他们高兴之余,心里原本那点小侥幸是彻底没了。 原本去考的人对算数还是自认十分擅长,要进新学院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们想着以后在皇上面前表现表现,算盘打得响亮。 如今这算盘就像是直接打在他们的脸面上,再也不敢想着在皇帝面前表现,只想着得进新学院好好学习,别是学得太差,反而被人踢出学院,那就太丢脸了一点。 康熙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手,让这些书生收敛了小心思,终于好好开始学习算数,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新学院的先生也是个问题,毕竟如今擅长算数的人才实在太少了。 康熙不可能亲自去上课,王谈虽然擅长,户部的事情也多。 拖尔弼管着内务府,如今更是忙得团团转,压根抽不出时间来。 当然就他那个水平,也不敢去新学院献丑了。 顾凝宸就更是不可能去当先生,康熙又不想让传教士去新学院当老师。 毕竟如果几个传教士当了新学院的老师,以后这些书生就要称呼他们为先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传教士桃李满天下,地位不就比如今还要高了吗? 这不是康熙想看见的,更不想让他们带学生。 于是康熙想了想,就只能让新学院自学了。 学院里送去了不少康熙珍藏的算数书,有些是他亲自翻译后让人誊抄的,有顾凝宸帮着写的算数心得,然后也印刷成册了。 这些书让人誊抄了很多份,让学员每人一本,然后自己研读。 读完后有心得,可以每天上午在课堂上跟其他同学一起探讨。 最后要是达成一致,做出总结,可以记录下来再送进宫给康熙过目。 这样虽然缓慢一点,起码不必让传教士掺和进去,康熙也能把握住这些书生学算数的进度。 这样的学习方式在其他人看来十分奇特,毕竟学习四书五经的入门都需要先生来讲读。 算数这种更难的,不该更需要老师来引导入门吗? 顾凝宸却觉得康熙这个安排简直不要太合理,算数这种东西,如果已经有了基础,教是教不了什么,只能自己钻研才行。 要么会,要么就是一直不会。 同学们一起探讨也是个好法子,但是有些人能看懂,有些人依旧看不懂,这就把人分开了。 不过率先懂了的人给后边启发一下,能懂的也跟着懂了,这法子跟有先生没先生区别不大,反正就需要一个能启发之人。 谁做了第一个启发的人,那可不得了,哪个不乐意做呢? 可以说康熙把新学员也安排得明明白白,都不必派个先生过去,他们自个就能把积极性给调动起来。 不少观望的人感觉这方法不太靠谱,琢磨着是不是谏言一番,让康熙好歹挑选一两个算数不错的大臣过去当临时先生。 也不用每天去,偶尔过去看看就行了。 不然学院里面只有学生,谁知道他们在里面是玩儿还是真读书? 这费的还是康熙私库里面的钱,众人看着也不能浪费了去! 哪知道康熙这样的安排,过了好几年,这学院里毕业的学员都相当厉害。 他们有些留下当老师,大部分都奔赴各地,完成了历史上首次地理大测绘,勘测绘制了全国最详尽的地图,这就是后话了。 如今这些学员还在起步当中,康熙自然不会放任他们闲散来学习,每半个月需要交上来一篇读书心得。 详细写最近读了什么书,又对此有什么想法之类的。 哪怕学员不多,积累起来就不是大数目,顾凝宸担心康熙会累着,还提议帮忙看一看。 康熙就笑着道:“那不如咱们一起看好了。” 这一起自然是真的在一起,顾凝宸又坐在了他的怀里,一起看着手里一位学员的心得。 她心想这哪里是分担了,一起看,不都还是让康熙全看了吗? 康熙却一边看一遍跟顾凝宸说道:“此人学得颇深,听闻以前住在北边,跟传教士稍微打过交道。” 她低头看了看,确实这人对三角测算十分擅长,也相当喜欢,打算深入学习这个。 能学到几何这个地步,学习进度确实相当不错了。 后边几个都停留在方程上面,这样就跟最前面这位同学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康熙就道:“朕之前不是说想要测量土地,绘制地图,所以打算让他们往几何方面多学习一些,才能用上。” 顾凝宸深以为然,毕竟测绘包括了三角测量、梯形投影等等,擅长几何才能把地图测绘得更为具体和详尽。 看来虽然之前建学院是她建议的,其实康熙心里早就有想法了。 康熙看着怀里人就说道:“朕虽说有这个念头,却比较模糊,还是凝宸提醒后才决定建学院招揽人才。” “就跟你说的一样,咱们的人才不比西洋人差。那些传教士的算数能学得好,咱们的人也可以!” 顾凝宸笑着点头,两人又看了一会,心得写的大同小异。 可能擅长理科的人,在文科上一般都不会特别好。 而且他们也不爱长篇大论,喜欢直奔主题。 这一点康熙就很喜欢,要是心得上面大片辞藻是夸赞自己,或者夸赞学院,又或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他肯定得立刻退回去,让人重新写一遍! 顾凝宸忽然注意到康熙手边画的一张图,顺着她的视线,康熙就把画的那张纸挪了过来,解释道:“云贵的盐井开春后才重开,发现不少问题。表面的井盐已经被挖尽了,需要往下挖。” “井盐底下不是盐,而是卤水,得捞上来后熬煮很久才能变成盐。所以得尽快,那边的盐撑不了太久,时间长了,从周边调一些过去也不妥,容易引发周边的盐价攀升。” 所以他就想到人力实在太慢了,不如用简单的机械。 毕竟之前制糖机就相当顺利,榨糖比人力的时间要长,也更稳定安全还迅速。 康熙就想着盐井也可以通过机器加快速度挖掘,顾凝宸看了一眼就问道:“皇上是打算用这个锥器向下深入,盐井旁边搭上架子,用绳索拉高这个锥器再重重落下,钻进更深的地下是吗?” 这利用的是地球重力,把锥器拉高,再放松,因为周围有绳索固定了滑下的方向,都不必担心锥器会戳不准地方。 尤其因为绳索的长度是固定的,这个锥器还能反复在同一个地方戳,这就能增加效率了。 如果换做人来的话,很难在同一个点上反复作业。 康熙就知道,不必他多解释,顾凝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笑着点头道:“不错,朕有这个打算,只觉得这上面少了点什么……” 顾凝宸想了一会,指着锥器说道:“皇上,这里要是增加重量,从高处落下的时候能更重,就能戳得更深了。” 就跟乒乓球一样,虽然它本身很轻,连三克都没有。 但是一颗乒乓球在高处落下,地球引力让它加速,重力转化为动力。 如果从三十楼左右落下的话,那么最高速能有三十米每秒,最低速度也有九米每秒,能把人砸个头破血流,甚至更严重。 所以增加锥器的重量,等于是增加重力,也加快了它下降的速度,就能凿得更深。 这时候对地球引力、重力等力学还不够系统,康熙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问题,具体究竟是什么,被顾凝宸这么一提醒,立刻就能明白。 他微微颔首道:“增加锥器的重量,上下差不多,就能集中向下的力度。” 顾凝宸点头,如果只增加最下面这个锥头的重量,就是脚重头轻,下落的时候很容易晃动。 如果上下的重量很相近,那么就能垂直落下,而且误差小,几乎会落在同一个地方,就更有效率了。 康熙换了一张纸重新画了锥器,盐井周围的底盘架子用的是三角形,这是最稳定的形状,不必担心架子会晃动。 锥器上边挂着绳索,沿着架子落在另外一头,用的是杠杆原理。 另一边的人能用很小的力气拉起锥器,然后再重重落下去。 康熙手里的铅笔却停了一下,很快又换了一张白纸,画了一个圆盘。 他指着圆盘问顾凝宸道:“你说绳索圈在上面,圆盘转动的时候就能把绳索收紧,将锥器拉起来。等圆盘向另外一个方向转动,绳索就能落下去。” 这样一来,就不必人手去拉绳索了。 康熙是从之前的机器上得到启发,这样省了不少人力。 而且机器是不会疲倦的,就能从早到晚不停工作,都不需要休息,效率自然更高,挖得也更快了。 他们如今缺的就是时间,需要尽快把盐井挖得更深。 有这个圆盘的机器在,就能加快速度。 顾凝宸惊叹康熙对器械制造的天赋,如今差的就是圆盘的动力问题。 圆盘要一会顺时针,一会又要逆时针转动,那么转多少停下,就需要有个机关来限制了。 两人窝在英华殿里不停商量和修改,等窗外天色暗了下来,才改出了大致的轮廓。 顾凝宸想着如今没有智能机器,无法让圆盘自己动,机关限制了它转动的范围,却很难让它拐回来。 康熙却灵机一动,在旁边做了另外一个机关。 在圆盘顺时针转动到一定的方向,就会触动机关,然后左边会有一个钩子把圆盘重新拉回去原来的位置。 等拉到位置后又会触动机关,让钩子放开,圆盘又能顺时针转动到之前的地方。 可以说这一来一回,圆盘顺时针和逆时针转动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顾凝宸还停留在比较复杂的机关模式,康熙三两下就想了个简单的方法。 转动之后怎么回来,拉回来就行了! 她看着手里的图纸,对康熙简直佩服极了。 果真有时候一件事原本是不复杂的,只是人想得复杂了,反而无法用最简单的法子去解决。 解决掉机关的问题,这个挖盐机器就彻底完成了。 康熙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他以前自己琢磨,有时候卡在一些小地方过不去,就会特别烦躁。 有时候需要想好几天,甚至半个月一个月才可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如今他稍微思索卡顿的时候,顾凝宸就会适时提醒,让自己有所松动,很快就能想到解决办法来。 两人互相配合,说是事半功倍都算少了。 如果让康熙独自琢磨这个挖盐机器,只怕没半个月是不可能,甚至还要更长的时间。 这会儿就解决了,他拿着图纸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没什么问题,就放进密折里,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云贵那边给施世纶,在当地立刻建造这个机器。 锥器的材料,康熙准备用铜制,而不是铁器。 毕竟铁这个东西太敏感,造价也高。 云贵这个地方肯定不止一个盐井,如果都用铁来做锥器,那价钱上去了,盐价也得跟着上,就违背了做这个机器的初衷。 而且锥器反复用,很容易磨损,用普通的木头或者石头等物是不行的,铜就相对便宜耐用。 图纸画得如此清晰具体,拿到当地就能立刻做起来,然后用在盐井上面。 当然这就是前期的工作,把盐井凿深后,还得想办法把里面的盐卤弄上来,又得反复熬煮,需要解决的地方依旧很多。 康熙知道事情得慢慢来,他把密折让人送走,转头就见顾凝宸也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会。 他凑过去看到一根很长的竹竿,周围是熟悉的架子,就是刚才锥器用的架子,不由挑了挑眉。 顾凝宸就笑着跟康熙解释道:“刚才皇上让我想到,这盐卤在底下,如果让人一遍遍下去捞上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用竹竿,就不需要凿很大的井洞,能把盐卤捞上来了。” 原理很简单,就跟压水器一样,底下安装一个活塞。 盐卤和上面的气压不同,竹子下去后活塞会打开,然后盐卤就会涌入到竹子里面,等灌满后,内外的气压一样,活塞就会重新关上。 这时候用架子把竹子捞上来,只需要用钩子轻轻一拉活塞,盐卤就能全部倒出来。 竹子再放进去,重复几遍,就能得到不少盐卤,也不必人下去灌满那么麻烦,更不需要挖开很大的井洞,简直方便极了! 顾凝宸还想起云贵的天然气资源非常丰富,所以只要找到天然气比较接近表层的地方挖开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 把倒满卤水的大锅放在天然气上,点燃后就能烧火,木柴都省下了。 天然气在古代也叫火井,在东汉的时候就有百姓发现然后用来烧火。 康熙一时没联想到用火井来熬煮盐卤,确实省下许多柴火。 而且并不需要很多人照应,就能架起许多的大锅一起煮盐卤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顾凝宸的脑袋,一天之内就把盐井的事彻底解决,果真她是老天爷送到自己身边来的无价之宝吧! 第47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被康熙摸脑袋也是摸习惯了,还蹭了蹭他的手心,惹得康熙眼底全是笑意。 她还提醒道:“皇上,我记得熬煮井盐的时候放一点卤水,杂质能出来得更快,就不必煮太久了。” 康熙又摸了摸顾凝宸的脑袋,好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这盐井的事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她这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到,都不需要自己来操心,康熙真怕顾凝宸要累着了。 顾凝宸还在琢磨煮盐时候的卤水是怎么做的,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不由一愣,才发现她被康熙轻轻松松就抱了起来:“皇上?” 康熙低头看着她笑道:“爱妃是打算先用饭,还是先一起去沐浴?” 她一听赶紧摇头道:“皇上,一起就不用了,先用饭吧!” 看顾凝宸吓得连连摇头的样子,康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一听就明白康熙这是逗自己呢,顿时脸颊红彤彤的。 好在康熙也明白不能逗过头,不然顾凝宸就要恼羞成怒了。 他把人放在桌前,这才在顾凝宸身边坐下。 两人刚坐下,那边李德全已经吩咐御膳房送了吃食过来,摆了一桌。 这天白天已经不冷了,只晚上稍微有点凉,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下去,顾凝宸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桌上除了红烧狮子头之外,大多都颇为清淡。 晚上不好荤菜太多而积食,再就是顾凝宸因为活动不多,更爱吃清淡的素菜。 御膳房也算是投其所好,之后送来的御膳一半荤一半素,要是时辰晚了,就素菜更多一些。 康熙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毕竟顾凝宸也笑说这是养生之道,夜里确实不好多吃,或者吃太多荤菜。 年纪轻轻就说养生,顾凝宸也是之前大病一场后想要好好保养身子骨,以后也能更长久在自己身边。 所以康熙不但没反对,还十分赞同,让皇庄在冬天的时候多送蔬菜瓜果过来,分成了三份。 一份送去慈宁宫,一份给几个妃子分一分,余下一份都送重华宫来了。 佟佳氏那边原本也该送一点过去,不过御医说瓜果对她来说,冬天吃着太寒凉了一点。 康熙就索性不送了,佟佳氏知道后心里郁闷,又不好开口,于是病又重了两分,让御医都头疼起来。 毕竟已经小两个月过去了,佟佳氏的病时好时坏。 偶尔有点起色,很快又回去了,来来回回的,让御医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他向康熙惶恐请罪,都想换个御医去佟佳氏那边,不想继续提心吊胆。 但是康熙觉得这位御医一直给佟佳氏看病,贸然换人必然没有他来得清楚,还不如暂时不换。 当然,康熙也另外派了一位年纪和资历更老一些的老御医过去给佟佳氏把脉。 老御医比起之前那位御医要敢说一点,毕竟他在宫里的时间很长了,知道有什么事能说,康熙并不会怪罪下来。 “皇上,依微臣之见,贵妃娘娘这是心病。心情郁郁,这病就一直反反复复,很难好起来。” 心情不好就影响了身体,身体就没有起色,然后让心情更差了,完全是恶性循环。 康熙听得眉头微微皱起,清楚心病很难医,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让佟佳氏慢慢想通,这才能彻底好起来。 他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私下提起佟佳氏的病,只得道:“朕想着召贵妃家里人进来,安抚她一二,陪着几天,兴许能好起来。” 太皇太后心想佟佳氏家里,生母已然去世,阿玛佟国维不可能进后宫来探望,余下就是几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让年轻貌美的妹妹进宫来陪着她养病,冷不丁要是被康熙看见了,使什么小手段留在后宫,估计佟佳氏这病就别想好了,只会越发重了起来。 于是太皇太后就摇头道:“贵妃如今静养着也挺好的,回头让身边伺候的人多劝慰一番,其他就只能看贵妃自己了。” 佟佳氏想好,那她就能好起来,不振作的话就很难好了。 康熙不知道太皇太后想了那么多,只听皇祖母这么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去承乾宫走了一趟,给佟佳氏表达了康熙对她的关心,也想要从家里找人进宫来陪她,不过被太皇太后拦下了云云。 佟佳氏自然清楚家里都有什么人,太皇太后又考虑了什么才拦下了康熙这个想法,虽说不能起身,还是郑重请苏麻喇姑表达了自己对太皇太后的感谢。 真让几个庶出的妹妹进宫来,不说她们同父异母,也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 就是几个妹妹其中之一借着自己的身份在后宫里到处溜达撞见康熙,踩着自己上位,光是想想,佟佳氏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康熙估计没想太多,只琢磨着有亲人陪着她,也能宽慰一二。 佟佳氏是宁可自己一个人呆着养病,也决不能让这病容叫几个庶出的妹妹见着了! 苏麻喇姑回去一说,太皇太后就点头,这跟她预料得差不多。 说真的,太皇太后并不是在意佟佳氏后来会不会再有人进宫来,就是不愿意看见后宫进的新人一个个跟斗鸡眼一样,倒不如人少一点,像现在这般平静。 苏麻喇姑就笑着道:“奴婢瞧着贵妃娘娘心里有数,很是感激主子。” 太皇太后却摇头道:“我这心疼贵妃,拦了两下,却未必能拦得住。” 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样,佟国维年后才得知佟佳氏病了很久,四阿哥都被抱去重华宫暂时养着,顿时急了。 佟佳氏这身体就不太好,之前大病一场后就越发糟糕,进宫这么多年都没能怀上,以后希望更为渺茫。 好在康熙念旧,把之前还是庶妃的乌雅氏生下的四阿哥转到佟佳氏的名下,也算是膝下有子。 佟国维这才松口气,听闻这会儿佟佳氏病得起不来,四阿哥都给抱去那位定贵妃跟前养了,顿时担心得不行。 他连忙去拜见康熙,提出让佟佳氏的妹妹进宫去照顾一二。 “贵妃娘娘病得如此厉害,我这个当阿玛的心里着急,几个女儿虽说年轻,到底是血脉至亲,也能亲自照顾贵妃娘娘。” 康熙看了佟国维一眼,摇头道:“御医说贵妃这病需要静养,就不必让人去打扰她了。” 他哪能不知道佟国维的心思,不外乎是想着佟佳氏要是撑不住,还有另外一个小佟佳氏能留在宫里。 如果能被康熙一眼看下,提前进宫也不是不可以的。 康熙对此却一点都不感兴趣,直接婉拒了佟国维,让李德全亲自送他出去了。 佟国维还不死心,要给李德全塞荷包想打听一二,后者连忙拒绝道:“国舅爷,这可使不得。” 李德全不敢收,自然也不敢透露什么,佟国维面露失望,到底没为难他,这才离开。 回去后,李德全赶紧把佟国维刚才的举动说了,康熙点点头表示明白。 佟国维想问李德全什么,康熙也能猜得出来,不外乎是想问四阿哥在重华宫的情况,是不是跟顾凝宸变得很是亲近,会不会这个四儿子送过来之后就不会送回去之类的。 其实他也可以让李德全隐晦告诉佟国维,四阿哥既然已经上了佟佳氏的玉碟,只要佟佳氏不犯大错,就没有断绝他们母子关系的理由。 四阿哥以前是佟佳氏的儿子,以后也会是。 但是佟国维这样急吼吼过来问,就让康熙有些不喜,也就难得跟他解释了。 佟佳氏得知康熙把佟国维的请求拦下,刚松口气,就收到了佟国维送进来的信。 康熙不让佟国维送女儿进来,怎么也不能拦着人家阿玛关心女儿的信笺,于是就让人送到承乾宫来了。 佟佳氏拿着信,不用打开都知道自家阿玛想说什么,不外乎是赶紧养好身体,要是能怀上孩子最好,不能就找理由在皇帝面前多提家里的妹妹。 她打发宫女出去后,这才打开信笺,果然跟自己猜测得一样。 哪怕佟佳氏能猜出来,真正看见后不免失望。 在阿玛的眼里,有用的才会关心,没用的话,那就换个有用的女儿在这个位置上,保住佟佳氏家族的地位就行了。 至于这个女儿是谁,佟国维可能根本不在乎。 康熙得知佟佳氏看了佟国维的信笺后病得更重了,不由皱紧眉头,对顾凝宸感慨道:“朕之前就该拦着,别让人送信过去。” 顾凝宸不清楚佟国维这个亲阿玛给女儿佟佳氏写的什么信,居然能把人气病了,也是够离谱的。 这会儿见康熙懊恼的样子,她赶紧安慰道:“皇上也不知道那位佟大人给女儿写的信,还能让贵妃病得更重了,总归不能未卜先知。” 康熙见顾凝宸眼底带着疑惑,就知道她压根想象不到佟佳氏那样的父女关系。 想想拖尔弼偶尔送信进来,顾凝宸每次看完,脸上都带着笑容,欢喜得不行。 他们父女的关系极好,在顾凝宸心里,恐怕其他父女也该如此才是。 康熙看到她手边拆开的信笺就笑着问道:“拖尔弼又写信进宫来了?” 顾凝宸笑着点头,也不避讳,把信笺就拿了过来给康熙看:“阿玛跟着王大人在京郊买了一小片地,种的红薯和土豆都发芽了,长势不错,附近帮着种地的农人见了,纷纷询问。” 想必明年等留种多了,不说远的,京城周边的农人都能种上土豆。 因着京城是最不缺粮的,所以除了皇庄之外,各家重臣分了一点,大部分的红薯都送去贫瘠之地。 明年要是来不及,后年周边的农地应该都能种上红薯,给百姓添上一个菜或者甜品了。 拖尔弼还在信里跟顾凝宸来了个五年计划,每年攒下一笔钱,在附近再买一小片田地,这样几年下来就能连成一大片。 回头学着王谈,建个不大的庄子,底下有地窖的话,再种一点瓜果蔬菜,冬天就能给顾凝宸送来了。 得知女儿喜欢吃蔬菜瓜果,如今没有温室,冬天这个不多,就只有宫里会送一些。 拖尔弼生怕女儿不够吃,打算田地先不买,庄子的地窖先建起来,冬天的时候就能给顾凝宸送新鲜的菜吃了! 顾凝宸看得眼底笑盈盈的,打算回信给拖尔弼,让他也多留点在家里,冬天的时候吃一吃。 毕竟京城冬天干燥得很,不吃点瓜果蔬菜,也不太好消化了。 她的回信写了一半,康熙也看了一眼,就好笑道:“朕还不至于缺了你一点蔬菜瓜果,你在信里写上,可不能叫他冤枉了朕,别叫人以为朕苛待了你。” 顾凝宸看他故作气哼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阿玛这不是找借口给我送东西来着,倒也未必觉得我真的缺这些。”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看了一下拖尔弼后边打算买的田地,就这么一点居然要三五年来买? 他大手一挥道:“这点田地就让朕赏给他好了,别是抠抠索索好几年才买下,谁知道周边的田地会不会给别人捷足先登买下了呢?” 顾凝宸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之前听索绰罗提过一嘴,自从拖尔弼和王谈买下周边一部分田地,许多官夫人也打算买一买。 他们暂时买得还比较远,渐渐就要买得近了,周围都买了,拖尔弼以后有钱也买不了,还不如趁早买下。 这时候田地的价钱还算适中,过三五年就不是如今这价钱了。 不过顾凝宸打算用拖尔弼和索绰罗送到自己这边来的银票买下田地,转头让人先种着,拖尔弼要买的时候就按照原来的价钱卖给他。 这样就不会让拖尔弼吃亏,又把田地留了下来。 听顾凝宸的计划,康熙就笑道:“你们两父女真是,一个琢磨种瓜果蔬菜送进宫里来,一个打算把田地买下偷偷再让拖尔弼买过去。” 两父女都为了对方设想,不是抠抠索索就是偷偷摸摸的,让他感觉既是有趣,又带着几分温情。 顾凝宸就道:“反正阿玛给的那些银票我也没有用处,正好买下田地,就不必皇上来破费了。” 康熙摇头道:“怎么能算破费,你给朕出了多少好主意,让国库如今日益充盈。只那么点田地,朕还感觉吝啬了。” 他让李德全拿了京郊的地图来,用朱笔画了一圈。 这一圈土地都把王谈的庄子和田地包围起来了,范围极大,顾凝宸连忙摇头道:“皇上,这也太大了一点。” 她只点了中间一部分,就是拖尔弼打算买下的一圈土地。 看着不大,却正正好跟王谈的庄子挨着,中间还有一个空地能建庄子,再适合不过了。 毕竟太大了,拖尔弼还得另外派人管着,总不好让王谈的人继续代劳。 只帮忙照看一点就算了,一大片土地,这不是折腾人吗? 康熙一听,这有什么,直接让人去官牙那边买人,从管家到侍从,一串人都是查过,没什么问题就送去给拖尔弼。 拖尔弼被提拔后,原来的宅子住着就小了,不符合规矩。 康熙就选了附近一个致仕大臣的宅子,改成符合拖尔弼品级的官宅,直接赏赐给他。 拖尔弼却因为忙着工坊的事来回跑,搬家后除了晚上回去睡一觉,几乎都没怎么在家。 索绰罗一个人要收拾行李,重新添置已经够忙的了,如今找人的事也是头疼。 要信不过的人,她可一个都不敢放进来。 但是要仔细查,就需要时间,索绰罗原本就打算等拖尔弼闲下来的时候再一块商量。 如今好了,皇上直接把田地连带下人一股脑赏赐下来。 拖尔弼被叫回家接旨的时候都有点懵,他最近没做什么,怎么皇上又赏自己了? 这还是缺什么就赏什么,不用说,肯定是他写给顾凝宸的信笺被康熙看到了。 拖尔弼摸着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写信给女儿,仿佛是跟康熙要什么赏赐一样,怪不好意思的。 康熙给的是口头旨意,是李德全亲自过来,免得话没能说明白。 李德全更是被康熙暗示过,隐晦提起定贵妃打算偷偷买下田地,回头再用低价转卖给拖尔弼。 拖尔弼一听就感动坏了,果然自家女儿最是贴心! 李德全又道:“这送来的下人都是仔细查过的,三代以内都没犯过事,也是一家的下人。主家被贬官,要外放,带不了那么多人,就把下人全卖了。” 官宦之家的下人没那么容易找,尤其是这一大家子都是训练有素的。 可以说康熙这送也送得妥帖,官宦家的下人都是精心培养的,谈吐礼仪都是一等一的好。 要不是这家贬官后手头紧,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下人,长途跋涉又不方便带着年纪大的老仆,才把人一股脑卖了。 不过卖的是官牙,到底能给这些老仆找个好去处,算得上是全了之前的主仆之情。 康熙想着拖尔弼的新家大了,必然缺人手,送来的人就多。 但是如果用着不合适,要么扔去建好的庄子上帮着看田地,要么就直接卖掉来换人,反正人是送来了,怎么处置就是拖尔弼说了算。 李德全这话也是说给这些下人听的,别以为是康熙派人买下来,他们就以为进了府门,往后就妥帖了,松懈下来,不好好办事了。 这一通敲打下来,后边的下人哪里敢说什么,直接对着拖尔弼和索绰罗唯命是从了。 后来拖尔弼写信给顾凝宸,说这些下人是真的好用。 管家姓夏,另外管事娘子是他的妻子夏夫人。 两人一个管外一个管内,管得妥妥帖帖的,基本上都不需要拖尔弼和索绰罗来操心。 而且办事周到妥帖,几乎是他们一个眼神,两人就能会意。 尤其新家布得置陆陆续续的,索绰罗一人指挥着下人有些慌乱,直到如今都没弄好。 管家两夫妻接手后,问过索绰罗的喜好和拖尔弼的习惯,带着下人整理了几天,就已经妥帖多了。 东西就放在主人家习惯的地方,如同回到之前的那个家一样,让人轻松又舒心。 顾凝宸看着也高兴,以后索绰罗对内务也不必多操心,只需要抓着大的,其他小事都有人来办了。 拖尔弼更是能放心,在外边跑的时候,也不必担心索绰罗一个人照应家里会不会太累了。 田地那边也有人照应着,不必再麻烦王谈的管事帮忙看。 康熙这礼物简直送得再妥帖不过了,顾凝宸就琢磨着该送回礼才是。 但是康熙什么都不缺,她想了好几天。 有一天见康熙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时候,额头居然出汗了。 这一天比一天热,因为顾凝宸怕冷不怕热,倒没太大的感觉。 可康熙是个武人,冬天身体就跟火炉一样,夏天自然比其他人还要怕热。 顾凝宸就想到了,不如做个风扇? 如今因为没有电的关系,风扇要启动,用的就只能是手摇或者发条。 手摇就太费人了,而且还得一直换人才行,不然这手都不能要了,效率也不高。 发条的话能减少人力,但是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就要重新上发条,实在麻烦。 顾凝宸第一次启用了自己在英华殿的实验室,还关上门来,在外面挂了个写着“忙碌”二字的小牌子。 她知道自己进来了,康熙在外头就不会轻易打扰,就能专心画出风扇的图纸。 外部组件不难,难的是启动的机关。 最后顾凝宸想到康熙在挖盐器那个圆盘钩子中得到启发,做了个双机关设计。 大的是风扇,旁边小机关就是钩子,会一直勾住风扇后面的转轮来转动。 钩子上下动,不停勾住风扇顺时针转动。 这个上下动的机关比较简单,就是风扇转动的速度不算快,要放得比较近才能得到凉风。 大一点的扇叶,感觉的风会大一些。 小一点的风扇能放在桌上,却能更近。 顾凝宸感觉大小两个风扇各有利弊,想着要做哪个比较好,最后觉得都成年人了,索性两个全做了! 于是她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大半天,吃饭都是让金桂送进来,胡乱对付了两口。 最后把图纸送去给外边的工匠,让他们按照每个零件做成等比例的大小两套送进自己的实验室。 工匠很给力,连夜做好,第二天就送来了。 顾凝宸穿了一身轻便的衣裙,袖子很窄,裙子也不宽,免得碍着自己干活。 没错,她就是打算自己把风扇拼起来。 要在外头让工匠来拼,这礼物不就曝光了吗? 虽然康熙多多少少可能看过图纸,然后估计也隐约猜出是什么,顾凝宸依旧想给他一个惊喜。 画图纸才是最难的,拼零件反而容易。 她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把大小两个风扇拼凑出来了。 金桂和清霞过来帮着打下手,对着一大一小两个奇怪的机器十分茫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顾凝宸对她们笑眯眯道:“回头你们就知道是什么了。” 毕竟这礼物该是康熙第一个看见和亲自上手试用才行,要提前给金桂和清霞示范了反而不美。 她把两个宫女催着出去后,这才动手打开试用,要是不能动,那就尴尬了。 好在稍微有点小问题,调试一番后就可以了。 顾凝宸感觉自己好久没有亲自组装机械,装的时候特别兴奋也不觉得累,装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手脚都软绵绵的没了力气。 她坐下缓了一会儿,用准备好的绸缎罩子把风扇罩住。 看着外边天色都黑下来了,顾凝宸犹豫了一下是今晚直接送,还是等明天再送? 她出去的时候就见康熙站在窗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就笑道:“你这是忙完了?” 顾凝宸见他笑了,却不如以往高兴,顿时有点奇怪,难不成这两天自己忙碌的时候,又有什么棘手的事发生了? 她想了想,未免夜长梦多,索性今晚就送礼物! 于是顾凝宸过去,吩咐外头两个太监把里面的东西抬出来,然后她扭头对康熙说道:“我费劲做了两个小东西,刚刚做好,就盼着皇上能用上了。” 康熙听见后不由一怔,顾凝宸在实验室里捣鼓了两天,原来做的那个东西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说真的,这两天她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面压根不见人影,让之前每天几乎跟顾凝宸形影不离的康熙有点不太痛快。 不过见顾凝宸满脸疲倦的样子,这东西还是她亲手组装,他就不免有些心疼。 “你啊,让工匠帮着组装就好,看这手软绵绵的,是累着了吧?” 康熙捏了捏顾凝宸的胳膊,比平日更要绵软无力,足见这两天忙活把她也累坏了。 被捏了几下,顾凝宸舒服得都要哼哼,好歹忍下了,催着他道:“皇上先看看,我这费心做的好东西!” 一听是好东西,康熙也笑了,这次笑得就跟往常一样,甚至要更高兴一点:“那朕就得仔细看看爱妃的杰作了。” 他伸手拿下绸缎罩子,发现底下是一个木制的机器,下面是三角底座作为稳固,上面则是几个长形的木片。 木片只比纸厚一些,固定在一个转轮上。 光是看着,康熙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用的,在顾凝宸的提示中按下开关,立刻就明白了。 一打开,转轮后边的机关也跟着启动,前面的木片就转动了起来,吹来阵阵凉风。 顾凝宸就在旁边笑着道:“皇上喜欢吗?我叫这个做风扇,不必人在也能扇出风来。等天儿更热一点,就能在风扇跟前放上一盆冰,吹着就更凉快了。” 她当时做得比较急,如今看着这木制风扇放在宽敞的殿内,实在太简陋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补充道:“皇上,这只是试验品,太粗糙了一点,回头我再改良一下,做得更好看一些……” 康熙握着顾凝宸的手,感觉到上面有被木头刮到的红痕,顿时心疼道:“这个很好,朕都舍不得用了。回头让人另外做一个,这个就放进库房里,好好保存起来。” 这话听得她笑了:“皇上,这东西原本就是用的,放进库房就浪费了。” 闻言,康熙也笑了:“哪里就浪费了,这是你费心给朕做的礼物,让人时不时刷上油,就能保存得更久一些。” 他是真舍不得用,顾凝宸也有意改良一下材质,用铜制或者鎏金来做风扇也行。 她还拿出一个小风扇来,解释这个能直接放在桌上,或者拿在手里。 康熙回头去议事的时候,在轿子里面,坐着的时候也能带着,就不会热了。 他没想到顾凝宸如此周到,大的能放在殿内,小的能拿在手里,在路上也不会热了。 虽然小风扇的风就更小了,只能说聊胜于无,也叫康熙心里熨帖得很。 他把玩着手里这个小小的风扇,想到顾凝宸这两天废寝忘食就是为了做这个,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却又有着欢喜。 毕竟自己身为帝王,想要什么都能得到,身边也不缺什么,顾凝宸只怕为了这份礼物费劲了心思,只盼着康熙能用上。 她眼里看的也不是一个帝王和他背后的东西,而关心的只是他这个人,就叫康熙更为动容了。 这哪里送的是礼物,送的是她的一片心啊! 顾凝宸被康熙目光灼灼盯着,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康熙很满意,回头让顾凝宸把图纸交给工匠,另外做几个铜制的风扇摆在乾清宫,再送慈宁宫一些。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是夏天极为怕热的,有了这风扇就能凉快多了。 康熙孝顺的同时,自然不忘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提起这风扇是顾凝宸琢磨后亲自做出来的。 皇太后就夸赞道:“定贵妃真是心灵手巧,人又极为聪慧,这东西看着神奇,不必用人去动,就能自个开始吹凉风了。” 太皇太后也笑着点头道:“是啊,等天儿再热一些,没人用扇子在榻前扇风,就热得睡不着。但是有人在,我又很容易惊醒过来。” 所以每年到夏天的时候,她的睡眠就要更差一些,康熙和顾凝宸送风扇来,真是及时雨了。 康熙也是如此,太皇太后就感觉顾凝宸实在太贴心了。 她就关心道:“定贵妃有心了,皇上却也别叫她累着才是。有些事就交给旁人去做,没必要都亲力亲为了。” 康熙笑着附和道:“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旁人没这样灵巧的心思,做不出风扇来,就只能劳累定贵妃亲自做好后,再让其他人仿着做一些。” 他一副定贵妃太过聪明,其他人实在跟不上能怎么办的炫耀样子,不止太皇太后笑了,连皇太后也忍俊不禁。 康熙凑趣一番,让两人的心情更为不错了。 他还记得上回答应太皇太后的话,让人送了水车过来,在殿前演示了一番。 两个太监在侧边上下压着一根棍子,水流就从管道喷洒出来。 太皇太后看得有趣,得知是康熙和顾凝宸一起设计的水车,连连点头道:“有了这个,救火就容易得多了。” 皇太后也深以为然,尤其看到水流能从低处往高处去,更是惊奇不已,只觉得犹如神迹。 当然康熙解释这是科学,不过皇太后也不太懂,只知道两人十分厉害。 康熙看着水流,忽然起了点童心,让太监调整角度,背对着太阳慢慢压低一些来喷水。 起初众人不明白,等水流所到之处看到了七色彩虹,不由惊叹起来。 太皇太后看得目不转睛,皇太后已经低头念了一声佛,只觉得是康熙这个真龙天子让彩虹出现。 康熙就笑着解释道:“朕发现这水流对着光线,在某个位置就能看到颜色,极为漂亮。” 他看着这彩虹漂亮,等出了慈宁宫,让人把水车送去重华宫,又给顾凝宸表演了一次。 顾凝宸笑了笑,对康熙说道:“皇上,这彩虹真漂亮。” 康熙低头看着她道:“爱妃看着并不意外,早就知道这彩虹是怎么来的了?” 她确实知道,其实这彩虹就是水珠在光线里面不同角度折射出不同的颜色出来。 当然这么不解风情的解释,顾凝宸都不好说出口,只道:“我以前确实偶然见过,这却是皇上特地为我亲自做的彩虹,自然是不一样的。”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只觉得顾凝宸什么都懂,好像也没能给她太多的惊喜,实在有点遗憾。 也罢,他最喜欢的不也是顾凝宸什么都懂,才能跟自己心意相通了? 两人肩并肩站着,一起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彩虹。 顾凝宸心想谁说理工男不浪漫,比起送花送情书写无数的甜言蜜语,康熙只简简单单为她造一条漂亮的彩虹,就很特别,很叫人欢喜了。 因为康熙去慈宁宫帮着顾凝宸表功了,于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赏赐很快就送到重华宫来。 其他宫里的嫔妃看着都麻木了,不知道定贵妃又弄出了什么,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如此高兴,又送赏赐的。 要一次两次,其他人心里可能会嫉妒,觉得这宫里这两位boss太偏心。 如今嫔妃们心里是明白了,定贵妃这脑子跟她们这些凡人不一样,三天两头就能想出特别的东西来。 她们别说嫉妒,就是有点好奇,这次又是什么? 嫔妃想打听,又不太敢打听,要是打听到一点不该知道的就麻烦了。 康熙倒是很快让工匠仿制了几架铜制的风扇放在乾清宫,寝殿里头放了,御书房那边自然也放了。 而且还放了四架风扇,围着书桌四个角落,这样康熙和朝臣商议的时候,四面八方都有风吹来,就十分凉快了。 康熙怕热,其他朝臣其实也是如此。 毕竟官服一层层穿着,又在殿内,窗户不多,不透风,呆一会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颇为狼狈。 如今好了,习习凉风出来,几个老臣的面色都舒缓了许多。 商议过后,索额图就忍不住询问道:“微臣斗胆,皇上这个东西以后会在宫外拍卖吗?” 要是夏天能拥有几架放在寝室里面,那就实在太舒服了,谁不想要呢! 康熙挑眉,觉得索额图的眼光不错,一下就看出这风扇的好处来。 他之前十分舍不得,还跟顾凝宸提起,大臣看到后也想要,自己必定要拒绝的。 这是顾凝宸给他做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啊! 顾凝宸听着哭笑不得,只道:“大臣们年纪大了,苦夏最是难受,想必皇上也心疼这些劳苦功高的臣子。这风扇我送给皇上,是想皇上夏天过着舒服。” “再就是我亲手做的风扇是独一份的,皇上才有。其他这些是工匠做的,只用了我的图纸,又是属于皇上的礼物,要怎么处置,自然是皇上说了算,倒也不必顾忌我。” 其实按照她的意思,除了亲手做的两个一大一小的风扇是属于康熙独一份的礼物,其他工匠仿制出来能量产的风扇就不算礼物里头了。 而且这礼物要量产后拿去拍卖,这卖的价钱自然不少。 这风扇还不难做,哪怕不拍卖,只弄个铺面来卖,夏天之前保管订单能从宫门排到城门去! 康熙被顾凝宸小财迷的样子逗笑了,又是无奈。 他这是多缺钱,叫顾凝宸一直担心着,连送给自己的礼物都想着量产后拿去卖,来换更多的银钱吗? 其实康熙想跟顾凝宸说,国库如今的进项源源不绝,户部尚书每天带着人忙忙碌碌就是为了数钱,简直高兴坏了。 国库虽然还没满,但是后边还不断有一车车的金子送进来,他已经不缺钱用了。 不过顾凝宸依旧觉得钱总是不够多,哪里都需要用,得细细打算起新的进项来,康熙心里就更无奈了。 只是她也体贴,知道康熙肯定舍不得卖风扇,而且又体恤臣子在夏天难熬,索性由自己提出。 如今康熙听索额图一说,只道:“朕已经让人新设工坊做这风扇,过阵子就赏给几位极为怕热的老臣。” 明显他只赏,并不打算卖风扇。 年纪大又在自己底下谋划多年的老臣,功劳苦劳都是有的,康熙赏他们是体恤。 至于那些看着眼馋想要风扇放家里,让夏天舒服一点的,让他们继续馋着好了! 第48章 三更合一 那些西洋人得知这个风扇也想要,暗地里问王谈,拍卖会上会不会出现风扇,王谈知道康熙的心思后就直接告知:不会! 定贵妃送给皇上的礼物,他也就体恤老臣送上几架,其他人都别想,西洋人更是门都没有! 顾凝宸知道后有些无奈,心里也是欢喜的,毕竟康熙如此珍惜她送的礼物。 能抠出几架送给老臣,已经是康熙最大的退让了,再多可不行! 各宫嫔妃得知这么个好东西,也是眼馋。 可惜除了慈宁宫,就没别处有了,只有些遗憾。 不过宫里份位高的,夏天也有冰,倒不至于没了这风扇就要难熬。 至于份位低的,冰是用不起的,以前能熬过来,以后也只能继续熬着了。 为了能尽快往上爬,好让自己的吃住用都舒服一点,低份位的嫔妃去翰林院最是勤快,借书也是最多的。 她们努力识字,想着多读书,肚子里有了墨水,指不定就能跟定贵妃一样了。 哪怕不能一样,学了个皮毛,境遇可能也会不同。 她们一时勤奋,不管有没看到成果,倒是日子过得飞快。 一边看书一边认字,以前感觉一整天实在难熬,如今一会儿就天黑了,变得十分充实。 尤其她们打听到定贵妃看完一偏殿的书册,皇上命翰林院把书册换一批送过去,更是佩服不已。 毕竟定贵妃这学识对她们来说已经比天高了,谁知道定贵妃还继续看书学习,她们如何能偷懒? 重华宫换下来的书,大多是顾凝宸看过后,不觉得需要反复看,也不是特别感兴趣的。 康熙就让翰林院搜罗更多不同的书册送来,她看过又不是很喜欢的就送回去。 送回去的书就收到嫔妃们的热烈欢迎,谁都想借上两本回去,跟定贵妃看一样的书,指不定能有不一样的感受。 惠妃也凑热闹借来两本,发现都不是图画,字还挺多的,顿时十分失望。 荣妃也借了,带着两本书过来,看惠妃的脸色就知道她借了,然而看着无趣,就苦笑道:“我这借了两本,还想着跟你换着看来着。” 惠妃看着荣妃手里的两本,也是字多图少,就不太感兴趣:“也不知道定贵妃感兴趣留下的书,是不是要有趣一些。” 要是可以,她真想去重华宫的偏殿看看,定贵妃平日都看的什么书。 荣妃就笑道:“我正有这个意思,不如咱们姐妹一起去重华宫拜访定贵妃?” 只有两人去感觉还有点不好意思,她们还叫了德妃和温妃。 宜妃如今是出了月子,她因为之前生孩子的时候险些伤着底子,皇太后不放心,让其坐了四十天的月子不说,还留着人用各种药膳调理。 等差不多好了,这阵子宜妃再三请求,才算是回到自己的寝宫翊坤宫。 惠妃还是很佩服宜妃的,毕竟皇太后再三挽留,宜妃要是顺势住下,谁也不会说什么。 而且她还能继续陪在五阿哥身边,要回到翊坤宫,宜妃也就偶尔能去慈宁宫看看小阿哥了。 但是宜妃不但干脆利落搬回去,还主动提出离开,这就叫惠妃很佩服,却也心想宜妃这心着实有些硬。 骨肉分离实在难受,当初大阿哥被送出宫去养,那几年惠妃过得浑浑噩噩的,每天都想念自己的孩子。 想知道他吃住如何,是不是长大了,会说话了,会走路了,还记得她这个额娘吗? 惠妃比宜妃还惨一点,都不能出宫去看看孩子。 好歹宜妃能偶尔去慈宁宫看看,却还是很能下得了狠心。 惠妃正想着,荣妃就问:“要叫上宜妃吗?” 其他人都叫了,就不叫宜妃也不好,惠妃就派人去翊坤宫问了一下。 就客气一下问问,宜妃要婉拒,那就算了。 哪知道宜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惠妃听得一愣,就笑道:“正好,咱们几个晋了妃位之后都没聚在一起去给定贵妃请安了,如今恰好一块儿过去。” 惠妃还让人先去重华宫跟顾凝宸打一声招呼,不然贸然过去也不好,要定贵妃忙着或者不想见人就尴尬了。 尤其之前定贵妃还在英华殿里捣鼓新东西,把自己关起来好几天,她们要过去扑个空也不好。 顾凝宸之前在实验室捣鼓几天,终于做好了,自然就歇下来,回到偏殿开始宅着继续看书的日子。 算数手稿添补的事也做完了,都印刷成册摆在书铺去卖了,她忽然感觉自己闲了下来。 惠妃那边派人来问,顾凝宸正好无所事事,就答应下来,还让小厨房准备点心招呼她们。 几个妃子一起过来,正好把最近的宫务呈上给顾凝宸过目。 顾凝宸接过后没急着看,只放在茶几上,示意宫女送上茶水和点心。 几人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的时候,她才拿起来一目十行地扫,速度非常快。 不过片刻,顾凝宸就已经看完了。 主要宫务有几个方面,一是每月给后宫嫔妃送吃喝用的份例。 吃喝的话,御膳房用掉多少,余下多少,都要记录。 用的就是布匹,不同品级嫔妃的份例不同,每个季度送一回。 另外就是普通宫人,他们吃喝的份例是没有的,却有月银。 月银是每月得发放,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 衣服的话,宫人会有匹配他们品级的统一衣服,不过颜色和式样都是相同的。 只品级高一点的宫人样式稍微不同,布料也会更好一些。 每个季度后宫的消耗也记录在案,比如冬日的时候烧炭,这每个宫殿的煤炭用掉了多少,加起来又多少,比起往年是多了还是少了,都要记录。 因为之前普及了军队的阿拉伯数字来编制,宫里也用上了阿拉伯数字来记录。 这比起写字,对几个识字不多的嫔妃就要友好得多。 记录的时候要简单得多了,不必写那么多笔画。 学起来也不难,毕竟就那么十个数字,反反复复组合而已。 妃子们都是聪慧的,很快就熟悉了。 就连宜妃也是,她坐月子的时候也没闲着,得知顾凝宸换了阿拉伯数字作为后宫账册记录,就连忙学了起来。 反正坐月子的时候也无聊,宜妃作为后宫的卷王,自然不会一直闲着,等出月子还有别的事,倒不如这时候尽快学起来。 每天只学一会儿,也不会太累,还能打发时间,等宜妃出月子的时候,不但熟悉用阿拉伯数字,还让人去翰林院也跟风借书看了看。 皇太后担心她坐月子看书会坏了眼睛,还特地让女官去给她念书。 毕竟皇太后也明白坐月子不能出去吹风,只能关在房间来,才多大的地方,宜妃想走动太远都不行。 宜妃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要没个打发时间的事做,那实在太枯燥无聊了。 于是有女官帮着念书,宜妃一边听一边学,坐月子出来后立刻就跟上其他人的进度。 惠妃感觉宜妃太可怕了,如果她知道后世有卷王这个词,一定明白宜妃就是她们几个当中最卷的一个。 宜妃就连坐月子的时候都不放过学习的机会,惠妃对她实在佩服。 顾凝宸的心算很快,她在后世就是经常看一大片数据的人,每次都要反复实验,然后会有各组的数据,全部记录在电脑上。 看得多了,她对数字都十分敏锐,扫一眼大概就心里有数了。 放下账册,顾凝宸就笑着道:“没什么问题,辛苦几位了。” 惠妃有些错愕,这就看完了? 宜妃脸色如常,笑着说道:“贵妃娘娘信任我等,把宫务分了下来,我们也该好好办差才是。” 她们几个比顾凝宸还怕出错,每次都反复检查,绝不会有什么差错。 而且康熙让定贵妃最后拍板,估计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定贵妃意思意思看一下,也就好了。 德妃却觉得顾凝宸是真的看完了,就是太快了一点,让人有点不可置信,就接话道:“贵妃娘娘的算数是皇上都赞不绝口的,只看区区账册罢了,自然就不费什么事了。” 温妃也附和道:“确实如此,这用的数字倒是好使,也不必笔画太多,写起来快得很。” “说起来,我上回借的书十分有趣,这次也厚脸皮来,想去看看贵妃娘娘的书房,可以吗?” 顾凝宸有些意外德妃的维护,还有温妃这岔开话题,明显是要打圆场,就笑着点头道:“可以,就是书房没怎么整理有些乱,等会见了各位可被笑话我。” 温妃就腼腆一笑道:“是我们冒昧才是,突然提出要去书房,好在贵妃娘娘不介意,等会我小心点,可不能弄乱了娘娘的书房。” 其他人一听,跟着去书房后都不敢乱走,只站在书架前看一看,都不敢随便伸手了。 惠妃看了一眼面前的书架,上面的字她都认识,隐约猜出是跟算数有关。 这么好几排的算数书,光是书名就看得她头晕,赶紧看向隔壁。 荣妃站在隔壁,看着书架上的游记小心翼翼问道:“上回贵妃娘娘在慈宁宫说的故事特别有趣,这些游记也看着有意思吗?” 她们当然不可能直接借书,把书带走,而是记下书单去翰林院那边借书。 毕竟重华宫这偏殿的书房里都是康熙让翰林院送来给顾凝宸看的书,她们带走的话,让定贵妃看什么? 康熙知道后也不会高兴,于是几人只想着努力记下书名,回头让人去翰林院借书就是了。 顾凝宸知道惠妃和荣妃对算数没什么兴趣,也不爱钻研,只喜欢看游记这一类字和图都是一半一半,更轻松有趣一些。 于是她就点了几本书,都是自己看了感觉比较新奇有趣,而且辞藻不华丽,反而有点大白话,看起来也轻松。 顾凝宸一边说,身边的陈女官就用小本子记录下来,回头惠妃和荣妃就不用自己记下,直接拿着书单去翰林院借书就可以了。 温妃倒是开口道:“不知道贵妃娘娘这里,可有不疑先生的书?” 闻言,顾凝宸倒是有点惊奇:“温妃是对算数感兴趣了?” 听了这话,温妃有点不好意思道:“是,之前我在翰林院借了一册来。可惜太难了,我看不太懂,听闻不疑先生的书最是容易看明白,适合刚学算数的人。” 她又遗憾道:“可惜不疑先生的书实在卖得太快了,书铺里刚上,很快就被买完,家里人派仆人等了好几回,只说印刷工坊那边来不及印,还得多等一阵子。” 温妃会问顾凝宸,也是觉得她那么喜欢算数,皇上指不定会派人去外头买下不疑先生的书送过来,就来碰一碰运气,万一呢! 顾凝宸也不好说这个不疑先生就是自己,她这边除了底稿之外,倒是没有多的。 她却想到宫外印刷了这个书,翰林院竟然没有吗? 于是顾凝宸就对温妃道:“回头我问一问,翰林院那边该是收了几本的。” 温妃就摇头道:“翰林院那边确实放了几本,只是我每次派人去问都被借走了。” 书不多,借的人却很多。 毕竟很多官员的算数只能说一般,深奥的看不懂,这个入门的看看最适合不过。 宫外又买不到,于是前脚有人还,后脚立刻有人借走,温妃几次派人去都扑了个空。 温妃听顾凝宸记下此事,想必回头会跟皇上提起,翰林院肯定会多备几本,她很快能借到书了,就笑着跟顾凝宸道谢。 宜妃听温妃这么一说,也对这个不疑先生的书很感兴趣:“回头温妃要是借着书了,等读完了,我也厚脸皮借来读一读。” 温妃笑着应下,几人聊了一会,也就告辞了。 几个妃子出去后,德妃忽然脚步一顿,说道:“我把书单落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取回来。” 惠妃一听,笑着说她迷糊。 其他几人都没多留,纷纷跟德妃道别后就坐上软轿离开了。 顾凝宸见德妃单独回来,不由一愣,只又请她重新坐下,示意其他宫人退了出去:“怎么了,可是有事要问我?” 德妃轻轻点头,看着宫人都在外头,这才小声问道:“我听说四阿哥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真假,心里着急,就来问一问。” 要是别的事,她就不会专门留下来打扰顾凝宸。 就是德妃听说四阿哥不会说话,惊得好几天辗转难眠,最后就趁着这个机会问一问。 顾凝宸知道四阿哥的消息瞒得很紧,却也不可能一直泄露不出去,更别提德妃一直关注四阿哥,想必就捕捉到了。 她就笑着道:“放心,四阿哥已经没事了,如今说得好着呢!” 德妃听后,狠狠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顾凝宸又问道:“你要不要见一见四阿哥,听他说说话?” 德妃迟疑了一会,摇头道:“不了,我就是想知道四阿哥好不好。他既然没事,那就足够了。” 刚才顾凝宸没有否认,而是说“已经没事了”。 说明之前四阿哥确实不会说话,后来在重华宫渐渐好了起来。 德妃知道顾凝宸不会跟她说谎,哪怕没说得太明白,只知道四阿哥好起来了,她就满心感激,给顾凝宸行了个大礼。 顾凝宸赶紧扶着德妃,没叫她真的拜下去:“你这是做什么,当初要不是你出手帮忙,我也不能这么快好起来。如今我也没做什么,只帮着稍微看顾一下四阿哥,大部分都是高嬷嬷照顾得妥帖。” 德妃被扶着也拜不下去,只好起来,微微红了眼圈道:“我知道的,皇上除了太子之外,对其他小阿哥并不是很在意,哪里会注意到四阿哥不会说话,还特意送去尚书房去?” 她之前还奇怪四阿哥年纪那么小,哪怕不会吵闹,送去尚书房也太早了一些。 如今德妃是猜出来了,估计皇上发现四阿哥不会说话,顾凝宸想来是帮着出了主意,四阿哥才会被送去尚书房。 但是四阿哥被送去尚书房,皇上可能就不太在意了。 如今他能说话,必然是顾凝宸细心照顾的缘故。 顾凝宸想否认,看着德妃怎么说都不相信,也就只好算了。 她只好道:“四阿哥如今走得也十分稳当,偶尔还能跑上两步。” 德妃听得连连点头,哪怕只有一两句,但是能得知四阿哥的近况,她就满足了。 就是她敏锐得很,捕捉到顾凝宸这句话,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四阿哥送来的时候已经一岁了,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吗?” 顾凝宸没想到德妃如此敏感,一下子就察觉到问题来了。 她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德妃那边就点头道:“好了,如果贵妃娘娘为难,我就不多问的。” 这话让顾凝宸连忙摇头道:“也不是为难,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生怕德妃多想,她还是把奶娘对四阿哥过度溺爱,一直抱着不让落地,四阿哥就不会走,甚至都不会爬的事说了。 奶娘和照顾的人也不敢出声,叫四阿哥也不会发声说话。 德妃听得微微皱眉,很快就舒展开来:“多谢贵妃娘娘告诉我这些,之后四阿哥得继续劳烦娘娘照顾了。” 她没有刨根问底,顾凝宸说了什么,也就听了什么,很快就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德妃面色如常,手里还拿着书单,顾凝宸一愣,察觉到这书单是德妃刚才从茶几上捡起来的。 德妃看见她的目光,就笑着道:“我刚才出去后,借口说书单落下了,得回头来取。” 顾凝宸惊讶,这借口是借口,书单还真的落下了,简直天衣无缝,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德妃见她诧异的样子就微微一笑道:“我素来如此,不想留下任何不慎之处,倒是娘娘跟以前一样,却也很好。” 说完,德妃行礼后带着书单转身离开了。 她是真的觉得顾凝宸这样很好,能一直保持以前的样子,证明皇上对顾凝宸是真的宠爱,没叫顾凝宸有所改变。 德妃之前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佟佳氏家越发势大,皇上才会忽然把顾凝宸破格晋升为定贵妃,好压一压佟佳氏的气焰,对外也警告佟佳氏家要收敛一点。 如今她看着顾凝宸一如既往的样子,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之前因为德妃熟悉康熙,这位帝王不像先帝那样的痴情种,万事以社稷为先,冷静自持。 如今看来,皇上并非无情,只是这情却内敛得多。 跟先帝不一样,康熙从来都不在社稷和情爱之间做选择。 不需要只选其一,因为他可以和喜欢的女子一起成就更好的江山! 爱美人还是爱江山,这种选择康熙压根不需要做! 顾凝宸站在原地,回想着德妃的话,看来以前的原身和如今的她区别不是很大? 就连熟悉原身的德妃从来没察觉出顾凝宸的不同,所以她算是蒙混过关了吗?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见顾凝宸站在门边发呆,不由好笑道:“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顾凝宸抬头见是他,笑着行礼后就过去相迎:“刚才几个妃子过来了,德妃落下了书单,回头来取,我就跟她多聊了几句。” 这事她不说,康熙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自己主动提起。 康熙来的时候,远远就听李德全说德妃的软轿从重华宫出来了。 离着有些远,德妃没看见康熙,他却是知道的。 顾凝宸接着道:“德妃说我跟以前没什么变化,我就回想以前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变化不大?” 康熙听见后就笑了:“确实有变化,你比以前要活泼一些,话也多一点了。你以前是个闷葫芦,不太爱说话,有时候朕抬头看向你坐的方向,还以为那边没有人。” 她听着眨眨眼道:“那我以前确实沉默了一些,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康熙说的该是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原身因为身份的关系坐在最后边,当时的宜嫔是社牛主角,请安的时候完全是她的主场。 原身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喜欢抢风头,就只能沉默了。 如今顾凝宸真要感谢原身这沉默的性子,因为话不多,反而没什么人发现这身体的芯子换了人。 她又提起那本算数入门的书册,温妃和宜妃想要:“我原本想着翰林院有几本就够了,没料到居然如此多人想要读一读。” 康熙听后就笑道:“确实,今儿拖尔弼还跟朕提起,京城三家印刷工坊已经日夜不停,还是供不应求,许多人都没能买到。不少外地的官员听说后,上的折子里还跟朕提起此事来。” 外地有些官员消息灵通,得知京城出了这么一本算数入门的好书,另外户部侍郎王谈起的头做了一本题册,他们自然都想要! 可惜他们离着京城太远,哪怕托人买也买不到,只能在折子里跟康熙提起了。 想必康熙那么喜欢算数,那本算数入门的书,指不定就是皇上专门让人做的。 不管这位“不疑先生”是谁,王谈肯定认识,说不准皇上也是知道的。 哪怕无法打听和结交到这一位,能买到书读一读,也能隐约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都说人如其字,书也是如此,字里行间都会透露出作者的性情和习惯来。 这些官员无论是对算学有兴趣,还是想顺道借此打探一下这位凭空出现的“不疑先生”,都很有必要买下他的书仔细阅读一番了。 康熙就道:“这三家印刷工坊是京城最大,资历也是最老的,做的书都不错。小一点的工坊朕就不大放心,免得把书做得不好,反倒不美。” “正好江南那边也有不少官员写信来,朕就想着江南文人多,印刷工坊自然不少,有几家的名声颇为不错。” 他还不放心派人去跑一趟,反而让江南那几家工坊派人把自己做的,最为满意的书送过来,当面看过后才确定选哪一家来做顾凝宸的这本算数书,可谓谨慎极了。 江南几家大的印刷工坊哪里能不乐意,简直乐疯了,连夜带着书往京城赶来,恨不得立刻就到。 之前三大工坊在算数书的价钱上定的不高,印刷的数量多,算是薄利多销了。 康熙打算让江南这些工坊也是这样,毕竟价钱高了,就违背顾凝宸的初衷,不能让更多的人买得起。 至于江南这些工坊答不答应,他也无所谓,不答应那就让愿意的来! 如今哪家工坊不想印刷不疑先生的书,更别提还有王谈做的题册。 入门就买不疑先生的书,要提高版本就买算数题册,两方面的人群都能照顾到了。 顾凝宸也鼓励王谈做一本入门版的题册,让入门的人也能用的题册。 另外他还能写上自己学算数的心得,跟其他人分享一二。 毕竟如今学算数的人太少,康熙的那本心得是提高班ps,很少人能跟上,实在是太难了。 索性康熙没去大规模印刷,而是印了几本暂且放着当做收藏。 王谈原本是拒绝的,但是能做两本书流芳百世这种事,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要是百年之后,别人提起他都会想到这本书,看过后都颇为受益,还可能找到更多志同道合喜欢算数的人。 王谈考虑了一段时间,最后就答应下来。 于是他开始过上了白天上值,晚上回家写书的充实日子,把同僚卷死了。 同僚也想跟,可是他们的算数比不过王谈,其他方面也没有优秀到值得写书的地步,只能垂手顿足,后悔当年没有好好钻研算数! 这会儿康熙示意李德全递来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后打开。 顾凝宸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五线谱,不由惊喜道:“是徐大人的曲子终于写出来了吗?” 不意外她会猜中,康熙点头道:“不错,正是徐日升做的曲子。” 过年的时候,他跟徐日升提出要一首独属于自己的协奏曲。 可惜徐日升反复写了几个曲子都不满意,就一直没呈上来。 他跟康熙告罪,说要完成一首特别好的曲子才行。 康熙能怎么办,就只好等了。 这一等就几个月,好在徐日升终于完成了这首曲子。 不然康熙真要以为徐日升是不是找借口拖延,其实是做不出曲子来了。 他刚拿到的时候已经看过,曲子的旋律相当不错。 顾凝宸被康熙示意拿起曲子,她轻轻看着五线谱哼唱。 哼唱完,她有些惊叹道:“这曲子真好听,而且我感觉有古琴的技巧融入其中。” 康熙笑着颔首道:“不错,徐日升很聪明,进宫后就开始学习古琴,知道把古琴曲和西方乐曲融汇起来。” 这样一来,如此中西结合的曲子确实是独一无二,又必然能得康熙喜欢了。 顾凝宸心里感慨,果然能到康熙跟前来的传教士全是人精。 之前康熙用钢琴弹奏的一首古琴曲,估计让徐日升有了启发,于是把两者结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新的曲目。 康熙又道:“朕想着上回几个传教士一起弹奏,总不能经常叫他们进宫来,就琢磨着在宫里组一批人学习西洋乐器。” 顾凝宸诧异,他这是打算在宫里组个西洋乐团吗? 后宫里最多的就是太监了,只有一部分到后宫来伺候,一部分到康熙这边来,大多都是打杂或者没什么正经的差事。 人闲就容易出事,比如之前在御膳房的那几个太监,就是太闲了,才会打算在后院弄个灶,哪知道就走火了,把太和殿都给烧掉了。 康熙琢磨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安置多余的太监,如今看着这五线谱就有了想法。 顾凝宸感觉这样的安排挺好的,太监跟宫女不一样,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出宫过普通人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老死在宫里。 如果没个正经差事,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还不如叫太监们发奋一番,学个手艺之类的。 哪怕以后出宫了,也能混个营生。 不出宫,这会儿学好了西洋乐器,还能在康熙和后宫嫔妃面前表演,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康熙转头就让人吩咐下去,打算在太监当中选有音乐天赋之人来组个西洋乐团。 这下子太监们都沸腾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想要脱颖而出。 他们既不识字,要学起来实在太难了,光是五线谱就得重新学着来看。 如今会西洋乐器的人不多,康熙肯定不会亲自教,就只能找传教士进宫来教。 那么多的太监,传教士才几个人,就只能搭个台子,传教士在上面说,下面乌泱泱一群人。 前面的还能听见,后边的就听不到了,只能拼命往前挤。 这样一来就混乱了,前面的正听着,被后面的挤了,脾气好的最多瞪两眼,脾气不好的就要打起来了。 几个传教士轮流教,每次都焦头烂额,实在受不了就来找康熙哭诉。 康熙能怎么办,就只能把台子放在中间,变成圆形的台子,让太监们围着传教士一圈,那样就相对后边少一点,也勉强能听清楚了。 顾凝宸就想到扩音器,不过扩音器需要电磁能转化声音,这时候的技术压根做不到,只能更原始的办法。 比如用回音的效果,来增加声音大小。 最简单就是在台子的木板凿几个小窟窿,然后底下放上大水缸。 这样声音传到底下,通过水缸的回音作用,就能让声音传得更远一些。 她画了个示意图,跟康熙解释一番。 康熙很感兴趣,立刻就让人改造了台子。 他还让李德全站在台子上说话,看看声音能传多远。 这可难为李德全了,站得比康熙还高,上去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连滚带爬,上去后更不敢站着,就蹲着说话,声音也一样能传开。 康熙示意李德全继续说,他慢慢退后,退到一定范围后确实听不清楚才停下。 他再估算了一下站的位置和台子的距离,扭头对顾凝宸道:“如果台子大一些,底下放的水缸更多,是不是声音能传得更远?” 她连忙点头道:“皇上,该是可以的。” 顾凝宸看了康熙一眼,这人举一反三的反应实在太快了。 后来也是听戏发烧友的乾隆建造了一座听戏楼,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三层的木结构,表演的演员站在第二层表演,他们脚下的木板就有很多小洞,一层的地板也是。 然后一层底下还有地下室,里面就放了很多大水缸。 通过上下空置了一层增加回音,再加上地下室这些水缸增幅了一次,声音就能跟立体环绕一样,对面都能听得极为清楚。 可谓重现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情景! 这就算了,乾隆还在戏楼上增加了机关,让演员能够“飞起来”,跟后世的威亚很相似了。 唯一不同的是,戏楼用的是滑轨,只能走固定的轨道,不过在那个年代已经相当先进了。 戏楼对面的看戏楼一共两层,乾隆带着妃嫔坐在二层,视野非常好,足见他多会享受。 顾凝宸不知不觉在小本子上用铅笔勾画了三层戏楼的大概结构,添补了一下,跟记忆中乾隆的那座戏楼的轮廓已经很相似了。 她正要放下本子,就被康熙接了过去,他看了一眼道:“这是戏楼?倒是不错。” 顾凝宸回想了一下,记得康熙也是很喜欢看戏的。 只是之前一直有战事的关系,后宫太皇太后都带头节俭,他这个皇帝更不可能看戏,所以原身进宫后压根就没看过戏。 如今征战结束,国库又充盈了起来,康熙这点小兴趣也能继续。 再说了,太皇太后也十分喜欢看戏,后宫嫔妃也是如此。 毕竟后宫的娱乐太少,也就过年过节能看几场戏。 于是顾凝宸连对面看戏楼都画上了,没有机关和扩音设计,这看戏楼要简单得多,只摆上舒服宽敞的座位就足够了。 康熙看着起了兴致,接过她的铅笔在上面小改了几笔后说道:“紧赶慢赶的话,年底应该能把这两座楼建起来,回头皇祖母和皇额娘也能在过年的时候看看戏,热闹热闹了。” 第49章 三更合一 康熙是典型没有拖延症的人,想到就做,立刻看着皇宫的舆图选了一块地方作为戏楼之地。 他的指尖在宫里东北角点了点,回头对顾凝宸道:“如今皇额娘还跟皇祖母住在一起,又带着五阿哥,着实有些挤了。之前因为战事的关系,没能另择一宫,朕打算在这里建造一座新的宫殿。” 比起太皇太后,皇太后更爱听戏,康熙就把戏楼的位置放在新宫殿的后边。 这样皇太后想听戏了,过去的话也很方便。 新宫殿的名字康熙也很快想好了,就叫宁寿宫。 新宫殿很大,比起宁寿宫,自然戏楼建造起来要快一些。 康熙要建造宫殿,自然交给工部去办。 他打算让宁寿宫按照坤宁宫的规格制式,工部只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就能直接用坤宁宫的图纸来建造新宫殿了。 另外大戏楼的图纸,顾凝宸已经画出大概来。 就连里面的机关都设置好了,工部几乎不需要怎么修改,只需要细化到具体尺寸就足够,简直太省事了。 工部尚书跟这位定贵妃丝毫没有打交道的机会,但是眼看着户部尚书的脸上这一天比一天多的笑容,心里对户部尚书是羡慕得很。 如今换做自己,工部尚书也不由感慨,这位定贵妃真是个宝贝。 能想到那么多挣钱的法子,源源不绝填补原本空虚的国库,如今她连戏楼都有这么多的想法。 看看这机关,看看这扩音的设计,工部都不需要想到头秃,就能把这个大戏楼完美建造出来了。 毕竟工部每回接下差事,建造各种建筑,最头疼和最花时间的就是对建筑的设计。 设计图还得让康熙过目,满意后才能动工。 光是这个就得反复好几遍修改,甚至可能打回来重头开始做。 如今定贵妃直接拿出图纸来,康熙还十分喜欢,让工部直接就能跳过这差事最难的地方。 后边只要让人量好尺寸,标注在图纸上,找来工匠就可以开始动工,想必年底之前就必然能够建造好。 顾凝宸还想着后宫要动工,用的就是工匠。 这些工匠都是男人,他们进后宫来,让嫔妃们可能就十分不方便。 后来她才知道,宫殿里要动工,也会用帘子把整个要动工的地方围起来。 足足有两人高,既挡住了里面工匠的视线,不能看到外边,也不会让不小心经过的嫔妃或者宫女看见里头的工匠,见着外男而不妥当。 另外工地围起来,周围还有侍卫守着,不让工匠们踏出去一步,避免他们迷路或者在后宫溜达,冲撞到后宫嫔妃们就不好了。 这位置离后宫其他宫殿有些远,建造的时候发出声响也不会吵着其他人。 康熙想得面面俱到,工部也是有经验的。 这些工匠大多是当年建造故宫的工匠后人,他们对建造宫殿十分熟悉,是祖上手把手教导。 顾凝宸对此很感兴趣,还问了问康熙:“那要是宫殿损坏了,也都是请这些工匠进来修补吗?” 康熙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着答道:“如果宫殿只是损毁了很小的一点地方,比如只是掉漆,刮花了,瓦片坏了一部分等等,宫里头有专门修缮的工匠,却都是造办处的太监。” 造办处有专门修缮宫殿的部门,里面都是太监,他们一代代继承修缮的技巧,小问题都有他们来修补。 至于建造宫殿或者宫外的园子,还有大臣的宅子,都是有工部领着工匠去办。 顾凝宸想着造办处的人真是多才多艺,不但有烧玻璃的,烧瓷的,如今还有修缮宫殿的。 简直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了。 不过在建造宫殿之前,康熙还是先帮着传教士把台子改良了一下,让几个传教士终于不用扯着嗓子大喊,感激得眼泪汪汪。 未免冲撞到后宫贵人,传教士给太监授课的地方也在西北门的角落。 几个传教士轮流来上课,每天扯着嗓子喊,哪怕台子改造后,他们依旧感觉这样下去,自己的嗓子就得废了。 于是他们跟康熙提议,直接把太监们筛选一番,把对乐器有天赋的人挑出来,再手把手教导,这样会更快一点。 康熙想了想就允许了,传教士就开始挑人。 顾凝宸还挺好奇这几个传教士要怎么从那么多的太监当中,找到有音乐天赋的人。 康熙就派了一个记性不错,嘴皮子又伶俐的太监过去看了一天,然后到重华宫来给她复述一遍。 顾凝宸一听,就明白传教士用的法子了。 乐感这个确实不好测,他们就用比较传统的方法,哼了一首歌谣。 不算长的歌谣,只唱一遍,太监们再单独过来传教士跟前重复,能记得多少就多少。 能全部记下的,不说乐感,就是记性也不错。 差一点记下的,也算过关。 这样筛选下来,就刷掉了一大部分。 毕竟乐感是一回事,记性也是相当重要,看看这琴谱没记下来,上手的时候也抓瞎。 剩下的人就可以接触乐器了,传教士会看他们的手指。 拉大小提琴的手指要细长一些,弹钢琴的话就要手指有力才行。 这样简单一分,大部分人就固定好属于自己的乐器,可以开始学习起来。 传教士的教学也很粗暴,今天学了,明天就跟着模仿弹奏出来。 哪怕不够完全正确,起码调子能勉强拉出来。 拉不出来,那就罚。 罚的话肯定不能动手指,免得坏了手指就不能奏乐,所以都是打板子,打在腿上。 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被打了,一个个一瘸一拐回去。 十天后有一半走路没那么瘸了,一个月后太监们才能全部好好走路回去。 虽然传教士这教学粗暴,但是不得不说效率却相当高。 康熙感觉传教士教得不错,回头可以教几个小阿哥学一学西方乐器。 顾凝宸想到传教士这粗暴的教学方式,小阿哥的腿能受得住吗? 康熙一听就笑了:“他们如今面对的是太监,自然粗暴许多,要对着小阿哥的话,他们哪里敢动一根指头?” 传教士能混到宫里头来的,一个个谁没有眼色。 他们心知太监的地位不高,才敢这么粗暴来教学,能学会就行,不会就打。 这边太监们不尽快学起来,康熙问起的话,那就是传教士的错了,到头来罚的可能就是他们。 对着小阿哥,传教士恐怕比谁都要有耐心。 不过按照康熙这个虎爸的性子,估计小阿哥们学得太慢的话,他也是要迁怒到传教士身上。 再就是这些新出炉的西方乐团的太监,如果一个月内还学不会,就要被传教士粗暴换人了。 留下的太监数目比乐团需要人数要多一些,一部分当然是作为候补。 不然一个要是病得起不来,就缺了一个人,还怎么表演? 所以人数比乐团还要多一倍,缺一个就能立刻补上,不必担心少了一个人,乐团就表演不了。 除了这些替补之外,另外也还有一部分人,他们学得要差一些,就防着前面两个人都不行了,那还有第三个人能补上。 当然第三部分这些人算是替补中的替补了,很大几率是没有上去的机会,但是万一呢? 传教士也用这替补的人来激励前面的人,如果他们表现不好,后边还有人能替换。 第一人自然最紧张,因为他后边会有两个替补。 第二人也紧张,后边还有一个可能取代自己的人。 第三人就很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取代前面的人。 第一个不敢退步,后边两个努力进步,算得上是良性竞争了。 这样下来,一个月左右的功夫,这乐团还真让传教士给组起来了。 康熙带着顾凝宸去听了一场,乐团配合得还不错,曲子选的是传教士之前到宫里表演时候的第一首曲子,也是康熙颇为喜欢的。 但是康熙听完后,脸色看着就不是特别满意。 传教士在底下忐忑不安,刚才乐团配合得极好,是这个月来表现最好的一次,算得上是超常发挥了。 康熙沉默片刻才道:“朕听着只有几个乐器,实在太单调了一些,不够热闹了。” 传教士上回才凑了四个人,这次乐团凑了八个,他依旧觉得太少了一点。 而且康熙还有一个想法:“除了西洋乐器,朕想着加上咱们这边的乐器,一起配合,声音就更有意思了。” 顾凝宸脑补了加入二胡、唢呐和锣鼓,估计传教士想得差不多,脸色都白了。 开玩笑,加入这些进去跟西洋乐器配合,能配合出什么来啊,完全被压下去了,声音都要听不见了好吗! 传教士眼里满是绝望,还有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顾凝宸有点同情传教士,不过想想以后交响乐团里面也融入了很多不同的乐器,在一起的声音却很和谐。 应该还是能做到,就是过程比较艰难,不过她很看好这几个传教士! 等传教士领着新组的乐团,惨白着脸退下,康熙转头问顾凝宸道:“难道朕的要求太过分,不能实现吗?你看刚才那传教士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了。” 他琢磨着是不是太为难人,要不要自己谱个曲子,融合一番试试。 顾凝宸听出康熙的想法,就笑着说道:“皇上之前劝我的时候说过,要什么事都亲自做只怕要累坏自己的。几个传教士的音乐造诣相当不错,想必能够做到,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传教士不是最喜欢送消息回国了,让他们忙起来,不就没那么多心思打小报告啦! 康熙一看就猜出顾凝宸的意思,点头赞同道:“爱妃说得对,就这么办!” 谱曲子的事,就让传教士们头疼去吧! 两人笑眯眯互相看了一眼,这个只有传教士受伤的世界就达成了! 这边传教士痛不欲生加入本土乐器,重新编写乐曲,他们还不能拒绝。 毕竟康熙把差事交给传教士几个人,就是要重用他们啊! 那边康熙就收到好消息,迫不及待来跟顾凝宸分享了:“盐井那边很顺利,咱们一起设计的那个挖盐机器很好用,不费太多人力。另外你提的用火井来煮盐也省事,卤水那边也配制出来了。” 可以说很快盐井就能出不少盐来,不必担心云贵那边的盐价会暴涨,实在是个极好的消息了! 至于李光地那边,进度也相当喜人。 康熙笑着道:“李光地派人送信来了,盐池已经挖好,反复试过卤水的配比。如今第一批最好的海盐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咱们很快就能看见了。” 李光地是个实在人,也不自夸自擂,直接把再三试过的海盐,觉得最好的送回来给康熙亲眼过目。 是好还是不好,康熙自然有定夺,都不必李光地自己夸自己了。 出发之前,康熙给李光地配备了五千士兵,护送海盐回来的就是一小队的侍卫。 他们快马加鞭赶回来,简单洗漱后就进宫面圣。 海盐装在一个好几层的锦盒里面,还用吸水的布料包着。 一来担心路上热,盐会融化。 二是盐遇到潮湿天气,吸水后也容易融化,所以用吸水的包料包着,又好几层锦盒隔开。 李德全接过侍卫手里的锦盒放在桌上,仔细检查过后才小心打开,里面露出泛黄的粗盐。 康熙看得心情极为不错,又问了侍卫几句,得知这样的海盐,如果天气好的时候,最短五天就能晒好。 如果遇上不好的天气,晴天不多,可能需要七天到十天的功夫才行。 这样也比以往煮盐要快得多了,而且完全不需要烧柴,不必太多人力。 只要涨潮的时候有人拉开闸门,把海水放进去,再有人放卤水,一层层打开不同池子的闸门就可以了。 这样的池子可以建造很多,同时能够一次得到非常多的海盐,产量相当可观。 侍卫们都晒黑了许多,李光地估计也是黝黑黝黑的,康熙挥挥手,让李德全领着这些侍卫下去领赏,然后暂时好好休息。 康熙看着桌上留下的粗盐,微微皱起眉,毕竟粗盐的颜色泛黄,带着泥土的颜色,闻着也有一点味道。 见状,顾凝宸在旁边就道:“皇上,这海盐粗糙了一些,怕是里头有些杂质还没完全除去,要是能提纯,想来就能得到跟御糖一样颜色的盐了。” 过滤粗盐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先加热,让粗盐变成盐水,再用纱布来过滤。 过滤的是不溶于水的杂质,得到比较干净的盐水,再用蒸发的方式提纯。 得到的盐水就是彻底去除杂质的了,再晒干后变成盐巴,就是白花花的,跟雪花一样漂亮。 英华殿的实验室里就可以试着做,康熙带着顾凝宸,拿上了这些粗盐,亲自做了这个过滤的实验。 顾凝宸就看着他小心翼翼把烧杯放在底下,隔着纱布来过滤。 一层纱布过滤后还不够,需要第二层,彻底把不可溶解的泥沙都附着去才行。 之后用酒精灯来烧盐水,蒸发水分后慢慢变成盐的颗粒。 比起后世的精盐,这个过滤并不算特别完整,里面还可能有一点残留。 不过对如今来说,这个程度已经相当足够,尤其盐的颜色已经很接近雪白。 放在玻璃杯子里面,跟御糖摆在一起,不尝一下闻一下都很难分辨出来。 康熙看着这才满意了,又让拖尔弼在工坊里多建造一个专门提纯海盐的。 他不打算让李光地在福建那边就地提纯,海盐直接送过来后再提纯成白盐。 毕竟福建太远,保密功夫不如京城来得好。 再就是经过提纯后的盐价格更贵,一般百姓根本吃不起,主要消费人群都集中在京城,另外就是江南了。 康熙也打算送一部分去拍卖会,这样的盐又能拍卖出新的高价来。 想必西洋人见了,肯定舍得砸钱买下。 他就笑着问道:“朕要是把御糖和这白盐放在一起卖,也不知道西洋人会不会都买了。” 顾凝宸一听,这就是捆绑销售啊! 糖和盐可谓是后世厨房必不可少的调料品,只要外面包装足够漂亮,西洋人不抢疯了才怪! 而且康熙把新盐放在拍卖会,不管是西洋人的那个还是本土的拍卖会,也算是个免费的宣传了。 也不算免费宣传,是别人砸钱给新盐送名声,康熙一文钱不用出,还倒赚了不少。 有人送钱的免费宣传,简直不要太划算! 康熙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让工匠烧了一些漂亮的玻璃瓶,瓶身几乎是透明的,只有一点花纹来衬托。 毕竟主角是里面的东西,外面要是太花哨,把漂亮的盐和糖给挡住了,那就不美了。 外面用的锦盒,还特意做了一小块的玻璃镶嵌在两边,做成一个可视窗口。 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两个透明的小瓶子,以及瓶子里面雪花一样的糖和盐。 顾凝宸看见成品,心里实在佩服。 这锦盒用的是上等的木材,还镶嵌了一小块巴掌不到的玻璃,光是这盒子就价值连城。 通过玻璃能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人只要拎着这个盒子走在路上,谁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盐和糖,哪个能不羡慕呢? 光是拎着走,那人就足够瞩目,面子是赚得足足的。 如果作为礼物送去别人家,主家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自然更为惊讶和欢喜。 不管自己人还是送人,这面子是妥妥的有! 顾凝宸心叹康熙这奸商的能耐又进化了,抢钱更厉害了。 不出她所料,这一对瓶子连带锦盒一上拍卖会,拍卖的价格节节攀升,所有人都抢疯了! 他们之前见到御糖的时候,这白雪一样的颜色已经足够惊艳了。 如今竟然还有跟御糖一样雪白的新盐,他们能不更疯了吗? 加上这锦盒上面竟然镶嵌了透明玻璃,能够一眼看见里面的两个小瓶子的糖和盐,这作为尊贵的礼物实在太妥当了。 哪怕不送人,放在家里也是极为体面的! 几个西洋贵族差点打起来,他们都想拍下来送回去给国王,必定能让国王惊艳,一高兴指不定能给他们一个爵位,自然抢得更厉害,疯狂砸钱,身家都快全砸进去了。 康熙让人准备的不多,每个地方的拍卖会只有一套。 四个城市的拍卖会,加起来也就只有四套。 拍完之后,就不打算补了,要上的话也不会是这样的礼盒装,而是简单一点,价钱也能少一点。 这话在拍卖会之前,负责人就隐晦提醒了,于是才会抢得这么厉害,错过就没有了啊! 顾凝宸也不知道康熙的脑瓜子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居然连饥饿营销都学会了。 说一个城市只有一套,后边没有礼盒,价钱要低一些,自然让这些人跟疯了一样抢这个限量礼盒装了。 她忍不住问道:“皇上,要下回上这个没有带礼盒的,真的会降低价钱来拍卖吗?” 康熙听着就笑着点头道:“不错,拍卖的起拍价会降低一些,不如这个带盒子的来得高。” 顾凝宸听着就立刻明白他的用意,起拍价是降低了,但是最后成交价必然不会低到哪里去。 那些抢不到礼盒的人当然遗憾,但是能抢到里面的两个瓶子装着的盐和糖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带回去后反复试一试,说不定也能发现这些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真能发现这个,以后多少都能有,如今砸多少都不亏! 哪怕以后没能知道这个雪白的糖和盐究竟怎么做的,自己另外准备一个漂亮的锦盒送人,虽然没有镶嵌透明玻璃那么奢侈,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许多人就想打听这新盐究竟怎么做出来,自然察觉到是从京郊的工坊运送出来。 所以新工坊做好后,拖尔弼比之前更紧张,跟康熙请示多要了守卫来巡查。 工坊内也分了几个部分,煮粗盐的是一部分人,过滤的是另外一部分人,蒸发出新盐的又是一批人。 这几部分人互不相识,住的地方也不在一起,这就最大限度保证他们之间没有交流,无法拼凑在一起组成完全的工序。 拖尔弼十分小心,能进新工坊的人是再三查探过,没有问题才能进来,免得把新盐的制作流程泄露出去,坏了康熙的赚钱的大事。 听说拖尔弼如此谨慎小心,康熙还跟顾凝宸笑着说道:“守卫日夜巡逻不说,拖尔弼去工坊的次数更多了。” 他这样来回跑也相当累,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正是拖尔弼这般认真谨慎的态度,康熙才放心把此事交给他去办。 顾凝宸听到后就有点心疼了,给拖尔弼回信的时候就提到这个,让他多注意身体,还附送了不少温补的药材和药膳方子。 药膳方子是她跟太医院要的,御医那边给的就是四平八稳的方子,谁都能吃,就是效果不会特别厉害,需要长期吃才行。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药膳,不需要一下子就有效果,能细水流长温补身体就足够了。 索绰罗也十分担心,拿到药膳后就让厨房每天给拖尔弼做药膳。 于是拖尔弼虽然总是来回跑,看着累,脸色却还不错。 人瘦了,却也结实了,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的。 王夫人就跟索绰罗请教,毕竟王谈这白天上班晚上写书,熬得人也瘦了,脸色又不大好,就来问问索绰罗是怎么给拖尔弼补身。 索绰罗写信问过顾凝宸后,就把御医给的药膳方子让人誊抄一份送给王夫人。 王夫人回去后用方子给王谈做药膳补身,脸色确实好一些了。 不过最紧要还是让王谈多休息,他这书写得人都要憔悴了。 王谈还是亲自写书后,才发现这事有多难。 听说康熙在处理朝政之外还写书,定贵妃则是每天陪着康熙想各种主意,又一起做实验,中途抽出时间来添补手稿。 哪怕只是添补,也不比写书简单,因为要看完所有手稿后才开始添补里面缺的,或者不够详细的地方,就要反复斟酌修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康熙的心得后来还是定贵妃整理,听闻已经整理得差不多。 要不是最近很多事耽误了,想必早就整理好了。 想来这段时间,两人设计出榨糖器,做了会动会叫的钟表,另外挖掘盐井的机器,甚至出了大戏楼的图纸…… 王谈知道一部分,就已经相当震撼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写了一小半的书,顿时感觉差得也太多了。 皇上才能早就人尽皆知,不是常人能比,怎么定贵妃也如此厉害? 定贵妃还用几个月的时候就把一箱子的手稿整理好了,王谈觉得自己今年没把这书写出来,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夜里熄灯的时间就更晚了,他简直是拼了! 拖尔弼得知好友在写书,也是极为支持的。 但是王谈这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拖尔弼就忍不住担忧道:“我知道你着急,却也太着急了一点。你家夫人还跟我夫人要了药膳方子,可是吃了?” 知道王谈吃了,拖尔弼就更担心了。 毕竟他吃过后身子骨感觉好多了,怎么王谈这脸色是越吃越糟糕? “走,我去请御医给你把脉看看。” 别是药膳不对症,又或者王谈的身子骨出了别的问题。 拖尔弼急吼吼要派人请御医,王谈赶紧拦下道:“没什么事,我就是夜里睡得少了一点。” 这一问,才得知王谈晚上才睡不到两个时辰。 哪怕再年轻,一直熬着不够睡,血肉之躯都要熬不住的。 拖尔弼看王谈不好意思说,以为是在上值的地方,人多嘴杂。 于是等下值之后,他带着王谈去了平日的茶馆,要了一个包厢,叫了一壶茶水后就关上门来:“这里没别人在,你就能说了吧?” 王谈无法,才把自己想早点写完书的事说了。 拖尔弼一听,愣了一会就好笑起来:“你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你这跟皇上比,又是跟娘娘比,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他笑眯眯道:“不是我自夸,娘娘的算数造诣远在我之上,你也是知道的。而且比较来比较去,你不累吗?” “再说了,你写书是为了能把自己的心得写下,给看过书的人有所帮助。写的快了,要是没写全,你必然要遗憾的。” 所以慢慢写,一点点补全了,以后不留遗憾,这不也挺好的,何必要赶着快呢? 拖尔弼这话让王谈轻轻叹息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险些钻了牛角尖。” “不过你这说不是自夸,就差没把骄傲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王谈笑笑,却也明白,要自己有个跟定贵妃一样聪慧厉害的女儿,他能比拖尔弼还要骄傲! 他释然之后,果然就不再熬得很晚,每天写一段后修改一番就睡下,面色果真渐渐好了起来。 拖尔弼见状这才放心了,又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每天在王谈面前唠叨自家女儿有多厉害,好友才会钻牛角尖了? 毕竟在他嘴里,顾凝宸简直无所不能,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看看这工坊一个接一个出,全是顾凝宸和皇上之间商量出来的主意。 拖尔弼每天忙忙碌碌,却快活得跟个小蜜蜂一样。 想想这都是女儿想出来的,他就更骄傲了。 拖尔弼骄傲的时候,当然要找好友分享。 一来二去,王谈这是被自家女儿震撼到了,开始怀疑人生了吗? 拖尔弼想来想去,忍不住跟索绰罗偷偷提了。 索绰罗无奈道:“知道老爷这是真心实意夸赞娘娘,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炫耀,老爷以后还是少在王大人面前提娘娘吧?” 不然王谈要觉得自己苦读多年,如今都快成户部一把手了,还比不过在后宫又年纪轻轻的定贵妃,会不会郁闷死了? 对王谈这个好友,拖尔弼还是很重视的,之后就注意了一些,没在王谈面前再拼命夸顾凝宸了。 王谈刚开始还真有点不习惯,后来得知拖尔弼的顾虑,就忍不住好笑道:“我还不至于如此,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感慨要定贵妃是男儿身,早就成了肱骨大臣,指不定都能直接进户部成为自己的上峰。 毕竟定贵妃虽然年轻,但是脑瓜子里挣钱的办法一个接一个,还一个比一个挣钱。 只要皇上愿意破格录取,哪怕再年轻,王谈都能把人供在户部了! 他这边感慨,那边拖尔弼就不乐意了:“娘娘哪怕是女儿身,难道做的事还比男儿少了?” 而且他的孩子,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如此优秀都值得自己骄傲! 王谈连连拱手道歉:“是我想岔了,还请原谅一二。” 拖尔弼大手一挥,见好友如此麻溜道歉,于是也爽快原谅了他。 两人相视一笑,王谈又道:“听闻江南几个最大的印刷工坊都派人来,想要印刷不疑先生的算数书。” 这事拖尔弼自然知道,想不知道都不行,他摇头叹道:“京城三家印刷工坊听说之后就来找我,生怕是不是算数书做得不够好,这是要换人来印刷了。” 虽说这算数书每册赚的利润不多,可以说很薄,但是买的人多啊! 积少成多,这利润甚至超过了其他书! 三大印刷工坊一知道江南那边来人了,自然紧张得很,生怕这个好书要被人抢了! 江南那边自古出文人居多,印刷工坊比京城做得更为精致,他们能不紧张吗? 这事是拖尔弼承办的,他们不敢找王谈,只要跑来他这边试探口风了。 王谈摇头道:“让他们紧张点,抓紧时间多印刷一些书才是。不少同僚还来问我,想着我出的算数题集,是不是认识不疑先生,又或者认识印刷工坊的人,能多印刷一些,他们压根就买不到。” 买的人是越来越多,就京城都不够,更别提是周边,压根都供不上。 三大印刷工坊已经扩大了印刷,匠人和学徒都用上了,依旧不够。 王谈想着,这也是皇上察觉得到,才会让江南的印刷工坊加入进来。 江南几个工坊是坊主亲自来的,他们当然不可能进宫面圣,只把准备好的,自家做得最好的书册呈上。 太监带着书送进宫里来,给康熙过目。 康熙拉着顾凝宸一起看:“你瞧瞧喜欢哪家,咱们就选哪个来印书。” 她看着几本书,每本都做得极为精美,于是笑道:“皇上,我瞧着都不错。就是算数书当初说好,价钱要低一些,这些工坊做的太好,价钱很难低下去。” 虽说顾凝宸希望更多人能买到书,价钱能打到最低,但是就这书册的精美程度,成本压不下去,价钱就不可能低。 要真是压低了,总不能让工坊一边印刷一边亏钱,那也让她过意不去。 康熙一看就知道顾凝宸心善,还替几个印刷工坊担心,怕他们亏钱,不由笑道:“放心吧,他们特地上京来求这个差事,就不是冲着挣钱来的,看着亏了,其实一点都没亏。” 他给顾凝宸亲自算了算:“爱妃可能不知道宫外这算数书卖得有多好,不少大臣买不到,还跑去翰林院那边,让他们多进一些,好能借阅。如果能买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以说京城几家印刷工坊确实印这个书赚得不多,但是这书卖得太快,供不应求,去书铺的人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几家以前滞销的那些书还放在仓库里面,书铺看他们送来的算数书卖得这样好,其他书自然也求了。 于是仓库里直销的书也跟着卖出去了,仓库空出来,几家之前的钱又回流到手里,反而是挣了。 再就是每本书挣的不多,加起来就多了,几家都扩大了印刷,添了不少印版和人手依旧不够用,足见卖得比想象中还要多。 江南几家印刷工坊看得眼红,这不才千里迢迢上京来分一杯羹吗? 别看他们做书精美,没卖出去的书也是很多。 要是能把仓库里那些书被算数书带动着全卖掉,等于压了几年的书一次性回本了,能不乐意吗? 顾凝宸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吗? 这就跟后世书店有了一本畅销书,因为卖太快了,有人特地过来买,没买到就会看看其他,不想空着手回去。 这一来二去的,书店其他书卖起来就快多了。 加上畅销书也是源源不绝上,这来买书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带动书铺的生意好起来。 这些印刷工坊大多都有合作多年的书铺,他们的合作方式大多是印刷工坊寄卖。 卖掉一本书,书铺就能有一部分的提成。 书卖得越快越多,书铺的提成就会跟雪滚球一样,自然巴不得多卖一些! 第50章 三更合一 见顾凝宸明白了,康熙就笑道:“这会儿你就不担心江南几家印刷工坊会亏钱了吧?他们跟京城这几家还不一样,不少工坊还有自己的书铺。” 这印刷工坊出的书直接送去自己名下的书铺去卖,钱都不必跟别人分,钱都是实打实进自己的口袋,就更不可能亏了。 顾凝宸轻轻点头,看着这些书册都有点选择障碍了。 毕竟每本都差不多,还一样的精美,真是让人完全选不出来。 康熙扫了一眼,就直接拍板道:“既然选不出,那就派人跟他们说一声,所有人都能定下,就看能不能接受低价卖书。如果不能,那就算了,朕也不会怪罪。” 因为顾凝宸是不疑先生的事,宫外是不知道的。 这次康熙牵头让江南印刷工坊参与进来,就是他喜欢算数,不想看一本不错的算数入门书因为印刷不利被埋没。 加上不少外地大臣写折子隐晦提起这本书,很想和孩子一起拜读的样子,康熙才会亲自过问此事。 外地的官员们只觉得康熙是体恤他们,看过折子后居然真的帮忙问起此事,自然感激不已。 江南几家印刷工坊的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感慨皇上是真的喜欢算数,这点小事都亲自过问了。 至于康熙派人问了书不能高价卖,让更多人买到的事,所有印刷工坊都答应下来,还一起商量了一个价格。 这个价格不至于低到不值钱的地步,却也不算高。 穷书生攒一攒,还是能够得上,也不至于让印刷工坊真的倒贴钱去印,起码成本能持平。 他们把这个价钱呈上去,康熙看过后微微颔首道:“这价钱确实公道,太低了反倒叫人看轻了。” 真的一文钱能买一册书,谁敢买,不怕这书有什么问题,才会那么便宜吗? 光是纸钱都不够了,反倒不能显出这本书的价值来。 顾凝宸是想更多人能读这本书,康熙却琢磨着绝不能叫人觉得这书不值钱。 于是价钱定下了,跟江南几家大的印刷工坊合作的事也确定好。 这些人都等不及回去,直接派人写信快马加鞭让工坊先做起来。 活字先做好,版面准备妥当,很快就能开始印刷。 康熙对江南几家印刷工坊的举动十分满意,这事自然越快越好,要拖拖拉拉的,他就得换人来做了。 顾凝宸倒是好奇,康熙每次选的都是最大的印刷工坊,小工坊都没有考虑进来,是担心他们的质量不好吗? 康熙听到她的疑惑,就点头说道:“不错,小作坊到底工匠少,人手不多,也做不出多少书来。量少了,这书定价不高,他们就要真的吃亏了。” 大的印刷工坊,因为财力雄厚,家大业大,哪怕有库存压着,依旧还能运转。 小工坊就不行了,只要书压着卖不出去,很快就要做不下去。 而且量大能薄利多销,量少那就只能亏本,一直亏也是要做不下去的。 顾凝宸点点头,发现康熙对这些商业上的小经营尤为熟悉,也清楚小工坊更容易资金链断裂,很难经营下去。 她双眼亮晶晶看过来,康熙微微一笑。 他自然没跟顾凝宸提起,她要印书,自己也得事先了解一番才行。 不然要印刷工坊把书做得不够好,毁了这本好书,那也毁了顾凝宸的心血。 拖尔弼和王谈把关过,再有康熙亲自把关,顾凝宸这本书自然万无一失。 顾凝宸后来从拖尔弼那边才得知此事,也没料到康熙如此上心。 不过对她的事,康熙就很少不上心了。 江南几家印刷工坊加入进来,算数书的印刷量就上去了。 在江南一带卖得飞快,只是几家工坊更大,又早有准备,扩大了工坊还招来更多人手,印量节节攀升,甚至还能稍微送一部分去京城来卖。 这让京城三家印刷工坊很不是滋味,也卯着劲拼命印刷,怎么都不能被比下去。 他们你追我赶,印刷量更大了,买到的人就更多。 甚至还有托友人帮买然后寄过去的,不过书哪怕印得多,买的人更多,很多都买不到。 拖尔弼之前跟天南地北的友人借书,一看印刷量上来了,也就赶紧买下不少,给那些曾经给他借书的人寄过去。 他也不好落下一人,还特地做了个单子,按照单子来寄。 这一算,拖尔弼才发现不得了,他曾经借过书的友人何其多,几页纸的名单都写不下。 他顿时又觉得这些友人极好,那么多人都愿意把自己珍贵的书借给自己。 如今拖尔弼自认女儿添补的算数书十分出色,自然要跟友人们分享。 连带题册他也一并买了,每人送上一套。 拖尔弼手头没以前那么紧了,还直接跟印刷工坊买书,买的又多,工坊就给打两个折,算下来要便宜一点,然后一批批送出去。 不少友人托人买书没买到,没料到竟然收到拖尔弼寄过来的书,顿时感慨这书痴果真值得结交。 之前借过书的友人,不少得知拖尔弼的女儿得了圣心,自己也平步青云,如今都做到正二品的内务府管事大臣,未必还跟以前一样。 哪想到拖尔弼不但跟以往一样,这得到什么好书,立刻就给曾经借过书给他的人分享了。 他们稍微一打听,从品级高的大臣,到品级低的芝麻小官,只要借过书,拖尔弼都一视同仁。 每人都是一套两本,一本是不疑先生的算数入门,一本是王谈的题册。 他们自个看也行,给家中启蒙的孩子看亦可以。 不少人直接写信来感谢拖尔弼,他摸着胡子十分高兴。 王夫人听说后,对王谈说道:“拖尔弼大人真是个念旧重情的,那么多书,一套价钱不多,加起来就不算小了。” 这还没加上寄送的费用,虽然用了驿站,稍微比派人特地送去要便宜一点,但是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王谈笑笑,他没跟自家夫人提起,拖尔弼这费心送书,一来当然是感激友人当初愿意把自家的孤本借给他誊抄。 二来嘛,他这必然也是在炫耀自家女儿的书! 哪怕未必有人知道,但是不妨碍拖尔弼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定贵妃写的书了! 康熙听说这事也跟顾凝宸提起,好笑道:“难得拖尔弼这次大方,朕稍微算了算,他这至少送出去小几百本书了。” 她听得咂舌:“皇上,阿玛送出去那么多的书了吗?” 拖尔弼这是把印刷工坊半个月印的书全买走了吧,钱袋还好吗? 顾凝宸琢磨着要不要让人送点银票回家,免得拖尔弼一大方,回头一看发现钱袋空了,那就欲哭无泪了。 不过当初给拖尔弼借书的大多是同僚,也有偶尔碰过面的官员。 小几百本送出去,拖尔弼不得结交了几百个官员,被御史知道后不会跑来弹劾他结党营私吧? 顾凝宸有点忧心忡忡,犹豫一会,凑到康熙耳边小声问了。 听了这话,康熙搂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爱妃放心,朕没有多想。” 王谈都能看出来,康熙哪能看不出,拖尔弼到处送书,不就是炫耀这书是顾凝宸写的吗? 哪怕只是添补一番,却也把这本书的脉络整理得非常清晰好读。 而且添补的字数比手稿还要多,说是她写的书也没错。 估计拖尔弼当初没想那么多,觉得别人曾经借书给他,这次就回赠一下,哪知道把借书之人列出来会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送。 总不能送这个不送那个,彼此要认识的话,那就尴尬了。 然后他就越送越多,根本停不下来。 康熙昨夜听暗卫禀报,拖尔弼最近把石竹斋刚印的书全买走了。 石岚起初只觉得他要买,买的估计不会太多,二话不说就答应,让工匠印好后就给拖尔弼送。 后来石岚发现拖尔弼这买的越来越多,直接把半个月内工坊印出来的书都买空,这才不得已阻拦,苦笑着让他去别家买。 不然熟悉的书铺都卖没了,正等着新印出来的上货,哪知道空了,这两天正跟石岚哭诉呢! 拖尔弼能怎么办,只好跑去另外两家买,把人家半个月的又买空了,于是哭的就变成这两家合作的书铺。 康熙实在好奇拖尔弼究竟借过多少人的书,就让暗卫偷偷去他家看看名单。 然后发现拖尔弼每次借书誊抄后,都会在书页写上借书人的名字,免得忘记了别人的慷慨。 于是拖尔弼这次赠书,就在藏书阁一本本翻书,把别人的名字记下。 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完成了一小半,他写的名单就越来越长,赠书的人就越来越多。 康熙对拖尔弼的藏书阁究竟有多少书都感兴趣了,琢磨着下回要不要跟他提一提,让人把藏书阁的书都借回来重新誊抄一遍,放进翰林院的藏书阁? 拖尔弼不知道康熙开始惦记自己的藏书,手里的名单越来越长,他都开始惶恐了,忍不住找好友王谈聊聊。 这可怎么办,皇上不会怀疑自己结党营私吧,原来他借过那么多人的书吗? 王谈听得又是羡慕又是好笑,拖尔弼这人缘真不错,这些年居然借过那么多人的书了吗? 偏偏那么多人都借了,实在不可思议。 可能拖尔弼这人书痴的名声太响亮,人又实诚得很,才叫人心甘情愿借出心爱的孤本了。 王谈想想自己对友人十分挑剔,所以熟悉的人不多,跟人更是很难深交。 但是他跟拖尔弼打交道没几回,居然渐渐走得这么近,还成为关系极为不错的好友。 王谈回想了一下,也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他就跟拖尔弼建议道:“你写折子跟皇上说一声,让皇上心里有数。你说明白究竟为何赠书,都是赠与什么人,送的是什么,说清楚就好。” 其实要真是结党营私,谁会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顾凝宸的顾虑压根就没有出现,御史看到后一个个安静如鸡。 加上拖尔弼回头真的写折子,在里面详细说明了赠书的缘由,连名单都送上来了。 看得康熙忍不住感慨,拖尔弼还真是个实诚人,就是老实过头了。 但是哪个皇帝不喜欢这样的实诚人,起码都不必担心他私底下胡来,反而做事坦坦荡荡。 拖尔弼过了明路,这才放心继续赠书。 就是进度越发慢了,因为三家印刷工坊都哭着求他买少点,让书铺那边能上点货,不至于还没上就被他买空了。 书铺掌柜都来哭了几回,拖尔弼只能悠着点儿慢慢送,还先给没送的友人写信解释了一番。 还没收到赠书的友人一看拖尔弼来信,一个个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毕竟其他人陆续收到,这些人也给拖尔弼借过书,没收到总归心里有点难过。 拖尔弼还特地写信来解释一番,让他们又是高兴,又是哭笑不得。 毕竟拖尔弼把京城三家印刷工坊都买空了,逼得人家工坊和书铺的管事一起来哭,也是够够的了。 不说各地官员和读书人买书,传教士们也买了。 传教士让仆人跑了好几趟,最近才买上。 几人一看,不约而同聚在一起,讨论起这本书来。 白晋的算数最好,他看过后对其他人说道:“这书只算是入门,但是写得极为详尽。如果不是宫里那位政事繁忙,我都要怀疑这位不疑先生正是那位。” 徐日升从宫里出来,听见后摇头道:“怎么可能,那位皇上十分勤政。早上这天还没亮就去上朝,下朝后去御书房议事,然后才去后宫。” 最近拍卖会上出现那么多新鲜玩意儿,全是那位皇帝想出来的,他又不是有好几个脑袋,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写书! 白晋想了想也觉得是,而且这书要浅显很多,显然不会是康熙写出来的,他不由感慨道:“我来之前只觉得这边没什么人会算数,实在可惜。如今看来,不久之后就会有许多人会了。” 其他几个传教士却不怎么赞同:“算数此道又不是看看就会了,如今这书刚上,很多人就是因为宫里那位皇帝喜欢算数,才会一窝蜂去买。” 但是买了未必会读,读了未必就会,也可能买回去就当个门面,放在书架上十分好看而已。 这个传教士曾经过几个城镇,还被一两个喜欢西洋东西的乡绅请到家中做客,就见过这些乡绅大字不识,书架却摆得满满当当。 那些书一本比一本新,一看就知道从来没翻过,就是当门面用的,于是他这时候才有此一说。 白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反驳,心里却不怎么赞同。 传教士大多都是贵族出身,不管表面如何,心里还是十分傲慢。 尤其他们刚从西洋过来,只经过那么几个地方,见过几个人,就认定这边的算数发展不如西洋,以后也不会如何,就实在太狭隘了一点。 不过这位传教士刚到京城来,没见过宫里那位皇帝几次,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白晋还记得当初进宫是因为康熙召见,想要他们这些传教士说说算数。 当初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跟这边的皇帝打好交道,当然没人不乐意。 但是白晋说完后,还以为这位皇帝会有很多疑惑,甚至许多听不懂的地方,需要他们慢慢解释。 再花费个一年半载,跟他们学习的进度差不多,这位皇帝都算是快了。 然而这位皇帝听了一遍,很快低头写了一遍,然后问他们几个有没缺漏的地方。 白晋接过后看完,当时的震撼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他在写信回去给法兰西国王的时候,就提到这位皇帝不但记忆超群,而且对算数有着不一般的天赋,甚至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 国王的回信也是让白晋不要得罪这位皇帝,而且耐心跟对方好好打交道。 白晋看了下周围,徐日升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人有默契,明白这个新来的传教士从此之后就不能带进宫里去,免得连累他们,坏了在康熙心里的印象。 其他几个传教士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唯独这个新来的被蒙在鼓里,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自己被孤立,想要控诉,就被同国的传教士捂着嘴直接打晕拖上西洋海商的船。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回家去了。 这点小插曲,康熙从暗卫那边知晓,并没往心里去。 西洋人都是从不同国家来的,各人的立场有所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暂时都不敢得罪他。 没有眼色,不会来事,还可能惹麻烦的传教士,都不必康熙出手,其他人就会率先让对方彻底不再康熙跟前出现。 他就是稍微有点遗憾,都没个理由发作这些传教士,榨出点油水来。 康熙摸了摸下巴,被顾凝宸带着,他真是越发像奸商了。 不过国库被充盈了大半,如今后宫要重建太和殿,建造新宫殿宁寿宫,再就是大戏楼,花费如流水一样。 虽说拍卖会那边源源不绝有金银送进国库,但是本地拍卖会每月一次,西洋人的拍卖会更是三个月一回。 哪怕每次拍卖后的金银数目巨大,可惜建造宫殿消耗得更快。 康熙正琢磨此事,就有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了过来。 他打开一看,居然是施世纶的折子。 施世纶在折子里提到盐井挖掘顺利,井盐的产量也很稳定,他新上任的地方,盐价逐渐降了下来,连带周边的盐价也有所松动。 但是其他地方的盐井负责的盐商并不愿意降价,还觉得施世纶与民争利,把他气得够呛。 也不知道上回施世纶发现了什么,一有问题就知道直接写密折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康熙手里。 顾凝宸去外头看了后边院子种的土豆和红薯,如今苗已经长大,再过阵子应该就有收获了。 她进来的时候心情不错,却见康熙皱着眉头看手里的折子,转头就示意金桂去泡一壶菊花茶来。 康熙看着被顾凝宸放在手边的茶杯,闻着熟悉的味道,嘴角就微微一弯:“朕也没怎么气着,就是心里感慨这人贪心不足,还迂腐得很,不愿意接受新东西,还不乐意别人接受。” 他转手把折子递给顾凝宸,她低头扫了一眼,就伸手抚平康熙的眉头:“皇上还说不生气,这眉头都快打结了。不过皇上确实不必生气,不愿意往前走的人,总归会被落下的。” 闻言,康熙笑着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理。”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这些盐井除了小部分是官府接手,大部分都在当地大家族手里。 他们一代代继承这些盐井,如今是联手一起反对。 施世纶人单力薄,面对那么多的盐商,明面上可能没事,暗地里就未必了。 他压低了盐价,其他盐商不乐意,可能会使人对当地的那个盐井动手。 能动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比如破坏那个挖盐卤的机器,比如在煮盐的地方动手脚,让人吃了那些盐之后突然病了,甚至死了人,那施世纶真的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哪怕什么都不动,就雇个人被一群人抬去医馆,大闹一场,让当地所有人都误会施世纶的盐井有问题,那产出的井盐就没人敢买。 他光是随意想了想就有这么多的办法对付施世纶,还让施世纶毫无招架之力,足见施世纶的境况有多糟糕和危险了。 康熙当机立断,一边派暗卫去搜集证据。 不必说,这些盐商手里就不可能完全干净的,以前他因为战事的缘故,没能腾出手来整治这些人,如今就得仔细计较了。 另一边他也派人去保护施世纶,虽说施世纶学武多年,但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而且双拳难敌四手。 康熙不想施世纶这样难得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就因为几个盐商而丢了性命,那就太可惜了一些。 他安排下去,不久后暗卫就传来密折,居然不是一封,而是一个小箱子。 箱子上了锁,李德全小心翼翼打开后,把里面的密折都取出来摆在康熙面前。 康熙看得很快,转眼就看完手里十多本密折,全是关于那些盐商的。 他知道这些盐商不会太干净,却没想到如此胆大包天。 为了抬高盐的价格,这些盐商让自己的盐井产出达到一定数量就停下,不乐意产出太多。 要多了一点,他们就私下高价卖给西洋人。 毕竟要是卖给当地之人,哪怕守口如瓶还是会露出破绽来,凭空多的盐从哪里来,一查就能发现。 但是卖给西洋人就不同了,他们很多作为传教士,身份颇为超然。 因为康熙多次召见几国传教士的关系,各地官员对传教士都十分客气,守卫们也就不会严格检查传教士身上和马车带的东西,就能蒙混带出去。 有些人甚至不是传教士本身,而是西洋商人派伙计穿上传教士的服装,然后把这些井盐带出去。 本地的盐售卖是有数量限制的,大多本地都不够,所以是不卖给外地人,更别提是西洋人了。 西洋商人帮着送去别的地方,就能翻好几倍卖出高价,甚至能说是漂洋过海来的好盐。 因为他们西洋人的面孔,就迷惑了不少人,以为真是从西洋带来的盐,好奇心之下,不缺钱的人家就买回去尝尝鲜。 有钱有闲的人家总归不算少,西洋商人辗转几个地方出手,根本就没人察觉这就是普通的井盐。 哪怕有人发现了,但是西洋商人一般一个地方就卖一次,吃亏了的人根本找不到西洋商人,也只好作罢。 各地消息又不灵通,这边被骗了的人也无处申诉,告诉另外一边的人,于是那边的人继续被骗了。 甚至盐商把最次等的盐卖给西洋人,价格却抬高到跟一等盐一样。 西洋商人还能再翻倍卖,谁都没吃亏,这门买卖就一直持续下来,直到施世纶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 当地的盐价低下去了,西洋商人当然不愿意吃亏,就要跟盐商讨价还价,把价钱压下去。 盐商于是就分成了两派,一边觉得价钱低点没什么,毕竟原本就是不怎么值钱的次等盐。 一边却舍不得之前那么多的钱,活生生压下来,就少了许多,压根不乐意降价,还对施世纶就恨上了。 后边不乐意降价的,西洋商人二话不说就跟前面的做了买卖,然后火速离开。 气得后边的没能出手,连少了很多的钱都飞了,对施世纶就更恨,也就暗搓搓准备找他的麻烦。 可惜盐商们那点计谋被康熙早就预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手段都想了好几种。 果然盐商打算采用最后一种,毕竟施世纶也明白他们很可能对自己这边出产的井盐动手。 这盐是百姓的命根子,卖掉后换成的钱都是一家子的花用,如果被动手脚,所有盐分不出哪里不对,就只能彻底废掉,损失就大了。 所以施世纶让侍卫日夜轮流巡逻,任何陌生面孔都不能靠近。 百姓得知可能有人对井盐动手,比施世纶还紧张,让不能做工的老人小孩白天到处走走,看到陌生面孔就立刻呼喊巡逻的人过来。 守卫和百姓两边一起严密巡视之下,盐商的人压根不能靠近,就只好让人服下药,一群人抬着送去街上最大也是人最多的医馆去闹了。 早有暗卫潜伏在医馆里面,假装是其中一位大夫,一看见这群人就迎了上去,急急把脉后,没等这群人闹腾起来,就率先打断道:“这人中毒了,快把人放下,老夫手里正好有一颗解毒丸,就怕毒性太大,这药丸可能救不了人。” 假装躺着的人听后就不淡定了,差点就要跳起来。 毕竟盐商让人假装吃了施世纶的井盐后不舒服,吃了一颗药丸后脸色惨白,人也浑身没力气,好像真的病了一样。 如今竟然是中毒,他就彻底假装不下去,一副虚弱的模样睁开眼睛:“还请大夫救我,不管能不能救,让我试试!” 那一群跟着来做戏,准备嚷嚷的人面面相觑,这是真中毒了吗? 他们是继续按照盐商的吩咐嚷嚷,还是给这人先解毒? 中间有个是盐商的心腹跟着,就怕中途出什么意外,这意外不就来了? 他赶紧拦着暗卫道:“胡说,我兄长如何是中毒,分明是吃了施大人那边产出的井盐才变成这个样子!父母双亡之后我们相依为命,没了兄长我以后要怎么过啊……” “兄长”被他死死抱在怀里,挣扎着想起来,可惜手脚绵软没力气,愣是没挣扎开,心里越发恐慌。 他果真不该收了钱去陷害施世纶,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那一群盐商好歹毒的心,竟然真的要自己死了嫁祸给施世纶? 这人就是个无赖,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干,这次也不例外。 盐商还再三保证这药就是看起来孱弱,对身体无碍,给的钱又足够多,无赖才接了下来。 但是要命的事,他就不肯干了,都没命了,收到的钱还怎么花? 无赖挣扎不起来,更是慌张。 好在暗卫大叫着“你这样他要透不过气来了”,逼得这人终于松开一点,无赖才拼命挣扎着喊道:“我不是他的兄长,是盐商让我来的……” 抱着他的人没料到无赖居然这时候反水,一把捂住无赖的嘴巴,可惜已经太晚了。 无赖这一喊用尽了力气,围观的人不少,一个个都听见了。 他们一听是盐商让人来的,说的又是施世纶负责的井盐有问题,在场的又不是傻子,立刻明白这是盐商的阴谋! 只要这脏水泼在施世纶身上,他手里那些便宜的井盐自然就没人买了,不就便宜了那些抬高价格的盐商了? 百姓早就因为买不起盐的事发愁,好在施世纶横空出现,皇上又开恩,特意送来图纸,让施世纶这盐井挖得更深,还更快挖出不少盐卤来。 他这井盐用一个大机器挖,日夜不停,挖的数量多,价钱就下来了,让当地百姓都买得起。 周边百姓听说了,都纷纷带着钱去买。 如今要被这盐商闹上一场,真如愿了,他们以后岂不是更吃不起盐了? 一时百姓满脸不忿,就要上来把这些盐商派来的混蛋揍一顿。 还是医馆的大夫劝道:“老夫已经叫人报官,让差役把人带回去审问就好,别是混乱中让谁趁机逃走就不好了。” 那个捂住无赖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准备趁乱离开,哪知道被暗卫假扮的大夫戳破,顿时恼羞成怒。 他转身就要扑向这个“大夫”,想着自己被带去府衙,很快也会被盐商捞出来,还不如趁机教训一下这个总是坏事的大夫。 其他百姓一看,吓得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暗卫却轻轻松松避开,然后一手劈下,就把人劈晕,对周围百姓解释道:“老夫平日打拳养生,手上功夫还不错。” 百姓这才放心了,又见官差过来绑人,却有些担心他们被带走很快放出来,医馆的大夫就危险了。 毕竟盐商到处打点,要不是如此,也不会一直没被人发现私下卖盐。 那么多商人来回跑,中间还有西洋人,就那个发色瞳色如此显眼,不是瞎子都能看见,能不闻不问,不就是盐商打点得足够妥当吗? 康熙也想到这一点,早早就让人把当地官员控制住了,把附近巡查的钦差调派过去主持,等新官员上任再接手。 所以一群人以为没什么事,就是去府衙走个过场,脸色都比较轻松。 然而他们到了地方,抬头见一个陌生的官员在上头,一个个都懵了。 这谁,原来的知府大人呢? 可想而知,换了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非但把人扣下审问,拿着口供后,就立刻派差役去抓拿那几个盐商。 康熙想到盐商私下贩卖,那些盐虽然等级不高,数量却不少,却都是没有交税的! 这等于盐商从他口袋里抢钱了,让康熙如何能忍? 不但把盐商拿下,还把那些西洋商人也拿下了。 拿下之后,康熙收到不少密折禀报此事,看完都气笑了。 这些西洋商人,有些是真的,有些居然是本地商人假扮的。 本地商人雇佣西洋人,装作西洋商人的样子去骗当地盐商卖盐,然后转头再高价卖出去,赚了大笔差价。 顾凝宸顿时觉得这些本地商人的脑子挺好使的,就是聪明都用在歪心思上了。 他们还知道让人来假扮西洋商人,如果东窗事发,就很难查到他们身上去。 任是谁都不会从西洋商人那边联想到本地商人身上,他们就能逃过一劫了。 但是很明显,本地商人没能逃过去。 这次牵连极大,盐商、西洋商人和涉及的本地商人都一窝端了。 他们被抄家充公,绞尽脑汁赚的钱,转头都进了国库。 除了财产之外,盐商代代继承的盐井也归到康熙手上了。 他派人建造挖盐的机器,立刻开采,彻底把盐价压下来。 当地百姓十分感恩,为此还送万民伞进京给康熙。 顾凝宸也是第一次看见万民伞,颇为好奇。 她以为万民伞上面就是一万个百姓留下的签名,伞很大,然后密密麻麻都是名字。 如今顾凝宸看着面前的万民伞,伞是大,但是上面一看就知道绝不会有一万个名字。 除了名字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红色手指印。 康熙见她好奇就解释道:“很多百姓不识字,能写上名字的该是当地的儒生或者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余下不会写字的就会摁上手印。” 这才是真实的万民伞,要全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证明只有识字的书生等人写下,甚至可能是有人专门把当地所有百姓的名字写上去,瞧着好看而已。 写上去的名字,不代表拥有名字的人知道,或者愿意被写上去。 但是手印就不一样了,是一个个百姓亲自摁上去的。越是摁得凌乱,越是真实。 顾凝宸看得出康熙的心情很不错,他让人把万民伞收入私库,好好保存起来。 这些都是百姓的心意,自然得好好留存,多年后指不定能得到许多万民伞,让后世人瞻仰。 如今天儿热了,殿内有好几架风扇,四面八方徐徐来风,浑身的燥热都散了不少。 因为顾凝宸的身子骨不算特别好,康熙在重华宫就没用冰,穿着轻薄的常服,额头还是会出汗。 她就劝道:“皇上也不必太顾忌我,我这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用冰也是可以的。” 反正风扇也就对着冰块吹,让风更凉快一点。 大不了顾凝宸离得远一些,不会被吹到就好。 康熙哪里舍得她离远了,而且风扇吹不到,哪怕她不怕热,还是会难受:“无妨,这点热朕还受得住。往年要用许多冰块,却也凉快不到哪里去。” 他低头看着地图,跟顾凝宸道:“朕打算入秋的时候,天气凉快,办一场围猎。” 一是跟蒙古那边的关系重新联系上,免得生疏了。 二是能带着顾凝宸出宫走走,别是一直闷在宫里。 三是如今没有战事,也不能让八旗子弟太松快了,怎么都要把骑射练一练。 要是一个个表现太差,康熙就得让他们加训了! 两人正说着,那边李德全就递了话进来。 “皇上,京城典当铺那边,说是西洋人让侍从送了物件过去想要典当出金银,他们确实不敢收下。” 顾凝宸听得一愣,西洋人这拍卖会上的钱都花光了,都需要典当身边的物件,那么惨了吗? 第51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这么想,康熙也不例外,也是一怔:“怎么回事,你来说说。” 李德全特意问过,这会儿就详细道来:“回皇上,此人的船队在海上遇到暴风雨,船队彻底毁了。他和随从二人侥幸生还,身上只带着少量的物件,就想变卖来换银钱。” 不然带着这些东西,没钱吃饭,也是够惨的。 不必康熙吩咐,李德全已经派人查过,又说道:“顺天府在最近到港口的海商中问过,此人来自法兰西,来回当海商已经足足有三年。” 所以人确实是海商,也的确走投无路才会去典当。 可惜带去的东西,典当铺有些认识,有些却不认识,就不敢收,于是去报官找来顺天府。 顺天府不敢隐瞒,赶紧派人进宫告知康熙。 康熙听后点点头道:“人安置好了?都送了什么东西去典当铺?” 顺天府已经把东西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也不危险,这才用锦盒装好送进宫里来。 李德全接过锦盒,把东西一一放在桌上,离着康熙还有一丈远。 顾凝宸看了看,东西确实都是贴身的居多。 比如一把扇子,上面镶嵌了珍珠,是西洋贵妇们最为喜欢的饰物。 估计这海商的船上带着的货物里面,就有西洋贵妇喜欢的这些扇子。 可惜海难之后,船只被毁掉,货物四散,他该是捡了几件,带回来换钱。 上面的珍珠不大,不算特别值钱,但换点钱吃饭住宿还是能支撑一段时间。 还有一块皮套和腰带,应该泡在水里很久,都有点掉色,估计卖不上什么价钱了,才会送去典当。 再就是几块零散的铜制东西,顾凝宸定睛一看,感觉有些熟悉。 见她对几个铜制的的块状东西感兴趣,康熙就让李德全把这些铜制东西挑出来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后,康熙也看出点端倪来了:“这是能拼起来的?瞧着像是火木仓?” 他对火木仓并不陌生,明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顾凝宸回想了一下,如今的火木仓都是火绳枪,换言之就是燃烧火绳来点燃火药。 这其实也是明代流传下来的,只经过稍微的改进,也就是加长了枪身,能够装填更多火药,增强了射程和威力。 但是总体来说,这个改进却增加了枪身的重量。 足足有六斤重,两米长,一个人的话就需要支架。 如果需要移动,就需要两个人,一个在前面用肩膀扛着枪支,让后边的人才能固定好枪身,非常不方便。 这个西洋商人随身带的枪支就要小得多,拆开成几段,估计是以为这边没人认识。 枪身是铜制,这人恐怕担心被人看出是火器,于是就切开来分成好几个部分。 估计他打算分开几个不同的当铺来当掉换钱,就不会被人察觉。 这把火木仓明显进水之后不能用,才会被海商切开来换钱。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抬手把火木仓几个部分拼凑在一起,勉强能看出形状来。 拼凑好之后,顾凝宸就能看出,这是一把燧发枪。 还是撞击式的燧发枪,最上面有一块燧石,要开枪的时候,就扣动燧石的引板。 引板连着弹簧,燧石就会重重砸在火门边上,擦出火花,进而点燃火药,所以才叫撞击式燧发枪。 这种火木仓相当原始了,而且不是后边装填火药,而是从枪口前面装填,非常花时间。 毕竟如果装填的动作太快,摩擦厉害,就可以炸膛,相当危险。 但是如果在战场上,这慢悠悠装填,显然很容易玩完。 不过如今最先进的火木仓都是这样,顾凝宸想了一下在战场上,两边要开火,就是两排人,前面的先装填好上前开枪。 发射后,前排就退后开始装填,后排的上前去发射。 对面的敌军也是这样,大家都需要装填的时间,场面一度有点滑稽。 可是这时候的技术只到这里,甚至比起火绳枪来说,燧发枪已经更先进一点。 想想火绳枪需要燃烧火绳来发射,晚上如果需要偷袭,还没发射,先点亮火绳,就差没大喊他们在这里准备偷袭了。 另外下雨天的时候也不方便,火绳被水打湿后就很难燃烧,也就不能点燃火药,直接哑火。 顾凝宸胡思乱想了一会,就见康熙在自己送的小本子上,用铅笔把这支燧发枪的结构画了下来。 他一边画一边示意李德全拿起其中一块燧发枪,看看里面的结构。 这样边看边画,很快就画出这支燧发枪的示意图。 康熙一眼就看出燧发枪跟火绳枪的不同,就在于打火的方式。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对顾凝宸说道:“前阵子西洋人进献的东西里头也有火绳枪,不过比起兵营里头的火绳枪还要差,朕没看上,还在库房里搁着。” 如今才发现,那些火绳枪估计是西洋人早就不用了的东西,大老远送过来,想着康熙可能没见过,能卖上大价钱。 于是他们先试探着送了一支来,康熙压根没看上。 这会儿康熙回过神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西洋人还是狡猾,把最新式的火木仓藏着掖着,将旧的已经没人用的火绳枪送过来,还打算蒙混着换一批金银回去,简直做梦! 他们以为这边落后得连火绳枪都没有吗? 顾凝宸伸手抚着康熙的后背,生怕他气着了:“皇上息怒,只怕是一些自以为是的落魄贵族,对这边不了解,才会带那些东西来献上。” 她倒觉得西洋人不是刻意隐瞒,这燧发枪其实在几十年前就被一个法兰西人发明出来了。 他因此还得多国王的接见和赞赏,然而没多久这位国王就被人刺杀死了。 继位的新国王觉得燧发枪不吉利,压根就没让人继续做。 几十年后,也就最近欧洲才发现燧发枪的好来,开始重新制造,给军队配备,想必并不多,也就没有送过来这边。 当然这些顾凝宸知道,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不然大洋彼岸的事,她哪怕看的书多,也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如果问自己怎么知道的,顾凝宸就不知道从何解释,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而且她猜测那个落魄的西洋商人估计也不是一般人,毕竟燧发枪那么少,他还能得到一支,证明身份相当不一般了。 哪怕不知道前面这些,康熙也认为此人只怕并非普通商人那么简单,下令让顺天府把人关押审问。 这西洋人在落难之后,身边还是有几个侍从拼死护着,甚至把吃的和喝的都给了他,才叫人能活下来。 但是侍从一个接一个撑不住死了,最后只有一个陪着他被救起来。 哪怕如此落魄,这位侍从还是把此人照顾得十分妥帖。 于是这人被关押起来,身边没人伺候,吃喝都没有,不到两天功夫就受不住,什么都愿意说了。 康熙看着呈上来的口供,得知此人居然是西洋一个小国国王的弟弟,偶尔带着船队过来做点买卖。 可惜国王突然病死了,邻国趁机打了过来。 国王一死,群龙无首,新国王十分年轻,没撑住几天就亡国了。 这个国王的弟弟趁乱跑出来,他以前很得国王的宠爱,赏赐不断,这船队也是国王送给他的。 于是他就带着船队跑了出来,船上还有无数的财物,可惜都沉入海中。 顾凝宸恍然大悟,难怪这人能有燧发枪,国王的亲弟弟能没有吗? 他这够惨的,从国王的弟弟变成一无所有,还得典当东西来过活。 她露出点同情的神色来,康熙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另外派人去打听那些救他上来的人,还有最近从西洋过来的,是否得知哪个小国被灭之事。 很快新的消息传来,救这人上岸的船队确实是偶然经过,也说船队的确四崩五裂。 最后一艘船就在他们面前沉没,还能看得出原本是大船,上面有许多箱子,不知道是货物还是什么,全沉入海底了。 但是显然不是因为暴风雨的关系,船只上全是火,该是被击沉的。 那么问题来了,击沉的话就是对方有火炮,是谁把这人的船队击落,难道邻国侵占小国,还不打算放过他? 千里迢迢跑来,就为了击落他的船只,连船上的财宝都不屑一顾,究竟多大仇? 其他西洋商人消息灵通,却没听说哪个小国被侵占。 虽然欧洲的小国众多,有些就是丁点大,可是他们大多都有钱。 每次国王继位的时候都会极为奢华的登基仪式,方便商人们提前带着商品过去,必然能赚个盆满钵满。 贵夫人们都要穿着华丽的衣裳,首饰是少不了,商人们手里头的珠宝首饰就有去处了,这时候还能卖上大价钱。 所以商人们都没得到消息,这小国的事只怕是子虚乌有。 顾凝宸得知的时候不由一怔,她没想到康熙竟然如此谨慎,没有单凭这人的口供,而是跟另外两方面的人打听消息。 尤其西洋商人消息灵通,康熙时不时派人互通有无。 为了能跟康熙以后继续做买卖,西洋商人们都愿意给个方便,提供这点小消息,不至于为此还帮着那人说谎了。 所以那人的口供是假的,究竟是什么身份? 康熙让顺天府的人留意了,这人关押之后吃不了苦头,却是真的。 此人恐怕养尊处优多年,哪怕不是国王的弟弟,也该是哪里的贵族。 最后顺天府从这人身边留下的侍从下手,终于探听出消息来。 这消息让康熙还挺惊讶的,原来这人是海盗,兄长霸占了一片岛屿自立为王。 所以他说自己是国王的弟弟,居然算是真的。 虽然这个岛屿的国家没得到周边其他国家的承认,不过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岛屿里面,跟兄长的岁数差得有点大。 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住在岛屿,被人称呼是国王的弟弟,于是他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 这次也是兄长年纪大了,还受了伤,被另外一伙海盗盯上了这片岛屿后就死了。 之后才会出现他这个弟弟带着船队出来,被火炮追着打,险些丧命之事。 这些燧发枪不用说,是这位兄长抢回来的。 康熙有些可惜,要此人真是国王的弟弟,国家里面有能制造燧发枪的人,那改良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实在没有,多抢几把燧发枪回来也不错。 不过没有制造的人,那么他自己来造也不是不行。 燧发枪的结构没有想象中难,就是改变了点燃的方式。 康熙画出了图纸,交给造办处复制出来并不难。 顾凝宸有心帮着改良,看了一会就指着后边道:“皇上,这支火木仓装填火药需要在枪口,每次只能放一发,很费时间。如果能在后边这里放进能装填弹药的地方,再用转盘的方式。” 打一发之后,勾动转盘,转向另外一格装有弹药的地方,就能继续开枪,不必再填装火药那么麻烦。 康熙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在燧发枪的枪身中间加入一个轮转盘,里面分开很多小格,用来装填火药。 接着顾凝宸又想改良燧发枪的开枪方式,从撞击式转为针刺式。 针刺式就是把弹丸、点燃药和火药放在中间,开启的时候针会推着火药和点燃药到弹丸这里,然后一起引燃。 好处是开枪的速度变得更快,坏处就是这个针用多了就会损坏,需要定时换。 不过比起增加开枪速度,这个针的替换就不算是极大的消耗。 说是针,最前面有个小凹槽,方便推小量的火药和引燃药过去。 量多了,有可能炸膛,量小了,不能引燃把子弹就弹射出去。 顾凝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个,只能低头在纸上画了出来,然后笑着道:“皇上刚才说之前的火木仓用绳索来引燃火药,我想着如果能直接推一点=火药过去,立刻点燃,就不必担心被浇灭火星了。” 她用指尖在纸上做了个向左推的动作,显然有些异想天开的样子。 康熙看顾凝宸难得孩子气的样子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画的图,却觉得很有可能实现:“的确,把两者隔开,这针足够长就能引过去,不必再用燧石来点燃……” 他看着图纸喃喃了一会,越发觉得可行,打算让造办处的工匠试着做出来。 要是有什么问题,再稍微改良应该就能用了。 康熙没想到因为典当铺收了一个落魄西洋人的东西,竟然会是火木仓,甚至进而想到改良火木仓的新方向。 他心情颇好,让人把图纸送去造办处,让工匠连夜开始尝试做起来。 另一边康熙对顾凝宸道:“这新火木仓真能做出来,爱妃又得立大功了,朕都不知道该奖赏你什么了。” 顾凝宸这功劳一件接一件,实在太多了,普通的赏赐已经很难满足,让他都为难了起来。 这话让顾凝宸笑道:“有皇上在,我也什么都不缺,应有尽有。要能为皇上分忧,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且这火木仓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要不是皇上帮着修改都不可能做出来。” 这却是实话,毕竟顾凝宸是知道大概,具体要怎么做就需要康熙来细化才行。 康熙搂着她的肩头,难得开始发愁起来。 因为顾凝宸实在太容易满足,没什么想要的。 平日她除了爱看书之外,也没有特别的喜好。 要说顾凝宸喜欢珠宝首饰,她戴的却全是宫女帮忙挑选搭配,自己并不是很上心。 衣服也是如此,够穿就好了,布料挺多,还都是宫女抓着顾凝宸挑选,她大多就是让宫女先选好,然后二选一或者三选一。 顾凝宸又刚晋为定贵妃没多久,再晋也太快了一些。 她这边实在想不到赏什么,康熙就只好转到拖尔弼那边。 正好拖尔弼办差办得不错,整天到处跑,十分上心,人都跑得瘦了,皮肤都晒得黝黑。 之前他熬夜做算数题,听闻身子骨有些伤着了,顾凝宸还特地跟御医要了几个药膳方子送过去。 康熙沉吟片刻,第二天就给拖尔弼赏了个京郊的温泉庄子。 这温泉庄子不大,却比较靠近中心。 如今京郊的温泉庄子都是皇家建造,有钱都买不到。 最中心就是属于康熙本人,是最大的温泉庄子。 周边挨着的好几圈小一点的温泉庄子,离着中心越近,证明越是得圣心。 各大家族谁家有这么一个温泉庄子,那是面上有光,能留给子孙后代的。 只要不犯错,基本上一家得了这个温泉庄子就能一直继承下去。 那地方就那么大,温泉庄子就那么多,康熙赏出去就没有了,众大臣是削减脑袋想得到。 如今拖尔弼得了这个赏赐,众人是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了。 毕竟就定贵妃这受宠的势头,必然受益到拖尔弼这个亲阿玛身上。 他破格跳级被提拔几回已经足够厉害了,如今还得了温泉庄子,众臣子看着拖尔弼,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拖尔弼本人却有点懵,心想宫里的女儿又不知道立了什么功,皇上实在想不到赏她什么,就赏到自己这边来了。 他美滋滋想着等沐休的时候,就能带着索绰罗一起过去享受一下温泉。 虽然索绰罗觉得,这大热天去泡温泉,没一会儿就得头晕眼花。 但是家里被赏了温泉庄子,拖尔弼高兴坏了,想去亲自试一试也无可厚非。 听闻拖尔弼和索绰罗后来去了温泉庄子,这大热天的,顾凝宸都担心他们两个要给泡晕过去。 好在拖尔弼还是知道分寸的,只跟索绰罗泡了一会,意思意思,不然泡晕了,传出去那就是个大笑话了。 康熙知道后也笑着道:“等年底天冷的时候,朕也带着你去温泉庄子泡一泡。听闻这温泉泡过后,身子骨也能好一些。” 他自然问过御医,知道顾凝宸能泡温泉,这才放心了。 顾凝宸笑着应下,想着冬天泡温泉,确实是一种享受,惬意极了。 她都忍不住盼着天儿开始冷了,这眼瞅着才夏天,实在有点等不及。 好在还有火木仓的改良,转移了顾凝宸的注意力。 康熙对此十分上心,几次三番过问不够,还去英华殿盯着工匠做新式火木仓。 李德全让人抬来椅子,叫康熙能一边安稳坐着,一边看工匠打磨火木仓的零件。 吓得工匠手都有点抖,比平日做工要慢得多了。 康熙倒也不怪罪,而是一边看,偶尔发问。 工匠起初害怕,后来发现皇上十分平易近人,就稍微镇定了一些,小心翼翼回答问题。 这些工匠是明代火木仓工匠的后人,当年拖家带口一起投诚过来,就被收编为火器营。 数代下来,他们都是口口相传,有些手艺已经失传了,让康熙尤为可惜。 如果这些工匠识字的话,就能记录下来,让后代都能学会。 不过工匠最怕别人偷师,如果记录下来,被人偷去,他们这一族赖以为生的手艺就没了,自然是不乐意的。 哪怕他们识字,估计都不会愿意记录下来。 这一点康熙虽然遗憾,却也能理解。 毕竟如果没有了这门手艺,这些工匠的后人也不可能在火器营里一直好好活着。 之前连连征战,康熙不是没想过改良火器,可惜一时腾不出手来。 如今顾凝宸的灵光一闪,让康熙有种预感,能做出极好的火木仓! 因为顾凝宸只知道大概的图纸,具体还需要慢慢摸索,比如弹丸多大,火药和引-燃药需要放多少,中间距离多远。 另外针的长度多少,推进的时候到达什么位置。 再就是长针的材质需要耐热耐炸,毕竟它带着火药推过去,在弹丸这里引燃,就可能受损。 如果只用一次就废了,不说材料要多,就是用的时候非常不方便,还不如火绳枪。 对战的时候不可能换长针,毕竟在战场上耽搁一会儿,那就是要命的事。 工匠换了几种材质,粗细也分别做了,然后先做出枪管,在里面来推着反复试一试。 火药多了要炸膛,少了就炸不了,引-燃药也是如此。 长针推的位置也要刚刚好,太长了就会离弹药太远,反而不能开枪。 最大的问题还有枪膛发射后会有火药的烟雾出来,一是如今还做不到完全密封,二是火药点燃后会有烟雾渗出来。 味道有些呛人,却也还凑合。 康熙几度改良材料,又钻研枪膛密封的问题。 手工打磨枪管实在太慢了,他又琢磨做一个机器,就跟之前的制糖机器一样,能够不完全依靠人力尽快做更多的枪管。 他琢磨了一下,把盐井的那个顿钻和制糖机器联系起来。 如果能把顿钻的锥头弄得细一下,底下有烧好的铜块,钻出一个大小一样的洞来,那就快了。 只是从上到下,支点未必能一直在很小的一个点上。 康熙琢磨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钻石头的时候,很多人会用一个大钉,然后用大锤子一下下打,慢慢就能打出一个凹陷来。 金属也一样,如果把铜块固定,上面一个比较粗的钉子,再上面把锥器换成平整的四方块。 从高处落下不停敲打,就能挖出同样规格的枪管,给工匠省下不少事,另外配置火药和其他零件再组装。 如此一来,就能加快速度。 康熙想到就做,画好图纸后,还带去重华宫给顾凝宸看了看。 她看完后都惊呆了,康熙这是直接做了个简易机床,要这么厉害吗? 虽说这个机床有点简陋,动力方面有些不足,挖这个枪管的速度比工匠快一些,也就是因为能够日夜挖的关系。 不过对从未接触过机械的人来说,之前钻研出制糖机已经相当厉害了,这会儿康熙连机床都做出来了,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见顾凝宸看着图纸发呆,康熙就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还不够妥当?” 闻言,顾凝宸摇头:“我只是看了这图纸,觉得皇上真是太厉害了。” 她双眼亮晶晶的,一副极为佩服的样子,惹得康熙也笑了起来:“朕琢磨了很久,想着这样能够让枪管做得更快。毕竟朕看着工匠做火木仓,最费时间的就是这个枪管。” 需要用工具一点点磨,无疑是铁杵磨成针的慢功夫,就是实在太慢了。 康熙看了一会就觉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才会回去琢磨出这么个机器来。 因为之前有挖盐机器,他改良一番就做了这个,让人在火器营搭了好几个,就能同时做枪管。 工匠起初觉得这个机器太大,看着十分唬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毕竟隔行如隔山,哪怕皇上再厉害,也未必能琢磨出工匠的活计来。 哪里知道皇上如此厉害,只看了半天功夫,他就琢磨出这么个大家伙来。 工匠目瞪口呆看着机器不断敲打,完全不停歇,底下的枪管一点点就出现出轮廓来。 康熙看过后,发现如果用锻造,直接以模具来烧制枪管,韧性会差一些。 材料也换成了青铜,更耐用一点。 几番尝试后,新式火木仓终于做好,就得试用一番。 工匠先在棚内试了几次,没问题后才交给火器营的士兵来试。 火器营的士兵非常少,大多是当年明代工匠和会用火器的士兵一块投诚过来的后代。 强壮一点的青壮年会被挑去其他兵营,剩下的都是没人要的。 要么长得过分矮小瘦弱,要么就是年纪大了被其他兵营退回来。 因为这些年四处征战,火器营却没有用武之地,是一直被遗忘的地方。 如今康熙忽然要启用火器营,里面的士兵别提多激动了。 因为被重用,他们的粮饷才能多一些。 可以说这些年,到处的银钱都不够用,火器营这个没用处的地方,粮饷压到最低,过得就更艰难了。 工匠们因为会火器手艺的缘故,还不能离开火器营出去接点私活弄点银钱。 也就士兵还好,偶尔能出去做点活计,弄点钱回来买吃的,互相分一分,勉强能活下来。 但是他们身体底子不好,不够强壮,搬搬抬抬这种事根本做不了。 他们又不识字,只能帮忙跑跑腿,一天下来也没得多少银钱,却也比没有的好。 想到以后粮饷要多一点,能吃饱饭了,士兵拿着新式火木仓的手臂越发稳了,调整了一下角度,很快就开启了第一枪。 对面的靶子正中红心,这倒是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 毕竟火器营的士兵真的太弱了,一个个还长得矮小,仿佛很久没吃饱饭了,一阵风就能吹倒。 没想到拿起火木仓的架势很是那么一回事,准头也极好,显然是他小瞧了这些人。 这些士兵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身体不够高大强壮,用冷兵器绝对比不上其他士兵,就只能扬长避短。 他们的眼力很好,手臂每天都会举枪来练习,务求任何时候胳膊都不会有丝毫颤抖。 看这些士兵见到康熙如此激动,拿着火木仓的手都没有丝毫晃动,就知道他们平日练习有多刻苦,身体早就记住了这个举枪的动作。 康熙心里满意地点头,这些士兵因为父母都不高大的缘故,日子过得又一般,饥一顿饱一顿,一个比一个瘦弱。 这是天生的劣势,他们却努力把自己的优势锻炼起来,尤其在火器营一直被忽略的时候依旧没放弃过。 机会果真都是给那些一直有准备的人,康熙见了心情相当不错:“好,这准头可以。” 士兵听后激动得满脸潮红,赶紧来谢恩。 康熙也接过一柄新式火木仓,对着没换过的靶子瞄准,一枪过后,靶子上并没有多一个窟窿。 士兵拉着靶子回来,才发现康熙这一枪打在之前那个士兵的枪眼上,重叠了,才没有第二个洞,顿时满心佩服。 士兵们觉得他们反复练习,怎么都要占优势,如今见康熙举起枪就轻轻松松打在红心上,这才压下了那点小激动来。 康熙感觉这新式火木仓相当就手,尤其能够重复发射,不需要打一枪就停很久。 他试着连续打了好几枪,后挫力大,开枪后火烟腾起,稍微会遮挡一下视线。 看来枪管的密封问题还需要再改善,暂时只能如此。 康熙放下新式火木仓,只让火器营继续做新枪,心里又有打算道:“从火器营出去的士兵有多少,都去了哪里?” 得知这些士兵分散在各个营里,足足有小几百人,他就点头道:“把这些人召回来,继续练习火木仓。” 比起其他营的士兵,这些人从火器营出去,多多少少对火木仓都要更熟悉一些。 康熙有打算重建火器营的意思,那就先从人数开始。 这些士兵还能帮着打下手做火木仓,比起对此不熟悉的工匠,自然这些火木仓兵的后代还要擅长一些。 听见前面一句,火器营的人还以为他们把事情办砸了,把已经出去的,日子好过一些的兄弟给连累了。 听到后面,他们才松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 士兵自然听得出皇上要重建火器营的意思,他们出头的机会终于来了! 除了那些已经出去的火器营士兵召回来之外,康熙也打算从其他营里挑选适合的士兵加入进来。 不然人数还是太少了,火木仓如今不多,组不成太庞大的火木仓手,但火木仓的数目增加只是时间的问题。 总不能火木仓等人,总要人来等火木仓。 再说人都进来了,还得选拔一番,谁更优秀才可能得到火木仓,不然就只能等了。 康熙可不会纵着他们,让士兵们进火器营一个个就得到火木仓,然后就不会跟之前这些士兵一样刻苦练习了。 再就是火器营需要人手来做火木仓,要是成为火器营的士兵,自然心向着这里,就能更踏实留下。 而且他们在做新式火木仓的同时,也能更了解火木仓的结构,用起来就更得心应手。 哪怕火木仓有时候坏了,一点小问题,他们也知道怎么解决。 顾凝宸知道康熙从来想事情都极为周到,没想到会如此全面,这连维修兵都考虑上了。 不过也是,如今的火木仓不算特别稳定,要是一点小问题就找工匠来返工,在战场上哪怕能带工匠,数目也不会太多。 这些工匠还没有自保能力,要一个不好挂了,对康熙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再就是战场上转瞬即变,拿着火木仓跑回来找工匠修,浪费时间不说,也可能还没跑回来,路上就已经被敌军干掉了。 对火木仓熟悉,这些火木仓手就能自行解决一点小问题。 另外后备人员都准备上了,一个火木仓手牺牲了,立刻就有人能够补上,都不需要再急匆匆训练一个人来做替补。 火木仓这个如果训练不够,很难有准头,急急忙忙训练,很难立刻就出师。 如果一直都让不少后备之人练习着,回头就能随时能补上。 尤其在训练途中,康熙发现挑选出来的各营新兵远远落后原本火器营的士兵。 哪怕这些火器营的士兵也不藏私,领着其他人手把手教导,依旧没能让对方的枪技立刻提升起来。 这就是个人的短板了,没有天赋,训练浪费更多弹药不说,还进步不明显。 康熙到英华殿来,开始在图纸上写写画画,铅笔时不时停下来思考。 他对顾凝宸说道:“要是有个东西,能让这些新兵在最短的时间内能立刻瞄准,就能让准头更精确一些。” 如今新兵的问题就是准头太差,如果上战场,对方人数多还能乱扫,怎么都能打中,但是就太浪费弹药。 让他们先射箭来练习,大多学得不错,但是换了火木仓就不行,让康熙大为头疼。 顾凝宸一听就明白康熙想要的,不就是瞄准器吗? 她接过铅笔,在枪身上画了一个小圈,中间是上下左右一条线,中间就是能瞄准的正确位置。 顾凝宸这一画,哪怕只是个简陋的轮廓,康熙瞬间就领悟了这个东西的用处和优势:“不错,有这个在,瞄准起来就更容易一些,就连新兵都能立刻掌握住。” 但瞄准器用的是玻璃,这造价就太高了,根本无法普及。 康熙琢磨了一下,让人打造了一个铜线的瞄准器。 一个铜线圈里面,有上下分开的十字,比起原本的瞄准镜,这个也能瞄准,就是要简陋一些。 一个不够,就在枪头再加一个,两个一重叠,就更准确了。 顾凝宸对枪支自然不够熟悉,毕竟她就是普通研究员,又不是专门打造武器的部门。 只能说她对此有概念,能打造出大概的东西,没想到康熙如此敏锐,很快就改造成适合现在用的瞄准器。 康熙让人把铜线瞄准器加在新式火木仓上,果然新兵能够对上瞄准,准头就要好多了。 只要稍加练习,熟悉一番,他们就能在很短的时间瞄准目标,正中红心。 铜线做起来还快,造价也不高,工匠一晚上就能做很多个,加在枪身上就行。 唯一的缺点,就是铜线被撞击之后很容易变形或者歪掉,需要小心点。 不过工匠也带着用火木仓的士兵学习怎么做这个瞄准器,要是半路上这东西歪了,他们就能自个捏回去正确的位置,还更方便了。 如果是镜片的话,碎了就无法再复原,不像这个铜线做的,用力捏一捏就能恢复回去。 哪怕不能百分百恢复,总比彻底没了得好。 当然康熙也不能让新兵对这个瞄准器过于依赖,只能说是辅助他们尽快熟悉火木仓,不至于磨磨蹭蹭浪费弹药了。 只是火器营这边抓紧练习,户部尚书那边就苦着脸,毕竟弹药看着小,用起来却多。 更别提火器营增加了很多新兵,每个人的粮饷加起来就是个极大的数目了。 隔一阵子就会有拍卖会的金子一车车送来,另外还有其他进项,但是却架不住火器营这些士兵烧钱更快,他们还是每天都烧! 户部尚书看着左手进钱,右手哗啦啦出去,心疼得都要受不住了! 他忍不住委婉提醒皇上,悠着点烧钱,烧太快的话,再多的进项都要跟不上这消耗的进度了! 户部尚书心疼钱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了,康熙都忍不住回头跟顾凝宸提起:“户部尚书年纪大了,朕真担心他要受不住。” 不过户部尚书这一毛不拔的样子,真是几十年不变。 也正是因为如此,国库才能这么多年勉强撑下来,都是户部尚书一文钱恨不得掰开两半花换回来的。 康熙自然不会觉得户部尚书吝啬,反倒是忠心耿耿,心疼国库花费太大了。 哪怕拍卖会的拍卖品在增加,来往的西洋贵族和商人更多,送来的钱也是源源不绝。 但是战备烧钱真的太快了,顾凝宸无意中看到康熙的图纸上还有大炮。 因为改进火木仓太给力,让他都有点热血上头,这是打算继续改动大炮了吗? 顾凝宸都能想象得到,如果户部尚书知道康熙有意改进大炮,估计又要去御书房哭了。 第52章 三更合一 康熙也害怕户部尚书来哭,毕竟这位老臣都那么大年纪了,总让他担心哭穷也不是办法,于是就暂时把火炮改善的事搁置下来。 另外就是,他在丰泽园种的水稻,也终于到了丰收的时候。 康熙都顾不上那些图纸,一心扑在稻田里,看着沉甸甸的稻穗都要走不动路。 比起他这边的丰收,晚一些种下红薯和土豆的大阿哥和二阿哥,田地里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两个孩子美滋滋,却不好比康熙还早收获,就耐心等了等。 康熙也不想两个孩子等太久,选了一天,就去田埂看了看,准备收获了。 只是他走了一圈,却发现中间有一根稻穗要大一些。 大的其实不算特别明显,如果不仔细看跟旁边差别不是太大。 但是康熙隔三差五来看,看得还仔细,自然发现这稻穗要大一点。 他收稻穗的时候,就特意把这支稻穗单独留种,打算之后专门找一块地方来种这个,试试会不会后代也能大一圈。 尤其康熙还看了记录,想找到这支稻穗比其他要长得大一点的缘故。 是肥料放得合适,是光照在这边最多,还是种下深一指,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暂时康熙没能找到缘故,只能说是偶然,也可能这支稻穗的种子尤为强壮,所以长得比其他要大一点。 他这边收获了,大阿哥和二阿哥那边也吭哧吭哧开始收土豆和红薯。 两个孩子一直小心伺候,施肥的时候用布条包着鼻子,反正始终亲力亲为。 他们也亲自感受到种田的不容易,哪怕是土豆和红薯这两种很好种的作物,依旧需要费心。 更别提是其他更难种的,需要更费心伺候的作物了。 而且今年还风调雨顺,没有暴雨,也不会太干,天公作美,种起来就更顺利。 但是收获的时候,土豆和红薯还是长得参差不齐。 有些长得大一点,有些就瘦小许多。 大阿哥百思不得其解,感觉每天伺候的差不多,怎么这些作物每个长得就不同了? 二阿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犁地时候有些不够深,翻地的时候有些没有弄得更仔细,再就是浇水和施肥的用量并不一样。 有些多了有些少了,有些恰恰好。 所以有的就长得茂盛,收获多,有些就长得瘦小,收获也少了。 两个孩子思索了一会,麻利把强壮的土豆和红薯留下来做种,打算继续种,好歹被康熙给拦下了。 “这天色要凉下来,几个月后就很冷了,种在土里,这些作物都要冻死。” 这时候再种一次就太晚了,只能等明年春天之后暖和了才能再种。 大阿哥和二阿哥还十分遗憾,毕竟种田虽然辛苦,但是收获的时候特别愉快啊! 当天他们在住处都用自己亲手种的土豆和红薯,让御膳房做了晚饭送来。 哪怕只吃这两种,以前那么单调,他们必然挑食,不乐意多动筷子。 但是这次不同,都是自己种的,两个孩子吃得美滋滋,胃口比平日还好一些。 为了品尝原生的味道,御膳房只用最朴素方式来烹饪,那就是蒸熟。 康熙看得欣慰,想着等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长大一点,也能拥有自己的田地,然后种上一些。 知道粮食不容易种,他们以后才会更明白农业的重要,对农人也更为关注一些。 孩子们吃得香,康熙这边也丰收了,自然也要给身边人品尝。 除了留种等着明年种下的,其他一部分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品尝一二。 余下的就送到重华宫来了,让顾凝宸尝一尝。 顾凝宸馋土豆很久了,炸土豆条、土豆炖肉、炒土豆丝、土豆饼、酸辣土豆和土豆泥,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她一听大阿哥和二阿哥那边只把土豆蒸熟,剥皮来吃。 这种朴素的吃法,顾凝宸是绝不能接受的。 什么滋味都没有,对得住吃掉的土豆吗? 她直接写了一排菜名,烹饪方式都写明白了,让陈女官带着去小厨房,让杜御厨来做一桌土豆宴。 杜御厨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土豆居然有这么多种做法,他不识字,只能麻烦陈女官念上几遍,用心背下菜谱,再把菜式一个个做出来。 等康熙过来的时候,看着一桌子土豆做的菜式,也颇为惊讶:“朕还是第一次知道,土豆能做这么多菜式?” 顾凝宸笑着道:“这是自然,土豆的吃法多得很。” 要是有黄油的话,配上土豆泥抹在馒头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说起来,土豆渐渐推广起来之后,就成了欧洲那边的主食了。 跟这边不同,那边吃米饭和面条都少一些,大多是各种面包。 再之后就是因为土豆的出现,欧洲的菜谱才有所变化,没那么单一了。 顾凝宸眨眨眼,要是他们这边的土豆增产,多到数不清的时候,是不是能把土豆高价卖回去欧洲了? 连带把食谱也卖一卖,感觉能挣上不少钱! 她跟康熙一说,后者一听也笑了:“不错,是个好办法。回头土豆留种了,在各地种起来,百姓们都不饿肚子,还有余粮的时候就能高价卖回去西洋人那边。” 他也曾听传教士提过,在他们的母国,吃的东西确实不多。 等来了这边,他们才感受到原来一种食材能做出那么多美味的菜式来,于是一个个都不太想回去了。 想想他们回去不是吃冷硬面包就是吃水煮肉和烤肉,然后就没别的了,实在单调,味道也不怎么好。 毕竟欧洲那边,如今烹饪的方式也没多少,不是烤肉就是水煮,调味料都不多,吃过这边的菜式之后再回去,实在食不下咽了。 康熙当时还觉得传教士们是在恭维,说好话罢了。 后来从海商口中得知,传教士们还真没说谎,他顿时对这些西洋人有些同情。 吃都没能吃好,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也难怪那些西洋商人和贵族,去酒楼吃过后惊为天人,住下后都不想走了。 每次走的时候,还会从酒楼里打包一大堆的吃食。 虽然酒楼掌柜说这些吃食放不了太久,要尽快吃完,不然就要坏掉了。 可是这些西洋人还是会买很多,有些甚至会从酒楼买冰块,好保存久一点时间,就足见他们多舍不得,在船上都想要多吃几天。 好保存的干粮,他们还能多吃一段时间。 要不是保存的时间不够长,这些西洋人巴不得再多买一些! 土豆经过烹煮后,这一桌菜式就没有不好吃的。 真把这菜谱卖到西洋人那边,只怕能赚个盆满钵满。 但是康熙并不想把菜谱就这么卖掉,那就太便宜西洋人了。 他吃过饭后,跟顾凝宸说了起来:“朕只听海商和传教士这边打听消息,对西洋那边还是不够了解。这次要不是海商顺势带来了土豆,要去那边茫茫人海里找,犹如大海捞针。” 如果他在那边有人有势力,寻找需要的东西,那就要方便得多了。 而且还能随时随地探听消息,买卖也不能只有西洋人能做。 顾凝宸是听出来了,西洋商人在这边买下货物,船队带回去就能翻好几倍甚至十几二十倍的价钱转手。 如果康熙也有这样的一支船队,带着这边的货物卖过去,是不是也能换来大笔的财富? 比起只能等着这些西洋海商过来采买,实在太被动了一些。 康熙还有很多想要做的地方,但是国库确实是个问题。 看户部尚书苦哈哈的样子,总不能一直等着西洋海商来送钱,不如直接过去抢钱? 顾凝宸感觉康熙真的很有想法,却也很赞同,微微笑道:“皇上,这主意极好。咱们这边的好东西多,要一船过去,自然也能换来更多的财富。” “只有一点,我担心路上会遇到海盗,另外船队配备的武器可能还不够震慑这些人。” 换言之,就连水师的武器都不够厉害,更别提是康熙组的商队了。 但是让商队配备水师的装备,又着实危险,如果这人忽然有了别的心思背叛了呢?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很危险了! 可是不配备,商队带着那么多值钱的东西,自然会引来海盗或者其他觊觎之人,只怕到不了欧洲,船上的货物也要便宜了别人。 康熙笑笑道:“凝宸跟朕想的一样,确实让船队去西洋贩卖货物是个好办法,却也危险。只是水师如今暂且没有出动的任务,保养船只却要费大价钱。” 她眨眨眼,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康熙竟然打算让水师伪装成商队的样子,然后去西洋抢钱,啊不,贩卖货物来挣钱吗? 这个想法实在很大胆,但是转念一想,却也是个好办法。 毕竟养水师真的是一大笔钱,水师如今确实也没有出动的地方。 弯岛给拿下来了,周边的海盗如今闻风丧胆不敢靠近。 水师除了平日的巡逻之外,就很少能动。 但是他们哪怕不怎么大动,每天船只和武器保养,水师的士兵依旧需要吃饭养家,月钱少不了,粮草也不能少。 那么一批人,哪怕遣散了一部分,转而到陆上做守卫,却依旧留下不少,这些人养着每一天都是要花钱的! 而且水师就这么养着,很容易就会养废了。 花着那么多钱还闲置,最后还养废了,这跟把钱扔海里有什么区别? 扔海里好歹能听个响,这个就未必能有个响了。 康熙重新拿起火炮的图纸,如今的火炮都是明代传下来后,只稍微改动。 最有名的自然是红夷大炮,在对战弯岛的时候,从郑氏那边收缴了一批轻火炮。 炮身要轻上许多,移动更方便,适合安装在船只上,拆下来也能在陆地上用,可以说非常方便了。 这是郑氏之前花大价钱从英吉利和荷兰那边买来的火炮,再多加改良成如今的样子,却被康熙全部收缴,算是便宜了他。 康熙得到后也火速送去火器营,希望能够仿制。 工匠确实仿制出一批来,因为炮身轻,在两轮车上推着就能移动,陆地上能用,只是因为轻,所以炮弹也轻,弹药要少,射程不算远,威力勉强算一般。 海战的时候确实能用,毕竟在海里,船只之间也不远,用这个不会增加船只的负担,确实很适合。 如今水师安装上这个,再出海的话也不必担心海盗了。 之前火炮用的也是前置弹药,因为顾凝宸的启发,康熙打算改为后置弹药,那装填弹药的速度能更快。 在战场上,谁的装填弹药的速度更快,那么几乎可以掌握住胜利了。 康熙在图纸上改良了一番,还搂着顾凝宸让她看了一下。 顾凝宸看着没什么问题,康熙就送去火器营让工匠尽快做出来。 工匠自然卯着劲做,但是也需要材料,这就要钱了。 户部尚书看着火器营又是一大笔支出,感觉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王谈安慰上峰道:“大人不必担心,皇上如此必然有深意。” 每次康熙花钱,之后都会加倍赚回来。 看看那个叫工业园里面的作坊,如今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户部尚书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户部尚书叹气道:“武器改良需要的时间长,花费更大,不是小打小闹。我就担心皇上热衷于此,国库很难承受如此大的耗费。” 王谈就明白,户部尚书是怕皇上打仗打上瘾了,以后要是频频打仗,国库再厉害都要支撑不住。 哪怕如今有不少进项源源不绝送到国库,总归支出比进项要大还要快,户部尚书会担心也是无可厚非。 后来户部尚书得知康熙要让水师假装商船出海,更是担忧了。 这出海的时间不短,那么大的船队出去,花费又是一大笔。 比如船员吃的用的,比如船上大批的货物,要送过去后没能卖上价钱,那一路上的钱全打水漂了。 户部尚书只要委婉劝阻康熙,感慨如今还不是时候,等国库再充盈一些再做打算为好。 火器营那边制造新式火炮的进度相当快,他们在原有的火炮上进行改良,就能更快了。 不然从头做起,那就得花费两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毕竟火炮最难做的,就是炮筒,需要慢慢打磨出来。 哪怕用上康熙的机器,也是需要不短的时间。 直接在上面改良,那略过了炮筒的制造,就要快得多。 按照如今的进度,半个月就能改良好第一个新式火炮,后边熟练了,进度只会更快。 康熙听说后心情不错,但是听见户部尚书的话,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知道户部尚书一直希望国库填满大部分,康熙再用,也能有备无患。 不然遇上天灾人祸,或者中间的进项有什么差池,那国库一时后继不上,就会跟之前一样陷入窘迫的境地。 户部尚书完全是为康熙着想,但是这想法却太落后了一些,完全跟不上康熙的想法。 王谈见户部尚书在早朝的时候出列,跟皇上提出此事,就明白他的机会要来了。 果不其然,康熙对户部尚书颇为失望。 虽然户部尚书的出发点是好的,话里话外忧心忡忡,但也是对他没有信心了? 而且把国库填满之后才开始计划其他,那就太慢了。 康熙摇摇头,只留下户部尚书去御书房谈了谈。 没多久户部尚书就递了折子,说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大不好,准备致仕。 按照以往的规矩,康熙来回拒绝了三次,这才同意了。 户部尚书光荣退下,王谈直接被提了上来。 众人也不意外王谈来接班,毕竟原来的户部尚书已经把大部分的差事交到他的手上,户部基本上是由他来做主。 王谈上去,自然赞同康熙的做法,努力维持住国库的稳定,也让康熙能够继续大展拳脚。 这就让康熙颇为满意,要束手束脚的话,他很多事就不好做了。 换了户部尚书,钱迅速到位,材料也是,火器营那边进展也顺利,很快就把第一批改良后的轻盈火炮送到水师的船上安装,让他们去更远的外海试验一番。 水师只有几条船出发,打算在远一点的地方停下,然后对着外海发炮,看看射程和威力如何。 当然就对着海面发炮,不太能看出威力,却也聊胜于无,总不能随便对人发炮吧? 然而让水师没想到的是,他们出海没多久,竟然遇到了附近徘徊的船队。 这船队上挂着商队的船帆,但是上面的血腥味,隔着老远,水师这边都能闻得到。 足见这船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估计刚被海盗抢了船只。 海盗之前伪装成海商的样子到处走,很多一时没防备就中招了。 水师出海,康熙交代过要掩饰身份,所以他们并没有挂上水师的旗帜。 哪想到他们一出来,就遇上大鱼了? 正好这火炮找不到对手,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这对手不就来了? 对面的船队也发现了水师的船只,看他们的船保养不错,只以为也是商队,就觉得运气不错,又能赚一笔了。 他们假装上了要靠近的旗子,颜色又是最平和打算要交谈做买卖那种,知道这样的旗子挂上,很多商队就没有太防备。 水师这边将计就计,慢慢靠近,渐渐都能隐约看见对面那些人。 他们还带着千里眼,在高处的斥候遥遥相望,很快下来禀报道:“对面一条船的甲板上有二三十人,甲板上有货物,还有人躺着,估计刚抢完船,人还没有彻底清理好。” 不用说,这清理的自然是商队那些可怜人的尸身了。 “货物箱子上有标记,太远看不清楚,似乎是西洋海商。” 因为最近解除海禁,不少西洋海商带船队过来做买卖或者参加拍卖会,水师也碰见过几回,对这些西洋海商的标记十分眼熟。 水师提督听后更满意了,他还想着师出有名,这不理由都是现成的了? “很好,儿郎们,让他们试试咱们的新式大炮!” 斥候再三确认对面原本的西洋海商已经一个不剩,完全没活口了,水师提督直接让士兵就位:“填充炮-弹,炮口转向最前面的船……开-炮!” 海盗正看着对面的船队靠近,正摩拳擦掌准备再干一票的时候,对方忽然开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最前面的船只立刻被打中,船身着火,很多海盗立刻跳海逃生,根本对船只毫不留恋。 他们拼命往后面去,就想着回到后边的船上。 可惜水师带的炮弹很足够,一条船来一发,很快把对面三条船都击沉了。 有海盗被直接击中,跟船只一起沉没。 剩下侥幸活下的海盗跳进水里,打算逃生活命。 可惜水师早有准备,用绳索套住水面上的海盗,却不让他们上船,直接挂在船边,然后开始一个个审问。 不愿意说话那就下一个,都不说话那就挂着,直到他们开口为止。 挂着不能吃喝,还要被太阳晒,一天下来人都要受不住,最多撑三天就撑不下去。 很快就有海盗投降,什么都愿意说了。 水师提督过去听了一耳朵,跟他猜得差不多,这些海盗原本的船只出了点问题,正好遇上一队西洋海商。 他们就假装是受困的商人,博取西洋海商的信任,顺利上船后,趁夜杀人把船队占了,货物也都占为己有。 至于那些西洋海商,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水师提督连夜发信回去,八百里加急送到康熙手中,禀报了此事。 康熙看了前面还疑惑,郑氏已经伏诛,这些海盗从何而来? 看完后,他终于明白了,是上回那个给自己带了火木仓来的人。 他所说的小国被侵占,其实是被另外一伙海盗占了,而水师遇到的正是这批海盗。 他们占了岛屿,领头也学着之前首领那样子,自立为王,然后想要对外扩张。 这次占领岛屿太顺利,让首领颇为骄傲自得,认为所向披靡。 哪知道他们的船只刚出海就遇上礁石,险些沉没,然后好运气遇到一队西洋海商。 这还是一个小贵族的船队,第一次过来,一时天真没有防备,被他们得手。 遇到水师的时候,海盗正自鸣自得,打算再抢一回,哪知道就踢到铁板了。 于是康熙就发信让水师转道,直接去攻陷那一片岛屿,拿下那批海盗。 趁着对方没有防备,正是水师出击的机会。 水师在岸边收到信,弹药又补充完毕,十分欢喜地出发了。 他们原本想着只试试新式大炮,哪里想到还能顺道立功,还不止一回! 水师带着新式大炮,去岛屿打了个片甲不留。 对方压根没有还手之力,轰了几次就一个个跪地求饶。 水师还带着新式火木仓,下船后把人全就地解决,只留下首领,问出了岛屿里有暗室,里面藏着上一任首领多年来积攒的财富。 提督带人去了那个暗室,打开后看见成山的金子,满满当当堆在那里。 而且还不止一间密室,全都是金子和各色珠宝。 看来之前那位贼首领袭击的商队也不少,才会积累出这么多财富来,不过如今都便宜了他们。 水师一趟趟把金子搬到船队上,把首领五花大绑,浩浩荡荡回去了。 这个岛屿除了隐蔽之外,基本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水师就没有留人来看守。 毕竟最值钱的东西,全让他们搜刮回去了。 原本户部尚书更替,王谈的压力也是真的大。 康熙这又让水师出去巡逻,光是一趟下来就耗费不少,更别提还带着火炮。 打一发那都是钱,更别提他们压根就不可能只打一发。 另外康熙还打算改良更多的火炮,王谈看着账本都开始发愁。 拍卖会本地一个月一次,西洋人好几个月才一次,盐的产量上来了,价格却下去了,哪怕盐商们都要交税,那也并不算多。 各地种的红薯都陆续开始收获了,产量相当喜人,却都是本地消化掉,没有运出去卖掉,这些钱还被免税三年,户部是一文钱没捞着。 田税还得明年,但是大部分地方都被康熙免掉了。 王谈正对着这些账本发呆,琢磨着要不要请拖尔弼去委婉问一下定贵妃还有什么挣钱的好主意,快来救命啊! 当然理智还是制止了他,要是什么都靠定贵妃来想,还要自己做什么? 王谈心下叹气,就见底下的小吏慌慌张张跑进来,不由奇怪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小吏呈上一本厚厚的册子,小声道:“这是皇上命人送过来的,说是水师刚派人送回来。” 王谈接过册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开始怀疑这不会是账单吧? 水师是炸错了什么地方,要赔偿吗? 不然怎么那么厚的册子,需要赔偿的东西特别多,还是火药花用太多,需要户部再支援一点? 王谈光是想想只觉得这册子更重了,小吏麻溜退下后,他才打开册子看了一眼。 好怪,他可能眼花了,再看一眼。 然后刚到门边的小吏就见一向镇定自若的王谈猛地站起身,表情十分失态,盯着手里的册子瞪大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尚书大人?” 王谈听见小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挥挥手示意他没事,却再也坐不下,忍不住带着册子就去御书房拜见皇上。 康熙听说王谈来了,并不意外,把人叫了进来。 王谈带着册子简直像是一阵风进来,脚步比以前快了许多,行礼后忍不住问道:“皇上,水师提督这册子上面提的……” 是真的吗?不是他眼花了吧? 康熙听得好笑道:“提督派人亲自点算过几遍,应该不会错。不过他已经派人把东西送上京,回头你亲自点点就好。” 王谈连连点头,又忍不住笑道:“提督这一趟出去,实在收获颇丰。也不知道船只有没损坏,火炮等物需不需要修缮一番。” 他说到最后,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虽然水师送回来那么多的金子,哪怕王谈没亲眼看见,不过水师不至于夸大其词。 但是水师出去一趟的花费,如果船只和火炮受损,修起来也很贵,一半的金子都快要赔进去了! 王谈顿时觉得还没送进国库的钱就要少一半,立刻就感觉不香了! 康熙看着想笑,哪怕王谈的性子跟原本的户部尚书不一样,还是有几分相似。 反正要用到国库的钱,他们就比谁都要心疼! “放心,他们这次船只没受损,火炮也没事,不过火药费了一些。” 水师提督也是知道火药贵,所以用的很谨慎,一船一个炮,再多都吝啬。 反正离得那么近,火炮要打不中,提督就要把士兵打一顿再加训才行! 浪费火炮,可耻! 王谈听后松口气,别是这钱还没到国库就被水师用掉大半就好,接着他又听见皇上开口。 “水师又出去了,听闻周边还有不少海盗,顺势巡逻一圈再回来。” 闻言,王谈一双眼都亮了。 一窝海盗就有那么多的金子,再来几窝,那不是更多了? 他连忙恭维道:“皇上英明,沿海边上的海盗十分可恶,就该清理干净才是。水师正好也让士兵练习一下火炮,不至于生疏了。” 君臣都笑眯眯的,感觉这主意简直棒呆了! 后来水师送了不少折子上来,做统计这种事太麻烦,他们每次收获一堆就算一次,然后一股脑派人送上京。 于是越来越多,康熙带着折子过来算一算,顾凝宸还顺手做了个表格,方便他来看。 康熙看着表格很喜欢,直接就用上了,回头还送去户部,让户部也用了。 以后看账本就能一目了然,清清楚楚的。 顾凝宸帮着做表格的时候把数字填上,简单做了个总数,感觉水师这哪里去灭海盗,是去抄海盗的家吧? 金银珠宝多得要命,算下来这数字相当可怕了。 王谈还担心这么多金银送回来,路上太危险了,特意请康熙派兵去护送,康熙还同意了。 走陆地太麻烦,还走的大运河,愣是让河道都忙碌了起来,有时候还会堵船,实在热闹和壮观极了。 康熙还跟顾凝宸感慨道:“这些海盗之前跟在郑氏后头为非作歹,郑氏倒了,他们还不改过自新,对附近的海商下手,如今也是为民除害了。” 水师起初碰到的那个倒霉的船队,就是西洋海商。 因为船只最后沉没了,水师只能派人知会海港的商人,看看谁认识这个倒霉的西洋海商。 有人认领了,也能把这船队沉没的消息带回去给海商的家人。 当然,水师这么一说,海商们顿时知道周边的海盗开始清理,他们也不必再胆战心惊过来了。 每次船队过来,他们都战战兢兢,就怕路上遇到海盗,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如今好了,水师在周边巡逻,把一窝又一窝海盗清理掉,他们以后过来就要安全得多了,自然满心欢喜,还特意感谢水师,给他们送去不少东西。 水师禀明康熙后,后者就让他们收下。 毕竟海商也是有分寸的,不至于送什么过分贵重的东西,就是表示感谢,送点吃的用的居多。 这样水师跑一趟,吃喝都不愁了,还给户部省下一笔,让王谈简直不要太高兴! 顾凝宸听后笑着点头道:“皇上此举极好,另外那些海盗自然要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再也不敢靠近,让海商们过来也安全多了。” 当然,她开始怀疑海盗能不能有逃出去的。 看水师这到处抄家的样子,感觉就没有一窝海盗能幸免。 不过这些海盗作恶多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是活该被围剿干净。 之后水师的名声宣扬出去,海商拍手称好,也让海盗闻风丧胆。 毕竟水师所到之处,海盗简直片甲不留,甚至连一个铜板和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谁还敢靠近! 也有不长眼的,自认为船队的火炮从西洋大价钱买来,必然能干掉水师,于是迎面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整个被击沉,再也没哪个傻大胆再来挑衅。 水师提督还写了折子,详细说了每次对敌的经过,好让康熙能参考,如何继续改善火炮。 主要集中在射程不够,离得太远就无法击沉对方。 但是离得太近,对方就可能用绳索套住船边攀爬过来,要是带着火种就麻烦了。 毕竟船只都是木板,一点就燃。 而且离得近,对方的火炮也能对自己动手,就危险得多。 康熙拿着铅笔在图纸上点了点,他从上回做挖盐机器上得到启示,也就是顾凝宸说的重量能加速。 于是他准备增加弹药的重量,但是弹药增加了,那么火炮的炮身重量也要增加。 不然炮身压根推不动这么重的弹药,很容易就卡着炸膛了。 康熙还跟顾凝宸探讨起这件事来,她认为康熙的思路毫无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船只可能承载不了那么重的火炮,很容易火炮放在船头,就头重脚轻,吃水更深。 这样一来,就需要改良战船,让他们承重更好。 那么问题来了,改造战船也得花钱,户部是不是又要头疼了? 顾凝宸也画了一个图纸,康熙想增加射程,除了增加弹药的重量之外,其实也可以缩小弹药,增加炮管的长度。 长度加到十倍以上,就能让弹药的射程更远。 小型弹药虽然不能直接击沉船只,却能阻拦那些靠近而攀爬过来的敌人。 只用火木仓,距离也要更近才行,如果换成这种小型炮,在对方想攀爬过来之前就已经能直接动手。 这种炮身更轻,在船只上就不会造成负担。 顾凝宸又画了多个炮管集中在一起,弹药后置,枪管如今每次用完后发热,就不能短时间内用,不然很容易过热。 如果有多个枪管在一起,一次只用其中一个枪管,那么就不怕发热的问题了。 这样也给了其他枪管发热的时间,能够冷却下来再次使用。 康熙看过后也在纸上勾画了一番,这炮管不是一排,而是集中成一捆,后置转轮。 那样弹药就能自动在每个枪管上,后续还能跟上,不需要打一轮就要重新放置弹药,起码能持续打上三轮甚至以上,又能集中炮-火。 顾凝宸看着图纸有点熟悉,好家伙,这不是后世米国发明的神机炮? 神机炮也算是机关枪的前身,不过比起机关枪不一样的是,机关枪只有一个炮身。 但是跟机关枪一样,神机炮就能短时间内连续发炮。 还能直接架在船边固定上,把靠近的敌人都能一一击落。 最重要的是这个造价不高,射程还远,工匠做起来不难,能够很快在水师的船只装上好几架。 图纸有了,工匠很快就做出了一架神机炮。 康熙还是不大满意,不断改良。 先是把炮身改得更长,那样射程就更远,甚至跟火炮差不多。 再就是把后置转轮和弹药连在一起,虽然还需要后边有人用手摇来把弹药一一安置上,这速度比起一个个装填还是要快多了。 顾凝宸看着康熙几番改良后,这神机炮除了炮管多之外,跟机关枪已经非常接近。 火器营火速做了几架送去给水师用上,提督摸着这神机炮简直喜不胜收,对战海盗的时候就更不用担心他们会上船来。 再就是直接击沉对方的船只实在太浪费了,要是能用这个神机炮只把海盗击毙,那么船只能保留下来,改一改不就能并入水师船队了吗? 康熙收到水师提督的折子提到此事后,感觉十分满意。 王谈就更满意了,这水师提督是自己人,太会省钱了! 海盗这些船也是抢别人的,大多都很新,直接击沉真的太浪费了,而且连带沉没的还有船上的货物和金银,那多可惜! 要是能去掉人,只带着完整的船回来,货物和金银都保住了,也能再赚一笔! 顾凝宸感慨王谈这个新任的户部尚书会省钱就算了,如今连水师都努力省钱,还给国库帮忙赚钱,康熙这些臣子也是很会过日子了! 水师打得意犹未尽,还往更远的地方去,吓得海盗闻风而逃,再也看不见,他们还挺遗憾的。 不过康熙有意让他们以后出海去西洋送货,如今震慑一番,以后在路上也能顺利平静得多。 能不平静吗,哪个海盗敢来劫道,丢命不说,连船带老巢都要被一窝端了! 水师这搜刮海盗财宝的动作那个利索,还搜刮得干干净净,一点值钱都没留下,全搬上船带回家去。 金银就送上京,有些东西就直接送去拍卖会卖掉,换成钱再送。 毕竟这些海盗抢了不少海商的好东西,放在拍卖会那也能增加拍卖品,还能多点进项。 顺带也告诉拍卖会的人,如今的水师有多厉害,多年来丢失的海商那些东西都从老巢给弄到拍卖会来了! 第53章 三更合一 西洋人在拍卖会上看到似曾相识的东西,既有欣慰也有害怕。 欣慰当然是以后西洋海商的船队过来,安全得到保证,都不用担心在附近会遇到海盗。 别说附近,方圆几千里都不见一个海盗,全让水师围剿得一干二净。 害怕自然是因为水师越发强大,如果哪天他们反过来对付自己,这些西洋人的船队就毫无招架之力。 哪天康熙翻脸不认人,把他们扣下,谁都插翅难飞了。 欣喜的人还是居多,毕竟都是过来做买卖挣钱的,能把钱和命都保住,谁能不高兴? 至于康熙什么时候会翻脸这种事,只要他们本本分分做买卖,不触及皇帝的逆鳞,那就不会有事。 后来得知康熙打算让部分水师护送商队去欧洲做买卖,海商们得知后心情都很复杂。 毕竟他们自认母国也十分强大,但是哪家都不会派水师来护送他们过来做买卖,回去后却又要收税又要各路打点,这花费就不少,至少一半都给母国了。 路上还危险,可以说是用命来做买卖。 看看如今别人家的水师居然要护送商队去做买卖,能让海商们心里不羡慕嫉妒吗? 当然他们也能理解母国不会让水师来护送商队,因为水师出一趟,那花费也是个吓人的数字。 如果海商要出这笔钱的话,不但白跑一趟,还可能倒贴,他们宁愿自家的水师别出来了。 但是这边的皇帝竟然让水师护送,本地商人们出的起这个价钱吗? 后来才得知本地商人压根不需要出水师的费用,让海商们更是羡慕的眼泪从嘴角下来了。 康熙当然不是做慈善的,但是水师的费用确实也没必要让商人来出,主要商人如果出了这钱,做的买卖几乎所有赚的都要赔进来。 做一次买卖,来回倒腾,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谁愿意呢! 康熙的打算,就是他这边也带上货物去出售,还都是最稀有的货物,价钱高,也能减轻水师对国库的负担。 另外他这次派水师出去,除了探路之外,更多是为了为以后在西洋各国留下钉子打探,算是做个尝试。 不然都听传教士说的,谁知道他们嘴里说的有多少是真话? 选哪家来做这个买卖,康熙跟内阁大臣们商讨过,很难确定下来。 毕竟哪家都可能不合适,一家更是吃不下这么大的买卖。 康熙为此琢磨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顾凝宸不经意说道:“皇上也未必只选定一家商人,让他们组成商会一起分担不就好了?” 他看了顾凝宸一眼,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极好的主意。 一家吃不下,几家可能也吃不下,十几家联手的话那就必然可以了。 而且这样一来,不管风险还是危险都互相分担了,摊在每家人身上就要少上许多。 如果让朝廷这边一家家商户去找去谈,实在太麻烦了,让商会领头,直接出个负责人和朝廷来谈,那就要方便得多。 顾凝宸却想到后世的商行,说是商会,其实已经算一家独大。 负责人的权力太大,不但能跟朝廷接触,还能掌握商户们的生死。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朝廷的人没察觉,商户们却被剥削得苦不堪言。 她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商会要是一人一直掌握,只怕人心易变。” 康熙自然也想到这一点,搂着顾凝宸笑道:“爱妃说得不错,这人选得换着来才行。” 但是换着来,谁说中间就没有猫腻呢! 商会里面的商人换着来,他们可能有联姻的关系,彼此就跟自己人没什么两样。 自己人轮着上去做商会的负责人,这跟一家独大有什么不同? 如果换成朝廷命官,他们未必熟悉商会。 康熙思索片刻,就打算让林润来当这第一人。 像林润这样依附过来的商人不少,他们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 既不是直接当官,只作为办差事之人,身份上又是满姓大族的属下,很多还签了死契,说是家中奴仆都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比起没有依附的商人,因为没有靠山的缘故,连买卖都可能随时做不下去,就要安稳得多。 如果能把这样的人提拔起来用,倒是不失一个方法。 一来这些人不可能背叛,因为一大家子都签了死契,生死都捏在主家手里。 二来利益当头,他们也可能借此摆脱身份,有出头的机会,自然不敢乱来。 反正林润是抓住了机会,康熙就让他当这个表率。 看着林润能够平步青云,如今还能当大商会的第一任负责人,其他商人能不心动吗? 比起那些独立的大商人,他们就要小心谨慎得多,表面上自然不会联手。 至于暗地里的话,康熙自然也有办法分化他们。 对商人来说,没什么比利益更重要的了。 哪怕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更别提他们各为其主,最后得利的只能是其中一个人,何必抱团便宜对方? 反正对康熙来说,对付林润这样的人,比起对付那些商人要更容易得多。 毕竟普通商人只为了能得金银,但是林润这些人除了金银之外,更迫切想要身份和地位,然后出人头地。 林润从云贵回来后继续青花瓷的买卖,可以说是比之前更顺风顺水。 因为他立功的关系,不少人都愿意卖自己一个好,以前那些小绊子完全没了。 林润这小一年来颇为惬意,忽然康熙把那么大的一个馅饼砸下来,直接把他砸懵了。 没想到新办的商会,第一任的会长是康熙指明他去担任,这实在是脸面有光。 就连东家都把他叫过去,和蔼问了几句,又送了不少东西和金银给林润,让他能够阔绰打点。 林润要自个把商会办起来,他原本以为要费尽口舌去拉拢商人,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之前康熙派人透露过消息,这些人大多在观望,都不太敢冒险,而且一家也确实吃不下那么大的利益。 如今好了,建立商会,让许多人加入进来分一杯羹,他们还等什么,赶紧来了,错过这次机会可未必有下次了! 于是林润一边手忙脚乱让人登记,另外一边也派人查这些商人的身份,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浑水摸鱼进来了。 商会如今是他负责的,要出什么岔子,康熙自然直接找林润问罪。 林润比以往更为小心,还特地把登记好的商人列成单子,把打听到的事在后边都详细记录上,然后呈上去给康熙过目。 康熙看了看名单,对顾凝宸说道:“林润确实是个谨慎人,看他这写的密密麻麻的,就知道用心打听了。” 他把名单递给一旁的李德全,这是让李德全派人再次打听确认的意思。 李德全恭敬接过名单就退下去吩咐了,顾凝宸就笑着道:“皇上不就喜欢用这样的谨慎人,够不够聪明不打紧,起码知道分寸,不会胡来。” 康熙笑着点头道:“知朕者,爱妃也。” 商会的会长也就是个领头,把琐碎事有人负责记录下来,省了康熙这边不少事,却不是自作主张,以为能够擅自做主的人。 林润要是这事想不明白,这第一任商会的会长也做不长久了。 李德全派人去打听没多久,就把单子上的人都查了一遍,基本上没什么出入,足见林润打听得有多用心了。 既然人没问题,那各家就可以准备货物了。 最好都是能长久保存,而且容易保存的东西,不然路上腐败坏了,那就浪费不说,还会占了船只仓库的位置。 能加入进来的都不是小打小闹的小商户,把自己仓库里的好东西几乎都要掏空了。 毕竟这边能卖的一个价钱,送去西洋那就要翻倍,谁能错过呢! 好东西才能卖更好的价钱,商户们自然舍得出手了。 林润派人一一登记下来,还把商户们心里期待的最低价格写上,到时候送过去卖掉,也不会比这个价钱还低,免得这买卖做得两边都不愉快。 登记好后,他还要带人亲自点货物。 别是混进了赝品次品,送过去被人发现,那就丢脸丢到西洋人的地盘去了。 商人们都很清楚西洋人的喜好,但是很多东西被康熙限制了,比如绸缎、茶叶和瓷器都是限购。 既然是限购,他们自然也不能出手太多,免得让康熙知道后不高兴,这买卖就做不下去了。 这毕竟是为了让海商带回来更多粮食设下的条件,暂时还没放开,本地的商人们自然也是不敢忤逆。 他们只能另辟蹊径,比如就有一个商人做了不少扇子。 上面有用绸缎刺绣,也有镶嵌珍珠和宝石,把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做得珠光宝气,美轮美奂,然后就能卖上几十倍的价钱。 扇子还放在檀香木做的锦盒里面,锦盒也是特意选的上好檀木,带着淡淡的幽香,又雕刻极为华美。 每个锦盒就是艺术品,上面的雕工都是一等一的好师傅花费大功夫刻上的。 镂空的花朵,就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花儿,栩栩如生。 顾凝宸知道价钱后不由咂舌,这么个扇子居然如此值钱吗? 康熙是见过这种扇子,华丽是华丽,就是配着西洋贵妇们漂亮的裙子和首饰穿的。 西洋人就是喜欢华丽丽的的样子,就连扇子都要极为奢华才行。 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康熙素来看不上。 不过他还是派人选了最好的两把扇子送到重华宫来,给顾凝宸耍着玩。 这两把扇子自然是最华贵的,才能配得上定贵妃的身份。 商人用上了他们最好的宝石,镶嵌整个扇子的边缘,拿在手里闪闪发亮。 另外手柄上还镶嵌了指甲大小的珍珠,扇子更是用上了双面绣,绣的是江南美景图。 光是这做工就足够漂亮,更别提如今镶嵌都要手工慢慢来。 连挑选宝石都得人一颗颗去挑,才挑出颜色最好看的宝石,打磨成一样的大小,光是人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另外一把扇子则是镂空的设计,上面的镂空组成极为复杂的纹路,华丽又漂亮,却十分费眼。 甚至每条纹路上都撒上了金粉,闪闪亮亮,在阳光下极为闪耀漂亮。 顾凝宸感觉这些扇子用来看多过实用,就跟潇洒书生手里的扇子不分夏天和冬天都会随手带着一样,就不是用来扇风用的,而是身份的象征。 康熙见她不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就笑着道:“听闻西洋的贵女在成年后开始在宫廷里结识其他名门男子,为了表达矜持,会用扇子来打暗号,跟对方示意。” 顾凝宸听后,觉得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她确实记得欧洲的少女十几岁成年后就要踏入社交界,穿得漂漂亮亮去参加各色各样的舞会结交其他人,也可能在其中选定身份地位符合的丈夫。 这扇子还是上世纪一位意呆利美第奇家族的贵女嫁到法兰西后,喜欢时尚的她创造的流行。 后来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也喜欢,于是就在欧洲广为流行了。 不得不说,商人们的头脑相当不错,还消息灵通,大西洋彼岸的时尚流行都能拿捏得住。 除了商人们的货品,康熙也让人化名为广姓商人加入进去,这商品自然是工坊里出的钟表。 这钟表的外表做得极为华丽,镶嵌了不少珍珠和宝石。 有大有小,大的有半人高,小的就两巴掌大,能够放在桌上,十分轻便。 甚至有个工匠动了脑筋,反复做了小半年,做出第一个巴掌大的钟表。 顾凝宸一看,这个钟表就跟小鼓一样,沉甸甸的,挂在腰上也不是很方便。 她就感觉还能缩小一点,直接做成怀表,那能挂在身上,就能随时看到时间了。 对康熙这样日理万机的人,随时看时间就能随时安排好一天的工作。 她在工匠的设计上改良,最后终于做了第一个拳头大的怀表。 顾凝宸看着不是很满意,这个怀表还是太大太重,不够轻便。 她直接拆掉了这个怀表,重新反复组装,最后去掉了一部分的零件,还让工匠把零件再度缩小两圈,终于做成了一个小了一圈的怀表。 外边是金子做的,侧边有个卡扣,一按就能打开,露出里面的小时钟,能够直接看到时间。 就连时针和分针都是用金子做的,玻璃也是工匠用手反复打磨,十分透亮光滑。 这份礼物装在锦盒里面,被顾凝宸送给了康熙。 康熙非常喜欢这个怀表,每天起来洗漱换衣后第一时间会挂在身上,等夜里就寝的时候才会拆下。 他看时间也很方便,只要低头拿着怀表,打开就能看到。 最小的怀表是独一份的,自然是康熙的东西,不可能对外卖掉。 不过顾凝宸劝说之下,康熙就把比拳头还大的怀表让工坊做出来,放在了商会的货物列表当中。 哪怕这个怀表要大得多,却比如今的始终还是要小。 如果能买上一个,挂在腰上,随时就能看到时间。 对每天忙碌的人来说是个看时间的好东西,而且光是挂在身上,就引来无数人的瞩目,也是极为有面子,又体现身份的东西。 谁见了都想要,商会这东西一送去,不少商人都偷偷来问林润。 这位广姓商人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钟表工坊的东西,还能做出这么小巧的怀表来。 林润自然知道广姓商人就是宫里那位皇上,他什么都不敢说,就含糊过去。 他说得模糊,聪明人只想到这位广姓商人可能跟宫里头哪位贵人有点关系,才能把工坊的东西弄出来卖。 他们绝不会想到会是康熙派人送来,毕竟工坊除了拍卖会之外就没有在别处卖。 只觉得工坊产量太少,供给拍卖会就已经勉强,自然不能腾出更多的来。 实际上工坊因为加入了机器的缘故,又有流水线作业,工匠们的手艺越发熟悉,人手也足够,产出的钟表是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库房。 最好的自然送入宫里,康熙送去后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之后,另外赏给几个妃子,余下也用来赏大臣,却不算多。 次一等的一部分送去拍卖会,大部分就放在库房,一直没有挪出去。 康熙是认为大量的钟表上拍卖会,就会把价钱拉低,索性就堆在库房里也不能拿出来。 顾凝宸诧异他的敏锐,简直无师自通,明白商品的供求关系。 供大于求,价钱就上不去了,反之价钱就低不了。 如今恰好有商会要带着货物去欧洲,库房里面这些钟表就有了去处。 水师护送商会的船队第一次出行,却不止去一个地方,那么钟表分散在各地来卖掉,价钱就不会被压下去。 船队的货物都是挑选过的,贵而精,品类还多,保管让西洋人眼花缭乱,然后大赚特赚。 商会有了,货物齐全了,船队也准备妥当,缺的就是翻译。 康熙不可能让传教士跟着去,谁知道这些传教士有没异心,翻译的时候只要故意说错,这买卖就很难继续做下去了。 如今会外语的人并不多,康熙还是派人发了布告,只要会说会听外语的人被商会聘下,都能得到大笔银钱。 都说重赏之下有勇夫,这重金聘请下,还真有不少懂外语的人过来商会应聘。 商会验证他们会不会说外语也简单,直接请传教士过来跟他们说一会儿话就行了。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长着西洋人的脸,却张口能说满语和汉语,让林润看见后十分惊讶,特意写信笺送进宫告知康熙。 康熙派人打听后,得知此人叫布莱,是一个西洋人来这边后,娶了本地一户乡绅的姑娘后生下的孩子。 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这西洋人就等孩子三岁的时候带回去了母国。 按照布莱的意思,生父也在三年前去世了,家中财产不多,他因为混血的关系被那边人排斥,于是又回到了这里来。 生父以前在这边做买卖,满语和汉语都说得很好,从小就教导他。 另外布莱住在法兰西多年,法语极为出色,还会拉丁语。 如今欧洲的通用语言已经从拉丁语变成了法语,所以布莱出色的法语连白晋听后都赞不绝口,说是非常地道。 如果不是在大清这里,而是在法兰西,按照布莱的相貌,说是法兰西人都没人会认错。 可惜他的身世在本地众人皆知,也就被排斥,只得无奈用大半积蓄回到了生母的故乡来。 生母的娘家人,年长的爹娘已经去世,妹妹远嫁他乡,唯一的兄弟也卖地搬走了,让布莱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能投靠。 前几年海禁没解除,西洋商人不多,却也有零星一些,在做买卖的时候语言不通尤为头疼,布莱就得到工作的机会,勉强能混个温饱。 如今康熙要组船队远渡重洋去西洋那边做买卖,布莱知道后就立刻赶来商会,他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林锐对布莱十分赞赏,白晋也是如此。 康熙得知后,派人查探一番,知道布莱没说谎,这翻译的人选就定下来了。 布莱回来后没有户籍,还是因为在港口帮了一个海商翻译,才得以被海商担保之下勉强留了下来。 如今他正式成为船队的翻译,就有了户籍,不再是黑户了。 之前因为黑户的关系,哪怕布莱的翻译极为出色,价钱都被海商们压得很低。 如今好了,他有了正式的身份,终于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别提多高兴了。 船队只有布莱一个翻译自然是不够的,另外来报名的人虽然不如布莱出色,却也勉强能过得去,日常的听和说都可以。 紧急培训一下,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康熙琢磨了一下,打算办个语言学校。 就跟算数的专门学院一样,他再办一个专门学习西洋语言的学院。 以后不管是留在港口和拍卖会当翻译,还是被派去西洋的据点当负责人,语言都是首要的,不然跟西洋人就无法沟通,也根本打听不了消息。 当然,康熙从布莱身上看到了一个可能,就是混血儿。 这些混血儿在西洋混得都不怎么样,在大清也是如此。 可以说,这些人是没有退路的。 如果给他们一个身份,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只要不傻,都明白要怎么选择。 要是背叛的话,就会失去所有,甚至连如今这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以他们的长相,在西洋那边只要不清楚他们的身世,就不会受到排斥。 康熙可以给他们伪造一个好身份,表面光鲜,在当地能够吃得开。 但是如果他们背叛了,那么所有这一切都会被收回来。 康熙私下见了布莱,希望通过他能找到更多的混血儿加入进来。 这对布莱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还是个机遇。 而且跟他一样出身的人不多,却过得都不怎么好,所以他们彼此之间都有联系,也会抱成团。 有的人回到大清来,有的却还在西洋苦苦挣扎,布莱写信把小伙伴都叫了来。 然后一部分人以后会跟着船队出发,一部分人就留在学院里,暂时成为讲师,培养更多的翻译人才。 趁着天还没冷,商会的船队就出发了,水师派出了一半的船只护送。 商会的商人原本就知道水师肯定不可能全部一起去护送,不留下人来护着边境海域。 但是水师原本就不多,商队的船只却非常庞大,这就让他们有点担心了。 林润知道后只笑笑道:“放心,周边的海盗都被清剿,要是有不长眼的过来,水师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这一去最快也得三四个月,回来最快都要明年了。 顾凝宸还是有点担心他们这一去,路上虽然没有海盗,船上又带着药物和指南针,还可能出现意外。 康熙反而很轻松道:“这只是一次尝试,要是没能成功,还能有下一次。” 水师还带着足够多的鸽子,能够随时飞鸽传书不断说明路上的情况。 另外还有西洋商队跟着走,一来安全,二来也能带路,算是卖康熙一个好。 西洋商队能千里迢迢成功过来,自然有两把刷子,对路线极为熟悉,不会走弯路,还能避开危险的地方。 所以康熙只需要耐心等着就是了,他对水师相当有信心。 护送的水师船上安装了更多的神机炮,这种神机炮还能随时移动。 所以哪怕有不长眼靠近,士兵也能随时调整炮口的方向和位置,完全没有死角。 商会的船队浩浩荡荡离开,岸边看热闹的人散去,也就只能等着好消息回来,顿时平静了下来。 康熙之前打算秋天去木兰围场打猎,一是接见蒙古一族的人加深关系,二是出去散散心。 忙碌了小一年,他也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康熙自然要带上慈宁宫的两位,太皇太后欣然答应,皇太后却是婉拒了。 毕竟五阿哥还小,离不得人,带着去木兰围场不合适,留下的话皇太后也不放心,索性今年就不去了。 宜妃倒是心疼皇太后,就说道:“太后娘娘不如去木兰围场,留下小五给我照顾就好。” 言下之意,她是不打算跟着去木兰围场,皇太后就能过去了。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太皇太后发话道:“难得宜妃如此体贴,你也照顾五阿哥许久,出去松快松快也好。” 五阿哥交给宜妃照顾,皇太后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而且皇太后出去,但是平日照顾五阿哥的嬷嬷和宫女都留下来帮着宜妃,那就更没有后顾之忧。 康熙也打算带上后宫几个妃子一块儿过去,佟佳氏病没好,自然不能去。 宜妃留下照顾五阿哥不去,三阿哥太小,荣妃不放心也不打算去。 惠妃因为大阿哥会跟着康熙去木兰围场,自然要跟着了。 三阿哥都不能去,四阿哥就更小了,自然也是不去的。 顾凝宸看德妃的样子想留下,不过最后到底没说什么,还是跟着去木兰围场了。 毕竟佟佳氏虽然病着,四阿哥有什么事也能去找她,根本不需要去找德妃帮忙。 她感觉德妃够纠结的,想见四阿哥又不敢见,想关心四阿哥又留在宫里。 温妃身子骨不太好,也没跟着去。 于是最后,后宫几个嫔妃就只有顾凝宸、德妃和惠妃跟着康熙去木兰围场。 惠妃还是为了大阿哥去的,也是够少的了。 康熙却不在意人少,大阿哥和二阿哥都要带上,一行人收拾一番,几天后就出发了。 出发之前,康熙还特意让人改造马车。 不然一路上马车颠簸,太皇太后、皇太后和顾凝宸怕是要受不了。 康熙让工匠在马车的轮子上加了一圈轴承弹簧,用来减震。 弹簧虽然需要铁器,用的量却不多,加在马车的两个轮子上不起眼,作用却不错。 康熙让工匠加了之后,还让人反复来回跑了好几圈,在里面的李德全丝毫没感觉多少震荡,这才算是合格了。 这还不够,马车里面还铺了厚厚的被褥,十分柔软,就更感受不到震动了。 在出行之前,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辆马车,康熙自己有有一辆,大阿哥和二阿哥共乘一辆,几个妃子也在同一辆。 不过顾凝宸刚要上马车,就被李德全带着人请去了康熙那边。 德妃见了并不意外,惠妃看着有些羡慕。 自从顾凝宸在后宫一枝独秀,入了康熙的眼,他在后宫就再也没踏进其它人的宫殿了。 之前几年因为连连征战的缘故,康熙十分忙碌,也很少踏进后宫。 但是他起码会去几个有孩子的嫔妃那边坐一会,哪怕不留夜,也说两句话,一起用膳之类的,如今是全然没有了。 哪怕惠妃当年最受宠的时候,康熙也没有只到她的寝宫来,足见顾凝宸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德妃见惠妃有些走神的样子,还以为她有些感伤,转眼惠妃就回过神来笑着道:“听说你让人去翰林院借了不少书,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书,给我说说,回头我也叫人去借。” 每个嫔妃去借书,因为去的小太监都不识字,很容易借重复就不好了。 于是小吏会给每个宫殿的小太监借的书列个单子,借过的书都会写上去。 回头小太监要借走的时候,小吏就帮着对一遍单子,没有重复的就让他带走。 小豆子去帮惠妃借书的时候,看见小吏手里有另外一个书单。 虽然他不识字,但是不瞎都能看到这个书单的长度跟惠妃不一样,长了一大截,可见对方借的书要多。 看完后还了书才能借,这位娘娘自然够用功,看得也快。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小吏就说是德妃借的书。 于是惠妃也知道了,这会儿马车里只有她们两人,总不能一路上大眼瞪小眼。 她就随口说起此事来,德妃就笑笑道:“我平日没什么事就看看书,慢慢识字多一点,不知不觉看得就快了。还别说,这书看着都挺有趣的。” 德妃看的当然大多是游记,这上面图画多,字不算多,她可以看图来识字。 看得多了,识的字也多,她看书的速度就变快了。 惠妃听着还挺羡慕的,因为她识字的进度不怎么样,看书磕磕碰碰,一会儿就有点不耐烦放下,过阵子才会拿起来继续看。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顾凝宸被请上康熙的马车,在他身边坐下。 李德全泡了两杯热茶放在小茶几上,送上两盘点心,就退到前面去了。 这马车分了前后,前面要窄一些,是李德全和车夫坐着的地方。 周围还有柜子,专门放点心、茶叶、棋盘和书册,康熙有时候路上想要看书或者自个对弈,也能拿出来打发时间。 另外角落还有一个炉子,专门烧水来泡茶用。 前后用帘子隔着,有什么事康熙随时吩咐,李德全也能随时从前头过来,却也不能一眼看见后边,算是给后边留下了私密的空间。 后边角落也有个柜子,放书册和折子用的。 今儿出行的康熙神色颇为放松,笑着道:“朕出发之前把重要的折子都处理好了,余下不怎么重要,比如请安折子就留在宫里,一本都没带出来。” 他说要给自己放假,就没打算继续处理政事,一身轻松出行。 顾凝宸听得想笑,工作狂难得放下工作,这是真打算休息来了。 康熙还跟顾凝宸说起后边的安排来:“等到了草原那边,蒙古那边安排了住处。安置好后,蒙古肯定会置办一场宴席。就是他们吃肉居多,你要是吃不惯,朕让御膳房还带着蔬菜瓜果过来。” 他这次出行,除了带了一队御林军、大臣和八旗子弟,另外御膳房和太医院也有跟着来。 哪怕去的地方不算远,康熙这都算是简便出行了。 顾凝宸还说轻便出行,后边还跟着一大队人马,东西颇多,哪里就轻便了。 重华宫几个宫女也忙忙碌碌收拾出她常用的东西,说要一并带上。 衣服、首饰、鞋袜之外,还有枕头和被子,甚至是顾凝宸最近爱看的书,喜欢的茶叶,常用的茶具都带上了。 哪里是轻车出行,跟搬家就没两样。 金桂还说草原上白天热晚上冷得很,还另外带了两床厚被子,厚实披风也带了好几件。 顾凝宸想想草原确实温差大,多带点衣服也没什么。 毕竟热了能脱能换,但是冷了不够衣服,总不能到了地方去借别人家的衣服穿吧? 被褥也是,总得提前准备才行。 于是这又塞满了一辆马车,顾凝宸还觉得自己东西也太多了,到时候别人没什么,就她带好几车,那就尴尬了。 陈女官在旁边却笑着解释道:“主子这算是少了,想必出行的时候,其他几位娘娘和小阿哥带的只会更多。” 顾凝宸还以为陈女官是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等出发当天,她看大阿哥就带了三车东西,二阿哥就更多了,顿时放下心来。 她听康熙说蒙古人喜欢吃肉,没什么菜。 但是自己喜欢吃菜,肉吃多了消化不了要难受,还让御膳房自备了一些,顾凝宸不由笑道:“皇上对我真好,其实只呆几天,偶尔吃吃肉也没什么。” 她是觉得木兰围猎,呆的时间不会太长,忍忍就过去了。 荤菜不太爱吃,反正也没几天,顾凝宸少吃一点不就好了? 康熙哪里舍得让她忍耐,哪怕一天半天都不行。 她不喜欢吃蒙古菜,那就让人带上顾凝宸喜欢吃的! 第54章 三更合一 除了吃食之外,康熙还笑道:“围场分内外,外边朕带着大臣和蒙古族人,里边就是嫔妃们的地方。侍卫会在附近,你也能骑马松快松快一下。” 顾凝宸以前很宅,如今也就更宅了。 她除了在偏殿看书,就是去英华殿写写东西,画画图纸,或者和康熙讨论一下。 也就四阿哥被抱到重华宫养了,天气好的时候,顾凝宸会牵着他的小手在后边溜达一圈。 再就是后边院子种了土豆和红薯的缘故,她会每天去浇浇水,不然压根就不会出殿门。 后来土豆和红薯都收成了,天气凉了,四阿哥年纪小不好出去,免得吹风冻着,顾凝宸就更不出门了。 康熙都要看不下去她这个深宅了,正好如今秋高气爽,只要穿得足够厚实,在外边骑马跑一圈还是很舒服的。 顾凝宸笑着点头,原身作为满族姑娘,骑射自然是会的。 她在后世,小时候还练过一阵子马术。 虽然后来没再碰过,但是顾凝宸当年骑得不错,这会儿应该很快能熟悉回来。 比起围场外圈,里面的大型动物就更少一些,也更安全,适合嫔妃们溜溜达达来玩儿,最多就打几只兔子和狍子了。 “那敢情好,我也许久没骑马了。” 康熙也有点好奇顾凝宸的骑射如何,回头他能绕到围场的内圈来看看。 路上时间不短,他让李德全摆上棋盘,已经许久没跟顾凝宸对弈一场了。 顾凝宸欣然应下,她又回想起不少新棋谱,这次指不定就能险胜一下。 然而她越是下着,越是纳闷,康熙这棋路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等顾凝宸最后不得不认输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 康熙刚才的棋路,不就是她之前展示的棋谱吗? 还不是照搬过去的棋谱,而是融汇了之前好几个棋谱在里头,取其精华融合在一起,可以说是更加扬长避短。 顾凝宸心下不由感慨,康熙的学习能力真可怕。 只要被他学会了,这东西不但会用,还会抽丝剥茧,把最好和最适合的留下,变得更为精简和更得用了。 康熙就知道瞒不过她,终究还是被顾凝宸发现了,就笑道:“爱妃拿出来的棋谱着实出色,朕不知不觉就都记下了。” 顾凝宸觉得自己再多拿几个新棋谱出来,康熙都能记住,她这赢面只会越来越小。 但是她不拿出新的棋谱来,要赢过康熙,那就更难了! 见顾凝宸发愁的样子,康熙忍不住好笑道:“爱妃就这么想赢过朕?” 她眨眨眼,想赢不是必然的吗? 康熙就看着顾凝宸笑道:“要不朕就让上几颗棋子?” 她却觉得这样,要是赢了就不是真的赢,实在没什么意思,就摇头道:“不了,我再努力努力,总会有险胜皇上一回的时候。” 康熙笑笑,他就是喜欢顾凝宸这样不服输的样子,要是轻易放弃了,就不是她了。 而且顾凝宸记得的那些棋谱着实让人惊艳,今儿又拿出了一个新棋谱来,也不知道她的脑瓜子里究竟记住了多少好棋谱。 哪怕拿出那么一两个,就足够叫人惊叹了。 顾凝宸断断续续拿出十几个惊才绝艳的棋谱,让康熙更想把拖尔弼的藏书阁里头的书全誊抄一遍送到自己的藏书楼来。 对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下了两盘,马车就到了地方。 蒙古那边自然是早早就出来相迎,车架一到,他们就立刻行礼恭迎康熙。 这时候康熙下了马车,寒暄两句,又重新上马车,先去安置。 蒙古给他们准备的落脚地方,其实只是好几个蒙古包,就算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 后宫嫔妃不可能借住到蒙古人的住所去,所以蒙古人就在旁边的平地搭了好几个大的蒙古包,让康熙带着人能住进去。 蒙古人一向粗犷,蒙古包方便拆掉搬迁,所以一直住在里头。 里面的空间不少,就是没有分开区间来,是个宽敞的房间。 给康熙搭的蒙古包自然是最大的,还在中间的位置。 周围一圈要小一点,是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嫔妃们准备的。 再外边一圈是太监和宫女这些宫人准备,也能就近伺候自家主子。 再外围一圈,那就是侍卫住的地方,他们轮流休息和巡查,把中间能守得密不透风。 这安排算是用心了,毕竟蒙古族并不富裕,康熙也能理解,看着就满意笑着点头,很快就住进了最大的蒙古包里头。 顾凝宸就在康熙旁边的蒙古包,只小一点,进去后金桂和清霞就开始忙忙碌碌,指挥着小太监和其他宫女开始布置里头。 蒙古包很宽敞,却什么都没有,就中间有个坑,是用来放柴火烧吃的用,冬天也能取暖。 没有床榻,只有一块木板,被褥只能放在上面。 金桂担心顾凝宸受不住,就灵机一动,把被褥叠加起来好几层放在木板上,这样就能隔开湿气,还能睡着柔软,不会硬邦邦让人难受了。 这次顾凝宸出来,把一直跟着的大宫女都一并来了,另外就是带上陈女官,蓝女官、两个小太监和两个新来的宫女珍珠和玛瑙就被留在重华宫看家。 之前蓝女官要写康熙的事迹给四阿哥念一念,费了好几个月的功夫,终于写得差不多,还反复修改和润色后才给康熙过目。 康熙看着不错,就让蓝女官可以给四阿哥念一念。 既开始了,蓝女官就不好跟着出来,断了给四阿哥念书这件事。 哪怕四阿哥如今能说话了,但是他极为聪慧,听什么很重要,免得小小年纪听了不该听的,学了不太好的东西。 再就是大宫女都出来了,虽说宫里该是没什么事,佟佳氏依旧病着,却还有宜妃、荣妃和温妃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就重华宫没个主持的人在,总归不太好,索性蓝女官留下也能镇镇场子,有什么小问题她也能自个解决。 哪怕四阿哥那边有高嬷嬷在,高嬷嬷很多事却不能做主,有顾凝宸授意蓝女官留下来管事就方便的多了。 顾凝宸被金桂请到已经收拾好的角落坐下,那边的椅子上放了很多软垫,坐着十分柔软舒服。 她窝在软垫里头,回想到自己出来的时候,跟四阿哥说了一声。 四阿哥哪怕年纪小,但是极为聪慧,不能随意糊弄。 说什么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这种话,很快就要被拆穿,反而他左右等不到顾凝宸回来就要急了。 索性顾凝宸就说她要出去好几天,因为四阿哥年纪太小不能带出去,等他年纪大一点才能一起去了。 四阿哥显然是听明白了,小手抓着她的袖子很久都没放下,双眼水汪汪的,好像顾凝宸再说一句,他就要哭出来了。 比起三阿哥,四阿哥真的不爱哭,来重华宫之后就没哭过。 不爱哭的孩子总被说吃亏,因为他们不喊不叫不闹,好像就什么都能接受一样,其他人也就不会顾忌他们是高兴还是难过了。 四阿哥也是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孩子,就连康熙都夸他十分乖巧聪慧,从来都是不哭不闹。 但是他含着泪看过来的样子,看得顾凝宸整颗心都揪住了,恨不能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收回去,直接把四阿哥也一起带出去的。 好在理智还在,顾凝宸轻轻把四阿哥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后背安抚一会才道:“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然后亲手打猎,给你打一对兔子回来养着如何?” 四阿哥被塞进满是馨香的温暖怀抱里,他愣了一下,听着顾凝宸温柔的声音,小手抓住她的袖子紧了紧,才慢吞吞点头。 在离开之前几天,四阿哥就黏得她很紧,只要醒了就过来找顾凝宸。 他去尚书房回来也先到顾凝宸这边来,让她又是心疼又是舍不得,很是搂着四阿哥好几回。 当然得背着康熙来,不然他又要说自己太宠溺四阿哥了。 顾凝宸发了一会呆,李德全就过来请她去隔壁康熙的蒙古包里头。 李德全行礼后说道:“皇上那边已经整理妥当,想着这边乱糟糟的,就请贵妃娘娘过去歇一歇。” 康熙身边跟着的宫人更多,收拾起来就更快了。 顾凝宸就起身跟着李德全去隔壁,离得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康熙这边的蒙古包比自己那边的大上许多,格局却差不多,唯一多的是一张床。 这床一看就不是蒙古的风格,反而有几分汉风,漂亮得很。 康熙见顾凝宸进来的目光落在那张床榻上,不由无奈道:“这是蒙古首领从一个汉商手里买的,见床榻极为精美,担心朕睡在木板上不习惯,就让人送来了。” 顾凝宸抿着唇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笑:“皇上,这床榻怎么瞧着像是姑娘们的陪嫁?” 姑娘陪嫁自然有大件,床榻就是一件,越是受宠的姑娘,床榻就更为精美。 估计蒙古这边收到消息,康熙临时起意要来木兰围猎,就想要弄得好看点,正好看到经过的商人有这么一张床榻,惊为天人,说什么都留下了。 康熙猜测这床榻是那商人女儿的陪嫁,人家正要去送,被蒙古人硬是留了下来,还不好说什么。 顾凝宸却想,蒙古族的人可能对汉人婚嫁送床榻的事不清楚,难道那个商人不清楚吗? 他什么都没说,还是给蒙古族留下这个床榻,要么打不过蒙古人只好从了,要么就是蒙古人给的银钱实在太多了。 就不知道这么一张床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能打造出来,要是功夫慢一点,两三年都有可能。 那商人的女儿要是出嫁,去哪里找现成的床榻,陪嫁怎么办? 顾凝宸一说,康熙就笑道:“你还担心上这个了,那商人自然有办法,不然怎么可能给蒙古族留下这张床榻来。” 女儿的陪嫁都敢卖,只能说作为商人,给的钱足够多,他连自己都能卖掉! 这床榻如今就有点尴尬了,康熙不要吧,到底是蒙古族的一片心意。 睡吧,他又实在有点扛不住。 见顾凝宸嘴角的笑容一直下不去,康熙就挑眉道:“这样,你今晚就留下陪朕睡这张床榻。毕竟你那边,该是没准备才是。” 蒙古人压根就不睡床,自然没能准备这个,要么就直接睡。 讲究一点的,就直接用一块厚木板,上面放被褥就睡下。 蒙古人千辛万苦弄到这么一张床榻就不容易了,其他人只怕是没有的。 康熙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边看过,她们那边准备了一块厚木板,仅此而已。 她们年轻时候是睡过这个,但是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早就不习惯睡硬邦邦的木板床。 康熙让人扑了很多厚厚的被褥,两人睡着也能舒服一些。 当然他也曾想着把床榻送过来,但是就一张床,是给太皇太后还是给皇太后,这就有点尴尬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后,也是劝着康熙留下床榻,回头让人置办就是了。 康熙想着之前太忙碌了一些,一时没想到蒙古这边可能什么都没有。 蒙古又好客,说会准备得妥当,他就没多过问,来到才发现是这样,也就只能凑合过了。 康熙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好在带来的被褥足够多,还是能凑合睡了。 毕竟来蒙古的重点不是享受,而是跟蒙古族人联络一番。 他们镇守边境,对康熙来说,就是以战止战。 蒙古人好战,如果不加以约束,很容易出乱子。 让他们镇守边境,总有零星不长眼的人闯过来,正好给蒙古人动手的机会,不至于叫他们无所事事,就不会反过来在中原闹事了。 这样以战止战多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安无事。 但是康熙感觉这样不够,在见到蒙古首领的时候,他更明白这样确实不够的。 蒙古首领的眼里有野心,如今这样以战止战让他并不能满足。 看看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就连床榻都只能买得起一张给康熙,平日除了战就是打猎和养羊勉强过日子。 这次康熙过来,蒙古首领单独来拜见,顾凝宸就退到屏风后边。 蒙古首领很敏锐,察觉到屏风后有人,身材苗条,该是康熙的宠妃,就没多看一眼。 他是知道康熙最近一年来有一位后宫嫔妃极为受宠,还很快晋为贵妃。 但是康熙宠爱谁,跟蒙古首领没什么关系。 他行礼后,开门见山道:“臣听闻大清得到上天眷顾,有了雪花一样的御糖和御盐。” 康熙听后就明白蒙古首领意思,他是想要这两样东西了。 不说糖,盐是他们最需要的。 如今蒙古的盐都是商队送来,价格极贵,量也少,根本不够用。 但盐是户部统管,商人手里都有定数,不可能一次出手太多。 所以蒙古首领就来找上康熙,看能不能直接做这个买卖。 要继续让蒙古效力,当然要给他们一点甜头。 但是如今跟蒙古的关系,是合作更多于臣服,这让康熙心里不太满意。 蒙古说是热情招待,却故意弄了这么一出,连床榻都没能准备好,摆明是要哭穷。 当然他们哭穷,也是真的穷。 除了打猎,把皮子卖掉,或者周边挖草药,就没其他营生。 羊是自家养,数量不算少,却都只够他们自个吃。 大部分吃掉,小部分卖掉,换来的银钱也不多。 蒙古摆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让康熙多接济一些。 康熙沉默了一会,蒙古首领顿时有点忐忑的时候,康熙才开口道:“盐的话,最近盐的产量上来了,分一部分给蒙古这边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能不太多。” 蒙古首领明白大清也缺盐,愿意分一部分来已经很好了,于是赶紧谢恩。 康熙笑笑道:“回头你们需要多少,可以派人到京城来告知朕。对了,朕有意在附近建立行宫,明儿如果可以,你带朕在附近走走,选个好地方?” 蒙古首领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行礼后就恭敬退下了。 等人一走,李德全把蒙古包门口的帘子放下,顾凝宸才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皇上打算在这边建行宫,以后经常过来?” 康熙搂着她坐下,微微颔首道:“不错,朕来了此处之后感觉心旷神怡,以后也能多来走走。” 当然,他心里也有个想法,低头又说道:“朕把火器营的人带了一部分过来,回头也给蒙古族人演示一番。” 顾凝宸秒懂,这就是军事震慑了吧? 跟后世的军事演习一样,完全就是在所有人面前秀肌肉。 他们拥有多少厉害的武器,让人看着就十分震撼,做什么都要掂量一番。 对蒙古族,康熙以前是招安居多,如今有了新式火木仓和火炮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蒙古族更崇尚强者,什么时候大清弱了,他们绝对会反咬一口。 那么就要让蒙古人明白,他们如今有多强大才行! 顾凝宸笑着道:“皇上恐怕不止让蒙古人看看,也是让随同而来的大人们和八旗子弟看看?” 康熙也笑了:“爱妃猜得不错,正是如此。” 虽说换了户部尚书之后,康熙要用钱做研究就更顺利了一点,不再像之前的老户部尚书在的时候一样絮絮叨叨的烦人。 大多数臣子都是人精,既没有很赞同,却也没有反对,只观望居多。 但是几个老臣就一直反复劝说,希望康熙能悠着点儿,别是国库才满了一半,转眼又被他花光了! 老臣对火器营的印象还停留在明代,以为是那些下雨就不能用的火绳木仓,射程没多远的火炮,除了费钱之外实在没太大的用处。 他们不停上折子劝说,康熙烦不胜烦,索性把人带上,让老臣们亲眼看看好了。 要是他们看过后还觉得火木仓和火炮不堪大用,这些老臣只怕是老眼昏花,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为康熙分忧了。 顾凝宸忍不住有点担心道:“皇上有没想过,这火炮和火木仓的威力太厉害,会把老大人给吓着了?” 这些老臣很多是文人,可能就没用过火木仓和火炮,更没上过战场。 听着这吓人的轰隆声,别是吓出好歹来! 康熙听得哈哈大笑:“放心,朕这不就把好几个御医带着了?” 顾凝宸是听出来了,他早有准备,就是为了吓一吓这些老臣来着,连御医都提前准备好几个,估计药丸和药膏都带着不少! 她开始同情那些年纪大的老大臣了,能跟着皇上出行是惊喜,看到军演后只怕要变成惊吓了。 不过也是他们一直冥顽不灵,不肯改变,康熙又不能真把老臣都杀掉,就只能如此。 还以为换了个陌生的地方,还是一张陌生的床榻,顾凝宸就会认床睡不着。 然而她躺下后转身窝在康熙的怀里,鼻尖下全是熟悉的气息,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顾凝宸身边已经空了。 她坐起身,金桂已经撩起帘子,扶着顾凝宸下榻洗漱,还禀报道:“主子,皇上早早和蒙古首领出外了,还特意交代奴婢不要吵醒主子,让主子多睡一会儿。” 顾凝宸没想到康熙一大早就跟蒙古首领出去物色行宫的位置,草原那么大,估计转一大圈才回来,没那么快。 于是她洗漱后就回到自己的蒙古包,用了早饭后就窝在从马车带下来的软垫上看书。 顾凝宸才看了几页,就听说惠妃和德妃过来了,连忙把人请了进来。 刚进来,她就发现惠妃和德妃的脸色都不太好,于是问道:“你们昨晚这是没睡好?” 惠妃点点头道:“是啊,蒙古包简陋,里头就一块木板,铺了些被褥还是窄得很。我真担心晚上睡着后一个翻身,人就要摔下去了。” 虽然木板也不高,摔下去估计也不太疼,惠妃还是心有戚戚然,都不敢转身,自然就没睡好了。 德妃的情况也差不多,一夜辗转难眠。 惠妃早早起来,其实也想去看看大阿哥昨晚睡得如何。 可惜她扑了个空,大阿哥和二阿哥跟着康熙和蒙古首领骑马出去了。 惠妃就问道:“刚才听闻皇上和两个小阿哥出去了,也不知道有没用早膳。” 这个顾凝宸还真不知道,不过饿着谁都没人敢饿着康熙,就笑着道:“他们出去得早,兴许在路上用的早饭,御膳房那边自然会安排上。” 她扭头让金桂去御膳房问一问,又问两人道:“你们两个刚起来,还没用早饭吧?” 惠妃和德妃一点头,金桂很快就带着人提着食盒进来,里面是几盘点心。 这点心是刚出炉的,还热腾腾。 惠妃和德妃吃了两块,见顾凝宸没怎么吃,就知道她已经用过早饭,这是特意给两人叫的。 金桂去御膳房之余也打听过了,这会儿跟顾凝宸说道:“主子,御膳房那边早上准备了肉饼,足足五个食盒,让皇上和两个小阿哥带上在路上吃的。” 顾凝宸一听就知道,御膳房这是把蒙古那边跟着几人的早饭也包了。 不然康熙的胃口再好,也不可能吃掉那么多。 惠妃听得咂舌:“听闻蒙古人特别能吃,别是五个食盒的肉饼都不够几个人塞牙缝。” 顾凝宸笑了笑,蒙古人再能吃,也不可能把康熙和小阿哥的早饭给吃掉,不然让他们吃什么? 吃过点心,几人聊了一会,顾凝宸想起康熙说木兰围场圈起来了,内圈该是分好了,也能骑马走走,松散一下。 她就问过两人,惠妃和德妃都点头道:“难得出来一趟,自然要骑马走走才是。” 顾凝宸又去问过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就摆手道:“我就不去了。” 几个蒙古夫人过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这会儿其中一个就笑道:“娘娘要骑马,我带几位去挑马。” 太皇太后认识的故人都不在了,皇太后也没几个认识的人,这会儿说要骑马,就颇为心动。 太皇太后就笑道:“几个年轻孩子第一次来草原,对草原的马匹没那么熟悉,还是你帮着掌掌眼为好。” 这就给了皇太后台阶,她欣然应下,起身带着顾凝宸、惠妃和德妃去挑马了。 领路的蒙古夫人一口满语说得十分流利,惠妃就忍不住问道:“你是自个学的满语,还是原本就是满人嫁过来的?” 这位夫人却笑道:“回娘娘的话,都不是,我是个汉人。托皇上洪福,我之前能穿着男装跟着父亲到处行商。只是前几年商队遇上山贼,幸好首领经过救下我。可惜父亲伤得太重没能熬过去,商队也彻底毁了。” “我没能回去,索性就留下来养伤。后来跟首领的儿子看对眼,就嫁给了他。” 因为到处行商的关系,她不但会满语,还会蒙语,甚至会一点俄语,语言天赋十分出众。 顾凝宸回想了一下,在康熙之前,蒙汉之间是不能通商的,确实是托了他的福了。 不过她又问道:“你和你父亲的商队到蒙古这边来,做的是什么买卖?” 蒙古夫人就道:“回娘娘,是皮子和药材的买卖。” 皮子不用说,蒙古族擅长打猎,箭术了得,猎物的皮子几乎没有破损,能卖上很好的价钱。 药材的话并不算多,顾凝宸听她形容了一番,就明白该是肉苁蓉。 这确实是比较少见的药材,算是蒙古的特产。 肉苁蓉寄生在梭梭树的根部,吸取梭梭树的养分长大,在地面上会开花,采摘的却是根部的位置,也叫沙漠人参。 能够补气益血,最难得是不会燥热,最是温和滋补。 就是这个药材太难得,蒙古人大多留下用,小部分才会跟商人换东西。 蒙古如今还是以物换物的阶段,所以很少商人会过来,更别提是汉商了。 千里迢迢过来,只收一部分皮子,大部分蒙古人肯定要留下来过冬。 药材的话除了肉苁蓉,另外是麻黄、甘草和黄芪等等。 但是后边这几样并非蒙古才有,所以长途跋涉过来收这个,再送出去卖掉,一来一回花费极大,但是回报率极低。 顾凝宸不动声色看了这位蒙古夫人一眼,笑着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蒙古夫人颇为受宠若惊道:“回娘娘,我叫可善。” 惠妃在旁边就嘀咕道:“你这名字不太像是汉名,后来改了吗?” 可善低下头无奈道:“家中长辈原本就不赞同父亲到这边来行商,早早断了关系。后来出了事,我发信回家,却只收到一份断绝书。” “既不能再回去,原本的姓氏和名字,我就都舍弃了。” 这话听得惠妃唏嘘不已,感慨道:“你也不容易,不过如今留下后过得也舒心,这就足够了。” 可善笑着点头道:“是,夫君待我不错。” 几人说着,这就到了养马的地方。 蒙古马长得矮小,并不高大,还头大脖子短,皮厚毛粗,不怎么好看。 见惯了高大的骏马,惠妃对这种蒙古马不是很适应,还觉得古怪。 顾凝宸却知道这种蒙古马看着不高大英俊,耐力却极好。 别看脑袋大,脖子短,四肢极为有利,遇到狼群的时候,一蹄子就能把狼的脑袋给踢碎。 皮厚毛粗,也更耐寒,暴雪下也能丝毫不受影响而行军,是最适合做战马的品种。 顾凝宸就对可善道:“一路麻烦你带路,这会儿让伺候马的人帮我们挑选就好,你回去歇一歇。” 皇太后也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之后让其他人来就好了。” 可善原本就是负责带路的,人都带到了马场这里,被她们一说,行礼后很快就退下了。 马场伺候马匹的人很快挑了几匹温顺的母马,皇太后翻身上马,英姿勃勃,丝毫没因为在宫里住久了而忘记怎么上马,在马背上极为轻松。 习惯这种东西,哪怕很久没有用,身体却依旧记住了。 皇太后身边还有两个侍从跟着,生怕出什么意外。 见状,顾凝宸这才收回目光,选了一批棕色的母马,也翻身上了马背,适应了一会,就踢了踢马腹,慢慢走了起来。 惠妃和德妃也很快上马,惠妃笑着道:“我去陪着太后娘娘,先行一步了。” 顾凝宸笑着点头,见惠妃策马而去,德妃还在旁边跟着,几个侍从守在两人身边,她就问道:“你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德妃就笑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贵妃娘娘,刚才那位可善,娘娘是不是感觉有些不妥?” 顾凝宸也没有隐瞒,点头道:“确实,这边的皮子是多,却也没有多到千里迢迢过来行商的地步。更别提药材的种类也少,遇上肉苁蓉的机会不多。” 哪怕肉苁蓉如今能卖上价钱,却并非天价。 但是来这边走一趟,那花费不是一两个肉苁蓉能抵得了。 德妃没有顾凝宸那么了解,只看着可善说话的神色有些古怪。 毕竟可善提起父亲被山贼劫道,重伤去世,脸上带着悲伤,眼里却丝毫没有。 如果说过了三年,她已经放下了难过,在家族断了联系的时候,可善也没露出任何愤怒的表情来。 德妃在宫里最是懂得察言观色,一看就觉得这可善有点不对劲。 惠妃大大咧咧的,没能察觉什么,也不知道皇太后有没发现一点什么来。 顾凝宸一边让母马慢慢溜达,一般扭头笑着道:“回头跟皇上提一提,光是咱们猜来猜去也没用,可能还冤枉了人。” 当然,她嘴上这么说,也是因为几个伺候马匹的侍从还在,他们哪怕不会特地跟可善打小报告,顾凝宸可不敢堵没人把她们二人的话传出去。 德妃也是听出来了,于是笑着点头道:“确实如此,咱们来草原就该跑跑马,松散一番,其他事很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踢着马腹开始跑得更快了一点。 风带着鲜草的味道扑面而来,顾凝宸张开双臂闭眼感受了一下,策马狂奔的感觉确实舒服。 当然舒服也是有代价的,她下马的时候感觉大腿内侧已经磨损了一点,稍微有点疼。 被金桂扶着下马,顾凝宸回去后脱掉裤子,内侧都磨出血了。 金桂吓得赶紧给她上了药膏,凉凉的,很快就不疼了。 顾凝宸穿戴好,就见康熙回来了,他见金桂手里拿着药膏,不由问道:“受伤了?” 他这就要给自己解开衣服看看哪里受伤,顾凝宸赶紧握住康熙的手道:“皇上,我没事,就是许久没有策马狂奔,大腿磨掉了一点皮,没什么大碍。” 康熙还是担心,示意宫人都退出去后,解开顾凝宸的裤子,愣是亲眼看见伤口并不深,确实只擦掉了一点皮,出了一点血。 也是因为顾凝宸的皮肤娇嫩,以后习惯就好。 康熙无奈道:“以后你骑马也不许太久了,或者让人在裤子上缝两层布头,就不会磨人。” 顾凝宸一听就笑了,想起以前缝在膝盖上,那是跪得容易,缝在大腿这边,可以叫磨得不容易? 见她笑了,康熙就起身换了一身衣服。 他刚才着急,直接过来查看顾凝宸身上的伤势,身上的骑装还没换下。 康熙去了屏风后边,李德全帮着换了一身常服,这才舒服了许多。 李德全泡茶后就退下了,他看得出顾凝宸似是有话要对康熙说。 康熙也看出来了,不由有些疑惑。 顾凝宸就把那位蒙古首领的儿媳妇,叫可善的女子大概说了:“皇上,我心里有个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 她回来后,忽然回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蒙古的盐矿产量是数一数二。 然而蒙古竟然要跟康熙要盐,难不成他们如今还没发现盐矿? 又或者发现了,但是却没有告知康熙,瞒下来了? 蒙古首领跟康熙要盐,兴许不是因为真的缺,而是遮掩一二。 第55章 三更合一 当然,这些都只是顾凝宸的猜测。 康熙那边却也看出一点端倪来:“朕今儿跟蒙古首领去周边走走,跟着去的就有蒙古首领的几个儿子。其中最小的儿子被蒙古首领赏了一大块地,说是要圈起来建房子。” 说是因为这个小儿子娶了个汉族的姑娘,想让她有家的感觉,所以想按照汉族的样子建房子。 其他几个儿子都没有分地,唯独这个小儿子有,其他人居然没有不满的样子。 康熙最是眼尖,看得出首领几个儿子是真的没有不悦,反而跟这个最小的弟弟的感情不错。 这小儿子身上的衣服配饰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只衣服料子稍微好一点,配饰明显都是真金白银。 就连蒙古首领都没这么奢华的首饰,偏偏这小儿子就用上了,让康熙心里有些奇怪。 他记下这个,原本打算让人去查一查,如今顾凝宸就给了自己一个突破口,就是从小儿子的媳妇,叫可善的汉人,还是个汉商女儿身上查一查。 顾凝宸又道:“可善改了名字,原本不叫这个。能彻底舍下名字,还对家族毫无怨言,在我看来实在古怪。” 没有怨恨,也没有不满,这不是一个被家族除名之人该有的表现。 尤其可善的父亲去世,那么父亲是行商,在家里应该还有产业。 如今她被除名,又不能回去,该是那边的产业被族人全然占下。 谁能轻易舍下这些生父拼搏多年的产业,就这么拱手于人,丝毫不可惜,还不怨愤? 如果不是圣人,那就是这身世很可能是假的。 康熙深以为然,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暗地里打探,表面上跟蒙古首领每天仍旧出去四处走走,选择适合做行宫的地方。 蒙古首领明显带着康熙绕开小儿子的那片地,对康熙的说辞是那片地其实并不怎么好,草地长得稀稀拉拉,不适合养羊,更不适合养马。 不过这样的地方却适合建房子,都不必怎么除草了,所以被小儿子一眼看中。 索性这地方的土地确实不肥美,蒙古首领把这片地给了小儿子,其他儿子也不会有意见。 要是把草原上最肥美的土地圈起来给小儿子盖房子,别说几个儿子,就是族人都会有意见。 顾凝宸还疑惑康熙要怎么打听消息,毕竟这蒙古首领说的由头真是天衣无缝,其他族人都挑不出毛病来,更别提是他们了。 而且看康熙也没特地派人四处打探的样子,她等了几天,康熙却说打听得差不多了。 见顾凝宸满脸困惑的样子,康熙就笑道:“打听这种事让侍卫和大臣去做并不适合,哪怕是李德全也不合适。” 因为李德全作为康熙的心腹,一举一动就十分引人注目,哪怕离开蒙古包远一点,都会有人发现,更别提是到处打听消息,那就更明显了。 去的只是平日跑腿和打杂的小太监,年纪小,嘴巴甜,就半大小子,每次去周围也就问问水源在哪里,去哪里打水最近之类的小事。 一来二去,他们就跟附近的蒙古族人熟悉了,尤其上了年纪的族人很是喜欢这些半大小子,偶尔会聊聊天。 聊的也就是稀疏平常的生活,絮絮叨叨聊,旁人听着也没什么不对,只觉得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絮叨,正好这小太监有时间听上一耳朵,陪着说一会儿话。 但是这小太监记忆超群,等到了跟前,就能把别人的话一字不漏重复出来,也是个人才。 要不是不识字,又早早进了宫当太监,在宫外读书识字的话,指不定能考科举进朝堂当官。 不过小太监对自己能帮忙打听消息,自是十分荣幸。 虽说是日常聊天,却也偶尔会提及其他人,比如蒙古首领,比如首领的小儿子,比如首领的儿媳妇。 小太监有意无意引导,那老妇人就多说了两句,却并不多,起了个头,很快就转开了。 明显老妇人不敢多说,对小太监也有所警惕。 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人觉得有蹊跷。 小太监重复了一遍,顾凝宸听着就奇怪道:“这老妇人说三年前,他们的日子开始好过了一些。可善说是三年前父亲死了,她留下养伤,后来嫁给了首领的儿子,这其中会不会有关系?” 因为她记得可善说的三年,这老妇人一提三年这个字眼,她立刻就联想了起来。 当时可善跟着父亲行商,商队遇袭,父亲重伤死了,她也受了伤。 山贼难道没抢走那些货物,是首领的儿子出现救下她了,把山贼都杀了,然后带着那些货物回来吗? 那些货物或许能换一些东西,但是要怎么换? 只有一批货物,这三年来怎么能让蒙古部落其他人的日子也变得好过起来? 显然这不会是一批货,而是源源不绝去换才行。 康熙和顾凝宸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就想到边境互市。 要在不知不觉中把货物出手,就只有在互市当中。 所以除了蒙古部落这里,互市那边该是有接头之人。 两边一起查,很快就能找到蛛丝马迹,毕竟两边必然有交接的地方,这样就能知道蒙古部落这边究竟送去的是什么货物。 能源源不绝,还是十分值钱的东西。 按照蒙古首领形容的那块给了小儿子的土地,就更是验证了顾凝宸的猜测,那里很可能是一块盐矿之地。 盐矿所在的地方确实长不出什么草来,稀稀拉拉好像土地不怎么肥美,不适合养羊养马。 蒙古首领要是知道,那就是帮着小儿子遮掩。 如果他不知道,那么这个小儿子未必知道,就只能是小儿子这个媳妇可善可能知道了,才找到这么个地方来。 顾凝宸把盐矿的事隐晦一提,康熙微微眯起眼道:“确实,朕记得盐矿所在之处寸草不生,跟蒙古首领这形容极为相似。” 是不是,派人趁夜偷偷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还想等到半夜,可惜还没到就已经困得东倒西歪,被康熙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就彻底撑不住,直接睡过去了。 康熙等顾凝宸熟睡后才把人放下,等了一会,暗卫就回来跟他打了一下手势,显然确实发现了盐矿。 小儿子是用修房子的名义要的那一块地,确实里面在建房子,但是房子只有外墙,竟然连窗户都只开在最上面。 只有天窗,侧边却没有任何窗户,就看不见里面。 上面的天窗也只是透光下来,白天的时候不至于屋内还黑漆漆需要点灯。 虽然已经入夜,房子里面依旧有人在叮叮当当干活。 不知情的还以为在连夜建房子,想尽快把房子建好。 但是暗卫悄悄从天窗看下去,发现这些人一直在往下挖,根本就不是在建房子。 挖上来一笼笼褐色夹杂着白色的,跟泥沙颜色一样块状的东西。 暗卫看这些人脚上戴着镣铐,就知道是奴隶。 趁着两个奴隶抬着这些东西出去,送到另外一个棚子里面,暗卫用石头让奴隶摔了个跟头,掉落了一些白色小块。 奴隶摔倒后都不敢出声,免得被人发现。 黑灯瞎火的,他赶紧爬起来胡乱扒拉了一下,大的塞进笼箱,继续把东西抬进去,都没发现掉落了一部分。 暗卫就把掉落的那部分白块东西用袋子装好带了回来,送到康熙跟前。 康熙用之间捻了捻,让李德全用水兑了一部分,等融化后用纱布过滤,很快就得到一杯白色的清水。 再放在炉子旁边,等第二天一早起来,里面就是一颗颗白色的盐。 顾凝宸早上起来,看到的是那一瓶白色的盐,就知道草原上有湖盐。 湖盐跟井盐不一样,出产十分神奇。 它在最底下的是盐卤,跟井盐需要捞出盐卤不同,湖盐的盐卤是会自己产出盐的结晶。 就好像活着一样,每年会产出一定的盐结晶,然后就会停下。 等来年春天,它又会重新开始产出。 所以年复一年,只要盐湖一直在,没被污染,那么就根本不会枯竭。 这比起会枯竭的井盐来说,那是更好的产盐之地。 要不是到草原看见这不毛之地,顾凝宸一时还没想起湖盐来。 康熙明显也发现了,让人带回来一部分的湖盐过滤后就变成洁净的盐巴,比起井盐需要挖掘就方便得多。 因为湖盐就在表层,只需要跟挖土一样挖上来就行。 顾凝宸还以为康熙发现后会大为光火,震怒中让人去把蒙古首领拿下。 可是康熙的神色很平静,还让李德全去把蒙古首领请过来。 是客客气气地请,并不是押过来,这就让顾凝宸有些意外,兴许康熙并不想就此坏了跟蒙古部落的关系。 不然贸贸然拿下蒙古部落的首领,部族的人只怕要闹起来。 顾凝宸再次回到屏风后边,很快就听见脚步声,蒙古首领过来了。 康熙这次没有客气请蒙古首领坐下,而是指着面前一个瓶子装的湖盐,另外是一碗已经过滤好的湖盐水说道:“这是从你小儿子的土地上得来的,那里有盐矿。” 顾凝宸在后边听得瞪大眼,还能问得这么直接吗? 下一刻就听见蒙古首领扑通一声,显然是直接跪下了。 她还以为蒙古首领要开始忏悔,后悔自己隐瞒此事,哪知道他开口道:“皇上,臣有罪。” 蒙古首领开始说这三年来的事,当初可善死里逃生,正好遇上小儿子,一出英雄救美,小儿子和可善很快就在一起了。 可善还指了山贼们的老巢,小儿子就带着几个心腹把山贼一窝端,还说山贼藏了不少好东西,一箱箱抬了下来。 蒙古族有个规矩,谁打下的东西就属于谁,所以山贼这些东西就属于小儿子了,蒙古首领都没去看究竟是什么。 小儿子还惦记着族人,把这些东西分批去互市那边卖掉,换了不少粮食和药物,让族人的日子也好起来。 都说财不露白,小儿子叮嘱蒙古首领和族人们不要把此事宣扬出去。 族人们日子好过了,自然愿意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蒙古首领也没多想,只觉得小儿子孝顺,对他更加偏爱。 所以小儿子说要一块贫瘠的土地建房子跟可善一起住,他立刻就答应下来,其他几个儿子也没有异议。 蒙古首领因为偶尔才见小儿子和可善去互市换东西,只以为山贼那些宝物还没有换完,压根就没想到小儿子竟然发现了盐矿。 恐怕之前说去换的东西,就是盐。 以前是偷偷摸摸挖掘,那一片地太贫瘠,族人放羊根本不会过去,也就方便了小儿子挖盐去互市。 但是后来小儿子渐渐不满足这样的小打小闹,打算大规模卖盐,所以把那一片都圈了起来。 谁想到康熙这次来,立刻就发现了呢? 蒙古首领感觉自己失职,再三告罪,只求康熙能放过小儿子和可善。 毕竟他们二人也是为了部族的生计才铤而走险,全怪他这个首领没用,不能带族人过得好一些。 小儿子看不过去,才会瞒着找到盐矿的事,就是想让族人的日子好起来。 听到这里,顾凝宸才察觉蒙古首领压根不知道盐矿之事。 但是他都不知道,小儿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康熙让李德全把蒙古首领扶了起来,果然也道:“朕和你相识多年,自然相信你的为人,绝不会隐瞒此事,所以才会让人请你过来问一问。” 这是没有问罪的意思,蒙古首领稍微松口气,起身后却不敢坐下,一副恭敬和愧疚的模样。 康熙又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就是盐矿里的东西,你可曾见过?” 蒙古首领诚实地摇头道:“左边那沙子一样的东西,草原贫瘠之地都可见。” 他至今都不能相信,左边跟泥沙一样东西竟然能变成盐吗? 康熙又道:“你既是不清楚,你的小儿子也该没见过才是。” 蒙古首领一愣,一拍脑袋,连连点头道:“对,臣没见过,臣的小儿子也该没见过才是,所以是谁告诉他……” 他说到最后,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微微瞪大眼道:“皇上,难不成是可善……也是,她的才学如此出色,又跟着父亲天南地北去行商,见识不少,该是见过的,自然认识。” 蒙古首领顿时觉得可善这个儿媳妇真不错,她认出盐矿来,告诉了小儿子,然后一起偷偷挖出来去互市换成粮食来救济族人。 虽然隐瞒不对,可善也是一心为了族人着想,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康熙一看蒙古首领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道:“让人去请你的小儿子过来,说说当初是怎么见到可善的。” 蒙古首领急于让小儿子脱罪,亲自让心腹去叫,小儿子不明所以,很快就过来了。 他给康熙行礼后,得知问的是跟可善相遇时候的事,连忙徐徐道来。 小儿子说的跟蒙古首领说的过程差不多,康熙却捕捉到其中一点:“你是说可善浑身是血跑出来被你遇上,然后你把人救下,去了出事的地方,她的父亲和商队的人都已经死了?” 闻言,小儿子不明所以,点头道:“是的,可善当时看见父亲浑身是血,还抱着他哭了好一会,被我劝住才没哭晕过去。当时我给她父亲看过,只剩下一口气,无力回天了。”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难过,自己没能救下老丈人,眼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咽气了。 顾凝宸在屏风后听见蒙古首领这个小儿子的话,只觉得这人倒是个心善的。 老丈人的死跟他没关系,还自责没能早点赶过来,就能救下对方。 康熙却问道:“你过去的时候,可有看见山贼的人?” 小儿子点头了:“有,商队带着护卫,跟山贼是拼了,可谓两败俱伤。” 被他这么一问,这小儿子终于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了:“当时我过去的时候,除了可善的父亲还剩下一口气,其他人没有一个生还。” 双方争斗,互有死伤不是意外,意外的是两边居然谁都没能活下,这就有点奇怪了。 哪怕没能活着,起码跟可善的父亲一样留下一口气,但是显然一个都没有。 他当时亲自检查过所有人,一个活口都没有。 蒙古首领这时候也觉得不对了,瞪大眼问道:“皇上,这可善是不是……” 他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儿媳妇,但是被康熙问了几句,很难对可善不产生怀疑。 小儿子依旧不相信,帮着解释道:“皇上,可善兴许隐瞒了什么,对我对部族却从来没有坏心。” 康熙挑眉道:“发现盐矿的也是可善吧?然后她告诉你能送去互市换成粮食。她识字,算数应该不错,所以你都交给可善去换。每次送去多少盐,换来多少粮食?” 他让这个小儿子把记得的数目都写下,小儿子迷迷糊糊的,蒙古首领就把记得的几次说了出来。 一次多少车,车辙留下的痕迹深浅,大概能知道车上放了多重的货物。 顾凝宸心算了一下这个数目,不由咂舌,可善这送去的湖盐,一次就足够换来蒙古部族一年的粮食了。 她至少每个月会去一次,但是蒙古部落的族人那个日子是好过了,却没有特别好过。 只能说比以前好一点,他们就已经对可善感激不已。 顾凝宸不由感慨,蒙古部落里面算数好的人估计不多,才给可善钻了空子。 她能算出来,康熙也是心里有数,给蒙古首领报了个大概的数目,也把他惊得脸色都白了。 那么多的货物送去互市,他们只以为对方压价,又不敢大规模送太多粮食过来被人发现,所以就换来那么一点粮食。 这也是可善的说辞,小儿子信了,又按照媳妇的意思没跟蒙古首领说是湖盐。 可善说私下贩盐是大罪,要是首领知道肯定不会同意。 但是不贩卖私盐,部族里的族人就要挨饿受冻,小儿子只怕也要于心不忍,所以他就听可善的没告诉首领。 首领只以为那些山贼的东西是赃物,不好出手,对方才会压价。 加上大规模粮食送过来,确实太引人注目,对方不敢也是理所当然,于是他也没多想。 哪能料到,自己的儿媳妇竟然坑了儿子呢! 顾凝宸在屏风后听得感叹,父亲信任小儿子,小儿子想为父亲分忧,偏信了媳妇。 谁想到这儿媳妇才是幕后黑手,只怕可善是利用丈夫把私盐贩卖出去,大部分都放进自己口袋,小部分换成粮食送到部落里面。 这样还叫部落的人十分敬重他们两夫妻,兄弟们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也相当感激。 要不是他们想方设法让部落的族人过得好一点,只怕日子就要更难过了。 蒙古首领带着小儿子跪下求康熙原谅,只求能够留下小儿子的性命。 康熙没说什么,只下命让人把可善捉拿。 担心小儿子去把人叫来会露馅,他直接让李德全带人去把可善拿下! 可善没料到,只短短几天功夫,康熙就发现了湖盐的位置,甚至察觉到她的身份不对劲。 小儿子被首领叫去,首领说是让他去拜见皇上,这是提携他的意思。 可善并没有怀疑,毕竟因为他们两夫妻不断换了粮食回来让部落的族人日子好起来,首领去哪里都带着小儿子,把人脉都介绍给他。 因为蒙古部落还是长子继承,小儿子头上那么多个哥哥,压根没有继承的机会。 首领心疼这个小儿子,又觉得他为部落做了那么多事,想给他找个出路,就尽可能把人脉都交给他,以后哪怕分出去单干,也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一样无从下手。 李德全十分机灵,还叫上首领心腹的一位夫人在门口叫可善出来。 这位夫人和可善的关系不错,加上她并不知情,李德全又是康熙身边的大红人,只说康熙要召见可善。 她只以为首领跟康熙提及两夫妻为部族做的事,于是欣然答应,在门口把可善叫了出来。 可善也就没多怀疑,出来后就被李德全带的侍卫直接拿下,嘴巴也被堵上,五花大绑带走。 那位叫人出来的夫人整个都呆住了,哆哆嗦嗦却不敢多问,只能看着可善被人扛着离开。 可善在路上就被侍卫熟练摘掉了牙齿里的毒囊,身上的暗器和毒粉都拆掉了。 首领和小儿子看着一堆从可善身上摘下来的东西,尤其小儿子每天跟可善同床共寝,要她有什么歹毒心思,自己早就要没命了,顿时心有戚戚然。 他原本还想跟康熙求情,可善或许有难言之隐,又或者被人逼迫。 如今小儿子看着这堆暗器和毒药,再也开不了这个口。 可善一看康熙、首领和自己丈夫,就知道事情败露。 毒囊都被拿走了,身上的暗器和毒药也是,根本脱不了身,可善也就不挣扎了。 被撤掉嘴里的破布后,她就冷笑道:“要杀要剐赶紧的,别以为我会说什么。还有这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那些盐都是经过我的手出去,他根本不知道交易的人是谁。” 在屏风后的顾凝宸一听,看来可善跟首领这个小儿子相处久了,还是有感情的,这是替他脱罪了? 虽然首领的小儿子确实可能不知情,但是可善这么一说,就更可信了。 康熙也冷笑道:“你说他不知情,他就真的不知道吗?他身为蒙古首领的儿子,身手不错,跟在你身后要是偷窥,你也察觉不出来。你真能肯定,他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什么都不知情?” 可善不止让丈夫在康熙这里脱罪,她这么说,只怕也是不想背后之人找丈夫的麻烦。 她一怔,摇头道:“他傻乎乎的,什么都听我的,自然不可能知道。要知道的话,他怎么敢继续做?” 康熙不相信三年了,首领这个小儿子还真的什么都听媳妇的,然后一概不知情。 能换来那么多粮食,难道他就不好奇吗? 他不说,是因为可善能继续换粮食回来,不等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指了指可善道:“既然你什么都不乐意说,那就拖出去收拾干净了。” 李德全带着侍卫就要把可善拖出去就地处决,吓得小儿子跳出来拦着道:“皇上,我、我其实偷偷跟着可善,知道她交易的是什么人,对方又长什么样子。” 对上可善不可思议的眼神,他的声音更低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进去,对方要是为难你,或者要对你不轨怎么办?所以第一次的时候我就跟在后边,远远看了一会,见你没事才放心。” 康熙见他目光闪烁,就知道肯定不止一次。 但是这个小儿子什么都没说,就连可善都没察觉得到。 都说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 可善身上有那么多秘密,枕边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连亲生父亲都没提一个字。 蒙古首领听着小儿子的话,顿时失望至极,整个人都似是老了十岁,憔悴不已。 可善看着枕边人的眼神也不对了:“原来一开始什么都知道,可笑我还心有愧疚……”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几年相处下来,对夫君的情谊是真的,自然满心愧疚,尽最大的努力换最多的粮食回来。 可惜自己如此用心,原来早就在枕边人的算计之下,可善如何能不心寒? 康熙拍拍手,这次不止可善,就连首领的小儿子都被侍卫绑上。 蒙古首领这次什么都没说,也不敢再求情,只看着小儿子两夫妻被带了出去,才低声问道:“臣愧对皇上,万死也难辞其咎。” 眼看他就要自尽来赎罪,康熙抬手让侍卫拦下了:“不必,你将功赎罪就好。不过首领的位置,该是换人来做了。” 子之错,父之过,他确实失职,不能继续担当首领之位了。 康熙都不等天亮,连夜就让人召集部落的人,派人当众说了原本首领的小儿子和妻子都做了什么。 族人才知道可善根本不是商人的女儿,甚至跟山贼是同伙。 商人和山贼勾结,帮着山贼把湖盐偷偷运出去卖,却想要昧下一部分银钱,被山贼发现,起了杀心。 商人有备而来,带着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于是两败俱伤。 可善虽然重伤却侥幸活下来,还被首领的小儿子救下,后来还嫁给了他。 因为这一层身份,她还能继续把山贼发现的湖盐从互市卖出去,换来的银钱大部分都私吞了,一部分才换成粮食送到部落来。 族人们因此对她感激殆尽,哪里想到不过是可善手指缝里漏了一点出来。 可笑族人对她如此敬重,可善却瞒下盐池,还贩卖私盐,如今被康熙发现,整个部落都得落罪。 首领被撤掉,小儿子和可善被押送回京。 康熙怀疑可善还有同伙,得顺藤摸瓜追寻下去。 他的意思是部落的族人并不知情,不必连坐,但是首领就得换人来做。 首领底下其他儿子也算知情不报,都失去了当首领的资格。 康熙仁慈,没要首领和其他儿子的性命,只提拔了一个跟这位首领的武艺不相上下的人上来,成为新的首领。 族人得知老首领不知情,多年来为部落劳心劳力,能免去一死,心里对康熙也是十分感激。 新提拔上来的首领得到的第一件差事,就是派人把盐池围起来,原本用来遮掩挖盐的房子被拆掉,露出原本的样子。 康熙吩咐完,直接就带着顾凝宸躺下歇息。 留下部落的人一夜无眠,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晚上谁能睡得着呢? 康熙搂着顾凝宸躺下,见她睁着眼睛还不想睡的样子,不由低头笑道:“你这一晚上听了一出大戏,也是要睡不着了?” 顾凝宸侧着身枕在他的胳膊上,仰头道:“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如今满心好奇,哪能睡得着?” 这出戏实在精彩,可善利用首领小儿子的身份来遮掩,小儿子借着可善来给族人送粮食,日子好过一点。 可善以为丈夫不知情,哪知道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三年夫妻,一个自以为骗倒了枕边人,一个是真的骗过了枕边人,真是一出荒谬大戏。 康熙伸手轻轻拍了拍顾凝宸的后背,低头轻声说道:“这人想要在部族里建功立威,却什么都不会。正巧可善撞上来了,手里还拿着山贼的财物能变卖,他自然心动。” 变卖后换来粮食,族人对他感激不尽,在部落里的地位节节攀升。 如果没有意外,老首领哪怕不能让这个小儿子成为新首领,也会让他拥有除了新首领之外无人能取代的地位。 他也清楚自己没有能耐,只能依靠可善,所以对可善做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东窗事发,两夫妻大难临头,谁都别想活,没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倒是能同穴了。 顾凝宸没问这两夫妻的下场,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可善哪怕知道一点,估计也不会太多,看她去互市跟人接头就明白,背后之人没让她知道得太多。 哪怕她把接头之人供出来,估计那人也知道不了多少,还可能活不到明天。 贩盐的利润实在太大了,无数人都想要分一杯羹,找到背后之人不容易。 如今康熙直接把盐池圈起来,断了可善这条线,背后之人哪怕找不出来,以后也绝不能再把手伸进来抢盐了。 被康熙搂着,顾凝宸浑身暖融融的,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倚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昨晚处理老首领的事折腾到子时,两人睡得晚,第二天起来也就迟了。 康熙带着顾凝宸慢条斯理吃着早饭,那边新首领已经派人把盐池圈好了,连带周围一片只要没有草地的地方都圈进来。 周边还换上自己的心腹,带着族人在巡逻,又警告其他人绝不能靠近。 他做完这些,屁颠屁颠来跟康熙禀报表功。 康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也没跟新首领出去选地方,而是在地图上直接圈了一个位置,准备在这里做行宫。 这里他前几天经过,所处地方十分凉快,是个天然的避暑之地。 最重要的是,它的位置就在中原和蒙古交界之处。 等行宫建成,康熙就能带人在这里长住几个月,政务也能挪过来,跟蒙古之间的关系也能更亲近,甚至消息亦能更灵通。 不至于像这次,因为离得远,一时失察,让可善这样的人深入进来。 如果她不是为了盐池,而是鼓动蒙古有了异心意,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可善花费几年在蒙古族里的地位步步攀升,如果没被发现,很快就有了话语权,左右蒙古一族的确定,这就相当危险了。 行宫选好地方,康熙派人知会工部和户部。 户部出钱,工部出人和图纸,尽快把行宫建起来。 当然户部只需要一开始出一部分钱来开工,余下的都是由蒙古这边负责。 蒙古族人长得高大,力气也大,建行宫这样的事有他们参与进来,自然能够更快了。 而且这次老首领犯错,族人虽然没被降罪,还是想要戴罪立功,康熙算是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另外蒙古族以前穷,如今有了盐池,这钱也得从这里来,自此之后就不至于穷了。 蒙古族负责挖盐池,建立工坊来过滤湖盐,前三年他们愿意为康熙做白工。 等三年之后,再用很低的价钱来卖给康熙,换的不是真金白银,而是粮食。 康熙沉吟片刻,同意了蒙古族的要求。 如果不答应,蒙古族人恐怕不能安心,还怕他后边会迁怒。 不过康熙也会给挖盐池和工坊过滤湖盐的人发工钱,工钱就是一小袋粮食。 不多,起码能让人过下去,不至于没力气干活。 原本只为了给行宫选址,没料到还白得了一块盐池,康熙感觉这一趟果然没白跑! 第56章 三更合一 得了盐池,康熙的心情不错,让火器营给蒙古部族的人演示了一番。 一串固定靶子,火器营的人举起火木仓,眨眼间就把靶子打得稀烂。 声音砰砰响,离得还很远都能打中靶子。 不说蒙古族人看得脸色发白,就是围观的大臣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新式火木仓,惊为天人。 以前的火绳木仓他们是见过的,一次只能打一下,射程不远,下雨天甚至潮湿一点的天气都要哑炮,不如弓箭来得方便,就不怎么能看得上。 如今这个新式火木仓根本无惧风雨,还不用打一下就要前面慢吞吞充填。 而是后边充填,眨眼间就填充完毕,根本不费时间。 这个新式火木仓已经够让人震撼了,康熙还让人带了一座神机炮,对着的也不是固定靶子,而是一块石头。 不用说,十几二十炮下去,石头就在他们眼前给打得粉碎。 蒙古人吓得都跪下了,大臣们也开始腿软。 他们之前觉得康熙不断改良火炮,实在太费钱了。所以一个劲上折子劝说,希望他收敛一点。 大臣们只以为康熙就改良了一点,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纯属烧钱,如今亲眼看见改良后的火炮,这改良出来的简直是大杀器。 他们又不傻更不瞎,这么个大杀器在,以后自然能所向披靡,哪里还有阻拦的理由? 大臣们也明白康熙会带着神机炮到蒙古来,一来震慑一下蒙古人,明白他们如今的火炮已经不是同日而语了。 二来皇帝分明要震慑他们这些老臣,让他们不要继续自以为是,认为火炮的改良就只动几个零件那么简单。 康熙看着众人的表情,顿时明白自己这一番动作没有白费,就是有点费弹药。 演示很快就结束,让人亲眼看看就好,就不必太费子弹了。 接下来就得松快一下,开始正式围猎。 康熙带着大臣和蒙古人去外圈围猎,顾凝宸则是带着惠妃和德妃跟着皇太后在内圈溜达。 他在临走前,忽然从腰间取出一物,交给顾凝宸说道:“这是火器营刚做出来,八百里加急送到这边来。朕试了一下,比其他火木仓要轻便一些,你暂时带着来防身。” 康熙没在顾凝宸身边,自然不放心。 她低头看到被塞到手里的新火木仓,比起其他都要轻,又小又短,大概小臂长。 比起后世的巴掌大的火木仓,这还是太大了,只能别在腰间,根本不能放在怀里。 不过这估计已经是工匠尽最大力气缩小的火木仓,就为了方便携带。 顾凝宸想推脱,毕竟这是康熙防身用的,他却转身踢着马腹走远了。 她无奈一笑,还是把这把小火木仓收下,别在腰间。 惠妃看着很是羡慕,康熙特意过来,就是把刚到手的防身火木仓交给顾凝宸,让她带着防身用。 皇太后对火木仓有点兴趣,却不怎么想用,只笑着道:“走,咱们去前头看看,我刚才好像看见有猎物了。” 她们身边自然还是有侍卫跟着,却不如康熙那边多。 皇太后一马当先,快马加鞭,很快就走在前头。 顾凝宸赶紧拍马跟上,生怕跟丢了。 草原太大,一旦跟丢了,就很难找到对方。 她已经习惯在马背上,惠妃和德妃的骑术也极为不错,很快都跟上了皇太后。 皇太后到了草原后,比起在宫里要活泼得多,尤其这骑射功夫丝毫没落下,眼力劲也是。 她刚才看到的猎物果然有不少,开弓之下压根就没有落空,还留了活口。 皇太后一口气猎了五六只兔子,回过头来对顾凝宸笑着道:“贵妃之前不是答应给四阿哥带了回去一对兔子?我也打算给小五带上一对玩儿。” 三阿哥也有份,总不能两个弟弟有,唯独落下了他。 顾凝宸就笑道:“我替四阿哥谢谢太后娘娘,他收到这一对兔子一定会很高兴,也就不会怪我不带他过来了。” 皇太后也感慨道:“是啊,养了孩子之后,出宫哪怕一会都会念着,十分舍不得。也不知道小五没见着我,会不会哭。” 顾凝宸想到四阿哥,自己出门的时候他泪汪汪的样子,肯定哭了一场,心里也是有些惦记。 两人说了一会话,侍卫已经把猎物都捡了回来。 皇太后每一支箭都落在兔子的耳朵上,没伤着兔子,只把兔子钉在原地不能动。 兔子耳朵上了一点药,去掉箭,放在笼子里很快又蹦蹦跳跳。 顾凝宸往前走了一段路,又见一窝兔子。 这次皇太后没动手,她率先开弓,学着皇太后的样子只把箭落在兔子耳朵上。 最后虽然准头一般,落在兔子的尾巴上,好歹没把兔子弄死了。 一窝另外几只被惠妃和德妃联手拿下,德妃听四阿哥想要兔子,也想亲手猎上几只,让顾凝宸带回去给四阿哥。 惠妃纯属自己喜欢兔子,大阿哥的年纪已经不喜欢这种小东西,她自个养上几只解解闷也不错。 几人收获不错,遇到了好几窝兔子,愣是一窝端了。 笼子都要放不下,她们已经走得太深,接近边缘,被侍卫提醒,就开始往回走。 皇太后笑着道:“这次收获不错,可惜只见到兔子,就没遇到别的猎物。” 她明显没有尽兴,带着几个妃嫔也不好再深入,就有些遗憾。 顾凝宸笑笑道:“咱们在这边呆好几天,太后娘娘明儿再过来,指不定就能看到别的猎物了。” 哪怕没有,她回去跟康熙说说,派人放一些别的进来也好啊! 皇太后难得出宫一趟,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听了顾凝宸的话,皇太后就笑了:“也是,倒是我心急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侍卫开始警示了起来。 领头还拍马过来禀报道:“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有大猎物过来了,看着这地面震动的幅度应该不是小东西,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很快又有侍卫过来禀报,他上树看了,远处有人追逐猎物,估计是追着猎物,把猎物赶得远了,一时不察竟然赶到内圈来了。 顾凝宸当机立断道:“太后娘娘,我们赶紧回去!” 领头的侍卫松口气,他就怕定贵妃带着火木仓,只想打大猎物不愿意走。 幸好她没有凑热闹的意思,还劝着皇太后尽快离开。 皇太后也明白,她们几个骑射再好,对上大猎物也很难全身而退,点点头就率先拍马狂奔。 然而几人跑得再快,那个猎物却更快,还在中间改道,转眼却靠近了她们。 隔着侍卫,顾凝宸只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人多高的棕熊。 棕熊一只眼睛戳着一支箭,半边脸全是鲜血,身上也有好几支箭,剩下的那只眼睛泛着红,一看就是要发狂了! 顾凝宸心惊胆战,侍卫立刻上前去拦,远远却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这是我的猎物,不要动手!” 侍卫们一听就不敢动了,因为他们认出是二阿哥的声音。 面对这个小太子,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只得退后护着皇太后和几个妃嫔。 顾凝宸皱了下眉头,等二阿哥赶来后看到皇太后和几个妃嫔也是大吃一惊。 可惜他如今来不及说什么,先拿下这只大猎物才是正经。 二阿哥之前见大阿哥轻轻松松就打下不少猎物,还一只比一只大,他心里就很是不服气。 好不容易他碰上一只棕熊,还亲手把一支箭打中了棕熊的眼睛,以为十拿九稳。 哪知道二阿哥的力气太小了,箭是进去了,却没能把棕熊立刻击毙。 棕熊留下一只眼睛看不清,知道二阿哥身边的人多,下意识转身就逃。 一路慌不择路,最后棕熊竟然碰上了皇太后一行人。 顾凝宸连忙道:“都护着太后娘娘!” 她话音刚落,那棕熊大吼一声就扑了上来,二阿哥赶紧拉弓,箭落在棕熊的脖子上。 但是它的皮毛太厚,二阿哥的力气不够,箭只进去一半,没能绊住它继续扑向前。 顾凝宸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的火木仓,大叫提醒道:“小心!” 她举着火木仓的手很稳,明白一击不中,自己就要被棕熊扑倒,后果不堪设想。 顾凝宸飞快瞄准,对着棕熊的脑袋开木仓。 砰的一声,棕熊瞪大眼终于向后倒下。 她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敢大意,举着火木仓一会儿,见棕熊确实死透了,一动不动,这才慢慢放下木仓。 刚才侍卫如果上前,被发狂的棕熊一爪子下去,非死即伤。 他们还是陪着皇太后一行人进来打猎,身上只有佩剑,并没有带着弓箭。 顾凝宸示意侍卫慢慢靠近,试探了一番,确认棕熊死了,她才把火木仓重新别在腰间。 二阿哥也是松口气,要是棕熊扑向定贵妃,伤着她了,康熙必然要大发雷霆。 如今还好,哪怕回去后他要受罚,起码不至于闹出人命来。 顾凝宸没有资格说二阿哥什么,皇太后惊魂未定后皱眉道:“二阿哥年纪小,这么大的猎物还是太危险了,难道身边人没提醒吗?” 闻言,顾凝宸就明白,二阿哥作为太子肯定没错,错的就是身边伺候的人了。 二阿哥周围的人刷刷跪下,很快有马蹄声靠近,康熙转眼拍马过来。 他也在附近,听见木仓声就赶紧过来。 康熙看见地上被一木仓打死的棕熊,就明白必然是顾凝宸的手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没事吧?” 顾凝宸对着他摇头道:“没事,幸好皇上把火木仓借给我了,及时把发狂的棕熊拿下,没造成任何伤亡。” 棕熊身上有很多箭,打猎的时候未免出现纷争,每支箭上都有记号。 康熙一眼就看出这些箭全是二阿哥一个人的,自然猜出来,这棕熊是他的猎物,一路没弄死,赶着过来,哪知道被赶到内圈,遇上了皇太后和顾凝宸一行人。 他皱紧眉头,碍于身后跟着的一群蒙古族人和大臣,没当场训斥二阿哥,不过脸色极为难看。 二阿哥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吭声。 康熙扭头吩咐侍卫把棕熊带上,今天的围猎就匆匆结束了。 蒙古人和大臣都是有眼力劲的,看出康熙十分不悦的样子,很快也就各自散了。 二阿哥耷拉着脑袋跟在康熙后头,顾凝宸扶着皇太后,皇太后明显想给二阿哥求情一句。 被康熙回头轻飘飘看了一眼,皇太后到了嘴边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顾凝宸就扶着她往回走道:“太后娘娘,咱们刚才围猎那么久也是累了,不如先回去歇一歇,我让御膳房那边送点吃的来。” 她招呼德妃和惠妃一起走,惠妃远远看着大阿哥回来了,带着不少猎物,这才放心跟着走。 大阿哥见二阿哥被康熙叫进去,自己也想跟着,被李德全笑眯眯拦下了:“大阿哥,皇上有事要跟二阿哥单独商议,留了话,让人先处置好猎物,不然这皮毛就要坏了。” 听了这话,大阿哥哪怕想进去听听,也是不敢了,只好带着人去处理自己的猎物。 这些猎物是自己第一次亲手打的,大阿哥打算把皮子弄好,给康熙送,给惠妃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得送。 他掰着手指算,感觉不太够分,顿时开始发愁起来。 康熙带着二阿哥进了蒙古包里面,许久没说话。 他越是沉默,证明越是生气,二阿哥顿时十分害怕,率先告罪道:“皇阿玛,儿臣错了。” 康熙转过身看着二阿哥问道:“你来说说,错在哪里?” 二阿哥绷着小脸答道:“儿臣不该自不量力,选了棕熊这么大的猎物,还不让别人出手制服,险些伤着太后娘娘和其他娘娘。” 看来他心里还是明白的,就是跟大阿哥争强好胜的时候一时上头,什么都看不见,失去了理智。 说真的,康熙心里对二阿哥是有些失望的。 毕竟二阿哥是他从小带在身边教导,如此冲动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而且他已经是太子了,却一直跟大阿哥比较,还要彻底把大阿哥比下去。 其实两人擅长的不一样,优势也不同。 大阿哥长得高大,力气也大,在骑射方面极为出色。 二阿哥年纪小一些,力气不如大阿哥,胜在更聪明,不像大阿哥那样冲动。 如今来围猎,二阿哥没扬长避短,反而只执着在短处,非要跟大阿哥争个高下,险些酿成大祸。 康熙想到要不是自己临走前把火木仓给了顾凝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哪怕把棕熊彻底弄死,也不知道侍卫的伤亡有多重。 要是侍卫拦不住,那么皇太后和顾凝宸等人就危险了。 就顾凝宸这性子,必然会挡在皇太后跟前…… 康熙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既然你都知错了,明儿你就留下陪着太皇太后,不必去参加围猎了。” 二阿哥一怔,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低着头应下,很快退了出去。 康熙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去见皇太后。 他刚出去,太皇太后已经让苏麻喇姑在外边候着,请康熙过去。 见康熙来了,太皇太后示意他坐下,才开口道:“我已经听说了,二阿哥这次犯了错。他到底年纪太小,又是不服输的性子,皇上别太生气,免得气坏自己。” 康熙摇头道:“朕只是对他有些失望,倒也没怎么训斥。保成也知道错了,但是不能就这么轻飘飘过去,朕已经让保成明儿过来陪着皇祖母。” 不让二阿哥去参加围猎,比让他面壁思过或者写悔过书还难受。 太皇太后笑着摇头,最了解二阿哥的,果然是康熙这个阿玛了:“也罢,让保成明天来陪陪我也好。” 确实就跟康熙说的那样,不能让二阿哥觉得这事不是大错,高高举起就轻轻放下了。 如今是碍于还在蒙古人的底盘上,随行又有不少大臣在,众目睽睽之下,康熙还是给二阿哥这个小太子留下脸面。 没当场大声呵斥,也没让他独自一人留在蒙古包里,而是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留下陪着太皇太后,康熙也是够周到的了。 太皇太后原本担心康熙太生气,指不定还会揍二阿哥一顿,如今看来还好。 但是康熙没动手,不等于他就不生气,而是非常生气。 而且短时间之内,他只怕很难消气了。 康熙和太皇太后这边聊完,也去拜见皇太后,问了问,免得她受伤或者受了惊吓,另外请了御医过来请平安脉。 御医过来后给皇太后请脉,康熙还让他给顾凝宸也一并请脉。 得知两人都没事,没受什么惊吓,不过也能喝一碗安神汤。 反正安神汤这个,喝一碗也不会坏人,还能睡得踏实一点。 康熙就点点头,示意李德全带着人去煎了两碗安神汤送过来给皇太后和顾凝宸。 顾凝宸莫名其妙给塞了一碗,只好仰头都喝了。 好在安神汤的味道不算特别好,却也不难喝。 康熙看着两人喝了安神汤,这才放心一些。 皇太后就笑着道:“皇上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就是吓了一跳。” 见她露出疲倦的神色,康熙就不多留,带着顾凝宸回去了。 回去后,康熙还是不放心,亲自给顾凝宸把脉,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握住她的手道:“朕如今还有些后怕,幸好你没事。” 毕竟他把火木仓留给顾凝宸之后,才忽然想到她未必会用。 因为她压根就没试过开木仓,当时情况紧急,要是顾凝宸这打偏了,或者没打中,那就危险了。 顾凝宸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笑着安慰道:“皇上别担心,我的准头还是很好的。” 康熙皱着眉头道:“以后朕得多看着你,别叫你冒险才是。” 她这都没用过火木仓,确实有天赋,一次就打中了,但是下次未必这么幸运。 顾凝宸笑笑道:“回头皇上指点我一下,这火木仓自然就熟练多了。” 康熙点点头,他是想一直把顾凝宸带在身边,这样就不会让她陷入危险当中,却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栓在裤头上。 顾凝宸把火木仓练熟练了,有自保能力,这才能更安全。 康熙也派人去查了棕熊出现的地方,担心会不会有人故意放发狂的棕熊出来,想要伤了二阿哥。 等顾凝宸睡下,康熙回到蒙古包,李德全已经带着消息回来。 打探消息的暗卫把方圆几里都找遍了,最后发现棕熊发狂,因为这是个母熊,孩子丢了,还有血迹,于是一直找过来,就遇到了二阿哥。 而带走母熊孩子的,正是围猎的时候遇到小棕熊的大阿哥,直接开弓拿下,把小熊带走,血迹让棕熊发狂。 只能说大阿哥赶巧了,二阿哥又倒霉,然后一时上头没注意地方,一直追赶,让棕熊慌不择路一路跑到皇太后和顾凝宸这边来。 康熙听着都无语了,又问过大阿哥的行踪,知道他跟二阿哥分开来打猎,随便挑了一条路走的,根本没有人左右,显然确实是巧合了。 他派人清点了大阿哥带回来的猎物,里面确实有一头小熊,毛色跟那头棕熊一样。 这次围猎之前,康熙已经让人圈起来后检查了几遍,让带崽的大型猎物都赶出去,不圈进来,怎么会漏掉这一对棕熊? 顾凝宸第二天起来,就听说围猎暂时停下,御林军和蒙古人一起把圈起来的猎场一块块检查一遍,绝不能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 大阿哥也是今天才得知二阿哥昨天遇到棕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想到自己遇到小熊猎杀的时候,身边的侍卫还阻拦过。 毕竟有小熊在,证明母熊就在附近。 但是大阿哥没放在心上,还觉得母熊来了,他也能一箭拿下,哪知道母熊跑到二阿哥那边去了呢! 要二阿哥真出什么事,他就难辞其咎了! 于是大阿哥就跑来康熙面前请罪,康熙也让他去陪着太皇太后,两兄弟当面说明白好了。 二阿哥这才知道自己遇上母熊,完全是大阿哥的过错,气得咬咬牙。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要不是在太皇太后这里,估计都能打起来! 康熙没管两个儿子,让人在猎场日夜检查,等安全后还是带着大臣和蒙古人继续打猎。 皇太后和顾凝宸她们也去打猎,只是身边侍卫的数目比之前要多上一倍。 黑压压的侍卫围在身边,这打猎就没意思多了。 不过总不能空手回去,顾凝宸好歹多打了几只小猎物,大部分还是兔子。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兔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一窝端了,感觉不留一点,兔子都要绝种了吧? 皇太后听后乐不可支道:“放心,兔子只要留下两只,一年后就能给你一山头的兔子!” 顾凝宸想想也是,兔子的繁殖能力十分可怕,一两个月就能生一窝,一窝能有五到八只小兔子。 一年下来,真的满草原都是兔子了。 等算猎物的时候,顾凝宸才发现那只棕熊竟然算到她头上来,不由惊讶。 康熙就笑道:“保成没能给棕熊最后一击,是你拿下的,自然就是你的了。” 二阿哥也不敢跟顾凝宸争,毕竟要不是她出手,这棕熊也不知道会伤多少人,自然就归她了。 康熙就打了两头鹿和几只小猎物,其他蒙古人和大臣没敢跟他抢,更不敢越过他,打的就不多。 到头来居然顾凝宸的猎物最多最大,得了头筹,她顿时哭笑不得。 得了头筹,就该有奖励,康熙就问她想要什么。 顾凝宸想了一会就道:“皇上,我想要一匹小马驹,带回去给四阿哥。” 康熙听着就笑道:“你倒是宠爱小四,难得的头筹就不要点别的?” 她笑着摇头道:“我就没什么缺的,感觉蒙古马比较矮小,小马驹也适合小孩子。回头长大一点,四阿哥也该到学习骑射的年纪了。” 正好这匹小马驹陪着他长大,以后还能带着小马学习骑射,配合得自然更好。 康熙点点头,既然她喜欢,就让人去挑了一匹不错的小马驹。 这小马驹一身棕色的鬃毛,只四个马蹄上有一簇白色,还十分乖巧亲人。 顾凝宸一眼就看上了,伸手慢慢摸了一下小马驹的脑袋,小马驹还蹭了蹭她的手心,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让她想到了在宫里的四阿哥,简直一模一样。 她想想这两个小萌物站在一起,一块扑闪着大眼睛,绝对能萌死人不偿命! 接下来几天未必去打猎,只骑马到处溜达,顾凝宸就特别快活。 可惜快活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他们也该启程回去了。 盐池负责的人已经到了,工部也派人到康熙选好的行宫地址准备圈起来。 图纸还得仔细测量过尺寸后才能画,康熙就没再等,带着一行人回宫去了。 去的时候感觉很慢,回去的时候却特别快。 顾凝宸感觉一晃眼,他们就已经回到了京城,很快就回到宫中。 她重新回到重华宫跟前的时候,还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可能在草原上太自由,刚回来顾凝宸都有点不适应了。 她先去沐浴换了一身,出来就听说四阿哥到了。 顾凝宸穿戴好出去,四阿哥迈着小短腿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 她弯下腰,摸了摸四阿哥的小脑袋,见他脸色不错,人也没瘦,这才放心了:“这段时间我没在宫里,四阿哥吃睡如何?” 顾凝宸问的是旁边的高嬷嬷,后者笑着答道:“四阿哥起初想念娘娘有些睡不好,奴婢劝着许久,总算慢慢适应了,就是喜欢在殿门这边徘徊,想着娘娘刚回来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今天四阿哥也在殿门徘徊了一会,午睡的时候顾凝宸回来,两人才没碰上。 顾凝宸笑着摸了摸四阿哥的小脸,搂着他道:“我给你带了礼物,一起去看看吧。” 她牵着四阿哥的手出去,小马驹已经被送过来了。 一路上小马驹有点蔫蔫的,这会儿有点无精打采。 不过看见顾凝宸,小马驹就叫了一下,撅着小蹄子跑了过来。 顾凝宸摸了摸小马驹,低头跟四阿哥说道:“这是我围猎得了头筹,得来的奖赏,给你挑的小马驹,回头练习骑射的时候,你也能带上它了。” 四阿哥是听懂了,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下小马驹。 小马驹低下头来蹭了下他的肩膀,四阿哥就笑了起来。 顾凝宸在旁边护着,看见四阿哥和小马驹相处得不错,两个小可爱在一起果然很萌! 她让侍从帮着四阿哥给小马驹喂了点草料,还添了水,小马驹就在后头安置了下来。 特意在最后头盖了一座马厩来放小马驹,平日两个小太监会帮着打扫。 马厩一直干干净净没什么味道,四阿哥每天都去看小马驹,给它喂吃的。 一人一马的感情迅速升温,四阿哥还在小太监护着之下,在小马驹的马背上坐了一会,高兴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见四阿哥如此喜欢小马驹,顾凝宸也十分高兴。 皇太后回来后歇了两天,宜妃就把五阿哥送了回去。 见状,皇太后倒是笑道:“也不必如此着急,这孩子在你身边养得不错,看这小脸白里透红,整个好像还胖了一点。” 亲额娘照顾五阿哥,皇太后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还想着她回来歇息几天,也让宜妃多带五阿哥在身边一阵子。 宜妃就笑道:“小五闹腾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楚太后娘娘回来了,一个劲想要往外爬。” 五阿哥已经会爬了,爬得还特别利索,一转头可能就不见了。 宜妃那边的宫人几乎都围着五阿哥转,就怕一不留神就被他跑出去。 皇太后就喜欢五阿哥这活泼的样子,搂着人喊了一会心肝。 五阿哥也跟皇太后很亲,窝在她怀里都不肯走了。 皇太后就抱着他说了一会话,等五阿哥睡着了,才有奶娘接手抱进里头原本的房间睡下了。 宜妃特地把五阿哥送来,皇太后也就顺势把孩子接下,然后笑着道:“这次出门,我打了不少猎物。这几只兔子打算养着,看小五喜不喜欢。你要喜欢,也可以带一对回去养养。” 宜妃看着灰白的兔子,十分活泼,也相当喜欢,于是笑着道:“多谢太后娘娘,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就带上一对回去养一养。” 她挑了一对颜色差不多的兔子,抱着软乎乎的,还特别暖和,就跟抱着五阿哥的时候一样。 宜妃也是舍不得五阿哥,不过说好养在皇太后这边,皇太后回来了,自己就主动把五阿哥送了过来。 皇太后是真的好,也绝不会催促她,宜妃却知道皇太后必然也想念五阿哥。 总归迟早要送回来,就没必要拖拖拉拉的。 宜妃在这边呆了一会,就去重华宫跟顾凝宸禀报这阵子后宫的事宜。 因着温妃前阵子有些头晕,御医看过后让她多休息。 正好三阿哥也有点咳嗽,荣妃特别紧张,衣不解带日夜守着,所以后宫的事务基本上就交给宜妃来了。 顾凝宸回来了,她也就来禀报一二。 宜妃一来,顾凝宸就请她落座。 宜妃也不多寒暄,就说起这阵子的事来:“后宫没什么事,就是温妃有些不适,请了御医每天请平安脉,吃着药这两天好一些了。” “三阿哥有点咳嗽,御医说是吹着风,没什么大碍。就是荣妃十分担心,守着他吃药,这两天三阿哥也好多了,不再咳嗽。” 不过荣妃也不放心,没让三阿哥出来,免得吹着风又咳嗽了。 顾凝宸点点头,又听宜妃说道:“贵妃娘娘的病依旧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下榻走两步,不太好的时候就卧榻歇息。” 这让顾凝宸并不意外,他们出发之前,佟佳氏这身体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 不过久病之后,身子骨弱了,很容易病邪入体,比一般人要容易生病。 哪怕只是稍微吹了一下风,多吃了一口,都可能生病。 御医换了几个药方都不太理想,康熙就索性换了御医来给佟佳氏看病,如今看来也没什么起色。 宜妃禀报完,没什么事也就先回去了。 顾凝宸原本打算把打来的皮子送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康熙却让她自个留下。 毕竟顾凝宸比别人都要怕冷,这样厚实的皮子不多见,又是她亲手打的,倒不如留下自个来用。 宜妃那边已经得了一对兔子,顾凝宸就让人去问了温妃和荣妃,要不要一对兔子养一养。 三阿哥一听就想要,他被荣妃关起来养病好几天,都不能出去,连窗边都不行,生怕自己吹风。 他快要闷坏了,听说有兔子,就眼泪汪汪看着荣妃。 荣妃能怎么办,只好派人去谢过顾凝宸,然后接了一对灰色的兔子回来。 慈宁宫那边也送了一对来,三阿哥就有两对兔子了。 兔子让宫人洗净后擦干,干干净净了还放在笼子里面,让三阿哥隔着笼子玩儿。 就是这样,三阿哥也很高兴了。 四阿哥不但有小马驹,自然也有兔子,还比别人都要多。 顾凝宸当时实在打了太多兔子,全都留下了,于是四阿哥就得到一窝兔子,抱着都不想撒手。 反正兔子有宫人照顾着,给小阿哥解闷都没什么。 温妃也要了一对兔子过去解闷,顾凝宸感觉这宫里的兔子都快泛滥了。 康熙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蒙古互市。 要不是被人钻了空子,也不会让可善得手。 他还要找出跟可善背后之人,索性把互市关掉来整顿,所有人以后都需要持有交易鸣牌才能去互市做交易,不然就要被抓起来。 得到鸣牌需要主动报备,家中有什么人,自己的祖籍和身份,买卖的货物需要检查,没问题才会发放。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浑水摸鱼进互市里面做买卖了。 第57章 三更合一 这法子确实能阻拦有心之人,也让做买卖的商人不敢私下贩卖什么。 毕竟鸣牌上面有记号,附近有士兵巡逻。 要是士兵发现不对,把人抓住,只要看着鸣牌就能知道他祖宗三代,想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哪怕自己能跑掉,家里人也跑不掉,也就一个个乖觉多了。 担心有人伪造鸣牌,康熙让人在鸣牌的角落写上编号。 所有鸣牌发放都有编号,还是从头到脚来,编号每个数字还代表所在地区,贩卖的货物也分了区。 比如卖牛羊的在西区,卖吃食干货的在东区,另外布料、器皿等在南区。 要是去错了地方,士兵一看鸣牌就能知道。 商人不清楚鸣牌上的编号代表什么,士兵却是知道的,这就让人根本无法随便混进来。 编号还跟每个人的摊位是固定的,士兵手里也有记录,每天巡查的时候会随机抽查。 要是发现对不上,就知道对方有问题,立刻就能抓住。 在整顿过程中,不少商人心里有鬼就跑了,当然是跑不掉的。 康熙按照那个小儿子形容的人,派人把互市的人都查了一遍,最后锁定了其中一个人。 相貌跟他形容的一样,也在差不多地方做买卖。 士兵直接把对方拿下,就跟顾凝宸猜测得差不多,这人只是个中间商,收钱专门转交,其他一概不清楚。 不过他也透露了一个消息,另外交易之人很可能是俄国人。 因为交易点的位置会变,却一直在俄国边境线上,这就很可疑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个烟雾弹,就为了混淆视线,让康熙误以为是俄国人所为。 他就打算让人伪装成那个中间商人的模样,然后引蛇出洞。 毕竟可善被抓住的事,蒙古那边消息并没那么灵通,暂时没传到互市那边。 互市要整顿,用的理由是康熙准备在附近建立行宫,想要把互市挪个更宽敞的地方去,也要更规范一些。 这个说法让不少正经商人还是很赞同的,毕竟互市虽然利润颇丰,危险也与日俱增。 在互市的地方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把摊子掀了的,还有交易后反悔,半路劫道把钱抢回来的。 反正商人做买卖提心吊胆,如果康熙能派人规范一二,让商人能赚钱还不用送命,自然没谁不乐意。 互市的地方还打算建起一个小城来,圈上城墙,那就更安全了。 康熙让工部画出互市小城的规划图呈上来,工部尚书头都要想秃了,却不知道城里该怎么规划。 正确来说,他是摸不准康熙的意思。 把互市建成小城,那是前所未见,而且互市要挪到跟俄国边境很相近的地方,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康熙可能有别的计划,但是他没说,底下臣子能揣测一二,却不敢直接问的。 这就让工部尚书很是头疼,不知道该如何规划好,才能让康熙满意。 正巧如今最得圣心的大臣不就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王谈,工部尚书就用得了半斤好茶叶的借口把人请了过来,私下就问了。 王谈就知道工部尚书突然请自己过来,必然是有事,不是只品好茶那么简单。 他摸着下巴道:“尚书大人只是钻牛角尖了,想想建立互市的目的是什么,自然就知道该如何规划了。” 工部尚书就说道:“这互市自然是为了方便中原和蒙古之间交易,也能得到那边的消息。如今建在此处,估计也是想跟俄国人做买卖?” 王谈点了下头,又摇头了,工部尚书满脸疑惑:“王大人,这是何意?” 见状,王谈就压低声音道:“大人只说对了一半,对蒙古人是如此,对俄国人也是一样。” 他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工部尚书立刻就懂了,连连点头道:“多得王大人提醒,我明白了。” 王谈笑笑,还是被工部尚书塞了半斤好茶,这才施施然离开。 工部侍郎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两位尚书大人打的什么哑谜,怎么他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凑在一起就没明白? 工部尚书见工部侍郎一脸懵的样子,就叹道:“王大人跟你的年纪差不多,难怪能早早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 工部侍郎感觉膝盖有点疼,工部尚书这是夸赞王谈还是讽刺他呢? 不管哪一种,身为属下的他都不敢吭气,只能小声请教。 工部尚书就笑道:“既是跟蒙古人互市的时候一样,跟俄国人做买卖,也能探听到他们的消息了,还能赚他们的银钱,何乐而不为?” 蒙古人说真大多很穷,这互市就跟扶贫没什么两样。 朝廷补贴了一点,不然商人都不乐意过去做买卖。 实在是蒙古人除了皮子和一点常见的药材,就没什么能换的,他们着实吃亏得很。 不过如今蒙古那边多了盐池,那就不一样了,不少商人是蠢蠢欲动。 哪怕做盐商的买卖需要交高额的盐税,但是这盐买的时候一个价,送出去就能翻好几倍,怎么都有赚,谁还会介意那点盐税呢! 可惜被康熙下手整顿,这盐池的盐是一点都不可能从互市流出去。 但是他把互市换到俄国边境的位置,商人就可以跟俄国人做买卖。 俄国人那边的好东西不多,他们的人善战,树林多,猎物也多,大部分是皮毛。 这东西蒙古也有不少,如果作为买卖,那就太亏了一些。 可以说做买卖为辅,重要的是打探俄国的消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工部尚书很快带着属下画好图纸,规划了整个互市的小城。 围墙很高,还有瞭望台,就为了有危险的时候能够立刻发出预警,然后关上城门,不让人攻进来,保护了商人的身家性命。 城内也分为内外城,内城更为安全,也多了一道城门。 外城是属于做买卖的地方,划分成一片商铺,让人交点钱就能进去做买卖。 如果不想出这笔钱,另外划了一块地方能摆摊,主要是给小商人准备的。 不过能来到这里的,大多是大商人,小商人一般到不了。 只是蒙古也有想做买卖的人,他们本钱不多,摆摊做买卖才划算,工部也给他们留了地方。 外城有住宿的地方,内城也有。 当然内城要更贵一点,客栈、酒楼、茶楼等等,内外城都有,只是内城都要更好一些。 这就把人分开了,有些不乐意花钱,或者本钱不多的就住在外城。 有钱且乐意花钱享受就住在内城,这客栈、酒楼和茶楼里的小二和掌柜都是他们的人,就更容易打探消息了。 毕竟哪里有什么比商人的消息更灵通的呢! 再就是这些客栈、酒楼和茶楼的进项,扣掉花费,赚的就不少。 正好可以用来修缮城墙,给互市小城的士兵发粮饷,算是一个循环,都不必户部另外拨钱。 康熙看过图纸和规划后颇为满意,夸了工部尚书两句,后者不敢居功,说是跟王谈聊过后才得到启发。 闻言,康熙笑笑,他自然知道图纸出来之前,工部尚书就请王谈过去品新茶的事。 不必他问,工部尚书也明白康熙无所不知,还不如自己主动提起。 这么知情知趣的臣子,康熙点点头,这图纸算是过了,另外派人跟俄国那边知会一声。 俄国也愿意有这么一个互市的地方,更别提建造城池完全不需要他们花钱,只要带着货物进去做买卖就行了。 不过俄国使者的话就很有趣了,他们跟这边用的货币不一样,打算以物换物。 他们能换的,自然是皮毛了。 这东西俄国最多,多到库房都要放不下。 毕竟他们人人善战,每年都出去打猎,猎物无数,家里都用不下,拿出去卖也没什么人能买。 正好康熙这边要做互市,俄国巴不得把皮毛都换过来,然后换别的值钱东西。 比如瓷器、绸缎和茶叶等等,他们转手卖出去,那就赚大发了。 顾凝宸还真怕康熙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毕竟康熙是想跟俄国打好关系的。 近交远攻,俄国太近,打起来容易烧到自己这边来,得不偿失。 但是这个要求实在太无理了,完全打算把库房里不要的皮毛拿来换更值钱的货物,跟空手套白狼没什么两样。 康熙当然不会答应,直接拒绝了俄国使者,还说道:“既然贵国不打算过来做买卖,那就算了。” 俄国不做买卖,那么这边的商人也不能继续跟俄国人做买卖才是。 谁给俄国人卖东西,那就得落罪了。 商人卖给谁不是卖,一听到风声,立刻就断了跟俄国人的买卖。 俄国贵族最是喜欢这边的瓷器、茶叶和绸缎,更别提是最近出了玻璃和钟表,他们都很感兴趣,正四处打听消息。 听闻康熙要在俄国边境建造一个互市小城,他们还挺高兴的,以后买东西就更方便了,甚至还能直接过去买。 哪里知道使者去了一趟,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康熙,愣是让这买卖忽然断了。 俄国贵族当然不愿意,直接拿使者问罪。 使者是沙皇派去的,这时候沙皇当然不承认,只能让使者认罪,避免得罪一大批贵族。 毕竟这些贵族就是俄国的根基,也是沙皇最多的支持者,自然不能都得罪死了。 所以沙皇又另外派了一个使者过来,愿意参与到互市当中,就看康熙的打算。 不愿意用皮毛来以物换物,那要什么? 康熙当然知道俄国的矿产多,尤其铁矿和铜矿,不过这个俄国肯定不会愿意拱手相让。 另外俄国的金矿也不少,所以康熙只道:“其他西洋商人以金子来做买卖,俄国也不例外。” 使者表示自己并不能做主,康熙也能理解。 于是使者就派人回去告知沙皇,沙皇知道后有些不情愿,贵族们大部分却同意。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金子,领地里最多的就是金矿。 用金矿换来那些漂亮的瓷器和绸缎,另外还有可口的茶叶,简直不要太划算。 再就是不少欧洲那边的人都已经拥有的漂亮时钟,听闻最近大清还做出一种能挂在身上的怀表,更是让俄国贵族向往。 别人有的,他们怎么能没有? 再拖下去,俄国整个上流社会都要被欧洲那些人嘲笑了! 如今西洋最流行的就是法语,俄国人之前很多并不会,参加晚会的时候没能说一句法语,就要被人冷落了。 冷落不说,如果是年轻姑娘还可能嫁不出去。 要是这身上的穿戴跟不上潮流,那她们也是要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 俄国贵族们迫不及待要追上西洋的潮流,一个个劝说沙皇,沙皇也只能同意下来。 康熙得知后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不意外沙皇会同意。 应该说哪怕沙皇不同意,俄国贵族们都会让沙皇同意的。 顾凝宸倒是意外,还以为俄国那边要磨蹭很久才答应,就见康熙笑了笑道:“朕派人给几个俄国的大贵族送了东西,不多,一套玻璃茶具而已。” 玻璃上用上彩画,就跟教堂的窗户一样漂亮,让俄国几个大贵族心醉不已。 他们拿到手自然要炫耀,其他贵族见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当然要激励怂恿沙皇答应,不然自己不就要落后了? 顾凝宸后来知道,康熙这送的俄国大贵族也是特意挑选的。 虽说康熙对贵族们的关系在短时间内还没能彻底弄清楚,但是商人们跟俄国人打交道,很清楚哪个贵族最喜欢大清的货物,买的也是最多的。 这样的人对这边货物的依赖最深,是绝不能断掉。 只要透露消息给他们,商人再送上这么一件少见的玻璃茶具,直接就俘虏了俄国大贵族的心。 也让他们亲眼看看,这样的货物不算极品,拍卖会上还有更多的好东西。 俄国贵族不是没尝试派人去拍卖会,但是一来拍卖会的名额太少,二来太远。 俄国跟大清接壤,从陆路过来会更近。 可是两国边境并不平静,很多山贼乱窜。 俄国大贵族们就只能从海路走,那就太远了,还得绕一圈过来。 哪怕他们怂恿沙皇赞同了两国交易,却也跟康熙提出了这个问题,那就是边境并不安全。 如果俄国人要来买东西,路上不安全,他们过来就不方便。 康熙表示,他会尽快清理好边境的问题。 怎么清理,自然是派兵去踏平边境上的山贼。 俄国贵族也听说大清的水师把附近海域的海盗都清理干净了,只觉得那些海盗徒有其表。 如今听康熙要摆平边境线上的山贼,俄国贵族们冷眼旁观,看他要怎么办。 跟海盗不一样,毕竟海上一览无遗,对战还是船只。 那么大的目标,一炮过去打不中那就不应该了。 所以对付海盗容易,因为目标很明确,但是山贼就太能藏了。 他们一躲起来,根本不从下手。 就跟阴沟的老鼠一样,总不能把阴沟全炸平了,来对付这些老鼠吧? 康熙的口气是挺大,俄国贵族就等着看戏了。 顾凝宸也以为康熙想要大手一挥,让人用火炮把山都炸平了,那些山贼自然无所遁形。 这么浪费钱的豪放方式,康熙自然不会做。 他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引蛇出洞。 这些山贼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山里,他们不事生产,吃的用的全是抢来的。 边境不少村子被山贼洗劫一空,让百姓苦不堪言。 他们又舍不得故土,只能艰难熬着。 康熙打算让人埋伏在这些村庄里面,带上武器,只等着山贼出来,就能把人一网打尽。 要把人引出来也不容易,山贼很是警惕,对村子也熟悉。 突然来了外人,这些生面孔会让山贼不敢胡乱动,反而藏得更深。 所以士兵们伪装成商人的模样,商队还带着大件货物,马车经过的地方,车辙都很深。 他们虽然伪装成商人,但是去这些穷困的山村就特别奇怪了。 毕竟这些山村太穷了,根本买不起货物,商队却大老远跑过来,谁会觉得不蹊跷? 士兵的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互市的小城还没建起来,跟俄国的买卖却要开始做了,他们这是给俄国贵族送的货物,只在村庄这里落脚。 他们会给村民一笔钱,用来借宿,毕竟俄国那边会派人来接应。 这里是离边境最近的村庄,确实往前就杳无人烟,往后就太远了,的确是个落脚的好去处。 商队又带着护卫,根本不担心村民穷疯了要抢他们的货物。 村民也不要金银,毕竟也用不出去,还可能被山贼抢走,只要粮食。 毕竟能立刻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士兵也带着口粮,二话不说就给村民分了一些。 他们还表现得很是阔绰,直接就给了一整袋,让村民难得吃了一顿饱饭。 然而这些商队的人也要求借出离边境最近的几个房子来借住,还要连在一起,彼此能够守卫,马车和货物就放在中间。 村民得了粮食有什么不答应了,加上商队的理由也很充分,谁都没怀疑,二话不说就腾出房子来。 这些房子也十分老旧简陋,但是住的人很用心,收拾得很干净。 士兵等村民退出去后,周围一圈警戒,里面的人就开始布置起来。 他们那些马车上所谓的货物,全是武器,尤其是神机炮。 这东西威力大,射程远,还能方便移动,不管在陆地还是在海上都能迅速干掉敌人的利器。 来的士兵一部分是火器营,一部分则是普通侍卫。 侍卫作为周边警戒,用千里镜观察山贼动向。 火器营的人则是在房子里找到最佳隐藏和射击的地方,然后只要等着山贼来就好了。 他们住进来后,就不让村民靠近。 村民也能明白,那么多贵重的货物在屋子里面,商队千里迢迢过来,当然不容有失,所以不必他们多说,都退得很远,从不上前来打扰。 这就方便他们布置好,也不必担心村民看出端倪,给山贼透露风声了。 他们虽然不确定村民里面有没山贼的内应,却绝不会掉以轻心。 等了三天,在他们以为已经走漏风声让山贼不敢来的时候,山贼却终于出现了。 山贼选在半夜,众人熟睡的时辰才来。 警戒的侍卫很快叫醒身边人,这人就去叫醒屋里其他人。 都不必叫,众人一直严阵以待,根本没敢睡得太沉,立刻就爬了起来。 山贼来的人很多,看得出是倾巢而出。 毕竟商队的侍卫看着多,肯定有很多贵重的货物,他们绝不容有失。 山贼打算干一票大的,一击即中,然后把货物全部抢回去,占为己有! 火器营的人冷冷一笑,他们来得好,全部都来了,也不必他们费心再去找漏网之鱼! 屋里的灯都关掉了,黑漆漆一片。 火器营的人这几个月日子好过了,吃得好,一个个耳聪目明,更别提有身手厉害的侍卫在。 他们很快就发现山贼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山贼们很谨慎,他们在周边包围了一圈,看着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再靠近一点。 甚至有最先的探子摸到门边来,听里面的动静。 毫无动静,探子立刻对后边的山贼做了个手势。 山贼们这才彻底放心,以为商队都睡熟了。 在这么个偏僻的村子里面,居然没人守门,这心也太大了! 估计是从城里来的侍卫,自以为武功高强,这才无所畏惧。 探子手里拿着迷-烟,就要从窗户丢进去。 他刚打开窗户,趁着同伙靠近的时候打算把迷-烟的竹筒扔进去,手臂忽然一疼,立刻察觉不好。 但是下一刻,探子就被人捂着嘴巴用力拽进了窗户里面。 窗户应声关上,山贼的同伙感觉奇怪,一个个刚顿时脚步。 屋子的窗户重新打开,却是两台黑黝黝的机器。 不知道是什么,山贼却立刻察觉到危险,转身就跑! 但是人哪里能跑得过弹药,火器营的人都不需要怎么瞄准,毕竟山贼一伙人冲过来。 他们逃跑的时候更乱了,只知道掉头跑,却没分散,更方便用神机炮把人彻底收拾掉。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半夜里头就跟雷声轰鸣一样,村民一个个都被吓醒了,瑟瑟发抖躲在墙角不敢动。 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的,打开窗户的缝隙看了两眼。 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见,耳边是砰砰的声音,就好像天雷落地了一样,然后是山贼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求饶声。 这声音交织在一起,村民顿时恍然大悟:这是山贼作孽太多,老天爷派了使者来,用天雷惩罚他们,五雷轰顶! 火器营不清楚村民脑补了什么,反正这场仗没什么悬念,很快就结束了。 他们十分谨慎,还出去检查周围有没漏网之鱼,别叫山贼跑了,回头他们走了,就来报复村民。 地上那些倒地的山贼也给补了刀,保证都死透了才行。 等天亮的时候,才有村民小心翼翼开窗,探出头去,看到的就是漫山遍野的尸身,差点惊叫出声,然后发现全是山贼。 有的人捂着脸就痛哭出声,他们好几个亲人就是死在山贼手里。 有的就对着商队住着的屋子一脸感激,又庆幸山贼被围剿,以后他们的日子就不用心惊胆战了。 火器营的人也就没必要再伪装,带着武器就去边境和山里一路搜索。 山贼的老巢也没放过,里面的金银自然都带了回来。 一部分给了村民作为他们的补偿,毕竟那几间屋子都被弹药震坏了,需要重新修缮。 大部分都被登记在册,带了回去。 火器营的人很高兴,昨晚用的弹药有点多,山贼的人数比他们预料中还要多一点。 这些金银搜刮干净,送回去抵掉弹药的耗费还绰绰有余,户部就不会再骂他们费弹药了吧! 在王谈的循循教导之下,火器营也知道弹药贵,一个比一个省。 为了省弹药,他们瞄准更好,一个敌人最多一颗弹药,再多就心疼了。 要是干掉敌人,不把敌人的财物搜刮一空来补上这些弹药,火器营的士兵都要良心不安了! 康熙也没让火器营的人把山贼的钱财带回来,而是就地悬赏。 谁能给出关于山贼的消息,一旦确认是真的,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只要不是假消息就有钱,这对附近的村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村民原本十分害怕,如今看着山贼就像是一块块闪亮的金子,也就不怎么恐惧,反而兴奋了起来! 边境一带的山贼不可能一直窝在山里,他们总要吃饭,烧火总会有烟,打猎肯定会留下痕迹。 村民们最是熟悉山路,也很清楚会通向哪里,附近哪里很可能有山贼藏身之处。 之前他们不敢说,是怕惹祸上身。 如今不一样了,山贼一个个都是钱啊! 火器营收到消息,派斥候过去,得到确认后就立刻行动,收拾好后就给透露消息的人送钱。 当然不是大张旗鼓送,免得村民被山贼复仇,也可能被其他人惦记财物,反而保不住手里的东西。 他们就悄悄送,就连同村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透露了消息,山贼就更无从得知了。 反而山贼感觉自己不管躲在哪里,总会被火器营的人找到,根本就无处可逃。 有山贼被吓得心惊胆战,就偷偷来自首,不求别的,只求能留个活口就行了。 火器营却得到康熙的密令,山贼一个都不留活口,哪怕自首的也一样。 对此,顾凝宸还挺困惑的,让山贼主动来自首,不就给火器营省了不少事? 康熙却摇头笑道:“这些山贼一个个手里都沾满了鲜血,要是因为自首就能被原谅的话,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无辜村民难道就能死而复生了吗?” 如果轻易原谅的话,那些村民不就白死了? 而且自首就能让山贼活着,回头放哪里去,是花钱继续养着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吗? 放进兵营里面,康熙还怕山贼带坏了自己的士兵,还不如就地处决来得方便。 再就是把山贼留着,那些报信的村民怎么想,不得心寒了? “哪怕他们不自首,火器营也能把山贼一个个找出来,然后全部收拾掉,为那些无辜死去的村民报仇雪恨。” 康熙又笑笑道:“火器营难得有个实战的机会,要是让山贼都自首了,他们不就白跑一趟了?” 火器营一般就在营内训练,没有真正对战,每天的弹药数目也是有限制的,始终没有进步。 只有在战场上,火器营这些士兵才能迅速成长起来。 而这些山贼,就是火器营最好的磨刀石! 顾凝宸恍然大悟,康熙还真是物尽其用。 扫清这些山贼,就能让边境更为安全,也让俄国人再没借口阻拦边境互市,顺带还让火器营来一回实战练手了。 康熙却也让火器营留意了一下,山贼的老巢里面一颗盐都不见,这三年来可善背后之人在俄国边境交易。 他怀疑互市的人是跟俄国人交易,原本还怀疑是山贼所为,看来山贼却未必是交易的对象。 那么在边境交易的,很可能就是俄国人。 是沙皇的人,还是贵族私下的交易? 哪怕暂时无法确认是谁,康熙却绝不会吃这个亏。 清剿山贼的进度相当快,在入冬之前,火器营就把边境清扫得差不多了。 天气渐冷,尤其靠近俄国这个边境的地方,冷的就特别厉害。 火器营的士兵虽然带上了厚一点的衣服,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康熙就让火器营的人回来,连带建造互市小城的工匠也叫回来了。 这就让俄国人那边大为困惑,贵族们也十分不满。 他们这一停,起码要等冬天过去,开春之后才会继续动工。 岂不是春天过后再建好得夏天去了,然后秋天或者冬天才可能开始互市? 等那么久,俄国贵族自然等不及,小半年过去,沿海城市的拍卖会却不会停,岂不是他们跟欧洲那些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于是俄国贵族就派了使者来,提出他们那边在冬天的时候帮忙建造互市小城。 等开春之后,再让康熙的人接手。 顾凝宸得知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皇上早就猜出俄国贵族们肯定等不及,才会把工匠叫回来的?” 康熙微微一笑道:“朕不急,急的是他们。他们什么都不出,只坐享其成,怎么可能?” 再说了,他还心疼自己人,哪能让他们在那边受冻,最后便宜了俄国人呢! 俄国贵族想要尽快做买卖,那就得自己动手! 那边俄国贵族还以为康熙会推脱一下,然后甚至可能继续让人回来建城。 哪里知道康熙欣然答应,还把城池的简略图纸送过去给俄国人。 这图纸只有外城的一部分,所以俄国人就只能从外城的围墙开始建,内城其他地方,还是要开春之后康熙派人来建造。 不过大部分建好了,开春的时候也能很快建成。 俄国贵族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出钱雇人去建城。 康熙的人怕冷,俄国人最不怕的就是冷了。 地基也已经挖好,不然天气太冷,土冻实了很难挖。 这点小问题,康熙那边的人都已经解决了,俄国人只要继续建就行了。 有人接手,康熙满意,王谈就更高兴了,因为后续的钱,户部不用出了啊! 他感慨俄国人真是阔绰,又跟康熙提出,可以把拍卖会放一个在以后这个边境的互市小城里面。 俄国贵族那么有钱,只做买卖哪里够,就要上拍卖会抢钱啊! 康熙直接就批准了,让工部在城池的图纸稍微修改,划出一个做拍卖会的地方。 这点小事,工部没多久就办好了。 毕竟城内的商铺位置很多,拍卖会只要把其中几个商铺拿掉就行。 对于这些城内商铺,王谈也很有才,没用卖,而是用上拍卖的形式。 还就在本地拍卖会上,直接就摆上来。 每个铺面的位置,在外城还是内城,都标得清清楚楚,底价也不算高。 顾凝宸还觉得离边境那么近,哪怕附近的山贼扫清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 哪怕没有,货物送过去,一路上也要走很久,商人们未必买账,这些铺面很可能会流拍,最后无人问津那就尴尬了。 然而几天过后,王谈送来拍卖会的结果,上面赫然把大部分的商铺都拍卖掉了,让她大受震撼。 对上顾凝宸困惑的神色,康熙就笑着解释道:“商人重利,朕许诺他们,只要进了城,里面就有侍卫日夜巡逻,保护他们的货物和性命安全。” “如果他们担心路上不安全,还可以一起组个商队,只要给钱,就能让镖局一路送他们到边境的小城。” 虽然路途遥远,镖局的价钱肯定不低,但是几个商队一起的话,分摊掉这笔钱,就很划算了。 这也是上次商队出海去西洋的办法,康熙索性就用在这里。 路上有镖局的人,城内也有侍卫,不用担心货物送上去,最后钱没有,命也可能没有。 加上如今跟俄国人做买卖用的是金子,那是稳赚不赔。 要是以前,这些俄国人狡猾得很,直接用皮毛来交换,打发他们,让商人们亏死了,自然没人乐意做这个买卖。 但是如今康熙让俄国人改变了做买卖的方式,不再是以物换物,用的是实打实的金子,商人们就很乐意了。 那些俄国贵族一副绝不能输给欧洲贵族的样子,喜欢的东西跟那边差不多,手头那些货物岂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了? 能赚钱的营生,谁会想要放弃,商人们自然在拍卖会上抢破头,转眼就把大部分的铺面都拍下来了。 他们生怕慢一点,康熙不是改变主意,就是这些铺面要被同行给拍了去,活生生把赚钱的好事拱手让人,他们能慢才怪! 顾凝宸看着拍卖单子上大笔的数字,就能想象到拍卖会上,商人们抢拍有多激烈。 她看着铺面的图纸,有些奇怪剩下的一些铺面是内城和外城最好的位置。 这么好的地方,康熙竟然不让人放在拍卖会给人拍去,而是留下来。 还是他打算过阵子,等开春这小城建好之后,互市开始,商铺一个个都赚了,这几个最好位置的铺面就能翻好几倍的价钱再卖出去? 第58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很快想到,康熙估计是给几个工坊留的铺面。 除了拍卖会之外,一些不够精美的次品也能放在铺面里卖,物以稀为贵,也能卖上大价钱。 康熙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剩下的这些好铺面,一部分留给工坊,比如时钟和御糖。 当然客人来买也是限量的,每人只能买一定限额,多了就不行,给再多的价钱也不可以。 如此就能更多人尝到御糖,自然对这个的需求更高了。 康熙很是明白西洋人多喜欢糖,只怕恨不得掏空家产来买。 在拍卖会上,被拍下的人很少,却是头一茬尝到御糖的人,面子有光。 如今御糖积累的数目相当多了,也能放在铺面里卖,而不是像刚开始那样比金子还要贵,一般贵族都吃不起。 哪怕每一小份能在拍卖会上拍出天价来,数量还是太少了一点。 放在铺面里面,价钱可能压下一点,但是架不住数量多,赚到的银钱就相当可观了。 另外皇庄里的甜菜大丰收,除了留种之外,基本上都用制糖机做成御糖。 康熙并不爱甜食,顾凝宸也是如此。 所以宫里只留了一点,其他康熙都打算开春之后放在边境互市的铺面里卖。 另外还有茶叶、丝绸、瓷器和玻璃器皿,甚至还有特制的礼盒,就跟上回的锦盒一样。 用上好的木材,然后开个天窗,能够看见里面的东西,天窗却是用玻璃做的。 如今烧制的玻璃几次改良,已经很接近透明的颜色,打磨得透亮光滑。 光是这么一块玻璃就价值不菲,所以这个礼盒自然价钱也不会便宜。 客人需要就买上,送礼的时候倍感有面子。 顾凝宸估计这些买家不会想到,玻璃的成本其实不高,如今工匠已经掌握住烧制玻璃的诀窍,速度一天比一天快。 就这么小一块玻璃,他们一天就能烧好几大块,切开出十几个小块玻璃来。 比起这锦盒的价钱,简直跟抢钱没什么两样了。 顾凝宸是看出来了,康熙开这边境互市,就是去抢俄国人的钱。 什么贵就卖什么,但是有些货物禁止售卖。 比如盐,比如粮食、铁器和火木仓,这些都是明文禁止的东西,谁敢私下卖给俄国人,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康熙也私下让王谈跟商人们透露他那些商铺要卖的东西,全是高端货,其他人总不能卖点便宜小玩意,那就太掉价了。 再说了,能去边境互市的,必然是俄国贵族居多,普通的货物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要是千里迢迢送过去的货物卖不出去,那投入的钱都要打水漂了,商人自然不愿意。 于是他们都列好货物的单子,彼此还互相透了消息,免得卖一样了,之后两边就要抢生意,谁都要不痛快。 还不如每人卖一种,或者同一种却不太一样的东西,就不会自己人打架了。 比如这边卖绫罗绸缎,另外的人就可以卖成衣,送上几个手艺一等一好的绣娘给客人量身定做,这样就不会打起来,甚至还能合作。 卖布料的可以跟客人去隔壁做成衣,价钱能减一点作为诚意。 卖成衣的可以让客人去隔壁挑布料,一个买卖两家都赚了,何乐而不为? 反正互市万事俱备,就等那座边境的小城池建好了。 这压力就到了俄国人那边,他们吭哧吭哧建城,康熙只管等着就行。 天也开始冷了,重华宫的地龙早早就开了起来。 今年事事顺利,国库的进项不错,哪怕研究火炮的缘故费了不少钱财,架不住赚钱的地方多。 等明年互市一开,又是一大笔收入进来,康熙心情不错,大手一挥,就想今年过年热闹一些。 这过年宫宴的事宜,依旧交给几个妃子一起来办。 大阿哥和小太子也终于面壁思过足够长时间了,前阵子被康熙关起来,让他们抄书。 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上课。 康熙明显是真的气狠了,只罚太子不够,还连大阿哥也一并罚了。 惠妃知道后替大阿哥打抱不平,他见到猎物就直接打了,哪里会想到母熊跑到太子那边,还被太子赶到皇太后那边去了? 但是康熙明显觉得两兄弟都有错,要罚一起罚,她也不好说什么。 惠妃不能见到大阿哥,只能偷偷派人给他送点吃的。 后来被康熙知道后,让人送了回来,叫惠妃之后不敢再偷偷送了。 顾凝宸知道后十分无奈,康熙要罚两个小阿哥,却也不至于饿着他们,不给吃的穿的那么离谱。 惠妃是关心则乱,偷偷送吃的,好像康熙会虐待两个儿子一样。 这就算了,惠妃这表现也很明显,就是觉得大阿哥没错。 她这偷偷送吃的过去,就是支持大阿哥。 虽说当额娘的,都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不觉得他有错也能理解。 只是大阿哥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惠妃这样就让他也觉得自己没错,康熙罚自己是因为不能只罚太子的缘故,这就麻烦了。 康熙也是这么想的,对着顾凝宸叹气道:“保清写的悔过书送上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看就不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 他只觉得大阿哥越发让人头疼,顿时对惠妃十分不满。 康熙当然也明白,大阿哥养在宫外,惠妃对这个孩子心有愧疚,所以就格外宠爱一些。 好在大阿哥回来后在惠妃身边没呆多久,就挪到阿哥所去,不然都不知道要给惠妃宠成什么样子。 于是康熙就下命,以后挪去阿哥所的小阿哥,生母要见,一个月只能两次。 如今挪去阿哥所的就只有大阿哥一个,不用说这个命令是针对谁,不是瞎的都能知道。 惠妃又是害怕又觉得丢脸,索性称病关起门来,宫宴的事都不沾手了。 康熙就差没直接指着惠妃的脸骂了,她实在没脸出来见人,就连最想要处置的宫务都交给其他妃子去了。 宜妃听说后,跟身边的大宫女明露感慨道:“惠妃也是傻的,大阿哥如此冲动,跟太子又不对付,说身边没人有意无意引导,我是不信的。“ 惠妃不劝着点大阿哥,还助长了这个气焰,叫大阿哥和太子的关系更糟糕了。 明露不敢议论后宫两位小阿哥,宜妃也只感慨几句,很快就放下了。 只要她的五阿哥过得好,大阿哥和太子怎么斗,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毕竟五阿哥养在皇太后身边,以后长大了,也跟皇位争斗没关系,更不会牵扯到大阿哥和太子当中。 康熙不是没察觉到这一点,早就把大阿哥和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 但是他们从小就被人有意无意带歪了想法,一时半会都扭不回来。 两兄弟非要过得跟斗鸡眼一样,着实是康熙想不到的,他都忍不住叹气了。 听见他叹气,顾凝宸也知道康熙发愁两个小阿哥如今正是斗来斗去,还都是不服输的性子。 康熙跟大阿哥解释不是太子的缘故,大阿哥压根就不信。 气得他都想打孩子了,不过也明白,把大阿哥打一顿也于事无补,反而让这孩子更坚定觉得康熙偏心太子。 康熙忍不住对顾凝宸说道:“保清养在外边几年,宫外的大臣家里总归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怠慢,什么都顺着他,才变成他如今这个性子。” 加上回来后,惠妃多年不见大阿哥,更是宠上天了。 哪怕没多久大阿哥就搬去阿哥所,惠妃还是嘘寒问暖,每天都送吃的穿的过去,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谁让大阿哥不顺心,伺候的人就立刻被惠妃换掉。 余下的人更不敢忤逆大阿哥,事事都顺着他,做错了也不敢提醒,让他这性子越发糟糕了。 康熙想了想就道:“老也有岁了,就别养在钟粹宫,直接送去阿哥所好了。” 就荣妃那宠爱阿哥的样子,跟惠妃是有过而无不及。 身边换成他亲自挑选的人,又不让生母插手养育小阿哥的事,这性子应该就歪不了。 荣妃直接给康熙的决定给弄懵了,冷不丁的怎么就要让阿哥搬去阿哥所去? 得知是大阿哥和太子的缘故,荣妃简直欲哭无泪。 她自然舍不得阿哥,却也不敢忤逆康熙的意思,抱着阿哥就哭了起来。 阿哥给荣妃哭懵了,一脸疑惑道:“额娘,儿子就是搬去阿哥所,很近的,也在宫里面。” 他就换个地方住,荣妃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被自家儿子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到了,荣妃哭得更伤心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搬出去不跟母妃一起住,你就高兴了?以后每个月只能见母妃两回,就不能天天在一起了。” 阿哥被说得小脸皱了起来,也有些犹豫。 来送口信的是李德全,听了荣妃这话就道:“娘娘,皇上让阿哥在年后开春才搬去阿哥所。” 言下之意,阿哥还能住到年后去,这中间起码有小两个月准备,也让两母子能过渡一下,别是一下子就分开那么不人道了。 李德全又道:“皇上的意思是,小阿哥聪慧,如今早早去了尚书房听课。小阿哥双手还太稚嫩,不好这么早练字,跟着听课背书,以后学习也能一日千里。” 荣妃听着心里暗暗点头,她是知道阿哥聪慧,每次上堂后回来也能背上几句。 可惜她如今刚刚学识字,阿哥背下来那些她压根就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能指点一二。 这意思是康熙已经让阿哥开始学习了,比太子还要早两年去尚书房。 他这早两年先背书了,以后必定比大阿哥和太子的学习还好! 光是想想,荣妃就满心骄傲,她的儿子就是这么棒! 看荣妃有所松动,李德全这才功成身退。 他心里对康熙极为佩服,显然康熙很了解荣妃,示意李德全在荣妃十分激动的时候把后边的话说了。 果不其然,荣妃立刻不哭了,还赶紧让人开始准备阿哥读书的东西,另外阿哥所那边也叫人打扫一番,布置了起来。 哪怕两个月后阿哥才搬过去,房子许久没人住就特别冷清,没一点人气。 角落打扫就不如住人时候仔细,要是有什么虫子虫卵在角落,开春的时候长了不少,咬着阿哥娇嫩的皮肤就不好了。 哪怕阿哥还没练习写字,文房四宝要事先准备好,还得借一些适合他看的书放进阿哥所里面,得空的时候也能看看。 被褥、枕头、衣服鞋袜这些更要准备,春夏秋冬都要准备不少。 荣妃索性让宫里的绣娘多裁剪几件衣服,让阿哥也能换着穿。 她这边闹哄哄开始准备,倒是顾不上处置宫务。 于是最后准备宫宴的就是宜妃、德妃和温妃了,温妃之前得了风寒,稍微好转一些就过来帮忙。 顾凝宸让她多休息,反正宫务这些让宜妃和德妃来,两人都绰绰有余了。 宜妃也是这么个意思,心疼道:“你这小脸看着都瘦了,身子骨更重要,这点小事我和德妃看着处置就好了。” 德妃点点头,也附和道:“就是,身子骨要是不好,以后要补起来就难了。” 温妃也想到佟佳氏,就点点头,顺着她们的意思回去好好歇息,没再帮忙了。 只余下人在,宜妃倒是提起佟佳氏来:“听闻贵妃娘娘已经好多了,这两天还能下榻走动一二,想必过完年也能出来走走。” 原本该是年底举行册封典礼,因为佟佳氏一直没好起来,礼部是准备妥当,却依旧没能办,只能延期。 不然总不能其他人都册封了,佟佳氏病得都走不动,抬着去册封,这就太不吉利了。 康熙其实也有意让人直接去佟佳氏的承乾殿举行简单的册封仪式,不过被佟佳氏拒绝了,说是已经好多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她不愿意,康熙就只能把册封延期到开春的时候。 宜妃其实也能理解佟佳氏的不愿意,其他人都是风风光光在外头,受百官瞻仰中册封,唯独她要在后宫里头,十分寒酸接金册和金宝,哪能乐意? 换做是宜妃,她就是要死了,死之前都要爬起来去册封! 要不是看佟佳氏确实好一些,能下榻走动,估计康熙也不会答应。 总不能一直拖下去,让其他人等着佟佳氏大好的时候才能举行册封仪式了。 这次宫宴,按照康熙的意思是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好事不断,宫里也该热闹起来。 光是大臣和贵夫人们的名单就比去年还长,另外还请了蒙古的新首领和他的夫人过来。 几个传教士不说,就连俄国都派人来参加,给康熙送上新年礼。 顾凝宸估计俄国贵族听说康熙有意在边境互市的小城里面开拍卖会,自然满心期待,生怕康熙改变主意,还送礼物来讨好。 这消息也是康熙故意让人透露给俄国人那边,让他们尽快把城池建起来。 果不其然,俄国人是更加积极了,大冬天就没停歇过。 不过他们也不怕冷,甚至这天气穿着单衣干活还会出汗,丝毫不受寒冷影响。 顾凝宸想到后世,德意志攻打俄国的时候,起初占了优势,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变成劣势,冻死的士兵无数。 反观俄国那边,到了冬天就越挫越勇,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这恐怕也是康熙暂时不愿意跟俄国人交恶的缘故,其他季节还好,到了冬天,寒冷的边境就显露出俄国人的天然优势,压根讨不了好。 之前哪怕赢了,等到了冬天,很容易被俄国人打回来,变成拉锯战。 康熙还想国库休养生息一阵子,就没准备跟俄国交手。 当然,俄国人要是不识趣,非要打的话,康熙也是会奉陪的! 要说俄国人之前跟康熙打起来,赢面很大。 但是经过边境那些山贼被剿灭,火器营手里的新式武器就让俄国人十分忌惮了起来。 如果说新式火木仓看着区别不大,那么神机炮的威力就相当可怕了。 最可怕的是神机炮并不重,不像之前的红夷大炮,需要用推车,几个人才能推得动。 平地还好,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就上不去了,更别提是山上。 威力再大,可是在边境用不上,那就不是什么威胁。 但是这神机炮,火器营的士兵在肩头一扛,一个人就能扛着上山。 这样能轻易移动的杀器,俄国人就不敢小看了。 尤其这神机炮还能连发,他们手里需要打一发就充填的火木仓根本敌不过。 估计还没开木仓,所有人转眼间就得原地阵亡。 要打也不是不行,毕竟等冬天的时候,俄国人的体质优势就出来了。 但是打过后,开春了天气暖和了,康熙那边自然能够反扑回来,算是惨胜,那就没什么打的意思了。 既然不能打,那不如好好合作。 康熙有意互市,也是想赚点钱,俄国贵族那边不想输给欧洲的贵族,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 两边一拍即合,于是俄国人趁着过年就提前送了礼物来。 这礼物不止一件,而是好几件。 康熙让人都抬了进来,给顾凝宸看一看。 先进来的是两个太监小心翼翼抬的一座绿色的茶几,底座是黄金打造,茶几上还有一溜黄金锁边,极为奢华。 茶几的材质看着像是绿色的石头,上面有漂亮的纹理。 顾凝宸仔细一看,才认出这茶几是绿孔雀石所做。 在古代也叫石绿,还叫青琅玕。后世的时候,就有人称呼它为蓝宝翡翠。 不过到后世的时候,天然孔雀石已经很少了,上等的就更稀少,极为昂贵。 如今在这时候孔雀石产出不多,基本上都是俄国那边产出,所以在大清这边也是极为昂贵。 这茶几还没有被切割过,所以是一整块的天然孔雀石打造。 这么大一块天然孔雀石就不多见,还镶嵌了不少黄金,光是这么一个茶几就价值连城,俄国人送礼物倒是大手笔。 茶几之外,还有绿孔雀石做的首饰盒,里面铺上了绸缎,拿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 这些之外,还有一个绿孔雀石盘。 盘子上犹如花朵一样的纹理,一朵接一朵挨在一起,布满了整个盘子之上。 这样天然纹理,还是百花一样的图案,极为稀有。 被用木架托着,整块绿孔雀石被切得一指厚,纹理清晰可见,漂亮得仿佛能从盘子里冒出花朵来。 康熙见顾凝宸多看了这盘子一眼,就笑着让李德全把这个留下。 顾凝宸一愣道:“这是俄国贵族送给皇上新年礼物……” 康熙转头送给她,会不会不好? 闻言,他不以为然道:“俄国既然送给朕,这就是朕的东西,朕想怎么处置都行。” 顾凝宸笑着谢恩,又见康熙把那个孔雀石的首饰盒给了她。 她刚才没打开,以为是个空盒子,没多想就收下了。 回头金桂却告诉顾凝宸,这锦盒里面放满了宝石,祖母绿、蓝宝石和红宝石,是不是记在册上收入库房里头。 她才知道,这首饰盒里面居然不是空的。 这会儿顾凝宸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让金桂带着人把东西收下,就说道:“皇上,俄国这送的礼物倒是挺有诚意的。” 康熙笑着点头道:“他们有求于朕,自然不会随便拿不值钱的东西做礼物来打发朕。” 他又指了指放在旁边的孔雀石茶几说道:“而且你看他们送这么好的绿孔雀石来,也是叫朕开开眼界,若是喜欢,以后这门买卖也能做下去。” 俄国的矿产不少,但是大多都不能卖,皮子这种他们这边又不缺,如果做买卖,那么只出不进,长时间下来就不怎么划算。 于是他们终于找到一个能卖的,就是俄国特有的绿孔雀石,这不眼巴巴给康熙送来。 回头他们还能说,这绿孔雀石连皇上都用着呢,达官贵人和商人们还不蜂拥而至抢购吗? 顾凝宸感慨,俄国人的脑瓜子也挺好的,而且还知道借着康熙来宣传。 不管康熙喜不喜欢,但是送过来他确实留下用了,那就是个宣传的点,还怕没人买吗? 再就是绿孔雀石的寓意不错,在几千年前,古埃及就把绿孔雀石当做神石,认为它有驱邪的作用,作为护身符。 如今在欧洲那边也十分流行,当做护身符来佩戴。毕竟当做首饰戴着,也是十分好看。 这边产出绿孔雀石不多,基本上都收在宫里,用作首饰来用。 这么大一块做家具来用,实在奢华极了,也就俄国大手笔,只怕他们那边也没有几块这么大的绿孔雀石了。 如果康熙看着喜欢,那就更好了,俄国卖起这个都不需要怎么吆喝,在互市的小城里面也能做这个买卖。 不至于金子全流向这边,却丝毫没有流回去。 康熙对这样的奢侈品不是特别感兴趣,虽说是留下了,却很快让人搬进库房里头,只留下还算实用的茶几,直接放在院子外头。 绿孔雀石十分坚硬,当做石桌来用也合适。 俄国使者见了,嘴角忍不住一抽。 毕竟就连沙皇也没这么奢侈,直接把这么大一块绿孔雀石当做普通石桌扔在院子里风吹雨淋。 顾凝宸抿着唇忍下笑,明白康熙就是故意为之,让俄国人明白,他们那边特别珍贵的东西,在这边未必就一样珍贵了。 不过在康熙看来,绿孔雀石是少见,却也没有罕见的地步,而且并不实用,这茶几除了当个桌子结实点,好看点之外还有什么吗? 反正放在院子里看着漂亮,风吹雨淋也不会坏,不就挺好的? 俄国使者回去后写信告诉沙皇也好,不写也好,跟康熙并没有什么关系。 过年前的宫宴准备得差不多了,宜妃和德妃仔细查看过宾客的名单,又检查了各处准备的桌椅,御膳房的菜单,还有宫人布置在各处的人手。 有两人在,顾凝宸只需要最后看一眼,确定一下就足够了。 康熙忙了几天不见人,忽然这天过来,就让人收拾东西,要带她出宫去。 顾凝宸满脸疑惑,这时候出宫,是去哪里? 而且康熙谁都没带,只带了她一个,上马车的时候顾凝宸都是懵的。 带着的东西就不少,金桂和清霞都不是第一次收拾了,特别麻利,转眼就收拾出一车来。 只说在宫外住上两天,所以带的东西不算多,依旧把一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跟着顾凝宸出去的是金桂,她清楚马车带的东西都在哪里,到时候去到地方再收拾出来就方便得多。 康熙什么都不说,摆明要给顾凝宸一个惊喜,她也就没问到底去哪里。 马车出了宫,这车窗还用帘子挡着,看不见外头,分不清东南西北,弄得倒是神神秘秘的。 康熙看顾凝宸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好笑道:“就不怕朕把你带出去,然后扔哪里了?” 她一听就笑了:“那我得挨着皇上走,不能离开一步才行,免得被扔下了。” 闻言,康熙也笑了,搂着顾凝宸道:“爱妃要不跟紧了,朕也得牢牢抓住你才行。” 她挨在康熙怀里,都有点昏昏欲睡。 好在地方离得不远,马车停了下来,顾凝宸揉了下眼睛,被康熙扶着下马车。 她抬头一看,不由诧异,这不是温泉庄子吗? 外边天冷了,康熙给顾凝宸把披风裹紧了,这才进了温泉庄子里头。 热气扑面而来,比外边要暖和太多了。 顾凝宸走了几步,竟然额头有了一层薄薄的汗。 比起地龙的干燥,这庄子底下都是温泉,空气里都带着湿润,她感觉整个人都要活过来一样,毛孔都舒展了不少。 康熙见顾凝宸的表情都舒展了许多,就笑着道:“喜欢这里吧?朕之前就想着带你来,只等着天冷了,也能泡一泡,对身子骨好。在这边又暖和,还舒服得多。” 哪怕康熙习惯了干燥的地龙,依旧有些不适,在温泉庄子这里浑身就要舒服得多了。 既来了温泉庄子,吃的自然是温泉美食了。 一是借用温泉水的蒸汽来蒸菜,花费的时间长,却能保留住食物原本的味道,十分鲜美。 二是把石头放在温泉里热了,然后用来做地热火锅。 这两样菜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康熙早早就让御膳房的御厨过来温泉庄子准备着。 等他们两人到的时候,菜正好能上桌了。 虽说这花费许多时间的菜十分朴素,跟宫里的膳食有些差别,但是在宫外,看着漂亮的摆盘,坐在温泉庄子里头,一边欣赏窗外的梅花,一边用饭,别有一番滋味。 这吃的哪里是饭,就是意境了。 只有他们二人在,都不必有人布菜。 顾凝宸给康熙夹菜,康熙也给她夹上一筷子。 两人就着不多的菜,桌子也很小,膝盖时不时会碰上。 康熙索性就坐在顾凝宸身边,大腿挨着大腿坐,十分亲昵。 有菜自然该有酒才是,顾凝宸不胜酒力,给她上的是果酒。 康熙也没打算喝醉,只喝了两杯,就见她已经双颊绯红。 顾凝宸才喝了一杯,感觉脸颊滚烫,就知道酒有点上脸了,于是就不敢继续喝了。 康熙也不劝酒,笑着道:“爱妃你这酒量一直都没能练起来,以后在外头还是少喝酒为妙。” 闻言,她就笑道:“皇上,除了过年的宫宴,我就很少喝酒了。” 所以压根没有机会喝,那什么时候才能练习酒量呢? 康熙的目光渐渐转深了一些,微微笑道:“正好,这几天在温泉庄子上松快松快,你也能喝一点,把酒量稍微练一练。” 果酒并不上头,喝醉后也不会头疼,顾凝宸能放心多喝一点,之后也不会难受。 她还记得之前喝醉后会发酒疯,这次就相当谨慎,喝了一杯感觉脸颊热热的,就不敢继续喝,而是用筷子多吃两口菜。 明明已经不是空腹喝酒,怎么她还那么容易上脸了? 顾凝宸想来想去,该是这个身体可能酒精不耐受的缘故? 用过饭,两人下了几盘五子棋。 她有点晕乎乎的,棋艺大不如平日,连续输了几盘,就嘟囔道:“皇上今儿棋艺太厉害了,我就不继续奉陪了。” 顾凝宸摇摇头,顺势起身,康熙就搂着她道:“走,我们去泡温泉。” 他们特地过来温泉庄子,怎么都要泡上一会,松散松散一下。 温泉池子那边早就准备妥当,旁边放着毛毯,起身的时候能裹着,侧边居然还有一张床榻,要是泡累了还能躺一下。 池子边上更是有切好的水果、酒壶和一对杯子,顾凝宸感慨真是齐全。 她感觉在康熙面前脱掉衣裙有点尴尬,就躲在角落正好有个屏风挡着。 只是顾凝宸还以为有宫女留下帮忙,却不见人影,就自己脱掉腰带,把外袍脱下,就听康熙问道:“要朕帮忙吗?” “不,不用。” 顾凝宸回过头来,却见康熙已经进了来。 她一愣,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把外衣搭在屏风上问道:“皇上要我帮忙吗?” 康熙笑着点头:“你来。” 顾凝宸原本就是随口问一问,没想到他点头了,只好上前帮忙脱掉盘扣和外袍。 康熙看她动作慢吞吞的,就笑着道:“爱妃帮朕,朕也帮你。” 他伸手帮着顾凝宸解开余下的衣裙,动作比她要快得多。 顾凝宸愣了一下,身上就带着点凉意,反观康熙只解开一件外袍,穿戴还挺整齐,这就有点尴尬,又让人有点害羞。 她只能加快动作,剩下的一点衣物就犹豫了一下没动手,就说有点凉,呲溜一下去温泉池子里坐下了。 被热腾腾的温泉水包围着,顾凝宸感觉身上暖呼呼的,脸颊却感觉更热了。 都不知道是酒意上来了,还是刚才她看见的好身材。 平日在宫里灯光昏暗,不像温泉池子这里,四周都点了灯,灯火通明,照亮每个角落,也就更加一览无遗。 顾凝宸摇摇头,把刚才的画面从脑海里彻底清除出去,却听见耳边一声轻笑。 “在想什么,怎么一直在摇头?” 听见康熙熟悉的声音,却凑得很近,她感觉人就站在自己后背,几乎要贴到他的胸膛上。 下一刻,他已经从身后伸臂搂住了顾凝宸,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又问了一次。 她感觉自己更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醉了的关系,手脚绵软,被身后人紧紧抱住后更是动惮不得。 顾凝宸努力挣扎了一下,最后索性懒得挣扎,放松身体倒在身后人的怀里。 康熙似乎早有预料,有力的臂弯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两人依偎着泡了一会,康熙就从池边倒了两杯酒水递了过来。 顾凝宸抿了一口,依旧是果酒,就放心喝掉了一杯。 她忽然起了点孩子气,用托盘把酒壶和杯子放在温泉水面上,果然飘了起来。 顾凝宸给康熙和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她拿在手里把玩,偶尔抿上一口,感觉这样就没那么容易醉了。 一杯酒她喝了很久,但是喝完后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可能温泉泡得有点久了,顾凝宸抬脚走了两步,长开双臂抱住了身边人,脸颊还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 对武人来说,颈侧是致命的地方,对康熙来说,还没人这么靠近过。 他忍不住浑身紧绷,不过怀里人软绵绵地倚着自己,脸颊无意识蹭了蹭,感觉有点痒,却也有点热。 康熙伸手抚上顾凝宸的脸颊,感觉到那份微热从掌心蔓延到身上来。 顾凝宸浑身透着绯色,他担心泡久了不好,就抱着人出了温泉池子,把她放在角落的软塌上。 她躺下后,湿透的单衣贴着,勾勒出曼妙的弧度来。 顾凝宸感觉不舒服,又觉得热,伸手扯了扯,然后抓住康熙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不如自己的身体热,放上去反而是凉的,让顾凝宸舒服得喟叹一声,直接伸臂抱住康熙的脖子,把人拉了下来。 康熙无法,只好顺势躺在顾凝宸身边。 她却是不满足,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 这就算了,顾凝宸还仰着小脸亲了过来。 康熙搂着她笑了笑,想到顾凝宸明天醒来肯定又要懊恼了。 但是送到嘴边的肉,他自然不可能放弃…… 醉后的顾凝宸热情又主动,今儿可能醉得更厉害,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第二天顾凝宸醒来的时候,康熙已经起来去练武做早课了,她躺在软塌上两眼放空,盯着头上的帘子开始发呆。 要是醉后什么都忘了,那该多好,偏偏她什么都记得! 这时候顾凝宸恨不得在温泉池子边上挖个坑,把自己彻底埋进去,就不用见人了! 真是没脸见人了! 想想她昨天醉后有多缠着康熙的样子一直在脑海中盘旋,顾凝宸双手捂着脸,恨不得回到昨天,打醒因为果酒好喝就多喝了两杯的自己! 顾凝宸懊恼了一会,终于把双手从脸颊拿开,却发现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笑。 她又想伸手捂脸,康熙大步上前抓住顾凝宸的手,顺势坐下道:“朕就知道你今早肯定又一副懊恼的样子,反正只有朕看见你这个模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凝宸就是觉得每次醉了都在康熙面前胡来,才感觉懊恼的! 她扭头问道:“皇上,金桂呢?” 康熙不在意道:“朕让她在外边候着,怕你不愿意让别人看见。” 顾凝宸这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痕,赶紧用被子盖住,她确实不想让金桂看见,那多不好意思! 她胡乱披了一件衣服,就在门边的水池简单洗漱,还把长发盘了起来,免得打湿了,要弄干没那么容易。 送膳食的人也只送到门口,康熙顺手接过来放在软塌旁边的茶几上。 两人挨在一起吃过早饭,康熙又从门口拿了棋盘过来。 顾凝宸在屋内一直就没见着康熙之外的人,感觉慢慢就自在多了,还有一种只有两人一起生活的错觉。 没人在身边伺候,康熙也很自在。 没有外人在,他们也不必盛装打扮,康熙就随意穿着宽松的常服。 顾凝宸就穿着长袍,腰带一束就好了。 穿起来简单,脱起来也容易! 他们每天一起用饭,一起泡温泉,一起对弈,一起赏花喝酒,然后一起就寝。 这日子过得如此快活,让顾凝宸都舍不得离开。 康熙想得跟顾凝宸一样,在温泉庄子上没人打扰,只跟她在一起,日子过得简单自在又舒服,就不太想急着回宫。 于是原本他打算在温泉庄子留两天,就变成天、四天,然后是五天。 因为天气冷,两人都没出去。 时间却过得特别快,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时不时拿起一个话题就聊了起来。 可能关于算数,可能关于机器的改进,可能关于吃食,偶尔还会聊起小时候的事。 顾凝宸回想原身的小时候跟一般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很少出门,宅在家里,大门不迈小门不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康熙就不一样了,他八岁登基,小时候的生活跌宕起伏,每一次都是绝地重生。 光是听着,就让顾凝宸感慨不已。 两人白天还能正儿八经聊天,等到入夜后,温泉池子周边的灯光都霎时间变得暧昧缱绻了起来。 顾凝宸偶尔喝酒了,偶尔没喝,所以偶尔主动大胆,偶尔就害羞腼腆。 不管哪一种,康熙都很喜欢。 两人黏糊了好几天,顾凝宸感觉有点吃不消,在想如何婉转提醒康熙该回宫的时候。 宫里却送了信来,说是佟佳氏病得更重了,让康熙尽快回宫看看。 第59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松口气,这就不需要她开口,两人就得回宫去了。 康熙吩咐李德全去收拾,午后就从温泉庄子回宫,一边问起送信的嬷嬷。 这嬷嬷是慈宁宫伺候的,见着康熙,说话十分镇定,有条不紊道:“皇上出宫的那天,贵妃娘娘的身子骨大好了,她就去外殿走了几步路。正巧不少夫人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里头就有佟家旁支的夫人。” 接下来康熙不用想,佟家有人知道佟佳氏好多了,想必就要去探望一二。 果然如此,嬷嬷又道:“这位夫人的夫君跟佟大人提起,佟大人就请人送信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请示,能不能跟佟佳氏见一面。” 康熙没在宫里,后宫嫔妃要跟家里人见面,哪怕是亲阿玛都要康熙允许才行,佟国维却绕过康熙来问自己,太皇太后自然是不允的。 佟国维只好送信到温泉庄子这边来,不过被康熙的人拦下了。 康熙之前就说要跟定贵妃两人在温泉庄子放松一下,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要进来打扰。 佟国维只是想跟贵妃见面,确实不算什么大事,李德全就做主拦下了。 没办法,佟国维就再次派人送信进宫,请太皇太后转交给佟佳氏,想着佟佳氏好多了,只想跟她见一面。 他还亲笔写了信笺,上面言辞恳切,满是关怀,佟佳氏见了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佟国维对自己的好。 于是佟佳氏就跟太皇太后求情,想跟佟国维见一见。 太皇太后见她坚持,到底还是松了口,安排两人在前殿见面。 那边没有地龙,所以两人见面的时间很短,还有嬷嬷在外头守着。 佟佳氏坐着软轿过去,身上穿着厚厚的披风,怀里带着手炉,脸色还很苍白。 佟国维看得很是心疼,关怀了一二,又让佟佳氏要好好照顾自己。 但是转头他又提出,让她的妹妹进宫来照顾佟佳氏。 佟佳氏一口就婉拒了,只觉得不需要:“阿玛,女儿如今挺好的,吃着御医的药,一天比一天恢复,没必要让妹妹进宫来劳累。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在,也不必妹妹亲自来。” 言下之意,她作为贵妃,身边多的是伺候的人,没必要多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佟国维对佟佳氏把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做宫女一样看待,心里有些不满。 只是如今两人见面的机会难得,外边还有嬷嬷守着,他们想必能见的时辰也是有限的。 加上佟佳氏脸色苍白,在这没有地龙的殿内,哪怕有火盆和手炉在,很快也会觉得冷,冻着就不好了。 佟国维也就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也是关心娘娘,娘娘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前,很难有孕。虽说膝下已经有四阿哥在,但是总归不是自己亲生的,四阿哥的生母又晋了妃位。” 他不相信德妃真的不动心,不会跟四阿哥接触。 看皇帝如今独宠定贵妃的架势,就知道后宫其他妃嫔很难得到宠爱的机会,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孩子出生。 德妃如今的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如果以后没别的孩子,难道不会争取把四阿哥要回来? 哪怕要不回来,她就不会私下跟四阿哥接触,让他知道谁才是自己的生母? 佟佳氏帮着别人养大孩子,最后孩子跟自己不亲,这不就吃亏了吗? 佟国维细细把这事解释清楚,叹气道:“我想着素盈能进来,要是能有孩子,记在你的名下,养在你身边,总归有佟家的血脉在,关系必然不同。” 佟佳氏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也叹气道:“阿玛,要是妹妹有孕,不愿意把孩子给我呢?” 佟国维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你妹妹最是识大体,这事我也是跟她私下提过,她也是愿意的。” 佟佳氏笑了:“妹妹这时候愿意,以后未必愿意。我这身体自己清楚,熬不了太久,却给妹妹抬了桥,有了孩子,她以后在宫里就能立足。等我死后,她甚至能取代我的位置。” 到那个时候,妹妹给出去的孩子又回到她的身边去。 这个妹妹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什么都有了。 佟国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娘娘别这么说自己,娘娘会长命百岁的。佟家已经四处去找少见的药材,很快就送到太医院去。” 只要御医说佟佳氏能用,佟家必然打发所有人去寻。 佟佳氏目光一柔,轻轻摇头道:“阿玛就不必折腾人了,还有妹妹这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佟国维还想说什么,她却打断道:“阿玛,我这是为了妹妹好。皇上如今独宠定贵妃,后宫其他嫔妃也就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皇上。” “妹妹要是进宫来,也就是独守空房罢了,何必呢!” 佟国维摇头道:“皇上以前不也独宠荣妃,如今又如何?” 他并不相信帝王的宠爱能够一直长久,以前能独宠荣妃,这时候独宠定贵妃,以后也可能宠爱其他人。 佟佳氏只摇头叹气道:“定贵妃在皇上心里是不一样的,阿玛扪心自问,妹妹的才学能比得上定贵妃吗?” 佟国维被问住了,他是知道定贵妃和康熙联手做了不少机器,甚至改良火炮,又极为擅长算学,却觉得是人云亦云。 毕竟定贵妃那么年轻,家里又不是什么大家族,只有一个官职不怎么高的书痴阿玛。 甚至这个书痴阿玛的算学还比不上定贵妃,那她是无师自通吗? 佟国维一直觉得是皇上独宠定贵妃,才会在她脸上贴金。 等以后皇上不再宠爱了,脸上这层金子给撕下来,定贵妃就得没脸做人了。 佟国维摇头道:“深受宠爱的时候就该收敛一些为是,不然以后怕是要难堪。” 佟佳氏看了他一眼道:“阿玛刚才说的那些,是妹妹跟你提的?” 佟国维面色有些不好,还是没瞒着道:“是,你妹妹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也不是随意猜测,最近你妹妹跟不少官夫人打起交道,得了不少消息。” 他之前的续弦病死了,如今家里暂时没有女主人,就让旁支一位出身还不错的夫人带着女儿出去参加花宴,得来不少消息。 佟佳氏抿唇笑了笑,知道那些贵夫人见不得定贵妃的算数好,私底下说了些酸话,没想到妹妹竟然信了去:“如果妹妹执意要进宫来,那等我死了再说。” 佟国维不想再听佟佳氏说这样诅咒自己的话,气得脸都红了。 佟佳氏却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心思,起身被宫女扶着就出去了:“阿玛,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起身就走,佟国维也不好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佟佳氏走远。 等佟国维看不见了,佟佳氏摇晃了一下,被身边的宫女灼瑶扶着,吓得脸色都白了。 佟佳氏这脸上毫无血色,眼睛半合,显然已经半昏迷过去。 灼瑶赶紧喊来两个嬷嬷,扶着她上了软轿,赶紧回到承乾宫,一边请御医,一边派人去慈宁宫禀报。 太皇太后听了,跟皇太后叹气:“之前我就劝着贵妃不要跟佟大人见面,如今果然是这样。” 皇太后摇头道:“不管怎么拦着,他们父女二人总归会见面的。” 佟国维不放弃,佟佳氏心里对这个阿玛还是有期待。 尤其佟佳氏病了那么久,有亲人来关心,她自然心软,根本硬不起心肠来拒绝见面。 佟佳氏回来后昏迷不醒,御医看过后一个个连连摇头。 太皇太后见状,只得派人赶紧去请康熙回来。 康熙在路上得知经过,也是无奈道:“他这次是过了。” 他平日会叫佟国维舅舅,这次都不叫了,显然心里很不痛快。 太皇太后只得道:“御医都过去了,把脉后都说佟佳氏原本有了起色,这次身体是彻底垮了下来。” 她对佟国维也有些埋怨的,有什么事不能过年后说,叫佟佳氏和众人都能好好过个年。 如今佟佳氏病得来势汹汹,只怕要不好,叫所有人这个年都要过得不安生了。 佟国维也没想到跟佟佳氏见了一面,她又病了,这次还病得尤其重。 想到佟佳氏说的那些话,佟国维十分担心又惊慌,赶紧进宫来求见康熙。 康熙见着他,脸色沉了下去:“舅舅在想什么,朕也能猜出一二来。其实舅舅想要做什么,只管跟朕说就好了,没必要去勉强贵妃。” 如果佟佳氏答应了,那么她由始至终都是站在佟家那边,就让康熙有些失望了。 佟佳氏当场回绝了佟佳氏,显然心里是向着康熙的,这让他心下安慰,也就对佟国维更为不满。 佟国维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康熙,只喃喃道:“臣也是为贵妃好,向着娘娘的……” 康熙却不这么觉得,比起佟佳氏,佟国维更爱自己和佟家,不过这时候也没必要说出来伤了和气。 “不管如何,贵妃得好好静养,你想的事情,朕也不会同意。” 佟国维顿时懵了,真让佟佳氏说中了,她还在,康熙就不会让佟家其他女子进宫来? 还是说康熙如今独宠定贵妃,不打算让后宫再进其他人了? 见康熙面色不大好,佟国维什么都不敢问,一肚子疑惑就出去了。 康熙去承乾宫,隔着门看了佟佳氏一眼。 她面如白纸,气息很弱,让康熙忍不住皱眉,扭头问御医道:“贵妃还能进汤药吗?” 御医摇头道:“回皇上,宫女试了几次,没能喂进去,用小竹筒也不行,贵妃娘娘无法吞咽,从嘴角都滑了出来。” 无法喝汤药,佟佳氏就更加好不起来。 康熙的面色更是沉了下去,原本打算去乾清宫,到了中途,还是改变主意道:“李德全,去重华宫。” 李德全麻溜让太监改了路,很快到了重华宫。 看康熙来了,面色不好看,就知道佟佳氏病得是真的厉害。 顾凝宸迎了出来,带着康熙进去后,让人送来一碗面:“皇上回来后忙忙碌碌,怕是一直饿着,吃点热乎的垫垫肚子为好。” 被她这么一说,康熙才感觉自己饿了。 他回来后又是去慈宁宫见太皇太后,又见了佟国维,还去看了佟佳氏,确实没有时间用膳,也没什么胃口。 顾凝宸劝了劝,看着康熙把一碗面吃完,这才放心了一些。 她听康熙说了佟佳氏的情况,忍不住道:“皇上,明儿我可以去看看贵妃吗?” 康熙却皱眉道:“她还病着,而且一直没醒过来,你去看了,也没能说上话。” 顾凝宸叹道:“我就是替四阿哥看看她,要是……四阿哥该如何是好?” 四阿哥刚出生就从德妃身边送去佟佳氏那边,好不容易平安长大,却因为身边人伺候的问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 到了重华宫,他才慢慢学会说话,也会走路了,佟佳氏要是没了,四阿哥又要没了额娘。 他要替佟佳氏戴孝,德妃看着心里怕是难受。 这时候跟四阿哥说,德妃才是他的生母,他会不会更迷糊了? 再大一点告诉他的话,四阿哥已经记在佟佳氏名下,不可能回到德妃身边,两边不到岸,这就让他更加难受罢了。 康熙拍了拍顾凝宸的手背,终究松口道:“也罢,你就隔着门看看贵妃。四阿哥的话,朕打算年后让三阿哥搬到阿哥所,他也跟着去。” “你也知道三阿哥顽劣,一般人都镇不住,唯独老四可以。” 顾凝宸一怔,愕然看向康熙,忍不住说道:“皇上,四阿哥过完年才两岁多点,那么小就住在阿哥所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二阿哥在康熙身边,也是五岁才搬去东宫。 大阿哥就更晚了,怎么轮到两个小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一个三岁一个两岁就搬去阿哥所了? 康熙自然知道顾凝宸之前背着自己跟四阿哥搂搂抱抱,他没派人跟着,不等于高嬷嬷那边没人跟自己禀报。 他担心四阿哥被宠过头了,又不大喜欢四阿哥跟顾凝宸黏黏糊糊的样子,索性三阿哥继续养在荣妃身边要被宠坏了,他一个人住在阿哥所可能会害怕,让四阿哥过去陪他就好。 “放心,高嬷嬷也会跟着去阿哥所。她照顾四阿哥不是挺好的,连你都夸了好几回。” 顾凝宸确实夸过,毕竟高嬷嬷是真的细心。 跟之前奶娘那样的宠溺不一样,高嬷嬷观察得很细致,四阿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也能看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小习惯,她都是心里门儿清。 四阿哥从头到脚被照顾得妥妥贴贴,叫人压根就挑不出毛病来。 顾凝宸就跟康熙感慨过,高嬷嬷照顾四阿哥之后,四阿哥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高嬷嬷的照顾很细致,却让人如沐春风,没有半点约束感。 她比起四阿哥之前照顾着的奶娘和其他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自然该夸。 但是顾凝宸夸高嬷嬷是一回事,让两岁的四阿哥搬去阿哥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哪怕高嬷嬷照顾得再好,阿哥所能带去的宫人却不多。 毕竟阿哥所不如寝宫那样大,能安置很多人,照顾四阿哥的人不就要少了? 他还那么小,需要照顾的地方很多,尤其之前照顾得不好,这一年才慢慢恢复起来。 康熙已经做了决定,顾凝宸也不好阻拦,只能加倍对四阿哥更好。 四阿哥虽然人小,却极为聪慧,已经感受到顾凝宸跟以前的不同,对他更加宠爱,还偶尔流露出不舍的神色来。 他被顾凝宸抱在怀里,小脸蛋蹭了蹭她的脸颊,心里明白留在重华宫的日子估计不多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回去,还是再换个地方住? 顾凝宸从来当四阿哥就不是毫无直觉的稚嫩孩童,会认认真真告诉他很多事。 比如这次四阿哥年后要搬去阿哥所的事,她也抱着四阿哥解释了起来:“年后三阿哥要搬去阿哥所,你也得一起搬过去。别担心,高嬷嬷会陪着你一起搬去阿哥所。我虽然舍不得,但是你每月也能过来看看我。” 四阿哥点了点小脑袋,小手抱着顾凝宸的脖子软软道:“定额娘,我知道了。” 他一叫额娘,顾凝宸就想到承乾宫的佟佳氏,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 康熙允了她去见,顾凝宸担心夜长梦多,第二天就过去承乾宫了。 佟佳氏一直昏迷没能醒来,她隔着门看了一眼,只觉得床榻上的人瘦了很多,脸色惨白,呼吸也很弱,好像下一刻就不会醒来一样。 顾凝宸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照顾佟佳氏的灼瑶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一直陪在佟佳氏身边。 灼瑶也没料到,最先来探望佟佳氏的,会是定贵妃。 毕竟两人的交集不多,等顾凝宸晋为定贵妃之后,佟佳氏病倒,四阿哥被抱去重华宫,两人就更没见过面了。 顾凝宸带了些药材来,问过太医院,说是适合佟佳氏的温补药材。 不过看佟佳氏一直没醒来的样子,汤药又喂不进去,多少好药材都于事无补。 灼瑶感激地给顾凝宸行礼后,这才收下了药材。 顾凝宸看了一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榻上的人指尖似乎动了两下。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定定看了一会,在以为错觉的时候对方又动了。 灼瑶还奇怪定贵妃刚才要走,忽然又停了下来。 这会儿听见顾凝宸突然开口道:“我刚才见贵妃的指尖动了,这会儿又动了一下。御医在哪里,请他过来给贵妃看看。” 灼瑶听得满脸激动,连忙让宫女去把御医叫过来。 几个老御医就在殿前的花厅候着,一步都不敢离开,这会儿被请过来,转眼就到了。 几人跟顾凝宸行礼后,就赶紧去榻前给佟佳氏轮流把脉。 片刻后,御医就摸着胡子点头道:“贵妃娘娘过一刻钟该是能醒来了。” 顾凝宸心想这估算的时间真具体,却见御医们的脸色并没有特别惊喜的样子,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头。 既然一刻钟,她又等了一会,灼瑶还特意让太监抬了一个贵妃椅过来给顾凝宸坐下来等。 一刻钟后,佟佳氏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榻前的一圈御医并不意外,只意外门外坐着的人。 顾凝宸对上佟佳氏的目光,不由笑道:“贵妃总算醒过来了。” 灼瑶赶紧给佟佳氏半扶着起来,喂了几口水。 佟佳氏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一点,身体却没有力气,半靠在灼瑶身上虚弱道:“定贵妃怎么过来了?” 顾凝宸起身慢慢走过去道:“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巧遇到你醒来了。” 她看了几个御医一眼,后者连忙道:“贵妃娘娘如今还十分虚弱,得用些吃的,再喝上一碗汤药为好。” 灼瑶赶紧吩咐其他宫女去准备,有去小厨房把每天炖好热着的白粥送来,也有开始煎药的。 顾凝宸看着承乾宫兵荒马乱的样子,就吩咐身边的金桂道:“让人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说,再去御书房那边,跟皇上也说一声。” 佟佳氏醒来的事,怎么都要让宫里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知道了。 金桂应下,叫了门口几个跑腿的小太监就吩咐下去。 几勺白粥下去,又喝了一碗汤药,佟佳氏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说话也不如之前那样虚弱了。 灼瑶看得满心欢喜,背着佟佳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家主子能好起来,那真是谢天谢地! 顾凝宸却见佟佳氏被灼瑶扶着,居然能自个慢慢坐起来,身上也有了力气,反而神色不如之前欢喜,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头。 “我已经派人跟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说了一声,你这宽心养病,我就不多打扰了。” 佟佳氏摇摇头,示意灼瑶带着宫人退下去,对顾凝宸道:“我睡了太久,难得醒来,定贵妃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灼瑶带着人退下后,佟佳氏看着门口幽幽开口道:“定贵妃估计也看出来了,我这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如今四阿哥在重华宫被照顾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不是个好额娘,时常生病,对四阿哥的照顾也不够周到,害得他周岁了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心里十分愧疚。” 顾凝宸忍不住打断她道:“贵妃不必如此,四阿哥心里一直盼着你能好起来,在你面前叫一声额娘的。” 佟佳氏这身体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四阿哥,不敢多见他,却时常派人去敲打奶娘和身边照顾他的人,也是用心的。 就是奶娘和其他宫人会错意,才害得四阿哥如此。 佟佳氏扯了扯嘴角笑道:“定贵妃实在会安慰人……” 但是不得不说,顾凝宸这话是真的安慰到她了。 想到粉雕玉琢的四阿哥仰着小脸,想叫自己一声额娘的样子,声音一定软软糯糯,尤为动听。 佟佳氏闭了闭眼,摇头道:“四阿哥我是不想见了,一是怕过了病气给他,小孩子的身子骨得仔细些才是。二来我这骨瘦如柴的样子会吓着他,也盼着在他对我不多的印象里面,能保住我最漂亮的样子。” 希望四阿哥记得她,还是之前最好看的时候。 顾凝宸听着佟佳氏的话,越发无奈,这跟交代遗言差不多了:“贵妃放宽心,皇上估计很快就会过来了。” 佟佳氏对她笑笑道:“这满宫里就没有定贵妃如此实诚的人了,我也相信皇上会过来。” 只是可能跟顾凝宸想象得不同,康熙是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在这上面,康熙和定贵妃倒是有几分相似。 佟佳氏进宫后没多就就封妃,很快就成为贵妃统领后宫,跟后宫嫔妃几乎没什么来往,交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点头之交都不算,她们偶尔说两句话,也都是请安的时候。 跟顾凝宸也是如此,但是她居然特地跑过来探望,还是佟佳氏昏迷的时候。 要佟佳氏醒了,她跑过来见,那可能是做给康熙看的。 佟佳氏一直不醒,顾凝宸却过来看望自己。 刚才听灼瑶的意思,她在外边看了很久,自己醒来也是第一时间发现,显然不只是看一眼就走的敷衍意思。 顾凝宸做事敞亮,佟佳氏也就没跟她说虚的:“我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是什么样子,也是坚持够久了。我原本盼着跟阿玛见面,还能见最后一面就不错。” “可惜了,阿玛还是想让妹妹进宫来取代我,这让我忍不了。这身子骨受不了大怒大悲,这才彻底垮了下来。” 顾凝宸就叹道:“别人不想你活,你就要活得更好才是。” 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话,来惩罚自己,还让身体彻底垮了下去。 佟佳氏苦笑道:“我做不到,也太累了。” 累得她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躺下来,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她看着顾凝宸又道:“放心,皇上不会允许我妹妹进宫来的。” 顾凝宸一怔,还想说什么,外边已经禀报康熙来了。 她只得站起身,就见康熙大步走来。 知道两人肯定想单独说说话,顾凝宸就没留下打扰,只行礼后就慢慢退了出去。 她退下的时候,康熙过来握了握顾凝宸的手。 顾凝宸会意,他这是打算等会去找自己了。 她离开承乾宫,坐上轿子就回去重华宫,想到四阿哥,就忍不住轻轻叹气。 顾凝宸一走,殿内就安静了下来,康熙走到窗前,背对着床榻,也就背对着佟佳氏。 佟佳氏终究打破了这个沉默:“皇上,御医已经都说了吧。” 康熙终于回过头来,对她轻轻点头道:“贵妃其实没必要如此,谁都不能随意左右你。” 哪怕是她的亲阿玛,也是一样的。 佟佳氏抿唇笑了笑,仿佛有年轻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带着点调皮和洒脱:“我知道的,只是最后想求皇上一件事。” 康熙只得道:“你说,朕听着。” 闻言,佟佳氏看着他,慢慢说道:“我希望死后自己还是贵妃,而这后宫里从今往后只有一个佟佳氏,皇上能答应我吗?” 康熙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头道:“朕答应你。” 得了他的许诺,佟佳氏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缓缓低下头道:“多谢皇上,答应我这任性的要求。” 康熙看着她却道:“贵妃从不任性妄为,哪怕如今也是如此。” 哪怕到最后,佟佳氏还是为了佟家着想,从来没有任性只为自己而活。 佟佳氏眼圈一红,果然康熙是懂她的。 佟家现在如日中天,佟国维却不知道收敛,跟半数的朝中大臣交好。 如今外头都有人叫佟半朝,佟家在朝堂当官的人和交情不错的至少一半以上。 佟国维还想要伸手到后宫来,越发在挑战康熙的底线,让佟佳氏胆战心惊。 她快要死了,只想着自己能稍微阻止一二,也让佟国维能收敛那么一点点,这就很足够了。 当然,佟佳氏也不是没有私心。 她希望以后康熙偶尔想起后宫的佟佳氏,就只记得自己一个。 后宫其他人提起佟佳氏,也只有她,而没有别人。 康熙看着佟佳氏的眼神很复杂,她夹在佟家和自己之间,一直努力做到两全,所以身心疲倦,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熬得油尽灯枯。 哪怕直到最后,她依旧如此,让康熙实在有些心疼。 但是身为佟家的女儿,她只会想着家族能好。 身为后宫嫔妃,佟佳氏也盼着康熙能好,实在让人左右为难。 如今终于做好了最后一件事,佟佳氏露出疲倦的神色,倚着身后的软枕,慢慢半合着眼道:“还请皇上多照顾四阿哥一二,我没能陪着他长大,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若是他犯了大错,皇上不必顾忌,狠狠责罚他就是了。” “如果四阿哥犯了小错,还请皇上能原谅一二。” 康熙无奈,到了最后,佟佳氏依旧操心着其他人:“放心,小四很好,是个乖巧聪慧的孩子,你真的不见一见他吗?” 佟佳氏摇头道:“不了,四阿哥对我的印象不深,只留下的一点,随着长大渐渐就能忘记掉,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四阿哥长大以后慢慢淡忘,最后记下的不多,只留下她最好看的样子就足够了。 其他的,比如她照顾不够妥帖的事也能跟着遗忘就好。 佟佳氏的身体慢慢滑落,终于浑身没了力气,闭着眼无奈道:“去年没能陪着皇上过年,今年只怕也要赶不上了。” 康熙看着她道:“这有什么,咱们提早过年就是了。” 佟佳氏一愣,慢慢睁开眼,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康熙果真就吩咐门口的李德全,让人今晚就提前举行过年的宫宴。 反正只提早半个月,后宫几个妃子已经准备妥当,一声令下去布置就行了。 顾凝宸那边得到消息,就明白康熙是想提前过年,让佟佳氏也能最后参与进来。 德妃和宜妃接到消息匆匆赶到重华宫,显然是惊住了。 她们还没听说过提前过年的,这就算了,还要挪到今晚,会不会太赶了一点? 顾凝宸就安慰两人道:“大臣那边想必不会提早,只在殿内摆上一桌,咱们宫里人提前过一过。” 小宴的话,倒是能赶得及。 德妃和宜妃彼此商量了一会,就已经心里有数,很快交代下去,让底下人尽快布置起来。 宜妃忍不住问道:“娘娘,是不是贵妃娘娘那边有些不好了,不然怎会忽然提前?” 顾凝宸对着她轻轻点头:“只怕皇上想让贵妃一起过年,就把宫宴提早了一些。” 宜妃想到佟佳氏还那么年轻,就把自己熬死了,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德妃看着顾凝宸有些欲言又止,佟佳氏没了,那四阿哥会回到她的身边去吗? 然而四阿哥已经记在佟佳氏名下,送回来只怕有些尴尬,她抿着唇又问不出口了。 顾凝宸倒是看出德妃的纠结,看了宜妃一眼,后者笑道:“我去那边看看布置得如何,别是底下人慌慌张张的,入夜前没布置好,那就扫兴了。” 宜妃爽快起身离开,顾凝宸这才对德妃说道:“皇上打算年后就让四阿哥搬去阿哥所,高嬷嬷和其他伺候的人也会跟着过去。” 这话让德妃十分意外,忍不住问道:“娘娘,四阿哥过完年才两岁多,这么小就搬去阿哥所吗?哪怕是太子殿下,也是五岁的时候才搬去东宫,大阿哥还要更晚一些。” 顾凝宸叹气道:“三阿哥年后也得搬过去,两人也算是作伴了。” 德妃就明白,哪怕不是佟佳氏的问题,四阿哥一直住在重华宫也不合适。 之前想着四阿哥年纪小,就暂时在重华宫住着,如今三阿哥挪去阿哥所,四阿哥跟着一起去,两兄弟确实能作伴。 加上高嬷嬷也在,她是照顾过小太子的,照顾四阿哥自然不在话下,没什么不放心的。 顾凝宸也是这个意思:“高嬷嬷把四阿哥照顾得很好,他胖了一点,说话更利索,走路也是如此。” 她正说着,四阿哥从尚书房回来了。 最近他每次从外头回来,第一时间就会来见顾凝宸,今天也不例外。 德妃一听四阿哥来了,手里抓着帕子,不知道该起身走还是留下来看一眼。 顾凝宸就笑着道:“来都来了,你就坐着好了。” 之前是德妃有意避开,这次是避不开了,倒不如好好见一见。 四阿哥进来,就像往常一样行礼后就往顾凝宸的怀里钻,要个抱抱,就见有别人在,小脸上有着困惑,还是对着德妃行礼。 小小人儿行礼特别规矩,看着却叫人怜爱万分。 德妃赶紧让四阿哥起来了,忍不住笑着问道:“四阿哥这是从尚书房回来了?今儿的课听懂了吗?” 顾凝宸扶额,这真是很家长的对话了。 不过这真是亲妈,她好像只会问四阿哥今天累不累,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之类的,从不问上课如何,是不是真的跟康熙说的那样,太宠着孩子了? 四阿哥如今口齿伶俐多了,就答道:“太傅说得好,能听懂。” 德妃听着眼圈有些红,点头道:“能听懂就好,四阿哥真是聪慧。” 四阿哥看她眼圈红了,有些困惑地看向顾凝宸,向她那边走了两步。 顾凝宸就顺势牵着他的小手介绍道:“四阿哥,这是德妃。” 四阿哥就跟着喊了一声:“德妃娘娘。” 德妃笑着应了一声,生怕在四阿哥这边继续失态,就对顾凝宸道:“那边只有宜妃一个,我怕累着她了,这就过去帮把手。” 说完,她也起身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德妃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四阿哥熟门熟路钻进顾凝宸的怀里,被她抱着,小脸扬起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一大一小搂在一起,顾凝宸看向四阿哥的眼神很温柔。 德妃眼神黯然了一瞬,又觉得能见到四阿哥如今健健康康的样子,这就很足够了,自己也能彻底放心下来。 顾凝宸摸着四阿哥的小手都是暖和的,等他进来一会,身上也暖和了,才脱掉披风,去洗手后再坐在自己身边吃点心。 一上午的课,早膳吃得早,他早就饿了,一手一块点心吃得很欢。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柔软的小卷毛一翘一翘的,显然他很喜欢这个点心,吃得十分高兴。 高嬷嬷就上前小声问道:“贵妃娘娘,今晚这宫宴,四阿哥的衣裳是不是要换一换?” 她在宫里自然消息灵通,康熙突然命人提早办过年宫宴的事也是知道了。 高嬷嬷早就给四阿哥准备了过年的衣裳,让宫里的绣娘裁剪好。 这过年,新衣裳当然是十分喜庆的颜色,如今佟佳氏只怕要不好了,四阿哥作为佟佳氏的孩子该换一身颜色的衣服才合适。 顾凝宸想了想,却摇头道:“如今提早过年,四阿哥之前准备什么衣服就还穿什么。” 佟佳氏这人还没死呢,倒也不必急着穿得朴素,这宫宴提早了,却也是提早庆祝过年而已。 大过年穿得太素净,那就实在不怎么吉利。 闻言,高嬷嬷就答应下来,让人先把四阿哥的新衣裳拿出来烫好熏好,回头入夜的时候就能直接换上。 四阿哥懵懵懂懂的,却有些奇怪道:“定额娘,过年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他掰着手指头又算了一遍,小脑袋还跟着点了点,确定还有半个月,自己没算错。 这可爱样子让顾凝宸伸手捧住四阿哥的小脸夸道:“四阿哥真聪明,离过年就是还有半个月,不过提早到今晚了。” 四阿哥虽然有些奇怪过年宫宴为什么会提早了,反正宫宴上有好吃的,提不提早也没什么不同,他就低头继续吃点心了。 顾凝宸看着他吃得两腮鼓鼓,一副没心没肺只顾埋头苦吃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四阿哥的腮帮子。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好奇心那么少? 她原本还担心四阿哥追问为什么要提早过年的宫宴,自己该如何回答。 如今好了,四阿哥压根不问,顾凝宸准备的一肚子话都无从开口。 第60章 三更合一 宫宴匆匆忙忙准备好,宜妃也特地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了一声。 康熙那边早就派人去说过了,太皇太后就温和说道:“辛苦你们了。” 虽说宫宴都准备好了,但是半天就要布置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宜妃和德妃亲自过去盯着,宫人才不至于慌慌张张。 有什么问题,宫人立刻就能过来问,安排起来就更快了。 彻底布置妥当,这天色也暗了下来。 康熙从承乾宫去了慈宁宫,跟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就亲自扶着太皇太后上轿子,皇太后也不例外。 这次宫宴在殿内,地龙很足,皇太后就把五阿哥也带上了,抱着上了软轿。 软轿底下放了火炉,皇太后又裹着厚厚的披风,五阿哥也穿得圆滚滚的。 另一边荣妃也带着三阿哥赶过来,一大一小也是穿了不少,尤其三阿哥穿得跟球一样,走路都不利索了。 不过让他走路的机会也不多,基本上是被一个高大强壮的嬷嬷抱着走的。 毕竟三阿哥这年纪这重量,荣妃是再也抱不动了。 顾凝宸也带着四阿哥上软轿过去,四阿哥里面穿着鲜艳的衣服,外面穿着厚厚的披风,怀里还揣着手炉,被她抱在怀里。 四阿哥的身体就跟小火炉一样,顾凝宸都不必另外拿着手炉,抱着他就浑身都很暖和了。 软轿刚到地方,顾凝宸牵着四阿哥下来没走几步,康熙领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到了。 众人连忙行礼,顾凝宸带着四阿哥落座的时候,发现佟佳氏已经来了。 她今天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裙,脸上擦了脂粉,抹得有点厚,看着脸色隐约有点血色。 只是人瘦了很多,匆忙间无法重新裁剪衣服,就只能让绣娘把腰上肥大的衣服稍微改小一点,用腰带扎紧了。 不然佟佳氏的衣裙松松垮垮,那就很难看了。 顾凝宸领着四阿哥过去,四阿哥看见佟佳氏一愣。 将近一年没见过佟佳氏,顾凝宸担心四阿哥会认不出她来,还想要低声提醒他。 四阿哥就迈着小短腿上前了两步,迟疑着问道:“额娘?” 这声“额娘”让佟佳氏眼角微红,低声应了:“是我,四阿哥还认得我?” 她瘦得有点脱相,四阿哥挪出去也有一年了,之前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四阿哥认不出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想到四阿哥不但认出来了,还叫自己额娘,佟佳氏眼底有些红,嘴角的笑容却很欢喜。 她之前说不想见四阿哥,也不想四阿哥看见如今的自己。 但是真的见面的时候,佟佳氏却又十分高兴,尤其四阿哥还记得自己,这就让她差点喜极而泣。 能在最后听见这声“额娘”,她真是死而无憾了。 四阿哥想过去佟佳氏身边,被佟佳氏让人拦下了:“四阿哥不要过来,坐在定贵妃身边就好。” 两人的座位离得不远,四阿哥侧过头就能看见佟佳氏,就没有多问,只乖乖坐在顾凝宸身边了。 原本宫宴上,宜妃还安排了歌舞,这时候也不太合适,于是安安静静的,只几人偶尔说说话,大多就是低头吃东西。 她们跟佟佳氏都不熟悉,也不知道要聊什么,硬是让这场提早的宫宴弄得有点过分安静,而有些尴尬起来。 顾凝宸就举起杯子道:“我以茶代酒跟你喝一杯,过年总归要高高兴兴的。” 她举起杯子,其他几个妃子也跟着举了。 佟佳氏举起杯子,里面只有蜜水,连茶水都不是。 她因为要喝药的缘故,连茶水都不能喝了。 不过顾凝宸不在意,佟佳氏也只是笑笑,遥遥举杯后就喝下了:“去年我没能跟大家一起过年,如今终于能如愿了。” 佟佳氏还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敬了一杯,后来连杯子都拿不稳,只能让灼瑶帮忙托着。 撑了一会,佟佳氏实在撑不住,就跟康熙告罪,被灼瑶扶着回去了。 她一走,宫宴的气氛才为之一松。 毕竟就连口齿伶俐,一向会逗趣解闷的宜妃,在这个宫宴上都安安静静,没说几句话。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这时候说些玩笑话也不合适,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佟佳氏回去了,这提前的宫宴也就算是结束了。 众人都没心思留下,康熙就让各人都散了。 他还坐在原处,给自己倒酒,一杯接一杯喝下。 顾凝宸后来看不过去,只好过来伸手,用掌心压着杯口,不让康熙继续喝下去了。 “皇上,再喝就该伤身了。” 康熙无奈笑笑,倒是把酒壶放下,握住了她的手道:“好,朕不喝了。” 顾凝宸看了后头一眼,金桂已经去端解酒汤过来。 御膳房早就准备好,就怕贵人们喝多了。 她接过后端到康熙面前,他就着顾凝宸的手喝完了一碗解酒汤。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回去了,几个妃子见状,也起身退下。 四阿哥被高嬷嬷先抱着回去,只留下顾凝宸就在这里陪着康熙坐了一会。 她还以为康熙会跟自己说什么,抱怨几句,或者感慨两声。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刚才喝酒的时候稍微有些失态,很快就恢复了。 喝完解酒汤后,康熙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起身后还扶了顾凝宸一把:“走吧,咱们也回去。” 康熙没让顾凝宸坐软轿,而是带着上了御辇,没去重华宫,而是去了乾清宫。 他没有多少睡意,就问道:“朕睡不着,爱妃跟朕对弈两盘?” 顾凝宸欣然答应,还道:“皇上,我又想起两个新棋谱来,这次说不定能赢。” 赢的自然是心神不宁的康熙,他只笑笑,也不说话,然后用实力证明,哪怕自己心神不宁,还是能赢过顾凝宸。 不过这样的夜晚,顾凝宸也没心思赢他了。 她喝了两杯浓茶,一点都不困。 两人一直对弈到天边蒙蒙亮的时候,李德全轻手轻脚进来禀报道:“皇上,贵妃娘娘去了。” 康熙拿着棋子的手一顿,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沉默片刻后他才道:“派人去佟家,告诉舅舅这件事。” 李德全应声退下,康熙又对顾凝宸道:“贵妃入殓之事不需要你来操心,吉安所会安排妥当。” 顾凝宸才知道,后宫嫔妃在弥留之际会被挪到宫外的吉安所,之后方便入殓。 除非皇上特赦,不然一般都要被挪出去。 康熙原本想让佟佳氏留在承乾宫到最后,不过佟佳氏拒绝了。 宫宴过后,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就让灼瑶扶着自己上轿子,直接去了吉安所。 一般嫔妃都是被抬着出去的,只有佟佳氏是自己坐着轿子去的吉安所。 还没下轿子,佟佳氏就又昏迷了过去,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再也没醒过来。 她昏迷前在轿子里跟灼瑶交代过,自己求了康熙,会把灼瑶放出宫外。 灼瑶已经二十五岁了,这时候出宫也合适,不然留在宫里就要蹉跎岁月了。 如今康熙还记得她,佟佳氏这点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以后忘了,灼瑶再想出宫只怕要出不去的。 灼瑶自然不愿意,想要继续陪着佟佳氏,哪怕让自己守灵也好。 佟佳氏笑道:“傻丫头,出宫后自在一些。你带着我赏给你的财物出去,好好过日子。实在没找到良人,那就去佟家。” 佟家必然不会亏待她身边的心腹宫女,佟佳氏交代完,这才慢慢闭上了眼。 康熙只要答应了,就必然会遵守诺言。 果不其然,佟佳氏这边去了,康熙就让人安排灼瑶出宫。 佟家得知消息后方寸大乱,佟国维当场就晕厥过去。 他是知道女儿大病了几场,身子骨不好,也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忽然没了。 佟国维醒来后苍老了十岁不止,憔悴不已,进宫拜见康熙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皇上,臣想去拜祭娘娘。” 康熙却道:“贵妃之前已经见过你了,她觉得自己要不好了,想着还能跟你这个阿玛说说话,这就足够了,没必要叫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见着她还要难过。” 他这是婉拒佟国维去拜祭佟佳氏,这也是佟佳氏的要求。 佟国维白着一张脸,他回想起佟佳氏最后的表情和最后的话,也不知道她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连自己去拜祭都不愿意。 康熙摆摆手道:“舅舅节哀,之后的事朕会处置好的。” 闻言,佟国维很想问,佟佳氏去了,为何还是贵妃? 一般嫔妃去了,皇上都会加封一级,甚至是两级。 他以为佟佳氏去了,不是以皇贵妃的身份下葬,就该破格成为皇后下葬。 然而佟佳氏还是贵妃,这就让佟国维心里大惑不解。 康熙见佟国维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索性解释道:“这也是贵妃的意思,她生前是贵妃,死后也是贵妃,而且往后宫里不能有第二个佟佳氏。” 佟国维慢慢瞪大眼,他没想到女儿那么狠,用自己下葬的身份换来这么个要求,彻底断绝了她妹妹进宫的机会! “皇上,这……” 他想说佟佳氏这样不对,但这是她临死前的要求,康熙自然不会拒绝。 佟国维这时候想替佟佳氏反悔,也来不及了! 果然康熙说道:“朕金口玉言,既是答应了贵妃,就绝不能在她死后来反悔,舅舅觉得呢?” 佟国维能怎么办,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说道:“舅舅几个女儿蹉跎久了,也该物色起来。” 当然佟佳氏刚死,虽说佟家未必要守孝很久,一年内也不好办喜事。 不过这时候慢慢物色,一两年后再嫁女,那就很合适了。 佟国维只好应下,低下头很快退了出去。 康熙心下叹气,佟佳氏断绝了几个妹妹进宫的可能,也还是心软了,不想几个妹妹可能进宫来蹉跎岁月,又再次成为佟家放在后宫的工具。 可惜佟国维压根没想过佟佳氏的用心,倒是可惜了她这番心意了。 佟国维回去后,关上门来发了一通脾气,也再没提去拜祭女儿的事。 他还跟几个女儿说了,等开春后就请几个贵夫人帮忙给她们物色如意郎君。 几个女儿想问,尤其佟国维最疼爱的那个女儿,也是想让她进宫去的素盈,忍不住等其他人走后,才问出口:“阿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跟娘娘突然病逝有关吗?” 不然怎么一心想再送一个女儿进宫的佟国维,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素盈那么努力讨好佟国维,让他偏爱自己这个庶女,就为了能进宫一步登天。 之前看着佟国维找佟佳氏说了两次,她以为已经稳了,哪知道忽然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佟国维的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儿,也是他最为看好的。 毕竟在后宫没点心机,不够大胆和聪慧,很难引起康熙的注意。 看看那位重华宫的定贵妃,不就是因为极为聪慧和大胆,所以入了康熙的眼吗? 佟国维不是不疼爱佟佳氏,而是她的身体不太好,进宫多年来一直没能怀上。 眼看皇上对定贵妃的宠爱越发厉害,他才在女儿当中,矮个里挑高个。 有佟佳氏帮忙扶一下,烂泥也能上去。 谁能想到,佟佳氏一口就回绝了,还不止一次? 哪怕到死,她还是不愿意,特地在临死前跟康熙提了要求,让佟国维满心的盘算都落空了,简直又气又恼! 他再气恼,这件事是绝不能说出去的,免得佟家要人心惶惶了。 佟国维只得道:“皇上顾念贵妃娘娘,不打算再让佟家送姑娘进去,特意跟我说一声,开年就给你们找个如意郎君。” 素盈惊呆了,皇帝发了话,那是绝对没有任何回旋的地步! 她浑浑噩噩回去,几个姐妹靠过来问,素盈摆摆手,只道不清楚就回去自个屋里去了。 等开年的时候,佟国维还真的请了几个人脉极好,人品又不错,名声十分好的贵夫人帮忙几个女儿相看。 夫人们想着佟家该是会送女儿进宫,所以谁都没有把她们纳入媳妇的人选当中。 如今倒是稀奇,佟国维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要给女儿相看了? 不管如何,能娶到佟家的女儿,不少人家都是十分乐意的,找几位夫人的人家就络绎不绝。 最后夫人们选了几家的门风正派,又是门当户对,不至于配不上佟家姑娘,查过几位公子的人品也不错,才把名单送到佟国维面前。 佟国维却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带着名单进宫,请康熙帮忙掌掌眼。 说是掌眼,他更多是亲自告诉康熙,自己真的要给女儿相看,没打算再送她们进宫来了! 佟国维没有阳奉阴违,这让康熙颇为满意,就顺势看了看,勾出其中几个合适的人选,又让李德全给每个姑娘都准备了添妆。 每个锦盒里面都是数量差不多的宝石,用来打造首饰是再适合不过。 佟国维谢过康熙,带着这些添妆回去,分给了几个女儿,另外请了首饰店面的老板娘到府上,给女儿上了册子,回头谁想打什么样子的头面都可以。 这让女儿们满心欢喜,都要忘掉不能进宫的事了,唯独素盈心事重重,始终无法释然。 素盈找到佟国维,单独说道:“阿玛,女儿还想等一等,再等一年可好?” 毕竟一年后,新的选秀就要开始,康熙如果有意选人,她就还是有机会进宫。 哪怕只能从低份位的嫔妃开始,素盈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到达佟佳氏的位置! 佟国维看着这个女儿的目光里充满了野心,他会选素盈,也是因为这个女儿实在太像自己了。 他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你这么想,那就拖上一年。对外说你跟贵妃娘娘的感情颇好,因为她突然去世,悲伤过度而病倒,暂时需要养病一阵子。” 素盈连忙应下,笑着跟佟国维道谢。 佟国维这个庶女跟佟佳氏感情太好,因为佟佳氏突然病死伤心过度而病倒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到康熙耳边。 他嗤笑一声,放下了密报。 就知道佟国维没放弃,康熙就让人留意了一下,果然如此。 这个叫素盈的,是佟佳氏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跟佟佳氏有四五分相像,性子跟佟国维却极为相似。 也因为如此,佟国维才会偏爱这个庶女,还接二连三去找佟佳氏,希望她能把这个妹妹扶持起来。 康熙把密报直接丢进火盆烧了,因为佟佳氏去世的缘故,这后边过年的宫宴办不办都行。 加上已经提前办过,他索性都不办了,直接放假过年。 佟佳氏去世得太突然,册封仪式最后都没来得及。 这事拖得太久了,等年后开春的时候,也该办起来了,总不能让后宫等人一直言不正名不顺的。 佟佳氏去世,四阿哥就得守孝了。 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康熙也担心惊着这孩子,就没让四阿哥去守灵。 他沉吟片刻,直接派人送信给佟国维。 佟国维这庶女不是因为跟佟佳氏这个姐姐的关系太好,悲伤过度都病倒了吗? 那康熙就派御医过去诊治一番,等身子骨好了,这个庶女就代替四阿哥去佟佳氏那边守灵好了。 佟国维接到信后也是懵了,一时踌躇起来。 送信来的太监还带着御医,佟国维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带过去看自家女儿。 素盈早就接到丫鬟送来的消息,特地擦了粉,显得脸色惨白一些。 而且她一直茹素,吃得也少,就是怕别人看出自己装病来。 果然御医把脉后就道:“二小姐的脉象弱了些,好好补一补就行了。” 言下之意,没什么大毛病,却也没有直接说是装病。 佟国维松口气,只以为御医没看出来,让人送了荷包过来打赏御医。 御医接过赏钱,道谢后就回宫去禀报康熙。 他说得婉转,康熙也是听出来了。 佟国维这位庶女明显没病,就是把自己饿得虚弱了,好歹没有面色红润,擦点粉直接装病那么蠢。 不过御医已经说了这庶女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那养几天就该去守灵了。 佟佳氏如今已经入殓收棺,停棺在吉安所。 因为皇陵尚未建好,不止佟佳氏,就连先皇后的棺木也停在这里。 只等皇陵建好之后,再把棺木移进去陵墓当中。 可以说吉安所这里不止一位嫔妃的棺木在,有些阴森森的,素盈自然不想过去守灵。 但是她之前跟佟国维要了一年的时间,不相看夫君,放出去的理由就是自己因为佟佳氏这个姐姐去世悲伤过度而病了。 如今素盈就没有理由拒绝,如果拒绝那就是之前在说谎,不说一年后如何,就是现在的名声都要彻底坏了! 佟国维自然心疼这个女儿,却也对素盈道:“皇上金口玉言,守灵的事你必须去。” 不去的话,那她就是欺君之罪了! 素盈也明白,她根本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被送去吉安所。 佟国维连过年都不等了,直接把女儿送过去,这心真是够狠的。 也不管素盈在吉安所如何,反正守灵只需要在里面呆着,但是这一呆就不止一年了。 佟国维送了女儿才回过神来,康熙用的是女儿帮着四阿哥守灵的意思。 这时候为父母守灵就得三年,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那个女儿竟然要在吉安所呆三年吗? 三年之后,明年的选秀也过了,再等一年就好。 只是三年之后,素盈出来的话,年纪就大了。 佟国维皱着眉头,看向其他几个女儿。 然而几个夫人早就给其他女儿相看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都是青年才俊,门当户对,佟国维拒绝哪个都舍不得。 他犹豫了一会,只叹息了一声,就把素盈这个女儿抛诸脑后了。 顾凝宸这会儿正让绣娘送来四阿哥的衣裳,虽然四阿哥不必去守灵,却是要穿着素净的衣服,还要吃素。 这时候守孝要三年,四阿哥才丁点大的年纪,就要吃素三年。 这年头夭折的孩子不要太多,顾凝宸忧心忡忡,十分担心四阿哥。 素净的衣服都送了来,她让人给四阿哥穿上,正是合身。 四阿哥年纪小,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身边人也不敢多说。 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了,也没多问。 只过年了,不必再去尚书房,四阿哥就能跟顾凝宸在一起,他比往日都要高兴一些。 但是看顾凝宸不像以往那样满脸笑容,四阿哥就抱着他的手,小脸蹭了蹭她的手心。 顾凝宸一把抱住四阿哥,只觉得这孩子对自己的事都不甚在意,可是对她却一直放在心上。 这看着她不高兴,四阿哥就立刻过来安慰自己了。 顾凝宸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小卷毛,对他年后要挪去阿哥所就越发依依不舍起来。 这时候素食的花样繁多,御膳房的御厨都能做出百般花样来。 她索性陪着四阿哥吃素,四阿哥吃什么,顾凝宸就吃什么。 她特意让御膳房多做豆腐,豆制品的营养高,对身体好。 如今豆腐也做出不少花样来,比如素烧鹅就是山药煮烂后用豆腐皮包上来煎,添上红糖,烧成红色,远看似是烧鹅一样。 比如素鸡,用的是百叶包上蘑菇和冬笋来烧。 还有豆浆、豆腐皮、面筋、油豆腐、豆腐衣和豆腐花,当然还有腐乳和臭豆腐,后边这两个给四阿哥吃就不太合适了。 顾凝宸特地问了问,这做豆腐的菜式就足足有一百来种,变着花样每天不重复,吃上三四个月都足够了。 她也帮着四阿哥开始布置阿哥所那边,开春虽然没那么冷了,地上却凉。 顾凝宸让人开了库房,看看究竟有多少毡毯,一股脑都送去阿哥所。 她数了数,发现毡毯并不算多,就问起身边的陈女官来。 陈女官就答道:“这羊毛大多是出自庆丰司下属的南苑牧场,另外就是蒙古和宁夏等地的拾毛。” 拾毛这个顾凝宸是知道的,来源于西域,就是给羊梳毛掉落的羊毛拾起来,所以叫拾毛。 陈女官又道:“哪怕如此,羊毛只春秋两季才能供给,养的羊不算多。” 哪怕庆丰司底下的牧场是一片草原,养太多的话,草就不够了。 所以数量是有限的,每年送上来的羊毛也有限。 清洗又特别麻烦,需要反复好几遍,不然会留下很重的味道。 还得人手慢慢编织,出产就更少了。 顾凝宸这里的毡毯算是多了,因为康熙怕她冷,去年送了不少过来,其他妃嫔的库房可能就一两件。 她听得一顿,羊毛不够用啊…… 康熙过来的时候见顾凝宸拿着一块毡毯,盖在自己腿上,不由问道:“这是觉得冷了?” 顾凝宸听后,连忙起身,被康熙拉着重新坐下才解释道:“皇上,我不冷,就是看这毡毯的花色极为漂亮。刚才还听陈女官说,宫外送来的羊毛不多,这毡毯又极难编织,除了宫里,外头都很少能买到。” 康熙点头道:“不错,哪怕宫里的毡毯用上好几年都不太会换掉。” 毕竟能换的也不多,一张毡毯也结实耐用,就能用很久了。 顾凝宸看着康熙就笑道:“若是羊毛的话,俄国倒是个养羊的好地方。” 俄国北边冰天雪地,别说养羊,人都要受不住,但是南边就不一样了。 挨着边境的一片草原,那可是最适合养羊的地方。 康熙看着顾凝宸慢慢笑了:“爱妃说得不错,俄国南边确实是个养羊的好地方。” 陈女官在旁边送上热茶,有些疑惑皇上和定贵妃彼此打的什么哑谜。 每句话她都听明白了,却猜不出两人的用意,仿佛他们彼此不用说什么,立刻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康熙得了这个好主意,刚坐下喝了半杯茶就匆匆去御书房召内阁大臣商议了。 他一走,顾凝宸对上陈女官茫然的神色,不由笑着道:“你该知道,俄国养羊的地方大,种粮食的地方却很少。加上两边如今在互市做买卖,俄国能卖的东西不多。” 除了之前的绿孔雀石,俄国就没什么能拿出手,只能不断给他们送金子来。 陈女官立刻就明白了:“如今让俄国养羊,然后卖掉羊毛,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俄国的草原更大,养的羊可以翻一倍甚至更多,出产的羊毛数量一定相当可观。 哪怕羊毛的价钱不算特别高,这么多加起来,积少成多也就不少了。 但是这让陈女官更为困惑了,皇上和定贵妃还为了俄国卖什么来操心吗?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抓不住诀窍。 顾凝宸点点头又道:“羊毛能卖上价钱,贵族是不差钱,但是底下的百姓还是要吃饭的。如今多了个营生,他们自然乐意,一股脑就养了起来。” 人都去养羊了,谁还去种粮食呢? 俄国人口是不多,对粮食的需求也不如他们大。 但是长此以往,国内没人种粮食,他们总要吃饭,就得往外买。 大清是不卖粮食的,俄国就只能跟欧洲买了。 俄国的金矿多,给的金子多,欧洲当然乐意卖粮食。 欧洲有些国家耕种的地方多一些,有些就少了。 要各国眼馋俄国的金子,一个个也跟着拼命卖粮食,自家的粮食也就不够了,得跟着跟其他国家买。 富有的国家当然不怕,出钱买粮食就行了,不太富有的国家这么一卖,就容易让自家百姓吃不起粮食。 但是百姓种粮食,又会卖掉,因为这比自己吃要卖得贵一些。 如果俄国买粮食的价钱压低,穷苦国家那些百姓手里的种子原本就贵,种出来的粮食也贵,价钱一压下去,他们也就过不下去。 百姓能怎么办,就只能拼命多种,却依旧吃不饱,完全是恶性循环。 不光是粮食,养羊多了,这草原的压力就大了,纷争自然就多了起来。 每个领地里的土地是有限的,领地内的草原也有限,两边想要多占一点草原来养羊,领主肯定不乐意,两边就得打起来。 粮食不足,内乱不断,俄国焦头烂额,自然没有心思再来骚扰大清了,欧洲也是一样。 陈女官又疑惑道:“主子,照这样说,要是俄国人发现了,去制止了呢?” 顾凝宸笑笑道:“一开始没能察觉,后边就收不住了。你想想领地里的百姓养羊之后慢慢富裕起来,他们交税就多了,领主就富有了,他们会愿意制止吗?” 哪怕沙皇发现不对头的时候,让底下贵族去阻拦,这些贵族也不会愿意到手的钱就这么中断掉。 要说一开始就发现,怎么可能,这不是大清为了俄国着想,让他们多一个营生来做买卖吗? 如果他们不乐意,那就算了,但是万一呢! 康熙跟内阁大臣商议后,就给沙皇发了信使。 当然,这信使先去了熟悉的那几个大贵族的领地,跟他们说明此事,把人拉过来,再去拜见沙皇。 沙皇察觉是有些不对,毕竟康熙有这么好心? 他十分怀疑康熙暗搓搓要搞事,但是几个大贵族却相当赞同,又觉得康熙是个慷慨之人,竟然还给他们出主意做买卖,而不是打算只赚钱不管他们的死活! 好人啊,好人怎么会出馊主意呢! 他们又劝说沙皇,蒙古那边一直养羊,就连康熙手底下也有牧场养羊,要养羊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早就不干了! 沙皇想想也是,如果真是坏事,康熙第一个就不干,哪里会自己干了? 于是沙皇就同意了,这事就确定了下来。 尤其信使带上了康熙让人写的契约,上面写明了收购三年的羊毛,价钱还给得不低,这就更有诚意了。 沙皇只觉得康熙这是人傻钱多,也就没再多想,大手一挥就签了这个契约。 底下的贵族一听见风声,立刻就让领地里的百姓开始养羊,绝不能落后于其他人! 只有三年,三年后康熙可能续约,不续的话其实他们也能把羊毛卖到欧洲那边去。 欧洲也冷,草原却不多,养羊的地方自然也少,想养都养不成,有人愿意卖羊毛过来做各种保暖的东西,自然也是乐意的。 俄国那边欢天喜地开始养羊,顾凝宸听说后微微一笑,过几年他们就会发现养羊的泛滥了起来,想阻拦也不舍得。 而且羊毛多了,物以稀为贵,供大于求,这价钱就要低下去了。 价钱低了,他们要不卖,羊毛就全砸在手里。卖的话,那也肉疼。 而且欧洲那边吃不下那么多的羊毛,贵族们更喜欢买颜色鲜艳和编织手法更复杂的波斯地毯,本国手工编织远远不及。 这就让国内的金钱都流入国外,后来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四就下令禁止国外购买地毯,又在国内加设了编织工坊,改善编织技术,才勉强阻拦了这种不停给国外送钱的境况。 再过一百年,大英有了威尔顿织机和阿克明斯特地毯织机,比人工编织的效率更快,就让地毯的价格就彻底下来了。 当然手工编织到后世也没有完全消失,也不是作为简单商品,而是作为艺术品来看待,有些地方手工编织还是主流。 地毯织机和织布机很相似,就是多了成绒结构,使地毯表面形成特定形状的绒毛。 手工编织能让地毯的花纹更加复杂,却是人为手工的缘故,线条没那么直。 地毯织机只会简单的花纹,线条也比较单一,胜在比人手编织要快得多。 顾凝宸在纸上画了改,改了画,换了一张纸重新画了一遍,地毯织机的主要结构就差不多完成了。 织机也是有经纬线组成,还有□□来编织,不同的是机器会左右穿梭,不需要人手慢慢编织。 羊毛送过来后,会分成上下两等,上等的编织所成的毡毯自然会留在宫里用,次等的都堆在库房里面。 如果有这个简单的地毯织机在,就能解决那部分次等的羊毛,不必一直占着库房,还能换成银钱! 顾凝宸正打算把图纸送去给康熙,他倒是先过来了。 康熙手里拿着另外一张图纸,看着她手里也有一张,不由笑道:“也是巧了,朕琢磨了一架新机器,你来看看?” 第61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欣然跟康熙交换了手里的图纸,她低头看了看,发现康熙给的是大纺车,也就是纺纱的机器。 现在织布要分成几个步骤,先是搅,就是轧棉机,把棉籽和棉绒分开。 接着是弹,就是用弹棉弓来弹棉花。 然后是纺纱,把棉绒纺成线,最后才是织布。 如今纺纱大多是以家家户户为主,然后家里有妇孺再来织布,而不是工坊的形式。 她们纺纱和织布之后就拿出去卖,家里自然不大,纺纱机和织布机也就个头很小了。 纺纱机是黄道婆当年制造出来,大多就是一臂高,一人宽的样子,踩着踏板来纺纱,通常用的是三锭。 手艺精湛的妇人,还能用四锭来纺纱,效率能更高。 康熙显然想继续改良,做成大的纺车,几人同时操作,却能增加锭数,又能加快纺纱的速度。 纺纱的速度快了,织布才能跟上。 他就指着图纸跟顾凝宸解释道:“之前朕派人去边境打退山贼,后来虽说剿灭了山贼,却也发现一个问题,就是那边的天气太冷,士兵很快就要受不住。” “如今士兵穿的是棉甲,里面是棉花,外面是棉布。但是棉布产量太低,至今还没能让所有士兵都穿上。” 比起盔甲,棉甲就要轻便得多,行军的时候也不会给士兵造成太大的负担。 再就是盔甲是金属,不仔细保养很容易生锈或者坏掉,夏天的时候太阳照在盔甲上,也让士兵更热甚至中暑。 如果是骑兵,穿着盔甲就更重,行走不方便,消耗体力也快,对战马也有负担。 换成棉甲,虽说夏天依旧热,但是起码冬天的时候士兵不会冷。 康熙在平三藩的时候早就发现棉花的好处,下令各地开始种植,如今棉花的产量是上来了,但是棉布并没有。 对战山贼之后,他让造办处再三改良纺织机,约莫两个月才改造得了大纺纱机,也就是大纺车。 增加了棉锭,也能加快织布的速度。 不过康熙看着显然不是特别满意,正琢磨再增加棉锭,加大这个机器。 这样一来,就不能只在家家户户单独来做了,很多家里不大,根本就放不下这个机器。 而且一个人已经操控不了这个机器,需要几个人同时配合才行。 不用说,康熙是打算用工坊的形式,招揽纺织之人来纺纱和织布。 顾凝宸看着图纸上康熙加的棉锭数目,就用铅笔在上面又添了一点:“皇上,这个纺纱机如果几个人一起操控的话,三个熟工能操控四十个棉锭。当然,这也得一流的纺纱工才行。” 她在图纸上添了几笔,四十个棉锭就变成了八十个,这就是后来改良过的珍妮纺纱机。 中间增加一些结构,这架纺纱机就更大了。 康熙看了看,只觉得这张更大的纺纱机确实可行,效率也能更高。 这个纺纱机需要三四个人同时运作才行,就需要纺纱多年的熟练工。 如今织布的都是女子,那么织布工坊招的熟工也就只能是女子了。 未出嫁的姑娘大多是不出来做工的,但是家里条件不好的,也会早早出来做工。 出嫁的妇人出门做工的就更多了,在家织布也是主力军。 康熙点点头道:“那就让造办处把大纺车做几台出来,然后请熟悉的纺工来试着用。” 京城的百姓家里纺织的妇人不少,让造办处出钱请人来熟悉纺织机,回头这些人还能手把手教导后边来的新女工。 纺织工坊就没放在工业园内,毕竟男女有别,纺织女工时常出入工业园也不妥当,就另外圈了一块地作为工坊。 按照顾凝宸的建议,这工坊前面是纺织的地方,后边跟其他工坊一样有住宿,专门给住得太远,不能来回跑的纺织妇人准备。 住的地方也有火炕,连着厨房,她们也是包吃包住。 如果不用住,住宿的钱还能折现到工钱上。 当然妇人白天上工,晚上回家,如果远的话,走夜路就不安全,顾凝宸还是希望她们都住在工坊当中,每月沐休的时候才回家去。 毕竟折现也是很少的一点钱,对自身安全来说都不算什么,真出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 图纸都出来了,造办处做织布机不是什么难事。 康熙吩咐过后就开始低头看顾凝宸的图纸,半晌后惊诧道:“你这是专门织地毯用的机器?” 顾凝宸不意外他能很快看出来,笑着点头道:“是,我看手工编织地毯实在太慢了。虽说这机器做出来的毡毯不如手工来得漂亮,却也结实耐用,一般人家也能用上。” 手工编织那些大多都进宫里来了,都是作为贡品用的,其他人就没能享受到。 她又说道:“听闻上等的羊毛做了毡毯,次等的一直堆在库房里头,实在是浪费了。人工编织这些次等的羊毛,工时太长,却也不太划算,如果能用机器就要好一些。” 这样做出来的毛毯不如手工的漂亮,但是用的羊毛就是次一些,用机器做要快,价钱也能下去不少。 还能跟宫里用的毡毯区别开来,不至于让宫外的人都能用上宫里的毛毯,显得宫里的就不值钱了。 康熙看着这图纸,已经相当完整,根本没有需要修改的的地方,就颔首道:“不错,这样一来,库房那些次等的羊毛就有了着落,不必浪费了。” 这样做出来的毛毯是不能送去拍卖会上,送去互市那边却是可以。 甚至各地也能建起地毯工坊,还有纺织工坊。 如此,各地的妇人也有了上工赚工钱的机会,而不是只依赖丈夫来养家。 顾凝宸想着,一家子有两个能赚工钱,那家里就要比以前富裕一些了。 就是农业不能荒废,毕竟粮食还是重中之重,各地的工坊规模就不能太大,不过也足够用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把纺织机做出来,供给各地的纺织工坊。 再就是棉花这个各地种的多,一般就是自产自销了。有些地方很适合种棉花,产出多了,纺织跟不上,就很容易压在手里。 多了纺织工坊,就能尽快把棉花转化为棉布然后卖出去换钱。 这样也能周转起来,让各家各户种了棉花换成钱,也就让人能够继续积极多种棉花。 而不是因为棉花压在手里换不成钱,而不再继续种,这样就违背了当初康熙让各地大量种植棉花的初衷,也有了良性循环。 棉布的产量上来了,价钱也就能下去,那么军需方面购买各地棉布做棉甲就能划算许多。 百姓们只要努力攒攒钱,家里人也能穿上更舒服的棉布衣服了,过年过节都能扯更多的新布。 康熙的意思是先开京城这边的工坊,运作方面没什么问题了,再考虑其他地方。 毕竟要直接让各地开工坊,不说织布机的问题,就是如果运作这个工坊,利益怎么分配,纺织工又如何安置,没有章程就很容易乱来。 得让京城这边工坊运作成熟了,各项规矩都立好,没有遗漏,这才写成章程让底下照着做,就不容易出差错。 造办处那边加紧开始做纺纱机,他们也学会了流水线作业。 工坊里请了很多木工师傅,然后每个人只做一部分,拼接起来就是完整的纺纱机,每个工序因为熟练就尤为快。 一个月下来,就已经做了十几架纺纱机。 另外招纺织女工的事也很顺利,毕竟这会儿谁家不想多挣点银钱。 妇人能做的很少,大多就是在家织布,或者绣帕子拿出去卖,换来银钱补贴家里。 如今有这个纺织工坊在,工钱不低,还包吃住,如果做得又快又好,还有另外的打赏,不比在家里吭哧做那么点布拿出去卖要挣的银钱多吗? 但是工坊由谁来负责管理,就是个问题了。 其他工坊可以用太监或者小吏,但是纺织工坊全是妇人,这就不合适了。 顾凝宸就提出了一个建议道:“皇上,何不让她们自个选出一个人来管着?” 这个建议还挺新奇,康熙就问道:“自己管自己,你就不怕她们互相隐瞒吗?” 她听着就笑道:“皇上之前不是提出,谁织的布又快又好就给奖赏,这管着的人也不是固定的。谁做得最为出色,做的布匹又是最多最好的,那就换人上。” 康熙立刻就明白了顾凝宸的意思,抚掌而笑:“确实,这真是个好法子。” 做管事的人原本就有了管事的工钱,另外做的布匹越多,布匹按照数量来算工钱,做得越多越好的,工钱也多。 那么谁争了这个头筹,成为新管事,那么月钱就比之前要多了,哪里会互相隐瞒包庇呢! 反而她们只会更为努力,希望能成为新的管事。 顾凝宸又道:“就怕她们为了成为管事不择手段,皇上还可以让工坊立下规矩。底下人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来当这个管事,以后就不录用了,还打发出工坊。” “成为新管事后,要是没能管束底下人,也就立刻恢复原来的身份,换别人来当这个新管事。” 这样一来,谁都不敢私下乱用手段,而是用正大光明的方式赢了其他人成为新管事了。 新管事上去后,比谁都要紧张自己的位置,自然更加会管束底下的女工,不让她们乱来。 这不比康熙特地让人去工坊盯着,还要省事吗? 康熙笑了笑:“果然有爱妃在,让朕省了不少功夫。” 顾凝宸也笑道:“皇上,我也有私心,盼着妇人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妇人们手里有钱才有底气,在家里的地位才会提高一些。 姑娘家也能给自个攒一份嫁妆,都不必担心家里揭不开锅,连嫁妆都凑不出,回头嫁人的时候在夫家就抬不起头来。 顾凝宸刚才说的也是实话,自己的确有私心。 其实这个纺纱机还可以不用人力,直接用水力来带动纺纱机,效率会更高,而且可以日夜不停。 但是这样一来,纺织的妇人就要失去这份活计不说,自己在家织布,布匹拿出去卖的价钱也会被压得很低。 水力纺纱机的效率更高,织布再跟上,自然数量也就多了。 产量一多,价钱就低了。 妇人们在家还用原始的脚踏纺纱机,花费的时间要多,回报率却降低很多,等于是白费十几天的心思织的布不值钱了。 不值钱她们自然不会继续做,那就更没有收入。 纺纱织布,妇人们还能学一学,刺绣这种却大多需要天赋,未必能学会,家里就少了个进项。 想当初欧洲那边的第一代珍妮纺纱机刚出来的时候,用了这个纺纱机的工坊做得是又快又好,其他没用这个机器的人纺纱速度跟不上。 竞争不过,工坊也就很快倒闭,里头的女工也跟着失业了。 所以才会出现很多人冲去工坊,把珍妮纺纱机给砸了个稀巴烂的事,因为这断了很多人的营生和活路。 这个年代妇人生活已经够艰难了,暂时没必要拿出这个超越时代的机器出来,让她们过得更难。 再就是水力纺纱机非常大,几乎是两层楼那么高,还必须建在水边才能用。 地域限制很大,没有河流的地方根本用不了。 而且河流还受季节影响,产量就会变得非常不稳定,时高时低,这样对产出也十分不利,还不如暂时以人力为主。 毕竟水力纺纱机这个机器是需要人来操作,因为机器太大还需要不少人,又都是技术人员。 如今技术人员不像纺织女工,很快就能找到上百人,可能一巴掌的人选都凑不出来。 等纺织工坊建好,让第一批纺织女工住进去的时候,四阿哥也该搬去阿哥所了。 顾凝宸实在不舍得,特地过去看看收拾好的东西,大件的其实已经搬过去了,余下大多是贴身用的。 她亲自看过单子,又添了些药膏,都是常用的药,平日也能用上。 比如伤药,还有蚊子叮咬后止痒的药膏,另外有雪玉膏,冬天脸颊被冷风吹得掉皮泛红,擦上这个也能舒缓一二。 顾凝宸还从偏殿挑了一箱子书,让四阿哥带去阿哥所。 虽然他如今这个年纪,读这些书还是太早了一点,但是长大之后就能读了,暂时就当是放在书架上的收藏。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柔软的小卷毛,又把人抱在怀里,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道:“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是哪里不舒服要告诉高嬷嬷,或者派身边的小太监来告诉我也行。” 她特意给四阿哥选了两个小太监,年纪比他要大上好几岁,很是机灵,作为跑腿就不错,还能在身边培养,以后能当心腹来用。 四阿哥点了点小脑袋道:“定额娘,放心。” 顾凝宸摸了摸他的小脸,再也不好继续耽误,就看着四阿哥牵着高嬷嬷的手坐上外头的软轿去阿哥所了。 四阿哥一走,她感觉重华宫都比以前要空荡了一些。 康熙看出顾凝宸这几天有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会从窗户看着外面发呆,看的方向自然是阿哥所的地方。 他就知道顾凝宸开始想四阿哥了,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天忽然提道:“朕收到消息,船队已经返程了。” 顾凝宸这才回过神来,又十分愕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康熙点头道:“是,他们一路顺风顺水,这就快了一些。按照时间一算,约莫半个月后就能回来了。” 这半个月,顾凝宸还得忙碌册封仪式之事。 原本是去年年底该册封的,拖到了开春,再也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册封仪式由礼部和工部来操持,顾凝宸压根不需要费心,唯独需要穿正式的礼服。 因为早早就准备年底册封,所以绣娘已经费了小一年的功夫把礼服做好了。 顾凝宸只需要试一试,看哪里不够合身改一改,这就足够了。 佩戴的配套首饰也得准备妥当,从头到脖子到手上戴的,都要一一检查好。 还别说,这礼服好几层,特别重,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就尤为压身。 册封仪式是由礼部和工部把册和宝做好送去内阁,再有礼部凑请,尚书为正使,侍郎为副使。 前一天礼部还会派人先去太庙,恭敬禀明一二,再用绸缎的锦盒小心托着回来。 原本册封仪式该是在太和殿内举行,如今太和殿被烧毁,尚未建成,暂时只能换到了保和殿。 册封当天一大早,金桂就把顾凝宸叫醒,洗漱后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就开始层层穿上礼服。 四五个宫女围着顾凝宸,穿好礼服后还要梳头,戴上各样饰物。 装扮停当,重华宫前还设了香案。 宫外銮仪卫的仪仗正候着,只等礼部在保和殿前叩拜后,再奉金宝和金册过来,在宫门前交给太监奉册宝到重华宫来。 顾凝宸难得有点紧张,等太监高举册宝过来,就开始宣读圣旨。 身边就有女官引导她到宫门右边,向着北边的方向跪拜,然后接过了册宝。 礼成后,女官领着顾凝宸坐上轿子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叩拜,再去乾清宫给康熙叩拜,这册封仪式就算是成了。 顾凝宸就是懵懵懂懂听着女官的话,让起来就起来,让跪拜就跪拜,换地方就换地方。 这一通拜完,她都有点头晕脑胀,被康熙扶着的时候还晕乎乎的。 康熙也没留她,毕竟顾凝宸这一身太沉,穿着难受,还不如回去尽快换下。 顾凝宸行礼后就回到软轿,重新到了重华宫。 宫女们飞快给她脱掉这沉甸甸的礼服,顾凝宸才感觉身上松快了起来。 难怪册封仪式不是年底就是年初还不热的时候,要大夏天穿着这个,还没进行完,嫔妃们就得中暑晕过去了。 而且走在外头还一身汗,想想册封的时候虽说只有送册宝的太监和引导的女官在,那一身的汗味熏人,她想想就感觉尴尬。 顾凝宸哪怕这一年来时不时就起来走动,算是稍微锻炼一二,加上吃的也健康,但是这一通仪式下来还是有点累。 换了轻便的衣服,她倚在软塌上喝了两杯茶水,这才感觉缓过来了。 等到夜里,顾凝宸早早就睡下。 第二天起来,阿哥所那边就有宫女过来。 顾凝宸一边用早饭,一边听着宫女禀报四阿哥搬去阿哥所之后,吃的如何,睡的怎样,一天又做了什么之类的。 高嬷嬷知道她不放心,刚搬过去,就打发机灵的小宫女过来给顾凝宸说说,也能安心一些。 不得不说高嬷嬷这安排十分周到,每天来说说四阿哥都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顾凝宸听着就安心,就连早饭都能多吃两口。 金桂每天最盼着的就是这个小宫女过来,每次都让小太监小银子在外边候着,人到了就赶紧带过来。 顾凝宸听着四阿哥吃得不错,胃口挺好,没有因为吃素的关系而挑食,晚上睡得也不错,早早起来去尚书房听课。 她又随口问了一句:“三阿哥就住在四阿哥旁边吧,搬过去这几天如何了?” 小宫女露出点尴尬的神色来,小声答道:“回娘娘的话,三阿哥刚去阿哥所的第一天吃不下饭,跑到四阿哥这边来一起吃的,夜里也要跟四阿哥一起睡。” 不用说,四阿哥脾气好,就留下了三阿哥。 顾凝宸一愣,听出端倪来了:“所以这几天,三阿哥都跑去四阿哥那边一起用饭,一起就寝了?” 小宫女轻轻点头,高嬷嬷来之前说了,定贵妃问什么就说什么,不问就不必多说。 果然高嬷嬷厉害,就猜出定贵妃会问起这个来,小宫女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顾凝宸听得想笑,又是无奈道:“四阿哥得守孝吃素,三阿哥也跟着吃了?” 总不会是三阿哥带着他那边的饭菜跑到四阿哥那边去,当着弟弟的面大鱼大肉吃,那就很过分了。 小宫女忙不迭解释道:“高嬷嬷跟三阿哥提了,三阿哥就说要留下,会跟着四阿哥一起吃素。” 顾凝宸一听,就明白高嬷嬷是让三阿哥吃素几天,受不住他自然就会回去了。 但是前后好几天了,三阿哥还没回去,倒是挺坚持的。 小宫女怕顾凝宸担心,又说道:“娘娘放心,三阿哥吃饭和就寝都很安静,没有闹腾,夜里两位阿哥都睡得挺香的。” 晚上自然有人守夜,估计高嬷嬷也担心三阿哥白天那么闹腾,别是晚上睡觉也不安分,就让人多留意一些。 如今好了,三阿哥睡着后安安静静的,就是喜欢抱着四阿哥。 这天还有点凉意,两人抱在一起睡觉特别暖和。 想到三阿哥只大上一岁,两个小团子一起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样子,顾凝宸都想过去看一眼了。 康熙过来的时候见顾凝宸难得露出笑容来,自从四阿哥搬走后,也就册封那天她露过笑容:“这是出什么好事来了?” 顾凝宸见是他,连忙起身笑了笑,把宫女的话简单说了一遍:“我就想着,两兄弟一起搬过去,果然感情就越发好了。” 三阿哥跑去扒拉着四阿哥不放,吃饭睡觉都在一起的事,康熙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无奈摇头道:“小三这性子,估计夜里害怕一个人睡,又嘴硬不肯说,就跑去跟小四一起睡了。” 康熙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说道:“当初朕把小三从荣妃身边挪出来,就是这孩子晚上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不是让奶娘陪着,就是荣妃亲自陪着。” 这都三岁了,还不能一个人睡,而是要人陪着睡,他就忍不了,才把三阿哥挪去阿哥所住。 顾凝宸听得诧异,毕竟四阿哥从小就一个人睡,可没有让人陪着睡。 康熙就道:“等小三适应几天,就让他自个睡去,总扒着小四不放是怎么回事?” 她听得笑了笑,看来三阿哥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起初让三阿哥去四阿哥那边住几天,估计康熙也是担心四阿哥年纪太小,换了个新地方可能不适应,索性让两兄弟一起吃睡。 等适应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康熙就要把三阿哥提溜回去他原本的住处去。 三阿哥还以为能扒着四阿哥一起住,毕竟夜里抱着暖呼呼的四阿哥,他感觉睡得比以前更香了。 他还觉得康熙不知道,就能一直抱着四阿哥这个弟弟睡觉。 哪知道几天过后,李德全就过来告诉自己,不能在四阿哥这边继续呆下去了。 三阿哥抱着四阿哥哭丧着一张脸,说什么都不想走。 四阿哥被他抱得紧,脸贴着脸,肉嘟嘟的小脸都给蹭得变形。 李德全看不过去,让奶娘抱着三阿哥回去,三阿哥在路上哭得稀里哗啦,吓得鸟都飞了一大片。 四阿哥想了想,吭哧吭哧回去,把放在榻上的一个软枕拿出来,交给李德全道:“李伴伴,这个给三哥。” 李德全接过,让人问过康熙后,就把软枕送去三阿哥的住处。 三阿哥原本还哭得厉害,听说四阿哥送来软枕,他一看就知道,夜里能抱着睡,软绵绵特别舒服,于是才不哭了。 李德全不由感慨,果然四阿哥最是能管着点三阿哥,这送个软枕就让三阿哥不继续哭了。 他回去禀报,康熙听后也是哭笑不得。 想了想三阿哥暂时抱着软枕睡觉也没什么,就是不能习惯了,不然以后没能抱住点什么就要睡不着,出远门怎么办? 两个小阿哥挪出去的事总算是办成了,为了转移三阿哥的注意力,康熙就让他们跟着大阿哥和太子去两人的田地看看。 开春了,也该开始新的一轮耕种。 三阿哥果然不再时不时哭,蹲着看大阿哥挑种子,然后开始扒拉田地。 先一寸寸仔细翻地,还要晒一晒,然后再翻翻,才能开始放种子。 每个种子之间还要留差不多的空位,不至于互相挤在一起。 还是一行一行种,前后左右都有空位,也方便走动。 三阿哥看得目不转睛,四阿哥也是,只感觉特别稀奇,两个哥哥知道的也多! 大阿哥还是第一次跟两个弟弟这么亲近,尤其被他们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小胸膛都挺直了。 小太子也不例外,他做得比之前还要仔细,盯着田地就怕有什么差错,说什么都要给两个弟弟带个好头! 两人吭哧吭哧干了好几天,才算是种好了。 然后四个小阿哥就跑到康熙那边的田地,看着自家皇阿玛干活更加利索,田地也更大,转眼就翻好然后种上了。 康熙看着田边四个小阿哥盯着自己干活,一个个双眼亮晶晶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对三阿哥和四阿哥说道:“等再过几年,你们两人也会有一块田地,到时候得自个耕种,知道了吗?” 三阿哥兴奋点头,四阿哥也跟着点着小脑袋:“知道了,皇阿玛。” 大阿哥接话道:“皇阿玛,其实两个弟弟这时候有田地也行,我可以帮着翻地,他们负责种下就好。” 小太子看了他一眼,大阿哥真是惯会做好人,也说道:“大哥这样不妥,翻地确实难,但是后边要捉虫,要除杂草,还要施肥。三弟就算了,长得高大,力气也大,勉强可以,但是四弟就太小了,还没有施肥的勺子高。” 施肥为了不弄脏脚,用的是一臂长的长勺子。 大阿哥比划了一下,四阿哥还真是没有勺子高,这就尴尬了。 四阿哥还懵懵懂懂,三阿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熙也跟着笑了:“保清这想法不错,不过就等两三年,你们都熟悉了,也能教导这两个弟弟一起种田了。” 等两个小阿哥五六岁的时候,再有一块田地,也不会等太久。 大阿哥和小太子都答应下来,保证这几年努力多熟悉,回头教导弟弟才能种得更好。 三阿哥有点惋惜没能立刻得到一块田,不过想想他可以比四阿哥早一年拥有,就不怎么遗憾了。 收拾完田地,康熙就让孩子们各自回去沐浴。 哪怕在田地旁边围观的三阿哥和四阿哥,身上都沾着一点泥巴,得洗一洗换一身衣服才行。 康熙刚沐浴出来,就听李德全禀报道:“皇上,海商的船队回到天津港了。” 他点点头,第二天就收到港口那边送来的单子。 上面用表格列明了带出去的货物,后边跟着卖出去的价钱,又是卖给了什么人,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和国籍是什么,完全是一目了然。 这表格确实好用,康熙扫了一眼,感觉这次海商简直是满载而归。 带回来的金子都快要放不下了,塞得满满当当回来的。 这上面卖得最好的就是怀表和小时钟,如此精巧的小东西放在屋里不占地方,怀表还能带着出去炫耀,各国贵族都极为喜欢。 他们争相竞价,把价钱拔高了许多。 当然这第一批货物,谁能拿到,就能炫耀好几个月之后,才会有其他人可能拥有。 下一回这价钱可能未必有这么高了,毕竟头一茬确实稀有。 不管如何,这次真是赚了盆满钵满。 康熙让人誊抄了这份单子给户部送去,户部尚书王谈拿到单子看了一会,激动得手都开始抖了。 那么多钱,国库这次是真的要满了! 自然这部分的钱有些是其他商人,但是起码一半是属于康熙的。 王谈麻溜让人算好,一箱箱金子直接就从船上抬下来,让确认好身份的商人带人拿走。 商人自然还带着不少镖局的人,不然带着这么多金子回去,路上就危险了。 王谈也很贴心,如果这些商人觉得带着金子走太扎眼又危险,还可以直接换成银票,换一半也可以。 港口在拍卖行临时做起了钱庄的生意,几大钱庄都在,自然很乐意做这个买卖。 两边算是双赢了,商人有的直接就把金子全换成银票,也有只换一半,然后带走一半的金子。 不管如何,船上的金子一天就卸完了,一半送到京城来,余下还有从西洋带回来的东西,一并送上车带回来了。 出远门的水师们又是疲倦又是欢喜,也跟着上京禀报一二。 水师提督进京后拜见皇上,没多久就开始夸赞起布莱来:“皇上,布莱这个翻译极好,而且相当敏锐,发现不对就提醒属下,避开了不少危险。” 他们带着那么多的货物去欧洲做买卖,路上是挺顺利,危险大多是从登陆之后开始。 贵族们表面上笑脸迎人,私底下却有想要不给钱,扣下货物的。 他们蓄养了不少私卫,在自己的领地里面是合法的,人数就不少。 水师们在海上确实给力,登陆后就不好抬着神机炮到处走,这就不是做买卖,是要来打架了。 所以水师一部分留在船上,一有不对劲就赶紧跑,也是守着这些神机炮,绝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另外的水师身上不好带着火木仓,就只能带着匕首等能能藏身的物件。 有布莱这个万能翻译在,确实避开了很多麻烦,做了不少买卖。 水师提督遇上硬茬子没有正面来,却记在小本本上。 谁打算私下抢货物不给钱,虽然失败了,他全都记下来,以后就绝不会跟这些人做买卖,什么都不会卖给他们! 还不止如此,水师提督让布莱找了当地几个嘴皮子利索的懒汉,甚至找了几个诗人,让他们到处含糊说出那人想抢货物,以后海商不敢再过来之类的话。 这么一说,其他领地不少贵族就要不乐意了。 毕竟海商要不来,他们岂不是买不到东西,得被其他人捷足先登,还要被嘲笑追不上潮流了吗? 不给钱就想抢货,简直没天理! 都不必水师出手,这个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当然提督也没那么傻,以为这些人义愤填膺是为海商打抱不平。 实际上估计这些人心里想着,那人没得手还打草惊蛇,简直是个废物。 废物没有用,还不如干掉,给水师们当做缓和关系的礼物,以后他们还能继续买到东西了! 管他们怎么想,只要给钱买下东西,提督就一直笑眯眯收钱。 最受欢迎的一些货物,水师提督也记下来了。 御糖和钟表是最多的,法兰西国王几乎买下大半的御糖,给的价钱也相当惊人。 法兰西国王还派使者过来,告诉提督,以后他们如果还有御糖,不管多少,他们都能吃得下! 显然,法兰西国王想要包下所有的御糖。 提督没敢立刻答应,只说要回来禀报皇帝,法兰西那边也没有为难他。 如今他一说,康熙就笑笑道:“很好,这几个月,御糖的产量也上来了。” 甜菜之前收获后,都放进制糖机变成御糖,小部分送去拍卖场,大部分都存起来了,全卖给法兰西国王也不是问题。 提督又说道:“皇上,微臣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扶桑国的船只,说是幕府派来,想要跟咱们也做买卖。” 第62章 三更合一 康熙听得挑眉道:“扶桑国?他们不是还在锁国?” 幕府上台后,这几十年来陆陆续续下了五道锁国令,按理说如今还没结束才是。 这一点提督就不清楚了,他就是在路上遇到,对方又有信物,证明自己的身份,就一路带着回来了。 “皇上,人还在天津港候着。没有皇上的命令,暂时还没没能出港口。” 康熙看了提督一眼,显然这位提督不是很喜欢扶桑国的人。 也是,对水师来说,扶桑国几百年前就开始再三来犯边,光是听着名字,就让提督不太痛快。 他这都上京来了,才“忽然”想起这事来禀报,把扶桑国的人晾在港口好一阵子。 康熙倒是不会怪罪,只点点头,就命人去天津港查看扶桑国使者的身份,人没问题才放进来。 扶桑国使者被扔下来冷落了好几天,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气得都想打道回府,但是想到将军的命令,又只好忍耐下来。 很快确认了使者的身份,他就被塞进马车送上京城。 车窗用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使者的随从在后边的马车,他身边左右都坐着一个侍卫,仿佛怕他随时随地跳出车一样。 使者是一肚子火气,也只能忍耐下来。 得到消息的康熙,跟顾凝宸随口说道:“看来扶桑国的人有求于朕,十分能忍。” 顾凝宸深以为然,要不是有求于人,怎么做到这个地步都不生气? “皇上以为,扶桑国所求的是什么?” 康熙不以为然道:“还能是什么,不外乎是他们缺的。” 衣食住行最为重要,粮食是不可能了,哪怕他们想要,康熙也不会给,那么就可能是衣。 顾凝宸想到扶桑国有着大量的铜矿,在明代的时候就已经跟这边出口大量的铜料。 当时扶桑国炼制铜矿的方法太原始,冶炼得不够彻底,让铜里面包含了不少银。 很多明代商人就用铜的价格买下,然后从中炼制出不少银来,利益极其巨大,所以从扶桑国进口的铜矿越来越多。 后来还是那边的冶炼进步了一些,这才没让铜里面再包含了不少银,让这边的商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后来因为海盗的关系,这边封锁了海域。 扶桑国出口就换成了荷兰,以及郑氏海盗。 如今郑氏海盗覆灭,控制着弯岛的荷兰也退避三舍,扶桑国就只能重新跟这边进行贸易了。 果不其然,扶桑国使者上京后,拜见康熙,随从里居然还有翻译。 连翻译都准备好了,两边沟通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当然翻译的口音有点奇怪,不过也是能勉强听懂了。 扶桑国提出是重新开始生丝和绸缎的交易,另外也想要御糖和时钟。 甚至还想要这边出版的算数书,以及常用的中药材。 扶桑国太少,耕种面积又少,粮食都勉强了,更别提是种药材,所以只能靠买。 后边这个倒是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不过他没有当场答应,只说考虑一二,就打发扶桑国的使者出去,让他住在驿站那边等消息。 使者一走,康熙就立刻召内阁大臣商议。 索额图赞同跟扶桑国重新开始交易,因为扶桑国的铜矿质量相当不错,炼制出的铜成色极好。 明珠难得并没有跟索额图对着来,也点头赞同。 其他内阁大臣也纷纷赞成,毕竟跟扶桑国做买卖是稳赚不赔,没什么好犹豫的。 就是御糖可能不够分了,海商去欧洲那边要卖,跟俄国互市要卖,拍卖会上还得卖。 哪怕存了几个月,量依旧不够。 康熙大手一挥,各个地方都分了一部分,拍卖会少一点,俄国、扶桑国多一些,欧洲那边还得几个月后才去,暂时就不分了。 俄国为了互市尽快开始,冬天真是卯着劲建城,外城已经完工了,内城在开春后由工部的人重新接手。 内城比外城要小一点,工部带来的人手又足够多,两个月内就差不多能彻底完成,于是给互市这边也留了点御糖,不至于完全没留下。 接下来跟扶桑国使者沟通的,就不需要康熙亲自来,有鸿胪寺卿接手。 有康熙授意,鸿胪寺卿还开始介绍起这边的棉布来。 工坊的机器越来越多,纺织工也不断增加,大量棉布已经堆满了库房。 按照这个速度,很快棉布就得泛滥了。 扶桑国最缺布料,除了丝织绸缎之外,如果还添上棉布,就是个大客户了。 使者不好做主,鸿胪寺卿就直接给他送了一箱棉布,让他以后带回去扶桑国,让他们那边的人看看再做决定就好。 扶桑国想要的生丝和丝织都是江南产出为主,这边商定好价钱,那边就从大运河的船队送了过来。 鸿胪寺卿还问扶桑国需不需要送货,当然,送货就是另外一个价钱了。 使者当然不要,这边谈好后,他已经发信回去,扶桑国就把在外海徘徊的船队停靠在天津港。 他们先把铜材和白银卸下,因为这次货物太多,铜材有点不够,一部分就用白银补上了,毕竟御糖的价格实在太贵了。 然后再把货物装上船,御糖还要分开来,单独放进船舱,生怕潮湿弄坏了这么昂贵的糖。 康熙这边还十分贴心让人送去玻璃盒子,专门用来存放御糖,就不怕在海上潮湿,让御糖因为潮湿变味了。 两边对这次交易都很满意,幕府那边的将军用过御糖后赞不绝口,命人下次交易的时候必定要带上更多的御糖。 剩下的御糖不多,价钱就更高了。 不过对幕府的人来说没什么,如今扶桑国所有的钱财都掌握在他们家族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要金子不够,把铜矿和银矿源源不绝提炼就好! 幕府的人收到那个玻璃盒子也十分喜欢,得知康熙这边的工坊还有造出不少漂亮的玻璃器皿,更是心动不已。 他们两国离得近,幕府迫不及待让使者每月去跑一趟,甚至还加入拍卖会,把没见过的都通通拍回去,实在是财大气粗! 不过欧洲人和俄国人砸重金把余下的御糖都买走了,扶桑国的使者再来的时候就只能扑了个空。 顾凝宸听说御糖拍卖的最终价钱都有点咂舌,这哪里吃的是糖,是吃的黄金了吧? 这边跟扶桑国的交易频密起来,让国库赚了个盆满钵满,俄国那边的互市小城也彻底建好,立刻能开门做买卖了。 商人一听见风声就已经准备好货物早早在路上,等小城开门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除了卖货的铺面,专门吃饭的酒楼,还有专门喝茶的茶馆。 茶馆还有说书先生,也有茶博士。 哪个客人一边听书一边喝着的茶叶觉得不错,也能直接跟茶博士买,十分方便。 另外还有小吃兜售,有各种糕点,烤肉串和肉饼,最受欢迎的却是土豆条和土豆泥。 土豆条外边包装就简简单单包一张油纸,可以边走边吃,带着走也方便。 土豆泥用木碗装着,吃完都不必送回来。 如今土豆的产量不多,这种小吃自然是顾凝宸的主意。 她让小厨房试着用土豆做了好几种花样,最后定了这几种最容易操作的小吃,在互市的时候让俄国人开开眼。 除了互市之外,在有拍卖会的四大城市港口也有一家这样的铺面,就是为了以后铺垫。 当然土豆的产量如今不多,土豆条和土豆泥的价钱都不便宜,一般人都吃不上。 而且土豆条还用大量的油去炸,光是这个就不可能价钱低下去了。 她会选择这两个小吃,也是土豆条和土豆泥,一个炸过,一个蒸了之后加入牛奶,样子已经看不出土豆来了,更别提口感也截然不同。 哪怕是以前吃过土豆的欧洲人,吃着土豆条和土豆泥的时候都绝对想不到会是他们联想起来。 顾凝宸之前让人问过水师提督,得知欧洲那边吃用土豆的方式就是蒸或者用水煮,拿上来撒点盐就能吃了。 这操作实在太简单粗暴了,哪能显示出土豆的好吃来。 她让人说得再好吃,也没有亲自尝到味道来得真实。 索性在几个西洋人多的地方,试着开铺面,让人试吃一番。 果然西洋人极为喜欢,甚至还无师自通,开发了用土豆条沾糖的吃法。 当然这也是能买得起御糖的人才用的法子,实在买不起御糖,用红糖来代替,就总差那么一点,味道不如御糖来得好。 没御糖,也还能沾盐来吃。 如今的盐巴很细,又跟雪花一样,沾着吃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细盐的产量比御糖要高一点,价钱比御糖稍微低一些,每次吃也不需要很多,有点钱的人也能弄上一丁点细盐来沾土豆条吃了。 这让御糖和细盐的价格又创新高,是顾凝宸没能预料得到。 不过她感觉沾御糖的吃法实在接受不了,沾盐还好,只是土豆条还是最适合用番茄酱了。 只是如今番茄叫番柿,也叫六月柿,从明代自西洋传进来后,就当做是观赏植物,果子鲜艳,却是用来看的。 西洋那边也一直以为番茄有毒,不敢吃,就是当观赏植物,所以进来这边后也是如此。 顾凝宸馋番茄酱了,跟康熙撒娇,说这个东西能吃:“西洋那边早就有人试过了,可惜之前谣言满天飞,也就没人相信。” 康熙是半信半疑,让人买来很多番茄,喂给牲畜。 果然一个月下来,牲畜不但没事,甚至身体还要更好一些。 他这才敢让人来试,然后叫御医反复检查过,确实没问题,这才让御膳房把西红柿做成酱上了桌。 顾凝宸用土豆条沾着番茄酱吃,只觉得有种回到后世的感觉,幸福得眯起眼。 康熙也好奇,这味道真是那么好吗? 她就用土豆条沾着一点番茄酱,送到康熙嘴边。 他吃了一口,感觉番茄酱酸酸甜甜的,却十分解腻了。 既然顾凝宸喜欢,康熙就让人在皇庄种了一些。 拖尔弼听闻女儿喜欢吃这个,麻溜就在自己的庄子上也种了一大片。 他如今的田地很多,一部分是种瓜果蔬菜,一部分种水稻和小麦,剩下还有很多,就大手一挥种了不少番茄。 番茄以前种的也是有,虽然是作为观赏作物,而不是食用的作物。 不过对老农来说也不是难事,只要让果子多结一些就行。 王谈看拖尔弼种了番茄,也让人在自家的田地种上一片。 王夫人知道后十分疑惑:“夫君为何跟着种这个,是要以后送去宫里给那位定贵妃娘娘吗?” 定贵妃那么喜欢这个番茄,拖尔弼种了,王谈也跟着种,回头一起送进宫里去就是了。 王谈却摇头道:“这东西听闻跟土豆搭配来吃最好,又送到互市和拍卖会附近,不少西洋人都吃过了。” 王夫人还是一脸没明白的样子,王谈只能继续解释道:“那些土豆做的小吃价钱不便宜,极受西洋人喜欢。听闻西洋人做土豆不会什么花样,也做得不好吃,如今有了这番茄做酱,配着一起吃就更美味了。” 因为番茄如今太少,也就很贵,能种的人不多。 王谈算是跟上第一茬,回头番茄酱不够,就得往外买,他们种的番茄就能高价卖出去。 这么划算的买卖,他哪能不在自家庄子种上? 王夫人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夫君是打算种了这个,回头卖出去?” 王谈笑道:“除了卖出去果子之外,这番茄植株还能继续结果。” 只要养得好,这些种下的番茄就能一直结果。 谁先种就谁先挣钱,还能源源不断挣钱,这样的买卖谁不乐意做? “回头咱们还能留种,然后卖给别人也行,继续多种也可以。” 这时候番茄还少,等几年后,番茄留种多了,其他地方也能种起来,番茄自然越来越多,价钱也就低下去了。 趁着还在高位的时候种下,王谈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王谈这事没瞒着好友,拖尔弼就在信里跟顾凝宸提了提,让她心里有数。 顾凝宸只觉得王谈这算数学得好,对挣钱的法子也是极为敏锐,这么快就发现了商机。 她有意扩大种植番茄,然后让人制成番茄酱,卖给西洋人。 当然一瓶子番茄酱的价钱不会低到哪里去,加上如今保鲜的法子,注定这瓶番茄酱不可能保存太久,就只能尽快吃掉。 吃得快,买的也就快了,番茄消耗就会大。 尽早扩大种植,到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番茄的数量也跟不上。 另外已经有人跟王谈试探,能不能买下那些土豆做的小吃的菜方,给的价钱也相当高。 康熙当然不乐意直接卖掉,顾凝宸就提议道:“皇上,咱们可以跟对方合作,这边出菜方,那边出铺面和人工在当地卖这个土豆做的小吃,然后利润两边来分。” 如果康熙不愿意卖掉这个烹饪方式,免得被西洋人学了去,也能委托代理人以后在西洋那边设下铺面,就能卖这个小吃了,利润更是不用跟人分。 除掉成本和人工之外,所有利润都是属于他的。 康熙更想要后边这个方式,代理人方面,他也有了头绪。 这就让顾凝宸有点惊讶了,他笑着解释道:“之前布莱写信给其他情况相似的混血儿,他们有些跟着海商过来了,有些舍不得那边没有离开。” 虽然他们在西洋那边会备受歧视,但那是从小长大和熟悉的地方,换一个陌生的地盘,心里不安,自然不太乐意改变。 康熙也能理解,并没有强求。 如今他们倒是能做这个代理人,当然是明面上的代理人,管着店面的依旧是康熙的心腹。 毕竟西洋人面孔辨识度太高,换成大清这边的人过去,一看就是外地人,指不定就立刻欺负上了。 康熙让各国原本代理压水井的代理人稍微出面,护着一下铺面,这就能开始经营。 混血儿的面孔还是很有迷惑性,起码不至于让人根本不敢靠近铺面,这买卖也就能做。 而且铺面必然只能做贵族的生意,还是手里头有钱的贵族。 那么就得设置包间,让侍从服务那些贵族,上的都是成套的瓷器和玻璃茶具。 另外还有上好的茶叶,配着这些小吃,让这些小吃都有了身价。 当然多了额外的服务,这价钱自然不一般。 另外如果贵族不愿意在铺面里用餐,还可以让人带回去,用的是上等的檀木食盒,直接送到家里去就行了。 这样一个铺面,土豆小吃做起来不难,教一教就会了,只需要保守土豆这个秘密。 再请几个机灵的侍从就能办起来,还能搜集消息。 这些贵族之间知道的可不少,稍微听到一点消息集中后送过来,就能把握住西洋人的动向。 三言两语的,康熙已经把这事计划得差不多,就看在那边的人会不会愿意配合了。 布莱写信过去,托了熟悉的海商带信。 回去的海商送信,很快信笺从另外过来的海商送回。 在几个国家的混血儿都没有拒绝康熙的提议,甚至对此非常感谢,不但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还多了一份营生。 毕竟他们过得尤为艰难,如今开了铺面,门一关,他们就能直接睡在里面。 一来都不需要请护卫,就能好好守着铺面,免得有小贼偷家。 二来他们还省下了租房子住下的费用,另外又有固定收入,简直美滋滋,傻子才会拒绝呢! 至于另外派人当幕后老板,他们就是明面上的伙计,也没人反对。 毕竟这产业是康熙的,他们就帮忙看着铺面拿一份稳定的薪酬,没什么不乐意的。 再就是探听消息,如果他们能听到点厉害的消息传递过来,另外还有一笔打赏,谁不愿意呢! 这事就定了下来,康熙安排人尽快过去,另外语言学院招生也建好了,从里面挑选学得不错的人,再培训一番,就能上岗。 语言学院里面,除了混血儿外,很多都是本地人,甚至不少家族的次子么子都在里头,学得都不错。 别看这些大家族的子嗣多,能继承家业的大多只有长子,其他子嗣只能另谋生路。 不会算数,武艺不行,语言学院这个也能试试。 只要努力学,学得好,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所有人都很拼命。 康熙需要选几个人去西洋开铺面,要从语言学院里面挑人,当然要选最优秀的。 他们反复考核了几次,最后选定的几个人就被送去另外的地方,被教导如何做买卖,教导的人是林润。 毕竟没谁比做经商多年的商人,更熟悉怎么做买卖了。 虽说有了章程,人才培养还是需要时间的,加上番茄如今还没有大面积种植起来。 再培养个一年,让他们过去也不迟。 除了怎么经商,怎么把铺面经营起来,如何探听消息,怎么敏锐感知危险情况,怎样跟西洋贵族打交道,这些都需要一一学习,是在学院上学不到的事。 语言学院这边的事情放下,夏天也要来了。 互市相当顺利,除了俄国人,蒙古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做买卖,互通有无。 外城内城都有康熙的人在,探听消息自然就要方便得多了。 最让他高兴的是,俄国果真让人大规模养羊,养的数量还不少。 因为一时之间羊羔和母羊太抢手,俄国人还跟蒙古那边做起买卖来,想出钱买他们那边的羊。 蒙古一时被这样的馅饼砸中,惊喜之余也有点担心。 新首领经历过之前那位首领的事,越发小心谨慎,还特地派人来问康熙的意思:这些羊卖还是不卖? 康熙的意思,当然是卖了,而且要卖个好价钱! 如今羊就是最紧俏的时候,卖的价钱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新首领立刻会意,留下一部分羊,能自个吃和继续生羊羔的几只母羊,其他都陆陆续续全卖掉了,还卖了很高的价钱。 俄国人果真跟康熙说的那样,还想用以前的价钱来买羊,幸好新首领多了心眼,立刻让族人加价。 谁给的价钱最高,这羊就卖给谁! 这虽然有点不厚道,不过新首领也明白,这卖羊估计就没几次的买卖,又不是一直卖,这次抬价又如何,反正很可能都没有下一次了。 俄国人能怎么办,只能用翻了几倍的价钱,捏着鼻子买下了这些羊。 反正等羊羔长大了,身上的羊毛又卖回去给大清,给出去的钱又能回来,所以这时候虽然心疼,却不至于不愿意给钱。 蒙古给俄国人卖了羊赚了一笔,挖盐卖给康熙又赚了一笔,今年的日子过得比往年还要好得多,一个个都美滋滋的。 当然新首领也敲打了一下族人,卖羊可以,卖高价钱也可以,但是不能全卖掉。 羊全卖了,他们以后想要把羊买回来,估计这价钱还得翻倍,那就得不偿失了。 确实有不少族人心动,毕竟这时候卖羊的价钱比往年高太多,可能就没有下次了。 但是听新首领的意思,这羊卖掉了,再买回来新羊就难,总不能跟其他族人抢羊羔吧? 好歹要留一点,以后自家吃也行,慢慢再长成羊群也可以,于是族人就压下这个心思,继续养羊的养羊,挖盐的挖盐了。 挖盐虽然工钱不多,但是自家要吃,跟族里买盐,价钱比外边还要便宜一些,算是自家人的福利。 蒙古这边日子好过一些,加上又一个个努力挖盐,去互市的次数就不多。 最多是一个月左右,大家把挖的药材放在一起,每家每户登记好,再让人一车拉去互市那边摆摊卖掉。 回来后钱一分,又多了一份收入了。 虽说手里头的银钱多了,却都是辛苦钱,日子过得充实又满足。 这也是康熙想要的,如果蒙古过于富足和闲散,他们留在边境线挡住敌人的目的就失去了。 人忽然暴富之后,很多会选择过上奢靡的生活,而不是继续跟以前一样努力过日子。 可能不事生产,可能荒废武艺,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康熙想要的。 各方面都挺顺利,但是康熙这天却接到一个坏消息,边境互市小城内有人偷窃,偷的货物还价值不菲。 这偷的还不是一家,而是好几家,让人损失惨重。 按理说互市这个地方该是重兵把守,但是在边境之处,康熙原本派了一队士兵过去。 俄国人却觉得康熙是借口互市来派重兵把守边境,于是再三拒绝。 康熙也很好说话,直接撤掉了一半的侍卫,只负责守门,每天就开门关门,以及负责一下城内的治安。 比如摆地摊两人因为一个好位置打起来,侍卫就负责把人分开,好好教训一顿,把人踢出互市小城,一个月内不给做买卖的惩罚之类的。 大清这边的商人舍得花钱,都住在内城,于是多了一重城门的守卫。 俄国商人自认高大威猛,没什么好怕的,这次被偷的就是他们。 他们当然不乐意,在城里闹腾,还派人送信过来,必须让侍卫们负起这个责任来。 要侍卫把小偷抓住,扭送给他们带回去俄国受罚,还得把偷去货物一样不少找回来,找不回来就得加倍赔偿他们。 这理直气壮得让康熙都气笑了,他去内阁议事,内阁大臣面面相觑,索额图率先说道:“皇上,互市该是以和为贵。侍卫们确实失职,要是早早发现,没打开城门,这小偷就无法逃出去,货物自然也就不能脱手了。” 明珠却不赞同,上前一步道:“皇上,这跟侍卫无关。那些俄国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丢了东西,早早告知侍卫才错过捉贼的时机。而且俄国之前特意要求裁减侍卫的人数。如今出事了,他们倒是全赖到侍卫身上去。” “这次若是妥协了,以后他们必然会得寸进尺!” 明珠又看了索额图一眼,皱眉说道:“而且谁知道俄国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要求他们那边也派侍卫到互市来镇守?” 要互市小城的侍卫换成俄国人,大清的商人身家性命就未必能得到保证了。 索额图的眉头皱得更紧道:“纳兰大人未免杞人忧天,俄国人既然想要互市,就不会想把互市折腾没了。实在不行,两边各派人来,互相牵制,也不失是一个法子。” 这样一来,城内要出了什么事,就不会全归咎于他们这边,俄国人也有责任。 康熙看了索额图一眼道:“索大人是不是忘了,互市是在大清的版图上。” 这是他们的地方,凭什么让俄国人派兵过来镇守,不就成了笑话吗? 他们在自己的地方,居然让外人派兵过来! 索额图白着一张脸拱手道:“皇上,是微臣想岔了。” 康熙又看向明珠,后者连忙说道:“皇上,微臣怀疑这次失窃之事是俄国人故意为之。货物丢失是假,想借着此事派兵去互市才是真。” 如今互市小城完全掌握在他们这边,俄国商人过来需要重重检查,核实身份才行。 但是大清这边,只要有鸣牌在,就能轻易进来。 俄国那边估计渐渐有些不满,有眼馋互市的利益,想要掺和进来。 毕竟成了侍卫,能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比如守门的时候,觉得哪个商人不顺眼,盘剥一番,商人千里迢迢过来,自然不敢这时候节外生枝,送点孝敬也是理所当然的。 几番下来,必然积少成多了。 另外侍卫还要检查和核实身份,要是自己人,自然就不会多问,能带上的货物就要多一些,比如一部分不太能见得光的物件。 到时候,他们这边能管束自家侍卫,却很难约束住俄国那些人了。 但是如今他们理亏,互市里出现货物丢失,以后人心惶惶。 如果不尽快找到偷窃之人,给俄国人一个交代,不管俄国还是他们这边的商人们短时间内只怕都不太敢过去。 要俄国人自个谋划此事,那些货物可能藏在什么地方,或者压根就没带进城内,这个小贼根本不存在,这如何找起? 康熙很快拍板做了决定:“那就暂时关闭互市,让所有商人在原地等候,直到找到小贼为止才能离开。当然,他们吃住都不必再花钱。” 明珠一愣,跟索额图互相看了一眼:如果这个小贼是子虚乌有之人,皇上这是打算把商人们一直关起来了? 顾凝宸知道后,只觉得康熙这手有点黑。 毕竟外城住着的大多数是俄国的商人,虽然如今吃住不要钱了,但是住个一年半载,看谁能顶得住。 内城那些大清的商人只以为是例行检查,安心吃喝等着,以为几天就放了。 但是心里有鬼的俄国商人,明白要真没有这个小贼出现,他们就要被一直关在这个互市里面。 压根没这个小贼,康熙哪里能找出来,岂不是要把人关到死? 康熙不急,关上城门让人到处巡逻检查。 内城的城门就没开过,小贼不会傻到带着货物进去,那等于是带着东西进死胡同。 加上内城全是大清的人,彼此都认识,多个陌生面孔一眼就能发现,不是脑子进水都不会进去。 所以内城继续关上,外城的俄国商人就要被侍卫反复查问,烦不胜烦。 心虚的几人被关了好几天,就忍不住面色都带着点焦急了,让侍卫很快锁定了他们几个。 派人在后边跟着,又夜里偷听几人商量,都是打算怎么从城门逃出去。 偏偏当初互市为了安全,城门都是再三加固过,硬闯是不可能的。 除了里面一个大门,外边还有吊桥,放下吊桥就需要时间。 他们哪怕出了第一个门,顺利放下吊桥,这时间内都要被侍卫抓上好几遍,压根就逃不了。 逃又逃不了,难道就只能自首了? 可惜几个人又拉不下面子,于是纷纷想要对方去自首,谁都不乐意,就吵了起来。 这一吵还越来越厉害,最后都打起来了。 隔壁的人赶紧过来劝架,但是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了,发现这几个人才是他们被关起来的罪魁祸首,气得不行,立刻告诉了侍卫。 侍卫光明正大闯进去把几人抓起来,分开来问话,他们就吓得什么都说了。 不外乎是侍卫查得严,他们想私带点什么来卖都不行,赚的不多,于是就起了歪心思。 哪想到康熙这么刚,也不息事宁人,直接就把互市关掉,还把人都关起来慢慢查。 不是说商人都以和为贵,大清开这个互市不就是为了赚钱,怎么就不按理出牌呢! 于是几个人就栽了,侍卫把几人的口供记录下来,又让劝架的几个俄国商人写了确认书,证明他们是亲耳听见几个人吵闹的时候泄露出来的话,主动告诉侍卫把人抓起来。 这几人连累其他人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互市还不开,浪费了时间,还坏了其他人的买卖,能不恨吗? 来劝架的人二话不说就把确认书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把身份证明都誊抄一份夹在里面,证明身份没问题。 康熙另外派了使者和侍卫押送这几个俄国商人过去,让俄国人接手,还把口供和确认书都送上。 顾凝宸觉得他这一手真是漂亮,直接堵住了沙皇找借口的嘴巴。 试想一下,只有口供送过去,沙皇那边还可以借口说大清为了平息互市,就找替罪羔羊,这肯定是逼供出来的口供,是假的! 有确认书,如果是大清的商人,沙皇也有理由,说他们是自己人串通,故意陷害俄国人! 但是如今这确认书作证的是俄国商人,还不是一般的商人,身份证明都在,如果沙皇还想说这些人是假的,那能让人回去对质。 要说这几个确认的人被大清这边收买来故意陷害自己人,可是这几个大商人背后都有大贵族做靠山,说他们叛国,是指责大贵族们叛国吗? 沙皇当然不能举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借此闹事,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责罚了这几个故意捏造小贼偷东西的商人,把人关起来审问。 大商人他不能动手,这几个小商人还不行吗?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沙皇都没借口送俄国侍卫过来或者要赔偿,就只能维持原样。 不过对俄国商人,互市的侍卫查验起来就更加严格了,让俄国这边的人苦不堪言,对那几个说谎的小商人就更加痛恨。 闹腾什么,这不是害得他们做买卖更难了吗! 事情解决后,康熙的心情不错,还跟顾凝宸说道:“朕想着互市那边总会出点问题,没料到居然是几个小商人先动手,倒是给了朕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互市这么个香饽饽,哪怕再怎么死命盯着,总归有异心之人会在私下动手脚。 要是出了人命,那就麻烦了。 所以康熙派去的侍卫虽然砍掉了一半的数量,却换上了武艺更强,尤其是上过战场的士兵。 他们警惕性尤为高,还十分敏锐,所以互市才能一直平平安安。 小麻烦可能有,但是大麻烦就没有了。 可是要彻底断绝那些有心人私下的动作,就需要一个震慑的机会。 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康熙立刻抓紧机会,给俄国重重一击! 俄国再也不敢提出送侍卫来了,更别提那些商人被反复检查也不敢吭声,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 当然也有不痛快,想找那几个小商人的麻烦,却发现几人被送回俄国第二天就死在狱中,说是畏罪自杀。 不知情的人只觉得这几人是自作自受,聪明一点的就察觉出这其中有些猫腻了。 这几个小商人如何能这般大胆,伪造小贼光顾,是谁给的勇气了? 他们要没人在后边指点,必然是不敢做的。 加上几人回去后就立刻死了,跟杀人灭口一样,不少人就想到很可能是沙皇授意。 当然没有证据,人都死了,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把柄给了康熙,他自然变本加厉运用了起来。 一是加紧对俄国人进来后的检查,免得让有心人混进来。 二是对俄国商人的惩罚加重,一旦犯错就要赶出互市,还要从此不能踏进来这边一步,更别提是继续做买卖了! 这等于是断了财路,自然没有俄国商人会傻到犯事,互市就比之前更加平静和安全了起来。 以往因为抢夺摆地摊位置打起来这种小麻烦,也因此消失不见。 商人们无师自通,采取了抓阄的形式,抓不到好的位置就认命,起码不会再起纷争。 不然对骂或者打起来,然后连人带货物被丢出互市,以后再也不能进来做买卖,那就真是亏大了! 对骂什么,打什么呢,还不如用这个时间多卖点货物,多挣几个钱! 商人们你好我好大家好,谁要想不好,就立刻联 第63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后来才知道,康熙私底下还授意一些商人去给俄国大贵族送货的时候,暗搓搓内涵了一下沙皇派人去互市捣乱的事。 当然说得很隐晦,他们就是稍微引导一下,后边大贵族们怎么想,会不会想得更多,就跟几个商人没什么关系了。 商人送的东西都是大贵族喜欢的鼻烟壶和茶叶,偶尔还会带上单子,让大贵族直接喜欢什么,出钱买下,商人自是派人送来,就不必特地去互市买了,十分方便。 俄国大贵族很喜欢这种形式,抬高了他们的地位,跟其他人与众不同,不需要去互市那边抢着买。 有些手头阔绰的大清商人,还会特地出钱请画家来画货物,然后送到几个大贵族手里。 他们看中什么,都不必猜,也不用直接看实物,看画就很方便。 未免几个人看中同一件东西,所以画册上的货物画都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同一种东西,也是好几件不同样式,分别画上再送过去,免得几人看上了一个东西,就让商人为难,几人抢也掉面子,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开来。 这货物也得种类和质量差不多,只样式有些不同,分别大了一点,这些俄国大贵族知道后必然要不高兴,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商人是看不起他们吗? 反正如今这样就方便,又给了俄国大贵族足够的面子,看中东西后,商人还会亲自去送。 但是先送去给谁,也是很讲究,还得按照地位来。 要地位差不多,商人总不能把自己劈开一半来送,也就会让两个儿子带队,或者派去心腹管事。 商人们面面俱到,跟俄国大贵族们打交道好几回,两边都很满意。 俄国大贵族出手阔绰,打赏很多,也从不还价,商人们为此也很满意。 商人们送货从来都是最快的,送来的货物彩画跟实物几乎没太大的差距,只要看上了,送来的货物就差不多,收到后俄国大贵族就更满意了。 这次商人送东西来拖了好几天,俄国大贵族得知是互市的关系,倒也没怪罪商人。 互市出事,边境也封锁了,就为了找这个小贼。 哪知道是几个小商人伪造出来的,压根没什么小贼,还让互市和边境都封锁了好一阵子,叫自己收到货物都迟了不少日子。 俄国大贵族心里原本就觉得几个小商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听着商人的意思,这几人背后还有谁在指使? 不过也是,就几个地位一般的小商人哪有这般胆子,身后之人只怕地位不一般。 在俄国里头,地位不一般的除了贵族之外,就只有沙皇了。 贵族之间彼此都很熟悉,在领地里过得舒服。 加上康熙给的好主意,如今养羊的多了,买地的不少,他们收税就更多。 回头领地里头的人卖了羊毛,他们还能继续再收一笔税,简直不要太棒了。 所以贵族比谁都想要互市继续下去,哪里会出手捣乱? 但是沙皇就不一样,他一开始就不太想开互市,百般阻拦,要不是贵族们施压,一个劲劝说,互市还未必能开起来。 如果说沙皇在背后捣乱,确实也说得通,俄国大贵族心里这么想,底下的贵族自然而然也这么想了。 沙皇就觉得最近贵族们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私下找了两个关系比较好的贵族一问。 好家伙,都以为是他出手想对互市不利。 天知道沙皇确实对互市的兴趣不大,做不做都无所谓,还是贵族想赚钱才勉强答应下来,但是他也没有破坏的理由,这不是跟贵族过不去吗? 几个小商人被送回来,问过后确实就是因为贪心,在俄国里只要给点钱疏通关系就能办的事,在互市那边就行不通,让他们心里越发不痛快,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沙皇的人还没多问什么,这几人就在狱中死了,还是中毒死的。 他听说的时候就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如今看来,显然是有人先下手为强。 这人是谁,沙皇用膝盖想都知道,必然是康熙派人动的手脚! 康熙确实不知道沙皇究竟是不是幕后黑手,但是不妨碍他私下动手脚。 那几个小商人回去后如果乱说话就不好,索性让他们永远闭嘴。 如果是沙皇做的,那就顺水推舟显露出来。 如果不是沙皇所为,那更好,还能顺道抹黑沙皇,何乐而不为? 沙皇这次真的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了,他说自己没做过,压根没人相信,这黑锅就得默默背下。 最可怕的是,这次之后他和底下的贵族们就开始离了心。 沙皇暗暗咬牙切齿,只觉得康熙这一手简直杀人不见血! 被说是杀人不见血的康熙看到密报后,心情更为不错。 他半眯着眼,想到沙皇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了出来。 看着时辰差不多,该用午膳了,康熙刚起身,忽然一顿,问身边人:“今儿是小阿哥回去探望母妃的日子是吧?” 他之前答应让住在阿哥所的小阿哥,每个月只能见生母两次,半个月一次。 今天正好是他们回去见生母的日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回去见惠妃和荣妃,四阿哥必然是去见顾凝宸。 倒是小太子只怕一个人留在东宫,康熙想了想,还是出去上了轿子,示意李德全道:“去保成那边。” 李德全会意,让抬轿的太监稳稳当当往后边小太子住的宫殿去了。 顾凝宸满心欢喜,让小厨房做了很多四阿哥喜欢的点心,让人在宫门候着。 四阿哥很快被高嬷嬷带了回来,看着顾凝宸就笑了,小短腿跑得飞快,一头撞进她的怀里。 顾凝宸被撞得后退了两步,摸着四阿哥的小脸道:“看着四阿哥似是瘦了一些,最近是吃的少了吗?” 别是天天吃素,这是吃得没滋没味,胃口都不好了。 四阿哥仰着小脸道:“定额娘,我没瘦,是结实。” 他还伸出胳膊,向上举了举,一副让顾凝宸摸一摸胳膊是不是结实的样子。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的胳膊,还捏了两下,确实没之前那么软绵绵了? 高嬷嬷在后边就笑着解释道:“大阿哥和太子殿下上午去尚书房读书,下午就要练武。两位小阿哥年纪太小,不适合这么早开始练武,在旁边光看着也不无所事事,就让他们绕着练武场慢慢走上半个时辰。” 还别说,这么一来,两个小阿哥虽然累了点,回去胃口大开,吃得就多了,还长得壮实了一点。 顾凝宸搂着四阿哥就笑道:“不错,就是你如果累得受不了,也得跟武师傅说说,知道了吗?” 四阿哥听得连连点着小脑袋,顾凝宸就牵着他往里走,说道:“我让小厨房准备了不少你喜欢吃的点心,不过也不能贪多,晚一些就要用膳了。” “回头吃不完,这点心你也能带回去吃。”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的小卷毛,担心他只吃素,运动量大的话容易饿,多吃一两块点心垫肚子就会好一些。 四阿哥看见点心就双眼一亮,哪怕再稳重的小孩子都抗拒不了甜食的诱惑。 他挨着顾凝宸坐下,小手洗净后才拿起一块点心啃了起来,脸颊鼓鼓囊囊,塞得满满当当。 顾凝宸伸手给四阿哥擦去嘴角的点心碎屑,笑着道:“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可没人来抢。” 四阿哥这才吃得慢了一点,可以说是吃一口就仰头看她一眼,然后才低头接着吃一口。 顾凝宸无奈道:“你这孩子,是当我是下饭菜了吗?多看两眼,点心还特别可口了?” 四阿哥咽下点心道:“很久没见定额娘了,想。” 这孩子真是会说话,顾凝宸忍不住伸臂搂住他亲了一口,感觉四阿哥这小脸都是甜丝丝的。 她忽然感觉有种微微晃动的晕眩感,摇了摇脑袋,还以为自己是不是低血糖,还是给四阿哥甜晕了? 但是下一刻这样的摇晃越加厉害了起来,周围的桌子和书架都开始左右晃动。 甚至书架上的书纷纷开始掉落,身边的宫女忍不住吓得惊呼了一声。 顾凝宸当机立断,一把抱起身边的四阿哥,吩咐其他人道:“是地动了,让所有人出去外边空地上。快,叫上其他人!” 高嬷嬷吓得腿都软了,根本站不起来,顾凝宸二话不说就单手抱着四阿哥,另外一只手托起她:“快走!”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左右手都有人,走得却飞快。 其他宫女原本吓得花容失色,都要走不动了。 但是她们见顾凝宸如此镇定,还吆喝其他人一起走,她们就相互扶着,跟在自家主子身后跑了出去。 两个原本就在外边的小太监也吓得不行,但是听见顾凝宸在里面喊他们出来,他们就立刻跑到后边把休息的几个小宫女叫出来了。 一群人走到重华宫外边的空地,只听见轰隆一声,左边偏殿塌了一半,后边连着的宫殿也塌了一些。 顾凝宸这时候看着周围,感觉地面还在晃动,顿时心惊肉战,压根不敢放下四阿哥。 她身边的高嬷嬷倒是被金桂和陈女官扶着,顾凝宸就松了手。 顾凝宸环顾四周,她宫里人都跟着跑出来了,就连小厨房的御厨和杂工也跟着跑出来,就在她身边。 宫人们把顾凝宸围在中间,警惕看着四周,生怕周围有什么会掉落下来。 幸好宫里没什么很高的树木,不会断了掉下来砸到人。 但是这地面的晃动一直不停,让人十分害怕。 杜御厨吓得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祈求地动尽快结束。 顾凝宸却看见周围地面开始有裂缝,知道这里只怕不安全了,就招呼其他人道:“出去外头,沿着没有遮挡的地方走。” 她依旧抱着四阿哥,一路出了重华宫,在一块没有裂缝的空地就停了下来。 虽说这时候跟大部队汇合比较好,尤其去乾清宫可能会遇到康熙,看见他安然无恙,顾凝宸才能放心。 但是这时候乱走,却也更危险,她到底还是先停下来。 好在这时候地动渐渐慢了下来,逐渐开始平静。 杜御厨松口气,被两个杂工扶着站起身,跟顾凝宸道:“主子,奴才失礼了。” 顾凝宸摇摇头,这么大的地震,她估摸着有八级左右了。 就是后世都很少这么大的地震,更别提是古代。 他们能好好站着,没有吓晕过去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顾凝宸道:“没事,大家互相看看有没受伤。暂时别乱走,其它地方未必安全。” 大的地震之后必然会有余震,余震的级别也未必会小到哪里去,乱走的话,地面要裂开,或者墙壁倒下砸到人,那就麻烦了。 这时候很少有挖掘的机器,被埋的人只能靠人力救出来,没那么容易。 “凝宸——” 她一怔,扭头见康熙的胳膊上也抱着一个小阿哥向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顾凝宸定睛一看,发现他抱着的是小太子。 小太子明显被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小手紧紧抱住康熙的胳膊不放。 估计他抱得太紧,这时候康熙也不敢让他在地上走,就一路抱过来了。 康熙到了跟前来,一手抓住顾凝宸的胳膊上下打量道:“你没受伤吧?” 她摇头道:“皇上,我没事,早早就跑出来了。” 说完,顾凝宸却发现康熙的手背有干涸的鲜血,吓得轻轻握住他的手道:“皇上受伤了。” 康熙不在意道:“地动的时候东西掉下来,朕挡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小太子的眼睛通红道:“是东西要砸中我,被皇阿玛挡住才受伤的。” 康熙把他放下,卷起袖子给小太子看了一眼:“确实不是什么大伤,只刮伤了一点出血了,伤口不深,很快就能好。” 就连止血药都不必怎么擦,这血已经自个凝固了。 顾凝宸低头查看了一下,确实伤口并不深,是被刮了一下,显然康熙挡住的同时也避开了一些,这才松口气。 康熙一路跑来,李德全被落在后头,这会儿也赶了来。 除了李德全之外,御林军也赶来,把康熙团团围住保护。 康熙摆摆手,吩咐道:“不必跟着朕,朕没什么大碍。尽快派人查看京城的损毁情况,以及地动的范围,有没牵扯京城之外的地方。” “侍卫去前殿看看有没大臣被困,李德全带着太监去后宫看看嫔妃的情况。” 顾凝宸就接话道:“皇上只管在前头忙,我带着人去后宫各处查看。” 康熙有些不放心,顾凝宸还把四阿哥抱了过来:“麻烦皇上带上四阿哥一起走,他跟着太子殿下就好,跟着我去查看总归不太方便。” 高嬷嬷和奶娘都跟着四阿哥,她们两个留下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照顾好四阿哥的。 四阿哥刚才一直被顾凝宸抱着,又被挡着眼睛,没看到刚才地动时候周围的惨况,整个人受到的惊吓也不算大。 康熙带着小阿哥也不方便,就让御林军分出几人来守着他们,然后大步出了后宫,去了前殿查看了。 顾凝宸也转身领着李德全和一批太监去各宫看看,她交代道:“有劳李伴伴派人去各宫查看,让他们点一点人数,缺了多少人,是不是被压着,有没声响之类的都禀报一二。” 她率先去的就是慈宁宫,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有没被吓着。 康熙得抓紧看京城和之外的地动情况,也顾不上后边,顾凝宸就替他过来看看,然后派人告诉康熙,免得他担心。 顾凝宸这时候都顾不上坐轿子,毕竟轿夫都不知道躲哪里去,还不如自个去比较快,就一路提着裙子跑过去,跑得还挺快。 她想到自己一个科研人员,后世的时候体能就不怎么样,五十米跑都够呛。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一路狂奔。 等到了慈宁宫,顾凝宸额头都出汗了,发髻都歪掉,首饰掉了一些,被后边的宫女捡起来收好,都来不及重新打扮好。 她到了地方,看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被宫人簇拥着站在慈宁宫前面的空地上,皇太后怀里还抱着五阿哥。 两人看着面色还好,顾凝宸这才松口气:“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刚才没吓着吧?皇上已经派人在各处查看,过一会就过来。” 太皇太后见顾凝宸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她必然是从重华宫一路跑过来,只怕是担心她们,才跑得额头全是汗,就笑着道:“放心,地动开始的时候,我们二人正打算去御花园赏花。带着人刚到前边空地来,地动就开始了,索性就在原地不走了。” 摇晃得那么厉害,她们站都站不稳了,被宫人牢牢扶着才算是勉强站稳了。 等地动一停,宫人还想进去搬椅子出来给两人坐下,好歹给太皇太后拦下了。 也不知道这地动会不会再来,要人刚进去又动了,东西塌下来压着就不好了。 因为大部分宫人都跟着她们去御花园,小部分后边的人被砸伤了几个。 其他人七手八脚帮忙扶着出来,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有一个被砸破头流了不少血。 御林军身上带着点伤药,就给了那个宫人。 “两位放心,皇上没事,只给太子殿下挡了掉落的东西,刮伤了一点胳膊,擦了药就止血了,一路抱着太子殿下出去了。四阿哥当时就在我身边,我带着跑了出来,人也是好好的。” “如今太子殿下和四阿哥在一块,有几个御林军护着,高嬷嬷和奶娘也留下照顾他们。” 说完,叫她们能放心,顾凝宸就跟两人告辞,去其他宫里看看了。 太皇太后看她刚来没多久,匆匆忙忙又走了,对身边的皇太后说道:“定贵妃真是风风火火的,却也足够沉稳冷静。” 遇上这么大的地动,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太皇太后都十分心惊。 就是皇太后也吓得不轻,出来后等地动结束后才算勉强缓过来,脸色还有些发白。 反倒年纪轻轻的顾凝宸在地动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抱起四阿哥冲了出去,后来还带着人一路跑过来,关心她们几句后看着没什么大碍,又赶去别的宫殿查看了。 说话还有条有理,知道太皇太后肯定担心康熙和小太子,顾凝宸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她还没遮掩康熙给小太子挡了一下,胳膊刮伤的事,反而这样更真实,的确没什么大碍,让太皇太后听着也放下心来。 太皇太后还注意到跟在顾凝宸身后的宫女,除了陈女官,四个一直跟着的宫女也在,甚至两个小宫女也跟着来了。 显然重华宫的人跟顾凝宸说的那样,被她当机立断带着逃了出去外边空地,才一个不落没受伤。 在地动摇晃那么厉害的时候,她不止没害怕,还果断冷静带着宫人出来。 哪怕太皇太后在顾凝宸这个年纪,也是做不到如此冷静了。 顾凝宸和李德全兵分几路,她去慈宁宫,李德全先去翊坤宫那边看看宜嫔的情况。 她赶到的时候,宜妃就在外头的空地站着。 看见顾凝宸,宜妃就过来道:“我没有大碍,宫殿塌了一边,没砸中人,宫人都好。我这就带上人,跟你一起去东六宫看看。” 闻言,顾凝宸一怔,很快点头道:“人多好办事,那宜妃就跟着我一起。” 可惜余震就开始了,她和宜妃互相扶着站在原地,其他宫人也是相互搀扶,在摇晃中让人不至于摔倒,还时刻留意其他地方。 这次余震断断续续了两次,顾凝宸正皱着眉头,那边李德全已经派人回来禀报道:“贵妃娘娘放心,延禧宫惠妃娘娘和大阿哥安好,只是惠妃娘娘受了点惊吓晕过去了,这会儿已经慢慢醒过来。” 来禀报的是李德全身边的机灵小太监,说话十分有条不紊:“钟粹宫那边塌得有些厉害,宫人护着荣妃娘娘和三阿哥到前边来,两人都没受伤,只宫人被砸中了肩膀而脱臼。温妃娘娘没什么大碍,只受了点惊吓,被宫人也安抚住了。” 李德全还请了御医去给惠妃看了看,只受了惊吓,没有受伤,回头请人送来一碗安神汤就足够了。 顾凝宸估摸了下情况,发现慈宁宫的宫殿损毁是最少,嫔妃和宫人大多数都跑出来了,轻伤多一些,重伤的很少。 慈宁宫前面的空地最大,后宫的人安置在这里也合适。 当然慈宁宫里面是暂时不能住人,免得有余震的关系,又再次把人压着就不好了。 幸好上回康熙和顾凝宸去蒙古做客,蒙古做了很多蒙古包。 他们当初住过,蒙古自然不好留下,全部都送了,然后就带回来在库房放着,这时候正好能用上。 幸好库房比较结实,没有崩塌,房门也完好,不然就要破门而入,得费不少功夫。 毕竟门变形的,拆起来也特别费劲。 顾凝宸先派人去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问一声,她们答应后,才让人把蒙古包都取出,抬去慈宁宫的空地上撘了起来。 好在这天不冷,不然大冬天的,众人只能在外边的空地等着,受了惊吓还吹着风,很容易冻着而生病。 蒙古包慢慢搭了起来,中间最大的自然是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几个妃子安置的。 库房里面的东西都让人通通抬了出来,不管是贵妃椅还是软塌,反正如今也只能凑合用了。 御膳房也完好,人也叫过来在外头搭了个简单的炉灶,能做饭也能烧水,好歹让人喝点热乎的,也能舒服点,还能定定心。 顾凝宸扶着太皇太后进去,另外有两个嬷嬷扶着皇太后,一个嬷嬷抱着五阿哥进了来。 蒙古包里面七横八竖放了几张软塌和贵妃椅,中间有个茶几,放了一套茶具,有宫女泡好茶,给两人斟满。 顾凝宸还奇怪五阿哥怎么没声,凑过去才发现他还睡得呼呼的。 皇太后就无奈道:“五阿哥睡着后是雷打不动,这时候倒是不错。” 看着五阿哥睡得如此安心,她也能慢慢定下心来。 顾凝宸觉得五阿哥这样还挺好养的,关键时候也不闹腾,真是个好孩子,就笑着道:“五阿哥睡着了也好,就不会惊着了。” 宜妃也带着宫人赶了过来,先来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去看了五阿哥,见小阿哥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又是欢喜又是无奈。 发生这么大的事,五阿哥居然还没睡醒,该说他心大,还是心太大了? 隔壁一样大的蒙古包是给康熙准备的,周围其他小一点就是给其他嫔妃准备。 蒙古包实在不够,除了康熙一顶,顾凝宸就打算带着几个妃子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共用一顶。 毕竟还有一些被带出来的小嫔妃们,她们也是十几个人一起住。 虽然挤了一点,如今这情况蒙古包不够,人多了也能互相照应。 尤其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皇太后年纪也不小,两个老人家单独住着,顾凝宸也不太放心。 要是突然来一场很大的余震,人多也能尽快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带出去。 而且这时候人都聚在一起,互相还能说说话解闷,倒也没那么惊慌了。 惠妃晕过去刚醒来,顾凝宸就让人扶着她过来先在软塌躺下,其他人就只有拼凑出来的椅子。 大多是没怎么塌的地方扒拉出来,擦干净后凑合用的。 几个妃子也不在意,宜妃还挽着顾凝宸坐下道:“贵妃都忙碌好久,赶紧坐下歇一会。” 惠妃给宫女喂了一碗安神汤,感觉头没那么晕了。 大阿哥已经七岁了,按理说不好进来,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说男女大防,而且他也不放心惠妃,就在角落守着她。 小太子一直紧紧牵着四阿哥的手,这时候也被侍卫带了过来。 太皇太后搂着小太子,生怕他吓着了。 小太子这才松了手,四阿哥就到顾凝宸身边去。 三阿哥也给吓得不轻,这会儿在荣妃的怀里,见到四阿哥就过来抱着他问道:“弟弟没事吧?” 四阿哥的小手拍了拍三阿哥的肩膀道:“三哥,我没事。” 顾凝宸坐下后才感觉累了,双腿跟灌满铅一样沉甸甸的。 宜妃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她险些没能接住,手一直在抖,茶水都抖出一半来了。 见状,顾凝宸才苦笑道:“刚才跑得急,一时心慌,倒没注意其它,如今歇了一口气,这胳膊就酸疼得不行。” 她之前一把抱着四阿哥跑了一路,当时也没觉得重,只一心想要跑出来。 如今坐下歇口气,顾凝宸才感觉胳膊都要抬不起来,还一个劲哆嗦。 金桂心疼不已,跟清霞过来一人一边给她捏胳膊。 四阿哥也心疼得用小手锤着顾凝宸的腿,想给她松一松腿,被顾凝宸抓住了他的小手,低头笑道:“我没事,就是活动太少了。回头我也得稍微多锻炼一番,不然跑一下就得累了。” 闻言,四阿哥眨巴着眼睛道:“定额娘,一起练武。” 顾凝宸笑了:“我年纪大,这时候练武就太迟了,不过四阿哥过几年就要开始练武,到时候好好跟着师傅练起来,就不会像我这样跑一会就累了。” 四阿哥乖巧点头,被她摸了摸脑袋,顺势在顾凝宸的掌心里蹭了蹭。 德妃就坐在旁边,看得羡慕不已。 顾凝宸被捏了一会胳膊,才感觉好了一些,没那么酸疼了。 李德全却突然过了来,进来后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一众嫔妃匆匆行礼,就跟顾凝宸小声道:“贵妃娘娘,皇上有请。” 顾凝宸听着有些疑惑,康熙在前头正指挥着救灾事宜,怎么忽然叫自己过去? 不过她只疑惑了一下,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点点头,让四阿哥乖乖坐在椅子上,就跟着李德全出去了。 李德全手里戴着面纱,又把金桂叫出来陪着顾凝宸一起过去,甚至叫上了清霞和陈女官。 顾凝宸自顾自戴上面纱,更为困惑的时候,就见李德全指挥着宫女一左一右扶着自己,一个还在后头防着,她更懵圈了。 李德全也没有多隐瞒,准备妥当后才道:“贵妃娘娘冷静听奴才缓缓说,前头不少大臣办差的地方塌了,被压在里头。正巧拖尔弼大人去户部找王大人,两人所在的地方塌了,被压在底下。” 顾凝宸听完眼前一黑,立刻被左右两个宫女扶着,后边还有个托着自己的腰身,免得自己彻底晕死过去,摔下去要摔破头。 李德全就是怕她听后会受不住晕过去,才让几个宫女在旁边扶着护着,果真如此。 但是顾凝宸勉强站稳后,很快揉着额头道:“皇上让李伴伴叫我过去,想必是派人去查看了阿玛和王大人的地方,两人都安好,能回应了是吗?” “只是两人塌方的地方太深,不好救出来,皇上这是让我过去跟阿玛说几句,叫他能多坚持一会儿?” 李德全诧异地抬头,就跟康熙提的那样,定贵妃果真很快就冷静下来,而不是听到后就晕死过去,或者哭哭啼啼,反而转眼间就猜到了真相。 他连连点头道:“不错,正如贵妃娘娘所想……” 顾凝宸打断李德全道:“那就边走边说,不要耽搁了。” 她扶着两边的宫女慢慢站稳了,然后提起裙子就快步向前走了起来。 李德全得在前面小跑着带路,很快就一头汗。 他在康熙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这么着急过。 偏偏顾凝宸因为着急,跑得比往日还要快,李德全只能硬着头皮跑得更快一点。 几个宫女在后边跟着跑,也是跑得气喘吁吁。 好在慈宁宫离前头不远,顾凝宸不用像之前那样从重华宫跑过来,那就远多了。 她远远见不少人围着一片崩塌的地方,就明白是到了。 康熙见顾凝宸一路跑过来,伸手扶着喘气的她。 顾凝宸顾不上行礼,喘过气来就问道:“皇上,阿玛就在下边吗?” 康熙答道:“是,这一边崩塌得厉害,拖尔弼和王谈都压在下头了。” 他又补充道:“让人往底下不断喊话,王谈还好,拖尔弼帮他挡了一下,被柱子砸晕过去。朕已经派人放了上药下去,如今说是已经止血了,如今虽然睁开眼,却不怎么清醒。” 康熙担心拖尔弼这时候睡过去就不好,索性派人叫顾凝宸过来,在上面能跟拖尔弼多说两句话,让他保持清醒,直到把人救上来为止。 索额图和明珠等人在附近办公,大多数大臣都跑出来了,唯独王谈和拖尔弼十分倒霉,所在的地方崩塌又快又严重,转眼就被压在下头。 康熙刚才试了一下别的方式,感觉不太保险,想了想还是让李德全去把顾凝宸请了过来。 索额图心里奇怪,哪怕这位定贵妃以往多有能耐,如今遇到亲阿玛被压在下头,还头破血流被砸晕过去。 不说担心不已,她只怕无法像往日那样冷静,要哭哭啼啼的怎么办? 不只是耽误了救人,还让皇上心烦意乱吗? 没想到这位定贵妃只脸色有点白,听完后被康熙扶着的手稍微抖了一下,很快镇定了下来,反过来问话,着实让索额图惊讶。 他心里纳闷,不是说定贵妃跟拖尔弼的关系极好,怎么如今看着定贵妃如此冷静,不像是感情很好的样子? 顾凝宸自然十分担心拖尔弼,却明白慌乱只会耽误救人的时间,就努力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咬着下唇,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点。 如今根本没有生命探测器,确定不了对方的位置,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遍遍叫,看下边有没人敲击或者喊叫来回应。 要底下人没砸晕过去,能回应还好,不能的话就更难找到对方了。 好在拖尔弼虽然被砸晕了,如今勉强清醒却说不出话来,但是王谈没有,所以还能回应,才找到两人被压着的位置。 但是没有支撑器,随意刨开上面的瓦砾,很容易让上面半塌的宫殿再次崩塌。 顾凝宸就对康熙比划了一下:“皇上,我想试试这样。” 她得知康熙刚才想刨开上面的瓦砾,但是一动就往下掉,要是大一点很容易砸中底下的两人,所以就不敢动了。 于是顾凝宸比划了一下,手指交叉做了个井字,康熙就立刻明白了顾凝宸的意思,让人拆了其他宫殿最外边的门框,或者把门板劈成条,横着竖着组成一个井字的架构。 在发现两人的地方,他吩咐侍卫小心翼翼从缝隙里稍微挖得大一点的小洞,然后先把两个木条竖着慢慢放进去。 之后再从上面,把木条横着推进去,一点点抬起上面的瓦砾,支撑住大结构,就不至于随意崩塌。 顾凝宸让人从库房里拿出一大块的皮子,两边裹着细细的木棍用粗线简单缝上,合着能带着走很方便,打开也能撑起来。 前后两边再缝上两条又长又结实的绳子,这就能作为简易担架。 然后让瘦小一点的两个小太监接过这个简易担架钻进去,慢慢爬着下去救人。 绳子足够长,另外一头在外边让几个人抓住,等下小太监在底下扯两下绳子,上面的人就能用力把底下人拉上来。 如果下面的人还被其他东西压着,就用相同的办法,用木条支起。 要是压着的东西太重,也太坚固无法挖洞,就可以用杠杆原理,用木条撬起一部分,趁机把人拖出来! 两个小太监的动作很利索,显然有点身手在。 他们麻溜从小洞钻进下面,王谈看见二人带着的东西。 太监把皮子一摊开,王谈就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二话不说就帮把手,跟两人一起将拖尔弼小心翼翼放在简易担架上:“你们先把他带上去。” 两个太监互相看了一眼,用皮子两边的绳子把拖尔弼固定住。 这样一来,带着走的时候,拖尔弼就能完全固定在皮子上。 皮子又厚又柔软,哪怕拖着走也不会刮伤上面躺着的人。 两边有棍子撑着,也不容易变形滚落。 绳子就绑在两边缝的细棍子和前头的皮子上,小太监扯了扯绳子,上边几个人就一起发力,用力把底下的人拉上来。 两个太监在下面托着,然后举起来,很快就把拖尔弼从小洞口带了出去。 其他人七手八脚把拖尔弼从简易担架上拆下来,早有御医候着,立刻上前把脉。 王谈身上没什么伤,手脚都能动,上边就没有再放简易担架,而是放下绳索。 他把绳索在腰上绑了一圈,然后双手抓着绳子,被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王谈上来后,就听见御医说道:“拖尔弼大人没砸中要害,只是皮外伤。就是失血过多,如今才十分虚弱。 闻言,他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拖尔弼为了给自己挡一下,真砸出好歹来,王谈这辈子都要内疚和痛恨自己了。 第64章 三更合一 王谈扭头发现定贵妃居然也在,她就守在拖尔弼跟前,听见御医的话显然也是松口气。 御医已经手脚麻利给拖尔弼擦拭伤口,抹了上好的伤药,还喂了一颗药丸进去。 可能是药丸的关系,拖尔弼感觉清醒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看见顾凝宸也有点惊讶。 顾凝宸示意他别说话:“阿玛受伤了,暂时不好挪动,御医已经让药童去煎药了。” 虽然拖尔弼没有砸中要害,并无大碍,却失血不少,需要喝点补血的汤药。 拖尔弼动了动嘴唇,声音却发不出来,顾凝宸却明白他想问的话:“阿玛放心,额娘好好的。你好好养伤,如今外边乱糟糟的,不好让额娘进宫来,她在外头也能更安全一些。” 拖尔弼只以为地动集中在宫里,所以皇宫才会受损最严重,外边反而安全,这才放下心来。 药童很快煎好药,顾凝宸看着拖尔弼喝下,很快康熙就派人把他抬去太和殿前面的空地,那边也搭起了蒙古包,专门收容受伤的人。 拖尔弼如今不好挪动,有御医守着也比较安全,回头一夜没什么问题,第二天再送出宫为好。 等他一走,顾凝宸才轻轻叹气。 康熙扶着她起来道:“你别担心,朕这就派人去看看你家里的情况。” 顾凝宸却握住他的手摇头道:“宫外如今乱糟糟的,宫里也是如此,皇上能用之人只怕不多,不必特地派人去看。” 她是担心,却也不能随意动用康熙的人手。 王谈就上前一步道:“皇上,微臣没什么大碍,拖尔弼在这边也有御医照顾。不如微臣先出宫,回家看看,也能顺道去拖尔弼家里看看情况。” 两家住得不远,王谈回去的话确实也能看看情况,再让身边人送信进来,叫顾凝宸能够放心。 康熙就点头同意了,还让人牵来一匹马。 外边的路有裂开了,马车根本过不去,骑马反而是最方便的。 王谈翻身上马,很快就出宫去,他也担心自家夫人的情况,不过拖尔弼的家更近,于是先去那边。 外边看着府邸崩塌不多,王谈敲门后出来的是管家。 他把拖尔弼的情况一说,又问了索绰罗的情况,得知地动的时候她就在花园里,还邀请王夫人过来赏花,两人都没受伤,只几个丫鬟婆子被砸了一下,受了点小伤。 管事这么一说,王谈都不必回家去,进去见着安然无恙的王夫人,忍不住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王夫人看着王谈好好的,也忍不住红着眼圈抱紧了他。 王谈不忘让管家派人去宫门递消息进去,顾凝宸快也收到消息。 她之前救拖尔弼的法子很好用,在王谈出去这段时间门就救了好几个人了。 康熙还把工作分派,做了一番安排。 先是让耳力好的人贴着地面听,看有没人喊叫,如果没有就敲击,底下有回应就是有人。 然后就叫带着担架的太监下去救人,侍卫用木条来架住上面的瓦砾不至于塌下去。 绳索在侍卫手里,小太监一扯动,他们就把人带上来。 如果压得太严实,就需要身材瘦削的侍卫下去帮忙撬开。 分工细致,太监和侍卫配合起来就更快了。 而且他们还老带新,两个太监下去救过人,上来后,一人带着一个新加入的太监再去其他地方帮忙。 寻人是一队,下去是一队,上面扯人上来也是一队。 另外还有一队人年纪更小一点,他们身上带着伤药和一般的药丸,如果对方伤势不重,只是外伤就能立刻简单包扎,起码先止血了。 失血能吃点药丸先缓一缓,不至于失血过多,耽误了一会就救不回来。 顾凝宸被金桂扶着坐在一边,看康熙把几队人分工合作后,很快这些人的队伍就越发壮大了起来。 起初是她带着的那几个人为一队,很快拆分成两队,然后四队和八队,之后就更多了。 顾凝宸有些疑惑康熙怎么把人分得越发多,就见一半的人把东西收拾好,背着或者拿着直接就出宫去了。 她不由一愣,康熙走了过来,对上顾凝宸疑惑的眼神就解释道:“宫外也有很多被压在底下的人,宫里既然有好的法子能救人,出去后就能用刚才的方法来教人。人多了,才能救出更多的人了。” 京城那么大,光靠顺天府带着差役去救人是不够的。 康熙转头又吩咐下去,让京城百姓的邻里之间门互相救人。 如果人压在下面,就派人去请刚才出宫的几队人过去帮忙,教会这些百姓后,百姓也能手把手教会其他人。 救人的时间门很珍贵,顾凝宸心知救人的黄金时间门是七十二小时,也就是三天。 三天内如果没救出来,那就要凶多吉少了。 当然也会有奇迹,但是奇迹并不多。 所以最开始越多人参与救治,才能救出更多的人。 顾凝宸见康熙的袖子还沾着灰,头发也散乱,眉宇间门带着疲倦,就知道他一直在做安排,根本就没有休息过。 她就拉着康熙坐下,让人送来热茶,放在他手里:“皇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想必他们会办得妥当,皇上就歇一歇吧。” 被压的人陆续被救出来,宫里余下的人到处忙碌,康熙看着远处的人忙碌救人的身影,低头喝完手里的茶水。 顾凝宸让金桂又给康熙倒了一杯热茶,他很快就喝完了,却放下茶杯道:“暂时朕还不能歇着,这次受灾影响太大了。” 他看着远处,皱起眉头道:“方圆五百里最为严重,再远一些稍好。” 但是京城重地,建筑是最为牢靠,远一些的地方就未必了。 所以震中心损毁已经如此严重,周边足见也相当厉害。 康熙拍了拍顾凝宸的手背安抚道:“后边的事朕继续忙,你回去慈宁宫那边歇一歇,看你这小脸都白了。皇祖母、皇额娘还有其他嫔妃和小阿哥们,就要你多看顾点了。” 他刚才趁着得了点空,就赶紧过去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见两人的面色还好,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顾凝宸握住他的手道:“皇上放心,后边我必然会照顾得妥当,皇上也得照顾好自己才是。要是皇上累坏了,后边的事可就要一团糟了。” 康熙轻轻点头,顾凝宸到底还是把陈女官留下,她能帮着康熙做统计。 户部塌方最为厉害,户部的人大半受伤,这时候最缺算数好的人,陈女官留下就最为合适。 康熙知道顾凝宸担心,怕自己累着,到底把陈女官留下帮忙统计一二。 确实多了个陈女官在,她心算不错,对表格又极为熟悉,登记和统计起来不比户部的官员来得慢。 光是京城的伤亡就相当惨重,统计起来就不容易,加上周边损毁的地方。 工坊也损毁了一部分,好在因为新建,防止意外发生,特地加固过,损毁并不厉害。 只东西掉下来砸中了人,也有护着机器伤到的。 康熙都让人安置好这些工坊里的人,在空地上先暂时住着。 把还能动的百姓都集中在几个地方,然后让他们搭起简单的棚子,能遮风挡雨。 他又让人开仓放粮,煮成粥水来给无家可归的百姓吃用。 甚至担心这天儿有点热了,底下如果有人被压死,会滋生疫病,让太医院的御医送去药草,煮成汤水让百姓每人喝上一碗,预防一二。 京城周边也是如此,康熙忧心有的粮仓出问题,没能及时放粮,又或者开仓后敢中饱私囊,就命人去各地查看。 如果发现一个敢对粮仓动手,就地处决,都不用带回来,也不必问过他,直接以儆效尤。 还真有当地粮仓里面是空的,或者只有发霉的陈米,根本不能食用,被钦差就地处决。 百姓争相叫好,又得知当地能免税三年,更是放下心来,也开始学习帮着救人。 又从外地送来的粮食煮粥,让他们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日。 直到子时,康熙才处理完从各地送来的折子,然后让李德全磨墨。 他想了想,沾着磨写下“罪己诏”三个字。 李德全低下头去,康熙下笔却越来越快。 他这边忙到半夜还得写罪己诏,顾凝宸那边就要轻松一些。 她忙完后回到慈宁宫,四阿哥就在门口探头探脑,一直等着自己回来的样子。 顾凝宸加快几步,抱住了跑过来的四阿哥。 四阿哥摸着她的胳膊,担心顾凝宸累着,乖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定额娘,吃面。” 太皇太后已经让御膳房做了简单的一桌菜,不怎么复杂,就是每人一碗面条。 毕竟食材大多压在瓦砾之下,一部分抢了出来,有什么就只能做什么。 顾凝宸也不在意,她如今是又累又饿,只想吃饱就瘫着,然后一动不动。 众人的那碗面里都是菜,还有蘑菇等干菜,完全没有肉。 不过大家受惊了半天,也是饿了,暖呼呼吃上一碗面,谁都不会介意里面有没肉。 四阿哥的小手拿筷子还是不太利索,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夹着一根面条来吃。 三阿哥就要豪放得多,直接用筷子扒拉面条到嘴里去,脸颊鼓起了个大包。 荣妃真担心他吃多了,嘴巴里面转不开,咽不下去就要噎住了,小声提醒三阿哥道:“慢点吃,要没吃饱再叫一碗就是。” 三阿哥下一刻果然噎住了,被荣妃拍着后背,又灌了两杯水才算是咽下去。 小太子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看着三阿哥皱眉头。 大阿哥也无奈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没人跟你抢吃的。” 三阿哥被说得耷拉着脑袋,四阿哥就扭头对他说道:“三哥,一次一根,一起吃。” 四阿哥的嘴巴有点小,筷子又用不好,每次只能夹起一根面条吸着吃。 三阿哥看着感觉挺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只夹起一根面条,呲溜吃了起来。 荣妃不由感慨,三阿哥这个皮猴子,怎么一遇上四阿哥就忽然变得听话乖巧了起来呢? 她都想跟顾凝宸请教,究竟怎么养的孩子,把四阿哥养得那么好,能镇住仿佛在猴山上的三阿哥? 要顾凝宸知道荣妃的疑惑,她只会说不知道,毕竟四阿哥天生就这么乖,反而是太乖了一点。 顾凝宸还想四阿哥能更活泼一点,跟三阿哥这样就好了。 要荣妃知道顾凝宸心里是这样想的,巴不得跟她换儿子! 当然想归想,三阿哥再是猴子转生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送出去自然不舍得。 猴子就皮了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荣妃慈爱看着三阿哥吃完一碗面条,肚子滚圆,显然是饱了。 虽然这场突如其来的地动让她心惊胆战,却也让自己有了跟三阿哥相处的机会。 自从三阿哥挪去阿哥所后,荣妃感觉自己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茶饭不思,夜里不能眠,久久不能适应。 如今孩子就在自己身边,也幸好地动的时候,三阿哥就在她怀里。 不然荣妃估计要跟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冲去阿哥所,见到三阿哥平平安安的,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这期间门太监又去各处没崩塌的库房取了不少软塌和贵妃椅过来,让贵人们夜里能够睡下。 虽然狭窄了一点,不过荣妃很满意,她又能抱着心爱的儿子一起睡了! 可惜三阿哥却不乐意,还推了推荣妃说道:“额娘,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一起睡!” 他也是搬去阿哥所,跟大阿哥和四阿哥闲聊的时候一问,才发现其他小阿哥并没有跟额娘或者宫女一起睡,而是自己睡的! 尤其三阿哥作为哥哥,怎么能被四阿哥这个弟弟比下去,于是也板着一张小脸,义正严词拒绝了荣妃。 荣妃郁闷道:“你以前不是喜欢跟额娘一起睡,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 三阿哥嘟囔道:“其他小阿哥都没跟额娘一起睡,这样不行。” 他撅着小屁股爬下软塌,就跑去找四阿哥。 四阿哥正蹲在地上,小手拍着铺上的被褥。 软塌不够,还拆了不少门板和床板过来,上面铺了厚厚被褥,再铺上一层凉席,睡着不热还舒服。 他担心自己跟顾凝宸一起睡,她就不能好好休息了,就让金桂帮忙铺了这个,打算一个人睡。 三阿哥过来看到四阿哥铺好的简易床榻也说道:“四弟,我跟你一起睡。” 四阿哥无奈看着他道:“好。” 这时候睡的地方不多,也只能挤着一起睡了。 听见他答应,三阿哥别提多高兴了,立刻就躺下了,还向内靠了靠,给四阿哥空出位置来。 四阿哥就道:“要漱口,再睡。” 三阿哥只好爬起来,被宫女带着出去,用凉水简单漱了口,这才重新躺下。 两个小阿哥今天也累了,又是惊心动魄的一天,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 太皇太后见两个小阿哥睡得很快,也有些昏昏欲睡,很快跟着睡下。 皇太后抱着五阿哥睡,不然不能安心。 荣妃看三阿哥跟着四阿哥一起转眼就睡着了,她也只好一个人睡下了。 大阿哥和小太子不想跟对方一起睡,各自弄了个床板,分开两个角落也睡了。 顾凝宸不敢睡得太沉,软塌也在四阿哥睡觉不远的地方。 要出什么事,她第一时间门就能跳下软塌,冲过去抱起四阿哥再跑出去。 虽然很累,顾凝宸睡得半梦半醒,一直不敢睡得太死。 半夜还稍微摇晃了几次,不过幅度不如之前,让她惊醒过来。 看着四周没什么异动,顾凝宸看看四阿哥没被吵醒,又继续躺下睡。 来回惊醒了几次,她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有点发青,整个人蔫蔫的。 四阿哥起身后就乖乖跟着宫女去洗漱,他一起来,三阿哥也揉着眼睛跟着起来,一手抓着四阿哥的肩膀往前走,眼睛都没睁开。 洗漱的时候也是半梦半醒,洗完后三阿哥才算是睁开眼了。 四阿哥回来看顾凝宸的脸色不太好,有点担心凑过来。 顾凝宸握住他的小手笑道:“没事,我就是没睡好。” 听了她这话,四阿哥小脸居然露出一点纠结的表情来。 顾凝宸还有点稀奇了,毕竟四阿哥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过了一会,四阿哥就踮起脚尖,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定额娘要是睡不着,可以叫我陪着睡。” 顾凝宸忍不住笑着搂住四阿哥的小身板,估计他是想到三阿哥说睡不着,抱着四阿哥睡就睡得挺好,于是这孩子就以为自己陪着睡,谁都能睡好了。 见她笑了,四阿哥歪着小脑袋有点困惑。 顾凝宸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好,我要睡不着一定告诉四阿哥,然后让你来陪着,就能睡好了。” 四阿哥点着小脑袋,又强调道:“定额娘,记得一定要叫我过来。” “好好好,一定会叫的。”顾凝宸抱了一会就松开手,只觉得四阿哥真是个小棉袄一样贴心。 四阿哥跟三阿哥在一起的时候,都分不清谁才是哥哥了。 以后要是有弟弟,四阿哥只怕也会是个很好的兄长。 两人小声说了一会话,就一起用早饭了。 早饭是包子,御膳房的人一大早起来做的,哪怕再简陋,总不能一天三顿吃面,这就太敷衍了一点。 不过包子做得尤为厚实,里面馅料很多,包子也就很大了。 四阿哥两只手才能拿得住这个大包子,啃的时候,感觉这包子都快赶上他那张小脸一样大了。 他吭哧吭哧啃了好一会,包子没见小太多。 顾凝宸看着四阿哥跟小松鼠一样啃着包子,努力把大包子吃掉,就忍不住多了点胃口,把整个包子吃完了。 四阿哥最后愣是吃完了这个包子,摸着小肚子鼓鼓的,显然特别饱。 三阿哥啃了一个包子还不够,跟荣妃要了半个也吃完了,这会正撑得直打嗝。 荣妃没办法,只好一边给他喂了点水,一边给他揉肚子,一副无奈的表情。 顾凝宸吃完早饭就有点困了,只是大家都起来了,她就不好睡回笼觉,让金桂泡了一杯浓茶,就打算去前头看看。 陈女官一直没回来,估计那边忙得脚不沾地,索性就没过来,估计夜里在哪里凑合睡一晚。 顾凝宸过去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了一声,又关心一二,见两人昨晚其实也没睡好,就明白这摇晃让她们亦反复惊醒过来。 太皇太后看顾凝宸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就说道:“贵妃也别累着自己了,过去看看也好,顺道给皇上带点包子。皇上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李德全怕是劝不住的。” 顾凝宸点头应下,去外头跟御膳房要了刚出锅的热腾腾几个大包子。 想了想康熙这会儿可能跟大臣一起议事,她就又要了十个大包子放进食盒里,金桂帮忙提着,就一路去前边了。 她戴着面纱一路过去,门口的李德全一见,赶紧请顾凝宸进去:“皇上有命,若是见贵妃娘娘过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请进去就是了。” 顾凝宸看了一眼,蒙古包里康熙正跟几个臣子议事。 显然康熙一夜没睡,几个臣子也是如此。 康熙还精神奕奕,几个老臣那叫一个蔫,感觉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顾凝宸见了,就让金桂把食盒递了过来:“里头是御膳房刚做的早饭,是几盘大包子,皇上一直忙着怕是没吃什么,正好趁热吃一吃,也能歇息一会儿。我就先不进去打扰,陈女官在哪里?” 李德全接过食盒,让身边的小太监领着她去陈女官那边。 他则是提着食盒进去,康熙一见就道:“贵妃过来了?” 李德全躬身应下:“是,贵妃娘娘刚走,见皇上还在议事就没多打扰。这是御膳房那边新做的早膳,还热乎着,贵妃特意提了过来。” 康熙示意李德全把食盒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对其他几个大臣道:“爱卿也累了,跟朕一起用早膳,包子还是趁热吃才好。” 几个大臣早就累得不行,终于能休息一下,那是巴不得如此。 李德全搬来很多椅子,大臣们也不在意,有些拿了一个包子就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 他还让小太监泡了两壶浓浓的茶水,让大臣们也能醒醒神。 康熙这边也泡了一杯送来,他就顺势问李德全道:“贵妃去陈女官那边了?” 李德全心想果然康熙什么都能猜着,连忙点头道:“是,想必陈女官一夜没回去,贵妃娘娘有些担心,就过去看看了。” 康熙听后只点了下头,又让李德全带着用完早饭的大臣去洗把脸醒醒神,顺道在隔壁搭起的蒙古包里眯一会眼。 一眼没睡,他还撑得住,看那几个老臣是真的受不住,都快要站不住了。 暂时外边的事处理得还算顺利,他们睡个把时辰还是可以的。 李德全应了,看几个大臣吃得差不多,就请几人去隔壁歇一下。 大臣们十分感动,纷纷跟康熙谢恩后,这才去隔壁,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康熙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会意,就亲自去旁边请顾凝宸过来了。 顾凝宸去找陈女官的时候,后者正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桌上全是一叠叠的表格,上面都是各方面的统计。 比如死伤的,比如各地搭了多少棚子,灾民多少,赈灾粮食每天消耗多少,三天送一次的送多少。 除了粮食之外,还有药草的数量,士兵去维持秩序的人数等等。 反正就是要各种统计和计算,估计陈女官忙了一晚上,实在撑不住就睡着了。 顾凝宸拿起表格刚放下,陈女官就被惊醒过来,看见她连忙起身。 但是她起来太急,眼前一黑,陈女官险些没站稳,幸好被金桂眼明手快扶住了,才没摔下椅子。 顾凝宸也被吓了一跳,皱眉道:“你这是一直没吃东西,也没休息吗?户部其他人呢?这么多表格,全让你一人做了?” 她让金桂扶着陈女官重新坐下,又叫人送来热包子。 刚才那些顾凝宸全给了康熙和大臣们,免得他们吃不饱,这时候又让人送了一食盒过来。 陈女官啃了半个包子,总算是有力气了,这才解释道:“主子,户部的人大多受伤了,余下能走动的都出去宫外各处做记录,再把表格送回来统一。” 言下之意,户部的人几乎都出去了,没什么人留下,就连其他各部都把没怎么受伤的人派出宫去。 总不能让受伤的人也干活,而且各部算数好的人也不算特别多,只好让陈女官来做最后统计的活计。 她又补充道:“原本有两个小吏一起帮着做表格,两人的腿受了伤才没出宫去,我见他们的脸色很不好,半夜的时候就赶着他们去歇息了。” 起码陈女官没受伤,能撑得住。 两个小吏的腿脚上了伤药,还是疼得脸色都白了。 宫里受伤的不少,宫外的也是,人手严重不足,只能拉陈女官来当壮丁。 顾凝宸叹了一口气,催促道:“那你先去睡一会,这事我来做就好。” 陈女官大吃一惊,连忙拦下道:“主子昨儿忙了许久,如今瞧着脸色也不大好,只怕昨夜几次摇晃惊醒过来,才没睡好。这点事奴婢继续做就好,余下的应该不多。”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年纪小的太监提着两个锦盒进来,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表格。 见着顾凝宸,两人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行礼。 顾凝宸让金桂接过锦盒,问道:“这是从宫外送来的?” 小太监就答道:“回娘娘的话,宫外点算后先送去户部那边,王大人带着人核算了一遍,再送了回来。” 她一听有些惊讶:“王大人,那位户部尚书吗?” 见小太监点头,顾凝宸才得知王谈出宫回家后看了自家夫人,还有家里和庄子那边的情况,今天宫门一开就进宫来了。 庄子塌了一部分,幸好没砸到人,家里也是如此。 让人收拾了一下,王谈又回宫接拖尔弼回家,见他没什么大概,这就赶回宫里开始接手户部之事。 几个轻伤的户部小吏也跟着回来,给陈女官减轻了工作量,她只需要做一部分就行了。 顾凝宸却道:“陈女官带着这两个小太监把桌上的表格带上,金桂拿着这两个锦盒,咱们去见王大人。” 陈女官一愣,都担心顾凝宸是不是不乐意自己的人被户部使唤,这是去找户部尚书理论去了。 两个小太监不知道什么事,老老实实抱着一堆表格跟在后边,看着顾凝宸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跑去户部前面办事的地方。 户部因为塌了大半,如今办公的地方就是前面空地打了个简易的棚子,能遮风挡雨就行。 也就勉强扒拉了几套桌椅,也不配套,凑合能用就可以了。 有一张桌子的桌角还砸掉了一点,王谈也不在意,正埋头苦干,抬头见顾凝宸带着人气势汹汹过来,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道:“贵妃娘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看到顾凝宸身后的陈女官,以及抱着表格的两个小太监,王谈刚回宫的时候得知户部因为实在没人手,连定贵妃身边的陈女官都留下来帮忙。 他倒没觉得顾凝宸是来找茬的,毕竟陈女官留下的事,是她主动跟皇上提出,这时候哪里会出尔反尔? 顾凝宸也就开门见山道:“我看户部的人手不足,就来帮忙。对了,金桂跑一趟,去跟皇上说一声。” 金桂应了,还没走两步,李德全就找了过来。 李德全去陈女官那边扑了个空,才得知顾凝宸跑到户部这边来了,只好转道过来。 他听闻顾凝宸要留下帮忙,也不必金桂跑一趟,就自个回去跟康熙说一声。 康熙听后只好苦笑道:“也罢,如今到处乱糟糟的,贵妃留下帮忙也能让户部的压力减轻一点。” 等内阁几个老臣眯了一会眼起来跟康熙继续议事,就听说定贵妃跑去户部那边帮把手,顿时面面相觑。 虽然定贵妃这算数是好,但是户部至于没人手,需要她去帮忙吗? 别是没怎么帮上忙,反而帮倒忙了! 索额图心下还觉得定贵妃这是刷好感,讨皇上欢心,才会特地跑过去户部帮忙,估计就做做样子,很快就回去了。 可是他们这边刚开始议事没多久,户部那边就派小吏来送表格。 还以为送一叠的表格,居然只有薄薄的几页。 索额图看了一眼,只以为户部那边还没有统计清楚。 哪知道康熙看完后眼底一柔,就示意李德全把表格递给其他内阁大臣看看。 索额图在下首第一位,自然而然就接过表格看了起来,不由十分吃惊。 这表格写得很细,京城如今分了好几处安置受灾百姓的地方。 最上面先是把几处安置点以阿拉伯数字来代替,然后每个点上收容了多少百姓。 受伤的人当中,轻伤多少,重伤多少,每天耗费的粮食和药材多少,记录得一清二楚。 还把京城分成了东南西北四块地方,写明了伤亡最大的位置和人数,另外还安排多少人在这几块地方搜寻压在底下的人。 每一块地方参与搜寻的侍卫多少,差役多少,普通百姓又有多少。这些人每天要耗费的干粮,以及搜索用的东西有没耗损,还需要支援什么。 是需要皮子,还是绳索,又或者救人的药丸和伤药等等,都写了个一清二楚。 后边一页则是京城外的地方,该是各地登记后送过来,最后汇总做的统计,就不如京城的详细,只有一个大概的数目。 这样一对比,京城的数字更具体明确,分派差事和人手下去就能更加精确。 不会这边给多了,或者给的不是需要的东西,反而耽误事了。 索额图看完都忍不住赞叹道:“王大人果真厉害,他今儿才回来办差,就已经能统计得清楚明了。” 他说完后递给身边的明珠,明珠看过后也是赞不绝口:“户部有王大人,实乃幸事。王大人的算数极好,看来对户部的帮助也能更大。” 李光地已经从福建赶了回来,那边自是有人接手晒盐之事,章程都有了,反复试过的卤水比例也确定下来,不需要他再留下。 他看过表格后也是连连点头道:“确实,看来户部要是多一些算数的人才,这办差就能又快又好。” 其他内阁大臣看过后都纷纷附和,心里都觉得王谈这差事办得真是漂亮,难怪一直绷着一张脸的皇上,表情都缓和了一些。 康熙这才示意送表格来的户部小吏开口说一说,小吏低着头禀报道:“各位大人,这表格汇总到户部,王大人正领着小的几个小吏忙碌。按理说,最快也要一整天的功夫才能把那么多的表格汇总,多得定贵妃娘娘帮忙,才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一整天到一个时辰完成,这可能吗? 索额图都忍不住看了眼那个小吏,户部的人被定贵妃灌了什么汤,这种一听就是胡扯的事居然敢说出口? 定贵妃就一个人,难道比起整个户部还厉害了? 难不成户部尚书被定贵妃收买了,户部的人为了不得罪他,才帮着定贵妃说好话? 这好话会不会说得太过了,就跟吹牛皮一样? 大臣的想法跟索额图差不多,毕竟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小吏对上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倒是十分镇定,口齿伶俐道:“各位大人,小的原本也不信,还是亲眼目睹,这才不得不信了。在小的过来之前,王大人就说皇上和大人们可能不大相信,可以过去亲自看一看。” 索额图倒是起了兴趣道:“皇上,不如微臣过去看看?” “朕一起过去就好,”康熙索性也不用请顾凝宸过来,她这会儿只怕正忙着。 他起身带着内阁大臣呼啦啦一群人过去,小吏在前头带路,很快就到了户部临时办公的地方。 他们没靠得太近,还在拐角的地方停下,既能看清楚对面,也能听见对面说什么,对面的人却未必会发现他们。 康熙示意领路的小吏不必通报,就站在拐角处看过去,见王谈后边有一座屏风,这显然是为顾凝宸准备的,心里满意的微微点头。 虽说到了这般紧要的时候,康熙在的时候不在意,不等于顾凝宸在别处的时候,别人能不守礼。 一个小吏站在屏风前正战战兢兢,背对着康熙,也就没发现皇上来了。 王谈倒是先发现了,被康熙抬手示意安静,就只得坐在原处,身体却有点僵硬。 屏风后很快传来顾凝宸的声音,她说道:“这登记的时候必然漏了或是错了,其他地方对不上。” 金桂拿着表格出来,看见门口的康熙一怔,险些把手里的东西吓得掉地上。 不过康熙示意她不要出声打扰,金桂哆嗦着手把表格递给小吏。 顾凝宸一直低着头,就没察觉,而是看着另外一个表格说道:“这张也不对,你带着回去让人再核实一遍。” “皇……”后边有小吏要过去,他抱着锦盒一直跑,到门口的地方拐角处才发现一行人,吓得都结巴了。 也幸好他结巴,被李德全一把捂住嘴巴,才没漏掉后边的字。 小吏的声音不大,屏风后面的顾凝宸只听见一道含糊的声响,以为有人过来了。 今儿进出送表格的人太多,她也就没察觉不对,只吩咐道:“是送表格来的吗?快过来。” 小吏被李德全使了眼色,明白康熙这是不要打扰到里面的定贵妃,于是连连点头,然后同手同脚进去把锦盒递给金桂。 金桂的动作也僵硬得很,好歹安安稳稳把锦盒放下。 顾凝宸没抬头,只打开锦盒拿出表格,飞快扫了几眼就说道:“算错了,这里。” 她用铅笔在算错的地方打了个圈,看了两眼就写上新的数字。 不过这样一来,后边也跟着错了,得重新算一遍。 小吏在屏风后边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后边就是皇上的目光,不会以为自己玩忽职守吧? 好在屏风里头的顾凝宸并没有多责备他的意思,还安抚道:“知道你们忙了一天一夜,怕是一直没休息,实在累得很才会出错,倒不是什么问题。这样,后边我给你都算好了。” 小吏一愣,连忙行礼要感谢定贵妃帮忙说话,还如此体恤他们。 确实一天一夜下来,谁都没敢休息,别说合上眼睡一会,就连吃喝都是随意对付一口。 没休息好,看着数字都开始眼花,会算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让小吏稀奇的是,这送进去才多久,定贵妃居然帮忙重新算了一遍吗? 就说话的功夫,没一会儿金桂就抱着锦盒出来,还是原来那样,她只打开来,把最上面的几张表格指了指。 上面有修改过的痕迹,旁边还把正确的数字写上了,小吏回去只要直接重新誊抄一遍就可以。 小吏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是千恩万谢出去了。 康熙示意李德全接过那个锦盒打开后,取出最上面的几张标记过,说是写错的数字。 索额图自认算盘打得不错,去隔壁找了个地方,借了算盘就算了起来。 他就不信了,前后才多久功夫,定贵妃就真全算出来了? 自己算一遍不说,索额图还让明珠也一起算。 哪怕一个人算错了,总不可能两个人一起算错! 两人折腾,过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索额图和明珠都一脸菜色出来,小声说道:“皇上,贵妃娘娘改过的数字是对的。” 索额图不信邪,还反复算了两遍,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看了明珠,他也是同一个答案,两人都算了两遍,不可能会错。 两人面面相觑,感觉太不可思议,定贵妃这心算竟然快到这个地步吗? 第65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看得眼睛累,揉了揉眼睛,索性让金桂拿着表格来念数字。 康熙招呼索额图和明珠过来一起站在前面,听见金桂念着的声音。 索额图和明珠刚过来,一头雾水,后边的李光地就小声说了定贵妃只怕是眼睛看累了,让身边的宫女念表格上的数字。 索额图听后更不明白了,这数字念起来,难道定贵妃都记住了,还算出来了吗? 金桂生怕念错,数字念得一板一眼,也不敢太快。 不过她这边一大串数字念完,那边顾凝宸就报了个数字,让金桂看记下来。 金桂跟在顾凝宸身边,自然不敢落下太多,用心学过阿拉伯数字,这时候写起来还十分熟练。 顾凝宸让她念下一个表格的数字,念完又报数。 外边听着的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到最后听得都麻木了。 康熙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来。 自从地动之后,李德全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放松的神色,也是第一次笑了。 只是他这个笑容很短暂,转眼就消失了。 康熙从门口大步过去,绕开屏风进了里头。 听见脚步声,顾凝宸原本以为是别的小吏过来,谁知道竟然径直绕开屏风进来。 她睁开眼,果不其然是康熙,连忙起身道:“见过皇上。” 除了康熙,只怕没人那么大胆,直接就进屏风来见自己。 康熙握着顾凝宸的手笑道:“朕在外头听了一会,爱妃大显神威实在叫人惊讶,朕的臣子核算后发现爱妃算得是又快又准确。” 她听得惊讶,康熙在外头到底听了多久? 不过顾凝宸并不觉得心算快有什么厉害,毕竟后世这样的锻炼多,加上她对着数字打交道也很多年了,自然一看就知道数据有问题。 是错漏了,还是算错了,基本上看一眼就能发现。 要每天看几十页甚至上百页的数据,还好几年如一日这样,能不锻炼出来吗? 顾凝宸就笑道:“这数目都不大,算起来就容易得多了。我能给皇上帮上忙,那就好。” 康熙捏了捏她的掌心道:“何止帮上忙,凝宸是帮上大忙了。听闻户部该是一整天才核算完,有你帮忙,一个时辰就做好了。” 虽说这边核实完,后边源源不绝还会送后续的数据来,要继续添补进去。 但是大部分的数字都算好,后边执行起来就容易得多。 不至于乱糟糟的,各个点的人数没弄清楚,送去的粮食和药物不够,再送的话就要多派人手。 人手原本就不足了,再这样一乱,兴许这边加送了。另外一边没加上,粮食不够会让人饿肚子,药物不够就很可能会害死人。 而且有这么具体的数目在手,底下人哪怕再慌乱也知道按照这数目送。 如果这数目送过去有什么不对,那就是送的人负责了。 以前没理清楚,很可能出了仓库是一个数,到了灾民手里就是另外一个数。 京城里头底下人还会收敛一点,其他地方天高皇帝远,那就有更过分的了。 顾凝宸听康熙提起其他地方汇总数据的事,大概的数据会送到京城来,但是京城外的具体数字如何,就不好说了。 于是她提议道:“皇上,算数学院那些学生也学了一阵子,他们原本就有基础在,这时候该是学会用阿拉伯数字,只是简单统计数目,该是难不倒他们。” 他们正是想要在康熙面前出头的时候,就绝不会轻易跟别人同流合污。 康熙实在不放心,还可以派侍卫跟着,一来保护这些可能头脑不错但是身手糟糕的学生。 二来侍卫也能盯着学生,不让他们乱来。 倒是个好法子,毕竟建立算数学院,虽说是让他们自个做研究,但是国难当前,人手不够,他们去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康熙想了想,派王谈过去。 毕竟要说清楚如何统计,还是户部的人最为清楚,王谈就更为清晰明了,他去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王谈走之前,还跟康熙请示,要了两页不太重要的数据,带着走的。 顾凝宸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地看了康熙一眼,后者轻轻点头:“看来,王谈这是打算给学院那些学生一个下马威了。” 毕竟算数学院那些学生因为算数特别好才被选进去,一个个心高气傲的。 如今叫他们去各地做简单的加法统计,当然不太愿意,还觉得耽误他们研究算数的时间。 这差事实在太简单了,学生们觉得其他人都能胜任,实在不必动用到他们,有点大才小用的郁闷。 王谈带着表格过去,路上让人誊抄了很多份,到了之后跟学生简单解释了这个差事,果然底下人的脸色全是不情愿。 他也不多做劝说和动员,只让人把表格分发下去道:“我数二十个数字,谁能在这个时间内统计好一页的数字,还准确的话就不用去。” 学生们欢喜看向表格,发现长长一片下来,这不是为难人吗? 有的人已经开始动手计算,有的人觉得被王谈为难,不情不愿才动笔。 二十个数字很快就被王谈不紧不慢念完,压根就没人能算完,这不是什么意外。 就有学生提出异议道:“王大人,若是一刻钟的功夫,学生一定能算出来。这时间实在太短了,王大人这不是为难咱们吗?” 其他学生纷纷附和,王谈听后只冷笑一声道:“这一页统计出的数字,就是有人在五个数字内的时间算出来的。你们做不到,不等于别人做不到。我已经给你们放宽了时间,显然你们还是没能做到。” “不过既然你们没人能做到,证明学得还不到家,这差事就得去做。多算算,没准你们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出正确的答案来。” 学生们互相看着对方,对王谈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王谈没必要说谎,这传出去要没这么个人,岂不是丢脸丢到外头了吗? 但是真有这么个人,还是人吗,居然这么短的时间算出这么长的表格数字? 学生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算数没学到家,才会算得那么慢。 王谈顿了顿,又说道:“对了,我让人留在这里,你们谁最快算出答案来,那人就能先选地方。” 能选地方,学生们顿时起劲了。 毕竟地动范围很广,往南还好,另外还有西边一片。 去西边的地方,路途要远,也艰苦许多,学生谁都不乐意去,能先选自然更好! 他们立刻埋头苦算,吭哧吭哧算着,就有人说算好了,把表格送上去给王谈。 有的人发现这人一直没吭气,原来在默默算,实在太狡猾了! 但是王谈看了一眼就道:“答案不对,你再算一遍。” 快是快了,可惜没算对。 那人懵了,赶紧拿过表格回去重新算。 还没等他算完,旁边另外一个人就算好了,赶紧起身交上去。 王谈看了看,点头道:“你的答案是对的,去旁边的房间选个地方。” 学生喜不胜收,过去隔壁后一看,脸都绿了。 王谈说是选地方,哪里真的划拉出每个地名让学生慢慢选,哪有这种时间。 这些学生未必走过千里路,对地图都不熟悉,哪里知道这个城镇在哪里,一个个问,不得问到天黑去吗? 索性让他们先选,就是抓阄啊! 一个箱子里面写满了城镇的名字,抓到就去哪里。 大的城镇还可能不止一个人去,也算有伴了。 王谈还让人在隔壁房间放箱子来选地方,其他人一无所知。 那人去了隔壁才无语了,但是两个侍卫盯着,他就只能伸手抓了一张出来,选定了地方。 他看着小吏在旁边把自己的名字和去的地方登记好,就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第二个算好的人很快要进来了,小吏还把第一个人引着去隔壁另外一个房间,摆明就是不让他告诉其他人。 算出答案的人哪怕前后脚,也得一个个去隔壁房间。 前门进,后门出,两人也不能碰面。 王谈这招够妙,前面已经抓阄过的人在隔壁房间相遇,互相看着对方的脸色都不大好。 唯独还在算答案的那个房间,和刚踏进隔壁房间知道要抓阄之前的学生还都一脸兴奋和高兴的样子。 当然下一刻,他们一个个齐聚在第个房间,谁的脸上都没有高兴的样子了。 最后一个人抓阄结束,王谈去了第个房间,看着底下一脸菜色的人道:“箱子里还有没有被选上的城镇,不过你们也别担心,要是谁在自己的城镇干得不好,或是核算太慢,那就再选一次。” “只是你们也不可能回来选,我就代劳帮你们抓,到时候抓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底下学生的脸色更难看了,有人忍不住问道:“王大人,怎么是办差最差的人多选一个地方,那不是拖慢了其他地方,不该是办差最快的人另外选吗?” 王谈慢条斯理道:“办差慢的人自然是因为办差的次数少了,多历练一番才能锻炼起来。办得又快又好的人,就不需要了,明白了吗?” 学生们能怎么办,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个个回去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一人带着两个侍卫就出发了。 他们也不可能坐马车,只能骑马。 有的太远,骑马太慢,直接走水路坐船南下。 转眼学院的学生就人去楼空,王谈当天回宫跟康熙禀报。 屏风后边顾凝宸也听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谈这招够损的,让学生选地方,人家兴高采烈算好后又让抓阄。 避免这些学生去了地方后摆烂不勤奋干活,还特意让办差慢的人再选一个地方。 可是他们奔赴各地,哪里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不还是王谈说了算吗? 估计到头来,谁的手上都会多个地方,办完这边就去另外一边办,恨不得把自己劈开两半来用! 王谈还跟康熙感慨道:“皇上,人手不足,非常时候就只能如此安排。这些学生虽然办差不多,但是在算数上确实不错,算得又快又好。” “他们去了各地,也能帮助当地父母官尽快统计好,运粮食和药物就能更精准了。” 有些地方的粮仓不大,开仓也只能支撑几天。但是伤亡人数如何,需要赈灾的人数多少,开仓支撑具体到几天,另外每天还需要耗费多少粮食,要送过去多少,都得这些人到了当地核算好才能送。 送多了一点倒无妨,但是如果送太多了,对国库来说压力就太大,可能还连累其他地方。 如果送少了,当地不够用,那就容易出现悲剧了。 康熙觉得王谈这做法不错,微微颔首道:“爱卿做得很好,就是国库那边能撑住吗?” 王谈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皇上,四城的拍卖会,除了天津港那边受影响,其他处还能继续。就是有些路断了,需要修缮一二,暂时影响不大,互市小城也并未受到影响。” 互市在边境线上,虽然靠北,有轻微的晃动,却不厉害,城里都没受到破坏,甚至有些不大敏锐的人都没察觉出来。 “京城周边农田不少陷下去了,庄稼被埋,只怕今年的秋收会有影响。去年买下的粮食相当多,加上红薯种下颇多。国库又因为多番进项在,原本几乎填满了。” “这次赈灾之后,虽说国库得耗费大半,但是撑个小一年该是没问题的。” 说到最后,王谈的眉头稍微舒开了一些。 如果不是之前康熙和顾凝宸想到许多挣钱的法子,这次地动之后,国库严重损耗,只怕要直接动摇到社稷的根基了。 康熙沉吟片刻道:“拍卖会的进项都不必送到京城来了,就在港口买粮食,越多越好,价钱提上半成。” 王谈知道这时候大量买粮食,如果不提高价钱,估计那些粮商未必那么积极。 但是他想想加了半成,价钱也得多不少,就开始肉疼了。 康熙看王谈的样子就无奈一笑道:“放心,这让他们赚的钱,很快咱们就能赚回来了。” 商人未必专门来卖粮食,就是顺道的,然后去拍卖会再拍下东西,或者过来进货,然后再转手卖出去。 等于咱们的钱去到他们手上,在这边绕一圈,又回到咱们手里。 王谈想想也是,就那些海商在拍卖会疯狂的劲儿,估计那些卖粮食的钱都未必够用,他们还得再贴一点进来,顿时就不肉疼了。 果然还是定贵妃当初提议建这个拍卖会要好,简直是抢钱! 王谈又问道:“皇上,拍卖会那些货物的数量可是要增加一些?” 如果每一样增加了,那进项自然就更多了。 康熙摇头道:“不必加,以前如何,如今还是这样。” 王谈转念一想,也觉得他们着急出手,拍卖会可没傻子,那些人就不会拼命叫价,反正东西多,这个拍不了还有下一个。 而且这样一来,拍卖会上的货物就要掉价了。 等他们后边恢复了,拍卖会那边的货物价钱却上不去,那就得不偿失。 王谈应下,很快就退了出去,然后吩咐下去了。 顾凝宸见康熙满脸疲倦,就伸手揉了揉他的肩膀,还帮忙按了按太阳穴放松一下。 康熙歪着头倚在她身上,任由顾凝宸一双手轻柔给自己按了按,感觉长时间没休息的沉重感渐渐松快了一些:“凝宸,朕写了罪己诏。” 顾凝宸一听,手上一顿,有些心疼道:“地动原本就是地壳在动,毕竟这土地是活的,千百年来总会翻个身,跟皇上没有关系。” 她又握住康熙的手道:“皇上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这次只是天灾,却并非。” 康熙睁开眼,转头看了过来,对上顾凝宸坚定的目光,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管如何,朕按照惯例写了罪己诏,等会就要去天坛告禀上天,好叫天下人安心。” 确实这种罪己诏不是给老天爷看的,而是给天下人看的。 顾凝宸紧紧握住康熙的手道:“无论如何,地动不是皇上的错。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康熙回握着她的手,久久没出声,片刻才开口:“朕知道了。” 顾凝宸想了想,还去桌上拿了一张誊抄好的表格递了过来:“皇上来看看这个。” 康熙接过表格,就听她说道:“原本是统计更完善之后,才给皇上呈上的。不过正好皇上过来了,也能先看一下周。” 闻言,他低头看起表格,发现这是统计各处救人的数目。 康熙是知道京城如今分了好几队,分别在各处救人,百姓也自发加入进来,学习怎么又安全又快地救人出来。 侍卫大多身材高大,钻下去救人就很难,很多半大的少年就自告奋勇加入。 他们比较瘦削,因为经常干活的缘故力气也大,正是最适合下去救人。 这样侍卫和其他百姓在上面拉绳,下面有半大少年帮忙挖开来,用担架把人送上来。 两边一配合,这救人就更快了。 虽然康熙也耳闻过此事,又因为他下旨,邻里之间帮助救人会得到奖赏,所以救人的自然会积极而且不少。 但是亲眼所见,他才发现主动救人的百姓比预料中还要多,这救出的人也就更多了。 顾凝宸就指着表格道:“皇上,这里面列举了东西南北四块比较严重的地方。救的人数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起初几队人配合,一天只能救下两个人,如今这小半天已经救下四个人了。” 起初救人并不熟练,找人费的时间长,而且救的人也没那么多,于是就慢了一点。 如今是人多力量大,找人更快了,救人的人手多,也救的更多,就有更多被压着的人救了起来。 顾凝宸又拿出另外一张表格道:“除了普通百姓之外,药铺的大夫都出来帮忙救治伤者,活下的人就更多了。粮食和药材都很快到了地方,救下的人就更多,这都是皇上足够当机立断。” 要是康熙不在乎这些人命,像前朝那些昏庸的皇帝,只写罪己诏,意思意思表达一下,让人直接去收尸就足够了。 救活人比收尸费的人力物力更多,很多帝王认为吃力不讨好,也没必要浪费国库的金钱,索性就放弃了。 但是康熙没放弃,还在黄金时间内迅速布置好一切,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人去救命。 这些他没有对外让人到处宣扬,但是被救的人,救人的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哪怕百姓互相帮忙,没有工具,没有人指点,可能没法救人,反而害人。 没把人救出来,还可能里面崩塌了,把人埋得更深,甚至直接活埋了。 如今有条不紊救人,又快又能把人救出来,粮食不缺,众人不必饿着肚子救人。 药材、药丸和伤药也不缺,被救上来的人也不必听天由命。 如今还有大夫参与进来,被救下的人就更多了。 要不是康熙坚定要救人,其他人也不会被打动,主动加入救人的队伍之中。 如果上位者冷漠,下位者只会更加冷血,因为自身难保。 顾凝宸缓缓低下头来,贴着康熙的额头。 他慢慢闭上眼,嘴角微微一弯:“爱妃这话夸得朕都快要脸红了。” 顾凝宸故意伸手摸了摸康熙的脸颊,好奇道:“皇上,说好的脸红呢,怎么还没红?” 康熙抓住她捣乱的小手,窝在掌心里。 顾凝宸顺势坐在他身边,一手扶着康熙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皇上忙了很久也该累了,可以靠着我眯一会儿眼歇一歇。” 大部分的数据她已经做好了,余下那些让陈女官和王谈来就足够处置好。 顾凝宸看了屏风侧边的李德全一眼,后者会意退到门边,又示意两个太监守在周围,别让人发出很大的响声来惊扰皇上了。 康熙起初枕在顾凝宸的肩膀,感觉她果真瘦削,这肩膀有些单薄。 他还担心自己压一会儿,会不会把顾凝宸压疼了。 不过康熙也真的累了,他亦是血肉之躯,一天一夜没休息没合眼,确实疲倦。 顾凝宸估计也明白,让康熙直接上榻睡觉,他也不能安心睡,倒不如这样眯一会眼,养一养神。 康熙鼻尖下全是顾凝宸身上熟悉的气息,闭上眼竟然忍不住睡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他难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 顾凝宸的肩膀很稳,依旧一动不动,估计很长时间都不敢动,免得惊醒了康熙。 他恍惚觉得,顾凝宸的肩膀是瘦削单薄,却跟她的人一样,沉稳坚强,牢牢支撑着自己。 康熙在之前地动的一刹那,确实忍不住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京城发生那么大的灾难? 但是顾凝宸也坚定地告诉自己,他这个皇帝做得很好,这个地动只是地块在动,不过是地龙在翻身,跟他毫无关系。 反而康熙处理灾难做得很好,足够果断英明,在天灾下救了很多人。 她夸的时候也不是只用漂亮的辞藻来哄人,而是真的拿出表格,用数据做依托,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这样夸赞人的方式,康熙是第一次听,上面一个个具体的数字,却又那么实实在在的让人安心。 康熙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疲倦都彻底褪去,整个人精神奕奕了起来。 他贪恋了一会这个温暖又单薄的肩膀,慢慢就坐起身来:“朕睡多久了?压着你了吧?” 顾凝宸伸手捏了捏肩膀,已经压麻了,毫无感觉,索性就没动,笑着道:“皇上睡得不久,还不到半个时辰,不多睡一会儿吗?” “不用,朕睡得很好,从来没有的好。”康熙看出她僵硬着身体,估计半边身体一直不动,都被压麻了,伸手捏了捏,感觉到掌心下的坚硬。 他无奈道:“要是难受,你就该叫醒朕才是。” 顾凝宸哪里舍得,康熙好不容易睡着,还在自己的肩膀,就着这么不舒服的姿势都睡着了,足见他真的很累了。 她巴不得康熙能多睡一会儿,就笑着摇头道:“没事,看见皇上睡得好,我就放心了。” 康熙的精神头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目光炯炯,之前的疲惫似是一扫而空。 他给顾凝宸捏了捏,感觉缓和了一些:“等会让宫女给你再捏一下,朕记得太医院有推拿的药油,回头让人送过来。” 顾凝宸笑着点头道:“好,皇上去忙吧,我叫金桂进来就好。” 康熙知道她素来贴心,又交代道:“你帮着已经把大部分的数据都弄好了,剩下的就让王谈来,别是他这个户部尚书什么都不做,反倒叫你累着了。” 之前数据太多,又急着统计好,给各处送粮食和送药,如今基本上最初艰难慌乱的时候过去了,后边让王谈接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凝宸乖巧应下,她也就是来救个急,帮康熙处置这些繁乱的数据,免得加重他的负担。 既然已经过了最开始乱糟糟的时候,后边的事她确实没必要继续插手。 康熙看顾凝宸缓了过来,眉眼都舒开了一些,这才起身出去跟大臣继续议事。 金桂和清霞带着御医送的药油过来,回去陈女官之前休息的蒙古包里面,她们才解开顾凝宸的衣裙给她的肩膀推了推。 顾凝宸刚开始有点疼,慢慢有点酸酸疼疼,很快就只有伸展开的舒畅。 她趴着都有点昏昏欲睡,最后直接睡过去了。 毕竟那么庞大的数据集中起来统计,虽然她以前是做习惯了,但是高度集中精神心算那么久,还是很累人的。 加上昨夜没睡好,顾凝宸愣是睡了足足一个时辰才醒来。 肩膀也舒服了,她坐起身穿戴好,就准备回去。 刚要出去,就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口送了信笺来,说是王谈让人送来的。 顾凝宸打开一看,却是索绰罗托王夫人帮忙写的信笺,上面写着拖尔弼没有大碍,只稍微有点头晕,被她按着卧榻歇息。 御医特地过府把脉,也道拖尔弼卧榻静养几天就能起来走动一二。 拖尔弼昨夜安置在宫里,担心他有没受内伤,早上看着没什么事才敢挪动,王谈亲自用马车送人回去。 索绰罗都快吓死了,幸好拖尔弼没什么事。 王夫人更是满心感激,都要给拖尔弼跪下了,好在被索绰罗赶紧扶住。 两位夫人眼红红的,都庆幸自家夫君都好好的。 要不是拖尔弼帮着挡了一下,柱子就要直接砸中王谈,只怕凶多吉少。 索绰罗也担心宫里的女儿,听闻她没事,还大展神威抱着四阿哥冲出重华宫,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无奈。 这会儿顾凝宸肯定腰酸背痛胳膊疼,不过她当时要不是亲自抱着四阿哥冲出来,只怕这会儿就要后怕的。 那柱子挨着拖尔弼的额头擦过去,砸中了一点,并不严重,却头破血流的样子,看着很是吓人。 索绰罗怕女儿担心,一大早就请王夫人帮忙写信,再托王谈送进宫里来给顾凝宸。 她在信笺里不止说了拖尔弼的伤势,还道他早上醒来就嚷嚷着饿,吃了一碗粥后还想要,被拦下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他喝药的时候还嫌弃太苦了,要蜜饯,一颗不够还要两颗。 顾凝宸看得嘴角一翘,明白拖尔弼这样插诨打科是想逗笑索绰罗,让她别那么担心。 索绰罗心里也明白,所以写在信笺里,也逗乐一下女儿,让她能松快松快,别太担心拖尔弼了。 他都有力气逗笑人了,自然没有什么大碍。 顾凝宸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又对金桂惋惜道:“可惜重华宫塌掉了,也不能进去把之前的蜜饯拿出来,给阿玛送过去。” 一颗两颗不够,她给拖尔弼送一盒子去! 康熙刚进来就听见顾凝宸的话,不由笑道:“这有何难,御膳房如今不至于连个蜜饯都凑不出来。就说是朕的意思,给拖尔弼那边送上一盒子,要是不够就送两盒蜜饯过去!” 顾凝宸赶紧拦下道:“皇上,我也就说说,很不必如此。” 宫里忙乱着呢,没必要这时候还另外派人送蜜饯去给拖尔弼。 康熙知道顾凝宸的顾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拖尔弼受伤,朕也是担心,如今听说他并无大碍,之前又救下王谈,赏赐还得缓缓才行,送蜜饯过去,也算是朕的一份心意。” 要不是拖尔弼出手,他就要失去王谈这个左膀右臂了。 只送一盒两盒蜜饯算什么,也不必费很多人手的事,谁见了也挑不出毛病来。 顾凝宸看拦不住,只好作罢。 她想到拖尔弼收到康熙派人送去的蜜饯,那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顾凝宸小声让康熙派人过去的时候,记得让个机灵的太监过去,好把拖尔弼当时的表情记下来,回宫给她说一说。 康熙一听就明白,笑着应下,让李德全挑了个记性不错又嘴皮子厉害的伶俐太监去送蜜饯。 拖尔弼的表情果然五彩纷呈,小太监回来后说得绘声绘色。 “得知是皇上特意让人送来的赏赐,大人不好起身,夫人就过来谢恩接过,然后送到大人跟前。” “大人被扶着坐起身,满脸激动,双手颤抖着接过锦盒慢慢打开,看见一锦盒的蜜饯,先是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 “接着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来,很快合上锦盒,一本正经说会好好用这些蜜饯,感谢皇上的关心。” 小太监说完就下去了,顾凝宸抿着唇有点不厚道差点笑出声来。 拖尔弼这个阿玛真有趣,他一看蜜饯,就明白索绰罗把自己逗笑的话写在信笺里告诉了顾凝宸。 顾凝宸知道了,康熙只怕也知道了,才会送这么一盒子蜜饯来。 拖尔弼能怎么办,只好笑纳了,含泪吃掉这一锦盒的蜜饯。 这是皇上和自家女儿的心意,他无论如何都会吃完的。 虽然送蜜饯来的小太监说拖尔弼吃完了,后边还能继续送,这就大可不必了。 等拖尔弼渐渐能下榻走动一二的时候,京城内搜救也差不多结束了。 七天下来,被压在下头活着的都救上来了。 哪怕是尸身,也被人挖出来集中安置在空旷的京郊,用白布盖着,只等亲属之后过来认领。 顺天府已经开始统计各处房屋损毁的情况,完全毁掉的,以防二次崩塌,就要全部拆掉。 半毁掉的,如果根基已经坏了,也得拆。 小部分损坏,只要修缮就能住人的,再检查过根基没问题才行,免得以后塌下来就麻烦了。 不用救人,差役和小吏也能腾出手来做登记,给户部减轻了不少工作。 康熙下命,如果亲属朋友领走尸身去安葬,可去顺天府领一笔丧葬费。 虽然不多,但是买一口薄棺葬下还是足够的。 这钱给的不多不少刚刚好,也是怕有人冒领尸身,然后冒领这个钱,却没把尸身好好安葬,随意扔在哪里。 如今已是初夏,尸身如果没有好好处置,很容易惹来蚊虫,甚至后污染水源,引来疫病就不好了。 这个安葬费不多,而且到官府领钱也需要登记。 姓甚名谁,跟带走的尸身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有没有第个人作证等等,都避免有人冒领或者错领。 几个小吏还在门口贴了告示,不识字的百姓也会反复告诉他们如何登记,如何领回亲人的尸身。 如果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推不动尸身,差役还能帮忙推车送回家去。 差役实在腾不出手来,同村的老乡也能帮忙一二。 很快尸身就认领得差不多,余下没人认领的,官府也会出钱给他们安葬好,免得他们曝尸荒野。 安葬费又是一大笔钱出去,王谈看着账单,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偏偏这还是不能不给的支出,后续还得帮着百姓重建住宅,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棚子里暂住。 如今还是夏天,在外头住着还好。 等入秋了,甚至入冬的时候就太冷了,人在外头容易冻着,如今得了伤寒是相当致命的。 别是好不容易从大地震里逃生,最后还死在风寒里面,那就太冤了。 重建住宅又是一大笔钱,王谈感觉这样下去,国库再厉害都要撑不住的。 顾凝宸倒是给康熙出了个主意:“皇上,南边这次受灾不严重,何不动员乡绅给百姓做点善事?事成之后,也能刻在路边的石碑上,成为后人楷模。” 也就是鼓励乡绅出钱给百姓重建家园,然后康熙就不必出这笔钱,只需要把人的名字刻在石碑上。 乡绅出了钱,得来了名声和面子。 康熙完全不需要出钱,只给了一块石碑让人刻名字而已,简直是无本买卖! 不过顾凝宸提出后也有些忐忑,毕竟她一个现代人,其实对荣誉这个没有古人那么注重,要是康熙觉得这个办法不妥当呢? 哪怕如此,她还是先说出来,看看对康熙有没用处。 康熙看见顾凝宸忐忑的小眼神,不由笑着道:“这个法子不错,名字刻在石碑上,以前也是有的,只是有限制了高度。” 石碑太高是不行的,如果矮一点,宽一点,倒是可以。 放在路边,人人经过的时候都能看见,后边再写明这是帮助灾民重建家园的事迹那就更好了。 让人一目了然,一看就明白这些人为何被刻在石碑上。 估计这主意一出,那些乡绅巴不得将所有财产都捐出来,只求在石碑上能有一个位置! 康熙对着顾凝宸眨眨眼道:“按照捐钱的多少来放,到底有些不好,不如就按照先后顺序。谁第一个来,必然要放在最上头。” 顾凝宸松口气,看来这个法子,他接受度良好。 就是说腹黑还是康熙才够黑,估计里边外边都是黑的。 按照顺序来,那后边哪怕捐得再多,都不可能排到前头去。 这不逼着那些乡绅抱着家产第一时间冲过来,生怕慢一步就落在人后了? 别人可不知道是按照前后顺序,只以为是捐的多少来排序,能排在前面,怎么都比在后头的更显眼一些! 第66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这个建议,康熙回头跟内阁大臣商议的时候也提了。 大臣们纷纷赞同,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既维护了朝廷的体面,还给灾民送去温暖,捐钱的乡绅们又得了刻在石碑上的体面,简直是一石三鸟了。 听闻又是定贵妃的主意,索额图都麻木了。 不过这个法子是真的好,如果朝廷直接跟这些人要钱来帮补一二,那就太掉价了。 但是石碑刻字这个光荣的事拿出来,既体面,又不必朝廷多说什么,多的是一窝蜂来的人。 谁家没几个拐着弯的远房亲戚,大臣们一时心里都盘算了起来,是不是该稍微提前通风报信一下? 顾凝宸知道后就好奇道:“皇上既是知道大人们会去给自家亲朋好友通风报信,不打算阻拦一二,以示公平?” 康熙握着她的手,让人坐在自己的身边,慢慢解释道:“你想想,这件事要直接公布天下,那一下子来的人就太多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朝廷在大肆敛财,有心人一宣扬,这好事就变成坏事了。” 她一听,顿时明白了。 这事不好明面上直接到处说,不然确实让人心里犯嘀咕,这朝廷究竟差多少钱,他们这是得去捐一点还是把家产全捐了才行? 别是捐一点不满意,回头吃挂落,他们就是送钱找罪受了。 但是大臣这些亲朋好友,以前自然得过这些大臣的小道消息,深信不疑,相信必然是好事,当然直接就带着钱来了。 而且他们也有其他亲朋戚友,这都不需要朝廷多宣传,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些人的数目不多,钱财却不少,最不缺这个,就缺名声,简直是目标客户了。 完全不需要多筛选,精准就找到这个目标客户出来,顾凝宸看着康熙,也想知道他这脑瓜子究竟怎么做的,怎么那么厉害? 见她盯着自己,康熙就笑着问道:“怎么这样看朕,如此有什么不对吗?” 顾凝宸就摇头道:“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这样一来,灾民重建宅子的钱想必很快就够了。” 毕竟石碑上只写了名字,又是按照先后顺序排。 这样一来还有个好处,就是彼此之间大部分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捐了多少钱。 要是按照捐款数目排序,那么上下之间的人如果不认识,打听一下也能知道。 但是打乱了顺序,上边的人可能就是先了一步,未必比自己捐的多。 他们要去打听,得知上边或者上上边的人捐的比自己少很多,估计就要郁闷了。 还不如不打听,按照顺序来,毕竟后边的人也可能捐的比自己多,却在后头呢! 又因为打乱,没写数目,这些人哪怕彼此稍微打听,也不可能估算最后朝廷得到的捐款总数究竟多少。 只要户部不泄露消息,除了康熙就没多少人知晓,也避免有心人得知这个数目十分庞大而开始指指点点。 捐款多了少了没人知道,这时候朝廷也不会讲究账目透明这种事。 当然,这所谓透明是不对外公开,却不等于真的完全不透明让人胡来。 钱到手了,必然要落在实处,确确实实用在灾民身上,而不是被官员们中饱私囊,挥霍掉了。 就跟康熙预测的那样,来的人不算少,却也不多,捐的钱款彼此之间都不大清楚。 一个个到顺天府那边登记,把名字和户籍都写上了,免得跟别人重名了,地方又含糊,名声落在别人头上,那就白捐了。 前面一人登记名字和户籍,后边一人收钱,点算后登记在册。 一人一页,后边的人想看前面的,也不可能偷看得了。 院子还是前面一人进,人却是从后边另外一个门出去,然后另外一个人才进去,可以说是秘密守得严严实实,前后人根本碰不上面,也就不可能互相打听了。 捐钱的人也乖觉,明白这时候带金子银子太不方便,直接就换成银票送来。 捐的银钱点算后就转到户部那边再核算一遍,没问题后,王谈就把总的账目送到康熙手里。 康熙看后微微颔首,吩咐工匠按照捐钱的顺序把人刻上去。 这些捐款自然不可能直接就分到灾民手上,毕竟要有人全花掉了,却没用在重建房子上,回头还来闹腾想多要一份怎么办? 又或是家中一人偷偷拿走了,余下的人又怎么办? 再就是如果灾民们拿着钱,也得买各种木材来重建房子,买的人一多,木材的价格肯定会上升,到了他们手上原本够用的钱就会不够用了。 毕竟供不应求,木材不够卖,价格肯定会上去。 倒不如户部统一把这笔钱一起去大批量买木材,一次性买,反而价格还能往下压一点,比灾民自个买要划算得多了。 买下这些木材一次性用船只从大运河送上来,虽然路上有花费,但是数量大,船只一次也能装载很多。 比起灾民单买几根木材的价钱,运输费用平摊之后反而要划算。 王谈真是省钱小能手,小算盘在手,哪个商人都别想在他这里占便宜! 当然王谈也不会占商人的便宜,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但是当自己是冤大头,那就不可能了! 这价格被王谈杀了下去,商人都要苦笑了。 不过这价格其实商人也没有亏,只是赚得没有平日多。 但是量大,积少成多,他还是有赚头的。 王谈看不过商人那苦哈哈的表情,瞥了他一眼道:“这些木材要好,别给我送什么乱七八糟的坏木头来。要你这次办得好,回头宫里有采买木头的差事也能先考虑你。” 商人一听立刻不苦着脸,点头哈腰一个劲夸赞王谈杀价杀得好杀得妙,王谈听得都快要翻白眼了。 不管如何,价钱谈好了,商人又盼着办好这差事,以后也能做宫里木材的供应商之一,麻溜就派船队送木材上京。 灾民抓紧时间重建房子,免得秋天或者冬天的时候要冷了,他们还没建好房子,就得挨冻受累。 顺天府还派差役四处巡逻,免得有小偷小摸抢了各家建房子的木材。 那都是命根子,但是四周都热火朝天在建房子,也就很容易疏忽,被人钻了空子偷去木材。 之前就曾发生过一次,好在那家人警惕,立刻大声喝住,正好有巡逻差役经过,联手一起把几个偷木头的无赖扭送去大牢。 康熙知道后大怒,让顺天府之后都派差役分开几队,日夜巡逻,才杜绝了此事。 要是巡逻的时候遇上家里只有老弱妇孺,建房子不太利索,差役还会帮把手。 百姓很是感激这些差役之前还帮着救人,他们经过的时候,看差役热得满头大汗,都会让得空的小孩子打几碗水送过去。 差役们受宠若惊,倒是更加认真巡逻,彼此的关系就比以往更亲近了一些。 康熙还另外下旨,家中有兵丁曾参与平三藩的,还格外关照。 平定三藩后,有些兵丁直接留下驻守,并没有回京来,有的就已经葬身在沙场,再也不能回来。 京城这些外地驻守和已经去世的士兵,在京城里住着的就只有年轻的妻儿和老迈的父母。 另外还有从战场回来,却落下残疾的士兵,顺天府都会特意派几个差役时不时过去帮忙建房子。 几个高大的差役帮忙,这建的房子就比其他人要快得多。 不过邻里倒也不嫉妒,毕竟这家男丁去当士兵到前线,也是九死一生。 有的在外地驻守,有的虽然活着回来却落下残疾,有的已经葬身沙场。 如今这特别的照应就是兵丁用命拼回来的,朝廷感激这些兵丁在平三藩时候的奉献和牺牲,所以多照顾点又怎么不对了? 其他人如果有余力,也会帮着这些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建房子,自然建的就更快了。 随着百姓热火朝天重建家园,这地动的阴霾仿佛就这样慢慢散去。 余震越来越少,后来渐渐就消失了。 一座座新的房子建造了起来,似是原本那场大地震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百姓的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来,他们免了赋税,田地能重新种,朝廷还赊了种子,只需要来年丰收的时候还回去一成就行。 如果来年的收成不好,也可以缓一缓再还。 送种子的小吏一遍遍很有耐心解释,收到种子的百姓一个个满脸笑容,不用担心来年收成不好还不回去该如何是好。 未免有人钻空子,收成不好缓一年后需要还,如果还是还不上就加收一成,每年增加。 要是一直不还,而且当地收成还可以,其他人都已经陆续还上的情况下,那么官府会通报此事,把人名和村落都写在公布栏上,让邻里一起监督。 什么时候还上,什么时候才换掉公布栏。 人可以不要脸,但是总要活着。 要每次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这就有点过不下去了。 再不要脸的人都不敢赖着不还,这也算是后手了。 如果实在脸都不要了,官府也只能把人收押,然后发配去做苦力来偿还。 一般人还不至于不要脸到这个地步,百姓都兢兢业业努力耕种,希望来年收成好一点,足够还上,免得给朝廷带来更大的负担。 拆掉了损毁的房屋,百姓还把家当都翻出来了。 能用的农具和家具就继续用,不能用的修一修用,实在修不了,劈了当柴火烧也行。 王谈也要抓头,这批种子又是一大笔钱花出去了。 偏偏有些粮商还想坐地起价,气得他立刻禀报康熙。 康熙二话不说就把这些粮商一窝端了,正好他正缺粮食缺钱,这些冤大头就直接送上门来了,这时候不顺势动手还等什么时候去? 粮商也懵了,感觉皇上完全不按理出牌,还把自己赔进去了,他们还得了抄家流放一条龙服务。 其他粮商吓死了,再也不敢胡乱涨价,稍微涨一点之前还去官府那边哭一哭,实在是收上来的粮食比以前贵,粮价不涨一点,他们也要活不了。 官府的人听后,只写进折子递上来,让康熙做决断。 康熙派人查明后,得知各地卖粮确实高了一点点,却比不上粮商提价的零头,转头让人跟海商买粮,让粮价大幅度降低。 这下粮商都不敢不跟着降价,不然他仓库里那些粮食就要卖不出去了! 海商大量的粮食进入市场,冲击可想而知。 而且康熙还给海商一个优惠,每次港口上谁送来的粮食最多,就能直接进拍卖会。 如果本人已经进拍卖场,就可以另外带一个人进去。 这下海商送粮食过来就更疯了,他们能进去拍卖场的就不多。 哪怕能进去的,再多带一个人,谁家没几个亲近的亲朋戚友? 再就是他们哪怕不带亲属,把这个名额转手卖出去,也是个无本生意,谁不乐意呢? 于是海商拼命买进粮食,先是从东南亚那边进的多。但是那边买的人实在太多,然后没剩下多少,他们就转而跑去欧洲买。 海商也聪明,他们当然不会直接跟欧洲那边说:因为大清遇上地震了,缺粮食,所以才会过来买粮。 两边离得远,一般都靠海商来传递消息。 这次海商聪明了,压根就没有递消息过来,也不算故意隐瞒,就晚一点说而已。 不然要欧洲那边知道大清地震缺粮食,不把价钱抬到天上去才怪了! 海商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只当个搬运工,而且欧洲抬高了粮食,他们中途运输需要费用,也会有损耗,过去的价钱自然也高,大清不收了怎么办? 再就是大清给了许诺,他们带去的粮食多,最多那个人就能进拍卖会。 这么难得的机会,谁愿意错过啊! 海商们彼此之间默契都没跟欧洲那边提起此事,然后一个个各显神通,跟各国熟悉的贵族打交道,开始忽悠对方卖领地里的粮食。 他们还送不少稀罕礼物过来,虽然送的贵重,让海商有点肉痛,但是能买下很多粮食,那也值得了。 果然这么一疏通关系,贵族大手一挥,让领地的百姓卖了不少粮食。 海商给的价钱公道,百姓也愿意卖。 他们一个个村庄去收,每个村长知道村里收了多少,就不清楚隔壁村的。 十个八个村庄收的粮食分别送上船队,就连贵族都不知道海商究竟买了多少。 不过贵族也不在意,反正海商给钱了,又送了礼物,这门买卖对他来说没亏,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这时候谁熟悉的还关系好的贵族多,领地也大的话,谁就占便宜了。 有个大海商之前买卖做得不错,就是差了临门一脚能进拍卖会,垂手顿足很久,如今终于大展神威,收了一大堆的粮食。 他都不敢休息,怕被人捷足先登,转头就让船队匆匆出发送到大清这边来。 他这船队带回来的粮食数量,不止惊动了户部和王谈,还惊动了康熙。 实在这数量太大了,王谈派户部的人亲自去点算了好几遍,确实数量上没有差错,而且粮食在海上保护得不错,损耗很少,基本上都能直接送仓库里用。 康熙知道后,大手一挥,也遵守承诺,直接就让这个大海商进拍卖会了。 其他人一见皇帝如此守信,虽然遗憾比不过这个大海商,然而大海商进去了,其他人的压力小一点,不也有机会了? 毕竟康熙承诺的是四个大城市的拍卖会,这去掉一个,另外还有三个名额啊! 顾凝宸后来没帮着算,不过陈女官还是去帮忙了,听她提了提,都开始怀疑欧洲那边的粮食是不是都要被这些海商给搜刮一空了? 海商们热热闹闹买了一通,等入秋,欧洲那边秋收的时候还买了不少。 不过他们买的太多,终于引起贵族的注意。 等秋收的粮食被买掉一半,贵族们终于察觉不对,也得到了大清这边大地动的消息,气得要命。 但是海商这时候提前接到消息,立刻溜之大吉。 贵族派人想拦住这些海商,可惜船队已经出发,他们只能在岸边恨得咬咬牙。 康熙得知后还跟顾凝宸开玩笑提起此事来:“欧洲那边以往的陈粮买掉了,新粮也买空了一半,今年冬天就要难过了。” 他们想学着海商,去其他地方买,会发现白跑一趟。 周边都被买光了,东南亚也给买得差不多。 东南亚那边不傻,他们一年两熟,上一茬全卖掉,第二熟的时候就坚决不卖了。 当然他们作为殖-地,当地的负责人贪财卖掉一半,另外一半是万万不敢动的。 余下一半多得上贡,剩下那么一点就是他们一个冬天和春天的口粮,都是救命粮,当然不敢卖。 哪怕他们真敢卖,也卖不出多少来了。 不过欧洲再怎么缺粮,也不至于缺到贵族头上,所以虽然有点懊恼此事,并没有真的气得要派兵打过来的程度。 康熙又对顾凝宸冷哼一声道:“沙皇之前还派人来给朕送信,问朕需不需要粮食。虽然俄国种植的粮食不多,给我们卖上一部分还是可以的。” 他比划了一个数字,顾凝宸忍不住微微睁大眼,忍不住也跟着冷哼道:“沙皇未免太没诚意了,就这么点粮食,却敢狮子张大口要那么多的银钱,这也太过分了。” 虽然沙皇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居然还能给他们一点点粮食,也是够够的了。 沙皇估计以为大清这次受灾严重,尤其在京城和周边,粮食大受影响。 粮价必然波动厉害,加上要赈灾,对粮食的需求很大。 他们这时候怎么能不坐地起价,落井下石? 尤其沙皇还记着仇,上回要不是康熙的骚操作,也不会让他和贵族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沙皇十岁登基,还差几年才能亲政,如今跟贵族之间的关系有所变化,对他有极大的影响,如何能不恨? 这时候见康熙狼狈的样子,他能不派人来嘲笑一番,顺道卖粮食抢钱吗? 康熙直接就拒绝了沙皇的要求,还跟俄国的使者笑着道:“多谢沙皇的关心,咱们不缺粮,放心吧!” 俄国使者只以为康熙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回去禀报沙皇,后者也是这么觉得。 他想着过段时间,康熙那边撑不住,肯定会求着自己卖粮食,那时候就不是如今这个价钱了! 然而沙皇等啊等,一直没等到康熙派人来,心里就纳闷。 偏偏康熙之前因为山贼的关系,加强了边境线的巡逻,如今守得密不透风,沙皇那边压根不能轻易派人过来打听消息。 想要知道什么,只能从互市小城那边传过来。 但是康熙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么互市就不会传出什么消息。 等到最后,沙皇才从一个嫁到法兰西的旁□□边得到消息,康熙出的馊主意,把欧洲那边的粮食都快买空了! 沙皇咬牙切齿,难怪康熙说不缺粮,人家还真的不缺! 他还以为能落井下石,哪知道康熙还有这等操作? 偏偏旁□□边会写信来,就是因为海商买的粮食太多了,他们如今过冬的粮食就不是特别够用。 于是就想碰碰运气,跟俄国这边买一点,手里头宽绰一点才能安心。 沙皇看在旁支的份上就点头了,只是给出的数目并不多。 因为俄国的天气太冷,种植的土地虽然不算少,但是能种的时间很短。 大半年都在极冷的天气里面,种什么都要死,只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种一茬,收成自然就不多。 旁支收到回信,也清楚俄国的粮食不多,能卖这么多给自己就已经不错了,于是欣然同意了这次交易。 哪知道法兰西其他人知道了,欧洲其他国家也知道了,跟沙皇有那么一丁点关系,或者跟贵族有关系的人都纷纷写信到俄国来想买粮。 这就让沙皇犯难了,他之前卖了一次,后边这些人不卖也不好,卖了俄国的粮食就不够了! 他左右为难,愁得不行,最后只能把不能得罪的人列个单子答应卖一点,其他地位不高的就只能拒绝了。 这就让原本跟沙皇关系有点微妙的贵族,有些对他就更为不满意了。 怎么别人能买,他们的亲戚就不能买,沙皇是不是对他们有意见,区别对待了? 欧洲那边的人对沙皇也不满了,最后沙皇低价卖了不少粮食,却没得到多少感谢,埋怨却很多,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沙皇顿时后悔刚开始轻率答应了旁支的姻亲,都觉得对方是不是康熙派来,专门给他挖坑的了! 康熙得知沙皇的为难,好心情地让李德全送来一壶酒,跟顾凝宸碰了碰杯。 看见沙皇倒霉,他就十分高兴。 顾凝宸不敢贪多,只喝了一杯,康熙却接连喝了两杯才放下,笑着道:“这次之后,俄国和欧洲那边很难能联手起来了。” 她听着就笑道:“何止如此,俄国区别对待几个国家的贵族,这几个国家之间也开始有些不对付起来。” 以前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缺什么。 但是如今就不一样了,开始缺粮食了,谁能买到谁就更厉害。 偏偏有的国家贵族a到了,贵族b却买不到,两人身份差别还不大,就是姻亲差了点。 欧洲贵族互相联姻,关系盘根交错。 俄国的区别对待,也让这两边贵族的关系微妙了起来。 康熙微微颔首,又说道:“朕打算让船队再次出海,这次去欧洲那边,就按照沙皇给出的名单。他把粮食卖给谁,朕就让船队把货物卖给谁。” 顾凝宸看了他一眼,这招够黑的,简直是给沙皇的伤口上不但撒把盐,还又插了一刀。 想想船队送货物过去欧洲,只给沙皇名单上的人送去名单,其他人肯定疑惑,你们怎么只做他们的买卖? 船队的人就能无辜回应:沙皇只给这几个人卖了粮食,肯定是他们财大气粗,做买卖尤其爽快! 他们还可以顺道哭穷,因为大地震的关系,这次带来的货物更多,想要换更多的银钱,自然只能奔着大主顾去了! 至于那些人心里怎么想,怎么个不满意,那就跟沙皇说啊! 他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商人,就只会跟着大人物走! 大人物卖给谁,他们就卖给谁! 顾凝宸光是想想,都觉得那些欧洲贵族既没能买到粮食,还要被船队背刺一下,对沙皇的恨意估计都要翻个一倍,这仇恨值都要飙到最高了。 船队把仇恨值一波推出去,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各种无辜。 然后他们还把买过粮食的贵族隐晦夸了一下,这些贵族买东西的时候能不更爽快吗? 这个主意自然好得不能再好,顾凝宸就是担心工坊那边因为大地震停工了,船队急着出发的话,康熙这边还能让人带货出去卖吗? 毕竟最值钱的货物,就是工坊出产的御糖、时钟和玻璃摆件,这才是大头。 没了这两样,对欧洲贵族的吸引力恐怕没有那么大。 康熙听见顾凝宸的担心后就摇头道:“朕原本想着今年船队就暂时不出去,等明年再说。只是地震过了七天,工坊那边的人就要求开工。” 起初住在工坊里的人自然害怕,但是余震越来越少,没那么频密之后,他们就开始大着胆子出去收拾一番。 把倒了的东西扶起来安置好,坏了的就修一下。 幸好机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倒下了一些,缺了点角什么,不影响使用,叫他们放心下来。 他们给家里人报了平安,家里人都没什么事,住得远一些的就更没问题了。 于是工坊的人就寻思着还是开工,虽然康熙那边派人承诺,他们继续住着也是能包吃住,不开工月钱还是照样给。 但是不干活就收钱,工坊都是勤快人,很快就坐不住,纷纷找管事,说要重新开工。 管事禀报了康熙,后者派人去工坊那边检查了一番,受损并不严重,地动的影响不大,工坊里的人都没受伤,只有几个被东西砸了一下,已经大好了。 于是康熙就同意工坊重新开工,工坊里原本惶惶然的人也重新有了主心骨,开始干起活来。 他们不少亲朋戚友就在京城周边,得知皇上又是开仓,又是派人帮忙百姓重建宅子,耗费巨大,就想着怎么都要尽快开工,卖掉这些货物才能换来钱,给皇上减轻一下负担。 不然那么多粮食,那么多木材,还给百姓分了种子重新种地,这全是钱啊! 工坊干得热火朝天,比之前的效率还高。 他们把人分成两组,日夜不停,交换来休息,愣是把货物产量提高了一倍,质量却没有任何问题。 也是因为货物比以前还多,康熙也明白国库压力大,王谈愁得一天天直掉头发,才会重新考虑今年让船队再次出发,没拖到明年去。 其他商人也是纷纷认同,他们上一年赚了个盆满钵满,这次自然想要跟。 而且想跟的人比去年还多,船队不够,那商人就自个准备船只,浩浩荡荡想在入冬之前出发了。 正好把培训了大半年的那些人一并带上,过去欧洲那边物色地方开小吃铺面,也是个赚钱的营生,还能顺道打探消息。 船队过于庞大,水师就需要出动更多。 康熙考虑了一下,只让一半的人出发,余下一半在半年后再次出发。 一来考虑到安全问题,水师不可能护得住这么庞大的船队,到时候有船只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二来也是海域边境线的问题,不可能为了挣钱,让水师几乎全部出动,有什么事就来不及回来救援了。 一半人要留下,商人们还是很遗憾的。 为了公平起见,康熙也是让人采用抓阄的形式。 当然有些货物不好长时间保存,商人提前写清楚缘由,也会先放进船队里面。 但是这一次出发的人,明年再次出发的时候就要把机会让给没去过的人,如果还有余下的位置,才会重新考虑他们。 这样很公平,商人们都没有异议。 于是船队再次浩浩荡荡出发,这次水师提督依旧带队,他去欧洲有经验,也不需要海商再带路,上次已经一边走一边把路线图画了下来。 不过水师提督也没有过分自信,依旧用重金请了两位对这条路线极为熟悉的老船员上船,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康熙也给了水师提督一大笔钱,让他能在欧洲买下适合的铺面位置。 如果价钱能够压得更低,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挤出这点钱来,已经尽了王谈最大的努力,再多是真的没有了。 水师提督拿着这笔钱感觉肩膀沉甸甸的,保证一定找到物美价廉的好铺面。 康熙还怕水师提督压力太大,回头找不到这样的铺面会难过,宽慰了一二,只道他尽力就好。 后来水师提督还真是找到这么个地方,他跟着布莱一起来跟欧洲贵族做买卖的时候。 布莱顺口一提,对方直接就把自己名下的铺面地契送了过来。 布莱如今经过一番训练,又游历了一番,身份不同了,眼界也广了,更会来事了。 他哄得贵族们心花怒放,送来的货物又极为符合贵族的心意。 尤其一位贵族的妹妹就要出嫁,正缺一个让人惊艳的嫁妆。 布莱早就打听好了,出发前从商队那边精心挑选,送来一顶珍珠皇冠。 上面用了一百零八颗珍珠,每一颗都是一样大,而且光泽极好,还圆润得很,十分漂亮。 这个作为嫁妆,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珍珠不算大,这价钱不贵,贵的是挑选一样大和色泽好的珍珠,都需要人慢慢挑选。 不过这对采珠人来说不算什么事,这顶皇冠又是特意挑选过来,原本就打算找个好主人卖个好价钱。 这时候布莱用三寸不烂之舌,愣是哄得贵族用翻了好几倍的价格把皇冠买下来作为妹妹的嫁妆,还对布莱感激不已。 知道他打算做个小买卖,是做吃食,于是直接就转了个铺面过来,连钱都没提过。 等离开后,水师提督对布莱都要刮目相看了。 两人回到住处后,水师提督忍不住问布莱道:“这珍珠不算罕见,皇冠是用鎏金做的,这贵族眼睛不瞎,知道价钱大概多少。” 所以这贵族怎么忽然傻了,用好几倍的价钱买下这顶皇冠? 布莱就解释道:“提督大人,因为值钱的不是皇冠,而是妹妹的嫁妆。” 皇冠可以不够值钱,但是也足够稀罕。贵族用几倍的价钱买下来,这皇冠就值钱了。 皇冠值钱了,妹妹的嫁妆值钱,她的身价就上来了,去了婆家,嫁人后也有了面子。 水师提督一愣,立刻提笔记录下来,打算回头禀报康熙,这布莱还真是人才,对贵族的心思简直拿捏得死死的。 布莱拿到店铺后,去了地方,居然是个十分繁华的位置,就在十字路口上,周边都是店铺,卖衣服首饰居多,并没有卖吃的。 正是适合他们,贵族夫人们逛累了,还能进来坐坐,喝茶和尝小吃。 店铺装修得很好,只需要后边再搭个厨房就足够了。 搭厨房的时候,布莱还带着小礼物适时去跟周边店铺的人打招呼,告诉他们,自己这个店铺卖的是什么。 听见跟他们卖的货物不一样,周边店铺松口气之余都很好奇。 布莱带的小礼物就是刚出炉的土豆条,虽然一盒子不多,只能尝个鲜,也能给店主们尝尝,当做免费宣传。 这个他还是跟着康熙学的,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土豆条,就能得到免费的宣传,何乐而不为? 果然其他店主吃过后赞不绝口,甚至都迫不及待布莱的新店面尽快开张。 当然他们也试探着布莱的口风,这么好吃的东西,原材料究竟是什么。 毕竟切细了,又放了很多食材进去,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味道来。 布莱只笑笑,说道:“是一种很有趣的作物,极为少见,所以价格方面也会稍微高一些。” 他没说具体多少,但是店主们都明白肯定不便宜。 不过能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开店,自然不可能价钱低下去。 要是太低了,贵族们可不愿意进去吃,这不是掉价吗? 但是他们没想到,布莱那么大胆,价钱高得吓人。 虽说也不至于贵族吃不起的地步,却也让贵族不可能每天都吃了。 水师提督也惊讶布莱居然敢上这么高的价格,却见他还让一个生面孔的混血儿去郊区少人的地方专门收土豆。 土豆收了之后再送去另外一个地方,布莱直接买下了一个工坊,然后请了不少附近的女工来削皮切条。 之后再把土豆条包装起来,遮得严严实实,送到店铺后边的厨房里面。 这样一来,外边的人不清楚食材究竟是什么,收购土豆的事也不容易泄露出去。 水师提督把这些都写下来,船队回去的时候直接呈上给康熙。 店铺刚起步,需要人盯着,布莱这次没跟着回来,而是留在那边。 康熙看过后,还让顾凝宸看了看。 顾凝宸觉得这位叫布莱的小伙子之前没什么特别,只是语言十分出色,如今看来在经商方面也是无师自通。 也不算无师自通,布莱看过康熙的操作,于是也自学了起来,还学得挺不错的。 康熙对布莱也十分满意:“看来那边的事交给他来办,能够事半功倍了。” 他也不贪心,这次只在一个地方开一家店面,看看情况如何。 等这店铺走上轨道,办得有声有色,布莱再去其他国家物色别的店铺也是绰绰有余。 而且手上积累一笔财富,才能在别的国家买下不错的铺面来,毕竟不是谁都跟那个贵族如此大方,说送就送了。 不过布莱当时也是碰巧遇上这贵族的妹妹要嫁人,送的礼物最合适,这种运气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出现。 有钱在手,总归能物色更适合的店铺。 水师提督还留了几个侍卫给布莱,免得他单打独斗,遇上不讲理的,就要上拳头比较合适了。 说真的,此事还是有风险的,加上船队一走,真出什么事,布莱就要一个人想办法,哪怕多几个侍卫也就是多几个打手而已,未必能帮着想出解决的方法来,全靠自己了。 船队这边还是很顺利的,宫里的修缮也十分顺当。 工匠日夜轮流不停上工,把损毁比较少的宫殿先修缮起来。 总不能让贵人们一直住在外边的空地上,夏天还能凑合,入秋后天儿渐渐凉了,就很难继续凑合了。 先把损毁不大的慈宁宫修缮好,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重新住进去,嫔妃也带着孩子们暂时住在这边。 另外乾清宫和东宫损毁也不严重,工匠很快也修缮好了。 一个个宫殿修好,嫔妃陆续住了回去,这场大地动的阴霾算是彻底过去,大家又终于回到原来的日子。 重华宫两边受损十分严重,顾凝宸之前带着众人跑出来之后,两侧的偏殿都崩塌了一半。 幸好人跑得快,才没事,不然被压在下头就麻烦了。 尤其偏殿的书架很重,如今全倒了下来,真有人在,被压在下面,只怕要凶多吉少。 毕竟书架是实木,书的数量也很大,重量叠加起来就相当可怕了。 因为重华宫需要大修缮的缘故,康熙就把顾凝宸留在乾清宫,于是重华宫放在最后来修,先把其他嫔妃的寝宫修好了,才修重华宫的。 顾凝宸心疼自己那些书,只怕被压在下头,又下了几场雨,这书是不能要了。 康熙就安慰她道:“翰林院那边损坏不大,等重华宫修缮好,回头再让人把誊抄好的书送过去就是了。” 顾凝宸喃喃道:“那都是皇上送给我的书,就这样毁了,实在叫人心疼。” 康熙就握着她的手笑着道:“这有什么,朕给爱妃再送一次就好了。” 听了这话,顾凝宸才重新笑了起来。 第67章 三更合一 虽然重华宫受损严重,不过隔壁的英华殿却还好,修缮一番就能继续用了。 顾凝宸去英华殿不方便,康熙索性让她去养心殿的实验室做研究。 她一个月来一直在捣鼓图纸,反复修改,还让人送了材料来做模型。 康熙渐渐闲了下来,才参与进来。 看着顾凝宸这个跟钟摆一样的图纸不由疑惑道:“爱妃这是打算做新的时钟吗?” 不过这个看起来比如今做的时钟还要大,看着又不太像。 顾凝宸就笑着解释道:“皇上,我打算做个地动测量的仪器。” 当然这个仪器并不能用来预测地震,如今的技术和材料都不足以做出来。 哪怕是后世,也只能提前十七秒左右。 因为横波到达需要三十二秒,纵波到达需要十五秒,只能打个时间差。 虽说如今不能提前预测得到,却能够检测到地震的地方,如果远处地震,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康熙对此很感兴趣道:“朕记得以前有张衡的地动仪,可惜后来被董卓派人一把火烧掉了,也就失传了。” 顾凝宸点点头,张衡这个地动仪在后世的时候全世界各国的人都打算复制出来,可惜谁都没能成功。 外国就有人质疑这个地动仪是不是真实存在,不过在史书上确实有记录,并不是伪造的,只是后人着实无法复制出来。 但是无论能不能复制出地动仪,都能证明张衡对地震的研究,比国外要早一千八百年,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复制地动仪的过程当中,就有人做了修改,终于做出相似作用的地动测量仪。 顾凝宸原本打算做倒立摆地震仪,这个仪器是头重脚轻的设计,对震动更为敏锐。 最下面有空气阻尼器,还有弹簧片,放大了震动的幅度,最小能放大两百倍,最大能达到两千倍,就能精准测量得到。 这台机器面世将近两百年,在后世的时候依旧还能用。 但是空气阻尼器这时候没有电磁实在做不出来,顾凝宸只能做个更简单的,就是悬垂摆验震器。 这个仪器只对地面的水平运动有反应,垂直的非水平运动就不会影响得到。 最关键的就是跟挂钟一样的悬垂摆,如果地面发生水平运动,这个悬垂就会动,然后带动连着的指针跟着动起来。 指针连着一个长柄,末端连着很多绳索,上面挂着许多的铃铛。 如果突然哪里发生地震,末端就会带动了绳索,然后铃铛就会响起来提醒。 顾凝宸在图纸上修改很久,就是希望这个测量器能够显露出振幅来。 如果能知道大概的地震级别,那么这边接到消息再去支援就要心里有数得多了。 康熙看了之后,指着末端道:“可以在这里加个短针,底下加上几层薄薄的纸张。” 如果太厚,这短针可能刺不下去。 换成薄的纸张,穿透多少层纸张,就知道大概的幅度是深是浅了。 而且短针刺下去还会因为方向的缘故,在一个位置上刺下的孔会更密,这就能推测大概的地震位置了 要是有参照物,比如在之前就有测量仪,得知八级左右的地震会刺穿多少张薄纸,然后往回去推断一番,就能大概知道级别。 不过如今也好,起码以后能推测一番。 当然,顾凝宸更希望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地震了。 只是她恍惚记得康熙是在位的皇帝当中,经历地震是最多的。 这也太惨了,难怪康熙之前会十分沮丧的样子,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缘故才导致地震的发生。 顾凝宸还让陈女官去翰林院借了以前的记录,因为是她的缘故,才借到不能外借的地震记录。 上面写了康熙出生的那一年,甘肃就发生大地震,死亡人数就达到三万人。 康熙八年,山东也发生大地震,有几万人在灾难中死亡。 顾凝宸心情有些沉重,因为是她帮着户部统计的数据,很清楚这次京城和周边如何努力救人,依旧有将近一万人去世。 下一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在哪里,她也只能做出这个验震仪,第一时间发现地震,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救出更多的人来。 康熙自然知道她派人去翰林院借了历年地震的记录,才会突然开始闭门钻研,没想到竟然做出这么个验震器来。 他搂着顾凝宸的肩头道:“爱妃做的这个仪器就留在养心殿,朕会专门让人守着。” 顾凝宸扭头笑道:“那敢情好,虽说我费劲做出这个仪器来,却又盼着这个仪器没有用的机会。” 不过这架仪器能探测的范围还是有限的,放在京城,只能探测京城和周边的地震,最远可能接近江南。 倒是还需要在江南再设下一架,覆盖到更南边去。 这仪器只要出了图纸,做起来就不算难,就怕在搬运的途中会让零件松动或者错漏,也需要能够会用的人才行。 顾凝宸感慨如今技术人员实在太少了一点,也开始有仪器的维护问题。 仪器需要定期检查,不然可能哪里不对劲,就不能用,或者显示得不够正确。 尤其验震器这种更为精密的仪器,就更需要有人知道怎么调试。 顾凝宸把顾虑一说,康熙沉吟片刻道:“只让人守着这台机器,特地学一学,小问题知道怎么修一修,零件也清楚该在什么地方就足够了。” 他想了想又道:“朕倒是想到另外一件事,就是如今买时钟的人越来越多,只怕也需要人来调试和修理时钟。” 顾凝宸听得一愣,这不就是时钟修理工了? 这个工种确实稀罕,毕竟时钟刚出来,暂时可能还没坏,只需要调试一二。 可是以后就需要了,国外的不说,就是国内也不少人买了时钟,就很需要。 至于人选方面,康熙心里也隐约决定了下来,他对顾凝宸说道:“平三藩之后,有些士兵伤得厉害,虽然没危及性命,粗重功夫却是做不了。” 这些人不能担担抬抬,做太累的工作,但是修理和调试时钟这个不累人,只需要细心就能胜任。 士兵大多出身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去战场拼命,就为了能拼上一把。 要是能拼到军功,自己就能往上走一走。 如果运气不好,在战场上人没了,家里人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让日子好过一些。 可是人没死,却半死不活,不能做重活,等于是家里的负担,很多士兵也没了活头。 要是不能安排好这些人,以后如果再次有战事,谁又愿意挺身而出呢? 顾凝宸倒是十分赞同道:“皇上考虑得周到,士兵们能有个营生,甚至还是个不好取代的好营生,又不会累着自己,就挺好的。” 而且物以稀为贵,技术人才就更稀少了,能修理和调试时钟的人如今就是香饽饽。 她就提议道:“这些士兵集中起来学习,学会后出师,这价钱可不能太低了。时钟的价格摆在那里,低不到哪里去,要他们费心思调试和修理好,价钱却很低廉,那就太吃亏了。” 康熙笑着点头道:“不错,这价钱得统一起来才是,别是叫老实人吃亏了。” 士兵大多老实巴交,识字的也不多,买时钟的却非富即贵,很容易被他们忽悠了去。 康熙拿出京城的地图,打算在京郊的地方办这么一所学习修理时钟的学院。 平三藩受伤的士兵自然是优先入学,他们有些在京城,有些却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得让兵部想办法告知这些士兵才是。 兵部接到康熙的旨意,立刻就拿出士兵的名单来。 按照祖籍远近,让驿站的人一个个去传口信。 毕竟这些士兵都不识字,如果送信过去,他们也认不出来,甚至同乡里很可能都找不出一个能帮忙读信之人,还不如直接让人带的口信。 带的口信也简单,寥寥几句,让人能记得住,不至于文绉绉的让士兵听得也迷糊了。 士兵原本在家里就满心愧疚,觉得拖累了家人。 有的一个劲接过不少活,可惜第二天就累病了,反而又要花费银钱去看病抓药,再也不敢动,感觉他就跟废人一样。 有些士兵想不开,琢磨着要不去后山找个安静的地方就此了结残生。 恰逢送口信的人来了,跟士兵一说,后者不可置信,反复问了两遍,怀疑自己听错了。 送口信的人十分有耐心,因为遇上好几家都是如此,他也能明白士兵的心情,毕竟他刚接到口信的时候也是诧异不已。 他笑着提醒道:“尽快启程过去,越早到那边,也就越早能学起来。早早出师,这挣的银钱不比账房先生来得少。” 这话让士兵咧嘴跟着笑了起来,许久没笑过,他还感觉嘴角有点疼,却依旧笑得傻兮兮的。 送信是驿站的人,就绝不会说谎忽悠人。 士兵二话不说就收拾好东西,交代好家里就出发去京城了。 驿站从近到远来送口信,所以就近的士兵来得很快,远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学院是京郊一处空置的院子,原本是用来做新工坊的,暂时就挪用了。 这跟工坊一样,前面是学习的地方,还有不少时钟被送过来,回头就能试着动手修理。 没有实践过,自然不可能真的会修,光嘴上说说不可能修理得好。 后边就是住人的地方,依旧是大通铺,连着厨房的火炕,冬日住着尤为暖和。 士兵们大多受伤,下雨下雪刮风的时候都会疼。 尤其天冷的时候,家里穷还得省着点柴火,一家子勉强烤火,彼此冷得直哆嗦。 他们就感觉寒气像是钻进骨头里面,疼得让人受不了。 如今好了,有了暖和的火炕,士兵身上的旧伤都没那么疼,舒服了很多。 这么好的地方,还包吃包住,士兵们都很感激,开课的时候一个个干劲十足,竖起耳朵来努力听课。 不识字他们就反复念叨背下来,瞪大眼看对方的操作,生怕漏掉了一点。 给士兵上课的是隔壁时钟工坊的匠人,他们对时钟最为熟悉,首先要给士兵普及的,就是时钟的构造。 没有谁比亲手做时钟的匠人更清楚每个配件在哪里,哪个地方容易出问题也能一一指出来。 工匠们也是穷苦出身,很明白这些保家卫国的士兵们身上有旧伤又不识字,找不到什么好活计,除了拖累家里之外就跟废人差不多。 如今得了这么个好差事,工匠也努力教导,掰开来揉碎了来说。 谁要听不懂,他们就耐心再说一遍。 又把很多半成品的时钟拿过来,指着说,能亲眼看见就更直观,记忆更深一点。 陆陆续续有士兵赶过来,先前来的人都会热情跟后边的战友说说这里有多好,上课不辛苦,工匠又耐心,能学到很多东西。 至于实在学不会修理钟表的,康熙也给了士兵一个退路,就是留在时钟工坊里面当学徒。 银钱不如修理工多,但是也不算少,是个正经活计,不至于士兵学不会就什么都没有,白跑一趟,好歹总有个营生。 不过能当修理工多挣钱,士兵们自然更努力。 不少八旗人家也动心,想把家里半大小子送过来学一学,也能多个手艺,以后就不怕过不下去了。 只是这事禀报上来,康熙按下后没答应,短时间内也没打算应下此事。 一来士兵们都是查过身份,身上还带着编号,绝不会有问题。 但是外边进来的人,谁知道有没问题,会不会偷了钟表内部结构图流出去,便宜了别人? 如今钟表算是国库最大的进项,绝不能让人偷了图纸,抢了这个营生。 二来这批士兵大多因为身体的问题不能做别的活计,半大小子还有其他选择,就没必要跟士兵来抢这个活了。 三来半大小子未必能坐得住,跟这些上过战场的士兵不一样。 士兵受过训练,令行禁止,十分听话,又能坐得住。 而且他们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熟悉,能互相照应,自理能力也不错。 换成半大小子,要是想家了,哭着要回去,还得人哄着,哪里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康熙命人陆续安置好这些上京的士兵,又加紧在京郊偏远的地方建造更多的院子,然后圈起来。 以后就作为固定的学院,有些更远的士兵可能需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前面这一批人学得快,慢的半年,快的几个月可能都可以出师了。 到时候人来了,可以手把手教后边的人,或者腾出位置来给后来者。 钟表修理学院的事安排好,离着过年就不远了。 之前两年已经有了章程,几个妃子已经熟门熟路。 这天几人一起过来重华宫这里,找顾凝宸要个准信:这次过年是大办,还是简单办呢? 此事顾凝宸也问过康熙,还以为今年发生了大地动,死伤不少,今年过年是不是从简办了。 哪知道问过后,康熙却笑着摇头道:“不,今年就得大办,热闹热闹才是。” 见顾凝宸满脸不解的样子,他就解释道:“正因为今年出了意外,这几个月众人努力恢复以前的日子。就该热闹一番,驱散那些阴霾才是。” 他们为死去的人感到悲伤,却不会因为死去的人而停下脚步。 活着的人就该慢慢忘记过后,在热热闹闹中重新过一个好年,有个崭新的开始。 宫里要是不大办,宫外只怕也是不敢办的。 要是宫里大办了,宫外的百姓也能跟着一起乐呵乐呵,跟着还侥幸生还的家人朋友一起举杯。 庆贺自己和家人的平安,也期盼来年,甚至以后他们也能一直在一起,都平平安安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顾凝宸得了康熙的准话,这会儿几个妃子问起,就答道:“皇上的意思是大办,宫里大家也能热闹热闹一下。” 前两年是因为平三藩的缘故,国库空虚才不能大办了。 去年是因为佟佳氏,众人也没有大办的心思。 今年经历了不少,就该热热闹闹,大伙儿高兴一下。 几个妃子得令,就商量了一下,各自安排了下去,怎么热闹怎么来! 大戏楼已经建好了,就该用起来,开始排戏! 教司坊送来戏折子,顾凝宸就送去慈宁宫,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先选上几出喜欢听的戏。 太皇太后知道今年康熙打算大办,就笑着选了一个热闹的戏,叫《罗汉渡海》。 皇太后则是选了一出《大闹天宫》,出自《西游记》里的一幕改编了。 两人想着大戏楼建成了,以后看戏就要方便得多。 这次地动的时候,大戏楼只脱落了外挂的一部分,内里丝毫没动,足见有多稳固。 康熙大悦,还特地奖赏了建大戏楼的工匠。 顾凝宸想着是因为大戏楼增加了不少机关的缘故,就需要极为稳当才行。 不然机关一动,要是质量不行,不能固定好,表演的人摔下来,那就太扫兴了。 表演的人受伤不说,还可能送命,这些建造大戏楼的工匠也别想逃得过去。 加上机关还是挺重的,也需要能支撑几个人,是加固再加固。 另外工匠也懂得共振的问题,要是几个人同时动,机关因为共振可能就会承受不住。 于是在底下加装了一个活动的榫卯机构,承接了大部分的压力,晃动的时候大戏楼会左右跟着晃动,却不会直接断裂而倒塌。 顾凝宸知道宫里所有宫殿都有防震的结构,这也是为何八级地震在京城,还在震中心,宫殿虽然倒塌了一部分,却大部分主体完好,就是这个缘故。 她让几个妃子也选了戏,发现妃子们大多选的也是《西游记》或者《封神记》里面的。 不过这两本书里面的大多是神怪故事,没什么忌讳的地方,也足够热闹。 顾凝宸对戏曲不是很了解,拿着戏折子就去乾清宫找康熙,让他也选一选。 康熙看着选好的戏折子就道:“这些戏就差不多了,就是教司坊那边得抓紧排戏,把机关都用上。” 他桌上放着一张图纸,显然是新加的机关。 康熙递给顾凝宸,她低头看了看,发现古人是真的会玩。 之前顾凝宸和康熙合力做出了救火的水车,没想到他灵机一动,也在戏楼里添上了。 戏楼最底下有几个水缸用来扩音用,中间还给挖了一口大水井。 康熙指着戏折子上面一处道:“八仙过海的戏份,底下人用水管接上水井里的水进水车,然后从水管向上喷洒出来。” 顾凝宸无语,水车被这么用,它会哭的好吗? 不过她想了想效果,确实是不错的。 想想上面神仙要过海的时候,底下喷了好几道水柱,就像是神仙真的在过海一样,视觉效果直接拉满了。 就跟后世在台上用干冰做出烟雾弥漫,像是仙境一样的场景,这水柱也是差不多了。 未免被观众看出来,还在最上面的舞台加装了一层,用来遮掩这些道具。 工匠们还被康熙启发,后来在加装的一层里面做了梯子。 上面表演的人要上天遁地,遁地的时候就能钻进去,人仿佛不见了,然后再忽然冒出头来,这效果也是赞赞的。 康熙打定主意今年要大大的热闹,所以大戏楼第一次开张,除了让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后宫嫔妃之外,也请了大臣和家眷来看戏。 他带着后宫的人坐在最上面一层,有棚子在,四周还有不少火盆,十分暖和。 大臣坐在第二层左边,家眷就坐在右边,中间隔着屏风。 每一层都抬高了半层,视野都不错,能够看清楚对面大戏楼的舞台。 康熙迫不及待要跟大臣们炫耀自己这个新戏楼,所以先看戏再吃饭。 天还没黑,这大戏就开场了。 第一场自然就需要最热闹的,选的是大闹天宫,轰轰烈烈打了一场。 扮演猴子的人还十分惟妙惟俏,脸和手都毛茸茸的,加上大戏楼的机关,忽然上天遁地,让观众们看得惊喜连连。 顾凝宸跟着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在第一排,看得最是清楚。 她感慨工匠做这机关虽然不够天衣无缝,不过这时候带机关的大戏楼不多,很多人压根就看不出破绽来。 加上扮演猴子的人极为出色,大家的目光都跟着他转悠,自然就没发现底下的机关究竟在哪里。 顾凝宸对戏曲不如康熙喜欢,看他一边看一边手在腿上打着拍子,就知道多入迷了。 不过她盯着机关看也挺有趣的,工匠们的巧思确实厉害。 这一场之后,上的是《地涌金莲》。 就见舞台上突然绽放出五朵金色的莲花,上面还放着佛像。 就像是莲花里生出佛像来,一时间底下就发出不少惊讶和赞叹声来。 顾凝宸眯起眼,看得出这莲花应该是折叠的,就跟雨伞一样,从底下上来之后才慢慢展开。 不用说,佛像该是事先就在里面,忽然展开就跟莲花绽放一样,特别能唬人。 加上周围还有点似有若无的烟雾,顾凝宸怀疑舞台四周都有出气孔,估计拳头大小,专门就是用来制造烟雾用的。 底下只要有人拿着一大把线香,点燃后举在出气孔的地方,几个孔一起出烟,四处飘散,就很有那个烟雾弥漫的意境了。 顾凝宸听不太懂戏曲,研究机关是看得津津有味。 康熙看戏就感觉缺了点什么,还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 不过仓促排戏,能到这个地步地步就不错了。 回头他让人改改戏,应该能更好一点。 康熙知道顾凝宸不太爱看戏,扭头见她这次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等几场戏结束后,就大手一挥打赏了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赶紧谢恩,收下赏赐。 看戏的看戏,研究机关的研究机关,两人也是自得其乐。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坐久了有点冷。 哪怕火盆放得不少,但是坐着不动,时间一场就有点受不了。 索性康熙看了几场,算是过了瘾,就让众人转去宴席的地方,准备热热闹闹吃起来。 大冬天要上菜早就冷了,索性就吃的锅子。 这锅子做得不大,一个人吃也足够,底下放了烧红的木炭。 一上桌热腾腾的,汤底都是熬了很久的骨头汤,白白的汤水,添上自己喜欢吃的肉菜,吃完浑身热乎乎的。 自个吃也不必担心失礼了,每个桌子都是一个小锅,不必迁就其他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自在不少。 这小火锅还是顾凝宸提议的,大冬天的,御膳房那边怎么保温都不可能让菜一直热着。 反复热多了,这菜的味道就要变了。 不如上个锅子,吃着热乎乎的,肉切片,菜洗净,吃多少放多少进去,夹起来吃进嘴里都是热乎又新鲜,味道也好,一点都不怕吃凉了会坏肚子。 这对年纪大一些的人尤为友善,不然他们肠胃不好,吃冷的就容易闹肚子难受了。 太皇太后吃着热腾腾的锅子,身边有宫女帮着放菜进锅子,她偶尔兴起也能自个放一些进去,还让宫女给身边的苏麻喇姑夹了一些。 “这个吃着好,以往菜反复热过,味道总归变了一些。这热腾腾的,吃着热闹,吃完也浑身暖和得很。” 苏麻喇姑笑着道:“是啊,这让奴婢想起小时候,跟姆妈生了火,挂个炉子,把肉菜放进去。味道不如这个好,吃进去确实全身暖呼呼的。”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语气里也透着怀念:“是啊,小时候围着火吃东西,也跟如今这般热闹了。” 康熙吃着也不错,看见老臣吃着痛快,一个个红光满面,之前的阴霾似是彻底消失不见,就笑着举起了酒杯。 火锅和酒水,也是最配了! 大阿哥和小太子各自有个小火锅,身边人帮着放菜进去。 不过大阿哥感觉自己放更有意思,小太子见了也跟着自己放。 三阿哥和四阿哥就太小了一点,怕他们手忙脚乱容易烫着,加上人太小了,放菜夹菜都不大方便。 荣妃就把三阿哥叫到身边来,帮着放菜夹菜。 三阿哥不挑食,荣妃给什么就吃什么,吃得满脸都是,还一脸满足地眯起眼:“额娘,这个好吃。” 他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夹到荣妃那边,荣妃忍不住红了眼圈,这还是三阿哥第一次分享自己的食物,实在太不容易了! 荣妃吃了一口,感觉这块肉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一块了! 她吃得眼泪汪汪,三阿哥还奇怪,以为荣妃很喜欢,又夹了一块肉过去。 然后一个努力夹,一个努力吃,最后荣妃吃撑了,三阿哥碗里的肉也吃光了。 三阿哥看着自己空掉的饭碗,扁了扁嘴想哭,他刚才夹得过瘾,这会才回过神来。 荣妃赶紧让人再送一盘肉来,才算是让这皮猴子消停,没在大过年的时候哭起来。 四阿哥年纪更小,顾凝宸就把他叫到身边,问他喜欢吃什么,四阿哥就仰着小脸说:“定额娘夹的,都喜欢。” 顾凝宸伸手轻轻捏了捏四阿哥的小脸蛋,感觉这孩子自从会说话之后,是越发会说话了,小嘴甜丝丝跟抹了蜜一样:“好,那我都给你夹一点,你最喜欢吃哪个就给我说。” 她每样都让金桂放进去,肉刷了一会夹起来放在四阿哥碗里。 四阿哥鼓着腮帮子吹了吹,这才放进口中吃了起来。 小碗很快空了,他盯着看了一会,才对顾凝宸说道:“定额娘,都喜欢。” 顾凝宸还说四阿哥怎么盯着空碗不放,还以为惊讶自己这么快吃完了,原来是刚才她问了喜欢吃什么,四阿哥吃完后纠结了一会,发现都喜欢。 她忍不住笑道:“都喜欢,那就多吃点。” 四阿哥吃了两口,又催促顾凝宸道:“定额娘也吃。” 她这才吃了起来,不然四阿哥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叫顾凝宸也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吃得差不多了,也该到了送年礼的时候。 原本该是开宴的时候送,只是众人看了好几场戏,也晚了,一个个饿着肚子,康熙就大手一挥让大家先填饱肚子再送礼也不迟。 于是就往后推了推,这时候才送上。 小太子先上,送的是自己亲手写的一幅寿字,足足有上千个,每个字还差不多大,足见他的用心。 康熙对这个礼物很满意,让李德全小心收下了。 大阿哥接着上,送的是一幅字,上面确实大大小小的福字。 顾凝宸一扫就知道大概一百个福字,看来他知道小太子要送千个寿字,没想越过他去,就写了百来个福字了。 康熙依旧笑着收下,看着大阿哥还道:“保清你这字比以前有点进步,却还要再接再厉了。” 这字对康熙来说确实一般,但是大阿哥写字基础差,一直不见好,这算是比较端正的了。 加上大阿哥这次没有跟小太子对着干,也非要写一千个福字,算是颇有长进,康熙对他就和颜悦色多了。 大阿哥十分高兴,笑眯眯退下的时候还看了小太子一眼。 虽说十分隐晦,还是让顾凝宸察觉到了。 看来有谁在大阿哥身边指点了一下,还真让这位阿哥听进去,才没跟小太子对着来。 不过虽然没对着来,但是大阿哥这嘚瑟的样子,眼看小太子气得脸都红了。 这两兄弟总是不对付,哪怕表面如此,私底下依旧没太大的变化。 之后就轮到三阿哥,他年纪小,暂时也不会写字,就给康熙背了一首适合过年时候的喜庆诗。 诗句不长,三阿哥背得还算熟,一口气就背下来了。 康熙听着颇为欣慰,因为三阿哥让他老实坐着听课就不容易,这会儿都能背书了,可见徐太傅是用了心教导的,就夸了两句。 三阿哥想着过关了,高高兴兴退下。 四阿哥这时候上去,也打算背书。 之前顾凝宸问过四阿哥打算给康熙送什么年礼,他还说是秘密,得自己准备才行。 于是她就没多过问,不过还是找高嬷嬷隐晦问了两句。 别是四阿哥准备的不妥当,这时候让康熙不高兴就不好了。 高嬷嬷也就让顾凝宸放心,四阿哥打算背书,再多却是不说了。 四阿哥让她也要守秘密,只透露一点点让定贵妃放心还好,多说了就不妥当。 顾凝宸只好按耐住好奇,这会儿就等着四阿哥表现,也不知道背的是什么书? 哪知道四阿哥张嘴背的就是蓝女官这一年给他念的,关于康熙这些年来的显赫事迹。 顾凝宸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熙刚听见也是惊讶,后来就笑着摆手道:“好了,小四不用继续背下去了。” 过年的时候听自家孩子说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哪怕是他听着都有点不好意思。 太皇太后就笑道:“四阿哥哪里知道得如此清楚,我刚听着就觉得有条有理,着实不错。” 康熙就小声把之前的事说了,太皇太后得知是给四阿哥治好不爱说话的病,让人多读书给他听。 顾凝宸就建议把康熙这些年来的丰功伟绩写下,给小阿哥念一念,让他能多了解自家阿玛。 不然反复念的东西,要是不好的,小阿哥记住就不妥了。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道:“这主意好,就四阿哥一个人听着哪里够,该让其他小阿哥也人手一份,一起听听才是。” 她又看向已经要周岁的五阿哥,皇太后就接话道:“是啊,咱们小五也该听听才是。四阿哥如今这般聪明伶俐,指不定就是听多了皇上的丰功伟绩。”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想要一份。 康熙听得更不好意思了,摆摆手,只让人给几个小阿哥送上一份。 大阿哥住在阿哥所,惠妃就只能等他半个月休息的时候借来看看,也不知道大阿哥舍不舍得借给她。 荣妃想着回头跟三阿哥要一份来看看就好,只是自己认字还不够多,别是有什么生僻字自己看不懂就尴尬了。 宜妃心想就只能去慈宁宫看五阿哥的时候,蹭听一会。 德妃和温妃互相看了一眼,就只能露出遗憾的表情来了。 五阿哥年纪太小,康熙原本也没期待。 然而这孩子憋红了脸,憋了好一会终于憋出一个字来:“……玛。” 顾凝宸听得笑了,这还真像四阿哥刚学会说话的时候,也是“妈妈”个不停。 康熙见她笑,也是想起以前的事,看着四阿哥的小脸上茫然的表情,也跟着笑了起来。 五阿哥看自己把康熙逗笑了,他也跟着咧嘴一笑,小脸上全是高兴。 康熙就问道:“是谁教过小五,让他都会叫人了?” 皇太后抱着五阿哥笑着道:“皇上,是我让苏麻喇姑帮着教的。先是教了一圈,叫太皇太后和我,没想到小五之前都没开口,最后他只知道叫皇上了。” 她大大方方承认,就是想在过年时候给康熙一个惊喜。 毕竟今年过得不算好,过年大办,也是想大家高兴高兴。 所以皇太后就让满语说得最好的苏麻喇姑帮着教导五阿哥多说话,确实也教了一圈叫人。 “五阿哥一直没怎么开口,我原本也以为得晚一些,是自己太急了一点。没想到过年这会儿,想必几个小阿哥上前来送礼叫了皇上,五阿哥也就终于学会了。” 虽说五阿哥说得标准,不过他第一次开口,已经相当不错了! 第68章 三更合一 宫宴最后在一片笑声中结束,小阿哥们都已经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康熙就大手一挥都散了。 他先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回去慈宁宫,再去东宫看了下小太子,见小太子要洗漱睡下了,也就打算离开。 只是康熙出去的时候,小太子小声叫住了自己。 小太子看着四周,显然是有话想单独跟康熙说。 康熙就摆摆手,示意李德全带着人先出去:“保成,怎么了?” 小太子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才道:“皇阿玛,宫里以后还会有……新的皇后吗?” 闻言,康熙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索额图趁着宫宴跟保成说了什么?” 小太子抿着唇,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他:“皇阿玛,儿臣只是……” 康熙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索额图虽然是你的叔公,你却是大清的太子,他只是臣子。” “每个臣子都有他的立场,索额图也不例外。臣子有才能,你要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来用。他身后有家族,有子孙,跟其他大臣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不要听一个臣子的片面之词,而动摇了你的判断。” 他背对着小太子,看着外头说道:“索额图是一把趁手又锋利的刀,用的好是利器,用的不好就会伤了你自己,记住了吗?” 小太子连连点头,他敏锐察觉到康熙的不悦,顿时觉得自己不该主动问起,心下不由懊恼。 康熙扭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难道你以为自己不说,朕就会不知道吗?保成,你要是主动告诉朕,朕还会高兴一点。” 说完,他再没管小太子变幻莫测的表情,转身就出了去。 小太子追了出来,就看着康熙已经上了御辇走远了。 他穿得单薄,章嬷嬷担心小太子冻着,赶紧抱着厚实的披风出来,裹在小太子身上:“殿下快回去,别吹着冷风了。” 小太子看着御辇离开的方向,明白康熙肯定又是去重华宫,见那位定贵妃。 他咬着下唇,在章嬷嬷的再三催促下,还是耷拉着脑袋往殿内走去。 小太子脑海中一边是索额图的话,一边是康熙刚才的话,让他忍不住开始头疼起来,小手揉了下额角。 吓得章嬷嬷以为他被冷风吹了一下头疼了,一叠声想要叫御医,被小太子伸手拦下了:“嬷嬷,大过年就不要叫御医了。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疼,休息一晚就好了。” 章嬷嬷扶着小太子躺下,给他的额头轻轻揉了一会,见他闭上眼睡熟了,这才蹑手蹑脚离开。 康熙坐着御辇到重华宫,顾凝宸一看就觉得他的心情不大好。 她不由奇怪,明明刚才在宫宴上,康熙笑哈哈的样子很是欢喜,怎么转眼间就不痛快了? 顾凝宸迎着康熙进去,其他宫人送了茶水后很快就退了下去。 “皇上怎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康熙摸着自己的脸颊,他还是没能收敛住自己的表情,让顾凝宸发现了吗? 他抬手一摸脸,顾凝宸似乎就明白康熙的想法,笑着解释道:“皇上的脸上没表现出来,只是我感觉到了。” 康熙一怔,叹气道:“果真什么都瞒不住凝宸,朕刚才去看了下保成。宫宴之前,保成该是跟索额图见了一面。” 索额图作为赫舍里氏,也是小太子的叔公,按理说是亲戚,见一面也没什么。 可惜索额图这人见着小太子后,不知道对他胡说八道了什么,让康熙心里很是不快。 顾凝宸一想就明白,握着康熙的手道:“太子殿下如今还小,很容易受旁人左右想法。年纪再大一些,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康熙摇头道:“朕亲自带着保成多年,他却轻易相信了别人的话,太容易动摇了。” 哪怕小太子如今才六岁,这个年纪已经能看出他往后的性子来,极为容易被人左右,尤其是亲近之人。 说罢,康熙又反过来握着顾凝宸的手道:“大过年的,就别提这些烦心事了。爱妃不是打算过年的时候再做一架验震器,送到江宁那边去?” 她笑着点头道:“是,已经让工匠送来了材料,打算明儿就拼起来。” 康熙也笑道:“这敢情好,看来今年过年,朕也不会闲着了。” 顾凝宸心想,他还真是个工作狂,大过年都不想要休息。 不过她也是这样,闲着的时候反而无聊,倒不如稍微忙一点,感觉日子充实得多。 宫宴之后就开始放假,康熙也直接封笔,然后带着顾凝宸一头扎进修缮好的英华殿实验室里,一整天不见人。 两人埋头苦干,好几天后就把新的一架验震器组装得差不多了。 交给谁来负责这个验震器,康熙考虑得差不多,对顾凝宸说道:“朕打算让曹家派人来守着这个验震器,就放在江宁府里,如何?” 顾凝宸想到康熙跟曹家的关系十分密切,也对曹家极为信任。 会把验震器交给曹家来负责,并没有出乎顾凝宸的意料之外。 她笑着点头道:“皇上决定就好,想必曹家能好好守着这个验震器。” 康熙也颔首道:“曹家的密折能不通过其他人,直接就送到朕这边来,要是验震器有动静,他们直接派人送折子来是再迅速不过了。” 顾凝宸才知道曹家还有这样一个特权,能够直达天听,显然康熙对曹家极为不同。 难怪江宁织造府原本是三年一换,但是曹家人一直在这个位子上,直到康熙死了之后才换人来做。 康熙也不介意跟顾凝宸多说一些:“曹家想必你也不陌生了,之前朕出生,曹玺的妻子孙氏就成了朕的乳母。在朕扳倒鳌拜那几年,都是曹寅在朕的身边。” 从出生到亲政,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几个人里面,就有不少曹家人。 所以等康熙亲政后,就给了曹家不少方便。 比如江宁织造府该是三年一换,曹玺上任后就一直没换人。 另外康熙没说的是,曹家除了明面上是江宁织造府,独揽织造之事,皇家的衣物都是由他们负责,也就垄断了江南的丝绸。 私底下其实也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康熙在江南的眼睛和耳朵。 曹玺会定期用密折给康熙送消息来,让他能够牢牢掌握住远处的江南。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康熙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不然山高皇帝远,又是如此富庶之地,如果有异心之人捣乱,一乱起来就不好掌控,只能尽力把火苗一开始就掐灭掉。 康熙早早传信让曹家派人来,来的正是康熙的发小曹寅。 曹寅匆匆赶路上京,拜见康熙后,就被带去了养心殿。 他知道自己这次来,是要把一架新仪器带回去江宁。 但是曹寅没想到这个仪器那么大,足足有一人高,连带那些铃铛,半个房间都占上了。 曹寅还带着两个聪慧的小辈来,就是为了学会如何调试和使用这个仪器,别是带回去一窍不通,那就要浪费这么个仪器了。 听闻是验震器,他心下了然。 显然是因为京城的这场大地动死伤惨烈,让康熙着手研究出这么个验震器,能够尽快得知哪里有地震,也能检测出强度来。 这样就能尽快调派人手和物资,送去受灾的地方,也能在短时间内救下更多的人。 之前在京城地动之后,救人的队伍分工合作,配合极好,救人相当迅速,救下了不少压在瓦砾下的人。 康熙也有意培养这样的救援人才,以后遇上什么事,比如山崩或者地震,也能立刻着手救人,而不是等人千里迢迢跑过去救,那真是人都要凉了。 京城这边都是有经验的,他让这些人分成几组,四散去各大城镇组织一批人。 这批人平日依旧务农的务农,干活的干活,只需要每个月抽出一两天的时间来练习,每个月都需要熟悉一遍。 这样等有什么事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开始,不至于手生或者忘记了。 每月只抽出两天来,也不耽误这些人平日的生活。 甚至每月哪怕只有两天,依旧有一笔不算高的月银,还会被编入府衙,作为临时差役来看,算是正经差事了。 光是有这么个名头,哪怕没有这个月银,大多数人都是愿意加入的。 往外一说,也是脸面有光的事。 而且只要学会这个,以后家里出什么事,自己也能立刻找人来救命,甚至还能自救,谁不乐意学呢? 他们会被府衙登记在册,按照体型和自己擅长的方面来分组。 听力好的就专门打探,力气大身材矮小就可以钻洞救人,身强力壮的就在上面拉绳索。 以前差役找的都只有身强力壮和高大之人,这救援队却极为不同。 这些人平日因为矮小瘦削被人嘲笑的,如今居然有了别的用处,还能救人,顿时感觉自己也不是一无用处,甚至是大有用处,慢慢都变得自信了起来。 他们学得是一个比一个认真,就怕以后救人的时候如果忘了什么,那都是人命关天之事! 曹寅也就表达了曹家的意思,希望在江宁那边也能得到一两队这样的救援人才,不至于出意外的时候手忙脚乱。 如今培训的都是当地的百姓和差役,千里迢迢过去江宁那边救人倒没必要。 康熙就说道:“回头朕让几个参与过上回地动救人的几个差役跟你去江宁,在当地挑选适合的人才培养起来,以后也就能用了。” 曹寅连忙谢恩,把此事记下,又按照京城这边的安排,每月至少抽出两天的时间把人集中一起来训练。 别是之前说会了,一两个月后就忘记,那就等于是白学了。 回头救人的时候他们想不起来要怎么办,手忙脚乱的,那不是救人而是拖后腿了。 曹寅原本在京城被康熙提拔为御林军,因为父亲生病才会回去江宁伺疾,眼看曹玺有所好转,他才赶回到京城来。 康熙就问了曹玺的情况,知道他的病情有了起色,曹寅才回京来,就点头道:“那就好。” 曹玺掌管江宁织造二十年了,让康熙很是放心。 这样的能臣要是出什么意外,就叫他十分遗憾,还要在江南痛失一臂。 曹寅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说话又很是有分寸,所以得康熙的信任和喜欢。 他还精通音律,康熙带着发小去听了太监组成的乐团奏乐,曹寅是赞不绝口。 “皇上,这西洋乐器弹奏的音乐听着果真别有一番滋味。” 康熙笑着点头道:“西洋乐器确实有些意思,你喜欢哪一种,回头朕让人送一把给你。” 曹寅笑着拱手道谢,也不客气,选了一把小提琴,很快就有人送来一把新琴。 自从康熙喜欢西洋乐器之后,海商也是消息灵通,立刻就四处搜罗上好的西洋乐器送了过来。 康熙从来不吝啬银钱,都会出钱买下。 原本这是传教士手里头独一门的买卖,毕竟也只有他们才知道怎么弹奏。 康熙那些西洋乐器大多也是通过传教士拿到手的,如今海商横插一脚,让传教士简直无路可走。 痛失这么一个挣钱的营生,传教士心里不大痛快,却也不敢跟这些海商翻脸。 毕竟传教士再厉害,他们也不是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船队,或者能叫得动熟悉的船队。 从西洋送乐器过来,还是要通过海商的船队居多。 传教士偶尔怀念家乡,就会从海商那边定了些家乡的物件或者地方小吃,都需要他们的船队带回来,更是不敢得罪海商了。 曹寅对这把小提琴爱不释手,康熙又请来白晋,亲自教他学小提琴。 白晋许久没被召进宫里来,兴冲冲进宫后却发现见的不是康熙,而是康熙的侍卫,还要手把手教他学小提琴。 虽然他不太乐意,却也没有拒绝。 不过后来白晋发现,难怪曹寅在康熙面前得宠,他在音律方面也是极有天赋。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曹寅已经能用小提前弹奏简单的曲目,让白晋都麻木了。 大清的人怎么回事,除了康熙之外,其他人也学得那么快? 想到乐团那些太监也是学得飞快,白晋伸手抹了把脸,只感慨好在曹寅的算数比较一般,不然他就要更郁闷了。 曹寅也从白晋这里打探到不少消息,他人在江宁侍疾一年,对京城这边的消息就没有那么灵通了。 多得跟白晋闲聊了几下,他旁敲侧击也知道了不少事。 原本曹寅不该侍疾这么久,还是曹玺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曹玺就想着趁这段时间把自己毕生的经验手把手教会儿子。 他还让曹寅私下帮忙协办织造府之事,亲自指点一番,免得以后继承织造府之后就要手忙脚乱起来。 这次康熙召唤曹家人把验震器回去,原本也不必曹寅亲自过来。 不过他在江宁呆了很长一段时日,也该回来经常走动一二。 曹玺也是这么觉得的,自觉身体要好多了,能教儿子的都教了,就鼓励曹寅尽快回京。 验震器的事康熙十分看重,曹寅亲自过来,也更能体现曹家的重视。 对曹寅来说,京城这一年来最大的变化,除了那次地动之外,就是那位庶妃扶摇直上转眼成为定贵妃的事了。 这一年来康熙踏进后宫,除了去慈宁宫之外,基本上就呆在重华宫了,足见定贵妃有多受宠。 而且这位定贵妃不但擅长算数,对机械也颇有心得,这一年来造办处出的机器就不少,就连工坊也一个接一个建起来。 如此多才多艺,也难怪会被康熙另眼相看。 曹玺跟儿子提及这位定贵妃的时候,也提醒道:“你跟这位贵妃娘娘哪怕不能交好,也绝不能得罪于她。另外,你可以从定贵妃的阿玛拖尔弼这边拉近关系。” 拖尔弼是有名的书痴,在年后,曹寅没有亲自登门,而是让儿子上门拜访。 理由也是现成的,听闻拖尔弼的算数不错,自己儿子对算数也颇有兴趣,于是冒昧上门请教一二。 如果曹寅上门来拜见拖尔弼,这性质就要变得不一样,还会引来康熙和其他大臣的注意。 换成是曹寅的儿子,就是个五岁的孩童,因为喜欢算数上门来拜访,像是晚辈拜访长辈而已。 曹寅还特地跟康熙提起来过,笑着道:“颙儿对算数十分喜欢,看过不疑先生的书后,又听闻拖尔弼大人擅长算数,就想亲自登门拜访请教。” “再就是之前地动的时候,听说拖尔弼大人为了救户部尚书的王大人被砸伤了,颙儿尤为担心,想要上门探望,亲眼看着拖尔弼大人没事才能放下心来。” 康熙转头就跟顾凝宸笑着提起此事道:“没想到拖尔弼也有不少仰慕而来的晚辈,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顾凝宸听着也觉得好笑,自家阿玛竟然也有粉丝了,还是只有五岁的小粉丝吗? 也不知道拖尔弼看见五岁的粉丝,会不会大惊失色? 拖尔弼惊讶归惊讶,对这么小的孩子自然更有耐心,几乎是有问必答。 曹颙虽然年纪小,说话却一板一眼,很有条理,问话也是一个接一个,问得清清楚楚。 拖尔弼一听就知道,曹颙确实喜欢算数,还颇有天赋,问的问题虽然不够深,却都在点子上,就耐心回答了。 曹颙也很高兴,曹寅在诗词歌赋甚至武艺都不错,但是提到算数就只能是一般,很难解答自己的疑惑。 这次曹寅上京,还带上了曹颙,又特意交代过,上京后可以去拖尔弼的府上拜访请教,把他高兴坏了。 曹颙一路上把问题都想好了,反复背熟,就怕问的时候太紧张会结结巴巴,那就太失礼了一点。 拖尔弼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又十分有耐心,细细掰开来说,让曹颙听得入迷,恨不得在这边住下了。 见如此乖巧又好学的孩子,就没有谁不喜欢,拖尔弼也不例外。 他招待了这孩子一下午,看曹颙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就笑道:“若是得空,你有算数上的疑惑都可以上门来问我。” 曹颙小脸上全是笑容,连连点头道:“那就有劳拖尔弼大人了,我回头等沐休的时候再来叨扰。” 这么小的孩子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约定下一次上门的时间,看得拖尔弼都想笑了。 打扰了好几个时辰,曹颙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很快就告辞回家了。 回去后曹颙跟曹寅提起下午跟拖尔弼见面的事来,小脸红扑扑的,别提多高兴了。 曹寅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看来你跟拖尔弼大人相处得不错,等下次沐休的时候,你提前派人问一问,看大人空闲的话才再登门为好。” 曹颙连连点着小脑袋:“阿玛,儿子知道了。” 等曹颙走了,曹寅又道:“回头夫人陪着颙儿一起登门,也跟拖尔弼的夫人打打交道。” 曹夫人点头应下,她跟着夫君一起回去江南侍疾,也是清楚曹家打算跟拖尔弼交好之事。 曹寅吩咐道:“也不必太刻意,听闻拖尔弼的夫人很好相处,跟王大人的夫人也关系极好。夫人就当是在京城多个能说话的人,平常心来相处就是了。” 太过刻意反倒不美,不如按照平常人那样慢慢相处就好。 反正他们就是想跟定贵妃的家里人交好一下,又没打算探听什么,刻意接近,就不必做得太过,反而惹得拖尔弼不快了。 等沐休的时候,曹夫人带着曹颙登门拜访。 拖尔弼带着曹颙就去书房了,一老一小开始一问一答。 索绰罗就请曹夫人去屋内坐坐,家里的窗户早就都换成了透明玻璃,能够看见外面的梅花。 地龙烧得很旺,她们坐在里头一边赏花一边喝茶吃点心,实在惬意极了。 曹夫人坐下后就道:“这梅花开得真好,我都开始羡慕夫人的日子了,过得实在惬意舒服得很。” 索绰罗就笑笑道:“哪里,听闻江南四季分明,也是个养人的地方,看看曹夫人就知道了。” 两人寒暄几句,曹夫人表现得很平常,仿佛就是带着孩子登门来的家长,有点不好意思的拘束,却没有太刻意。 索绰罗也就没多想,回头丫鬟说王谈和王夫人来了,她一愣,就听曹夫人道:“既是王大人来了,只怕是来找拖尔弼大人,不如我今儿就先带着颙儿回去了?” 闻言,索绰罗摆摆手道:“不妨事,王大人可能就是来跟老爷讨论算数的事,让颙儿听听也无妨。” 她和王夫人也是极为熟悉了,不说那么多虚礼。 王夫人都不让索绰罗去二门接她,大冬天出了地龙多冷,哪怕穿着衣服,从暖和的地方冷不丁去外头,然后又得回来,倒不如她自个进去就行了。 都那么熟了,王夫人也知道索绰罗一般会在哪里。 领路的丫鬟就小声提醒道:“曹夫人带着曹家的儿子来拜访老爷,夫人正招呼着。” 王夫人微微颔首,进去后看见曹夫人自然不意外,笑着道:“没想到你今儿有客人来,我倒是打扰了。” 索绰罗拉着她坐下道:“哪里打扰了,人多才热闹。” 王夫人跟曹夫人点点头,又跟索绰罗说道:“老爷直接去书房那边找拖尔弼大人了,想必他们天黑之前都不会出书房。” 索绰罗也不意外,拖尔弼和王谈经常一聊就停不下来,于是就热情要把曹夫人和曹颙留下来用晚饭。 曹夫人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应下:“在府上打扰一下午已经足够久了,夜里还不回去用饭,只怕要被老爷怪罪的。” 她这么说,索绰罗就不好多留了。 果然等天色擦黑的时候,拖尔弼和王谈才意犹未尽结束,曹颙听了一下午则是晕乎乎的。 他基本上听不懂,又觉得两人提起算数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深奥的话语又让自己十分向往。 曹颙想着什么时候,他的算数也能如此出色呢? 王谈对这个热爱算数的孩子也十分喜欢,特意送了一册自己的心得给他:“虽说上面有些深奥了一些,过几年你反复读一读,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曹颙笑着道谢,收下这本薄薄的册子就去找曹夫人,然后两人就一起告辞离开。 曹夫人和曹颙一走,拖尔弼和王谈就从书房去花厅用饭。 两人吃菜还要喝酒,偶尔还聊点不好外人听的事,索绰罗就没跟他们一块,而是另办了一个小桌和王夫人一起用饭了。 王谈吃了一口菜,喝了一口酒水后才开口道:“曹家看来想跟贵妃娘娘交好,先往你这边来使劲了。” 拖尔弼听得一怔,又好笑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曹颙喜欢算数,他来拜访我也是应该的。毕竟他要直接拜访你的话,户部尚书的身份还是太敏感了。” 王谈就笑着摇头道:“就知道你没多想,只是你想一想,这京城里算数好的人不少。尤其只教导一个孩童而已,如果没人在曹颙面前提起你,他远在江南又是怎么知道你的?” 这话让拖尔弼一愣,确实曹颙出生没多久就被曹寅送回去江南,在曹玺身边长大。 如果没人在曹颙面前提及,他还真的不太清楚京城里面谁更擅长算数。 拖尔弼还不死心问道:“兴许是我比较有名?所以曹颙在江南的时候才听说我了?” 说罢,他都忍不住苦笑着摇头,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王谈见拖尔弼懊恼的样子就笑了:“放心,他们也就想跟你打个交道,留下个好印象,再多的就不会做了。” 拖尔弼自从顾凝宸成为定贵妃,自己又提拔为内务府总管,做事就比之前要谨慎小心得多,对周围人也要警惕一些。 毕竟他一有什么差错,连累的就是顾凝宸了。 但是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拖尔弼不免放松了警惕,这正是曹家想要的。 如果换成曹寅的话,拖尔弼只怕见都不会见他,更不会跟曹家人打交道。 居然用五岁的孩子来当敲门砖,曹家真是不择手段! 王谈看着拖尔弼懊恼的神色就笑笑道:“曹颙如今还小,上门来个一两次没什么,不如你推荐他去算数学院那边旁听?” 这倒是个好主意,拖尔弼转头就给康熙写了折子,觉得他的算数只是一般,误人子弟就不好,不如让曹颙去算数学院那边旁听。 或者有什么疑惑,请教算数学院那边的学生,也能够仔细解惑。 再就是曹颙不必等拖尔弼沐休的时候才能解惑,学院那边随时都可以提问,要方便得多。 这么看,拖尔弼上的折子全是为了曹颙着想,谁都挑不出错来。 康熙看完也觉得如此,还跟顾凝宸感慨道:“看来拖尔弼教导曹颙的事,很快就要落到别人头上去了。” 顾凝宸一听,倒觉得拖尔弼不想继续教曹颙,又知道曹家跟康熙的关系不错,不好直接说,于是找了这么个迂回的理由。 拖尔弼肯定想不出来,只怕是王谈的提议。 她就接话道:“这样也好,阿玛十天才沐休,要是曹家的孩子有什么疑问,每次都要等个十天,实在太久了一点,也耽误了他学习算数,在学院里头就不会如此。” 康熙点点头,转头就跟曹寅提了提,把曹颙送去算数学院之事。 曹寅愣了一下,立刻谢恩,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 他心里却叹息,跟拖尔弼交好的事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曹寅是知道京城有这么个康熙特意建的算数学院,里面都是各地的算数人才。 曹颙这么小的年纪能进去旁听,也是因为他姓曹,得了康熙的允许才能进去。 一般人要进去都需要过三关斩六将,百里挑一才可能留下。 曹颙作为曹家人,得了康熙的允许就能进去。 不过他能不能留下,也得看学的如何,如今只是旁听罢了。 但是这样的机会,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 算数学院的学生听说来了一位新学生,没想到居然是个五岁的男童,顿时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不过他们也不至于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过不去,曹颙问什么,他们都会轮流帮忙解答,算是温故而知新了。 安顿曹颙的事,拖尔弼在写给顾凝宸的信里也提及了,并没隐瞒,说是王谈的建议。 这跟顾凝宸猜得一样,又觉得王谈如此安排曹颙,一来帮拖尔弼解决了跟曹家一直来往的枢纽,二来还好好安置了曹颙,让康熙也颇为满意。 不过把一个五岁的孩子丢进一群算数狂魔里面,真的合适吗? 只是曹颙在算数学院呆上差不多一年,就该回去江南开始读书了。 留在京城的时间不算多,一年而已,不至于他就被同化了吧? 顾凝宸想不到一年之后,曹颙压根就不愿意离开算数学院,其他学生抱着曹颙也是眼泪汪汪的样子,满脸舍不得,让曹寅头疼不已。 不过这也是一年后的事了,她收好信笺,跟康熙还提了一嘴。 得知是王谈的主意,康熙也不意外,笑着道:“拖尔弼只怕一见着曹颙一脸钦佩看着他,就不好意思拒绝了,也就王谈察觉不妥提醒他。” 因为拖尔弼之前救下王谈,两人的关系比之前更好了,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拖尔弼养伤了大半个月就差不多了,还是王谈担心他累着不好,压着人继续休息,还把大部分的差事都揽过去帮忙安排。 还是拖尔弼受不了无所事事,才从王谈手里把差事又抢回来自个办了。 不然就王谈这操心劲儿,估计小半年都不让拖尔弼干活,当拖尔弼跟易碎玻璃一样,这就叫人受不了。 康熙想着王谈估计觉得拖尔弼的算数水平当先生还是不妥当,而且平日办差也忙,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耽误曹颙就不好了,如今这安排倒是挺好的。 曹寅在京城呆了足足一个月,把验震器都摆弄明白了,也就到了回去江南的时候。 曹玺的病虽然有起色,却依旧不能太操劳,康熙就让曹寅回去协办,还给了个正式的身份,免得他名不正言不顺帮忙处理差事。 曹寅连忙谢恩,曹颙进了算数学院压根不肯离开,他就只能暂时带着其他人送验震器先回去江南。 江宁府那边专门空出一个大房间来安置验震器,又让差役和侍从日夜守着,免得出什么提醒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验震器这边才处理好,康熙就收到一份密折,看完后皱紧了眉头。 这密折是北边送来的,说是有人夜里偷偷在棉花地附近徘徊,当地佃农立刻就跟东家说了,东家就报了官。 差役守在附近好几天,终于逮住了偷棉花的人,竟然是一个传教士的侍从。 侍从被扭送去府衙,传教士也被叫过来,却一口咬定是侍从好奇,看着棉花漂亮,想要摘一朵回来,并没有坏心。 他也愿意给棉花地的东家赔偿一笔钱,此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为康熙之前颇为重用传教士的样子,又多次召他们进宫,当地官府对传教士有些忌惮,不敢多为得罪,准备息事宁人。 但是有个差役却察觉有点不对劲,只道把侍从带回去记录口供再出来,两边赔偿也得写字据才好。 白纸黑字写明白,以后才不会有纷争。 传教士为此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就去府衙了。 差役把侍从带去后边,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侍从身上,连连道歉后,把自己洗过的衣服借给侍从换一换。 侍从却大为紧张,不肯换掉,不说差役,就连当地知府都察觉不对。 不顾传教士反对,差役把侍从带去隔壁房间搜身,在身上就发现了藏在各处的棉籽。 有藏在头发里面,有藏在袖子的暗格,还有裤子的口袋里面,藏得那么严密,就知道是准备把棉籽带走。 棉籽就是棉花的种子,只要时间不长,带回去泡在水里几天,种下后就能出苗。 侍从身上被搜出了棉籽,这下传教士再也不能狡辩,被当地知府押进大牢,又写了密折过来给康熙,看他怎么处置。 棉布之前送了一点给扶桑国,那边的幕府将军十分喜欢,第二个月开始就让人采购了许多回去。 这棉布比绸缎要便宜,穿着还舒服,尤其作为贴身衣服最为适合。 绸缎那么贵,当然用在正式的场合上,平时就能换成棉布,减少一点花费。 哪怕幕府再有钱,也不至于随意挥霍。 扶桑国买了那么多棉布,就引起其他海商的注意,一看就觉得是个好东西! 绸缎被康熙限量了,但是棉布没限量,而且穿着又舒服,价钱还比绸缎便宜,看着一点都不廉价。 于是进货的海商就更多了,哪怕工坊一扩再扩,招的织工再多,一时差点供应不上,连带棉布的价格都上涨了一些。 康熙果断在几个地方建起了新的纺织工坊,年前才勉强跟上了产量。 扶桑国只有幕府能做买卖,海商不好跟康熙抢生意,就往别处去卖。 欧洲和俄国自然是最适合的主顾,那边天冷的时间长,穿着又十分繁复,层层叠叠好几件叠加。 如果有棉布这样既舒服又吸汗还轻薄的布料,价钱还比丝绸要便宜,贵族们谁能不喜欢? 不说欧洲,俄国人就尤为喜欢棉布。 因为棉布比绸缎要结实得多了,不容易损坏,不然总是换也十分肉疼。 大量的棉布涌入欧洲和俄国,海商赚了,康熙只会赚得更多,很难不叫人眼红。 如果能偷一点棉籽回去种下,再试着纺织,说不准就能得到棉布。 要是能得到大清的纺织新机器,那就更好了! 第69章 三更合一 这传教士自称是俄国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 知府分辨不出这人说的是不是俄语,当地也没有会俄语的人,就只好写密折请康熙来决定如何处置。 康熙就让他把这传教士和侍从一起押送到京城来,自己倒想看看究竟谁那么大胆。 大清的传教士都是欧洲的居多,只因那边要更富裕,跟着海商过来,或者自己有船队过来都比较方便。 俄国的传教士少一些,却不是没有。 京城就有几个俄国的传教士,听闻此事就立刻向康熙喊冤,说他们俄国传教士绝不会做这种事! 而且从俄国过来,传教士基本上都是走的陆路。 之前因为边境不太安全,俄国传教士都是结伴过来,没谁敢单独走,不然别说钱财被抢,还得丢命。 所以这人只带着侍从,单独跑去北边说是俄国传教士,骗鬼呢! 他怎么过来的,就带着一个侍从如何穿越边境? 而且俄国传教士就那么几个,彼此都是认识的,怎么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强烈要求这传教士押解上京后,就要跟这人当面对质,揭开这人的真面目! 京城的俄国传教士群情激奋,顾凝宸听说后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传教士,才让他们如此愤怒了。 康熙倒是好整以暇,看着京城这几个俄国的传教士上蹿下跳的,她不由好奇道:“皇上,这传教士难道真的是假的?” 闻言,康熙就好笑道:“不管真假,这时候他就必须是假的。” 顾凝宸眨眨眼也笑了:“确实如此,要是真的,那被当场抓住,人证物证都在,怎么都逃不了,就只能在身份上做文章了。” 只要证明这人不是俄国的传教士,俄国就能彻底脱开干系了! 她看着康熙嘴角的笑容,总感觉这人要暗搓搓搞事! 康熙见顾凝宸盯着自己,不由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道:“看朕做什么,这是猜到朕要做什么了?” 她听后就笑道:“想来皇上没那么容易放过俄国,这次怎么都要给他们找一点麻烦?” 康熙慢条斯理道:“如今咱们跟俄国也算是同盟了,毕竟他们那边的羊毛还等着卖给咱们这边。” 俄国如今养羊的规模非常庞大,羊毛基本上就是在五月前后开始收。 这时候天气不冷,去掉毛的羊也就不会冻着。 不然换了冬天去剪毛,就俄国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那些羊就别想活了。 顾凝宸听着就了然道:“出了这样的事,俄国就该给点赔偿,是不是该把羊毛的价格再压低一点?” 康熙握着她的手道:“知我者,凝宸也。” 不管这传教士是真是假,他亲口承认是俄国人,那么俄国就该负起责任来。 其他人怎么跟这人对质,康熙可不管。 反正他只听这人的证词,然后找俄国来负责。 回头俄国要自证清白,那就去找这传教士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又真正是哪国的人。 康熙没耐心慢慢等,就让俄国去苦恼好了!。 而且这人如果是假的,敢伪装成俄国人,那么其他身份证明该是弄得好好的,绝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来。 果然人押送到京城,这传教士身上带的证明都是真的,一口地道的俄语,就连几个俄国传教士都互相看着对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少记了谁。 这人很可能真的就是俄国的传教士,他们之前说彼此都认识,也就是夸张的说法。 毕竟俄国那么大,各地的传教士也是就近结伴,总不能跟大老远的人结伴,绕不知道多少路。 他们几个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康熙就更有理由认定这人就是俄国传教士,派使者去俄国跟沙皇谈判。 年轻的沙皇简直要气死了,他感觉每次碰上康熙就没好事。 这次也不例外,他特地下令让人查了这个传教士的身份,确实有这么个人,相貌特征也很相似,该是没被人调换。 但是沙皇不记得自己曾经下令让人去偷过棉籽,毕竟就俄国这个地方,耕种的时间太有限,哪怕偷到了来这边种棉花,也就只能种一季。 他们的耕地面积还不大,种一茬撑死就那么一点,总不能挤兑了其他粮食的耕种地方。 大费周章偷过来,种不了多少,这不是扯淡吗? 沙皇就不就相信康熙想不到这个,他就是故意认定这传教士是俄国人。 毕竟俄国这边都无法反驳,沙皇气得砸了一整套玻璃茶具,侍从们看着都心疼了,也只好去打扫碎片,免得不小心弄伤了沙皇。 使者再三要沙皇给个说法,他能有什么说法,这传教士肯定是假的! 偏偏俄国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人是假的,就只能捏着鼻子暂时背下这个黑锅。 沙皇从来不是吃亏的人,他想想都知道,如果成功偷走棉籽回去种植,也得有种植的地方。 而且对方肯定对棉布的需求很大,两个条件加在一起,筛选出来的国家就不多了。 比如扶桑国对棉布的需求是日益增加,几乎是每个月买一整个船队的棉布。 但是扶桑国种植的地方比俄国还不如,他们耕种面积更少,纺织技术也不成熟,哪怕种了自己也织不出来,还不如直接买。 欧洲几个国家对棉布的购买量也非常庞大,其中几个地方的耕种面积也不大,就那么几个面积大的。 只要沙皇派人仔细调查一番,就能更加缩小范围,找到幕后黑手。 但是这个时候却是俄国理亏,沙皇又不能跟康熙直接翻脸,就只能做出赔偿。 反正给的这份赔偿,转头找到幕后黑手,沙皇就能让对方加倍还回来! 好在大清的使者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分,就是压低一点羊毛的价格。 压得也不是很过分,只是之前给的很高,如今压到一般的水平而已。 沙皇想了想,其他人也不反对,这事就拍板了。 他原本还担心大清因为地动的关系,国库空虚,就会借着这次的事彻底把契约撕毁,那俄国就损失惨重了,羊毛都要砸在自己手里。 好在康熙还算厚道,只是压低了一点价钱,没有提出直接减少收购的羊毛量,更没有直接不要。 沙皇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忍不住微微皱眉,难道就跟那些贵族说的那样,康熙真是个大善人不成? 他可不觉得,跟自己一样年纪轻轻登基,又能坐稳皇位多年的帝王,就真的会是大善人那么傻了。 不管如何,康熙也没打算跟自己撕破脸,这就很足够了。 而且康熙还十分慷慨,沙皇这边答应了条件,他就把这个传教士和侍从一并转送过来了。 沙皇担心又跟上回那样,人到手没问几句就死了,这次是先派了医师把人里外都查了一遍,身体没问题,还把衣服通通换掉,免得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然后把两人放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派了心腹来看守和审问。 把两人分开来审问,那个传教士嘴硬,但是侍从年纪轻,就要容易撬开嘴巴了。 果不其然,很快这侍从就受不住开口了,坦白是荷兰指使的。 因为弯岛被康熙彻底收复,荷兰失去了这个殖-地,也失去了不少借着郑氏海盗得来的利益,于是打算报复回来。 这传教士的父亲确实是俄国人,母亲却是荷兰人,他从小就跟着父亲生活在俄国,所以一口俄语毫无破绽。 荷兰许了极大的好处,这传教士才会铤而走险到大清来偷棉籽。 荷兰的耕种面积更小了,根本不可能种棉花,它却可以转手高价卖给欧洲其他地方,赚个盆满钵满,还顺道破坏了大清这个棉布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尤其大清刚经历了大地动不到一年,到处赈灾,真是国库最空的时候。 这不就是趁着他病,要他命了吗? 其他地方大面积种下棉花,然后纺织出棉布来,这就跟大清抢了不少生意了。 像英吉利和法兰西的纺织技术比欧洲其他地方都要好,还不断在改善,如果能偷到大清的纺织机器图纸,自己制造机器天价卖给英吉利和法兰西,荷兰也就赚翻了。 沙皇看过口供后,感觉这荷兰想得是挺美的。他转头暗搓搓派了使者过来,把侍从的口供誊抄了一份给康熙。 康熙收到口供之后有些意外地挑眉,他确实猜到俄国的耕地不多,最近又因为互市的关系,跟大清的关系不错,没必要撕破脸,更没必要做这种事。 不过他自己调查就太麻烦了,还不如交给沙皇来,又能趁机压低羊毛的价钱,简直是一石二鸟。 果不其然,沙皇的手段还是很不错,转眼就从传教士的侍从那边撬开了他的嘴巴,供出了幕后黑手来。 居然是荷兰,有点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个国家之前是海上帝王,如今已经渐渐年迈,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因为失去弯岛,还恨起了康熙,他们才会暗地里做这样的事。 还别说,真的被传教士偷走棉籽,然后到处卖,回头很多地方都种上了,又能纺织出棉布,对这边的棉布买卖的冲击确实很大,甚至能抢走一半以上的生意。 想想如今的主顾,除了扶桑国这个耕种面积小的地方,以及俄国这个耕种时间不长的国家,欧洲不少国家都适合种。 英吉利早早察觉到科技的好处,已经开始大力发展,纺织业比其他国家要更加先进一些。 法兰西也跟进了,毕竟看这棉布的销量,谁能不心动呢? 他们的纺织技术如今还不如顾凝宸提早弄出的纺织机厉害,却也比其他国家要先进,加大投入后,就能抢走不少生意,不必只跟大清做这个买卖。 荷兰这一招如果成功的话,真是损人又利己! 康熙接连下令,让当地有棉花田的地方都要加派人手来巡逻,防止有人偷走棉籽,然后用种子偷种。 他还让各地派小吏在城门口跟百姓说利害,百姓很多不识字,小吏就一遍遍解释,也让百姓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 小吏刚开始是从头说,说得口干舌燥,百姓还是一脸懵懂。 最后他就索性精简再精简,简单粗暴说:如果棉籽被偷了,他们棉花卖的价格就低了,家里有人去工坊做棉布,工钱也要跟着少了! 百姓一个个立刻明白,大道理不懂,但是要动到他们进口袋里的银钱,这就绝对不行! 都不用差役来巡逻,百姓们自发组了队伍,白天让老人或者妇孺来回巡视,防止陌生人靠近棉花田,晚上就换成差役或者精壮男子来巡逻。 这样一来,各地的棉花田被防了个彻底,其他想要动手脚的都无处下手,只能不了了之。 纺织工坊也是被重视的地方,附近来回巡逻的差役也更多了,又大门紧闭,里面的人不能随意出来,也要警惕外边的陌生面孔。 织工和家里人更怕丢了这份好差事,大多没什么事就不回家,家里人都挺支持的。 一时风声鹤唳,还真抓到了不少偷偷摸摸想要靠近棉花田和纺织工坊的人,都被一网打尽。 顾凝宸感慨果然人多力量大,光靠差役盯着的话,人手不够是一回事,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日夜不停巡逻,换做谁都撑不住,很容易因为疲倦而放松警惕。 但是全民警惕,那就不一样了。 内外都有百姓盯着,村里人对自己人都很熟悉,陌生面孔一眼就能发现,比差役要好使得多了。 军-民合作,果然能事半功倍。 这边全民热火朝天抓偷棉花贼,那边沙皇也出手整治荷兰这个幕后黑手。 顾凝宸还以为沙皇这个战斗民族的人脾气不太好,还可能是个暴脾气,直接就带人打过去算账。 哪里知道,年纪不大的沙皇也学会了借刀杀人。 他跟荷兰透露消息,说查到线索是英吉利派人做的,嫁祸给荷兰。 他转头跟英吉利那边隐晦透露,说查到线索是荷兰派人做的,打算嫁祸给英吉利。 荷兰人心虚,知道是自己做的,但是沙皇居然查到英吉利去了,当然要把这个黑锅甩给英吉利。 英吉利压根没做,一听自己竟然要背锅当然不乐意,立刻反过来指责荷兰。 荷兰做了但是不认,英吉利没做自然也不认,两边疯狂输出,加上新仇旧恨,就忍不住真的打了起来。 之前荷兰是老大,但是英吉利后来居上,慢慢抢了他老大的位置,荷兰早就看英吉利不爽了。 英吉利后来居上的路上,荷兰使了不知道多少绊子,他们忍了又忍,这下自己终于强大起来,索性有了导火线就不忍了! 他们还出动水师来互殴,彼此都想确认谁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 两边打出火气来,还要周边国家跟着站队,究竟支持哪一边! 支持就要给出诚意,然后加入进来! 欧洲各国彼此之间都是姻亲,这打起来的话,很可能就打了哪个亲戚,简直头都大了。 但是支持的话,支持三姑还是四叔,这又是个死亡问题。 可是人有眼睛,炮火没有,偶尔不留神就掉到中间哪个国家的领土里面。 那国家的人也火了,转头去找罪魁祸首,转头就加入对面,然后跟着打起来。 沙皇和康熙隔岸观火,看了一场大热闹。 顾凝宸感慨俄国这小沙皇也开始学坏了,一肚子坏水,把欧洲如今弄得乌烟瘴气的。 康熙还让王谈清理了一下库房,把一些太旧的火木仓收拾干净,转头去问英吉利:要买木仓吗? 英吉利当然想买,还想买新式那种,康熙当然不乐意。 旧的可以,新式的免谈。 英吉利一看旧的也行,收拾得挺好,还能用,而且价钱又公道并不贵,大手一挥全都买下了。 他们看大清士兵身上的棉甲也眼馋,这一场仗不知道要打多久,要是打到冬天去就冷了。 如今穿着金属盔甲又笨重又难受,也不方便,如果换成轻便的棉甲,隔得远也能挡住大部分的弹药,重要还便宜! 康熙犹豫了一段时间,英吉利就下了棉布的订单,一再加码上去,把明年的棉布都订了,还提前给了一大半的定金。 于是康熙就同意匀出一部分棉甲卖给英吉利,让他们的士兵能够轻装上阵。 比起新式武器,棉甲倒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就是轻便,冬天穿着也暖和而已。 因为棉布增产的缘故,棉甲的产量也十分惊人,匀出一部分来卖也是可以的。 国库顿时收回了不少银两,王谈每天拨弄算盘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旧的火木仓没什么用,堆在仓库里占地方,而且还得稍微保养一下,不然全废了不能用,那就太浪费了。 保养需要费用,还得费人去保养,如今一股脑全卖掉,收回一大笔钱不说,这保养费都省下来了,王谈能不高兴吗? 倒腾了一下就有一大笔钱进来,他简直美滋滋。 不过王谈也担心欧洲这么打下去,还有人来拍卖会花钱吗? 别是人都在打仗,钱都花在打仗上,也就没钱去拍卖会了。 然而王谈没担心多久,四大城市的拍卖会就再次开始,来的人比之前还要多,让他不由诧异。 顾凝宸却能明白,拍卖会的人怎么比之前多了。 正因为打仗的缘故,很多贵族不想参与进去,带着钱财和夫人孩子坐船来拍卖会,就有借口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了。 哪怕他们暂时只能住在港口附近的酒楼,却能包一整个院子。 家当都带来了,布置得跟家里一样舒适,还能吃不少在西洋吃不到的美食,简直乐不思蜀,他们都不想回去了。 来都来了,当然都要参加拍卖会,参加一次不够,再住几个月参加下一次,人数就越来越多了。 不少人看早出发的贵族在这边过得美滋滋的,很多人也争相效仿,这人都挤在港口那边,院子都快住不下了。 有商人看到商机,赶紧多建起几个独立的院子。 反正这些贵族自带家当,哪怕里面有家具都看不上,只会用他们自己的,就建个空院子就足够用了。 人一多,拍卖会自然热闹,拍卖品的种类多了一些,数量却是有限的,这价钱就节节攀升。 但是人实在太多,拍卖品就显得太少了,很多人根本拍不到,他们就大为不满。 王谈禀报康熙,想要增加一些拍卖品,又不知道该添加什么。 毕竟那么多有钱的肥羊,啊不是,有钱的贵族们都来了,怎么都要薅点银钱来添补国库。 拍卖品太少,这就不利于薅钱了! 顾凝宸看着乾清宫里的漆器屏风,想到了他们可以卖漆器。 康熙喜欢大气的漆器,于是这时候宫里的漆器都偏大件居多。 不是书架,就是屏风,几乎很少有小的漆器。 等到雍正的时候,因为四爷喜欢秀美精巧的漆器,漆器就逐渐开始变小,最小能有巴掌大,大一点也能放在桌上。 如今的漆器大多只是镶嵌为主,用的是软螺钿片。 软螺钿片其实就是鲍鱼壳及夜光螺,经过反复蒸煮之后,把珠光层跟贝壳彻底分离,然后剪裁成大小不同的小薄片,镶嵌上去,组成一副画。 光是康熙身后的书架上,足足有五十四幅画,没有一个图案是一样的,还添上了金箔和银箔。 这就需要用上成百上千块螺钿片一层层镶嵌上去,最窄的地方只有一两毫米宽。 螺钿片还有各种不同光泽,有蓝光的,白光的,黄光的和红光的。 工匠就要把这些不同颜色的螺钿片分开,然后组合成色彩斑斓的图案。 这就需要极为精细的手艺,才能让不同光泽的图案汇合在一起还极为漂亮和谐,可谓如霞如锦。 尤其康熙不但喜欢大气的大件,还特别喜欢花卉图案。 光是单独的花卉就太单调了,还得有背景。 如果贴的是梅花,旁边还得有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 哪怕是个背景而已,都要美轮美奂,充满诗情画意。 如此繁复的工艺,做成大件花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了,哪怕送去拍卖会,三个月可能都未必做得出一件来。 要是做成小件的漆器,那就能多做几件,等熟练后就能做更多了。 顾凝宸这么一说,康熙就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就交给造办处那边的工匠来办。” 宫里的漆器都是造办处的工匠所做,大件的漆器难做,小件的漆器对工匠来说就要容易得多了。 而且只要做出让康熙满意的小漆器,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钱,工匠们自然卯着劲开始做了起来。 康熙的要求是漆器不大,却要精致,能作为摆件用,还要足够华丽,又要做得快。 太慢的话,就要赶不上后边的拍卖会了。 顾凝宸听着这要求,都要怀疑工匠能不能做出让康熙满意的漆器来。 好在这些工匠在造办处也是千锤百炼过,对康熙的要求并不陌生,半个月后就送来几件做好的漆器。 她一看就发现,工匠们果真厉害。 因为要快,所以有工匠另辟蹊径,没有用软螺钿,而是用的浮雕的技术在漆器上。 有一个是瓜形的果盒,外头刷了鎏金,甚至有瓜果微微凹下去的纹路,表面却还有浮雕。 浮雕的图案也是瓜,可以说是瓜中有瓜,表面还是一片瓜田。 拿在手里就是一个金瓜,放着能当个摆件,打开也能当个果盘用,倒是不错。 另外一个是荷叶形状的漆器,也是个盘子。 光是放着也好看,用来当果盘也是可以。 盘子上实用红色的螺钿片做了荷叶的纹路,边缘还是向内卷了一点,仿佛是真的荷叶一样,实在栩栩如生。 还有一个工匠做了一对雕花纹路的粉盒,要是放小一点的首饰,当做首饰盒用也可以。 空着放在桌上,也是一对不错的摆件。 顾凝宸忍不住感慨这些工匠的手艺是真的好,这些放在拍卖会上也足够让人惊艳了。 康熙见她对这些小漆器十分惊叹的模样,就笑着道:“你要喜欢的话,就让工匠另外打一些漆器放在殿内把玩一番。” 他拉着顾凝宸起来,在屋里走动了起来:“重华宫这里的摆设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想必是你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上回偏殿的书架都摔坏了,后来偏殿重新修缮,书架就临时打了一些暂时用着。” “回头就让人把朕私库里头的书架给你送过来,用来放书是再适合不过了。” 说是临时做的书架,自然也是上好的梨花木做的,康熙却不怎么能看得上。 这书架光秃秃的,只四角有些雕纹,还是太简陋了一些,配不上重华宫这里。 康熙一提,李德全就赶紧带着不少太监去开了私库,然后抬了几个书架过来。 书架一抬过来,顾凝宸就发现这是黑漆螺钿片书架,横着竖着的架子边缘上都是一幅画。 而且每一条上面都是一幅山水人物画,这画还都是不一样的。 每一幅画还有意境,或是携琴访友,或是回首望月,或是临渚远眺等等,画面精美又考究。 不愧是康熙,果真是他的喜好! 花卉图案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每个书架的画都不同,也是难为那些工匠了。 不过摆在偏殿,拿书看的时候顺带看到书架上的画,心情都会变得好了不少。 仿佛在书的世界里,哪怕足不出户,还有不少美丽的风景在,估计这也是康熙想要的。 顾凝宸一说,康熙就笑道:“确实,朕大多数的时间就只能留在宫里,书架上就有不同的小世界,感觉实在不错。” 帝王轻易是不能离开京城,哪怕要离开,也不能离开皇宫太久,能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 从登基开始,前二十年康熙遇到的事情更多,也压根没有离开皇宫的机会,不过以后兴许就有了。 书架都抬了来,康熙还是有点不满意,另外让人抬来了一座大屏风,放在重华宫的寝殿里头。 黑漆屏风上是各色花鸟,花团锦簇,百鸟齐飞。 顾凝宸看着屏风正想说好看,就被康熙拉着去看了另一面,才发现那边是正面。 正面竟然描绘了过年时候的情景,正面则是大戏楼,上面有人穿着戏服在唱戏,整个舞台灯火通明,仿佛那一天就在眼前一样。 只用软螺钿加上金银片,不同颜色层叠,就组成这么一幅热闹的屏风画。 顾凝宸看得满眼惊艳,又觉得康熙是真的喜欢看戏,就连那天看戏的情景都让人记下来,然后让工匠做了个屏风画。 这么热闹情景的屏风,康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放在自己的寝宫里头,于是这会儿就放在她这边来了。 这样康熙过来的时候时常能一眼看见,也不必放在乾清宫里。 不过顾凝宸看着这屏风也是极为喜欢,因为这幅画都是用软螺钿贴出来的,实在巧夺天工。 光看一眼就能回忆起当初热闹的场景来,瞧着心情就不错了。 只是顾凝宸想到康熙这两年来,是越发喜欢花团锦簇的图案,颜色越多越是繁复也更喜欢。 当然比起乾隆花里胡哨,康熙这些就要收敛得多,华美而不庸俗,也不追求更多鲜艳的颜色,而是把这些颜色融汇在一起,艳而不俗。 顾凝宸在港岛的博物馆曾经看过一个乾隆时候出的瓶子,咋一眼还以为是理发店外面那个灯。 仔细看看,又像是红白蓝袋子。 颜色还是绕着瓷瓶波浪形的,她都要没眼看了,多看一眼都感觉自己要瞎了。 要是康熙看见孙子这审美,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给气活过来,或者直接在奈何桥上把孙子狠狠打一顿? 顾凝宸难得有点孩子气,让陈女官磨了墨,还送来彩色颜料,把记忆当中乾小四那个瓶子画了下来。 她左看右看,感觉自己模仿得有十成像了,就递给康熙看一看:“皇上觉得这个瓷瓶的颜色怎么样?” 顾凝宸眼巴巴看过来,康熙拿着这幅瓷瓶的画,难得沉默了好久。 要换做其他大臣或者阿哥们,他直接就会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换做顾凝宸,康熙斟酌着要不要夸一下,又实在找不到夸的地方,难得噎住了。 她就看着康熙的表情难得出现为难,就好笑道:“皇上,这是我在别的地方看见的瓶子。” 他看了一眼过来,顾凝宸说这不是她想的,是别处看见的,那就当是别处看到的瓶子吧! “这瓷瓶实在别致,朕从未见过。” 能不别致吗,康熙多看一下都感觉有点辣眼睛。 他开始有点怀疑拖尔弼的审美,别是家里放了颜色奇怪的摆件,才让顾凝宸看到,或者也让她的审美跟着拖尔弼给带坏了? 要是拖尔弼在这里,他肯定要大声喊冤。 可惜拖尔弼没在,也不知道康熙不觉得会是顾凝宸的错,那就肯定是她阿玛的错了! 拖尔弼简直比窦娥还冤,莫名其妙在康熙的印象当中,打上了“审美不佳”的莫须有罪名! 顾凝宸调皮了一下,把乾隆的瓷瓶复制出来,看康熙的表情带着点努力遮掩的小嫌弃,就明白孙子的审美看来还是没有太隔代遗传,反而有点隔代变异了。 之后几天,康熙就莫名其妙带着她总是去私库逛,看看他的收藏。 看过后,他还要问这个好看吗,那个好看吗? 康熙的收藏哪有不好看的,顾凝宸心下莫名,还是一个接一个夸,确实这些一个赛一个好看。 她肉眼可见康熙是放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这是觉得自己的审美跟乾隆那个瓶子一样了? 顾凝宸有种搬起石头砸中自己脚的感觉,但是也不好开口解释,这是康熙孙子的审美,不是她的! 自己要真说出口,估计康熙还得请御医过来看看,顾凝宸是不是给烧迷糊了? 毕竟康熙如今最大的儿子,大阿哥也才八岁,哪里来的孙子? 顾凝宸这下真是百口莫辩,既不能解释,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后来她发现康熙居然给拖尔弼送了一对漂亮的瓷瓶,说是拖尔弼最近办差不错,造办处送来的漆器也很得他心。 这让拖尔弼受宠若惊,又有点莫名其妙。 顾凝宸却是看出来了,康熙觉得她审美不对劲,自然是拖尔弼的错。 于是康熙就送了拖尔弼一对漂亮的瓷瓶,上面花团锦簇,颜色艳丽,想要好好纠正一下他的审美了。 顾凝宸默默伸手捂住脸,感觉有点对不住拖尔弼。 虽然她看出来康熙误会了,但是其他人并不清楚,只以为拖尔弼真的是办差不错得的赏赐,一个个都给他恭贺了起来。 这几年来拖尔弼平步青云,领着内务府的差事,不少人冷眼旁观,觉得他以前品级不高,一下子被提拔起来必然手忙脚乱,未必能够胜任。 要是犯错几次,皇上受不住,定贵妃再是受宠,拖尔弼这个内务府总管也得做不下去了。 哪想到拖尔弼不但做得挺好,还越发得心应手。 后来他还跟户部尚书王谈成了莫逆之交不说,大地动的时候又救下王谈,如今两人是生死之交都不为过了。 两家住得还近,经常互相串门,庄子都挨着一起,田地也是。 拖尔弼受伤的时候,庄子上还是王谈的人帮忙管着,足见两家的关系有多好了。 但是除了王谈之外,拖尔弼跟别人来往却不多,算得上是深居简出。 王谈也是这样,除了拖尔弼之外就很少跟别人打交道。 不少人扼腕当初没早早跟两人攀上关系,一时不知道该羡慕拖尔弼攀上了户部尚书,还是王谈攀上了内务府总管。 外边别人的想法,拖尔弼早就不在乎了,如今正带着王谈欣赏自己放在书房里的瓷瓶。 他把康熙赏赐的瓷瓶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要亲自擦拭两遍,实在宝贝得很。 拖尔弼忍不住跟好友嘚瑟道:“这对瓷瓶好看吧!皇上赏的!说我办差办得好,嘿嘿!” 王谈见好友一脸傻笑的样子,真想让外头那些人看看,谁说拖尔弼变得精明,还手段老辣了? 看着拖尔弼一直笑得傻乎乎的样子,王谈忍不住好笑道:“行了,我知道这是皇上的赏赐,当然好看了。你看看,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件事?你这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快收一收!” 拖尔弼摸着自己的嘴角,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笑容:“我以后得好好办差,绝不能辜负了皇上对我的信任。” 第70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收到拖尔弼的信,字里行间都透着高兴,全是因为得到康熙的赏赐。 她捂着心口,感觉良心有那么一点点痛。 还是别让拖尔弼知道真相,不然他估计要郁闷坏了。 四阿哥见顾凝宸忽然捂着心口,顿时紧张看过来,小卷毛都耷拉下来了:“定额娘,不舒服?” 顾凝宸赶紧放下手,摸了摸小卷毛道:“没事,我就是试着听一听心跳。” 四阿哥歪着头,小脸上全是不解,小手也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果然能感觉到心跳。 他放了好一会儿,感觉十分有趣,依依不舍放下手。 顾凝宸捧着四阿哥的小脸,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就说这么可爱又体贴的四阿哥,以后怎么生出审美奇怪的败家子乾小四来呢? 估计还是因为四阿哥死得太早,平日又太忙碌,没有时间和精力教孩子,才让乾小四长歪了。 想到这里,顾凝宸就有点担心了,是不是该从小给四阿哥的身体打好基础? 恐怕四阿哥也是感觉三年守孝吃不消,登基后才会改成二十七个月。 一来不至于长期吃素让身体可能大不如前,二来也不耽误朝臣丁忧后的工作。 毕竟一停就三年,职务哪怕留下,这三年来的工作谁来做? 让别人做吧,一做三年也不合适,他们手头也有其他工作在。 别人不做吧,丁忧的人要在老家守孝,要如何做? 谁都不做,事情就耽误三年,怎么都要耽误不起的。 不过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要改没那么容易。 后来雍正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改了,还得让天下人都接受,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做到。 毕竟如今是以孝为先,居然缩短守孝的时间,是对长辈大不敬的做法。 顾凝宸也是想了很久,看着跟一年前变化不大的四阿哥,十分忧心,还是忍不住跟康熙提了提。 康熙当初年纪小的时候守孝,也是熬得艰难。 他身为皇帝都如此,更别提是其他人了。 如今又是正用人的时候,要是一个人丁忧得丢下工作守孝三年,也是叫人发愁。 改是得改,不过得慢慢来。 康熙沉吟道:“此事一时之间不好改,哪怕朕立刻宣布此事,朝臣还得商议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定下来。” 拖着拖着,四阿哥这守孝都要结束了。 而且康熙如果借着四阿哥来改了规制,反对的大臣只怕更多,对四阿哥以后的名声也不好。 摆明是康熙偏心,舍不得这个儿子守孝受苦才改的。 朝臣不说,御史们肯定要跳脚了。 如今还是严父当道,康熙对四阿哥如此心软慈爱可不行,反倒以后只怕死死盯着四阿哥,他有一点差错估计都要怪罪到康熙头上,觉得他当初溺爱的缘故。 这对康熙来说是烦不胜烦,对四阿哥这么小的孩子来说,以后的路就更艰难了。 如果他不能十分出色,那御史就要指指点点。 年年如此,有人盯着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哪个孩子受得了? 光是听着,顾凝宸就开始有点窒息了,看向四阿哥的眼神就更是担忧:“皇上,这该如何是好?” 康熙想了想,倒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佟佳氏那个庶妹不还在吉安所守灵?那就把四阿哥后边守孝的时间,让她接上。毕竟她们姐妹两个感情深厚得很,想必佟家也会乐意。” 他当然不会直接对朝臣说,四阿哥年纪太小,守孝久了,一直吃素对身体不好,所以才让别人来代替。 而是佟家不忍心四阿哥年纪小小为佟佳氏守孝,守得人更憔悴瘦削,这才愿意把四阿哥剩下的守孝时间接过去。 加上佟佳氏姐妹情深,这个庶出的妹妹在吉安所虔诚为佟佳氏守灵,再多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绝对的心甘情愿! 康熙私下召见佟国维,把事情跟他一说。 佟国维一愣,有些为难道:“皇上,微臣这个女儿在吉安所已经一年多了,原本身上就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再加上四阿哥剩下的……” 这不还要守孝三年吗? 再三年过去,这女儿年纪大了,还能嫁得出去吗? 佟国维眨巴着眼,还是说这个女儿会因祸得福,因为守孝的事能被康熙破例,以后会到后宫里去? 事实证明,他是想多了。 康熙只道:“不必担心,回头朕会给她指个好夫婿。如果舅舅实在心疼这个女儿,不愿意的话,朕再想想别的法子。” 让佟佳氏这个妹妹代替是最好的人选,不行的话就只能换别人来。 佟国维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比起自己那个女儿,当然是四阿哥更重要了! 四阿哥才丁点大,守孝只能吃素,估计吃得满脸菜色。 康熙看不过去,这才想要改了守孝的时间。 要是佟国维答应了,让女儿代替,四阿哥以后不用继续守孝吃素,自然会感激他。 佟佳氏不在了,佟家跟四阿哥的关系也算是断了。 如今也没有别的佟家的人能进后宫跟四阿哥搭上关系,但是如果对四阿哥有恩,他长大后看在这个份上,跟佟家就不会彻底断了关系。 佟国维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康熙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也无妨,让他想得美一点,才会心甘情愿去做。 毕竟四阿哥在成年分府出去之前,跟佟家几乎没有打交道的地方,更别提是跟佟国维见面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佟国维率先写了折子,在早朝的时候跟康熙提了出来。 康熙还要故作为难一下,其他大臣和御史也有反对的。 吵吵闹闹了几天,有机灵的大臣看出康熙意动,渐渐就帮着说服其他人。 御史一个劲蹦跶了一阵子,看康熙摆明是要让佟家人续上四阿哥后边的守孝。 想到四阿哥那么小的孩子硬是撑了一年半,只剩下一半,其实也还可以。 如果康熙一开始就提出来,御史必然要反对到底的。 别家谁没有孩子,不都老实守孝,怎么到了皇家人就一天都不守,像什么样子? 但是已经守了一年半,御史渐渐也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一个月后,康熙正式决定接受佟国维的建议,把四阿哥余下的一年半守孝的时间交给佟佳氏的妹妹接手。 在吉安所以为再撑个一年半就能出去的素盈,听说自己还要守个三年才能出去,当场就晕死过去。 佟国维生怕别人发现什么,连忙对外宣布,自家这个女儿想到要给姐姐多守一年多,又是高兴又是激动才晕过去的。 不管这个说法有没人相信,反正素盈这孝期就给续上了一年半,怎么都得继续守下去了。 不然她要不乐意,就这么离开吉安所,以后就别想嫁人了。 以孝为先的时代,佟国维又把这个庶女打造成跟佟佳氏这个姐姐的感情十分深厚,自愿为姐姐守孝,情深义重的女子。 素盈要不答应,这时候跑出去,好好打造的形象毁了,必然受到反噬,其他人只会对她指指点点。 可以说佟国维把她高高捧起来,素盈摔下去就会越惨烈。 如果一开始没用这个名头,她还能婉拒,如今名声已经捧起来了,自己拒绝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所以这孝不想守,素盈也得继续守下去了。 佟国维还安抚这个女儿道:“别担心,皇上亲口答应,等你守孝结束后,会给你指个好人家。” 素盈红了眼圈,想到自己硬生生守了四五年孝,最后居然还是不能进宫,顿时心灰意冷。 她之前信心满满,自己长得跟佟佳氏有四五分相似,只要进宫肯定就能俘获皇帝的心。 可惜如今素盈再不这么想了,只觉得之前的自己愚蠢至极。 佟佳氏要是十分受宠,怎么会年纪轻轻就熬死过去了呢? 这个姐姐身为佟家的嫡女,从一出生起就得到佟家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琴棋书画和规矩也得学起来。 在素盈眼里,佟佳氏就是最完美的女子,她进宫去都没能落个好下场,自己就能吗? 在吉安所一年多,素盈每天守灵,不用做别的事,想得自然就多了,慢慢也就明白以前的她有多天真和蠢笨。 如果当初她早就想清楚,那会儿就挑个好夫婿直接嫁人,这会儿很可能都嫁了。 孩子可能都怀上了,日子过得惬意又舒服。 哪里像如今这样,一天天守在这阴森冷清的安吉所,她根本不能出去,还得继续守个三年。 但是如今说这些都太迟了,素盈也只能再守个三年,然后没再有什么心思的话,皇上就能遵守承诺给自己指个好人家,能平平静静过日子就足够了。 见女儿答应下来,也没闹腾,佟国维很是松一口气,也觉得对不住这个女儿。 回去后,佟国维就开始让人清点库房,看看能不能给女儿多攒点嫁妆。 能让康熙指的人家,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人家,嫁妆要太寒酸就不好了。 四阿哥的事就这么解决了,不过他也不能一下子就大鱼大肉,肠胃要受不住,得先慢慢来适应。 御膳房先是从肉粥开始,等四阿哥适应了几天,才添上加点肉沫的豆腐羹,再是鸡丝面等等。 适应了将近一个多月,看四阿哥没什么不适,御医也每天过来给他把脉,感觉身体彻底适应了,才开始多上一些荤菜。 恢复饮食一个来月,四阿哥的面色肉眼可见红润了起来,让顾凝宸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她让御膳房变着花样给四阿哥做吃的,弥补一下之前一年多没能吃好的日子。 三阿哥之前跟着四阿哥吃了一段时间还好,后来被康熙赶回去,不让他抱着四阿哥一起睡,也还是时不时跑过来一起用饭。 平日只爱吃荤菜的三阿哥,跟着四阿哥时不时吃素,身子骨反倒长得越发壮实,如今比四阿哥高出一个头来。 见四阿哥终于可以吃肉了,三阿哥比谁都要高兴,又能每天都过去蹭饭了! 说真的,他偶尔吃素感觉自己像个兔子,更别提是每天都要吃素的四阿哥了。 如今终于能跟四阿哥一起吃肉,三阿哥比谁都要高兴! 三阿哥蹭饭的次数实在太多,荣妃看着就不好意思,索性让人把三阿哥的份例挪去四阿哥那边,两人一起吃算了。 两人一起吃饭一起上学,四阿哥的记性果然不错,上课后能记住大半,回去复习一下就能全背熟了。 三阿哥不如四阿哥记性好,也没那么专心,却十分聪明,在课上起码能记下一半。 等回去后,他跟着四阿哥复习一下,又能记下小半来。 四阿哥再带着三阿哥预习一下,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就能记得更多,复习一下几乎都记住了。 荣妃简直太喜欢四阿哥了,把三阿哥这个皮猴子镇住不说,还带着他好好读书。 于是她就隔三差五让御膳房送素点心去阿哥所给四阿哥,不过四阿哥人小吃不了太多,大部分点心都进了三阿哥的肚子里面。 如今四阿哥不用吃素了,荣妃等他适应后就让御膳房做更多肉点心送过去。 四阿哥的胃口好起来了,两人把点心分了一半,吃完后一起复习和预习了功课。 等夜深了,高嬷嬷催促之下,三阿哥才会依依不舍回去隔壁睡下,第二天又一早过来找四阿哥一起用早饭,再一起去上学。 对比这两个小兄弟的快乐,小太子年后的笑容就要少多了。 加上他几次上课还出神,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徐太傅提醒了好几遍。 甚至在功课也出了几个不应该出的小差错,就连大阿哥都忍不住嘲笑了一句。 小太子越发不高兴,脸上彻底没了笑容,每次来上课都板着小脸,不拘言笑的样子跟康熙有两分相似。 他下课后也不跟其他人说话,径直回去东宫看书做功课。 小太子忽然独来独往,章嬷嬷有些担心。 不过她想想太子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很跟其他小阿哥要区分出来。 随着年纪越大,小太子心里更明白自己的身份超然,不跟其他阿哥混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阿哥却对此十分看不过眼,只给小太子的背影一个白眼,下课后就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弟弟去自己的田里看看:“今年风调雨顺,田里的是收成肯定比去年要好得多。” 三阿哥今年开始也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地,比大阿哥和小太子的田地都要小一圈,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 有好事,他自然带上四阿哥一起分享。 三阿哥不让四阿哥动手,只让弟弟在边上看着自己吭哧开始翻地,然后播种的时候给四阿哥的小手里塞上一点。 两个小兄弟就顺着田埂开始撒种子,四阿哥撒,三阿哥就在后边埋土。 两人分工合作,一小片田很快就种好了。 三阿哥拖着小水桶浇水,还弄来一个更小的给四阿哥浇水过过瘾。 四阿哥高高兴兴帮忙,回头脸上手上都沾了泥巴,活脱脱成了一个泥猴子。 顾凝宸看着还挺高兴的,四阿哥跟着三阿哥总算是活泼多了。 四阿哥打算去阿哥所沐浴后换了一身才回来,生怕被顾凝宸看见,哪知道走到半路就遇上在花园散步的顾凝宸。 她看着四阿哥把小手缩在身后就好笑:“这有什么,皇上去种田的时候,也不可能浑身干干净净的。四阿哥帮着三阿哥种田,实在是个好孩子了。”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头顶的小卷毛,他仰着小脑袋,见她真的不生气,嘴角还带着笑容夸赞自己。 四阿哥就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了一小片,胡乱行礼后就呲溜一下跑了。 三阿哥在后头正准备跟着行礼,见四阿哥忽然跑掉,弄得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跟顾凝宸打了一声招呼,赶紧在后边跟着跑了。 两人回去阿哥所,换了两桶热水刷了一会才算是洗干净了。 等他们出来换了干净的衣物,顾凝宸已经让御膳房那边送来两盘刚出锅的点心。 三阿哥拉着四阿哥坐下,一手拿着一个点心,吃得含含糊糊道:“贵妃娘娘真好。” 四阿哥也吃了一口点心,嘴里满是甜丝丝的味道,跟着点头附和道:“嗯,定额娘很好。” 他扭头对三阿哥又道:“荣妃娘娘也很好。” 三阿哥一愣,想到荣妃经常派人送点心给四阿哥,最后大部分的点心都进了自己的肚子,于是也点头道:“对,额娘也很好。” 高嬷嬷在后边倒了两杯蜜水给两个小阿哥,免得他们吃点心太快给噎住了。 她听着两个小阿哥稚嫩的对话,忍不住嘴角含笑。 这对话自然而然传到康熙耳边,他听后对顾凝宸说道:“小四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小三就只知道吃,好在还算听话。” 顾凝宸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四阿哥确实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又道:“三阿哥也是个好哥哥,之前四阿哥刚搬过去的时候,他就陪着一起吃睡。后来四阿哥要守孝,三阿哥也陪着吃了好久的素,丝毫没一点怨言。” 三阿哥更不会把自己的吃食弄到四阿哥那边去,让四阿哥看着自己吃那么坏心眼,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如今三阿哥先拥有一块田地,也没独自高兴就忘了四阿哥,还带着四阿哥去田地里帮着耕种。 看四阿哥高高兴兴的样子,就知道多开心了。 三阿哥看着调皮了一点,却看得出很是爱护四阿哥这个弟弟了。 知道大阿哥手把手教三阿哥种田,最近上课也认真了一点,康熙甚是欣慰。 就是徐太傅隐晦提到小太子上课偶尔会走神,不如之前专心,功课做得也没以前好,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康熙心下就想叹气。 他明白太子暂时是钻牛角尖了,回头慢慢可能就会想通了。 康熙拍了拍顾凝宸的手背,又遗憾道:“要不是之前的地动,避暑山庄就能建好,今年夏天也能过去避暑。” 如今就只能留在宫里,熬过酷热了。 不过有风扇,也有冰桶,吹着还是凉快的。 他们身上也换了棉布衣服,吸汗又透气,夏天穿着就特别舒服了。 拍卖会的单子被户部那边送了过来,康熙翻看了两眼,对最后拍卖出的数额很是满意。 漆器送去拍卖会,果然大受欢迎。 精美的浮雕,加上精致小巧的造型,每一个都不一样,又技艺高超。 这作为摆件就极美,又十分实用,放在哪里都可以,西洋贵族们简直拍疯了。 他们疯狂加价,最后没拍到的人十分遗憾,还找到拍卖会的负责人,希望以后能多加一场,或者每场多加一两件漆器来,不然他们压根就拍不到! 拍卖会的负责人当然不敢直接答应下来,只说会考虑,然后禀报皇上,让皇上来定夺。 就有西洋贵族托付传教士,希望他们能在康熙面前美言几句,指不定这事就成了。 白晋也是被拜托的人之一,他硬着头皮递了话进宫,希望能拜见康熙。 康熙准了,见白晋来是为了那些想要拍卖到漆器的西洋贵族,就笑着道:“朕也想多上几件漆器,这样美的物件让西洋的贵客们收藏也是极好的。就是这漆器极其难做,工匠一个月最多只做出一件来。” 言下之意,他想多添一些也很难,毕竟工匠就那么多,漆器的工艺又十分繁复。 白晋表示理解,只道会回去跟那些西洋贵族们解释一二。 康熙又沉吟道:“仓库里还有几件存货,那就加一场拍卖会。不过听闻西洋贵族来港口的人是越来越多,那边只怕快要住不下了。” “如果加开一场拍卖会,人挤人容易出事,朕想着还是把港口扩建一番再加,白爱卿觉得如何?” 白晋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实在是港口太挤,尤其贵族们一人包一个院子,渐渐也要住不开了。 有些大贵族来了没地方住,小贵族就只能含泪让出院子。 小贵族一个个挤在客栈里头住,简直憋屈坏了。 有的跟白晋是拐着不知道多少弯的亲戚,在陌生的国家,自然找熟悉的人倾诉。 他已经被几个人反复哭诉过,感觉头都要大了。 今天白晋会特地进宫拜见康熙,一是想帮贵族们问一下拍卖会的事,另外就是希望能够扩建港口,让贵族们的容身之所能大一点。 因为欧洲那边打起来的缘故,战火蔓延得厉害,越来越多贵族拖家带口还带着家当跑到大清来躲避。 那边一直没打完,他们就不可能回去,自然想要住得舒服一点。 他们住下来,每天都在花费,让港口的人赚了个盆满钵满,康熙自然欢迎这些西洋贵族过来常住。 港口经历这两年的发展,如今已经算是个小规模的城镇了。 里面吃穿住玩都有,只要有钱,基本上都能摆平。 唯独这地方有限,哪怕有钱住的地方就那么多,再多钱也不可能变出一块土地来。 人多挤着就容易出事,尤其这些贵族之间身份还不同。 大的欺负小一点的,小的就欺负新继承的小贵族。 品级差不多的也可能打起来,当地差役去报官也不合适,不管也不行,闹得过分还会打砸东西,赔钱是一回事,重新置办也得花时间。 店面只得关门好几天来重新置办,也影响了买卖。 这事归谁管也是个问题,归附近城镇的府衙来管,他们管着自己的城镇已经够大了,再多一个港口,谁都不敢得罪太厉害。 府衙要出面管,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西洋贵族们还不听话,未必愿意被管。 起初人少还好,劝一劝就愿意收敛一些。 如今人实在太多了,却又挤在一起,矛盾每天都会发生,这纷争就是难免的了。 康熙也考虑扩建港口的事,让白晋先回去等消息,就召见了内阁大臣,还把户部和工部尚书都叫过来了。 王谈带着账单来的,最近国库因为购买羊毛的事出了一大笔钱,但是拍卖会的进项又添补上了。 所以扩建港口的事可以进行,就是四个港口一起扩建的话,国库估计就要吃不消了。 工部尚书摸着胡子道:“皇上,既然是扩建港口给这些西洋贵族住得宽敞一点,不如在附近圈一块空地来,让他们自个来出钱,咱们来建?” 不然他们出钱出力扩建港口,这些西洋贵族住一段时间,拍拍屁股就走了,那么大一块地方建好后就空置,岂不是浪费了? 索额图也是担心这个,就劝着道:“是啊,这些西洋贵族只是过来暂避。过阵子那边平息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回去。那么扩建的地方空置出来,要是一直没人住,无人保养,就容易破落了,以后也不好住人。” 房子这种东西,长时间没人住,没人气不说,院子没人保养就容易变得破破烂烂,回头重新修缮就得花钱花大力气,怎么看都不划算。 明珠想了想却道:“皇上,直接让这些西洋贵族们出钱,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如果说这些地方,他们出钱买下后,以后他们再过来住就行,不必另外找地方。” “而且买下的院子,他们可以留下侍从来打理和看房子,也可以出一笔钱让当地人帮忙打扫和修缮。回头他们来拍卖会,就能直接住下,院子跟原本一样,不必多操心。” 王谈听得眼睛一亮,很是赞成这个方法,连连点头道:“皇上,纳兰大人这个法子极好。让西洋贵族们心甘情愿出钱扩建,这院子也不会随意被荒废。” 不然扩建后这些地方真的空置,那就太浪费了,他光是想想建造的银钱就觉得肉痛! 康熙微微颔首,也很赞成明珠的做法,其他内阁大臣纷纷附和,这事就拍板定下来了。 当然西洋贵族买下土地和建造房子,也只有使用权,是不能随意变卖和继承的。 以后如果想让院子换个主人,就要通过当地府衙,要是亲属继承,就需要另外交一笔钱。 如果不是亲属,而是要卖给别的主人,对方就需要经过审核,审核通过后交的银钱比亲属要多一些。 这样一来,就能防止西洋贵族把土地买下后,随意变换主人不说,还随便变换用途。 要是卖给一个做工坊的,乱糟糟,就会影响周围其他住户,惹来更大的纷争,索性一开始就有所限制。 让谁去跟西洋贵族沟通这件事,王谈认为应该让户部的人来,他们算数好,给西洋贵族们算一笔账,自然能说得明明白白。 工部却觉得该他们来,要怎么建造这个院子,得让西洋贵族们喜欢,这事工部最是擅长。 不然做出来的院子,这些贵族不喜欢,回头要闹腾就麻烦了。 李光地听后,就笑眯眯道:“皇上,何不让工部和户部派人一起去跟这些西洋贵族谈一谈?如果怕对方不会说咱们的话,还可以带上几个传教士,或者是语言学院的人。” 说到后边这个,康熙是赞成的。 语言学院的人跟着几个混血儿学习,有些已经说得相当不错,平常沟通都没问题,缺的就是实践。 如果能让他们跟着工部和户部的人,和西洋贵族们沟通,也能帮上忙,顺道练习一番。 别是一个个平日说的不错,遇上真的西洋人就结巴说不出来丢脸了。 保险起见,康熙还让他们带上白晋。 白晋精通几个国家的语言,语言学院的人要是有什么差错,他也能听出来帮忙弥补。 不然因为沟通的时候用词不当,造成误会,叫西洋贵族不悦,起码白晋也能当个和事佬解释一二。 那些西洋贵族看在白晋的面上,自然不会跟这些学生多计较。这还能体现出学生的问题,简直是免费的老师,不用白不用! 顾凝宸知道后,感觉康熙真是物尽其用,白晋这作用真是用的明明白白的。 偏偏白晋还不好拒绝,毕竟之前是他代表其他贵族进宫跟康熙提起扩建港口的事。 如今康熙答应了,派人跟这些贵族商谈,白晋不跟着一起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要是康熙直接开口不让他去就算了,如今是请他一起去,白晋就无法拒绝了。 户部和工部的人去语言学院挑了几个最出色的学生,然后带上白晋,先从最近的天津港开始跟那边暂住的西洋贵族提起扩建的事。 贵族们听说他们出钱后,建造后的院子就属于他们,以后每次过来都能住,自然高高兴兴答应下来。 哪怕他们不能随意变卖土地和院子,西洋贵族也不介意。 一来他们原本就打算自个住的,没准备随便卖掉。 二来如果他们回去西洋那边,这边谁伪造个东西就能随意变卖他们的院子。 等他们回来后没住的地方,岂不是要傻眼了? 这个虽说约束了他们不能随意卖掉院子,却另一边也约束了当地不能随意变卖,叫他们即便回去西洋半年几个月的,都不怕回来后院子就忽然换了主人,反而安心得多。 工部给了图纸,院子基本上就两个固定格局,西洋贵族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如果要私人订制的院子,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小贵族没那么多钱,当然二选一了。 大贵族当然不愿意随便凑合,理所当然选了私人定制的院子。反正他们别的不多,带来的银钱是管够。 工部和户部就派小吏来负责,大贵族提的要求越多,加的钱就越多。 户部的人负责收钱,工部的人就负责出图纸和买材料和建院子,怎么看都是工部的人更累。 所以康熙大手一挥,工部那边建成一个院子都有奖赏。 要是大贵族的私人院子定制得多,他们的奖赏就越多,这就让工部的人浑身都是劲,跟大贵族沟通的时候都是笑脸迎人。 大贵族还觉得他们这沟通的态度也太好了,另外给了跑腿费,让小吏们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 顾凝宸却觉得这些大贵族可能钱太多,然后很少算,所以算数就不大好了。 想想他们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如果要建造院子,就得先买一块地。 然后手续什么的都要另外给一笔钱来办成了,才能建造院子。 建院子出钱买材料,还得请工匠来建,另外工部出图纸虽然是免费的,但是如果不是大问题,几次修改,第一次是免费,后边就要加钱了。 如果要求太多,反复修改,这加的一次比一次多。 看来工部也为了防止西洋这些大贵族的要求没完没了,才出了这么个要求。 哪怕大贵族钱多,也不能使劲往里面烧,大部分的要求提了,后边就不会反复让人修改。 图纸出来了,工匠和材料都到了,建造院子得包吃吧,不然工匠怎么干活? 这又是一笔钱了,如果建的院子大,耗费的时间长,那这笔钱就更多了。 如果他们只是一直租院子的话,那就方便得多,只需要给租金,什么时候想走,拍拍屁股就能直接走了。 建造这个院子之后,他们还得派人守着,平日也得请人打扫,不然过阵子就不能住了。 想想海边的房子,被海风吹得厉害,保养起来比其他地方花费更多。 虽然也是海景房,离港口近,去拍卖会也方便,可是买下院子和保养的费用,都足够他们在客栈包个院子住个十年八年了。 顾凝宸掰着指头算完,跟康熙一说,后者就笑了:“对这些西洋贵族来说,花费这些钱不算什么,哪怕只住一天,建了这么个属于自己的院子,对他们来说就是不一样的。” “虽说租住院子来去方便,但是他们经常要过来参加拍卖会,临时落脚的地方总是换,他们就得随时带着贴身用的东西。大件的家具就不好办了,如今有院子,他们就能直接留在这里,下次来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在康熙看来,这些花费确实不算什么,他每次出行的时候也会带着贴身用的东西。 来回带确实更麻烦,索性在去的地方建个行宫,把东西一股脑送过去,到时候直接就能住下了。 康熙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道:“而且这些西洋贵族住下来,又是买地又是建造院子。把他们圈在一块地方住着,另外也能建个专门管理他们的衙门。” 这衙门里面有精通外语的人,另外也熟悉这些贵族的身份,管理起来要容易得多。 再就是会在每个港口选定几个各国身份最高的贵族,如果有什么大事,比如哪个贵族犯错了,请这几个人在场,也压得住这些西洋贵族,免得他们乱来。 如果犯下大错,康熙有意把人赶出去,绝不能再踏进来一步,就让这几个大贵族亲自作证。回头把人送走,别是以为能在西洋那边胡说八道,颠倒是非。 顾凝宸是听明白了,这几个大贵族更像是陪审团,只围观没有主导权,最后拍板做决定的还是衙门的负责人。 几个大贵族作为证人,也亲自看完整个审问过程。 人证物证都在,他们就能证明这人确实犯了错,回头这人被撵走,大贵族回去后把这事一宣扬,以后就没人敢再犯了。 但是这些大贵族真的愿意出手,贵族之间不会互相包庇吗? 第71章 三更合一 听见顾凝宸的疑惑,康熙就笑着摇头道:“你看那些贵族之间好像关系还不错,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他们绝对会立刻翻脸无情。” “再说了,衙门越是强硬,这些西洋贵族在港口那边才会更加收敛,不至于到处犯事惹麻烦。” 顾凝宸就笑着问道:“皇上,要是这几个大贵族犯错了,那怎么办?” 康熙也笑了:“能怎么办,朕依旧把人撵出去。谁不服气,那就跟着一起滚出去。” 只要出去,他们以后就不能过来了。 贵族之间的交情只在于利益,倒没有好到这个地步,想要有难同当。 他们最多只会挥挥手,送别一下,假惺惺露出难过的表情来,再多是没有了。 康熙让工部送来图纸,给港口做了规划。 之前乱糟糟的,只把西洋人都圈起来,不让进附近的城镇而已。 如今在港口的规模已然是新的城镇,就需要有所规划了。 拍卖会的位置周围,向外一圈是钱庄和酒楼。 钱庄自然是方便西洋人换银票,他们很多带着金子过来,进拍卖会交易不方便。 户部就派人在附近建了新钱庄,这样就大大方便了西洋人周转手里头的金子,变换成银票,再去拍卖会一掷千金。 西洋人就不必拖着一车的金子过去,然后在拍卖会上交易就不那么方便了。 再外一圈就是吃住的地方,许多酒楼和客栈之外,最近还多了戏楼。 因为康熙喜欢看戏,之前有戏班子从城镇出来,到港口表演个几天。 西洋贵族没看过,虽然看不懂,但是看见台上雌雄难辨的美人,唱戏的声音或是如莺一样婉转优美,光是看着听着就赏心悦目,给的打赏就非常多。 戏班子一看这边有戏,于是就回去联合了几个戏班子,在港口这边建了个戏楼。 他们轮流过来表演,得到的打赏比在城镇还多,还不必到处走,自然更乐意留下来。 从早到晚表演,这赏钱又多,索性很多戏班子就成了常驻。 港口人来人往,除了西洋人还有海商,他们卸货装货都需要时间,底下人办事,他们就能舒舒服服在戏楼里喝茶看戏,好不惬意。 要是饿了,可以给戏楼跑腿的小童一点赏钱,让他们去隔壁酒楼送餐点过来。 酒楼就发现了这个挣钱的营生,专门配了人来送餐,一出锅就用食盒飞快送过来,饭菜一点没凉,吃着味道极好。 其他人在家里不想出门到酒楼吃饭,只要派人给酒楼说一声,酒楼那边也会派人送餐。 顾凝宸知道后,心想好家伙,这酒楼把外卖都做出来了。 不过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外卖了,如今酒楼也不过是把前人想的想法重新拿出来用。 还别说,酒楼的掌柜脑子就是灵光。 除了外卖之外,他们还懂得承包宴席的饭菜。 贵族们都有自己的院子了,隔三差五就请客人过来,自然也得办宴席。 他们吃腻了西洋菜,想吃点这边的菜式,带来的厨师肯定做不出来,外包给酒楼就很合适了。 酒楼会把厨房的人直接送过来,食材和锅具都自备,一车送过来,在后厨做好后就能热腾腾上桌。 为此有些酒楼还特地改造了马车,加大加宽,然后里面把炉灶和锅子都固定好,直接拉过来,大厨进去就能立刻做菜,都不需要还要在后厨重新垒灶台那么麻烦。 毕竟垒灶台,做完之后,他们还得拆掉,恢复原状才行,这就更麻烦了。 还不如用马车把这灶台送过来,然后马车两边的门板和底下的轮子都是可以卸掉的。 门板和轮子都有卡扣,一开一拆就行了,十分方便。 一家酒楼想出的好办法,其他人很快争相学会,愣是给做马车的木匠添了许多的生意,他们不得不另外多请人来帮忙。 酒楼就连餐具他们都是成套的,不是玻璃就是瓷的,摆在一起就十分赏心悦目。 让贵族们高兴了,打赏自然就相当多了。 顾凝宸想着这些西洋贵族简直是一己之力拉动了整个港口的内需,连带周边的人都受惠了。 比如这酒楼的买卖,贵族摆宴席多了,食材要的多,附近的农人就能多卖菜,价钱甚至还能高一点。 酒楼需要马车,除了做马车的工匠受惠,做木料生意的人也受惠了,卖拉扯的马匹甚至是卖驴的人都有了赚头。 另外酒楼需要成套的餐具,卖玻璃和瓷器餐具的商人就赚到了。 商人这边卖得多,跟玻璃和瓷器这边工坊进货也多,工坊的工匠干活多,赏钱也多,自然跟着受惠了。 顾凝宸甚至想着,要是荷兰和英吉利多打一阵子,让这些贵族多留个三五年的,这港口小镇估计会越来越大,整个都要繁华起来,不输周围的城镇。 甚至还能拉动周边城镇的gdp,巴不得这些散财童子一样的西洋贵族多留一阵子,把钱花光了再走! 她转念一想,这些西洋贵族身上带的银钱是有限的,要真花光了,回头他们去哪里弄钱来? 他们这边总不能看别人钱花完了,然后没钱了,就把人赶出去那么过分吧? 顾凝宸一说,康熙听着就笑了:“你啊就是爱操心,那些西洋贵族哪里会没钱?真没钱的压根不会过来咱们这边,路上的花费就已经十分巨大了。” “要是实在那边战火蔓延过不下去,没钱的也只会搬去另外的地方,不可能漂洋过海到大清来。” 所以来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还是钱多到烫手那种,不然就这么个烧钱的法子,光是路费就已经很多人付不起了。 哪怕他们真在这边把随身带的银钱花光了,西洋那边只要领地没被烧个精光,就有源源不绝的钱送过来。 康熙又道:“别忘了,他们其中很多人家里是有矿的。矿山出产的东西一变卖都是钱,哪怕荷兰和英吉利打得正在兴头上,其他地方总要活,不至于所有人都参与进去,把自己国家的运转都忘了。” 两人是打上头,其他参加的人要么迫于无奈不得不加入,要么也是有新仇旧恨在,联手报复回去。 但是帮忙归帮忙,把自己直接赔进去倒是不可能,只会派出一部分人意思意思弄点动静,或者偷袭一下,再多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国内只要不是战场,那就好好的,周边船队最多绕路过来送钱,反正绝不会让贵族真的沦落到无钱能花的地步。 实在一时周转不灵,不还有其他贵族在吗? 他们一起过来,同一个国家的贵族就不少。 哪怕以前他们没什么特别厉害的交情在,这时候在大清的地盘上就代表了他们国家的脸面。 自家人没钱吃的穿的,传出去多丢脸,这还顺道连累自己丢脸,必然会借钱给对方周转,好歹缓过来。 实在不行,还能典当一些贵重的东西。 贵族带来不少家具、摆件和首饰,典当一番也是可以的。 于是港口小镇还出现了典当铺,可谓是与时俱进。 西洋人缺什么,很快就有人补上了。 他们要吃饭,于是有了酒楼,要住宿于是有了客栈。 衣服要换,于是有了布庄和成衣铺面。 想看戏,于是有了戏班子和戏楼。 要想在家里宴客,酒楼直接连厨子带马车的炉灶都给弄好,一车过去帮忙弄一桌好吃的。 反正想要什么,没有钱是解决不了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肯定是因为给的钱还不够多。 顾凝宸虽然很想荷兰和英吉利多打一段时间,好让这些西洋贵族留下来多消费,花的银钱虽然到港口小镇的各个商家身上。 毕竟这些商家也是需要交税的,于是这钱有部分也落到户部,也就回到国库来了。 西洋贵族一掷千金,国库又能多一个进项,巴不得他们多留个三年五年的。 不过这也不现实,因为入冬后天气太冷,水面还可能会结冰,对水师的船只来说十分不友好。 两边再怎么打,打了半年也差不多该收手,正好各回各家然后过新年,等明年开春暖和了,看要不要继续打。 但是等天冷下来的时候,顾凝宸却发现这两个国家居然还在打,不由纳闷了。 她跟康熙问起的时候,他眯起眼笑道:“沙皇这次做了一次好事,给两边使绊子,让他们又继续打起来了。” 对上顾凝宸好奇的目光,他就细细解释了起来。 原本两边国家确实打得差不多了,然后荷兰的国王打算迎娶英吉利国王的侄女,两边联姻,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顾凝宸听得点头,这不就是和亲吗? 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于是想要议和,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 荷兰国王还年轻,英吉利国王却老了,又没有女儿,只好把侄女嫁过去。 两边都商议妥当,新娘子都在路上准备让荷兰国王迎娶,然后他们就先停火,等着婚礼一结束,就各回各家去了。 然而新娘子在路上,居然私奔了。 顾凝宸微微瞪大眼,这都行? 她看向康熙问道:“既是联姻,这新娘子该是千挑万选,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嫁过去的缘故。她要是不愿意,一开始就该说了,怎么半路就私奔去了?” 哪怕英吉利国王没有适合的人选,侄女肯定不止一个。 这个不乐意,换一个新娘子就行了,哪里需要强迫这个新娘子嫁过去? 她想起康熙刚才的话,忍不住又问道:“俄国的沙皇究竟做了什么,让人掳走了那位新娘子吗?” 康熙摇头道:“这新娘子原本有个情人,已经差不多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了,但是对方不想结婚,也就离开了。所以英吉利国王这个侄女才会答应,嫁去荷兰。” 顾凝宸点点头,这姑娘估计是打算离开英吉利这个伤心地,不再想起旧情人的事来:“所以沙皇是找到这位姑娘的旧情人,然后让他把新娘子半路带走了?” 康熙笑着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沙皇可能许了巨大的利益,也可能是威逼利诱此人。” 他耸耸肩,好笑道:“不管如何,荷兰国王未来的皇后半路居然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丢了好大的脸面,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让顾凝宸更不解了:“皇上,要是这样的话,英吉利国王该是感觉有点对不住荷兰国王才是。毕竟他让侄女嫁过去,哪里想到半路这侄女跟别人私奔了。派个使者过去说个好话,然后另外再嫁一个侄女过去不就行了?” 既然两边是为了停战才联姻,没必要因为一个新娘子的事而继续打吧? 哪怕荷兰国王真丢脸了,难道咽不下这口气,就要跟英吉利拼个你死我活? 他如果是这样冲动莽撞,荷兰早就垮掉了。 另外一边英吉利国王也是,他能带着英吉利越来越好,就不会是低不下头的人。 这次也确实是英吉利理亏,他再赔偿个新娘,或者多送点陪嫁过去,跟荷兰说点好话软话,此事也能过去。 两国之间外交,不像是普通两家人一样,不高兴就随便打起来。 打仗每一天都烧着国库里的银钱,尤其弹药烧得更厉害。 加上战火蔓延,海上贸易都受到影响,更别提是国内了。 所以打仗打几下还好,欺负到自己头上肯定要打,缩头缩脑以后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但是持久打下去就不是一件划算的事,这样的消耗很容易拖垮掉一个国家。 除非两个国家的国王打得上头,宁愿亡国也要干掉对方。 哪怕再什么新仇旧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可能要亡国,倒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英吉利国王应该也会衡量过,该是收手了,怎么反而还打得更厉害了? 顾凝宸就觉得,沙皇做的估计不止让这个旧情人去抢了新娘子,而是还有别的事。 康熙就笑着道:“爱妃猜得不错,英吉利那边传来消息,英吉利的国王怀疑荷兰要吞并自己的国家,这才气得再也不停战,又打了起来。” 这个消息不用说,肯定是在西洋的布莱通过海商传递回来的。 不过英吉利国王会有这个怀疑,想必就是沙皇派人到他身边去隐晦提及的了。 但是不得不说,沙皇虽然是为了让两个国家继续打起来,这个说法却是有道理的。 英吉利国王的侄女是有继承权的,按顺序该是第二继承人。 如果国王死了,第一顺位人是他的儿子来继位。 要是这个儿子死了,或者被议会废掉,那么侄女就会成为新的继承人。 荷兰国王娶了这个侄女,只要侄女把自己国王的继承权送给自己的丈夫来继承。 按照英吉利的制度,这操作之后他就真的能同时成为两个国家的国王了。 英吉利国王觉得这不是空穴来风,不然荷兰国王怎么愿意娶自己的侄女,平白比自己小一个辈分? 如此能屈能伸,原来背后谋划着这样的事? 英吉利国王想着没多久自己就可能死了,必然是荷兰派人动的手脚要害死自己,更是怒火中天,摁住荷兰打,炮火更加猛烈了。 荷兰国王还真有这样的心思,没料到被人提前发现,还在英吉利国王面前提起。 但是这时候他绝对不能承认,派了使者再三说明这是俄国沙皇在挑拨离间,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心思,而是对英吉利国王的侄女一见钟情云云。 这个时候英吉利国王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直接就让人处死了荷兰的使者,跟荷兰是打算不死不休了。 人都已经谋划到自己的小命上了,谁能忍得下去? 顾凝宸听到这里,都想给俄国沙皇鼓掌了。 这位沙皇年纪不大,手段是越发厉害了,愣是让这两个国家继续打得不可开交。 如此打下去,两个国家必然会被战争拖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自然就是沙皇了。 康熙也是受益人之一,所以很乐意看两个国家继续打下去,彼此削弱对方的国力。 荷兰虽然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海上强者,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英吉利后来居上,但是家底不如荷兰厚,要短时间内彻底赢了荷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荷兰垂垂老矣,家底再厚也坚持不了太久。 顾凝宸原本觉得这场仗没有什么意外,虽然荷兰能苟上几个月已经很厉害,却是强弩之弓,很快就要落败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这场仗从初夏打到了秋天,然后打到了冬天。 大清这边又要过年了,他们两个国家居然还没分个胜负出来? 这下顾凝宸都不需要康熙说明,就明白有人在背后暗搓搓帮着荷兰打英吉利了。 没人帮忙,荷兰不可能撑这么久的。 她把猜测跟康熙一说,他就颔首道:“不错,正是有人在帮着荷兰,让它能一直撑下来。那么你再猜猜,是谁帮荷兰了?” 顾凝宸想了一会道:“皇上,该是俄国沙皇。” 最不想两个国家很快结束战争的,绝对是隔岸观火的俄国了。 沙皇会出手帮忙,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康熙点头又摇头道:“对,也不是很对。除了俄国之外,法兰西也出手了。” 顾凝宸一怔,很快又觉得法兰西会出手帮荷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之前英吉利发展起来的时候,就一直担心法兰西成为新的威胁,就出手压着法兰西,几次三番找麻烦。 估计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四心里早就憋屈死了,趁着这次英吉利跟荷兰打起来,他当然帮荷兰了啊! 虽然荷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也打压法兰西。 但是比起英吉利,荷兰已经不可能再翻身起来了,借着它来削弱英吉利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周边国家很多跟法兰西想得差不多,以前被英吉利压着,如今一个个暗搓搓在背后帮着荷兰,愣是把荷兰扶起来了。 顾凝宸听得好笑,之前还觉得欧洲那边算是颇为团结,如今看来一旦谁有难了,赶紧各自飞不说,还得回来踩上两脚。 不趁机落井下石,还等什么时候? “皇上,他们就不怕真把荷兰扶起来后,它就要起死回生了?” 康熙就笑道:“怎么可能,已经快死了的人,最多回光返照一段时间,很快就不行了,荷兰也是一样。” 甚至可以说他们硬生生扶起荷兰来,反而加速了荷兰的衰败。 这场仗拖得越久,对荷兰就等于是加快掏空了身体,死得也就更快了。 荷兰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英吉利压根不听解释,疯了一样追着他咬。 他不能退,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战了。 其他人来帮忙没安好心,这时候荷兰也不计较了,哪怕他要死,怎么都得把英吉利一起拖下水,一块陪葬才行! 顾凝宸又歪着头问道:“皇上,要荷兰打不下去,英吉利赢了,他反过来对付那些帮过荷兰的国家,这些国家就不怕吗?” 康熙握着她的手道:“他们自然是怕的,所以就一起结盟了。他们联手起来,英吉利又刚惨胜了,正是虚弱的试试,当然不敢轻易对他们下手。” 要真下手了,这些联手起来的国家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反过来对付英吉利。 反而英吉利不敢得罪他们,怎么都要休养生息好几年,等恢复了之后才会去找这些国家算账。 顾凝宸反过来握住康熙的大手,笑眯眯道:“看来皇上心里有计较,没打算让英吉利有时间好好休养生息了?” 康熙不意外她会猜得出来,点头承认道:“不错,趁着英吉利虚弱的时候出手,它恢复起来的时间就越长。再说了,朕不出手,其他人也是会出手的。” 离得那么远,他出手也不方便,不过可以远程操控一番。 反正给英吉利找点麻烦,再挑起他跟周边国家一点问题,英吉利以后就别想有宁静之日了。 他们越是乱,大清才越是安稳,这些人压根就没有精力顾及这边,更没有心思来算计了。 康熙也是这么想的,让西洋那边忙一点没什么不好。 今年过年,康熙依旧热衷看戏。 他今年还提前拿了戏本子,亲手改动了不少。 虽然顾凝宸因为不懂戏,看着听着没察觉出什么来,不过能看出康熙面上笑容多了,左手打着拍子的次数也更多,显然比去年看得更加满意。 戏折子翻来覆去就那些戏,康熙也不大满意,还特地让人去江南要了新本子。 听闻有一出《桃花扇》的新戏在江南新上,口碑不错,康熙就派人去要了这个戏本子。 恰逢作者手里都没有话本,康熙还要的急,只好临时跑去友人家里要了手抄本送到京城来,才算勉强赶上了新年大戏。 昇平署险些没排出来,连夜让人排戏,紧赶慢赶才能赶上。 顾凝宸不爱看戏,就只能留意大戏楼的机关,发现居然又增加了。 为了表现出落花,戏台上面都做了一层暗格,有人在里面往下撒花。 花瓣肯定是新鲜摘下来的,顺着台上的小孔落下纷飞,很有那么点意境和味道。 康熙看得很满意,顾凝宸依旧研究大戏楼的机关感觉很有趣,于是又是美好的一个新年。 今年过年康熙压着顾凝宸,不让她再研究新的机器,免得太伤神了。 两人索性一起看书写字,顺道继续围观荷兰和英吉利两边打得如何了。 听闻法兰西眼看英吉利居然落了下风,于是赶紧又派人去英吉利那边扶一把。 一看荷兰落下风了,法兰西又派人去荷兰那边扶一把,也是够忙的。 顾凝宸感觉法兰西这个国王路易十四也是个妙人,两边都扶,不怕两边知道后都不高兴,白忙一场了吗? 康熙派人一直关注欧洲那边的消息,自然要清楚一些,就笑着解释道:“法兰西的国王没亲自动手,而是让底下人私下去帮忙。” 路易十四又不傻,要是他跟墙头草一样,一会帮这个一会帮那个,最后谁都没讨个好,还可能都怨恨起他来了。 帮了忙还要被人埋怨,他当然不乐意,于是就让底下人假装分成两派。 一派支持荷兰,一派支持英吉利。 平时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吵吵闹闹,想要争个高低,说服对方加入自己。 还派人宣扬出去,于是其他国家都知道,法兰西居然分裂成两个派系,一边支持一个国家。 所以他们这两个派系分别派人去支持其中一方,不就很理所当然的事了? 至于为什么在占上风的时候不来,他们也能振振有词说,上回落下风的时候帮忙了,好东西一股脑给了,自然需要时间再慢慢筹措。 这理由太充分,虽然让人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却又没什么大毛病。 于是就让法兰西这个两面派愣是立住了,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左边扶一下右边扶一下,简直是个人才。 顾凝宸感慨这么扶下去,他们两个国家还能打个一两年的样子,等荷兰实在扶不起来的时候才会结束。 不过这个新年倒是很热闹,两人一边听着外边来的消息,一边喝茶赏花。 她感觉荷兰和英吉利的事比大戏楼的新戏还要好看得多,当然这句话只能藏在心里,是绝不能跟康熙说出来的。 康熙其实也看得出顾凝宸没那么喜欢看戏,却还是每次都会陪着自己看,这就很足够了,并不会勉强她非要看懂,还要学会怎么欣赏云云。 顾凝宸每次研究大戏楼的机关,眼神亮晶晶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个新年过得惬意,可惜年后江南却传来一个坏消息,那位曹家的掌门人,曹玺在任上突然病死了。 噩耗传来,康熙愣了一下,久久没能回神。 因为之前听闻曹玺已经大好了,这前后还不到一年的功夫,他怎么就忽然病去了? 康熙命人去江南祭奠,另外也打听消息。 回来的人一禀报,才知道曹玺虽然表面上好了,却是外强中干,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却硬撑着而已。 他养了一年病,手把手把这些年的经验都教给了曹寅,这才放心了一点。 而且曹玺不想一直卧榻歇息到死,还是希望能够一直为皇上办差到最后一天。 他之前早早就写好了折子,交代家人在自己去世后才送去京城呈给皇上。 康熙看过后十分感动,跟顾凝宸感慨道:“要是大臣们都能跟曹玺这样尽心尽力,为朕鞠躬尽瘁,那该多好?” 顾凝宸轻轻点头附和,心里却觉得曹玺果真很懂康熙的心。 而且曹玺还简在帝心,要换做其他人,自己都快病死了,还不早早禀报上来,好准备接班人。 忽然撒手人寰,接下来的事怎么办,不就一团乱了吗? 真是鞠躬尽瘁,康熙也高兴不起来,留下的是一堆烂摊子啊! 如果是不知情,忽然倒下的就算了,曹玺明明身边有大夫在,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一直没禀报。 等死了之后,他才让人送了这么一封情深意切的折子来。 要其他人,康熙早就让他们死好几遍了,换做曹玺就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而且其他人也不是不想鞠躬尽瘁,死在任上的人其实也不少,但是能做到曹玺这个地步的就太罕见了。 江宁织造是个肥差,简直肥得流油的差事。 在上面一般就坐三年,曹玺一坐就二十年,这已经肥得估计能流几千吨油了。 康熙这二十年还对曹玺信任有加,一直没换人,这才是曹玺的能耐。 看看,康熙不就因为曹玺死前写的折子感动,然后他就对着朝臣宣布,打算改了丁忧的年份。 从以前的三年,改为二十七天。 这样一来,曹寅就不必守孝三年,只需要二十七天。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能上任了。 是的,康熙已经给曹寅定好了差事,就是去苏州织造府。 虽然比江宁织造府差一级,却也在江南富裕之地。 曹寅如此年轻,过去自然不可能当一把手,却也是二把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康熙是让他在苏州织造府这边积累经验,过几年就会把人调回江宁织造府那边去,接手曹玺的职务。 顾凝宸想过很多可能,康熙改变守孝时间的机会,没想到会在曹玺和曹寅身上。 她一时拿不准,康熙这是喜欢曹家,还是不喜欢他们啊? 毕竟曹寅给曹玺守孝从三年改为二十七天,简直成了朝臣的靶子,每天早朝都为这个吵个不停。 有觉得三年缩短为二十七天,曹寅为曹玺守孝时间太短,实乃大不孝。 有认为二十七天实在太短了,康熙又偏心曹家,才会为曹寅改了祖训,就为了让他能够尽早上任,再尽早接任曹玺的位子。 要是康熙偏爱曹家,就该徐徐图之才是,跟四阿哥那边一样。 如今他忽然借着曹玺做了决定,曹寅完全成了千夫所指。 御史打定主意觉得曹寅是为了能尽快接手阿玛的职务,才会私下写信给康熙求情,希望改了这个守孝的时间,这简直是不孝之子! 为了自个的利益,连守孝三年都舍不得,不孝之人怎么能以后接任江宁织造府? 曹寅比窦娥还冤,他压根就没跟康熙提过这个。 但是曹家有专门的送折子渠道,能够不经手其他人直达天听,除了他们和康熙之外,就没有人知道曹家究竟有没写这个密折。 不过曹寅也明白,康熙忽然来这么一出,确实是想让他尽快接手,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改了守孝的时间,免得官员因为丁忧时间太长影响了手里的差事。 所以这锅他哪怕不想背,也得背着。 不然曹寅对外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康熙偏心曹家偏心他,又打算改了守孝时间,却怕被大臣追着烦,才会扣到他身上去吗? 曹寅作为康熙的心腹,只能不发一言。 这样表现,御史们越发认定他就是做了,所以心虚,于是跳得更厉害了。 可惜康熙一意孤行,下了明旨,从上至下的官员必须遵守。 御史们痛哭流涕,有些老臣看不过眼,还想死谏,被御林军拦下了。 康熙还下来亲自扶起老臣叹道:“天下人这孝并非因为守孝的时间多长,而是心诚不诚。诚意在,哪怕只有一天也就足够了。朕也舍不得爱卿们因为守孝而悲伤三年,熬坏了身子,回来后百病缠身。” 不少大臣听后,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们其中有回乡守孝之人,守孝之苦是亲自受过,自然明白有多难。 哪怕再年轻都要熬不住,有的人连三年都没熬过去,在守孝的时候染了风寒去世了。 也有跪得太久,腿脚膝盖都落下了毛病,后半辈子走路都生疼。 如今他们听康熙如此肺腑的劝说,一个个都留下感动的眼泪,大多数人就不闹腾了。 少数人看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康熙已经下了决心,又是打算体恤群臣,于是一个个慢慢就消停了。 这事闹腾了足足一个月,愣是让曹寅这二十七天的孝期都过了,他都能直接去苏州织造府走马上任。 其他大臣看着曹寅,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有些人硬生生守了三年,如今看曹寅轻飘飘守一个月,没受什么罪,还能平步青云,只觉得是同人不同命。 只因为他们不姓曹,就没得到康熙的另眼相看。 这无形中让不少大臣跟曹家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了起来,他们一来不敢得罪曹家,二来却也不怎么乐意跟曹家在一起。 当然巴结曹家的人也有,却比以前要少得多了。 顾凝宸心想,这或许就是康熙想要看见的。 以前因为曹玺在,曹家如日中天,巴结的人无数。 那时候康熙没有其他人能用,曹玺在江南的差事办得也不错,就让人一直留在那个位子上了。 如今康熙手上能用的人比以前多了,但是曹家在江南的势力已经不是他随意能动得了。 但是曹寅的才能却远不如曹玺,再加上曹寅实在年轻,不如曹玺在知天命之年才接手江宁织造府,很容易被周围有心人蛊惑。 康熙忌惮曹家在江南的势力,又担心曹玺过分年轻,于是就来了这么一手。 他把曹家直接捧起来,朝中大臣有眼力劲的都能看出曹家的身份比以前微妙得多,就不敢像以前那样亲近和巴结了。 又因为曹家的特殊待遇,大臣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因为守孝的事隐隐站在曹家的对立面上,把曹寅孤立了起来。 那么以后曹寅和曹家根本不可能再跟谁私下结盟,能依靠的就只有康熙这个靠山了。 如此,他们就绝不敢背叛康熙,以后只能更加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 顾凝宸心下赞叹,康熙这一通看似是为了曹家和曹寅着想,却是不动声色敲打了一番,实在精彩极了! 而且群臣所有的炮火都对准了曹家,康熙轻而易举就从中脱开了关系。 哪怕是最迂腐的老大臣,也没纠缠着康熙让他改变主意了。 就是曹家承受得有点多,不过他们这些年来得的好处就不少,只帮康熙挡一挡箭不是应该的吗? 第72章 三更合一 孝期减少的事轰轰烈烈闹腾完,有些老大臣心里还是遗憾,对曹家骂骂咧咧的。 还有刚烈的御史写了不少文章,隐晦把曹家骂了个遍。 不过大多数官员还是挺高兴听见这个改变,他们终于不用守孝三年。 三年过后,原本可能高升的机会就没了,实在叫人扼腕。 如今好了,二十七天,一个月不到的守孝,他们既不会轻易丢了被提拔的机会,又不会耽误了手里的差事,简直美滋滋。 康熙看着就更高兴了,毕竟同一时期前后脚有十个八个朝堂上的大臣要丁忧,这扔下的差事就多到让人头疼。 要年份不太好,这去守孝的就更多,那么多差事谁来做? 这边守孝的事推广下去的时候,英吉利和荷兰这场仗总算是打完了。 说打完其实也不准确,该说是戛然而止,因为英吉利的国王突然病逝了。 虽说是病逝,但是康熙收到消息,英吉利国王是活活给气死的,气他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儿子。 这儿子也不知道听了什么闲言闲语,被人一怂恿,就冲动跑去跟英吉利国王说他这次发动的战争是不道义的,还要拖垮了英吉利,很快要成为亡国之王,还不如早早退位让他继承。 这话把原本因为战争的关系,每天工作时间门很长的英吉利国王气得心口发疼,然后一口气没上来,转眼就一命呜呼了。 这儿子都吓傻了,他想要继位是一回事,但是把亲爹气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赶紧让心腹收买了宫廷医生,把英吉利国王伪装成突然心脏病发的样子,对外宣称国王忽然病逝。 然后这儿子很快就在教皇的授意下继承了皇位,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支持跟荷兰打仗的大臣都打发走了,然后派了使者去荷兰,要结束这场战争。 荷兰国王巴不得早点结束这场消耗巨大的战争,两边一拍即合,于是这场仗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结束了。 这一结束,英吉利的新国王就抓紧时间门组起自己的新班底,把老国王的人通通都换掉,好坐稳皇位。 荷兰国王就赶紧收拾国内的烂摊子,因为被战争拖垮的国库也急需补充。 于是荷兰国王就派了使者过来问康熙:需要乳酪吗? 大清这边的人很喜欢奶制品,所以荷兰国王才会想要做这个买卖。 荷兰的面积不大,但是草原面积不小。 养羊不合适,可是养牛就很适合了,尤其是养乳牛。 乳牛产出的牛奶做出奶酪,就能放置很长时间门,很适合做出口的买卖。 康熙尝试过奶酪的味道,不是特别喜欢,顾凝宸却挺喜欢的。 以前在后世工作太忙碌的时候,她就用奶酪做三文治,就是简单的一顿饭了。 奶酪的营养价值也好,顾凝宸想到还瘦瘦小小的四阿哥,感觉他特别适合吃这个,就不知道四阿哥会不会喜欢这个口味。 见顾凝宸喜欢,还想让四阿哥吃一点,对小孩子的身体也好,康熙就跟荷兰国王做了这个买卖。 毕竟他也不想荷兰太容易死了,就无法牵制住英吉利了。 虽说如今的英吉利换了国王,这个新国王一看就不怎么靠谱,估计都坐不久底下的皇位,总归能拖住一会是一会。 要是荷兰倒了,英吉利就没了对手,哪怕换个白痴国王也能发展起来。 荷兰国王收到消息后十分高兴,立刻就让人挑了最好的奶酪送了过来,价钱也给得相当优惠。 原本荷兰这些奶酪大多数是欧洲各国买下,德意志买的是最多。 然而战争一起,德意志那边不想跟荷兰有太大的牵扯,慢慢就减少了采买奶酪的数量。 大量的奶酪堆积在库房里面无法卖出去,奶农们就惨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 幸好又多了康熙这个大主顾,一口气买了不少。 他这一买,其他人往往都会跟风一起买,这数量就立刻上去了,转眼就把荷兰的库存给买空了还不够。 奶农们简直热泪盈眶,觉得康熙果真是大善人,救人于水火之中,还特地让人送来不少奶酪的吃法。 顾凝宸让人做了三文治,奶酪只放了一点点,毕竟担心四阿哥这孩子可能乳糖不耐受。 四阿哥到重华宫的时候,见顾凝宸拿出奇怪的面包,切成三角形,小手抓着就吃了一口,感觉奶香味十足:“定额娘,这个好吃。” 见他喜欢,很快就吃完了一个三文治,顾凝宸也没急着让四阿哥继续吃,而是观察了一会。 四阿哥喝了一杯蜜水,没表现出乳糖不耐受的样子。 顾凝宸留了他一下午,还带着四阿哥去偏殿已经修缮好的新书房看了一会书。 她特地让人做了连环画,把西游记和封神榜的故事画了出来。 这样就又有趣又好看了,小孩子怎么可能手里没个连环画能看看呢! 虽说康熙觉得这也太宠孩子了,而且很容易让孩子玩物丧志。 但是四阿哥确实是个好孩子,定力也好,每天都会做完功课后休息的时候才看一会。 三阿哥就会忍不住想看,不过被四阿哥管着,又见弟弟那么专心做功课,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偷看,也就先跟着做好功课后才会拿出连环画来看,算是奖励自己。 连环画需要人慢慢画,故事还得先写提纲,给顾凝宸过目后感觉故事没问题,才让人开始动手画。 所以每一册出的很慢,只是小阿哥每天要上课,其实休息的时间门不多,也就每半个月休息一天的时候能多看一会儿,看得也不快。 顾凝宸搂着四阿哥看完一本连环画,看他脸色不错,还是让人请了御医过来给孩子把脉,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才算是松口气。 不过起初也不敢让四阿哥吃太多,每天吃一点,尤其是早上,晚上吃的话就不好消化了。 三阿哥也跟着吃了点,感觉奶香奶香的,十分喜欢,还撒娇让高嬷嬷多给了一点。 高嬷嬷可不敢让他多吃,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按照定贵妃的意思只给一点,看三阿哥吃过后一天都没有不适的样子,这才敢给他继续少吃一点。 差不多半个月后,三阿哥的奶酪才能多加一点,算是十分谨慎了。 另外奶酪还有相克的食物,比如鱼和羊肉都是不能跟奶酪一起吃的。 可能会消化不良,腹胀或者腹泻,所以不能混在一起吃。 还有菠菜和奶酪也是不相配的,会让人对钙的吸收不好,然后可能形成结石。 不过只要注意点,又没有乳糖不耐受,奶酪吃得合适,对身体也有好处。 尤其孩子多吃肉蛋奶,果然身子骨就能长得棒棒的。 四阿哥终于开始长个子了,看着也结实了一些,没那么瘦弱了。 三阿哥更是猛地又窜了一个头,跟小太子居然差不多高了。 小太子也是去上课的时候遇到三阿哥,他以前都是低头看两个弟弟,这次却发现自己不需要低头了! 他一愣,向前走了一步,才发现三阿哥和四阿哥都长个子。 尤其三阿哥长得尤其快,都快追上自己了。 小太子知道三阿哥之前长得就挺高,怎么才一段时日又长了? 他让人私下去打听,得知是定贵妃给四阿哥送了荷兰的特产,是一种奶制品,吃着满嘴的奶香,还甜丝丝特别好吃。 三阿哥和四阿哥吃了之后,慢慢就开始长个子了。 小太子也想要,又不好意思跟定贵妃直接说,只能扭扭捏捏去找康熙,隐晦问了一下。 这也是两父子算是冷战小一年来,小太子第一次主动来找康熙。 康熙心里感慨,小太子果然是个孩子,看两个弟弟都要比自己高了,终于忍不住来问奶酪的事,也想跟着长高。 他也没多说,让李德全送来奶酪,又对小太子叮嘱道:“这东西不能多吃,就早上吃一点。保成先试着吃一些,要是身体能受得住再继续,不行就不能吃了。” 小太子才知道,这奶酪不是谁都能吃的。 不过他感觉自己身体不错,区区奶酪而已,怎么可能吃不了? 事实证明,小太子还真吃不了。 吃过奶酪后,他就感觉肚子涨涨的,然后开始有点疼,还腹泻了几次。 吓得康熙让御医来把脉,发现小太子就是顾凝宸说的不合适吃奶酪的体质。 小太子蔫蔫的,喝了御医开的汤药,慢慢好起来,不再腹泻。 但是他想到自己不能吃奶酪,那么两个弟弟过一年半载就会比自己更高了! 身为太子的威严,怎么能仰视两个弟弟! 顾凝宸听说后有点同情小太子,他这体质乳糖不耐受的话,就连牛奶也可能喝不了。 奶制品基本上都不能多碰,那么就只能尝试吃豆制品了,对身体也好,不过对长高这个可能作用不如奶制品来得厉害。 但是康熙的个子就不矮,他的孩子身高应该都不会矮到哪里去,小太子也太早熟了一点,这时候就开始发愁自己的身高了。 顾凝宸跟康熙说道:“太子殿下怕是见两个弟弟长得很快,转眼个子要比他高,就有点担心了。其实按照皇上的身高,几个小阿哥就不可能长得矮小。” 除非基因变异了,但是这个变异的几率实在太低了一点。 康熙微微颔首,又皱眉道:“朕发现保成长大后,这心思越发别扭了,总是在意一些不需要在意的地方。” 顾凝宸看了他一眼,明白康熙是个严父,小太子身边人又都各有心思,要么不敢多嘴,要么就是向着自己的利益来的。 哪怕是索额图这个叔公,也只看见小太子的身份。 这么小的孩子从小被严厉看管,又什么都不缺,要什么就有什么。 加上孩子的性格从出生起其实就已经有了,只是没有那么明显,渐渐长大后才显露出来。 康熙觉得小太子变了,也是因为孩子很小的时候只会听话乖巧,没体现多少自己的个性来。 等渐渐长大了,他显露出自己的性格,很多家长就会觉得孩子变了,跟以前不同。 孩子学会了思考,就不会跟小时候那样家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盲从。 但是他有了个性,家长可能就受不了,尤其是极为严格,对孩子的期望又特别高的,比如康熙这样。 小太子只有严父没有慈母,连个撒娇的人都没有,还要从小学很多东西,又因为是太子的关系必须学得好。 他学得好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如果学得不好,那肯定是小太子不够努力或者懈怠了。 看小太子之前心情不好,上课走神了一点,徐太傅就急匆匆来禀报康熙。 也不是徐太傅想跟康熙打小报告,状告自己的学生,而是小太子出了一点什么问题,他要不及时禀报,以后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必然要被康熙重罚。 虽说是太傅,地位远不能跟小太子比较,徐太傅作为打工人,必然要跟大老板尽快报告,免得以后出什么事,罪过就更大了。 然后小太子身边的人,都会反复说他的身份跟其他小阿哥不一样。 哪怕大阿哥是大哥,是长子,在小太子面前都需要先行礼。 这样的地位差距,孩子的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已经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小太子跟其他小阿哥不一样,不能随意一起玩耍,毕竟地位有别。 他又不能跟兄弟们诉苦,不然估计这话刚出口,转头康熙或者其他人就知道了。 那么小的孩子,什么事都只能憋在心里靠自己来想,小太子如今能不心里扭曲,对两个弟弟还是颇为照顾,在顾凝宸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在虎爸的康熙眼里,小太子的表现就让他越发不满意。 毕竟康熙是按照储君的标准来培养小太子,这个儿子不够优秀,以后还怎么继承他的衣钵? 小太子表现得不够好,康熙只会更加严格,这就让他心里憋得更难受,然后越发表现得不好,接着康熙又更严厉,简直跟恶性循环一样。 但是顾凝宸也不好对康熙教导小太子的事指手画脚,只能说道:“皇上八岁登基,身上气势逼人。太子殿下如今年纪还小,只怕有些受不住,皇上稍微收一收如何?” 康熙听了就挑眉道:“朕这气势逼人,怎么觉得爱妃一点都不害怕?” 顾凝宸就笑道:“皇上待我就要温和得多了,对上太子殿下的时候就忍不住板着脸。” 她伸手摸了摸康熙的脸颊,又故意模仿了一番,板着一张脸不拘言笑的样子,让康熙笑了起来:“好吧,原来朕在保成面前的表情是这样的。” 他也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对着小太子的时候,自己的面色那么吓人吗? 康熙打算去东宫跟小太子好好聊一下,顾凝宸也是赞成的。 两父子也没什么隔夜仇,好好谈一下,彼此打开心扉就能恢复以前那样的相处了。 哪知道康熙过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却很难看,顾凝宸顿时满脸诧异。 这才多久的功夫,两父子就谈崩了? 康熙不悦地坐下,皱眉道:“朕过去的时候,保成正发脾气把桌上的茶具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如此浪费东西,还胡乱发脾气,他怎么连小四都不如?” 四阿哥足足一年都生活在重华宫,就住在隔壁,康熙时常过来,时不时就会见到这个四儿子,也会跟高嬷嬷问上两句。 不得不说,四阿哥的脾气很好,跟三阿哥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发过脾气,更别说是摔东西了。 偏偏康熙亲眼看到小太子发脾气的样子,狠狠把桌上的茶具一扫而下,那熟练的姿势就知道不是第一回了。 周围的人都不敢吭声,包括章嬷嬷也是。 章嬷嬷最多是关心一下小太子有没被飞溅的碎片割伤,压根不在乎他砸了多少东西。 康熙一气之下就让人把章嬷嬷带走了,其他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通通打回内务府,重新换一批去东宫。 主子这样胡乱发脾气,其他人居然不敢规劝一句,留下他们做什么? 顾凝宸却觉得其他人劝都未必能劝得住,再说谁敢随口去劝小太子,不想在东宫继续混下去了吗?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当着康熙的面上说,只安抚他道:“皇上可别气着自己了,太子殿下还小,不高兴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跟谁说说话,就只能砸东西发发脾气了。” 康熙不高兴道:“哪怕生气也不该如此外露才是,还砸东西,朕也没砸过!” 他越发觉得小太子跟自己一点都不像,喜怒太外显了,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顾凝宸试探着问道:“皇上见了太子殿下,把人都撤走了,然后就回来了吗?” 那岂不是小太子那边,伺候的人都撤了,内务府还没把新的送过去,整个东宫就他一个人了? 康熙才想到这一点,又起身道:“朕这就回去看看。” 哪怕他再生气,到底是几岁的孩子,又是自己最喜欢的太子,到底还是大步回去东宫了。 小太子正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碎片没人收拾,康熙又生气得转身就离开,他茫然站在空荡的东宫里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康熙回来看见后不免心疼,越过那些碎片把小太子抱了起来,生怕他不小心踩着碎片扎到自己:“保成知道错了吗?以后还会不会胡乱发脾气砸东西了?” 小太子忽然被抱起来,吓了一跳,伸手牢牢抱着康熙的脖子,轻轻点头道:“儿臣不敢了,儿臣知错了,皇阿玛别丢下儿臣一个人。” 康熙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抱着人往后走。 身后的李德全指挥着跟来的两个太监,赶紧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了。 内务府很快送了新的一批宫人过来,康熙亲自看过后,选的都是看着老实巴交,话也不多的。 把人选好了,康熙还让李德全重新查一遍,没问题才行。 小太子就在康熙身边一声不吭,压根不在乎留下的是什么人。 只是刚才康熙毫不犹豫抱起自己,害怕他被碎片伤着,让小太子的脸颊红扑扑的,眼里也有了光芒。 康熙被小太子这么看着,也再也板不起脸来,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保成,不要让朕失望。” 小太子摇头道:“儿臣不会让皇阿玛失望的。” 两父子冰释前嫌,关系终于缓和了下来。 小太子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点笑容,不像之前那样沉着脸了,上课专心多了,功课做得跟以前一样好,让徐太傅心下松了一口气。 天家这两父子闹别扭的一天,徐太傅夹在中间门实在太难了。 这边两父子和乐融融,那边康熙就接到不少弹劾的折子,看了一眼就扔在一旁,很快就扔了一小堆。 顾凝宸在窗边放了一张贵妃椅,放了两个软垫,靠着看书特别舒服。 看得累了的时候,她还能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或是盛开的花朵,或是绿意盎然,让眼睛放松一下。 茶几就在贵妃椅旁边,上面总是摆着温度正好能入口的茶水和不是很甜的糕点。 她吃上一块糕点,再喝半杯茶来休息,实在舒服极了。 顾凝宸偶尔抬头看在桌上埋头苦阅折子的康熙,感觉两人一个悠闲自在,一个忙得要死。 不过康熙平日处理得很快,转头就过来窗边跟自己一起喝茶赏景,偶尔还下一盘棋。 今儿康熙的面色是越来越难看,手边扔的折子越来越多,最后轰一下,折子堆的小山倒了,哗啦掉了一地。 李德全正端茶过来,吓得手微微一颤,很快稳住了,把茶杯放在康熙手边,这就带着两个小太监把折子捡起来。 康熙却道:“让人把这些折子都放在小箱子里,朕不打算再看了。” 顾凝宸见他面色难看,就过去伸手抚了抚康熙的后背:“皇上怎的气成这样,快喝杯茶消消气。” 康熙听后低头喝了半杯茶,这才叹气道:“那一堆又是弹劾靳辅的折子,隔一阵子就送一堆来,朕看着心烦。” 顾凝宸一听这个名字,回想了一下,知道这是治理黄河的大臣。 于成龙最为有名,但是在他之前,有一位治理黄河的能臣就是靳辅。 靳辅治理黄河,除了用了束水攻沙的方法之外,还创新了一种方法,就是寓浚于筑。 寓浚于筑也就是河道有淤泥,挖出来后大多数是挪走的,但是他就地取材来利用这些淤泥修筑两岸堤防。 这样一来,就不用费人力来把淤泥运走,也不必从外地取材来修筑堤防,实在是极为省力省钱的法子,当初被康熙大为夸赞,认为靳辅是极为擅长治理河道的人才。 加上他上任后不急着补决口,而是在河道上来回巡查,把每个决口的情况都记得一清二楚。 然后在折子里详细写明了情况,还表示需要长时间门的治理,又得派兵在河道巡逻。 一旦出现情况,就能立刻发现并补救。 而不是出现大问题,比如已经决堤了,才会费尽力气去补上。 拆东墙补西墙这种事,靳辅感觉对治理河道来说就是无用功。 补上了下次可能还是会决堤,这就是年年治理,却年年都会有决堤的缘故。 康熙感觉靳辅这人跟之前治理黄河的大臣不一样,很有大局观,方方面面都顾及得十分周全,于是加以重用,还给了靳辅不少自主的权力。 比如当地河道需要当地父母官配合,就必须听靳辅的命令。 整整五年,靳辅确实把黄河的问题治理得相当不错,虽说依旧有决堤的情况偶尔出现,却都能及时发现,没造成很大的损失。 大部分的决口都已经补上,哪怕决堤都是小规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淹没一大片的农田,让成千数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然而靳辅的治理河道还算顺利,却也必然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 比如他用淤泥来建筑河堤,就让想吃材料和人工回扣的当地官员失去了机会。 这样还减少了人力,甚至靳辅认为一些河道监工并不尽责,反而人太多了,拿着俸禄不干活,要求裁员,这些康熙大手一挥都照做了。 那些被裁掉的,必然是其他官员的心腹或者自己人,当然对靳辅十分痛恨。 于是靳辅三天两头被弹劾,有说他滥用职权,有说他目中无人,有说他只顾着治理河道,却没注意到入海口的问题,很容易会让河水倒灌到两边的农田等等。 加上今年年初,上游暴雨了几天,有一截决口的河堤冲毁了一部分,虽说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却依旧还是决堤了。 就有人弹劾靳辅治理河道五年,依旧有决堤出现,显然是玩忽职守了! 这决口后造成的损失,该让他来赔偿才行! 加上就连康熙十分看重的于成龙也提出入海口的问题,会冲垮两岸的农田,就让他对靳辅也逐渐开始觉得,靳辅是不是太固执己见了? 于成龙早就跟靳辅提出入海口的问题,靳辅却不觉得是问题,反而认为河道治理好之后不会出现淤堵的情况,入海口的水流冲进来,也不会淹没两边的农田,没必要费力建建水坝。 但是于成龙坚持说这个问题,靳辅后来就没回应了。 如今河道靠近入海口的地方也淹没了一点农田,就让康熙心里懊恼,是不是于成龙说的确实是问题,靳辅几年下来治理黄河出了成绩就开始骄傲,听不进别人的劝阻了? 康熙挥挥手示意李德全带着宫人退了下去,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你说朕会不会看错了人?还是人心久了,也开始变了?” 顾凝宸握着他的手笑着说道:“皇上又怎么会看错人?这位靳大人上任后,一直在黄河边上吃睡,如今也有整整五年了。河道边上的地方常年潮湿,就不是适合住人的地方,这位大人一住就是五年,显然是个干实事之人,不想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黄河被靳大人治理五年以来,大的决堤已经没有了,这是前面那些治理黄河的大臣做不到的事,足见皇上的眼光独到。” 听到这里,康熙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点,嘴角有了点笑意道:“朕怎么听着爱妃在说靳辅,却像是在夸朕了?” 顾凝宸对他眨眨眼,也笑道:“皇上不是曾经说过,人才也得放在适合他的地方,才能发挥用处。皇上把靳大人放在治理河道上,他如今花费五年,治理得如此已经出色,这就是适合他位子。” “想必这位大人心里也明白,才会兢兢业业一直留在河道边上。” 她被康熙拉着在身边坐下,又说道:“这位大人治理河道如何,听别人说,总归人云亦云。我也不好说这河堤还决堤,究竟是这位大人的问题,还是监工的问题?” “毕竟靳大人就是一双眼睛一双手,那么多决口的地方,必然有监工来监督河堤修筑之事。” 所以黄河这次决堤了,怎么一个个都弹劾到靳辅一个人身上,难道他一个人就能从头到尾盯着所有河堤修筑好,监工却是工部的人好吗? 那些人抓着靳辅不放,却压根没提过工部,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靳辅就是个身份普通的能臣,身后没有大家族,只有康熙一个靠山而已。 群臣再三弹劾,一年复一年,总会让康熙开始质疑起靳辅的能耐来。 毕竟一句假话说上千百遍,听的人就开始半信半疑,甚至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了。 一两个人弹劾就算了,一群人反复弹劾,估计康熙都开始怀疑起靳辅来。 如果把靳辅撤掉,这些人损失的利益很快就能回来了,甚至顾凝宸都怀疑这其中有工部的手笔。 毕竟工程方面是工部来负责,以前都说户部是大清的钱袋子,油水是最多的。 也有说吏部管着所有官员,官员私下调动或者想要补缺都需要打点一番,自然也是个肥差,其实不然。 这六部当中,最肥的差事其实是工部。 工部掌握着天下的工程,光是材料上面能做的文章就不要太多。 这工程需要的材料是多是少,账面上是一个数字,私底下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数字。 要深究的话,这材料还有耗损,运输有耗损,修建的时候也会有耗损,很难查出个精确的数目来。 这究竟是真的耗损,还是中间门进了谁的口袋,那就不好说了。 加上材料的供货章可做,供货商给了打点,这材料可能差一点,更差一点,这价钱就不同了。 如果统一写的是上等材料的价钱,这中间门的差价又是一个数目。 所以靳辅就地取材这个,确实能省下很多钱,却也动了工部和其他商人的蛋糕,怎么可能不想尽办法把人弄下来? 康熙想必也知道这一点,朝堂的关系错中复杂,不可能朝臣全是两袖清风的廉臣。 他之前都维护着靳辅,免得被朝中臣子给毁了这么个清廉的能臣。 只是涉及到专业问题,入海口如果真的影响到两边的农田,康熙就不能忽视了。 如果靳辅真的开始刚愎自用,康熙就得考虑换掉他。 不过顾凝宸的话也提醒了康熙,这些大臣或是真的认同于成龙的意见,或是因为靳辅动了他们的利益,也可能两者都有。 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更可能是半真半假。 要辨别出他们究竟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就太难了,何不亲自去看看? 康熙就决定南巡,去黄河的河道边上亲眼看看靳辅究竟做的是对还是错。 他要出远门,内务府自然要开始准备起来。 康熙问过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想离开京城去那么远的地方,实在也有些吃不消,这次就不打算跟了。 皇太后舍不得五阿哥,南巡起码得一两个月,她这次也就不去了。 康熙原本想带上小太子和大阿哥一起去,太皇太后却觉得太子年纪太小,南巡太远,下回再去也行。 小太子不去,他只带大阿哥一个人去也不好,索性把小阿哥们都留下了。 大阿哥为此还很遗憾,不过想到以后也有机会跟着康熙南巡,慢慢就放下了。 两个大点的阿哥都不能去,后边小一点的三阿哥和四阿哥更不会跟着去了。 顾凝宸却被康熙点名要陪着去的,重华宫的宫人都忙忙碌碌开始收拾起行李。 四阿哥一看就明白顾凝宸要出远门,还要很久才回来,顿时小脸上满是舍不得。 顾凝宸搂着他道:“我也就去一两个月,回头给四阿哥带上礼物。听闻那边有趣的玩具不少,我到时候都买回来。” 四阿哥却摇头道:“定额娘,我是大孩子了,不用玩具。” 言下之意,他长大了,不是玩玩具的年纪了! 顾凝宸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小卷毛,这么小一点孩子,说什么不要玩具,看两眼都发光了。 真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就十分诚实地表现出来。 不过四阿哥才几岁大,还不知道掩饰自己的表情。 顾凝宸也没戳破他,只摸了摸四阿哥的脸颊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该吃该睡,不要累着了,知道了吗?” 四阿哥读书很刻苦,如今徐太傅已经让他和三阿哥开始练字,虽然不多,只让他们稍微描红,主要是纠正姿势。 以后写大字的时候,姿势正确,手指才不会累,大字写得也好看。 三阿哥是坐不住的,写一页就要起来走动。 四阿哥却很能坐得住,写完两页才起来,每一页都写得认认真真,就连徐太傅在康熙跟前都夸过他。 主要像四阿哥这年纪,如今是尚书房里面年纪最小,却比大阿哥还要稳重,听话、刻苦又懂事,让徐太傅很难不喜欢这样的学生了。 顾凝宸却怕四阿哥累着,让他每天回去叫高嬷嬷捏一捏手指头,别是累过头自己不知道,捏着疼了才发现。 她还给四阿哥送了些药膏,要是疼了就在指头上擦一擦。 因为顾凝宸明白,劝着四阿哥别那么刻苦,他嘴上答应,转头写的时候太专心就会彻底忘了。 还不如先准备好,哪怕不怎么疼,擦一擦就会轻松一些,第二天写字的时候就完全不疼了。 四阿哥轻轻点头,顾凝宸搂着人都不想撒手了。 虽然四阿哥长高了一点,却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只,她想到出去要差不多两个月见不到小卷毛,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四阿哥如今大了,被顾凝宸满是馨香的怀抱搂着,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的。 他却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看着周围人都不在,小脸轻轻蹭了一下顾凝宸的肩膀,嘴角露出一点满足的笑容。 再是舍不得,雷厉风行的康熙准备好就出行了。 他这次打算轻身上阵,带去的东西并不多,准备去江南就住在曹家。 只需要带上贴身用的东西,另外就是带上几个御医和不少药材,大件的都不必备着,所以这次出行准备就比往常都要快得多。 他们坐船一路南下,康熙怕顾凝宸晕船,就没有跟她对弈。 两人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去甲板坐一会,欣赏一下两岸的风景,等到了河道,康熙就让船只放慢速度,看看两岸的情况。 两边岸上的禾苗一片绿意,长势不错。 对田地十分精通的康熙一看,就明白两边的庄稼长得很好。 他这个样子下去,当地百姓一看就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肯定问不出什么来。 就挑了个面相普通,比较亲和的侍卫,换了一身普通衣服下船去田地那边问了一圈。 侍卫专门跟田里的老农聊了几句,装作路过的人,说是两边的庄稼长得好,就停下来问一问。 他又说自己的父亲也是伺候庄稼出身的,攒了不少家当就送自己去读书,才认得几个字,有了不错的差事。 侍卫还用自己家乡的口音说了几句,恰好是老农的老家,就越发感觉亲切,两人说了几句就亲近了不少。 侍卫套问了不少话,又去别的田地走了一圈,尤其是靠近河边的。 他问老农这河道这几年有没决堤,会不会淹没农田什么的。 老农说五年前这一片每年都要淹没,庄稼都白种了,收成很惨,种的就少了。 如今那么一大片,也是这几年河道决堤少了,最多稍微涨潮一点,对农田却没多大影响。 他们一个个对治理河道的靳辅都十分感激,毕竟对老农来说,庄稼的收成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因为这庄稼不但是一家子一年的口粮,家里要置办什么,都靠卖了庄稼的钱。 庄稼收成不好,他们一年到头吃不饱不说,要是生病了,都没钱买药,实在过得惨兮兮的。 也就因为这几年河道不再决堤,才让老农们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了。 侍卫回去后就把老农的话一字不落转告了一番,甚至还模仿了老农的口音,实在惟妙惟俏,丝毫听不出一点违和感。 顾凝宸在屏风后听见不由心下感慨,能做到康熙身边的侍卫,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能模仿口音就算了,这侍卫的记性也是一等一的好。 每个人说话的习惯不同,哪怕是当地口音也会有些微的差别,侍卫竟然连这个都模仿出来了,简直是人形录音机。 但是不得不说,侍卫模仿得太像,反而就更加真实了。 不然老农的话全是夸赞靳辅的,让侍卫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任是谁听着都像是偏向靳辅。 顾凝宸转念一想,侍卫估计也发现这个问题,才会完全模仿老农的口音和每句话,实事求是让康熙来判断了。 第73章 三更合一 康熙听了侍卫的复述,也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面上的表情很难看出喜怒来。 这几年他身上的积威更重,也只有跟顾凝宸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侍卫退下后,康熙转过头来,刚才板着的脸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笑容来:“你听完后,觉得靳辅怎么样?” 顾凝宸听着就笑道:“我听着靳大人就是个好官,不过我觉得不重要,皇上心里只怕已经有了定夺。” 康熙微微颔首,推开船只的窗户往外看,指着外头对她说道:“两岸边缘的地方,应该用淤泥把地面抬高了一些,本来该是斜坡,如今都是平地。” 他不说,顾凝宸还真没发现这么细微的地方,如今仔细盯着,还真是这样。 土地边缘是自然形成,当然是从高到低,斜着下来,然后慢慢淹没在河道里头。 所以发大水的时候,潮水就会轻易淹没到两边岸上的庄稼,造成很大的损失。 如今抬高了一点,看着不多,却让小潮水的时候就上不了岸。 比如大雨的时候,河床抬高了一些,岸边也不会受到影响。 这位靳辅大人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特意让人把河道两边的边缘都用淤泥整理了一番,只怕做事从来都深思熟虑,不像是冲动莽撞之人。 尤其船只一直在走,岸边的边缘都是齐齐整整的,这花费的功夫可不小。 康熙看着心里就满意地点头,靳辅看来并没有让他失望。 走了一段路,康熙却忽然叫李德全,让船夫改道。 不直接走河道最宽的地方,而是走小道。 为了洪水泛滥的时候能够分流,靳辅也挖了不少小水道。 一来可以分流河水,不让水流堆在一起,淹没岸上的庄稼。 二来可以借此让河水流入内陆,让农人给庄稼灌溉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三来以前船只就只能在中间门最宽敞的河道行走,深入一点的村庄和城镇因为没有河水都靠近不了。 如今开凿了一条小河道,他们的船只就能通过,然后用河运把货物送进去。 这样就不必水路转陆路那么麻烦,能直接从水路送货,既省钱又省时间门,还给内陆深入的地方送货更方便,货物的价格也能下来一些。 不然又是水路又是陆路,这花费大,当然都摊在货物上面,让价格拔高,叫内陆不少人买不起。 而且很多新鲜的货物,路上时间门越短,越是保鲜,存活也更多,更好运输,才能卖上价钱。 这也方便了内陆不少产出的新鲜瓜果和鸡蛋禽类等等,都能通过河道运输出去,价钱就不会被压得很低,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小河道实在好处多多,所以靳辅早早就上折子禀报康熙,得到允许后就立刻挖了起来。 当时也有不少朝臣反对,觉得这河道挖开那么多支流,虽说能分流河道在洪水时候的负担,却也挖得太多了。 随意改变河道,挖得七零八落的小道,是对河神的大不敬,会遭来灾祸。 顾凝宸听后心里嗤笑,这些朝臣为了反对而反对,真是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连河神都抬出来了。 他们怎么没想过洪水泛滥的时候,支流足够多,才能分流更多的河水。 平日没有洪水的时候,农人灌溉也方便,不用一遍遍从河边挑水回去? 不过群臣很多都没有亲自种过庄稼,哪怕跟着康熙去了每年的春耕仪式,也就那个时候做一做,却不如康熙真的在宫里圈一块田地来种。 不止一年,他每年都种,还带着小阿哥们一起种。 大臣们对农人每天需要去河边来回挑水十几二十遍的事自然不清楚,只觉得挖开太多河道的支流十分不妥。 顾凝宸都想建议康熙,让这些不食人间门烟火的大臣到村庄来,给农人干活三天就好了。 让他们别去小河道灌溉,就在大河道这边来每天挑水,估计累得一天都要干不下去的。 她这么想,也给康熙这么说了。 康熙听得好笑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少大臣当初极力反对挖开太多的支流,哪怕后来人慢慢少了一些,却依旧有一些坚持反对。” 他每次看到弹劾的折子就开始头疼,不用看都明白这些大臣都是弹劾靳辅。 不如就按照顾凝宸的意思,让这些反对的大臣来这边帮农人干活。 顾凝宸还是心软,只说干活三天,按照康熙的意思,不干活一个月哪里叫干活了? 他寻思着以后定下规矩,叫吏部的人通知群臣,叫他们每年都要去伺候庄稼至少二十天。 可以不连续,比如就沐休的时候去,一个月就有两次,一年下来就有二十几天。 去掉冬天的时候,凑个二十天就可以。 如果每年这二十天不能做到,那么吏部就不会安排他们的职务,在职的也要停职。 什么时候做到了,什么时候再继续就职。 顾凝宸听得不由侧目,大臣们知道康熙这个规定,估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皇上就不怕大臣们作弊,说是去庄子上伺候庄稼,只在旁边看着不动手了?” 康熙就笑着道:“朕可以抽查一番,问一问就知道谁做了,谁没亲手做了。种田的事只问人,就能知道个大概,没亲自上手,一问就能出破绽来了。” 尤其他还是亲自伺候庄稼好几年的人,不比那些伺候庄稼多年的农人差,对庄稼尤为熟悉,又亲自伺候过庄稼,问上一两句就能清楚了。 每个人问那就太浪费时间门了,康熙就每年随意抽取那么一两个人来问,谁要是答不上来,那头上的乌纱帽就暂时摘掉一段时间门。 差事还是要继续做,但是这官职就待定。 什么时候这官员把庄稼真正伺候过,头上的乌纱帽才重新戴回去。 不然吃着农人种出来的粮食,却不知道粮食从何而来,这些大臣岂能知道农人的为难之处,更好为百姓们谋福? 尤其当地父母官,要不清楚百姓需要什么,又怎么给他们需要的东西了? 康熙直接写了手谕,派人送回去京城给吏部,意思很明确,就要立刻开始执行。 吏部尚书看见后都惊呆了,揉了揉眼睛,不相信居然有这么一条手谕。 他知道康熙正南下巡视河道,估计靳辅治理得相当不错,那些弹劾的人又一直上蹿下跳。 康熙觉得不痛快,于是就出了这么个手谕来,还压根没有跟内阁大臣商议的意思,一锤定音。 内阁大臣们知道后,互相看了一眼,这事不做也得做了。 而且不但他们要做,还得带着子孙后辈一起做。 内阁大臣率先做了起来,他们各自在京郊都有庄子,沐休的时候带着子孙后辈们一起过去。 请了几个老农人指点,他们换了衣服就下田。 有些子孙辈出生开始别说靠近农田,就连庄稼都没见过几次,见到的时候只在饭桌上煮好的了。 这会儿居然要下田地,一下午就脏兮兮弄得满身泥,他们就有点受不了。 索额图把赫舍里氏的年轻小辈都全部带过来了,见他们不情不愿的样子就冷笑道:“谁不乐意下田,不知道怎么伺候田地,回头就别进朝堂当官了。不然皇上一问,你们一问三不知,丢的就是咱们赫舍里氏家的脸面了。” 光下田地还不行,要熟悉这些庄稼。 不同的庄稼伺候起来也得不同,有的需要水,有的不需要那么多水,都要分清楚才行,不然就养不好甚至养不活了。 索额图学着康熙的样子,把庄子上的田地分成很多块,旁边立个牌子,写上属于谁的这块田。 如果庄稼伺候得好,自然绿意盎然,透着鲜活。 要伺弄得不好,庄稼蔫蔫的还可能发黄,一眼看过去半死不活。 在周围那么多田地里面,要别人都绿意葱葱,就中间门属于自己的田地黄不拉几的,旁边还写着自己的名字,想遮掩一下都难了,简直跟公开处刑没什么两样。 哪怕再不想种田的小辈,为了脸面都不敢不用心。 不然索额图说得出做得到,真的连田地都伺弄不好,以后进朝廷能稳妥当官,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索额图这边风风火火种起来,明珠那边也是如此。 纳兰家虽然不如赫舍里氏家那么人丁兴旺,却也不能慢一步输在起跑线上。 两个一把年纪的老臣都亲自下田,其他大臣更不好意思说自己老了身体不好,写折子找康熙哭诉能不能不下田,只能老老实实跟着种田了。 康熙接到消息后,看着京城的大臣们一个个在自家庄子上勤奋耕种,还是颇为满意的。 其他地方的官员也纷纷跟上,生怕落后了,就成了落后生,要被康熙盯上,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康熙这一通雷厉风行,愣是让上折子弹劾靳辅的都少了许多。 当然也有不死心的,觉得康熙就是偏心靳辅,哪怕他错了,还是让他将错就错下去。 顾凝宸看到后就十分不解道:“皇上,他们平日差事是太少了吗,怎么一个劲还盯着靳大人不放,非要抓着来弹劾?” 要说这些人想要取代靳辅来治理河道就算了,但他们却不是。 毕竟治理河道这差事不但苦,吃住都要在河道边上,如果河道出什么问题就要被问罪。 可以说得到的好处最少,吃得苦最多,还要随时丢命的一个差事。 再就是,河道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治理好的,所以坐上这个位置,没个三五年就不可能。 最长的可能跟靳辅,一呆就几年没挪过窝。如果没人弹劾的话,他很可能还继续呆个十年。 说真的,想要来当这个河道总督的人不多,实在太苦了。 不过靳辅太实诚,毁了不少人手里的利益,针对他也是真的。 但是在大多数人都在吭哧种地的时候,怎么这几个人竟然还有空写折子来弹劾靳辅? 肯定是差事太少,他们闲得慌了! 这话顾凝宸没说,康熙也是听出来了,不由好笑道:“不错,这几个人的差事可能少了一点,这才闲下来了。估计伺弄的田地也太少了一些,还不够用心。”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人不多弄点田地自个来伺候,那就真如康熙所说太空闲了,才会有时间门还写折子弹劾靳辅。 康熙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会意,就派人去给这几个上弹劾折子的人传了口谕。 他们忙碌起来,自然就没有时间门再写什么弹劾折子送过来了。 康熙早就烦不胜烦,如今终于找到理由把人摁下去,让自己耳根清净一点,自然迫不及待就婉转敲打一番。 也是顺带杀鸡儆猴了,免得这些大臣有事没事就来写弹劾信,让他南下在船上都不能多空闲一会,好跟顾凝宸多下一盘棋。 如此一来,那些人终于暂时是消停下来了。 小河道越是往里走就越是狭窄,康熙的船只太大,很快就不能继续前进,只能换成小船。 他就带着顾凝宸和几个侍卫换了一身衣服,坐上小船去小河道那边靠岸。 河道尽头是个小城镇,不大,却很热闹。 哪怕只是个新挖的小河道,依旧有小港口在,有人专门指挥船只靠岸和停放,免得挤在一起,堵住了就走不了出不去。 指挥的要么是年纪大的老者,要么就是半大的少年。 康熙看着还挺稀奇,李德全让身边的小太监过去问了问,很快就打探到一点消息。 “老爷,这港口指挥的人是轮流做的,每天两个铜板。” 康熙一听就明白,这钱不多,所以都是在家里没什么事的老人家和暂时还不能出去干活的半大小子来做,也算是个稳定营生。 每天两个铜板,活计也不累,就是扯着嗓子喊。一个月下来就能攒了不少钱,还能跟家里添一个菜。 他们一行人虽然换了低调一点的衣服,面料却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康熙也明白自己哪怕换衣服,身上的气势也很难遮掩得住,说自己是个农人,就跟直接告诉别人在扯谎一样。 所以他对外称是外地的商人,经过这边,一时冲动来走走转转。 他们刚上岸,就有一个长得瘦削的半大小子笑吟吟上前来:“老爷,需要引路人吗?一天只需要两个铜板。” 这价钱便宜得很,康熙直接就应了。 少年自称叫虎子,听说他们是外地商人,一时好奇过来,也不意外:“老爷,最近过来这边的人不少,多得靳大人挖了这个小河道,让城镇越发热闹起来。商船来往也多了,很多商人还慕名而来。” 虎子一边走一边带路,问过康熙,知道他们就是想在城镇随意走走,就沿着大道一直往前了:“老爷,这里是最热闹的街道。前边有镇上最大的酒楼和戏楼,平日商人老爷们都很喜欢过去。” 他还笑眯眯道:“戏楼今儿上的是《桃花扇》,据说这出戏连皇上都喜欢,很多商人都等着今天这一场,来往的船只今儿也尤其多。” 除了商人送货之外,其他地方过来的人沿着河道坐船来也更方便。 陆路还需要绕开山路,颠簸不已,坐船就要舒服得多。 可以说小河道的出现,让运输变得方便,也叫附近的交通方式有了改变。 听见《桃花扇》这几个字,顾凝宸就想起康熙心急火燎在过年之前让人送上京的新戏折子,就叫这个名字。 看来这戏因为进了宫里,让康熙看了,自然就红火了起来,众人都想知道皇帝都喜欢看的戏究竟是什么样子。 康熙听后就笑着道:“如此,咱们也该去凑凑热闹了。” 虎子就高高兴兴道:“老爷要看的话,小的就去给老爷弄个包厢位置。” 顾凝宸就好奇道:“不是说很多人专门过来看戏,戏楼里竟然还有座位吗?” 闻言,虎子看着周围就小声道:“戏楼的掌柜会留一两个包厢,专门给贵客准备的。” 她一听就清楚,戏楼掌柜特地留一两个最贵的包厢,就等着冤大头过去。 这价钱比其他都要贵,位置也是最好的,一般的商人舍不得花这个钱,也就外地来的冤大头愿意砸钱进去。 如果这样的贵客来了却没有位子,怕也要闹腾,掌柜索性空出一两个包厢来备着,别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他们来得也是巧,戏楼最好的包厢还空着,一行人就跟着虎子过去戏楼了。 这看戏就得小半天功夫,康熙让李德全给了虎子两个铜板,就算是他今天的报酬。 虎子接过钱后却道:“小的就在戏楼门口候着,等老爷看完戏,还想去别的地方,可以在门口叫小的上来继续带路。” 显然他说一天两个铜板,哪怕康熙想提早结束,虎子也没因为他的慷慨就转头去接另外一个客人。 康熙有点诧异,问虎子道:“我要是一整天都在戏楼看戏,再也不出去,你不就是白等了一天?” 虎子就答道:“小的说好一整天两个铜板,自然不能食言。不然老爷临时想去哪里,却找不到人,还得另外花钱找别人带路,那可不行。小的虽然挣得不多,却也要信守承诺。” 闻言,康熙就没多说什么,虎子就退了出去,果真在戏楼底下跟掌柜要了个小板凳坐在角落等着。 顾凝宸从窗户缝隙看着楼下,见到虎子坐在角落的地方,这位置能看见包厢的情况,要他们叫虎子,在窗户他就能立刻看见上来,确实是个等人的好位置。 就连这个等的位置,虎子只怕都是估算过,是最容易察觉到的地方。 回头李德全趁着上茶的时候不动声色跟小二闲聊了几句,就上来禀报道:“皇上,自从靳大人开了这小水路,老者和半大小子都能找到营生,不必死守在田里,日子也好过得多。” “因为河道就在旁边,灌溉尤为方便,不需要人挑水,在农田伺候庄稼的人,不在农忙的时候就能出来做点别的营生挣钱了。” 康熙一听就起了点兴致:“那明儿就去农田附近走走,还叫这个虎子的半大小子带路就好。” 他明显对这个叫虎子的少年印象不错,打算明天继续雇佣他。 李德全叫小太监跟虎子说一声,让他明儿也继续跟着他们带路,虎子别提多高兴了,在下边对着窗户的方向连连行礼道谢。 康熙安排好明儿的事,就开始专心看戏了。 这小镇的戏楼做得自然不如宫里的敞亮,机关更是简陋,唱戏的人嗓音只能算中等,不过胜在这出戏足够热闹,百姓们和商人们看得高兴,戏楼里喝彩声不断,听着还挺不错。 光是这氛围,跟自个看戏还是不同的。 哪怕顾凝宸对戏曲不是特别擅长,跟着康熙听了好几出戏,宫里唱戏的人有些是从小培养的太监,有些是直接请来的名角,唱功是一等一的好。 在宫里听着没什么区别,在外头一听,她就能听出差距来。 顾凝宸都能听出来,康熙自然更加如此,他听了一会就没什么兴趣了,索性道:“正好出去走走,顺道问下虎子哪里的农田近一点能看看。” 虎子知道后还奇怪:“老爷怎么忽然要看农田?小的家里农田离得不远,走过去一段路就是了。要是老爷觉得累,也可以叫一辆牛车过去。” 听着不远,康熙就摆摆手,示意要走过去。 不过他担心顾凝宸走得累,打算让李德全雇了个轿子。 顾凝宸可不敢自己坐轿子,让康熙走路的道理,连忙拦下道:“老爷,我走着就行。难得出门,怎么也得走一走才是。” 闻言,康熙想着不远,就没让李德全雇轿子,一行人跟着虎子去他家农田看了。 伺候庄稼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跟虎子有几分相似,该是他的父母。 他们看见虎子带着一行贵气十足的陌生人也是满脸诧异,听闻是外边行商老爷想看看这边的农田长得如何,只觉得有钱老爷的喜好都奇怪,倒也没多想。 虎子担心父母不自在,就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带着康熙一行人在田埂上走。 康熙走得很小心,其他人也是如此,没踩着农田里的庄稼,虎子一看就放心了:“自从河道挖进来,这边也挖了一条小溪,水流顺着过来,灌溉的时候只需要打开这个口子就行了。” 顾凝宸才发现田埂和小溪之间门有两道可以开的小缺口,被东西堵着。 需要灌溉的时候,只要挪开这个缺口上的东西,水流就会直接进来,都不必人挑水了。 这灌溉的手法虽然简单,却相当实用。 康熙就问道:“要是涨潮的时候,小溪的水流暴涨,你们这田地怎么办?” 毕竟小溪很靠近田地,堵住的东西也不算很高,能堵得住没有涨潮的小溪,用的时候是方便,涨潮的时候就是灾难了。 虎子就笑着指向小溪尽头道:“靳大人早就提醒过咱们了,村长特地请了村里的青壮年在小溪那边弄了三道门,涨潮的时候就通通放下来,河里流向小溪的水就会断了,涨潮也不会涌过来。” 见康熙感兴趣的模样,虎子就带着他们去小溪那边看那三道门。 那边还有守门人,看见虎子后不由诧异看了下他身后的人。 虎子跑过去说明一番,只道在旁边看看,很快就离开,守门人就没多说话。 他又跑回来小声解释道:“这三道门尤为重要,所以村长让人轮流来守着。三叔之前打猎伤了腿,不能做农务,其他人就让他一个人守着,什么时候伤好了再换人。” 守门也是村里给钱,算是雇佣,虽然也是不多,一个月就三十个铜板,对没有营生又伤了腿的人来说,勉强也能过活。 顾凝宸感慨这村里人关系倒是很好,因为这人受伤了,就把这个简单的差事交给他来做。 她又问了一下虎子,果然之前那些守门人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受伤了的。 村里直接给钱,这些人都不愿意收,索性让他们做这个清闲一点的差事,还能拿月钱,既不是白拿,而是给村里办点事,就挺好。 顾凝宸看着这三道门,却需要人拉动绳索,才能彻底关上。 如果忽然涨潮,人来得慢了,或者动作慢一点,这门很可能就关不上。 康熙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就问了虎子。 虎子就笑着道:“这位老爷放心,靳大人修过的河道就没有涨大潮了,只有下大雨的时候稍微涨潮一点点,三道门足够让人放下来,也不至于很难办。” 不然守门人不是老人就是受伤的,要出什么事也很危险,自然是因为涨潮的机会不多,也不是大潮,才敢选这样的人来守门。 康熙点点头,又问道:“附近的城镇也有这样的门吗?还是只有你们这边才有?” 虎子答道:“老爷,都有的,是靳大人特地通知各个城镇和村落安上。” 之前有村民图方便挖了沟壑,被靳辅发现后没有责罚他们,而是统一让人挖了这条小溪,能经过大部分的农田。 这样一来,农田都能容易灌溉,彼此之间门也不会因为沟壑的问题起纷争。 靳辅又担心涨潮的时候溪水暴涨淹没两边田地,那就是好心办坏事,又让人每个地方都安上三道门,以防万一。 康熙没料到靳辅连这一点都想到了,确实周全得很。 他也没有只听虎子一人的片面之词,接下来的几天坐马车去了旁边几个村子。 每天去哪里,就是早上出发后随意指个方向走。 别说康熙自己,就连马夫都不知道他们今天去哪个村落,自然就不可能有人提前布置了。 康熙很谨慎,还兵分几路,除了他自己之外,还让暗卫分开两个地方去看过。 暗卫回来禀报,确实跟虎子说的一样,沿岸的村落基本上都挖了沟壑和安装上三道门。 这些都看过后,康熙就回到船上,去了入海口的地方看看。 之前靳辅和朝臣的争议,在于入海口要不要建造减水坝。 减水坝其实就是建造一个铲子一样的建构,两边的铲子会宽一些,中间门凹进去。 然后大潮水涌入的时候,一半的水流会从凹陷的地方走,就会减少冲向两边,保护了岸边受到洪水的冲击。 靳辅认为入海口不需要建这个,不少大臣却觉得需要,不然潮水就会涌入,让岸边的庄稼被淹没。 就连于成龙都认为需要在入水口建造减水坝,才会让康熙都开始犹豫了起来。 毕竟于成龙也是个清官,对治理河道也颇有心得,在安徽一带治理几年后成绩斐然。 别人的话康熙可以不听,于成龙也这么说,就让他对靳辅的说法没那么肯定了。 也是因为听了顾凝宸的话,康熙才决定亲自过来看看,究竟谁的话更有道理。 船只停在附近的港口,他们一行人坐马车到了入海口的地方。 海浪扑面而起,向入海口的河道而来。 顾凝宸站在康熙身边,一起观察着入海口。 海浪很大很高,确实如果涨潮的时候,就会蔓延到岸上。 不过岸边的庄稼离得远一些,只要不涨大潮的话,基本上是淹没不了。 康熙弯腰,在岸边伸手抓了一小块土,在手里捻了捻,还在鼻尖下闻了闻。 顾凝宸看着好奇,也凑过去闻了一下,泥土里居然还有海水的一点咸腥味,估计是盐碱地了。 果然康熙就说道:“被海水淹过的土地,之后很难种出东西来。” 被海水浸透后的盐碱地,短时间门内就不可能种出东西来,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门来恢复。 如果被反复浸透,那这个土地就算是彻底废了。 如今还是重视农耕的时候,土地被海水浸透是个大问题,所以当初于成龙提出入海口会出现这个问题,康熙就尤为紧张。 这次他亲自来看,发现被浸透的农田其实并没有。 靳辅早有准备,他让农人把田地往内挪了一丈,这一丈的地方就不种东西,还筑起了高一点的田埂,海水就不会冲到田埂之内的地方去。 顾凝宸也看出来了,如果这入海口修建建水坝,两边会抬高,方便中间门凹槽的地方把水分流,就会让海水飞溅得更高。 这个田埂压根就挡不住,会让海水浸透的地方更远更多。 所以靳辅的说法是对的,根本没必要在这里修建减水坝,还可能因为抬高两边的关系,让田地反而有更多的海水浸透进去,毁了这些附近的农田。 康熙更是看得真切,站直身后,让李德全把脚下的泥土收拾了一罐子,把里面农田的泥土也收了一小把。 罐子上面贴上字,就能区分开来,他打算带回去。 然后让朝臣们看看,也警示一下自己,不能只听信其他人的话,亲眼所见,亲自辨认,才能分出真假来。 靳辅的说法是对的,于成龙竟然错了,这也让康熙有些诧异。 显然于成龙修缮河道的才能远不如靳辅,他不由庆幸没把靳辅撤下去。 康熙站了一会,被海水打湿了脚面也不自知,顾凝宸就提醒他道:“皇上,该回去了。” 他看着入海口的海浪点了点头,在马车上就开始写信。 顾凝宸有点好奇,却没有偷瞄。 康熙写得很是认真,一路上头也不抬,写完后才松口气,对上顾凝宸的目光就笑着道:“这是朕写给靳辅的,之前朕误会了他,只怕伤了他的心。朕写了南下经过河道的经历,见过种种都写上,靳辅他做得很好。” 靳辅做得很好,康熙要让他知道,自己亲眼看见了,写信去赞许他,安抚这位能臣的心。 康熙眯了眯眼道:“以防往后总出现弹劾他的人,朕就跟他商议一番,来一场君臣之戏。” 他爱看戏,也是巧了,靳辅也很喜欢。 康熙在信里提到他最近看的一出戏,尤其是有一幕尤为精彩。 顾凝宸一听,康熙这是跟靳辅在打哑谜,隔着那么远,又似是而非的话,靳辅真能完全明白吗? 事实证明,靳辅不但明白,还配合得极好! 康熙离开河道,上了船只,再也没有耽搁和多停留,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曹家。 他下船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其他人战战兢兢都不敢说话,就连顾凝宸都低着头乖乖跟在后边。 曹寅见了,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皇上查看河道的时候看出什么来,这是要问罪靳辅了? 他也不敢多问,只恭敬请康熙去曹家。 曹家听闻康熙要来,早就收拾妥当,把后花园连着的院子直接请他入住。 这院子是曹玺在世的时候让人建造的,后边连着一大片的花园,甚至还带着戏楼。 前后足足建了五六年才建好,却从来没让人住过,只叫下人每天去打扫。 当初曹寅不明白曹玺花费这么多钱建造的院子,为何不住人,如今他就明白了。 曹玺猜到有一天,康熙会南巡,就必然会来曹家住下。 曹家总不能把住过的院子给康熙住,也不可能凭空就建造出一个新院子来,可以说是有备无患了。 可惜曹玺去世得早,没能亲自接待康熙住进他建造的院子里头。 曹寅心里遗憾,面上还是十分恭敬。 康熙早就知道曹家建了个新院子,还是曹玺的主意,可惜人不在,确实有些惋惜。 曹玺的夫人孙氏来拜见,康熙见着这个曾经的乳母点点头,让人扶了她起来。 “皇上千里迢迢过来,只怕是累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曹寅没多打扰和寒暄,反正康熙都住在这里,见面的机会多得很,没必要急着一时,反倒不美了。 他扶着孙氏很快退下,康熙带着顾凝宸进了新院子,看着这江南的园林,确实处处是景色,满是诗情画意。 “曹玺倒是有心了,可惜没能等到朕南巡,再见上一面。” 康熙感慨了一下,顾凝宸听着,只觉得曹玺实在太会来事了,哪怕死了都让康熙心里记挂了一番。 前有生前写的折子表忠心,后有这个打造了五六年的新院子,真是个妙人。 顾凝宸都有点遗憾,没能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曹玺。 挥退了院子里伺候的人,康熙一直板着的脸才缓和了一些,示意顾凝宸跟着自己往后走:“刚才曹寅说后边有个温泉池子,咱们可以去泡一泡松快一下。” 顾凝宸看着他的变脸功夫,心下赞叹。 看来当皇帝的,不但要学识渊博,聪明睿智,还要会做戏和变脸。 看这变脸功夫,说变就变。 康熙准备下船的时候对着镜子看了看,扭头就是一张阴沉的脸,把顾凝宸都吓了一跳。 见她吓到了,康熙还握着顾凝宸的手笑了笑:“等会朕下船要糊弄人,你来看朕这脸色合不合适?” 顾凝宸心想这怎么合适,他压根不像下船去糊弄人,反而想下船砍人一样,怪吓人的。 她就怕自己的表情会露馅,所以刚才跟着康熙的时候就故意低着头,戴着面纱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眼神,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来。 显然康熙这一出做得太逼真,就连曹寅都信了,刚才领路的时候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态度,生怕惹怒了康熙一样。 如今温泉池子这里没有外人在,只有康熙和顾凝宸,他的表情就要缓和得多了,还带着笑,搂着她道:“刚才曹寅的表情真有趣,看来朕这场戏演得不错,就等靳辅那边配合一二了。” 康熙觉得要骗外人,当然要先骗过自己人。 顾凝宸被惊住了,曹寅被吓到了,就连孙氏也毕恭毕敬的小心样子,他就知道这场戏自己稳住了。 康熙这下船阴沉脸的事,曹家都不用对外说,港口迎接的人都不是眼瞎的。 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传到京城那些大臣的耳边。 工部尚书摸着胡子,觉得靳辅实在太不识趣,跟其他大臣简直格格不入,能当这个河道提督五年,全因为康熙的信任和提拔。 只要康熙对靳辅有意见了,那么毫无悬念,靳辅就要被换掉,然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果然靳辅接到消息后颇为慌张,尤其是接到康熙的信笺后,再出去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河道附近有人一边拔草一边偷瞄着靳辅这边,看见他的脸色,回去后很快就让人递消息去京城。 靳辅站在河边,对着河面看了又看,久久没有离开。 外人看来,他像是伤心难过的样子,其实靳辅是在发呆,盯着河面看来看去:他努力回想那场戏份主角的表现,自己这表情是到位了吧? 第74章 三更合一 靳辅的表现确实很到位,把那场戏主角的表情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康熙很快就收到京城那边的消息,有人已经开始试探着给他推荐接任河道提督的人选。 他并不意外,只是看着这些人选微微皱眉,对顾凝宸说道:“还以为大臣们会推举什么人才过来,哪知道就这些?” 康熙对这些人是一个都看不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哪怕这些大臣想让人取代靳辅,好歹也推荐个能用之人才行。 不过也是,如果也跟靳辅一样能干,那换不换人没什么区别,还未必听话。 这人只需要放在这个位置上,哪怕只放一会就足够了,反正不行就继续换人,就是个工具人而已。 一般人都不是傻子,知道坐上这个位子只是别人揽钱的工具,不说自己的身家小命,就是家里人都很难保得住,自然都不乐意去。 于是推举的大多就是刚中举上来的,家底不怎么厉害,对朝堂知道不多,只以为是个好差事的愣头青了。 不说年轻,还没有经验,放在河道提督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岂不是要乱套了? 偏偏这些大臣说的理由还十分冠冕堂皇,治理河道是个辛苦的差事,年轻力壮的官员才能承受得住。 不然干一两个月身体就不行了,不还得另外换人那么麻烦吗? 事情干一半,没干完就换人来接手,适应又是一段时间。 频繁换人,河道这治理就断断续续,更难出成效了。 康熙嗤之以鼻,老臣不愿意干这活,就忽悠年轻官员去干了。 这些愣头青只要有出头的机会,哪里管是什么,一窝蜂就上来了。 不过他感觉这些都是试探的卒子罢了,都不成气候。 大臣也明白康熙肯定不会随便选一个年轻官员在这么重要却又辛苦官职上,就是个混淆视听的烟雾而已。 后边的折子渐渐就正常起来,推举的人也是如此。 其中就有于成龙,推举的人还有不少。 康熙的指尖点了点折子上这个名字,有点疑惑于成龙竟然跟京中的大臣关系颇好,一个两个都推举他了? 顾凝宸看见后就笑着道:“毕竟大人们也明白,如今靳大人不在的话,也就于大人还能接手河道之事,换了别人只怕毫无经验。” 换言之,推举于成龙,这成功的几率高,毕竟康熙之前还在宫里亲自召见过这位于大人,对他颇为赏识。 前面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选,也衬托出于成龙尤其靠谱,康熙指不定就拍板下来。 康熙笑笑道:“朕以前觉得这些大臣会来事,如今发现他们是真的很会猜中朕的心思。” 如果他没有亲自南下巡视河道之事,还真的会换掉靳辅,然后换上于成龙。 毕竟靳辅之后,也就于成龙在治理河道上有天赋,成绩还不错。 但是康熙巡视过河道之后,发现靳辅说的才是正确的,对于成龙的印象就往下降低了一点。 不过靠着前面这些官员衬托,于成龙还是比他们要出色得多了。 如果真要换人,康熙确实除了于成龙之外就没有别的人选。 这些大臣猜他的心思,还猜得挺准。 康熙又接着看推举于成龙的大臣,其中就有工部尚书。 他的指尖在工部尚书的折子上点了点,微微挑眉道:“朕没想到工部尚书也来了,看来迫不及待想要朕换人。” 这话顾凝宸就没接了,康熙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恐怕也猜出工部在其中掺和了不少。 工部的人既然掺和了,工部尚书就不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康熙很快又从很多折子当中取出其中一本最厚的,里面夹杂着几页表格。 他扫了一眼,就递给了身边的顾凝宸说道:“这是朕让王谈私下查了工部的账目,暂时没能发现什么问题。” 工部尚书很谨慎小心,都平账了,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反正从账目上,王谈反复算过,都找不出问题。 顾凝宸低头看了眼表格,这是最近两年来的工程,每一项都写明了材料和人力等数字,加起来确实都没有差错。 中间还记录了损耗,看着也不算多。 但是几个项目加起来,这损耗就不少了。 想必上面写的几个项目,做是做过了,不可能伪造出来的,不然一查就能拆穿的谎言,工部尚书不至于自信得以为自己真能一手遮天,不让康熙察觉得到。 所以哪怕派人去当地查问,估计都会发现这差事是做了,但是做得如何,就要等好几年才可能检验出来。 比如造桥的,建府邸的。 桥梁没建在经常有洪水的地方,那就更难检验出来,可能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才会坏。 毕竟就人走一走,没有洪水冲刷,桥梁如果不是超级豆腐渣工程就很难看出问题来。 不过顾凝宸却想起了一件事,她曾听说当初乾隆南巡的时候经过一座桥,看见是雍正的时候修缮过,他走在上面感觉十分结实,只觉得这些年桥梁保养得好,还想要赏赐工部的人。 哪知道他过了桥,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桥梁正面写着雍正时候修缮,还记录了时间。 但是背面却写着万历朝修缮的字眼,桥梁的工程居然只改了正面的字,其他压根没动,这就让乾隆大为光火。 顾凝宸就想着,会不会这些工程也是如此? 她就改了改,没说是乾隆的事,只说听来这么个传言。 只道是有人经过桥梁,发现正面和背面的字不同,才知道桥梁修缮就是改了字而已。 但是乾隆后来查看账单,就会发现工部用的银钱跟修缮一整座桥梁一样的花费,那些钱都去了哪里,自然都是工部从上到下的官员口袋里头了。 而且他们还带人装模作样去桥梁那边折腾一两个月,看似是修缮了,不知情的其他百姓见了只以为是修了。 哪怕派人去问,谁都不会说工部没派人去,还觉得桥梁也修缮过,简直天衣无缝。 装作忙碌一下,这修缮的以前就全部进了自己的口袋,简直跟地上捡钱一样快了。 康熙听得一怔,皱眉道:“工部竟然如此大胆?” 虽说是传言,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桥梁,他却觉得可以从这里入手。 这些修缮工程可以问下什么时候开始,是重新建造还是修缮过,又修缮在哪个具体的位置。 康熙直接打回去让工部重新做表,指责工部尚书写得不明不白,勒令他在半个月内必须把最近两年的工程修缮和建造之处都需要表明清楚才行。 这命令立刻让工部尚书抓头了,很多工程压根不是重新建造,但是被他写成了建造,只修缮了一部分。 也有不需要重建,但是他让人拆了来修,这样就能花费巨大,拆掉的桥梁旧的材料还能重新用,这就省下了一笔钱,却报了重新采买材料,这钱又能进自己的口袋了。 如今康熙要具体修缮的地方指出来,然后可能还派人去查看一番。 工部尚书来回走动一下,很快坐下写信,让心腹赶紧送出去。 几个工程还能弥补一下,表面做点新刷的样子,就能糊弄外行人。 殊不知康熙早就让人等在工部尚书的府邸外,就等他让心腹送信出来,送一个就连人带信扣下,一股脑塞进地牢里一个个开始审问。 这些心腹跟着工部尚书养尊处优多年,收的钱不少,自然都挥霍得厉害,压根吃不了苦。 一个个没多久就受不了,什么都愿意吐露出来,还把其他心腹都互相指认了出来。 工部尚书那点事更是一点不落全抖落下来,一页纸都写不完,还得翻页写。 未免打草惊蛇,这些人直接送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的人看着从心腹家里搜罗出来的账本,整整一大箱都派人立刻送去给康熙。 康熙收到这么一大箱的账本,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几天曹寅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看着康熙一天比一天难看的面色,外边又是风起云涌,都说靳辅要被换掉,可能会换成于成龙来负责河道之事。 他只以为康熙心里不痛快,不喜欢靳辅此人。 暂时没换掉,也只是他看在靳辅之前几年努力的份上。 曹寅不敢问也不敢多说,只每天敲打伺候和做吃食的人,务必要做得妥妥帖帖的,绝不能有一点差错让康熙不喜。 院子里没有外人在,顾凝宸就帮着康熙查阅这些账本,很快就把这些人贪下的银钱数目算了出来,不由大吃一惊。 每个人的数目都相当惊人,这些还是心腹贪下的,那工部尚书究竟贪了多少? 康熙的面色更加难看,工部尚书明显是因为之前平三藩连连征战的关系,他压根没时间仔细查看这些账目,就能糊弄过去了。 如今战事平息几年,工程少多了,工部尚书也稍微收敛了一点。 但是之前贪下的数目极为巨大,后边两年收敛有什么用? 康熙真没想到,借着靳辅的事,居然还钓出了工部尚书这么一条大鱼来。 “查,给朕把工部都查个底朝天!” 工部尚书尚且如此,其他人只怕没少收了。 果不其然,暗卫用慎刑司给的线索,心腹供出的人那些府邸当中,都找到了不少账本。 甚至还有暗室,里面藏了很多箱子的金银,全都放得满满当当。 有的人家里放不下,还另外偷偷置办了宅子,挖了地窖来放金银,实在是赚了盆满钵满。 康熙想到之前国库空虚,就是这些蛊虫一点点掏空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也是多得靳辅这条厉害的鱼饵,愣是钓上了不少大鱼来。 证据都搜集清楚,康熙的南巡也就结束了,准备坐船回去京城料理工部此事。 曹寅还以为自己招待不够周到,康熙在新院子住着,就没有一天的脸色是好的。 如今匆匆而来,却又要匆匆离开,他不免露出惊惶的神色来。 康熙拍了拍曹寅的肩膀道:“好好干,别叫朕失望了。” 失望两个字咬得尤为厉害,曹寅不知道为何后背一寒,下意识连连点头道:“是,微臣一定好好办差,绝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康熙笑着点头,这才带着顾凝宸上船了。 他还有点遗憾道:“朕这次南下,原本该是带你领略一下江南的美景,如今这样匆匆忙忙,还在院子里一个劲办事,倒没时间带着你出去走走。” 顾凝宸就笑着摇头道:“大事要紧,而且皇上肯定不止这么一次南巡。下回南巡的时候带上几个小阿哥,也就更热闹了,皇上能带着我多去几个地方赏景。” 康熙听后就笑着道:“朕想着下回就带几个小子出来,只怕闹腾得很,不如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安静自在。” 带着小孩子出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怕他们晕船,怕他们吃不下,怕他们路上生病。 “等阿哥们再年长一点,再带他们出远行比较好。” 顾凝宸微微一笑,康熙看来更想跟她二人世界,不想带娃! 回去的船只很快,顺风顺水的。 大理寺已经接手了审理工部一干官员的事,也审得差不多了。 证据都铁板钉钉的,工部就没一个人能逃脱得了。 他们互相包庇,互相隐瞒,如今东窗事发就开始互相指责和揭秘,恨不得自己能够戴罪立功,这怎么可能? 工部尚书尤其想不到,自己的心腹居然藏着不少账本,还有关于他的,里面记录了工部尚书贪下的银钱。 心腹摆明是记录后,以后什么时候可以拿出这个来威胁工部尚书! 这下工部尚书再小心谨慎,有这种猪队友在,证据确凿,压根就逃不过去了! 康熙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接到大理寺的禀报,至于怎么处置这些人,很简单,全部斩立决。 而且还要抄家,再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至于这些官员的亲属也逃不过去,毕竟他们把钱放进口袋里面,家人亲属都是受惠,挥霍过这些钱财。 一时之间,午门血流成河。 康熙还让小吏在午门反复跟来围观的百姓说了这些官员的罪状,比如这个人贪了多少钱,平日怎么挥霍,每天去茶楼和酒楼,还养了不止一个外室等等。 还有因为贪了材料钱财的关系,才导致河道决堤,还了靳辅一个清白。 围观的百姓原本都懵懵懂懂,只知道这些官员犯错了。 犯了什么错,导致了什么后果,如今小吏喊得一清二楚。 百姓们就怒了,不少人还是因为家乡几年前决堤流离失所,更是一个劲扔烂叶子,还把鞋子脱了来扔。 想想决堤后那么多河边住着的百姓流离失所,有的甚至丢了小命,一家子几乎都没能活下,更是群情激动。 好在侍卫早早就位,拦下这些激动的百姓。他们隔着一丈的距离开始扔烂叶子什么的,这样的倒是不阻拦了。 工部尚书跪在最前面,被砸得是最多的,恨不能立刻就死,免得受这点罪。 偏偏康熙的命令是让人跪上三天,让围观的百姓都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才能行刑。 对这些人来说,死都不算什么,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才是最难受的。 康熙就是让他们难受,毕竟这些贪下的钱财害死了多少人,哪里比得上洪灾受难那些人的苦了? 也让其他官员好好看着,以后如果敢伸手,康熙就一个个都剁了,还得把他们的脸面都扒下来,子孙后代旁支都没脸见人! 这出杀鸡儆猴之后,朝堂的风气都好了不少。 能不好吗,再不乖觉一点,康熙这都杀疯了,再犯的人只怕都要扔午门去。 午门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吓得这些官员比之前办差更尽心。 早上宫门没开都来等着,下午宫门快锁上的时候才敢走。 这些官员战战兢兢的样子倒没影响到王谈,毕竟他心里没鬼,活得坦然自在。 拖尔弼也一样,他私下跟王谈提起那位被推出午门的工部尚书就摇头道:“这人的才能不错,在工部也很久了,怎么就忍不住贪了呢?” 王谈耸耸肩道:“工部油水太多,想想那么多银钱过自己手,一时受不住就容易动心了。” 这话让拖尔弼笑了:“这么说来,难道不是户部经手的银钱更多吗?毕竟国库那些钱,都是由户部送进去,再送出去的。” 王谈摇头道:“那不一样,户部就是个搬运工,哪里需要就搬哪里。工部就不同,他们是哪里需要就花哪里。” 户部是送钱,工部才是花钱的大头。 毕竟全国上下的工程那么多,花费巨大。 不像户部就是算账的工具人,每天算多少进项,算多少花费,然后还要发愁怎么花得比进的少,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开源节流。 工部就不用发愁这些,他们只需要给康熙递个折子需要什么工程什么预算,然后康熙同意后转到户部手里,让他们送钱去工部就行了。 康熙还觉得工程的钱就不能省,给得也爽快,不就让工部的人花费得更痛快了吗? 王谈刚接手户部的时候,看着工部送来的账单就开始头疼了,那么大的数目,每出去一次他都肉疼! 他喃喃道:“只盼着新来的工部尚书是个省钱的,别跟之前那个一样大手大脚就行!” 只是王谈没料到,康熙会提拔吏部侍郎李天馥为新一任的工部尚书。 不过李天馥为人刚正不阿,在吏部的时候就做事一板一眼,私底下被不少人骂是不知变通,但是他这个性子来当工部尚书的话就相当合适。 顾凝宸却知道这个人,毕竟李天馥实在太有名了。 他如今从吏部调到工部做尚书,回头还去了刑部和兵部。 可以说在康熙的时候,六部当中,李天馥就去了四个,实乃牛人。 最后他还进了内阁,然后死在任上,也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了。 李天馥的刚正和清廉也是出了名的,康熙才敢用他来当这个工部尚书。 毕竟工部的油水实在太多了,诱惑就更多,很多人起初还好,渐渐就把持不住。 之前那位工部尚书在之前也是个能臣,名声极好,不然也不会被康熙提拔起来。 只是在这个位子上久了,巴结和奉承的人实在太多,利益又足够诱人,没能把持住,最后下场就会跟前面那位工部尚书一样了。 李天馥很快就位,第一件事就是要重新组建工部。 实在是之前康熙一怒之下,把牵扯进去的工部官员都清理了一个遍,然后发现几乎都砍完了。 如今李天馥进了工部,就他一个光杆司令,根本就做不过来。 康熙另外指了个工部侍郎给他,其他就由李天馥从名单上选,选好后禀报他一声。 康熙看过后觉得没问题,新的工部就能组起来了。 这事原本该是康熙自个拍板的,不过他交给李天馥亲自来选人,也有点看他会选谁的意思。 另外他是觉得身为帝王,该做的都做了,底下人就无事可做,倒也不行。 李天馥雷厉风行,很快就选好了人,把名单呈了上来。 康熙一看倒是笑了,对顾凝宸说道:“朕就想着他会选谁,没想到他挑的这些,都是之前被工部打发去其他部的人。还有些被革职在家,如今又官复原职了。” 顾凝宸一怔,很快就想到:“这些是之前被工部排斥之人,想必性子跟那些人不一样,不想同流合污,才被赶走了?” 康熙点头道:“不错,这些人的性子跟李天馥差不多,不愿意跟以前工部那些人合谋,就被撵走了。” 除了零星几个从工部打发出来的人之外,还有就是被各部孤立和排斥之人,甚至有一些在各部起码十年八年都没挪过职位,又从来没有过错之人。 这就让顾凝宸有些不明白了:“皇上,李大人选这样的人,是因为他们坐得住,比较稳妥?虽说许久没挪过位置,却也没有多少差错?” 康熙颔首道:“这样的人能力是有的,就是不会来事,所以没被提拔。另外背后没有关系,大多是寒门子弟,就一直在原本的位子上。如果没有李天馥,这些人估计做到致仕的时候也只是在这么不起眼的位置上。” 寒门子弟要被提拔起来没那么容易,既没有靠山也没有钱财能随意打点,才能又没到惊才绝艳的地步,很难被康熙发现,就只能在同样的繁琐的芝麻官职上蹉跎。 这些人能留下当京官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很多只能外放更偏远的小地方,然后轮流换更偏的位置,到底可能一直是不入流的芝麻小官。 李天馥明显是要重用这些寒门子弟,给他们一个机会。 康熙想了想,没有否了他的建议,先让李天馥试一试。 他也不是看不上寒门子弟,而是这些人才能是有的,但是当官不只是才能和学识,更多的是经验。 好出身的人家,父辈祖辈都可能是朝廷大臣,他们经验丰富,手把手教导子孙晚辈,他们的路会走得更顺,基本上不需要走什么弯路。 但是寒门子弟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父辈可能还是泥腿子出身,或者是做买卖的商人,总之跟朝堂可能没太大的关系。 他们靠自身的学识、勤奋和运气中举,还能当官,已经是祖坟冒烟的大事了。 想要再往上走,就需要领路人。 这就跟领着不会走路的孩童,得一步步教他们该怎么走,需要费不少时间。 他们跟孩童唯一不同的,就是要更聪慧,可能一点就通,却依旧需要时间才行。 康熙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教导这些人,李天馥也未必有。 毕竟工部如今还得继续运作,人都没有了,还全是新人,李天馥更要亲自手把手教导这些人怎么处理工部的事,不累死自己才怪。 不过臣子有这样的心,康熙还是愿意让他试一试。 他对顾凝宸说道:“不知道李天馥能走得多远,教这些人又能坚持多久。” 顾凝宸听后却笑着道:“不如我跟皇上打赌,这些人应该很快能跟上李大人,然后让工部重新运作起来,还要比以前办差更好?” 康熙听后就笑笑道:“你对李天馥这么有信心?” 闻言,她却摇头道:“皇上,我不是对李大人有信心,而是对这些寒门子弟有信心。毕竟皇上刚才说他们要不是李大人的提拔,可能一辈子就那样了。如今算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他们要不珍惜不拼命,就对不起自己了。” 顾凝宸不觉得李天馥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短时间内把底下人都教导成人才。 再厉害的老师,学生不努力不拼命去学习,怎么可能取得好成绩? 如今李天馥是个能人,底下这些寒门子弟想要拼命抓住这次机会,肯定会尽全力去学,自然就能出成绩来了。 康熙想了想点头道:“希望跟爱妃说得那样,李天馥真能带出一批人来,工部的差事就不会被耽搁了。” 顾凝宸笑道:“皇上,那咱们还赌吗?” 听罢,康熙就笑了:“赌,怎么不赌?咱们也算是小赌怡情了。” 要赌的话,肯定得要赌注。 他低下头,轻声说道:“要是爱妃输了,就自罚一杯酒水?” 顾凝宸无语,她这一杯倒的体质,自罚一杯不就要醉过去了吗? 想到醉后的自己十分大胆,她抿着唇道:“皇上不如换一个?” 康熙笑笑:“不换,朕就要这个。” 行吧,顾凝宸只好妥协,又道:“那我要是赢了,皇上就允许我去家里的庄子住上两天如何?” 康熙有些惊讶道:“怎么忽然想到去你家庄子上住了?拖尔弼说庄子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顾凝宸摇头道:“阿玛没说什么,只在信里偶尔提了提。我想着阿玛在庄子的田地种的都是我喜欢吃的蔬菜瓜果,怎么也得亲眼过去看看才是。” 毕竟她想出去走一走,出京是不可能,只能在京郊的庄子上溜达一下,自家庄子就是个很好的去处。 “听闻那边景色不错,我去住上两天就回来,如何?” 见顾凝宸的目光亮晶晶看过来,满是期待,康熙倒是琢磨道:“在京城能去的地方确实少了一些,朕打算把清华园修缮一番,以后也是个落脚赏景的好去处。” 他想到就做,直接就让李德全叫来李天馥。 康熙要见臣子,顾凝宸就只好先回去了,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点小委屈。 见状,康熙的眼神一转,轻轻避开顾凝宸的目光,让人送她回去重华宫。 顾凝宸就明白,她想偷溜出去自家庄子上玩两天的机会是没有了。 不过她之前也想过不太可能成功,只是尝试一下,就没有太失望。 当然在康熙面前,顾凝宸还是要表现得稍微夸张一点! 只是康熙修的这个清华园,以后好像就叫畅春园了? 李天馥没想到工部这么快就要接新差事,就是修缮清华园。 清华园原本是明代万历年的一座园子,是姓李的人家所有,也叫李园。 康熙打算把清华园改为畅春园,前后有议事和居住的宫殿。 以后前边议事,后边居住和游玩两不误。 康熙还对李天馥说道:“朕只给你三年的时间,把畅春园彻底修缮完成,能做到吗?” 李天馥当然不能说做不到,他谨慎说道:“皇上,等微臣去亲自看过后,才能回禀。” 康熙倒没为难他,让李天馥去畅春园看了。 李天馥带着工部的人和工匠一起去的,丈量了一下园子的大小,又按照康熙的喜好来布局。 他带着所有人忙了三天三夜,终于做出了畅春园的图纸来。 要三年来完成所有是不可能的,但是主体在三年内完成却是可以。 李天馥拜见康熙的时候,相当实事求是道:“皇上,微臣把畅春园分为两部分,右边是议事和居住的地方,左边则是打算建造西花园。” 南边是议事的宫殿,隔着一条河是康熙居住的地方,后边还有几处宫殿,给后妃居住。 在北边更是大片的湖水,湖光山色,能在上面泛舟,又有亭台楼阁,夏天乘凉最是舒适。 康熙看着颇为满意,又看向图纸左边,则是大片的宫殿,另外有校场和藏书阁。 李天馥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皇上,微臣打算此处为年幼皇子们居住的地方。” 既跟康熙和嫔妃们分开,又只隔着一道宫门,康熙想见这些小阿哥的时候十分方便。 另外小阿哥住过来后,既不耽误上课,就连学武也不耽搁,校场和藏书阁都准备好了。 康熙看着就更满意了,想到顾凝宸每次出行都一副舍不得四阿哥的样子。 要是以后住到畅春园来,她没带上四阿哥肯定会遗憾。 但是四阿哥长大了,就不能跟顾凝宸住在一块。 这样住得近一些,见面方便,却又没住在一起,还不耽搁学业,李天馥的安排确实妥当又周到。 康熙就点点头道:“不错,就这么办。” 李天馥也没隐瞒,还禀报道:“皇上,因为只有三年的功夫,恐怕宫殿只能建得素雅一些,彩绘和浮雕恐怕来不及。” 康熙看了他一眼,心里感慨李天馥还真是实诚。 三年工期太紧张,要做得华丽细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别的大臣,可能直接就劝康熙宽松一下工期,延长一些。 又或者给底下工匠死命令,反正他们死都要做完,做不完就把责任推到工匠身上,官员就能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李天馥却不一样,他不要求康熙改变,而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减少建筑的工期,比如就是不加上彩绘和雕花,这样时间就足够用了。 康熙想了想就道:“也行,回头你出个宫殿的图纸给朕看看。” 李天馥应下,回去就让工匠赶紧把宫殿的具体图纸做出来。 他几天后就送来给康熙看,康熙还带着顾凝宸一起看了:“朕感觉这宫殿有些朴素淡雅,不过周围的景色却很美。要是宫殿过于华丽,反而喧宾夺主,叫这些美景都黯然失色了。” 顾凝宸也这么觉得,笑着点头道:“皇上说得正是,美景在前,宫殿只要住得舒服就好。毕竟宫里的建筑已经足够华美了,没必要在另外一个地方还建一样的。” 康熙深以为然,于是李天馥的图纸被通过了,他就抓紧让工匠们开工。 材料先用存库,另外再派人在别处调过来。 当然李天馥也去户部跟王谈要钱了,材料的各种花费他做成表格送来,让王谈简直是一目了然。 王谈看过后,让底下小吏再复核一遍,请李天馥在旁边喝茶等一等的时候,就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其他人都跟李大人这样,我不知道要省多少事了。” 表格写得简单明了,需要多少材料,用在什么地方,第一批需要多少,第二批需要多少都写上了。 还写明了要哪里的木材,打算去哪里购置,又是从水路还是陆路送来,需要多长时间送。 每个环节都写明白,还在后边写上大概需要的银钱数目。 当然途中必然有点损耗,比如木材用水路的话,可能中途会发霉或者潮湿坏掉一部分。 李天馥虽然刚正不阿,也不傻,如果木材的数目正正好,那损耗一去就不够用了,少的还要重新采买,另外得自己贴钱进去吗? 所以这写的数字是加上了损耗,还宽松了一些,别是木材到了,建筑的时候下雨弄坏了,还得重新弄一批,就往宽裕的数目去。 多了的还可以好好保存下来,在别的工程上用,压根不会浪费。 王谈就喜欢李天馥这样算得清楚明白的做派,丝毫不让户部为难。 不然那么一大笔钱,说得含含糊糊,王谈是给还是不给? 他还得写折子跟康熙说明白,工部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话,让王谈怎么办? 幸好工部尚书换了人,王谈之前每次都头秃,写折子都发愁,以后看来是不会了,顿时美滋滋。 康熙看了王谈送来的折子,上面账目非常清楚,也颇为满意。 他知道是李天馥给的数目足够清晰,才让王谈把账目理清的,越发觉得提拔李天馥去工部是相当明智的决定。 另一边顾凝宸虽然没能出宫去庄子,也给拖尔弼写了信。 因为这些年来,两父女每个月都会通信,顾凝宸也不瞒着康熙,偶尔还会把信笺给他看。 久而久之,康熙也就不看了,毕竟两父女也就说说平日的事,互相关心一下而已,他没必要次次都看,好像不信任两父女通信一样。 每月一封信的事也就定了下来,顾凝宸给拖尔弼写信的时候也没避开康熙。 今儿她写了不能去庄子上的事,表示有点遗憾。 其实顾凝宸是想到如今这天花还没消灭,孩子们得种痘才行。 康熙已经命太医院试着用人痘,但是危险性太高,而且不太稳定,一直没敢给小阿哥们尝试。 顾凝宸就让拖尔弼在庄子上养了不少牛,这些牛是各处采买来的,都长过牛痘。 拖尔弼听她的话到处采买了得过牛痘的牛,另外还找到一位大夫在庄子上帮忙处理这些牛痘。 顾凝宸原本想亲自过去看看,拖尔弼是百般阻拦,然而劝不住,他正头疼。 好在康熙不让顾凝宸出宫去庄子上,让拖尔弼很是松了一口气。 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住这个女儿跑到庄子上去,牛痘虽然如今看着没危险,感染过牛痘的养牛郎也都没事,但是万一呢! 第75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也是接到拖尔弼的信笺,里面闲聊一样提起庄子上有一头牛长了牛痘,打算送走的事。 她这才记起如今的天花接种,起初用的还是人痘。 人痘虽然只是一丁点,放进孩子的鼻子里面,然后送进一个湖中屋子里面,等着发烧熬过去后就有了免疫能力,以后就再也不会再感染天花。 但是人痘实在太危险了,有的孩子能熬过去,有的却不行。 换成牛痘的话,这就要安全得多了。 所以顾凝宸赶紧让拖尔弼把这头长了牛痘的牛留下来,甚至让他派人去把其他长牛痘的牛都买回来,放在一起养。 然后找个大夫把牛痘稀释一下,做成药,给人感染后,对方就不会再得天花了。 拖尔弼也不知道女儿究竟从哪里看过这样的法子,虽然看着是天方夜谭,却很值得一试。 实在是天花太可怕了,感染后大部分人都很难熬过去,只有少部分人才能活下来。 孩子就更是了,活下来的太少,谁谈起来天花,脸色都要变得很难看。 如果真能用这个法子,让人不再感染天花,那真是大功一件,很能流芳百世了。 所以拖尔弼派人私下四处搜罗长牛痘的牛,然后看看养牛的人是不是得过牛痘后,确实没再感染过天花。 足足小一年的功夫,他的心腹走遍不少城镇才找到十头长了牛痘的牛。 牛痘对人没有影响,但是对牛却是致命的。 哪怕这种病牛没被处理掉,也很可能会病死。 这十头还是侥幸病后没死的牛,长了牛痘的牛,好了之后长得还难看,满身的疙瘩,很多人受不了就会处理掉,免得吓人。 也是这十头牛的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家里只能算一般,就把牛留下了。 拖尔弼花了大价钱才把这几头牛都买下来,让人送到庄子上,特地圈了一个地方来养。 其中还有两个少年,因为家里人都去世了,专门养牛过活。 牛被拖尔弼买了,他们也没了营生,拖尔弼索性看两人养牛不错,就带回来继续帮着养牛。 毕竟这些牛身上都是牛痘长得可怕,一般人也不乐意养,让这两个见惯了的少年帮着养是最适合不过了。 牛和养牛人解决了,大夫却很是费了拖尔弼一番功夫。 毕竟这事还没成,他也不能到处吆喝说牛痘这种法子真的能预防天花。 不然事后如果没成,拖尔弼说出去的话被人知道,只怕要被弹劾得要死要死的,连带要把顾凝宸牵扯出来。 索性他打算事成之后,把证据都拿出来禀报康熙,才不会被群臣质疑和攻讦。 所以找大夫也得偷偷来,很多大夫一听天花二字就变脸色,说什么都不肯来。 最后拖尔弼的运气不错,还是在找牛的路上,遇到一个也对牛痘很感兴趣的大夫。 这位大夫姓温,他花了十几年的功夫,一直都在寻找治疗和预防天花的法子。 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死在天花,自己则是侥幸活了下来。 作为大夫没能救下妻女,是温大夫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所以他变卖了宅子,离开了故乡这个伤心地,到处去寻找能够预防天花的办法。 很多人都觉得温大夫因为妻女病死,所以疯了,但是拖尔弼却很佩服他十年如一日都在寻找这个预防天花的办法。 这样的坚持可能成为温大夫后半辈子活下来的执念,不然他恐怕很难让自己继续活下去了。 于是听说拖尔弼可能有预防天花的办法,温大夫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 拖尔弼见到瘦削的温大夫,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就问道:“温大夫就不怕被骗吗?” 温大夫笑道:“我这身无分文,穿得破破烂烂的,大人才要担心会不会被我骗了。” 两人相视而笑,倒是很喜欢对方坦然的性子。 温大夫过来后,对牛痘很感兴趣,他在路上就是听说得过牛痘的放牛郎后来都没得过天花。 整个村子里跟他同龄的孩子几乎都死去了,只有他得过牛痘所以还活着。 少年因此还被村里人排斥,觉得他可能不是人,才不会得天花,险些没能活下去。 温大夫见了,就把少年郎带在身边,收为药童,又带着他四处走访,希望找到更多这样的孩子。 如今这庄子上有十几头长过牛痘还活着的牛,另外两个帮着放牛的少年郎也是得过牛痘,都不必他费心去寻,自然欢喜。 不过这牛痘究竟有没效果,得有人上身试一试才行。 温大夫是得过天花后已经免疫,几个少年郎得过牛痘后也不会感染,就要找没有得过的人。 但是没得过的人接种牛痘后,还得在有天花的地方才能知道会不会感染,这就没几个人乐意尝试了。 万一呢? 要是牛痘没用,这人不就白白去送死了? 谁家乐意让自家孩子去冒险,自然很难找得到人。 拖尔弼原本发愁这个,温大夫一来后就道:“大人放心,老夫有法子。” 一般人不好尝试,他找的就是流民。 这些流民大多因为灾难流离失所,家乡给毁了,家人也几乎死绝,就不愿意回乡。 他们没有家人连累,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小命一条。 温大夫私下一个个去找,很快就有六个流民愿意尝试。 他们当中也有妻儿和父母得过天花死去,如果这法子真有效,以后就能救下更多人,不会跟自己一样失去亲人,算是功德一件。 加上他们早就无牵无挂,没什么盼头,能给世人做点好事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拖尔弼还许诺,他们要是能好好活下来,就能留在庄子上干活。 庄子上干活的人一个个活得比外头舒服又体面,就没有流民不愿意的。 温大夫找的都是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只瘦弱一些的流民来尝试,而且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免得效果太厉害让体弱或者年纪小的人受不住。 他们在庄子上养了半个月,吃好睡好,一个个精神头不错,身子骨也好多了,这才开始接种牛痘。 温大夫的法子是先在他们的胳膊上开个十字花的小伤口,然后把牛痘稀释后擦拭在伤口上来接种。 这个法子只尝试了几个人,他们很快身上会长出零散的牛痘,都有高热的症状,反应也比较剧烈。 不过好在高热了两天后,慢慢就降了下来,他们只精神头有点不好,其他就没有太大的变化。 身上的牛痘也逐渐瘪了下去,涂上膏药后基本上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 休息了大概十天之后,几人都好了起来。 牛痘显然对人的身体确实无害,就是反应太剧烈,并不适合孩子来接种。 温大夫就换了个法子,用稀释过的牛痘汁液轻轻在流民的鼻子里面擦拭了一下。 这个法子不必弄出伤口来,奏效快,而且不会发生高热,只比平日的体温高出一点点,一两天后就回落,人的精神头比之前几人更好。 如此,这个法子明显更安全。 顾凝宸看过后,怀疑那几个人高热是因为伤口的创伤。 伤口发炎了,有炎症的关系才会出现高热。 后来这个法子因为没有伤口,没有创伤发炎的关系,才不会产生高热,自然更合适了。 如今的医生没有反复清洁消毒的习惯,暂时也没有微生物的概念,只知道伤口没处理好容易发炎甚至腐烂,有些人很快就死了,却认为是病人承受不住。 毕竟还是有人熬过去,然后活下来的。 顾凝宸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温大夫,实在是个人才。 不过拖尔弼认为庄子如今还是太危险了,那些已经彻底恢复的流民也已经被温大夫带走了,去的正是有天花的村子。 温大夫感染过,知道自己不会再得天花,心态还很平静。 其他流民就要忐忑得多了,他们起初在天花村子附近住了两天,没出什么事,却依旧辗转难眠。 温大夫带着他们深入了一点,在村口住下两天,依旧什么事都没发生,流民的胆子才渐渐大了起来。 他们开始在村子里面走动,不少村民觉得这群奇怪的人简直是疯了。 其他人都害怕天花,不敢靠近,这些人居然主动进来。 有感染过天花但是侥幸活下来的老妇人提醒他们赶紧离开,别是以后就走不了。 温大夫却温言道:“我是个大夫,虽说对天花依旧束手无策,但是我感染过,以后不会再得,也能给村民们帮上忙。” 毕竟除了天花之外,活下来的人也可能会生别的病,没有大夫愿意进来,他们就只能等死。 老妇人感动得眼泪汪汪,她家夫君就是因为家里实在没有吃的,去山上想打猎弄点吃的,却摔了下来。 人虽然没死,却摔断腿,因为叫不到大夫,如今在榻上疼得起不来。 温大夫手头还带着药,就跟着老妇人过去看了。 这老者的运气不错,腿骨只脱臼了,没有完全摔断,只要接上就可以了。 只是拖得时间有点久,周围的皮肉已经长起来了,就得扯开再推回去,会十分疼。 温大夫解释完后,老者只让妇人弄来一个软木咬着,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也是一声不吭。 腿伤推回去后用伤药擦上,再用木头固定住,温大夫才跟着老妇人去了另外一家。 这家的妻子好不容易熬过了天花却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还咳得越发厉害了。 温大夫就这样一家一家看过去,还以为要费点时间,看上一两天功夫,然而一下午就看完了。 留在村里的人很少,有地方投奔的都跑了,其他跑不掉的就只能留下,再就是病死的人。 除了老弱妇孺和病着的,整个村子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温大夫还帮着处理了一些病死后没人处置的尸身,留着就是祸害,只能一把火烧掉,再挖个大坑埋深一点。 跟着来的流民也帮着一一处理好这些尸身,原本还有些害怕,后来发现一个个都没事。 村里人原本以为其他人跟温大夫一样都是得过天花才跟着来帮忙,哪里知道他们居然没得过。 见他们一个个没事,村里人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十分稀奇,怎么这些人都没得了? 温大夫就借此提起自己的主子找到了预防的办法,因为不知道有没效果,就让人试过后出来村子走一圈看看,顺道还能给村里人帮忙。 余下的村民十分震撼,居然能预防天花吗? 如果这个法子早点发现,自己的亲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老妇人更是哭得停不下来,毕竟她的儿子和女儿,儿媳妇和孙女都因为天花死了。 要是温大夫出现早一点,他们可能就不用死了。 当然她心里只是遗憾,倒也没迁怒到温大夫身上。 得知他的妻女也因为天花去世,南北走访十来年就为了找到这个预防天花的法子,幸好遇到贵人,不然还在奔波的路上。 老妇人只感慨道:“希望这法子能有更多人,也就不会失去亲人了。” 温大夫深以为然,他问过老妇人,得知邻村的情况差不多,也有其他病的病人在,就带着流民一起过去帮忙。 一口气走了四五个村子,把病人能治的都治了,温大夫他们身上带的药也花用得七七八八,这才往回走。 几个村子的人都十分感激,送他们足足到十里外。 温大夫再三挽留,村民这才停下脚步,目送他们离开。 其中一个跟着来的流民就问道:“温大夫,预防天花的事不让村民帮忙保守秘密吗?” 毕竟这事拖尔弼要禀报皇上,要是被人捷足先登,那就不好了。 温大夫笑着道:“这也是大人的意思,咱们直接禀报,皇上未必会相信。有人自然而然传出消息来,引来皇上的注意,这再禀报的话,就更让人相信了。” 不然骤然说有了预防天花的法子,别说康熙,就是温大夫如果没亲眼见过得了牛痘的少年没感染天花,也是绝不会相信的。 “至于别人捷足先登的事,他们要有这个本事就算了,想糊弄皇上,简直是不要命了。” 不过温大夫还是让众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换了一条路赶回去,以防万一。 等温大夫离开老远,才听说他们原本要经过的城镇不知道为何都关上了城门,说是知府丢了东西,要关门找小贼。 小贼有没找到不知道,反正后来城门隔了几天后就开了。 温大夫嗤笑一声,他们还想来个瓮中捉鳖,把自己等人留下,显然是扑了个空。 因为出了这事,温大夫就更小心了,再次换了一身装扮,一行人就像是回乡的脚夫,身上灰扑扑的,都看不出原来的相貌来。 温大夫反复换了路线,又不停换装扮,晚了足足一个月才回到庄子。 拖尔弼还有些担心,不过路上温大夫差人送信来,说一切顺利,他们也会小心回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等温大夫一行人回来,所有人都在,只是有些疲倦和浑身狼狈。 沐浴后,一行人狼吞虎咽吃完东西,填饱肚子后,温大夫这才来跟拖尔弼禀报。 “跟着的人都被老夫每天把脉过,身上都没有问题。去的几个村子都是因为大片感染天花死了很多人,还帮忙处置了尸身,免得不小心路过的人会感染上。” 温大夫的话让拖尔弼微微点头,这样的村子被大片感染后,基本上都会被当地父母官放弃。 要狠心点的,还会把地方围起来放一把火,免得里面的人跑出来,传染更多地方和其他人。 懒一点的,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毕竟感染了天花的人也不可能活太久,基本上过一段时间都死光了。 拖尔弼把温大夫一路上的经历都写了下来,又加上几个村子见到的状况,以及一行人接种牛痘后的反应,恢复后多久去的村子,帮忙处置感染天花死去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云云。 这个折子被他写得极为详细,还从为何发现牛痘开始。 拖尔弼没提起顾凝宸,这也是顾凝宸的意思。 他只说起温大夫发现不小心得过牛痘的养牛少年,在村子都得了天花的时候安然无恙。 温大夫寻摸了十几年,才发现这件事,一路过来,叫拖尔弼十分佩服,就支持温大夫继续钻研此事。 拖尔弼这封折子被送到康熙手里,他看完后十分惊讶。 康熙也是私下让人圈起了一个偏僻的院子,叫人试着用人痘来接种。 都是已经得过天花后幸存的御医,试用的人自然是各地的死囚。 很可惜,已经一年多了,依旧没什么进展,这些死囚大部分都死了,能撑下来的极少。 康熙正发愁,没想到拖尔弼就送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写得极为详尽,直接照着做就行了。 看着就相当让人信服,不过康熙还是另外派人试了试,确实接种过牛痘的人会有轻微的反应,比起用人痘就要安全得多。 反应不强烈的话,对小孩子来说就更友好。 康熙召见内阁大臣,就打算把这个推行下去。 首先接种的,当然是宫里的人。 尤其是小阿哥们,他们是最为危险的。 接着是后宫嫔妃,然后是伺候的宫人都需要接种。 他们所有人都接种后,就不会再有人得天花,宫里再不会出现这个令人恐惧的字眼。 别说宫里人,大臣们一听,他们也想要接种。 很多人都没有得过天花,他们不但自己想要,家眷们也需要啊! 这时候内阁大臣纷纷开始嫉妒拖尔弼,他的运气怎么那么好,偏偏就遇到温大夫了? 要是其他人先遇到温大夫,这么大的功劳就不会被拖尔弼一个人抢去了! 但是不得不说,拖尔弼不但运气好,这心肠也是好的。 不然温大夫直接说自己发现了预防天花的法子,估计他们大多数只会让下人把这个异想天开的大夫赶出去,哪里真的出真金白银给温大夫去实验,万一不行呢? 这不是把钱扔进海里,连个响声都听不见了吗? 如此傻事也就拖尔弼做得出来,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了! 康熙却觉得拖尔弼心善,这才会留下温大夫,人好自然也就遇上好事了,不由高兴得很。 他大手一挥,赏赐了许多东西给拖尔弼不说,还给了拖尔弼家人跟着宫里一起先接种牛痘的机会。 拖尔弼和索绰罗都没接种过,更别提是旁支的亲朋戚友,全都沾光了。 大臣们看着拖尔弼直接被康熙排在前头,更是羡慕不已。 小阿哥们接种牛痘的事也提上日程,后宫嫔妃们却有些担心。 毕竟天花啊,怎么就跟牛痘扯上关系了? 再就是小阿哥一个个都是她们的心肝宝贝,哪怕一丁点危险都让她们害怕。 荣妃就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提议道:“不如让我先接种牛痘,若是没事再让三阿哥来?” 惠妃和宜妃一起跟着过去,也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无奈道:“你们担心,我也是能理解,不过此事还得皇上发话。” 康熙得知几个妃子去找太皇太后表达担心,转头对顾凝宸道:“她们这是不相信朕了?难道朕会让几个小阿哥涉险吗?” 顾凝宸就安抚道:“皇上,想来几个妃子不太了解牛痘是怎么一回事,又关心则乱罢了。” 康熙如今在后宫都不去她们的寝宫,几个妃子心里明白,膝下的小阿哥估计只有这么一个,以后不会有了,自然看得更是宝贝,一点差错都不敢有。 闻言,康熙心里虽然有点不大痛快,也明白几个妃子是担心孩子的缘故,倒不是故意质疑他的意思。 于是康熙就安排几个妃子先接种,顾凝宸也道:“皇上,我也第一个来好了。” 她对牛痘很有信心,这在康熙看来,是对他极为信任了。 康熙不由握着顾凝宸的手笑道:“也好,朕回头陪着你去。” 他担心顾凝宸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害怕的。 不过顾凝宸是真的不害怕,毕竟后世打针打疫苗的机会不要太多,都打习惯了。 只是区区牛痘而已,不算什么事。 不过顾凝宸先接种牛痘,还可能会有反应,就暂时让四阿哥不要到重华宫来。 等她彻底好了,四阿哥也该到了接种的时候。 几个妃子原本十分害怕,看顾凝宸镇定如常的样子,也就慢慢安心下来。 而且顾凝宸还身先士卒,第一个来接种牛痘。 她的小脸上丝毫没有一点害怕,接种完还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才回去重华宫,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 好像顾凝宸不是来接种牛痘,是出来散步的,如今就施施然回去了。 几人对顾凝宸十分佩服,也就没那么害怕,一个接一个接种好牛痘。 接种牛痘也不疼,就在鼻子里稍微转一下就行。 回去后,几个妃子也没让小阿哥过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 顾凝宸当天回去有点微微发热,并不厉害,只额头有点烫,脸颊有些红。 康熙还让御医候着,隔半个时辰过来把脉。 御膳房送来的吃食也比较清淡,顾凝宸接受良好,第二天就退烧了,胃口也还不错。 其他几个妃子,惠妃、德妃和宜妃都挺好,跟顾凝宸差不多,当天回去后有些发热,第二天起来就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惠妃的胃口没恢复,吃不下什么,德妃和宜妃却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惠妃就感慨德妃和宜妃果真要年轻许多,所以才能恢复得好,顾凝宸也是一样。 荣妃就要厉害一些,发热有些高,第二天也没退,第三天才慢慢下来,把她吓得不行。 好在两三天的功夫,她也退烧了,胃口差了点,精神头不太好之外,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渐渐就放下心来。 温妃的反应是最强烈的,可能是因为她身子骨不太好,当晚发了高热,两三天后虽然降低了,却没有完全退烧。 直到五六天后才彻底退烧了,她整个人蔫蔫的,完全吃不下东西,差不多半个月后才恢复了一些。 不过除了胃口不好,精神头差之外,温妃也没有别的症状,更没有性命之忧,这就让康熙很是放心了。 妃子们都接种好了,底下的嫔妃也跟着一一接种,小阿哥自然也跟着了。 四阿哥见顾凝宸好好的,这才被高嬷嬷带着去湖中院子开始接种。 康熙的意思原本是一个小阿哥接种好了,没什么事才让下一个来,后来觉得这法子实在太久了一点。 加上这个湖中院子是特地建起来,专门让小阿哥接种的地方。 院子非常宽敞,而且房间众多,小阿哥们可以一起住,分开单独一人一个房间,伺候的人跟着一起也足够住得下了。 索性就几个小阿哥一起,还能互相作伴。 不然关起来,等他们彻底好了才放出来,身边伺候的人没几个能说话的,不知道会多害怕。 顾凝宸也觉得这样挺好,要是小阿哥害怕了,还有几个兄弟在能说说话排解一下。 小太子却不怎么乐意跟大阿哥住同一个院子,哪怕不是同一个屋子。 大阿哥没管他,心里有点忐忑,却不好在两个更年幼的弟弟身上表现出来。 五阿哥也有两岁了,皇太后想让他缓一缓,再大上一两岁的时候再接种牛痘,康熙就同意了。 所以只有四个小阿哥去了湖中的院子,御医分别接种牛痘。 三阿哥有点紧张,等到他的时候,看见御医,他就先吓得哭起来了。 四阿哥看着无奈,就说:“三哥,那我先来。” 他早就被顾凝宸好好解释过,牛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是怎么接种的。 流程都很熟悉,又明白接种牛痘是为了预防天花,只要接种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感染天花,四阿哥自然就不害怕了。 毕竟人只会对不清楚的东西感到害怕,顾凝宸说得清楚明白,他就不害怕了,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 三阿哥看四阿哥果真不害怕,到自己前边来,让御医在鼻子里接种好牛痘,一副丝毫不疼也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他顿时懵了,也顾不上哭:“四弟,不疼吗?” 四阿哥纳闷道:“三哥,不疼的,就碰一碰,转一转。” 三阿哥半信半疑,之前他还担心要扎针,如今发现就是用棉花沾一点在鼻子里面,确实一点都不疼,甚至没什么感觉就结束了。 四阿哥还跟三阿哥解释道:“定额娘说了,接种牛痘后,今晚可能会有点发热,到时候三哥别害怕。定额娘第二天就不烧了,有的人慢一点,再多一两天也好了。” 三阿哥听了,这才放心下来。 果然等天黑的时候,几个小阿哥都有点发热,却不厉害。 三阿哥摸着自己的额头微微发热,精神头还不错,就是吃得要清淡一点,平时喜欢吃的荤菜都不能上了,有点蔫蔫的。 四阿哥就吃得有滋有味,慢吞吞吃着,还跟三阿哥说道:“三哥多吃点,吃好了等下好好休息,明天就都好了。” 吃好睡好,身体就好了,他是这么觉得的! 三阿哥就跟着四阿哥吃完,说什么都要一起睡。 伺候的人劝不住,就只好让两个小阿哥一起睡了。 第二天起来,三阿哥摸着自己的脑袋果然不热了,赶紧伸手探了一下四阿哥的额头,也不烧了,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几个小阿哥从进去后,后宫妃嫔们都坐立不安起来。 顾凝宸也是满心担忧,哪怕知道牛痘没什么危险,却很害怕万一。 哪怕这种几率很小,却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 好在每天都有太监坐船过去,隔着门问了情况过来回禀。 几个小阿哥的消息都被送到各宫去,顾凝宸听说四阿哥只发热一天,第二天就好了,胃口也不错,一直没影响,心里就放心了一些。 惠妃听闻大阿哥发热了两天才好起来,心疼得不行,琢磨着等大阿哥出来后,让御膳房每天炖汤送过去,给他补一补身子。 荣妃听着三阿哥一天就退烧了,心里十分庆幸他没随了自己。 康熙知道小太子的情况还不错,也是一天就退烧,就是没什么胃口,不过三天后也慢慢恢复了。 这牛痘的情况比他预料中还要好,几个小阿哥适应得也不错,很该推广下去了。 康熙之前只在内阁大臣这边提起此事,如今等几个小阿哥都接种牛痘成功后,他才在早朝的时候宣布。 大臣们之前也收到风声,只是半信半疑,如今康熙让小阿哥都接种了,而且非常成功。 那还等什么,他们当然要赶紧排队,让自己、妻儿和父母都赶紧接种上! 如今得了天花,根本就是听天由命。 居然有预防天花的办法,朝臣们把康熙夸了又夸,恨不得夸出花来。 康熙却没有抹掉拖尔弼的功劳,只道是由他发现,试过后确实有效,才在宫里推广起来。 他之前已经赏赐了一遍,如今见小阿哥们都精神奕奕出了湖中院子,康熙自然更是高兴,打算给拖尔弼封侯。 想了想,康熙封拖尔弼为一等忠勇公,这可谓是外姓朝臣里面地位最高的爵位了。 再往上的是镇国公和辅国公,基本上都是皇家宗室的爵位。 顾凝宸知道后十分诧异,觉得自家阿玛这提拔的速度尤其快。 而且拖尔弼封爵后,还继续统管内务府。 比起之前内务府总管的职务,他如今的地位还要更超然一些。 不必当这个总管,但是内务府总管就需要把事情都给拖尔弼过目,来做最后的定夺。 这等于是地位更高,却不用干活,顾凝宸听着这职务就挺好的。 跟自己一样,在后宫的地位最高,但是她不必处理宫务,平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轻松又自在,却又能知道后宫的动向。 毕竟所有事最后还是要汇合到顾凝宸这里,她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拖尔弼也不例外,对内务府和宫里的事也是一目了然。 拖尔弼被封爵,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王谈还特地登门来庆贺:“工部那边很快就会来给拜访,给你的府邸改了门口的规制。” 封爵后,府邸的规制就要改变,都是工部统一带人来改。 王谈话音刚落,工部的人就来了。 他恍然大悟,想到新上任的工部尚书雷厉风行的做派,自然一收到消息就立刻带人来了。 拖尔弼刚出去,李天馥已经带着人进来见礼,开门见山道:“外头的工匠已经到位了,大人,咱们这就开始了?” 闻言,拖尔弼自然不会阻拦,还请他坐下来喝杯茶,被李天馥摇头婉拒了。 他苦笑道:“工部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办,下官就不在这里多打扰,要先回去了。” 李天馥已经交代好工匠,也留下工部侍郎盯着,万无一失后才告辞离开。 他风风火火来,又匆匆忙忙走,王谈看得好笑,无奈摇头道:“只怕他这是忙着修缮畅春园的事,听闻皇上只给工部三年的功夫。” 拖尔弼不由咂舌,才三年,那工部真的要忙得脚不沾地才可能刚好完成了。 李天馥这才刚上任,显然康熙很信任他,立刻就吩咐了这么一个大差事下来。 估计这位李大人心里是痛并快乐着,一边因为康熙的信任,努力修建好这个园子才行,另一边也因为三年的期限,他急得恨不能木材一天到位,转眼就建起来了! 不过哪怕再心急,这园子也不可能一天就能建成,李天馥却尤为重视,每天都要去工地巡视一番,看看有没需要改进的地方。 如果工匠们修建的时候发现什么问题,也能当场找他问,自然要快得多了。 毕竟前期的地基和主要的主体都建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后边才要容易一些。 畅春园建得热火朝天,那边康熙接到一个消息,颇为惊讶。 因为俄国沙皇打算派人来大清学习,不拘是算数还是机械,希望能够交流一番。 当然沙皇派人来,也愿意出足够的利益作为交换。 如果康熙答应的话,每个人过来都会出钱包揽了自己的衣食住行,另外还会出一笔数目不菲的学费。 顾凝宸知道后眨眨眼:还有这种好事? 康熙却不觉得沙皇会忽然砸过来一个大馅饼,挑眉道:“他这算盘打得挺好,人真送过来,自己也掏钱吃住,学什么却不好说了。” 要是学走大清的技术,回去俄国自个生产制造,那么大清不就吃亏了? 但是如果不让他们过来,俄国只怕暗地里也是派人私下打听,防不胜防。 还不如让他们过来,好歹放在眼皮底下,学什么不就是康熙说了算吗? 第78章 三更半合一 可能是因为天冷了,加上顾凝宸让御膳房给四阿哥准备了食补。 跟拖尔弼不一样,四阿哥年纪小,用药就不好,哪怕是药膳里面只添了一点也不合适,只能食补一下。 食补就是菜式更加营养均衡一点,顾凝宸生怕御膳房那边敷衍了,还特地让金桂送了荷包过去打赏御厨。 她的意思是,御厨要是想做什么,食材却太贵,只给四阿哥不太合适,就能跟金桂说一声,缺多久就补上多少。 御膳房也是实诚,四阿哥那边送了,重华宫这边的膳食也比往日更加精心和丰盛。 如今的顾凝宸什么都不差,尤其银钱就更加不差了。 不说拖尔弼那边,出书和工坊的分红,他留下一部分,大部分都送进宫里来给顾凝宸,生怕女儿手头的钱不够花。 可能是一开始顾凝宸的处境太惨了,家里又没能帮上忙,都快成了拖尔弼这个亲阿玛的心病,于是一有钱就送,让顾凝宸有些无奈,却又窝心,只好把这笔钱通通收下。 回头她再给拖尔弼送药膳方子,送滋补的药材,送各种誊抄的孤本书籍,反正是有来有往,两父女是送的不亦乐乎。 当然顾凝宸也不会落下索绰罗,药膳房子和药材都有额娘单独的一份。 索绰罗不喜欢看书,就送首饰,这没有女子会不喜欢。 还送珍珠送宝石,索绰罗自个想做什么样式的首饰,就能带着这些上等的宝石去找老师傅打一套来。 看得其他贵夫人都忍不住羡慕了,毕竟顾凝宸手头的宝石都是上等的,在外边是有价无市,压根是有钱都买不到。 可惜如今皇上不打算选秀的样子,她们家有再漂亮再年轻的女儿都不能进宫去,自然无法这样孝顺她们了。 索绰罗没什么能给女儿送的,毕竟顾凝宸如今是什么都不缺,索性就把最近从各处听来的有趣消息让拖尔弼写下来,然后信笺送进宫里的时候给顾凝宸看看,笑一笑了。 顾凝宸感觉自家额娘也是个妙人,她让拖尔弼写的也不是东家长西家短,或者那些后院乱七八糟的事,更不会是别人家的。 反倒是提起谁家的孩子爱钻研,最近弄出点什么来。 有些一看就是异想天开,不可能成功,有的就十分有意思了。 索绰罗知道顾凝宸对新奇的东西好奇,跟其他夫人闲聊的时候就喜欢听这些,那些夫人们投其所好,自然多说一说。 这天有个夫人说自己一个远房的外侄子就喜欢捣鼓奇奇怪怪的东西,最近还弄出一架两轮的东西来。 人还能坐在上面,腿脚不用沾地就能走,只是没走几步就散架了。 索绰罗也就把这事让拖尔弼写进信里了,顾凝宸一看,这不是自行车吗? 这人挺有想法,估计支架没弄好,两个轮子之间不稳定,这才会走着就散架了,改良一下就能用。 不过如今的地面不够平整,自行车走在上面就会一颠一颠,没那么舒服。 只是舒服算什么,像是拉货郎,如果有这么一辆自行车,后面再弄个小拖车,或者直接做个小三轮,就能轻易拉货,不用人来拉着走那么辛苦了。 顾凝宸正想着,就见康熙来了,笑着请他坐下。 金桂奉了热茶过来,轻手轻脚就下去了。 康熙每次来都喜欢跟顾凝宸单独说话,不爱有外人在。 所以重华宫的宫人送上热茶后,很快就识趣地退得一干二净了。 康熙落座后,对顾凝宸笑道:“朕进来的时候看你在发呆,拖尔弼又提起什么有趣的事来了?” 他也是知道拖尔弼和索绰罗把宫外听来的有趣事儿写在信里,告诉顾凝宸。 她就笑着简单把自行车的事说了,又道:“皇上,这车子要是后边弄个小车就能装货,让拉货郎也能轻松一些。毕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马匹,买了还得另外花钱照顾,这个车子能一直走,不用像马匹一样需要休息,还要担心它生病了伤着什么的,就要方便得多了。” 康熙听着就若有所思道:“这车子确实事实用,哪怕是田地旁边,庄稼收成后,也能放进车子里头,一个人就能送回去家里了。如果要拉着这些庄稼去平坦的地方晒的时候,也十分方便。” 顾凝宸这么一说,他就想到很多能用的地方。 比如丰收的时候拉庄稼,比如盐池那边也方便把盐巴送到仓库,不必用人一袋一袋来扛。 盐池附近有点坑坑洼洼的,马匹能过去,却很容易扭伤腿脚。 马匹一旦腿脚受伤,就等于是废了,很快就活不下来。 牧民们的马匹是家产之一,少一匹都要肉疼,自然不会让马匹去盐池那边,就只能扛着走,或者推着车子走,每次搬的数量都不多。 如果有了这个车子,一人一趟就能拉上不少,十分便利。 盐池是如此,盐井那边也是如此,甚至福建海边晒盐的亦是,能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不过康熙也道:“这人的车子走几步就散了,显然没能完全做出来,还得改良一番才是。” 顾凝宸就提议道:“皇上,想必民间有许多这样的有才之人,他们有很多想法,需要慢慢改进才能实现。可能手边的材料不足,可能手头不宽绰,他们就只能勉强用手边能用的材料来打造,自然不太如意。” “如果能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给一笔不高的银钱来改良手里头的东西,另外这些人彼此之间能提出建议,也能尽快改善出来。” “就跟算数学院那些学生一样,三人行必有我师,互相学习,就能做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来了。” 康熙听着点头,却又道:“爱妃说得在理,可惜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很快就能改良出来,而且这其中兴许还有浑水摸鱼之人。” 他们觉得这东西能做,讨要一笔钱,最后没做出来,或者本来就没打算做出来,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康熙也愿意扶持这些有想法的人,却也担心有人会为了钱混进来,不但挤走了其他人的机会,还会让学院的名声变差,反倒毁了建立学院的初衷。 顾凝宸就说道:“皇上,咱们可以让他们先交上图纸。未必是已经尽善尽美的图纸,却能看得出究竟能不能做,或者需不需要做。” 要是做一点不实用的,或者根本用不上的玩意儿,那就没必要资助了。 就跟她后世在研究院的时候一样,立项的时候看过大概的构思,能不能实现大概能看得出来。 有些范围太大,不够具体,就很难研究下去,到后头肯定会摸不着头绪。 康熙想想这倒是个好办法,毕竟总不能让他们两人忙着做这些,虽然喜欢,但是有其他人帮着做,也能轻松一些。 不过这算是比较偏门了,比起语言和算数更偏一些,顾凝宸想着这次该没什么人能来了吧? 哪知道她这次还是想错了,来的人还不少,一个个甚至还有的带上了自己的成品来,还都不是图纸那么停留在表面上的东西了。 也是因为康熙这几年来喜欢做各种机器的缘故,让不少人渐渐对这个亦产生了兴趣。 哪怕是民间不少百姓都受惠了,比如纺织机,比如挖盐机,比如时钟等等。 这些让他们日常都方便了起来,家中更是日子比以前要好过了许多。 妇人可以去工坊做纺织,新的纺织机用起来又方便又好使。不像以前那么累,坐上一天却做不了多少来。 她们挣的月钱比以往要多,还包吃住,天冷的时候有热炕在,也不会冻着,比起之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挖盐的民夫也比以前轻松多了,再也不用把小命拴在裤子里,然后带着工具下去挖盐。 要是盐井塌了,那就是他们的命,盐井的东家也就可能赔点银钱就算了,然后让新的挖盐工继续下去卖命。 如今有了挖盐的机器,他们就不必担心盐井随时会塌掉,只需要在上面操作机器就行了。 而且机器还不会累,只要好好保养,就能从早干到晚,产盐的数量比以前多了,工钱也就多了一些,挖盐工如今只需要搬运盐就行了,一个个脸上如今再也不见苦楚,全是欢喜的笑容。 各地的工坊逐渐开了起来,家里只要有人留下伺弄田地,其他人就可以去工坊做活,挣的银钱比以前都多了。 工坊出产的东西不愁卖不出去,甚至做的越多,卖的就越多,还不够卖。 因为供不应求,价钱也不会低下来。 康熙早早就察觉到要是供大过求,这价钱就要掉落下来,于是找了不少买家,分散了这个风险。 他从来觉得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要是对方有什么问题,减少订单或者忽然取消了,那么积压的货物就成了大问题,压在手里,时间一长就更卖不出价钱来。 所以西洋各国都是买家,数量也是有定数的,不会谁更多一些,这样既公平,又稳定了价格。 哪怕最棉布需求最大的扶桑国几次提出要增加订单,都被康熙派人拒绝了。 他只道工坊暂时能生产的数目就这么多,很多新工坊才建起来,没那么快上手,还得慢慢增加才是。 扶桑国隔着海,因为水师的关系,他们的船只也不敢太靠近。 加上他们的装束和发型跟大清完全不同,而且还不愿意改变,一来就能发现,所以想打听消息也很难,以为康熙说的是实话,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扶桑国跟西洋国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多,没能从他们那边探听到消息来。 俄国沙皇虽然远在西洋学习,依旧跟他的生母和舅舅频密通信。 俄国对棉布的需求也日益增加,想跟康熙多订一些,仍旧被他拒绝了。 沙皇跟扶桑国的幕府将军不一样,他对大清的消息渠道能有一些,很清楚康熙是为了稳定价格才不愿意增加售卖的数量。 哪怕他私下提出价钱不变的情况下多增加数量,康熙还是婉拒了。 康熙又不傻,没必要为了一个俄国得罪西洋其他国家了。 不然给俄国多卖一些,其他国家知道后也要求多卖,康熙却拿不出来,拒绝的话不就得罪人了? 他们跟俄国的关系倒没好到这个地步,康熙自然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沙皇还有点遗憾,不过他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学习欧洲最先进的造船技术,以及航海技术。 不过他潜伏在造船厂附近,跟一个老工人拉近关系,听来不少事,得知波兰如今的造船技术是最好的,航海技术最好的却是大清。 沙皇无法跟大清那边学会航海技术,毕竟交换学生的事被康熙拒绝了,他只能把主意打在波兰身上,打算偷偷过去学习造船技术。 就是不知道谁透露了他要去波兰的消息,让小沙皇费尽心思,辗转绕路了很远,才偷偷潜入波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康熙得到传信,沙皇还是顺利进入波兰,心里还是颇为遗憾。 他特地派人知会了路易十四,法兰西这位国王真不给力,居然还是让俄国沙皇给跑去了波兰。 康熙和路易十四算是不打不相识,通信后倒觉得对方的性子很合自己的胃口,居然成了笔友。 几乎每个月两人都会给对方送信,互通有无。 当然说是朋友也不完全是,偶尔还会互相给对方使绊子出馊主意,不过顾凝宸看康熙十分乐在其中。 毕竟身为皇帝,身边能说话的人实在太少了。 如今多了一个素未蒙面但是性子相当有意思的路易十四,康熙自是多了一个乐子。 加上路易十四还把法兰西的算数家介绍给康熙,让两人也成了笔友,叫康熙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除了路易十四之外,波兰国王扬索也不远万里让人送信来,就因为康熙的水师重挫了奥匈帝国,让他特别高兴,也觉得康熙这个人值得交一交。 虽然离得远,波兰也派过人去拍卖会,买下不少东西回去。 波兰国王极为喜欢大清这些精美的瓷器、绸缎、玻璃器皿,甚至是御糖和御盐,几乎每次拍卖会都让人买回来。 他之前对大清的发展只是旁观而已,没料到有一天,大清的水师竟然能够击败奥匈帝国的船队,确实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奥匈帝国的船队确实彪悍,当然比不上波兰,但是欧洲各国对上的话,就没谁能打得过了。 远在东方的大清竟然能打败奥匈帝国,波兰国王看了实在痛快,这才特意派人送信来。 里面提及了奥匈帝国如今的惨状,所有港口都被英吉利的船队疯了一样炮轰,光是灭火就废了一番功夫。 等灭火之后,港口城镇死伤无数,恰逢又入冬了,天寒地冻,房子和财物都被烧掉的人根本活不下去。 活不了,他们自然对国王极为不满,各地抗议的队伍日渐壮大了起来。 康熙看完后就笑了起来,还招呼顾凝宸来看这位有趣的波兰国王。 顾凝宸看了之后,就知道康熙为什么笑了:“看来奥匈帝国里头乱糟糟的,少不了波兰国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康熙点头道:“不错,这两个国家原本就不怎么友好。当然,比起俄国,波兰对奥匈帝国算是手下留情了。” 如今的波兰和俄国简直是死敌,当初小沙皇到欧洲来学习,就特意避开波兰。 但是后来发现没有比波兰更适合学习的地方,他才想尽办法伪装身份潜入进去。 不过这会儿小沙皇该是没在波兰呆太久,就又离开了。 顾凝宸倒是意外道:“怎么,沙皇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这才匆忙离开波兰了?” 她看了康熙一眼就笑道:“不会是皇上告诉波兰国王这件事,让他们发现沙皇的行迹?” 康熙慢悠悠道:“朕没派人直接告诉波兰国王,不过是波兰国王派人来拍卖会,是拍卖会买下东西最多的人之一。拍卖会的管事就跟波兰的人透露了一两句,算是拍卖品的一点附赠礼物了。” 正因为他这边透露了消息,波兰国王才更想认识康熙,两人一拍即合就开始通信了。 康熙摸着下巴道:“可惜了,波兰没能留下沙皇,不然俄国只怕要变天的。” 他不是特别遗憾的样子,顾凝宸就笑眯眯道:“要沙皇那么容易就让波兰给扣下了,想必皇上会更遗憾一点?” 康熙搂着她的肩膀笑道:“你说得不错,确实如此。” 如今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不再是英吉利,法兰西没再被打压,立刻就迅速发展了起来。 甚至法兰西还把英吉利一些被排挤的人都接纳了,这里面大多是议会的人,在英吉利根本过不下去。 他们有些是商人,有些是贵族,有些则是将军和僧侣。 或是带着人手,或是带着钱财,反正法兰西看着几乎是来者不拒。 英吉利如今的女王压根不在乎,只觉得法兰西还是捡破烂的,什么人都敢捡回去,也不怕这些人有异心,回头在法兰西那边闹腾就好笑了。 康熙自然不觉得路易十四那么傻,真是什么人都接纳,私底下肯定筛选过。 果然后来路易十四给他的信里,就提到这些人带着全副身家过来了,还有的居然把工厂里的机器都带过来,法兰西简直赚疯了。 一看路易十四就是在炫耀,不过康熙也就知道,他心里很明白该收谁不该收谁,反正谁吃亏都不可能路易十四吃亏了。 偏偏英吉利还沾沾自喜,以为摆脱了议会这些人,英吉利就能重回原来的轨道,渐渐恢复后也能重回巅峰。 顾凝宸心想,英吉利还真是爱做梦了! 不管英吉利怎么做梦,她如今就有点苦恼。 康熙今儿早早过来了,看着桌上的菜式不满道:“怎的上的饭菜这么素,都不见荤菜,御膳房这是偷懒了?” 吓得还没来得及走的送菜太监麻溜就跪下了,整个人瑟瑟发抖。 顾凝宸无奈道:“皇上误会了,这是我让御膳房做的清淡一些。” 康熙一怔,也是无奈一笑:“怎的忽然想吃清淡的,这也太清淡了一些。” 顾凝宸有点不好意思,挥挥手让金桂带着宫人退下后,这才抓着康熙的手到自己腰身的位置:“皇上来摸一下,是不是又粗……” 她还没说完,康熙的手就已经在自己的腰间摸了摸。 动作很轻,却更痒了,顾凝宸忍不住笑出声来,躲了一下道:“皇上这也太痒了,哈哈。” 康熙好笑道:“这腰身不是挺好的,摸着比之前要软和一些,你倒没必要吃得那么素净。可不能学那些想要水蛇腰的女子,盈盈一握,平日吃饭只怕吃着没两口。” 哪里是纤细,明明是把自己硬生生饿瘦,有的还活生生给饿死了。 以前有君王喜欢女子是两巴掌宽的腰身,后宫嫔妃为了得到他的宠爱,就只能拼命少吃一点,甚至一天只吃一口或者只喝水,就为了能够瘦下去。 康熙看不上这样的帝王,只因为自己的喜好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难不成后宫嫔妃多吃一口,还能把人吃穷了? 女子多吃一口又如何,她们健健康康的,才可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也难怪这样的君王没多久就成了亡国之主,显然只在意女子的腰身大小的,就不会把心思放在朝政上。 康熙搂着顾凝宸的腰身道:“爱妃这样很好,没必要改,也没必要更瘦了。” 顾凝宸感觉自己胖了一点,就想清淡饮食几天。 当然就几天功夫,她肯定不可能瘦下来,这不就是自我安慰一下吗? 哪里知道这才第一天的第一顿,就被康熙发现,于是她这个清淡饮食的计划就提早夭折了。 康熙认为人就是要吃得好才行,这样身体才健康长寿。 荤素都要吃,适当吃,而不是只吃荤菜不吃素菜。 豆制品、奶制品这些更要吃,对身体才好。 他还觉得滋补的补汤偶尔喝一喝也行,却不能经常喝,不然容易上火,还可能打破身体的平衡。 康熙侃侃而谈后,低头却见顾凝宸抿着唇在笑,不由奇怪道:“爱妃笑什么,朕难道说得不对吗?” 顾凝宸就摇头道:“我不是笑话皇上,皇上说得都对,只是觉得皇上年纪还轻,正当壮年就如此熟悉养生之道。” 满打满算,康熙如今勉强就三十岁,就已经对养生之道侃侃而谈,怎么能让她不笑呢? 康熙也笑道:“朕早早做准备,才能健康长寿,咱们也能更加长长久久。” 顾凝宸一怔,想到他年纪小小的时候得过天花,只怕要几年后才算是恢复,于是早早就琢磨着养生之道,甚至学起了医术,知道如何调理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健康。 她悄悄握住康熙的手,对他轻轻点头道:“皇上说得对,咱们要长长久久的。” 顾凝宸想到原身这位定妃以后成为后宫最长寿的妃子,还活过了四爷,在乾隆朝的时候才去世。 她就暗暗回想以前研究院的那些老教授都是怎么养生的,得多想一些养生法子告诉康熙,叫他也能更长寿一些。 康熙抬眼示意门口的李德全把桌上的饭菜都换了,御膳房那边很快忙活起来。 御厨今天因为定贵妃的话做了一桌素菜,原本就十分忐忑,等康熙派人来重新做,御膳房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凝宸无奈看着桌上的素菜都给全撤了,换上了色香味俱全还荤素结合的菜式,也就陪着康熙用了起来。 用过饭,康熙还带着她在殿内走了走,说道:“如今天气冷了,你出去走动容易受凉也不好。朕让人在重华宫建个长廊,向着外头的一侧安装上玻璃窗户。你在这边散步也就暖和,还能欣赏外头的景色了。” 他对重华宫的小院子也不太满意,除了几棵梅花树之外就没别的了,实在有点光秃秃的。 顾凝宸从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事,康熙却不能不在意。 趁着这天还没彻底冷下来,茶花、菊花和君子兰都能摆起来,另外屋里也能放上几盆水仙花和玉兰花,添些颜色。 康熙一开口,李德全自是去安排周全,很快就带着小太监们摆着花盆在院子里摆了起来。 另外走廊那边也被围了起来,太监麻溜把走廊的尺寸量好,回去告知工坊的工匠烧制多大尺寸的玻璃,安装在走廊上。 如今烧制玻璃的工匠十分熟手,玻璃也越做越大块,半个月后就派人小心翼翼搬了玻璃过来。 工匠不能从前殿走,而是从后门进去帮忙安装好走廊上的玻璃,太监们忙着擦拭干净。 等收拾妥当后,才请顾凝宸过去走廊看着满不满意。 她过去后,站在走廊边上,康熙见了就笑着问道:“怎么呆呆站在这里出神,喜欢吗?” 顾凝宸就笑着点头道:“多谢皇上,我很喜欢。” 这走廊安装玻璃后,就像是延伸开去的落地窗,外边的景色尽收眼底,坐在暖和的屋里,在走廊摆上一张茶几。 或是围炉煮茶,或是喝茶吃点心,或是对弈一番。 累的时候扭头看着玻璃外头院子的花草,实在是一大享受了。 顾凝宸感慨后世的时候只能住着研究院的宿舍,跟公寓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也只是回去洗漱和睡觉,基本上没什么用,家具摆设都是最简单的,并不需要添置。 哪里想到自己到这边来,倒是住上了跟独栋大别墅一样的宫殿,如今还有这么长的走廊全安装上落地玻璃,外面院子的景色还全部属于她一个人。 顾凝宸欢欢喜喜布置了起来,金桂特意让人缝了柔软的坐垫,搬来贵妃榻放在走廊上,让自家娘娘能舒舒服服半躺着欣赏外边的风景。 茶几就在手边,上面摆了茶水和可口的的点心,顾凝宸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她吃了一口甜丝丝的点心,想着自己原本是打算稍微减肥一下,让腰上没那么肉嘟嘟的。 怎么到头来自己又躺下了,日子比之前更加? 顾凝宸每天在走廊呆的时间很长,担心她会着凉,金桂还送来厚实的毯子盖在她的腿上。 她就能倚着贵妃椅一边看书,一边吃喝,偶尔看看风景,感觉比以前更加堕落了。 于是这腰身摸着更加肉嘟嘟,顾凝宸就有点郁闷,说什么都要每天在走廊来回走几圈,安慰自己今天活动过才行。 不过大冬天的,她动一动就懒了,窝在躺椅里看书,看着看着还会不知不觉睡过去。 顾凝宸越发懒洋洋的,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又觉得可能是今年的冬天更冷了,又有这太舒服的走廊和贵妃椅在,才让自己懒得起不来。 四阿哥半个月休息的时候来重华宫看望顾凝宸,见她懒洋洋窝在贵妃椅里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皱了下小眉头。 顾凝宸迷迷糊糊醒来,看见四阿哥来了,赶紧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四阿哥来了,怎的不叫醒我?” 四阿哥握着她的手,很暖和,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红扑扑的印子,看起来脸色不错,他就问道:“定额娘是困了吗?走廊凉,还是回去睡才好。” 顾凝宸摸了摸他的脸颊,暖暖的,还带着点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十分可爱。 四阿哥的眉眼跟康熙有两分相似,皱起眉头的时候就更像了。 她就安慰道:“四阿哥放心,我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感觉有些困了。” 说着,顾凝宸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四阿哥的小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定额娘,不如请御医来请平安脉?” 顾凝宸觉得他是吓着了,也有点大惊少怪,就小声安抚道:“快过年了,就不用请御医了。我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是爱睡了一些……” 四阿哥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她道:“定额娘,不能讳疾忌医。” 行吧,这孩子连新学会的成语都拿出来说了,顾凝宸就不好再拒绝,只好让金桂去请熟悉的御医过来把把脉。 回头御医说没什么事,四阿哥也就能彻底放心下来。 顾凝宸还特意交代金桂跟太医院那边说清楚,只是来请平安脉,不要惊动康熙为好。 不过她这边前脚请御医,后脚康熙就知道了。 哪怕康熙得知顾凝宸是为了安抚四阿哥才请御医,也觉得她最近确实太爱睡,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顾凝宸也以快过年的缘故没让康熙请御医,又不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因为年底了,康熙也忙碌了起来,偶尔抽空去重华宫的时候见顾凝宸的脸色不错,就是有点懒洋洋的样子。 他之前给顾凝宸也把过脉,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今倒是有点坐不住了。 看着桌案上剩下的折子不多,康熙就带着李德全匆匆赶去重华宫了。 他这才刚到,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险些撞上御辇,气得李德全就要骂人。 却见重华宫叫小银子的小太监半路刹车,赶紧笑着过来磕头,跟康熙禀报道:“皇上,主子有喜了。” 康熙一怔,很快也笑了:“真的?李德全,赏了这小太监。” 小银子估计是想第一时间告知康熙,打算去乾清宫禀报,因为顾凝宸有孕的事特别高兴,所以匆匆忙忙出来,险些撞上了。 却也因为这个好消息,他就免了冲撞皇上的罪责,还被赏了,李德全心里都不由感慨这小子的运气真不错。 要换做平时如此冲动莽撞的样子,这小太监不死也得脱层皮! 李德全随手把袖子里的荷包递给这个还在傻笑的小太监,这小子估计压根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踏入鬼门关,该说是傻人有傻福了。 他也推了一下这个傻傻愣在原地咧嘴笑的小子,小声提醒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 说完,李德全自己也立刻跟上已经大步走远的康熙。 康熙很高兴,进去后就一把抱起贵妃椅上的顾凝宸,原地转了一圈。 顾凝宸被吓了一下,然后好笑看着这人难得孩子气的动作。 她伸手搂着康熙的脖子,对上他欢喜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刚才御医反复把脉后神色逐渐崩不住,把顾凝宸吓了一跳,然后告诉她怀孕了,把自己又吓了一回。 其实她没太多真实的感觉,毕竟身体也没太大的反应,只以为最近胃口太好,吃胖了一点,原来是怀上了吗? 但是如今顾凝宸看见康熙如此高兴的样子,她也终于回过神来了,有了真实感,忍不住跟着开心了起来。 康熙之前不说,其实也盼着顾凝宸的孩子,只是她一直没动静,他也不好说什么,不然反倒让顾凝宸有压力。 如今好了,他终于盼着了,自然高兴坏了。 不过转了一圈后,康熙后知后觉如今她有了身孕,可不能随意晃动,又赶紧把人轻轻放回了贵妃椅上。 他转过头来,刚才看着顾凝宸傻笑的脸已经换成平日英明神武的帝王,看向御医问道:“定贵妃的身子骨怎么样?朕之前诊脉,却并没有察觉出滑脉来。” 御医连忙解释道:“皇上,定贵妃娘娘这脉象不明显,该是不到两个月。” 也是如今月份稍微大了一点,御医才能把脉出来,更早一点的康熙把脉的时候就没能察觉得到了。 康熙接受了这个说法,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医术不精,才把不出脉来。 之前他私底下问过御医,为何顾凝宸迟迟没怀上。 御医给出的说法,也是顾凝宸之前大病一场后,身体底子得慢慢恢复,没那么容易受孕,养一养就好了。 康熙也只能让御膳房注意食补,等顾凝宸慢慢恢复了。 这一等就是好几年,在他以为两人跟孩子的缘分可能还没到的时候,顾凝宸却忽然给自己一个惊喜。 康熙再三问过御医,得知如今顾凝宸的身子骨比之前好多了,坐胎也挺稳,暂时不需要喝安胎药之类的,只需要注意点饮食,不要吃太凉的吃食就行了。 另外还要注意保暖,不能冻着。 康熙立刻让人加高了地龙的温度,叫重华宫比之前更暖和一些。 重华宫里的家具,边缘凸起比较多的都收进库房,有些边角不多的就用布条包好,免得顾凝宸磕着碰着了。 易碎的摆件也收进库房,别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摔了,碎片散落一地,不留神会扎伤顾凝宸。 但是这些瓷器和玻璃器皿摆件都收了,到处就空荡荡的,康熙看着也不舒服。 于是他就让人送来漆器的摆件,既精美又不怕摔碎,看着就顺眼多了。 这时候的传统漆器制品的漆用的是从漆树上采集的大漆,无毒,但是没炮制过的新鲜大漆沾上后会让皮肤出现瘙痒的情况。 在《本草纲目》上也有记载,炮制过的大漆还是一种中药,能治疗疝气,服下后能打虫,又能让人不会早早生白发。 大漆涂抹在木头上,晒干后就能防虫防潮,经久不会变形变色,更不会裂开,所以常常会用在漆器上。 之前部分漆器放在了拍卖会上,立刻就成为瓷器和玻璃器皿之外,最受欢迎的拍卖品。 漆器的工艺极为复杂,镂空的雕工,在工匠的手里还能刻化成各种带着意境的情景画,每一幅看着就是一个故事,还每一件漆器的花纹都不相同,更是让人趋之如骛,想要带回家收藏。 想想买回去一件漆器,就绝不会跟别人撞款,简直买多少都能收藏,是独一份的珍藏了,叫西洋人如何能不疯狂? 当然最好的漆器还是留在宫里,康熙在乾清宫摆了几件,却更爱瓷器。 如今因为重华宫多了一个比瓷器还珍贵的顾凝宸,也就把瓷器等物都收起来,换上同样漂亮的漆器。 这会儿的漆器大多是江南做造,之前以剔红为主。 因为漆器大受欢迎的缘故,工匠们也使出浑身解数来改进,扬州就自创了一种雕漆镶玉的做法。 其实就是将翡翠、玛瑙、青金、白玉、珊瑚等贵重玉器镶嵌上,不同颜色摆出一副图画来,比起单一颜色,这个更为华丽和多彩,十分受西洋人的喜欢。 康熙却更喜欢刻漆所做的漆器,刻至漆灰为止,也叫刻灰,在凹下去的花纹空隙填上釉色和金银,就能让花纹更为立体。 江南的工匠们投其所好,把江南文人的书画融入其中,风雅至极。 顾凝宸却更喜欢漆砂所做的漆器,这种漆器源于汉代,后来失传了,还是最近有工匠重新复原出来。 用的是磨成粉的金刚砂和大漆调和在一起,刷在暗色的木器表面,就像珊瑚一样明丽的颜色,而且在不同的光线下会透露出不一样的色彩来,褶褶生辉,实在美不胜收。 既是她喜欢,康熙就命工匠做了几件漆砂的漆器送来,如今正好都送来,也就通通都在重华宫里摆上了。 康熙因为顾凝宸怀孕的事尤为高兴,叮嘱她要好好休息,见她又昏昏欲睡的模样,就让金桂和清霞扶着顾凝宸进去歇息。 等顾凝宸睡下,康熙才出了去,交代四阿哥不要多打扰顾凝宸休息。 四阿哥乖巧应了,看了一眼里头,就先回去阿哥所了。 康熙守着顾凝宸一会,见她睡熟了,这才起身出了去,专门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太皇太后见康熙满脸笑容进来,还好奇道:“皇上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如此高兴?” 康熙就笑道:“确实是好消息,朕刚得知定贵妃有孕,只是还不足三个月,得小心养着才是。” 显然他打算三个月后才对外宣布,暂时只跟亲近之人提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必然要告诉的。 太皇太后听后就笑着道:“确实是大喜事,这临近过年了,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皇太后也笑着道:“谁说不是呢,定贵妃是个有福气的。” 她原本觉得定贵妃统领后宫,只最后看一眼,底下人未必尽心,难保底下会有些乱糟糟的。 如今看来,皇太后却觉得自己想多了。 定贵妃这算数极好,扫两眼就知道账目有没问题,之前还能帮户部查账,底下人想随便糊弄过去是绝不可能的。 几个妃子也是拎得清,不会作妖,这后宫跟之前一样平平静静的。 她心想如果定贵妃这一胎是阿哥,只怕大阿哥和太子背后支持的大臣们都要坐不住了。 不过这样的烦心事,让康熙来操心就好,皇太后只脑海中念头一过,很快就放下了。 如今她最重要的,自然是让五阿哥平安快活长大,其他的并不重要。 只是皇太后看着康熙这会儿欢喜的神色,比起之前任何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要高兴,想必定贵妃这一胎的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极得他的欢心,相当受宠就是了。 第79章 四更合一 康熙这边连续几天的心情都不错,早朝的时候连大臣都能感受得到。 他们私下找李德全打听过,自然打听不到什么,只知道康熙最近心情很好。 顾凝宸有孕的消息暂时不公布,但是她当然要先告诉家里的拖尔弼和索绰罗。 索绰罗这几年虽然没说,免得给顾凝宸压力,却也有些担心。 毕竟她这么受宠,皇上就没有踏进过别的宫殿一步,顾凝宸却好几年没怀上。 康熙之前已经有几个小阿哥了,证明他的身体肯定没问题,索绰罗就担心顾凝宸是不是之前生病的时候伤了底子,才迟迟没能怀上的。 她虽然担心,却不会病急乱投医,到处找乱七八糟的药方送去给顾凝宸。 索绰罗她如今跟不少官夫人打交道,她们当中就有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尽早怀孕,所以娘家人送来很多生子偏方。 有的着急就服用了,没效果就换别的偏方。服用的次数多了,这偏方反倒坏了身子骨,更加怀不上,还比以前要体弱得多,简直得不偿失。 当然也有成功的,却不知道是本身自然怀上,还是偏方的缘故。 就有人为了讨好索绰罗,私下送来自己珍藏的偏方。 索绰罗都是拒绝的,只说不着急,缘分不到的话。 表面上大家都乐呵呵迎合,私底下却觉得索绰罗是打肿脸充胖子,面上不急,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 偏偏为了面子不肯收偏方,又不愿意欠人情罢了。 这些人私底下的嘀咕,索绰罗也能猜出来,却依旧来一个拒绝一个,绝不收下这种乱七八糟的偏方。 宫里那么多御医,他们都是五湖四海最好的大夫,手里头都没有这种必定能让人怀上的偏方,那些江湖郎中手里这种偏方能信吗? 吃着没事就算了,要吃坏人怎么办? 索绰罗宁愿顾凝宸一直没怀上,也不能叫她吃坏了身子骨,见面的时候还隐晦提醒过女儿,绝不能收这种奇怪的东西服用。 顾凝宸听着窝心,笑着应下,心里其实也不是太在意怀孕的事。 毕竟她每天看看书,偶尔画画图纸,亲自做点机器,都相当有意思。 孩子这个总归缘分到了就来,没来之前顾凝宸喜欢干嘛就干嘛,还能更逍遥自在一些。 当然如今有了孩子,她也得好好保养起来才是,不能像之前那样画个图纸就熬得很晚,有时候想得夜里还睡不着。 这会儿就得好吃好睡,费神的事就一律不做了。 好在快过年了也没什么事,今年宫宴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过年。 康熙临时取消了今年的看戏,倒是叫其他几个安排的妃子很是意外。 毕竟康熙多喜欢看戏,逢年过节必看,今年也安排上了,怎么忽然就不看了呢? 康熙是觉得自己看戏,顾凝宸得陪着,这唱戏的敲锣打鼓,各种热闹,孩子月份不大,闹着她就不好了。 顾凝宸是觉得他想多了,孩子才一点点大,还没到能闹腾的时候。 不过康熙还是担心太过吵闹对孩子不好,索性今年就不看戏了。 一年不看戏罢了,他还是忍得住,回头明年再看就是了。 顾凝宸知道后就道:“皇上不必如此,我不去看戏就是,在重华宫里安安静静等着宫宴的时候再去就行。” 康熙就摇头道:“哪能如此,大家都高高兴兴去看戏,就你一个人在重华宫呆着。大过年的,那多没意思?” 顾凝宸不能看,他就不看了,其他人也别想背着自己看戏! 闻言,顾凝宸是看出来了,康熙自己不能看戏,其他人也绝不能看了。 为此康熙还亲自看了过年的安排,把吵闹的都去掉了,只剩下几个比较安静的,比如乐团要用各种乐器来表演,他还特地让人临时换了一首没那么闹腾的曲目。 昇平署的太监早早开始练习曲子,如今临近过年才换了曲目,他们只能连夜开始练习。 不然到时候在宫宴上没表演好,那不是康熙要临时换曲目的错,而是昇平署的问题了。 康熙忽然出手,不是更改节目就是直接撤掉,让原本安排好的宫宴一时手忙脚乱起来。 几个妃子还得重新安排才行,宜妃倒是觉得康熙这举动有些奇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除了她之外,德妃也是如此,却比宜妃更担心四阿哥。 定贵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不会对四阿哥不如以前那么照顾周到了? 德妃这几年私下观察过,也察觉到四阿哥是个敏感的孩子。 他还不喜欢说出口,憋在心里面,也亏得顾凝宸细心,经常能察觉出来,不然四阿哥都要把自己给憋坏了。 要是顾凝宸顾着自己的亲生孩子多一点,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多顾着自己的孩子,对四阿哥关心的时间就不够了。 不如之前那么细致,就很可能忽略掉四阿哥,然后他又不爱说出口,自然心情郁郁。 等发现的时候,会不会太迟了呢? 德妃有点坐不住,但是康熙如今还没对外宣布,她也不能跑去跟顾凝宸说:她没时间照顾四阿哥,不如让自己接手? 如今四阿哥住在阿哥所,看着需要照顾的时候不多,也只需要每半个月他休息的时候一起过一天。 一起吃饭看书,一起说说话而已,让四阿哥放松放松。 但是每次德妃偷偷躲在重华宫必经之路的角落,看见四阿哥离开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小脸泛着光,明显每半个月的一天休息能去重华宫,是四阿哥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如果顾凝宸要养胎,没再让四阿哥去重华宫的话,他会不会很失望很难过? 德妃这边胡思乱想,惠妃和荣妃约莫也能猜出顾凝宸的情况来了。 看康熙连续好几天都是好心情的样子,她们心里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 不过两人膝下都有孩子,对顾凝宸就没什么嫉妒之类的心情。 温妃心底就十分羡慕,可惜她进宫太晚,如今康熙独宠定贵妃,自己很可能没机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康熙没发话,后宫虽然猜到了,却谁都不敢跟家里人说。 拖尔弼收到消息后,跟索绰罗高兴坏了,却也不敢声张。 他连王谈这个好友都没说,两人就暗地里乐。 索绰罗乐呵之余,也准备了起来。 她琢磨了一下,让拖尔弼得去找找靠谱的女医。 宫里是不缺稳婆,却很缺女医了。 御医不可能进去,稳婆知道得有限,就只会接生,真出什么情况就束手无策。 到时候御医只能在外头指挥,里面的稳婆手忙脚乱未必能做到什么,还是有女医在更靠谱和安全一些。 拖尔弼也是这么想的,私底下找熟悉的大夫问一问,看有没能介绍的女医了。 但是他问了一圈,大夫都摇头,如今女子当大夫实在太难得了,当稳婆得倒是不少。 毕竟如果当大夫的话,女子就要接触男女老少,这让很多女子受不了,或者女子的家里人受不了。 如果女子以后还想嫁人,就不可能继续做这个。 好在兜兜转转,倒是那位帮忙试验牛痘的温大夫去信回来,说是有一位女医能够介绍,是他在找预防天花法子的路上遇到的。 因为牛痘的事,拖尔弼被封爵,这位立了大功劳的温大夫自然也得到康熙的嘉奖和封赏。 康熙原本的意思是让温大夫破格进太医院成为御医,却被温大夫婉拒了。 起初康熙很不高兴,以为温大夫是看不上太医院,不愿意做御医才拒绝的。 温大夫解释道:“皇上,老夫当初因为天花失去家人。如今终于找到预防天花的法子,还有很多人没接种牛痘。老夫想要继续走遍各地,给更多的人接种牛痘,盼着有生之年,大清再无天花!” 这话让康熙不由动容,知道他兜兜转转十来年就为了找到预防天花的法子。 如今终于找到了,温大夫就想要还活着的时候到处给人接种牛痘,希望再没有人染上天花,接而失去亲人和朋友。 孩子也能好好长大,不像那些感染过天花的人家,一个个家破人亡,甚至全家都没了。 康熙欣赏温大夫,就同意他离开,又特意给温大夫送去两个侍卫,还送了不少药材和盘缠,让他能在路上好好帮人。 这一路上谁知道遇上什么,有两个侍卫在也能保护温大夫,还能在需要抬病人的时候搭把手。 如果遇上什么不能解决的事,侍卫还能传信回来,让康熙出手帮忙解决。 温大夫十分感激,谢恩后很快带着侍卫踏上了四处种牛痘的路上。 有些地方消息不灵通,不知道有这么个预防天花的法子,还以为他是骗子,险些把温大夫打出去。 幸好有侍卫在,护着温大夫,才没叫他伤着。 也有消息灵通的村子感激他的到来,让孩子们先种上,再让没染过天花的大人来种牛痘。 温大夫也感激拖尔弼给了自己机会能够证实牛痘的作用,担心拖尔弼什么时候需要找他帮忙,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他去一封信,一边报平安,一边也是告诉拖尔弼自己所在的地方。 要是离开,温大夫也会留下些碎银子,让人如果接到自己的信笺就跑腿送过去。 所以温大夫收到拖尔弼的信笺后,很快就回信后让人送回京。 拖尔弼展开信笺后,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温大夫会认识这么个人,你来看看。” 索绰罗最近几年努力识字,已经能认识不少字了,就是写起来还差点,需要好好练习。 她看完信笺后连连点头道:“这个女医看着不错,老爷赶紧派人去请她回来吧。” 温大夫介绍的这个女医姓邓,爹娘都是大夫,最擅长妇科之症。 父亲在外,母亲在内,两人配合,天衣无缝。 父亲的医术比母亲要高明一些,母亲在帘子里头能够接触到妇人,就能观察得更为清楚细致,对病理也十分熟悉。 两人一商量,就能开出极为对症的药方,救下不少妇人。 因而不少人慕名而来,还有许多出身极高的贵夫人。 都说女子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哪怕身份不一样,这危险还是一样的。 甚至说这些富贵人家出身的妇人反而更危险,因为她们从小养尊处优,不怎么干活,身体不如农妇健壮,反而生孩子的时候更加危险。 得知这对夫妻医术高明,就有一户大户人家把他们请了去。 女儿当时十几岁已经能打下手了,平日也会跟着去观摩,那天她不小心割伤了手指,不能沾水,就被两夫妻留下来。 哪里知道这对夫妻就死在路上,说是遇到山贼,摔下了山崖。 但是后来女儿四处打听,才得知那户人家的夫人难产,母亲帮着推拿女主人的肚子,女主人因为太疼就不愿意,让身边的嬷嬷阻拦,最后却拖延太久而一尸两命。 男主人无法接受,认定一人是庸医,直接派下属杀人泄愤,又让人偷偷扔下山崖,伪装成两夫妻摔下去的样子。 邓女医千辛万苦找到证据,状告这户人家的男主人。 温大夫到处行走的时候跟邓大夫认识,两人一见如故,得知这事后十分悲痛,还出钱接济过邓女医,又帮着找人查清真相,让邓家两夫妻能够瞑目。 事后邓女医依旧到处行医,并没有因为父母的事而放弃,在乡间救下不少怀孕的妇人,极得美名。 拖尔弼一问女医的事,温大夫就立刻想起邓家这个女儿来,写信告知。 邓女医这些年断断续续会跟温大夫通信,也为了请教,两人一起探讨病人身上的问题,希望都能够解决。 邓女医很是佩服温大夫,温大夫对这个晚辈也十分关照,立刻就把她推荐给拖尔弼的事提了。 果然拖尔弼很快就派人去请邓女医,她起初还十分忐忑,后来在路上得知自己要进宫照顾那位十分有名的定贵妃,顿时就不害怕了。 毕竟温大夫的牛痘能够成功,就是因为定贵妃的缘故。 表面上是拖尔弼留下了温大夫,其实在遇到温大夫之前,定贵妃就早就发现牛痘这个能预防天花之事,却借着温大夫的手证实一番。 要不是如此,温大夫只怕需要多几年的功夫才能正式确认此事。 几年时间下来,感染天花的人只会更多。 越早发现,越能救下更多的人。 也是因为邓女医嘴巴紧,两人算是忘年交,温大夫又推荐她进宫照顾定贵妃,才会把此事私下告诉她,还让邓女医保守秘密。 邓女医欣然答应,帮温大夫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她到京城后没立刻进宫,而是先住进拖尔弼的府邸。 索绰罗跟她见面后,问了些话,十分温和的样子。 温大夫推荐的人自然是好的,拖尔弼却也需要禀报康熙,等他查探一番没问题后,才会让人进宫在顾凝宸身边伺候。 康熙得知拖尔弼寻来女医,这女医在乡间还颇有美名,家里爹娘也都是大夫,还十分擅长妇科。 他派暗卫去邓女医所在的地方查探过,确实就跟拖尔弼所说的那样,邓女医的人品和医术都不错,救下了不少难产的妇人。 于是康熙才把邓女医接进宫里来,却没急着让她去见顾凝宸,而是亲自见一见人。 邓女医得知要拜见皇上,吓得腿脚都有点软。 她这辈子之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当地知府而已。 后来见到了一等公的拖尔弼,如今还进宫面圣,邓女医好歹把礼行全了,战战兢兢在下头等着康熙发话。 她哪怕不抬头都能感受到康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一样,浑身都僵了起来。 康熙看了一会,这才慢慢开口道:“你就是邓氏吧?擅长妇科,那就叫人来看看。” 李德全叫来两个宫女,然后让邓女医过去给两人把脉。 邓女医暗暗咽了咽唾沫,这才过去给两人分别把脉后道:“左边这位姑娘心火有些旺,只怕夜里的时候口干舌燥,睡前必然要喝水。右边这位姑娘气血不足,是不是走得久了就会喘得厉害?” 两个宫女对着李德全轻轻点头,也震惊邓女医居然都能看出来。 两人跟邓女医毫不相识,根本不可能联手,只能说邓女医的医术确实不错。 不只是普通的稳婆,她在脉象上也颇为心得。 康熙吩咐李德全叫来一位御医,也给两个宫女把脉后,说的跟邓女医没什么区别。 他这才满意了,领着人去重华宫见顾凝宸。 顾凝宸这会儿正问金桂道:“今儿该是四阿哥休息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过来,是被耽搁了吗?” 金桂就答道:“主子,四阿哥派人带了话过来,徐太傅给的功课多了些,也十分难,就去藏书阁那边看书写了,没能过来。” 闻言,顾凝宸就嘟囔道:“只休息一天,徐太傅的功课就不能少一点吗?” 康熙刚进门就听见这话,不由好笑道:“你啊,可不能叫徐太傅偷懒了。小阿哥们休息一天,可不是用来无所事事的。” 顾凝宸刚要起身,就被康熙大步走来拦下了:“行了,你也不必起来。拖尔弼推荐了个女医,朕刚问了问,感觉还可以,就把人带过来了。以后她来照顾你,等发动的时候有女医在,你也能更安全一些。” 她听后,就好奇看了一眼后边跟着来的人。 邓女医赶紧给顾凝宸行礼:“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顾凝宸点点头,示意她起身。 康熙径直坐在顾凝宸身边:“人也见了,让宫女带着她在重华宫熟悉一下,学一学规矩,别是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金桂会意,领着邓女医就退下了。 邓女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宫人如水一样退了下来,不由奇怪。 她好奇再看了一眼,就见康熙正低头跟定贵妃说着什么,定贵妃抿唇笑了起来。 邓女医没看多久就被康熙察觉,一眼扫了过来。 她吓得赶紧低下头,康熙这一眼可不是看着定贵妃温柔的模样,哪怕轻飘飘的都带着慑人的气势。 金桂走了几步,见邓女医没跟上,不由纳闷回头,就见这位女医站在原地,大冬天的额头居然出汗了,不由一怔:“怎么,女医是身体不适吗?” 她满脸狐疑,这人别是病着进宫来,过了病气给顾凝宸就不好了。 邓女医摇摇头道:“我没事,还请金桂姐姐带路。” 金桂笑着摇头道:“姐姐这个称呼奴婢不敢当,叫奴婢的名字就好,以后跟邓女医要一起在重华宫共事了,不必如此生分客气。” 她带着邓女医先去住下的地方安置,包袱放好,也能歇一歇,跟邓女医说说重华宫的情况。 邓女医听着金桂详细说了重华宫有多少人伺候,大概有几个偏殿,她们能去的地方,基本上的规矩如何。 “主子脾气好,也很好伺候,没什么特别的。只要主子看书的时候安静一些,注意提醒主子别看太久,手边的茶水不能凉了。不过邓女医主要还是可注意主子的身子骨如何,主子最近十分嗜睡。” 听了这话,邓女医就点头道:“别担心,妇人怀孕的时候都比较嗜睡一些,尤其是冬日,原本人就会更爱睡。回头我给娘娘每天请脉,就能知道得更仔细一些。” 金桂点点头,又见邓女医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奇怪道:“女医要是有什么想问奴婢的,但说无妨,只要奴婢能说的都会说的。” 邓女医这才小声问道:“皇上经常来重华宫,咱们是不是都要躲着点儿?” 听了这话,金桂想到刚才邓女医回头被吓得一头汗的样子,估计好奇看着宫人都退了出来,被康熙发现看了一眼才被吓的。 于是她就道:“皇上和主子喜欢单独说话,不爱有外人打扰。一般李伴伴和重华宫的宫人留下一两个在门外候着,免得主子要什么的时候没人应下。” 金桂认真提醒邓女医道:“往后在宫里记得不要抬头直视贵人,第一回皇上知道女医并不知道这规矩,才没怪罪,下一回就没那么容易了。” 邓女医还心有余悸,听见这话狠狠点头,以后是再也不敢乱看了。 顾凝宸没留意到刚来的女医就被康熙的一眼吓得够呛,正听康熙提起办学院的事。 格物致知,于是这个学院的名字就叫格物学院。 之前是她提起的,自然更用心听了听。 康熙跟顾凝宸说起送来的图纸,第一关自然是送去工部那边,看看有没能用的。 “之前提过的那个两轮子的车,这人也送过来了。这次走几步没散架,却也不太好走。朕让人给对方提醒了一声,改为三轮的车子,后边能够装货,他就先回去了。” 可以说这人听后两眼放光,然后嘴里念念有词,风风火火回去修改车子的结构。 确实是个喜欢格物的,康熙让人暗暗留心,如果这人真能改良出三轮车来,就给他直接进学院了。 康熙还收到一份相当有意思的,给顾凝宸说道:“有个叫王清任的人送来一张图,是关于人体内的结构,十分清晰。” 这人是个大夫,却曾亲自解剖不少死者的尸体,绘制了内脏的位置。 如此东西过于惊悚了一点,康熙就没带着过来。 顾凝宸听后却惊讶,竟然有大夫已经知道解剖尸体,更清晰知道人体内脏的位置结构了吗? 毕竟在古代的时候,都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作为古代法医,也就是仵作,除了死囚的尸体,大多数都只能从表面的伤口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很多并不算准确,甚至推断不出来。 即便如此,仵作也不能随意毁了尸身,这是要被人戳脊梁背的。 这位叫王清任大夫竟然如此勇敢,实在叫人敬佩,她就忍不住说道:“这图要是让大夫都看见了,若是受了内伤,也能立刻判断出究竟是何处,兴许能救下更多的人。” 康熙看了她一眼,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打算出版这本画册,王清任那边都同意了,但是内阁大臣的意见却不统一。 索额图认为这图太血腥,很多人接受不了。 明珠却觉得只让大夫们能买,不能在书店铺货,免得有人看见后受不住吓晕过去就不好了。 李光地也赞成出版后只让大夫看,还得大夫亲自证明身份后,每人才能买一份。 免得别人买了,要是看了这图,用来做什么坑害人之事就不妥了。 比如知道杀人的时候,刺在哪个部位更能要人命之类的。 顾凝宸听着,觉得这些大臣的想象力挺好。 不过确实这个年代,能接受得了这个内脏结构图的人估计不多,大夫里面可能就有受不住的,得徐徐图之。 一下子上这么个刺激的东西,年纪大的老大夫吓得一口气没上来,那就罪过了。 康熙听顾凝宸这么一说,就无奈道:“连你都不害怕,那些八尺男儿还会吓晕,是不是太不中用了,怎么能当大夫?” 当大夫就该比常人更沉稳镇定才行,不然出了什么状况,如何能冷静下来去处置呢? 不冷静,比其他人还要慌乱的话,那要如何救人? 顾凝宸好笑,大夫确实要处事不惊,但是如今的大夫多数是中医,都是把脉来写药方治病。 除非是专攻外伤的,但是这样大夫一般都是随军的军医了,见惯了大场面。 不然其他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出过城镇,尤其在京城生活多年的老大夫,估计见血的机会都不多了。 只是这人体解剖图确实对治人救命很有帮助,就怕有老顽固不愿意看见,反对声音渐起,叫康熙不悦,还不如听大臣的,徐徐图之,让大夫有个适应的时间。 先让宫里的御医看看,然后再慢慢向外铺展,而不是一开始就在各地上这书,让不是大夫的人看了,恐怕更要吓得夜里噩梦连连了。 康熙想想也是,胆子大的人估计没那么多,就只能慢慢来了。 他心里还是有点遗憾,也只能从太医院开始。 顾凝宸还以为太医院的御医没那么容易接受,哪里知道他们拿到这本解剖册子,比康熙还要激动。 院首还特意问过康熙,得知那位画下解剖图的大夫,能不能请到太医院来给御医们解惑一一。 虽说这图够清晰,而且康熙还特地让工坊的人用上彩印,更是清楚明了。 可是在医术上面,差之毫厘就可能失之千里,甚至会让人丧命,得更严谨一些才是。 康熙就让李德全去请了这位王清任进京,到太医院去给御医们解惑了。 两边一拍即合,院首还请示过康熙,能不能把王清任留下。 实在是他的见解太有意思,对人体这五脏六腑尤为熟悉,让御医们大开眼界,想把人留下来继续探讨,也能为皇上效力。 康熙倒没意见,就把王清任破格录入了太医院,拿上了御医的俸禄。 后来院首还鼓励他写下自己的心得,尤其是如今不少大夫在脏器上的一些误解,于是王清任后来写了一本《医林改错》的书,纠正了一些以往常识上的错误,更方便救人了。 邓女医听说这位王清任后,还特意去请教。 她学医的年份不够久,却一直相信医术需要活到老学到老,了解更多,才能更有把握救人。 王清任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医印象不错,还跟她仔细讲解了一番,尤其重点在女子跟男子不一样的构造上。 这让邓女医以后对妇科病的治疗更是得心应手,也能深入了一些。 她一边请教,一边开始给顾凝宸每天固定的检查。 从把脉开始,脉象妥当,还得查看一下腰身和肚子,另外胃口和睡眠也是邓女医每天询问之处。 金桂都细心记下,生怕遗漏了一点,比顾凝宸都要紧张。 好在顾凝宸的胃口不错,就是爱睡了一些,脉象也平稳,让邓女医很是轻松。 不过她却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每天过来请平安脉。 有时候身体不适不是突然就来了,而是开始有些细微的征兆,没太大的感觉,不仔细检查就容易忽略掉。 然后积少成多之后,就会酝酿成为大病,骤然一起,病来如山倒,也就回天乏术了。 顾凝宸这会儿不能费神,康熙就不让她多看书,只让陈女官在旁边给自己念一念书。 她听着听着,有时候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然后就饿醒了,起来的时候,金桂已经让御膳房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 等自己吃完,歇一会可能还睡个午觉,然后再听陈女官念一念书。 顾凝宸偶尔还会打个瞌睡,晚上跟康熙一起用饭,这一天就很快过去了。 她感觉这日子也太颓废了一点,而且这才刚开始,怀胎十月,总不能一直吃了睡,然后睡了吃,等到生孩子的时候,自己都要胖得不成人形了吧? 邓女医原本看着重华宫这恨不能替顾凝宸吃饭走路的样子实在不妥,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生怕说多了惹得贵人们不高兴。 哪里知道顾凝宸自己先提出来了,不能一直吃睡,总要起来多活动,免得孩子的个头太大,她又长得胖,反倒对身体不好,负担会重一些。 邓女医不由感慨,不愧是定贵妃,都不必她提醒就发现了关键之处。 她也就每天扶着顾凝宸在走廊上走一走,走廊外的景色很美,顾凝宸偶尔会停下驻足欣赏一会,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除了赏景之外,顾凝宸也想要给孩子一点胎教,听听音乐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想要弹钢琴,康熙就让人把钢琴从英华殿抬去了重华宫。 顾凝宸偶尔就去后边弹弹钢琴,来几首轻快的曲子,感觉听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情都好了不少。 康熙这天到重华宫门口,听见隐约传来的钢琴声不由微微一笑。 他进去后,果然看见顾凝宸坐在钢琴前,弹奏的是一首自己不熟悉的曲子。 曲子很轻快,带着一点缱绻的温柔,指尖起初有些磕磕碰碰,后来逐渐流畅了起来。 难不成这是顾凝宸自己作的曲子了? 等一曲终了,顾凝宸吁了一口气,就听见康熙的声音:“弹奏得很好,这是爱妃自己做的新曲子吗?” 她听后摇头道:“皇上,这不是我写的曲子,是西洋一位丈夫写给妻子当新婚礼物的曲子,叫《爱的赞颂》。” 顾凝宸在后世听过这首曲子后很喜欢,曾经练习过几遍,这时候忽然想起来,就按照记忆的琴谱弹奏起来。 起初有点生疏,后来渐渐变得熟练。 康熙在她身边坐下,指尖放在黑白琴键上弹奏起来,弹奏的是顾凝宸刚才这首曲子。 顾凝宸不意外他听过一遍就记下了大概的曲子,应该叫做复制才对,琴音跟自己很相似。 康熙复制了一遍,似乎熟练了一些,第一遍的时候就带着点自己的习惯和特色。 他扭头对顾凝宸一笑,开始弹奏起第三遍,这次琴音跟之前融合,已经完全变成了康熙的习惯,也就是他的曲子已经彻底记住了。 指尖一停,康熙就对她说道:“虽然不是朕做的曲子,不过刚才弹奏一回,也算是给爱妃的新年礼物?” 顾凝宸听着就笑了,这首琴曲是丈夫送给妻子的礼物,所以康熙才会记下来给自己重新弹奏了好几遍吗? “算,怎么能不算呢?” 康熙笑了笑,握着她的手道:“你要是实在无聊,也可以叫昇平署的乐团过来演奏。他们演奏虽然只能算一般,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顾凝宸笑着点头,又觉得昇平署那边知道后肯定要抓瞎了。 确实宫宴这才没开始,康熙又派人过来,想要给定贵妃演奏乐曲。 这曲子要轻快一点,不能太悲伤,毕竟康熙听说妇人在怀孕的时候尤其容易难过得掉眼泪。 这眼泪一掉,心里更难受,对身子骨自然就不好了。 但是这演奏的曲子也不能太闹腾,吓着顾凝宸和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妥当。 昇平署简直愁坏了,这不行那不行的,还有什么曲目能上吗? 偏偏他们也不能跟康熙说个不字,就只能抓着传教士们哭,看看有没什么适合的曲目给昇平署演奏了。 白晋进宫的次数最多,被昇平署的人抓住的次数也是最多的,无奈之下就把自己手里头大部分曲子都挑选了一遍,最后选出两首来。 昇平署的人连连感谢,带着曲谱就跑了。 其他传教士调侃白晋道:“你倒是大方,新曲目一给,以后皇上要是想听新的曲子,那该如何是好?” 白晋笑道:“这有什么,我写信回去法兰西,总归如今法兰西里头的演奏家不少,肯定能有不少新曲目的。” 其他国家的传教士听着他这话有点酸溜溜的,最近谁不知道法兰西没了英吉利的束缚,发展飞速。 这就算了,法兰西还接纳了英吉利很多人才,从天文学家到商人到军人到钢琴家等等,反正只要有才华的人都来者不拒,自然而然手里头的资源就丰富了起来。 白晋想要新曲目,写信回去,还真可能弄到好几首新的,这让其他国家的传教士心里顿时感觉有了危机感。 这人会来事,之前很得康熙的喜欢,被召进宫里的次数是最多的。 加上康熙最近跟法兰西的国王开始通信成为笔友,送信的白晋进宫的次数就更多了,算是沾了光。 要真让白晋跻身更前面,把其他国家的传教士压下去,成为康熙面前唯一的大红人,那好处简直不要太多了! 其他人哪里能见他一人得天独厚,自然暗地里开始努力起来,私下纷纷写信回自己的母国问新曲子! 定贵妃喜欢听新曲子,讨好她的话,那在康熙那边的印象就能加分了! 这个年过得平平静静的,虽然康熙不说,但是大部分人都猜出来了。 定贵妃有孕的事在宫里宫外算是公开的秘密,谁都不开口说出来,但是都心知肚明。 等三个月一到,正好新年结束,第一天上朝的时候,康熙高高兴兴对外宣布。 朝臣们立刻道喜,好话早就打好腹稿,一箩筐往外倒,听得康熙的心情更不错了。 顾凝宸这段日子过得颇为舒心,唯一在意的,就是半个月会过来的四阿哥,从第一回说功课太多之后,春节的时候也没留多久,在重华宫坐了一刻钟就回去了。 四阿哥说要回去复习功课,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躲闪,顾凝宸就察觉有些不对! 过年的时候康熙也在,顾凝宸就不好直接问。 等过完年,康熙就去忙了,等半个月学堂那边休息,她就让金桂去请了四阿哥过来。 四阿哥磨蹭了好久才到重华宫,顾凝宸已经让人准备好他喜欢的点心了。 他行礼后小心翼翼坐下,都不敢挨着顾凝宸,叫她满脸疑惑,伸手就把人抱在怀里:“四阿哥这是怎么了,不喜欢我了吗?” 顾凝宸一脸失落的样子,吓得四阿哥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很喜欢定额娘的。” 她摸着四阿哥的小脸,看他浑身僵硬都不敢动的样子就好笑道:“那怎么这段时间躲着我走,我就盼着每半个月能见四阿哥一回。你要么借口不来,要么来了只坐一会就走,叫我怪难过的。” 四阿哥听了,就小声道:“定额娘,我长大了,不能总往这边来。而且功课也比以往多了,我得更用心学才是。” 顾凝宸一听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伸手轻轻捏了捏四阿哥的小脸颊:“你是自己说呢,还是要我给你挠痒痒后才说实话?” 她早就让金桂等人退下了,如今殿内只有他们一人。 四阿哥的腰侧最是怕痒,一挠就会笑个不停。 他连忙用小手捂着自己的腰侧,一副发愁的模样。 顾凝宸伸手捏了捏四阿哥腰间的软肉,他吓得差点跳起来,又硬生生停住了:“大家都说定额娘怀上孩子,需要好好休息……” 腰间又被轻轻捏了一下,四阿哥顿了顿,知道顾凝宸想听实话,小脑袋就低了下去:“说定额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要多照顾一些,无暇再顾及我了。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定额娘太操心,能好好照顾自己。” “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不用再让定额娘照顾了。” 顾凝宸搂着四阿哥,心下无奈,也不知道谁在他耳边嘀咕了一些。 估计让年纪不大的四阿哥也纠结了,索性就不过来重华宫,慢慢适应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后渐渐就放下了,也就不会难过了。 这傻孩子,顾凝宸忍不住又轻轻捏了下四阿哥的脸颊,叹息道:“四阿哥怎么听别人说,不来问我呢?当初四阿哥还小小一团的时候就送到重华宫来生活,我早就当四阿哥跟自家孩子一样看待了。” 她抓着四阿哥的小手抚上自己还平坦的小腹上,感觉到四阿哥的小手都僵住了。 顾凝宸就笑着道:“也不知道这个是女儿还是儿子,不过以后四阿哥就是哥哥了。我照顾四阿哥,四阿哥照顾弟弟妹妹们,不就行了?” 四阿哥一愣,还能这样吗? 见他难得露出呆呆的表情来,顾凝宸搂紧四阿哥,感觉这孩子年纪虽然小,也是喜欢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要不是她追问,估计四阿哥就会慢慢避开自己,然后习惯一个人,再不跟顾凝宸跟以前一样亲近了。 顾凝宸轻轻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就像是他很小的时候一样。 因为四阿哥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顾凝宸就渐渐不像是对待幼童一样对他。 如今却又回到原来很小时候的相处模式,四阿哥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心里不知为何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四阿哥慢慢学会适应只住在阿哥所。 每天上课学武,然后看书做功课,偶尔跟隔壁的三阿哥一起吃饭一起做功课,四阿哥的日子其实过得很是充实。 但是每到半个月休息的时候,三阿哥总是一大早就起来跑去钟粹宫见荣妃,他却要一个人呆在阿哥所里。 有时候忍不住,四阿哥就还是跑到重华宫来,却只敢呆一小会儿,生怕自己舍不得,又很快借口回去阿哥所了。 高嬷嬷看在眼内,却被四阿哥制止,没叫她告诉顾凝宸。 毕竟如今顾凝宸是双身子的人了,又十分嗜睡,平日都是在休息居多,就没必要打扰她,还让她烦心了。 等如今这个时候,四阿哥看着顾凝宸跟以往一样的笑容,以及轻声细语的语调,还有带着馨香的温暖怀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一样。 他抬头看着顾凝宸的笑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会当个好兄长。然后好好帮着顾凝宸照顾弟弟或者妹妹,就跟顾凝宸以前照顾自己一样! 顾凝宸看着跟之前一样,安心窝在自己怀里,还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开始渐渐红起来的四阿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把四阿哥也搂得更紧了一点。 只是在四阿哥看不见的地方,她眯了眯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看来自己怀孕之后,后宫的人趁着她对后宫松懈了一些,就开始作妖了。 居然敢作妖到四阿哥身上,简直不可饶恕! 第80章 四更合一 顾凝宸把四阿哥安抚住,又留下人一起用饭,再一起坐在走廊的落地玻璃窗前赏景吃点心。 她把四阿哥喂得小肚子圆滚滚的,还牵着他在走廊来回走消消食。 四阿哥比顾凝宸还担心,走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她,生怕她走久了会不舒服或者累了。 如此贴心,每次四阿哥抬头的时候,都会收到顾凝宸一个温柔的摸摸头。 他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耳根都跟着红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温柔的接触,四阿哥也不讨厌就是了,反而每次抬头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点小期待。 孩子这么可爱,顾凝宸当然每次都给四阿哥一个爱的摸摸,偶尔还来个温柔的么么! 两人黏糊到快天黑的时候,康熙也来了,四阿哥才依依不舍退下,都有点后悔之前因为躲开顾凝宸,一个月只来了一回,还只坐了一刻钟。 这会儿他恨不得用力打一下脑袋,看看自己的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水。 怎么就跟顾凝宸说的那样,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呢? 顾凝宸搂着四阿哥在走廊上说了很多话,让他明白这后宫里面人人都会说话,但是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就要小心辨认出来了。 这些人可能面上带着笑,说的也是关心人的话,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暗地里的心思却未必如此,得小心谨慎才是。 四阿哥点着小脑袋,听着顾凝宸的话,都暗暗记在心上了。 顾凝宸看他老老实实听话的样子,就好笑道:“哪怕是我说的,你也不能都信了,听了之后要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才行。” 四阿哥仰起头看着她,很快摇头道:“定额娘从来都不会骗我,哪怕是骗我,也是为了我好。” 这话叫顾凝宸听得心软,忍不住低头在他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孩子说话也太窝心了,让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还是得板着脸道:“我这样也是告诉你,人心随着时间门是会变的。我如今真心对你好,过几年可能就未必了。” 四阿哥眨眨眼问道:“定额娘以后为什么要对我不好?是因为我做错事了吗?” 顾凝宸摸着他的小脸,感觉就没有比四阿哥更懂事的孩子了。 “怎么会,四阿哥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了。又懂事又努力,我还怕四阿哥太努力累着自己的。” 两人腻歪了好久,等天黑的时候,四阿哥才回去,十分期待半个月之后的休息日到来。 康熙之前看四阿哥懂事了,没那么黏着顾凝宸,还以为长大了,所以开始改变的。 如今看来两人之前是闹别扭了,然后今天又和好了,感觉四阿哥比之前更黏着顾凝宸。 康熙进去后,习惯性摸了摸顾凝宸还平坦的肚子,又伸手给她把脉,没什么事后才放下手。 顾凝宸也习惯了,见他面色如常,就知道没什么问题,索性把四阿哥的事小声说了出来:“我寻思着后宫有人心思动了,在四阿哥身边胡说八道。高嬷嬷我是知道的,绝不会叫人接近阿哥所,在小阿哥面前胡说。” 所以她觉得,那嚼舌根的人手伸不到那么长,到不了阿哥所,就只能在四阿哥会经过的地方。 四阿哥每天一大早就要从阿哥所去尚书房上课,然后御膳房会把膳食送过去,他们午休一会,下午就要开始练武了。 三阿哥已经五岁了,跟着武师傅已经能够开始学扎马步,刚开始累得一直哭,被四阿哥安抚后才勉强坚持。 四阿哥的意思是,三阿哥学武之后,以后等自己学武,他这个哥哥就能指点一二了。 三阿哥想到以后能手把手教四阿哥练武,看着很是威武的样子,就咬牙坚持下来了。 四阿哥年纪更小,扎马步还是早了一点,就依旧每天跑圈,去马厩跟小马培养感情,帮忙刷刷背,然后有武师傅牵着缰绳被带着骑马走一圈。 下午结束后,他们这些小阿哥就会回到阿哥所沐浴换衣,吃过饭后就要开始做功课,复习和预习什么的,直到就寝,第二天早上之前都不会出来。 所以这人要么是在阿哥所去尚书房的途中,要么就是练武场回到阿哥所的路上,不然根本就遇不到四阿哥。 康熙听后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拍着顾凝宸的手背安抚道:“这事你也不必费神操心,让朕来就好。” 顾凝宸如今怀有身孕,这种糟心事还是自己来为好。 闻言,顾凝宸却摇头拒绝了:“皇上,这事让我亲自来。毕竟后宫如今掌管的人是我,怎么都得让我来才是。” 她又握着康熙的手道:“皇上日理万机,处理国事已经够累了,后宫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处置如何?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的,不过是吩咐下去罢了。” 康熙想想也是,顾凝宸要处置这事也是吩咐身边人去办,不必真的亲自去找出对方来,就点头同意了:“你得答应朕,不能累着自己了。” 顾凝宸笑着点头应下,又说道:“皇上,这也是我在后宫立威的机会呢!” 平日都是几个妃子处理宫务,她只负责最后看一眼,没什么问题也就拍板了。 后宫最近又放松了一些,毕竟几年下来,几个妃子处理宫务都是熟门熟路,一部分还交给身边按照规矩去办,自个最后看看没问题就行了。 做熟了的事,年年如此,就不可能跟开头那样抓得紧紧的,按照规矩来看着办,大差不差就行了。 哪里知道后宫一些人看在眼内,就以为顾凝宸这是只顾着好好养胎,早些为皇上生下小阿哥的话,她的身份地位就更为稳固,也更为受宠。 甚至如果她生下小阿哥的话,别说四阿哥,就连大阿哥和小太子的地位都开始岌岌可危了。 真是她不发威,一个个真当自己是温柔孱弱的小猫咪了。 顾凝宸想了想,觉得这事后宫谁都有可能,就让金桂和清霞私下偷偷打听一番,看四阿哥究竟在哪里听见那些话。 不出她的意料之外,果真是从练武场回去阿哥所的时候,有两个地位低微的宫女收拾园子的时候,被草丛遮住了半个身子,小声说话的时候被四阿哥听见。 这招数实在是怪老套的,偏偏对四阿哥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就很有用。 四阿哥原本就因为得知顾凝宸怀孕的事有点心神不宁,听了两个宫女低声的议论,想着顾凝宸以后会顾着亲生孩子,而慢慢疏远他,心里就忍不住难过。 加上他性子敏感又爱多想,自然而然就开始远离顾凝宸,想着自己早早独立起来。 这两个宫女不好找,压低声音说话,就是为了不让人听见她们的声音。 她们又弯着腰似是在除草,脑袋低着也看不清楚脸,估计就是故意为之。 哪怕两人再出现在四阿哥面前说一样的话,四阿哥都未必能辨认出对方来。 顾凝宸让人查过那一天在园子除草的人,毕竟后宫每次做工都有记录,就为了出什么事的时候能够找到负责的人。 不管是除草,还是修缮瓦片,哪怕只是动一片,都需要记录在案。 可是很明显,那天并没有人做除草的差事,恐怕是记录的其他,不然压根就不可能接近园子和教武场附近。 这也是顾凝宸处理宫务的时候上的规矩,不管做什么差事,记录在案后才能得到一块许可的木牌,不然压根就不可能去做活的地方,御林军绝不会放行。 这样也能防止宫人乱走,然后出什么意外就找不到人了。 起初的时候宫人不太习惯,也觉得多此一举,但是后来就发现好处来了。 比如宫人是伺候花草的,有别的宫人不下心闯进来踩坏了花草,伺候的宫人以前就得背这个黑锅,压根就逃脱不了责任。 但是有了这个规矩之后,很快就找到去过御花园的宫人,立刻就抓到了踩坏的那个,就不用伺候花草的宫人被责罚了。 所以之后宫人都按照这个规矩办事,有什么意外,他们就能撇清关系。 顾凝宸看了一圈,有个记录上是两个宫女为张常在摘花,就在园子里头。 这位张常在是参事的女儿,份位不高,在顾凝宸之后一年进宫的。 顾凝宸回想了一下,对这位张常在毫无印象。 哪怕是请安的时候,这位张常在都在最后边的位置一直低着头,连长相是怎么样的,她也想不起来。 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跟原身也不认识,家里似乎也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就记恨上她然后对四阿哥下手了? 总不会是因为她嫉妒顾凝宸如今能得到康熙的宠爱,又听说顾凝宸还怀孕了,更是恨上加恨,于是就仓促动手了? 不管如何,那天满园子就只有这两个宫女记录在案,也就是说只有她们在,怎么都要问一问才行。 两个宫女很快被人找借口逐一叫走,她们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已经被关起来分别问话了。 其中一个宫女的性子尤为刚烈,一发现不对就要咬舌自尽,被小银子敏锐发现,立刻就打晕制止了。 另外一个就要胆小很多,没敢自尽,被吓唬一下就什么都说了。 果然两个宫女被张常在安排去园子等着,就为了四阿哥经过的时候把反复练习过的话说出来,叫他听见了。 事情很顺利,四阿哥不喜欢身边带着人,一般只带着一个小太监专门帮忙拎东西。 那天这太监也因为腹泻不止,四阿哥就没换人,让小太监休息,他独自经过园子,于是停下来听见两个宫女的话。 宫女战战兢兢道:“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什么都说了,能放我一条生路吗?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银子看了她一眼,回头看向陈女官。 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没必要顾凝宸亲自来,陈女官自告奋勇要来负责。 她听见宫女的话,挑眉道:“你说是张常在安排的,那她为何如此?” 区区一个常在,跟定贵妃毫无瓜葛,怎么就嫉恨上,还对四阿哥下手了? 宫女支支吾吾不敢说,还是小银子有办法,板着脸道:“你要再不说实话,等会就让人把你送去慎刑司!” 一听要去慎刑司,宫女吓得脸色都变了,就跟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出来。 陈女官听完后,嘴角不由一抽,只觉得无语。 原来这张常在到处打点了几年,总算得到一个侍寝的机会,敬事房的人收了钱后,说会把她放在前面被康熙翻牌子。 她就心心念念等着,一大早就开始沐浴换衣,就怕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然而康熙没翻牌子,下雨后居然躲雨去了重华宫,遇到了顾凝宸。 后边的事不用说,康熙再没翻别人的牌子,张常在是彻底失去了这次机会。 她因为期待太大,忽然从云端掉落在地底下,整个人大受打击,再也不愿意出门去。 张常在还不知道为何有个执着的念头,就是觉得自己的气运被顾凝宸抢了去。 如果当晚康熙见到的人是她,那么自己就会成为贵妃,而不会是顾凝宸。 张常在越想越觉得如此,每天念叨着,自己渐渐深信不疑。 按照这宫女的意思,张常在今年开始经常一个人喃喃自语十分可怕。 偏偏另外一个宫女担心张常在的事要被发现,就要被送出宫去,她们两个伺候的人不够尽心,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于是两个宫女拼命遮掩张常在的奇怪之处,这几年竟然真的隐瞒起来。 主要张常在原本就不喜欢出去,跟其他嫔妃也没有交情,还不爱说话,就没谁发现她的不对劲。 宫女又道:“前几天张常在忽然清醒了,人也好了,还以为彻底恢复起来。哪里知道她就安排咱们去园子里跟四阿哥说这番话,她原本……”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瑟瑟发抖的样子。 小银子再次板着脸提醒“慎刑司”三个字,宫女才鼓起勇气道:“原本张常在的意思,是让四阿哥恨起定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要是那孩子不在,她就是定贵妃娘娘膝下唯一的孩子,备受宠爱……” 陈女官一听,喃喃道:“疯了,张常在果真是疯了。” 她后背一寒,想到两个宫女怂恿四阿哥谋害定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四阿哥真动手的话,顾凝宸压根就不会防备他,必然能够成功。 想想顾凝宸要是被四阿哥绊倒在地,也不是多难的事。 好在四阿哥才是几岁的孩子,没被两个宫女说动,反而避开顾凝宸。 陈女官大冬天吓得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她盯着宫女道:“张常在疯了,你们却没疯,怎么不知道拦着?” 宫女忍不住哭了起来:“张常在说奴婢们不照做的话,就要把咱们退回内务府去。” 宫女被退回去,大多是因为犯错了,反正后宫娘娘们是绝不会愿意再用她们,那么宫女就不会有什么好去处了。 去浣衣局都算好了,还可能被弄去洗马桶,或者去园子除草之类,宫女自然不乐意,只能胆战心惊按照张常在的话去做。 陈女官还让宫女把当时跟四阿哥说的话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带回去重华宫给顾凝宸过目。 顾凝宸也没想到,这事竟然是张常在弄出来的。 她还认为自己抢了气运,简直荒谬至极! 不过单凭宫女的话,顾凝宸却是不相信只有张常在为之,另外派人在张常在的寝宫附近打探了一番。 张常在自然不可能一个人住,她住在永和宫的偏殿,另外还有两个常在一起住着。 德妃知道张常在的事,立刻来找顾凝宸,说道:“贵妃娘娘,这是我监察不力,才叫这人险些害了四阿哥。” 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从来没想到自己寝宫里的常在居然背后要对四阿哥和顾凝宸下手。 光是听着,德妃就心惊胆战,生怕顾凝宸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她要害谁都绝不可能害四阿哥,毕竟他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要是四阿哥真听信了那宫女的话对顾凝宸下手,那么他这一辈子都要毁了! 不说四阿哥的名声毁得一干二净,毕竟他是对一直抚养自己长大的定贵妃下手,光是“不孝”两个字就足够印在他的身上,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哪怕他年纪再小,却也是皇家人,是所有人的表率。 康熙就算怜惜四阿哥一二,也不可能包庇他,更别提是朝廷大臣也绝不允许这样阿哥继续留在宫里,只怕早早打发出宫,去护国寺什么样的地方修行,改过自身。 那么小的孩子因为被人怂恿做了坏事,只怕四阿哥之后也会受不了,想必也活不久了。 光是想了想,德妃就心如刀割,眼睛都红了起来。 她最害怕的是康熙会因此对四阿哥有偏见,觉得他要谋害顾凝宸,于是就道:“贵妃娘娘,四阿哥是个好孩子,他……” “我知道,”顾凝宸打断了德妃的话,示意金桂扶着她坐下来:“你先别着急,四阿哥自然是无辜的,他也是个好孩子,绝不会听别人怂恿就去害人。” 不管这人是她还是别人,四阿哥都绝不会动手的。 顾凝宸见德妃六神无主的样子,让人给她送去热茶。 德妃喝了两口后,慢慢平静下来:“贵妃娘娘,张常在不能轻易放过,那两个宫女也是。” 比起顾凝宸,德妃对这主仆三人更恨,因为他们险些毁掉四阿哥的一辈子! 顾凝宸轻轻点头道:“不错,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们。只是这事还得仔细查探清楚才是,我知道德妃心里很不痛快,但这事未必是张常在一个人所为。” 听着前面几句,德妃还奇怪定贵妃怎么还要继续查,不就已经找到幕后黑手是张常在了吗? 等到了最后,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贵妃娘娘,难道张常在之外,还有别人,是谁?” 四阿哥还那么小,绝不会树敌,那么这次针对都不是顾凝宸就是德妃了。 德妃自认在后宫没得罪过谁,顾凝宸就更加是了,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做研究之外都不爱理会别的事。 别说跟人结仇,估计对后宫那些人,除了名单上的名字,人脸都要对不上,还没说过几句话。 结仇,起码也得两人认识对方才行吧! 德妃百思不得其解,顾凝宸就道:“先等等,很快就知道了。” 她这次一点没遮掩,大张旗鼓在后宫到处查探,叫后宫嫔妃颇有些人心惶惶的样子。 很快就有个跟张常在一起住在永和宫的李常在受不住,想要吞金自尽,立刻被身边的宫女救下。 德妃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到重华宫来:“贵妃娘娘,莫非这人就是?” 她刚问完,还没等顾凝宸说什么,陈女官从外边进来,看了眼德妃,在顾凝宸的示意下禀报道:“不出主子的意料之外,李常在寻死觅活的时候,另外那位杜常在病了,身边宫女请了熟悉的御医过去,说她身上起了一大片的红斑,就要立刻挪出宫外去。” 德妃听得有点懵了,李常在寻死,另外的杜常在却忽然病了,还满身红斑那么吓人? “贵妃娘娘,这杜常在不会是得了什么传染人的大病,得赶紧挪出宫外去才是。” 顾凝宸就摇头道:“哪有这么巧,前脚张常在被发现,后边李常在受不住就开始寻死了。你想想,真要吞金的话,身边宫女怎么拦得下?” 李常在要真的想死的话,一口气就能把金子吞下,宫女别说拦着,救都救不回来。 德妃之前是十分着急,又心疼四阿哥,满心思都是该死的张常在,一时没转过弯来。 如今听顾凝宸一说,她立刻就明白了:“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这三人当中,张常在是最傻的,被人怂恿顶在前头。李常在是个帮凶,胆子小,就装模作样寻死觅活。另外那位杜常在才可能是主谋,为了避开去,所以把自己弄出一身红斑?” 说真的,德妃一听见满身红斑就吓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挪出宫外。 但是这一挪出去,对方很可能就不会回来了,说不定哪天就病死了。 是真的病死,被杀人灭口,还是金蝉脱壳离开,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出宫后,盯着的人少了,真换了人,谁都发现不了。 要人真的死了,线索就彻底断了。 背后要是还有别人在,打扫掉所有的痕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那就更难找到线索了。 德妃心急如焚,生怕对方察觉,已经开始打扫干净那些痕迹,她们就更加无从找起了。 顾凝宸看出她的焦灼,安抚道:“此事我已经禀报了皇上,按理说后宫的人病了,该是挪到外宫去。但是杜常在满身红斑,很可能是传染病,不能挪到外宫,传染别人就不好,索性挪到吉安所去。” 吉安所这个地方,是后宫嫔妃快死的时候安置的位置,不但偏远,里面也没多少人在,比较安全不会大规模传染别人。 另外就是皇陵尚未建好,吉安所此处有康熙之前那位皇后,还有佟佳氏贵妃停尸,于是守卫十分森严,生怕惊扰了两位娘娘的安宁。 可以说,杜常在被挪到这个地方,简直是插翅难飞。 如果有人想在外宫动手除掉杜常在,也是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她的。 德妃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听顾凝宸微微眯起眼道:“我担心杜常在身边的宫女会对她下手,除了抓起来的两个宫女,其他伺候的人一个都没留下,只她一个人送去吉安所,另外有御医跟着。” 杜常在要是想寻死,有御医在,一般的外伤或者小毒都能解开。 当然杜常在挪出去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换了一遍,就连贴身的东西都换掉了,嘴里也检查过,没有毒囊在。 别是人刚挪走没多久,她就死在吉安所,不说线索断了,甚至顾凝宸还要沾上一身腥。 背后之人怂恿其他御史之类的跳出来,说顾凝宸容不下几个常在,人在后宫好好的,忽然不是疯了就死了。 虽然康熙绝不会听信这种话,但是被纠缠着也怪恶心人的,还容易被人转移了方向,就不好动手彻查了。 顾凝宸直接就杜绝了这个可能,还让御医跟着。 有心人再说她对这些常在不好,也挑不出毛病来了。 德妃听着顾凝宸有条不紊说着这一件件的安排,沉稳周到,丝毫没有错漏之处,心下不由惊讶。 她一直觉得顾凝宸在后宫很是安静,后来当了贵妃,也只最后看看拍板而已,除了显露出算数和机械方面的天赋,对宫务之事不太感兴趣,兴许也不会很擅长。 如今德妃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顾凝宸不是不擅长,她只是不做罢了。 但是如果顾凝宸做了,她就做得不比任何人差,甚至更好。 应该说顾凝宸把每一环都考虑到了,丝毫不给人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这果断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德妃看着熟悉,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康熙平日的作风吗? 该说是近朱者赤,还是顾凝宸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平日顾凝宸不动声色,只是因为没有惹着她,也就看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但是一旦动了她的软肋,那么顾凝宸反击起来的手段就绝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翻身的机会! 顾凝宸继续道:“杜常在这些年在永和宫深居简出,跟其他人来往不多,宫女说她托小太监采买东西的次数也少,只有三四次,我已经让人去查宫门的记录。” 德妃听得咂舌,她还真不知道住在永和宫的几个常在跟谁来往,又去哪里采买。 后宫要买东西,要么内务府那边采买,要么就只能托可以出宫的太监办差的时候顺道带回来。 内务府那边买自然更方便一点,品质也更好。 对手头阔绰,品级又高的嫔妃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比宫外的样式也更多更好。 但是像常在这种品级不高,年俸就不高,娘家人也不给力的,想要梳妆打扮好看,内务府的买不起,就只能托太监去宫外买了。 虽然品质不如内务府的那么好,胜在便宜一些。 一些老师傅的手艺需要提前预订,还得很久才能拿到,她们只能托太监跑腿,就只能买成品了。 起码能戴的出去,样式也凑合,毕竟份位不高,不必太出彩,不然反倒不妥当了。 除了首饰,胭脂水粉这些也能在宫外采买。 这种平日都要用的,消耗大,便宜一点,也就能花用少一些了,也是很多位份低的嫔妃喜欢托太监出去采买的缘故。 此事不算宫里的秘密,后宫倒也不至于让位份低的嫔妃连托人买胭脂水粉和首饰都不许。 内务府又不是善堂,给不出钱来,自然是不可能给好东西。 总不能最后让位份不高的嫔妃连首饰都戴不起,胭脂水粉都擦不起那么寒酸吧! 索性德妃也没留意这个,顾凝宸就直接从宫门查起。 毕竟要一个个去问这些嫔妃托了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什么时候买的,买了几次,她们哪怕想说真话,却也记不清楚。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一时兴起要买东西,还要记得哪个月份哪一天买的呢? 甚至托的哪个太监,这些嫔妃可能自己都不清楚,毕竟这托的肯定是让身边的宫女和太监带钱找人。 谁那天出宫就找谁,或者让宫女和太监找个熟悉的太监,等对方什么时候要出去办差的时候带。 也有几个嫔妃一起凑个跑腿费,然后一起托一个太监去采买。 从宫门入手,那就要清晰明了。 这些太监出宫必须带腰牌,也需要在宫门给侍卫登记。 哪一天哪个时辰出去,什么时辰回来,是哪个宫当差的太监,出去办的什么差事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顾凝宸之前跟康熙说要她亲自来,康熙允了,却也变着法子来帮忙。 这个宫门的记录当然不是后宫嫔妃能看的,但是康熙发话,自然而然就送到重华宫来了。 但记录的只是太监出去办差之事,还得结合后宫托人采买都是私下来,却没有放在明面上,另外还得查一查。 又得去问后宫嫔妃托人采买的都是哪个太监,工作量实在太大。 哪怕增加人手一个个打听过去,也需要很多时间门,还容易记错而混乱。 顾凝宸解决的法子就很简单粗暴,就是让陈女官帮着筛选一番,把今年出宫办差时辰最短的几个太监找出来。 这工作却不难,就是有点费眼,陈女官麻溜接过去,花了一晚上的时间门看得眼睛都要花掉了,就找到了三个出宫时辰最短的记录。 很巧的是,居然都是同一个太监。 虽然办的差事不一样,他却是比谁都要早回宫。 顾凝宸当机立断,立刻问过康熙,把这个太监找出来直接送去慎刑司了。 康熙二话不说就让李德全去办了,这太监还想反抗,甚至嘴里含着毒囊。 幸好李德全是个机灵的,一进去就立刻让侍卫卸下对方的下巴,再把人制住,拿走了毒囊,才把人送去慎刑司。 只要太监还有一口气在,慎刑司就没什么是问不出来的。 不过也得找到人才是,李德全很是好奇定贵妃究竟怎么在后宫那么多出宫的太监当中,立刻就锁定了这人。 原本他还半信半疑,想着把人送进慎刑司慢慢审问就是了。 后来看太监刚见他们就疯狂挣扎,以及嘴里藏着的毒囊,李德全又不傻,这都不用问了,摆明就有问题,还找对了人! 康熙也有这个疑惑,顾凝宸就跟他解释道:“皇上,能出宫办差的太监不多,每次能出宫的机会也很难得,自然会在外边逗留久一点。” 每次办差的机会都看运气,还有的是自己费尽心思到处打点求来的。 这么稀罕的机会,出去一次,可能没有下一次,太监们当然是能留多久多久。 每次办差之后,帮忙采买好,就会四处看看。 可能去茶楼喝茶,可能去酒楼吃饭,可能去戏楼听听曲子。 在宫里太监只能伺候人,在外边有钱就是大爷,能舒舒服服享受,哪里舍得那么早就回宫去呢? 但是这个太监不一样,他要给宫里传信,在外边逗留越久就越容易被人发现。 他肯定心虚又害怕,想要第一时间门把消息送回宫,就不敢在宫外停留太久,心急火燎就回来了。 顾凝宸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想岔了,哪里料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而且缩小范围后,居然只有这么一个太监符合,显然她的猜测是对的,运气还不错,一下子就找到了人。 康熙听得挑眉,他原本还以为需要动用暗卫一个个查过去,哪里想到顾凝宸另辟蹊径,居然这么快就抓到了关键人物,就笑着道:“看来除了户部,刑部那边也能跟爱妃请教一二了。” 顾凝宸连忙摆手笑道:“皇上,我这不是胡乱猜的,兴许我就想错了。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人,或许就是天意都没叫他能逃过去。” 找到人,后边的事就不需要她来插手。 顾凝宸跟德妃想的一样,敏锐察觉到这并非一个半疯了的嫔妃想要报复她那么简单。 张常在明显是被人利用了,怂恿后直接推了出来,回头也用来背黑锅的。 牵扯到顾凝宸和四阿哥,背后指使的只怕跟朝廷大臣有些关系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臣子,不然也不能轻易把手伸进后宫。 顾凝宸都这么想了,康熙也不例外。 慎刑司连夜审问,很快就从太监那里得到消息。 果然跟顾凝宸猜的一样,太监透露是索额图指使自己,就为了除掉定贵妃和四阿哥。 有顾凝宸在,她生下的孩子就可能威胁到小太子。 四阿哥聪慧好学,在尚书房隐隐能追上小太子,几次得了徐太傅的夸奖,让索额图也有了危机感。 索性这么一出戏,就能把两人一起铲除掉了! 听着很是这么一回事,康熙让慎刑司继续审问。 顾凝宸也好奇了,难道这审问出的结果哪里不对,是太监说谎了吗? 但是看着确实没什么毛病,毕竟最紧张太子地位的人,不就是赫舍里氏了? 这个家族的领头人就是索额图,要他指使的话也说得过去。 康熙就跟她解释道:“看着确实像是索额图害怕太子被动摇,才会对你和四阿哥下手。但是太监一开始不肯说,忽然就什么都肯说了。” “就他这个身份,如果说是赫舍里氏家的谁,旁支或者管事之类的还好,他直接说的就是索额图。” “可是就他这样的太监,哪能见到索额图?” 顾凝宸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区区一个跑腿的太监,哪能让索额图屈尊降贵亲自见一面? 索额图又不傻,亲自见不就是给人把柄吗? 哪怕真是他做的,也会让拐了几个弯,几乎毫无关系又面生的人跟太监接触才是,更不可能告知太监自己的身份。 顾凝宸就说怎么听见太监吐露出是索额图指使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原来问题在这里! 幸好康熙察觉出来了,不然索额图就要被冤枉,然后背上这个黑锅,顺道还连累得了小太子。 她眯了眯眼,这人好手段,要真都成功了,既除去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毁了四阿哥,接着把小太子和索额图拖下水。 这一环扣一环,最后一箭三雕都不止了! 阴险,实在太阴险了! 烟雾弹一层又一层的,要不是顾凝宸谨慎,被表象迷惑的话,直接就在张常在这里结束了! 也就让后边的人哪怕没成功,却彻底遮掩住自己的身影,再顺势扫清了所有的痕迹。 等她回过神来,线索压根找不到,根本不可能再捕捉到最后边这个人! 顾凝宸皱着眉头不悦道:“皇上,究竟是谁如此处心积虑,害我和四阿哥不够,还要害索额图和太子殿下?” 康熙搂着她安慰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生气,更不必为了这样的人气着自己。这事也简单,你、四阿哥和保成都被连累,最后得益的人会是谁?” 顾凝宸一愣,想了想就猜测道:“难道是大阿哥?” 但是大阿哥才几岁大啊,看着性子大大咧咧的,也不像是有谋算的样子。 要他几岁就知道害两个弟弟,表面还能遮掩得严严实实,那就太可怕了。 康熙摇头笑道:“保清才几岁大,而且他还没能耐把手伸到后宫来,只会是他背后之人。不过暂时还没找到证据,先等一等就知道了。” 顾凝宸一愣,大阿哥背后的人,不就是明珠了吗? 虽然正如康熙所说,如果小太子和四阿哥都被连累,那么得益的就是大阿哥和三阿哥。 大阿哥作为长子,那就更有机会了。 小太子的名声毁了,那么就不可能当太子,重新选太子的话,长子是最可能的那个。 但是这样会不会太想当然了? 康熙未必会这么早就废太子,真是明珠做的,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明珠真的费尽心思谋划这一切,很可能最后太子依旧是太子,大阿哥还是大阿哥,什么都没能改变。 察觉到顾凝宸的疑惑,康熙低头看着她说道:“要不是你没事,朕如今正暴怒的时候,哪里还会有理智在?只要是伤害了你和孩子的人,朕都绝不会放过,宁愿杀错了!” 天子一怒,必然血流成河! 康熙光是想了想顾凝宸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就感觉不寒而栗。 他握着顾凝宸的手轻轻叹气道:“你这一怀孕,什么牛鬼蛇神都开始出现了。朕原本打算在重华宫放几个暗卫在,却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暗卫都是男子,放在重华宫的话就有些不妥当了。 “正好前几年朕就让人开始培养女子为暗卫,虽然武艺只算一般,但是在宫里有侍卫在,最危险的却在暗处。” 所以武功好的暗卫反而不是最需要的,而是熟悉各种毒物,身手灵活,能够敏锐察觉到危险就足够了。 康熙皱眉道:“只培养了几年,这些人还不算特别优秀,暂时就凑合用了。” 不然顾凝宸身边只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官、宫女和小太监,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 自己在的时候还好,自己没在顾凝宸身边的时候怎么办? 康熙绝不能允许顾凝宸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会遇到危险,必须防范于未然! 他吩咐李德全去把那两个女侍卫叫过来,顾凝宸还以为既然是侍卫,虽说康熙一副她们的身手只是很一般的样子。 但是能被康熙看上的,就不可能太一般,估计是五大三粗的女子? 然而出乎顾凝宸的意料之外,这两个宫女长得跟金桂和清霞没什么两样,都是清秀和瘦削的样子。 别说五大三粗,看着反而柔柔弱弱的,这真是侍卫吗? 顾凝宸微微瞪大眼,一副诧异的模样,康熙见状就笑道:“别看她们这样,对暗器颇为擅长。既然是在暗处防备的人,自然不可能让人看出来。” 她也就弄清楚了康熙的标准,以一敌二不算什么,以一敌十才算可以。 这两个女侍卫就不能以一敌十,所以在康熙眼里也就那样,挡一挡暗器,对周围的危险十分敏锐,也能事先察觉,提醒顾凝宸避开,却也够用了。 两个女侍卫上前来给顾凝宸行礼,后者让她们起身后,转头问起康熙来:“皇上,重华宫里的宫人数目已经够了,忽然多了两个宫女,会不会惹人注意?” 要让她把重华宫的其中两个宫女弄走,也是有点下不了手。 毕竟宫女们每天都那么尽心办差,就没出错过,把人随便打发走也不好。 康熙看了顾凝宸一眼好笑道:“这有什么,爱妃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原本伺候的人不够,朕做主多送两个过来,谁都挑不出毛病。再是有意见的人,让他们来跟朕说就行。” 有意见那就憋着,憋不住就来御书房找他! 听了这话,顾凝宸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我把皇上的话记下了,谁来质问,那就让他们去找皇上。” 康熙搂着她也笑了:“好,只管让他们来找朕,也别叫他们进重华宫了,让侍卫在门口就把人拦着,直接送去御书房那边就行。”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顾凝宸心想,真有意见的人知道后都不敢有意见了。 康熙却想着,怀里人如今身居高位,已经是后宫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地位之下的人,又掌着后宫,却依旧循规蹈矩得很。 规制里贵妃应有多少宫人伺候,顾凝宸就没打算坏了规矩,要给后宫其他人带个好头,免得叫御史们有了借口去烦他,倒是十分体贴自己了。 其实顾凝宸可以再任性一点,肆意妄为一些,康熙也不会介意的。 尤其这次顾凝宸受了委屈,第一时间门也不是伤心难过,或者哭哭啼啼,而是惊魂过后迅速冷静下来。 她先是安抚了四阿哥,接着就派人打听到张常在,渐渐锁定了另外两个常在,再找到了送消息进宫的跑腿太监。 中间门德妃来问,顾凝宸也有条有理解释,冷静得仿佛她不是那个被谋害之人。 这其实也源于顾凝宸在后世研究院工作的关系,遇到事要是慌张,可能实验直接就毁了,还得重新来一遍。 于是她渐渐变得冷静理智,这样才能迅速解决事情。 毕竟伤心难过,或者哭哭啼啼,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 指望别人来解决,哪里有亲自解决来得痛快? 尤其这些人不是要谋害她和四阿哥,顾凝宸就更忍不了,说什么都要亲自把这些人彻底翻个底朝天,一个都别想逃过去! 越是生气,顾凝宸就越是冷静。 不顺藤摸瓜把这些人通通找出来,哪里能解她心头之怒? 只抓住那些小鱼哪里够,怎么都要把背后的大鱼通通一网打尽才行! 第81章 四更合一 重华宫多了两个宫女的事在后宫传开,却没谁提出意见来。 顾凝宸还是挺意外的,陈女官就说道:“主子这边出了这样的事,又有了身孕,多两个宫女伺候而已,娘娘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两个宫女而已,最多娘娘们心里有点酸而已。 份位低的自然不敢吭声,因为张常在发疯的事,连带另外一起住在永和宫的常在都被带走了,再也没人见过。 她们哪怕不知道事情真相,也能隐隐猜得出来,张常在不过是摆在前面的幌子,后边两个人很可能才是帮凶,自然是一声不敢吭。 这时候皇上正不高兴,谁吭声,不就等于是这几个常在的同谋,直接迁怒了吗? 一个个又不傻,当然跟鹌鹑一样在寝宫里苟着,活着不好吗,怎么非要这时候去找死? 份位高的几个妃子,德妃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见,反倒对顾凝宸颇为感激,又十分愧疚。 她之前还想过顾凝宸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能就会对四阿哥忽略了。 但是跟自己想的不一样,顾凝宸一点没忽略,还更加照顾起四阿哥来,又帮着解决了这件事,没叫四阿哥沾上一点不好的名声。 哪怕在皇上那边对四阿哥的印象,显然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必然有顾凝宸的功劳在。 尤其这几个常在又是住在永和宫里,德妃却没能早早察觉,险些害了四阿哥,就更加愧疚了,索性闭门不出来思过。 顾凝宸原本想劝德妃,别人的错跟她没关系,没必要揽到自己身上去。 不过就德妃这性子,要劝着让她不要思过不要内疚,还不如让她思过算了。 起码这样一来,德妃心里也能舒服一点,不然怕是要想得更多更纠结了。 这本性很难改,反正闭门思过一阵子,对德妃来说也不错。 毕竟其他人知道是永和宫的几个常在出的事,要当面找德妃打听,她也说不出什么来还要更难过,倒不如一个人关上门来还清净一些。 后宫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安静了一些。 顾凝宸带着嫔妃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尤为察觉到底下嫔妃安静如鸡的样子,比之前更加沉默。 她还以为经过宫里这件事,把底下这些嫔妃都吓着了,一个个不敢问这个,又怕说了什么叫顾凝宸想起来不高兴,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 太皇太后倒是在请安后留下了顾凝宸,拍着她的手背道:“难为你了,幸好贵妃没事。” 后宫平静的时间太长了,几个不起眼的小常在竟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波,也是她意想不到的。 太皇太后一边感慨自己真是老了,一边又想着几个小阿哥的年纪还不算大,竟然就已经让朝堂开始起了纷争。 等阿哥们长大之后,这纷争恐怕要更加激烈。 她看着面前的顾凝宸,因为还没显怀的缘故,小腹平坦,还看不出来。 顾凝宸的脸色却不错,看来没被这次的风波吓着。 太皇太后看着她就笑道:“听闻这次贵妃大发雌威,把后宫的人都镇住了。” 这话听得顾凝宸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太生气了,把后宫从头到脚清理了一遍,免得以后发生一样的事情来。” 也就是因为两个宫女隐瞒着张常在的情况,才会让她的病情恶化了。 其实在顾凝宸看来了,张常在就是有了心病,没得到治疗后渐渐严重了起来。 她时而清醒,时而病着,整个人实际上迷迷糊糊的,这才被人趁虚而入。 另外两个常在估计联手在张常在耳边嘀嘀咕咕,加重了她的病,还让张常在深信的确是顾凝宸的缘故,才让自己没能得到康熙的宠爱,更没成为贵妃的。 所以她让两个宫女出来,实际上也不可能教会两个宫女说的话,全是另外两个人的所做作为了。 可怜张常在被这两人利用,一并被带出了后宫。 至于去了哪里,顾凝宸没问,康熙也没说,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顾凝宸心里轻轻叹息,太皇太后却看出来了,握着她的手道:“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不过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就交给皇上办就好,没必要脏了你的手。” “只是以后的话,后宫这样的事是层出不穷,你心里也得有准备。以后若是有人再敢动手,你也绝不能手下留情。毕竟对他们留情,害的就是贵妃和你的孩子了。” 顾凝宸明白,这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太皇太后也是担心她如果太心善,放过了谁,这个人未必会感激,反而以后会加倍报复回来。 她点头应下道:“太皇太后放心,我都记下了。” 太皇太后这是要教自己,顾凝宸就趁机请教道:“今儿请安的时候,其他嫔妃十分沉默的样子,是不是之前那几个常在的事把她们吓着了,才不敢说话的?” 闻言,旁边的皇太后就笑了:“哪里,她们是怕贵妃你了。” 顾凝宸一怔:“怕我了?为什么?” 皇太后笑笑道:“贵妃平日看着不动声色,又脾气不错,从来都不发落谁。这次雷厉风行,把后宫几个常在和送信的太监一把抓起来,还把太监送去慎刑司,丝毫没一点留情。” 可以说那些后宫嫔妃一直觉得顾凝宸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后来当了贵妃也待人温和有礼,脾气看着就和软的样子。 然而这次的事激怒顾凝宸之后,她二话不说就把人抓了出来,直接送去慎刑司不说,后来还让人把后宫都清理了一遍。 后宫一些隐藏的钉子都被彻底挖了出来,一个不剩都送去慎刑司,险些慎刑司都要放不下了。 如斯恐怖,后宫嫔妃们能不瑟瑟发抖吗? 顾凝宸一听,也就笑了:“她们要是没犯错,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心里有鬼,还犯错了,那么她们怕也没用,必然要受到惩罚。 她这话让太皇太后笑着附和道:“对,理应如此。犯错就该罚,立功了就该赏,赏罚分明才能让底下人安分守己,办差也能更尽心。” 太皇太后笑眯眯看着顾凝宸,越看越是满意。 她之前觉得顾凝宸性子不错,跟康熙也合拍,还能一起做西学研究,对算数又颇有心得,又安分守己。 娘家人也不是作妖的,拖尔弼办差很是尽心,从来没什么差错,跟王谈算得上是康熙的左膀右臂。 最近又献上了种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解决了康熙多年来的心结,实在是大功一件。 如今拖尔弼封爵了,也依旧跟以往一样,除了跟好友王谈一家有来往外,经常闭门不见客,并不喜欢结交权贵,还是跟以前一样独来独往居多。 这么安分守己又有能耐的臣子,女儿顾凝宸作为贵妃,统领后宫一直安安稳稳,也没什么差错。 这次出事后,她更是冷静自持,帮着康熙很快把人抓住,还顺势揪出了不少钉子,让后宫更清明平静了一些。 如此就叫太皇太后更满意了,她就怕顾凝宸太温和心软,反而不能镇得住人。 如今瞧着,她也是看走眼了,再温和的女子,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孩子,就要比谁都要强大和果断! 聊了一会,顾凝宸见太皇太后露出疲倦的神色,就起身告退了。 这次的事换到康熙手上,他查得很快,得出的结果却很有意思。 比如那位杜常在家里跟赫舍里氏是一表千里的亲戚,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比如那个送信的太监,其实是赫舍里氏,也就是康熙之前那位皇后院子里曾经伺候过的。 虽然也就是个跑腿和做杂活的小太监,赫舍里氏皇后去世的时候,这太监年纪不大,回去后因为伺候过皇后的关系,倒也没被为难,换了个还算可以的地方。 可以说这些人跟明珠都没有关系,反而都是赫舍里氏家的人,矛头还是指着索额图。 顾凝宸还以为线索都停在这里,恐怕很难有突破的时候,康熙却找到这太监送信联系的人,却是个上京来述职的八品小官家里的门房。 这人的身份就有意思了,一个门房跟宫里的太监联系吗? 门房是一问三不知,他就是个传话的,还是个瞎了一只眼的鳏夫,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听闻是洪水逃难的时候遇上还是书生的东家。 东家上京赴考带着他,后来中举后在京郊买了个很小的院子。却要外放,只偶尔回来,就每次述职的时候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门房就留在这里一直守着院子,因为口音太重,跟别人也不大来往。 但是这门房说是之前手头紧,就接了个小差事,帮人转达口信,说几句拗口的诗,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 门房不识字,但是记性还算不错,就背下来转头告诉了那个来接话的太监。 官差问了门房,后者却说当时背着还记得,说完后就忘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诗句,死记硬背,也就能记个几天,转头就忘记了。 至于给门房背诗的人,说是带着兜帽,人长得跟他差不多高,又有点瘦,说话是京腔,是个男人,再多就不知道了。 这话放在京城,谁都能符合,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顾凝宸却感觉这门房没说实话,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故意不记得? “门房只见过那人几次,太监传话也就三次而已。就打了一个照面的人,传上几句话,心思都在背诵上,哪里还记得对方穿什么,身高多少,说话是什么腔调?” 门房要说什么都不记得,那就正常多了,一年见了几次的人,最多说差不多高,再多的细节必然不会记得。 但是他一会说不记得背了什么,一会又记得对方的穿着,这就很奇怪了。 康熙笑着道:“果然爱妃就该给刑部的人请教一二,这比刑部那些饭桶要敏锐得多了。” 顾凝宸笑着道:“我也就在皇上面前瞎猜,误打误撞猜中了而已。” 她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皇上,我真猜着了?” 康熙笑着点头道:“是,确实猜着了,这门房说了谎,后来送去慎刑司,这才愿意说实话。教他传话的就是他那个东家,是个八品的芝麻官。来京城述职后一直等着补缺,也就接了这活。” 他的指尖点了点桌面,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正巧朕收到于成龙送来的密折,里头给朕说了点有趣的事。” 说是有趣,顾凝宸看康熙的脸色,显然有趣不到哪里去。 于成龙如今跟着靳辅学习治理河道,靳辅此人在河道上颇有见地,但是在交际上就很不行了。 每次到一段河道的地方,需要当地父母官帮忙,靳辅压根就不愿意跟当地官员打交道,直接派人过去告知需要帮什么忙,做什么,这就算了。 这就十分公事公办,当地官员照着做就算了,却没那么积极。 材料和人手上就没那么痛快,还得靳辅这边派人接手,反正累得很。 于成龙在交际上十分八面玲珑,不然也不会跟康熙见一面,就给这位帝王留下了好印象。 他在治理河道上确实不如靳辅,但是在这上面就要擅长得多,于是就接过靳辅跟当地官员接触的事。 靳辅巴不得有人接手这个,他就一股脑全交给于成龙去了。 于成龙对靳辅如此信任自己,又是高兴又是无奈,不过也尽心尽力跟当地官员结交,好把河道这个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有他在前跟当地官员打交道,修缮河道的事就进行得异常顺利。 不会这个材料少了,那个人手不够了,反而周到又妥当。 靳辅见状,才明白以前那些当地官员说是配合,也就随便配合。 材料是按照靳辅提出的数目给了,有耗损或者材料不够好,那就跟当地官员没什么关系。 毕竟给的材料是好的,就是杂质比较多,用起来非常麻烦。 人手也给了,但是靳辅没说具体人数,当地官员就按照最少的给,反正也是给了,要是靳辅跟康熙抗议,也挑不出毛病来。 靳辅才明白以前的官员有多难缠,也是因为有于成龙在,才会变得如此顺利。 他在写给康熙的折子里头也提起此事来,感慨自己因为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反倒让河道修缮的事被耽搁了不少时间。 康熙见了,之前还跟顾凝宸提起过:“靳辅是个实诚人,就是太不会跟人打交道,吃了不少暗亏。” 顾凝宸听着,却觉得这位靳大人就是个社恐啊。 不过技术过硬的人大多都是社恐,毕竟人无完人,擅长技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也没什么。 当然技术员里也有社交达人,顾凝宸以前在研究院的时候就遇到过,应该叫社交牛人才对,跟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快就能打成一片,转眼就能称兄道弟了。 于成龙就是这一款的,技术不错,交际技能又点亮,给靳辅分担了不少。 他显然也是个有心人,会给康熙送密折来打小报告,估计在跟当地官员打交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于成龙给康熙写来的密折,居然是密报有人卖官,卖得还不少。 虽说于成龙当官后,基本上都在跟河道死磕,没怎么在京城的官员圈混过,不算是混得特别好的。 但他也是走过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从科举当中脱颖而出,已经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所以于成龙跟当地官员打交道的时候,很快就察觉出不对来了。 这些官员的才学造诣实在太低了,低得让人咂舌。 如今除了科举外,还有推举的方式来当官,却是祖先争气给子孙后代留下的名额,这样的人不会太多,免得坏了朝堂的平衡,这样的人投胎投得好,才学差一点的人当官也没什么。 可是实际情况是,这些官员的才学实在太差了。一个人就算了,这还是一群人,瞎子都能看出问题来。 于成龙担心自己猜错了,还是其中一个官员邀请他去府上喝酒,醉后才透露出一二,就听得他目瞪口呆,赶紧给康熙写密折送来了。 他表示了极为震惊,密折开头第一句话就是:皇上,官已被明珠和余国柱卖完了! 明珠身为朝廷重臣,又是内阁肱股之臣,已经把于成龙震撼得不行。 他已经位高权重,何必卖官来坏了自己的名声? 而且结党营私,明珠就直接摆在明面上来了,简直是肆无忌惮! 卖官后的银钱更是一笔庞大的数目,明珠根本不缺钱,为何如此疯狂敛财? 于成龙光是想想,就感觉后背发毛,他敛了这么多钱想做什么! 然而比起明珠,余国柱卖官就更让于成龙震惊了。 哪怕顾凝宸也听说过这位余国柱,只因他是寒门子弟里头名声最为响当当的一位。 寒门子弟要出头实在太难了,余国柱从小家贫不说,父母还早逝,是被舅舅带到家里养大的。 可以说他是寒门之中的寒门,能出头就更难了。 舅舅待余国柱不错,让他去学堂识几个字字,以后也能找个好营生养活自己。 哪里知道他去学堂后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来,还过目不忘,把先生都惊住了。 先生跟他舅舅一说,舅舅二话不说就愿意供余国柱继续读书。 然后余国柱就一路考上来,更是在顺治的时候一举中了状元,震惊所有人。 这么一个从小家贫还自幼丧父丧母的寒门子弟,竟然能够靠自己成为状元,实在叫人震惊之余,也成为很多寒门子弟的仰望之人。 听闻余国柱有一年途径一家书院的时候,还慷慨赠送了不少书籍和礼器,成了一段佳话。 怎么转眼之间,他就跟着明珠去卖官了? 别说于成龙,就是顾凝宸听后都有点懵了。 难不成从小家贫,一直缺钱,让余国柱心里还是很遗憾,于是等他位高权重,站在高处的时候,也就开始利用权力去敛财了? 都说小时候缺了什么,长大后就会拼命弥补回去,难道他也是这样? 不管如何,他跟明珠卖官之事是铁板钉钉了。 康熙从门房那边也得到新的线索,那位八品芝麻小官,竟然也是通过明珠底下人牵线才当官的。 不用说,这也是个买官之人,暗地里会帮着明珠办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得知此事后,康熙不寒而栗。 想想这朝堂当中,除了站在前排的人是康熙一手提拔起来的,中层或者中下层的官员,又有多少是通过明珠和余国柱的手买官上来的? 难怪底下官员越发不会办事,原来根源在此处。 康熙真是想不到,明珠的胆子竟能这么大! 顾凝宸抚着康熙的后背,真怕他气得要背过气去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道:“余国柱也是可惜了,朕还以为他可用,打算让他入阁。” 还好,他只动了念头,暂时没把人直接送进内阁,不然明珠和余国柱都在内阁,这私下卖官只怕要更疯狂了! 也罢,因为后宫的事,倒是看清楚这两人的真面目,也不算为时已晚。 康熙握着顾凝宸的手,一时庆幸她没事,一时又觉得因为有她在,自己的运气不错,一下子就揪出了朝廷中的两个大蛀虫来! 人证俱在,两人都无法抵赖了! 康熙直接就派人把明珠和余国柱抓起来,押入大理寺。 此事一出,朝廷大臣议论纷纷,不少人还在早朝的时候为两人跟康熙求情。 康熙直接让帘子后的小吏记录下来,谁帮明珠和余国柱说话的,通通都记下! 然后他就发现,朝堂上过半数的人都为两人求情,这就叫人触目惊心了。 明珠的势力究竟渗透到什么地步,毕竟朝廷上站着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臣。 半数都支持明珠的话,底下的官员又有多少? 光是想想,康熙就更为愤怒,派人查找这些官员跟明珠来往的证据。 如果彼此之间果真有猫腻,那么就直接罢官,送去大理寺候审! 这一查,半个早朝上的人都不干净,被扭送去大理寺,余下的人也是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间就被送去跟同僚团聚了。 官员一少,干活的人就少了,康熙只能让余下的人帮忙分担。 王谈兼任了吏部尚书,李天馥则是兼任了刑部尚书,两人顿时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把自己劈开一半来用。 王谈要管着户部那些账单,还得开始着手整理吏部这个烂摊子。 可以说,这些跟明珠交好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吏部的。 吏部大部分人都撤掉了,连吏部尚书都不能例外。 所有的官员宗卷得重新整理出一份交给康熙,王谈还得把吏部整顿一二。 不说整理这些宗卷的数目多庞大,就是吏部这些卖官的人多猖狂。 这些卖官之人也得找出来整理,王谈恨不得能长八只手,最后实在受不了,就跟康熙请示,把好友拖尔弼拖下水来帮忙。 拖尔弼如今是一等公了,比往日要清闲,这种重要的时候不是该过来给皇上分忧吗? 康熙对拖尔弼也是信任,他过来帮忙整理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反而是个有力的帮手。 于是康熙就同意了,拖尔弼只好包袱款款到吏部来帮忙。 为何带着包袱,因为王谈已经很久没离开过,吃喝都在吏部,就为了尽快整理出宗卷来。 拖尔弼也不能例外,被抓来当壮丁,自然也是不能回去,索性带了包袱来。 包袱里面是两件替换的衣服,以及一点肉干等吃食。 饿了,他就跟王谈分一点,随便填一下肚子,或者御膳房那边送来一点扎实的面饼凑合吃一顿。 吏部的机密还不能谁都进来整理,王谈带着户部的两个心腹,拖尔弼直接一个人来的。 几人在里面忙得昏天地暗,费了一个月功夫,才把宗卷整理出来。 卖官的人数实在太多,厚厚一叠,康熙看着脸色就沉了下来,看了两眼后,面色比锅底还要黑了。 他早前猜出卖官的人数不会少,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多! 可以说,江南大部分的官员都是从明珠手里买官,更别提是其他偏远地方,那就更多了。 很多人只是识字,甚至都没多少才学,就能在偏远地方当个芝麻小官,搜刮民脂民膏,过得极为不错。 因为买官的关系,明珠还包售后,后边三年一次考核的事也不会出岔子。 这些人除了不能调任京城,品级也不会提得很高,可能也一辈子就是个芝麻小官,免得打草惊蛇,还出现在康熙的眼皮底下之外,基本上就能在各地转悠,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每三年搜刮一个地方,有点良心的可能还会好好治理当地,没什么良心的就留下烂摊子交给下一任的人去烦恼。 吏部的考核犹如虚设,这也是康熙预料不到的。 毕竟这位吏部尚书也是康熙一手提拔上来的,就这么对他吗? 顾凝宸感觉重华宫里的菊花茶都要不够泡了,康熙这次气得够呛,估计好几年都没这么生气过了。 康熙在早朝的时候还跟剩下的朝臣咆哮,想知道他们究竟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众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康熙就明白,这朝堂上下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自己。 索额图耳有所闻,不过没有证据,底下人谁都不敢告发,还互相包庇,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他跟明珠在朝堂上是死敌,底下门人自然想抓住明珠的把柄,但是明珠那些人对索额图这边的就十分防备。 反倒索额图收到的消息是最少的,他也震惊于明珠的大胆。 他想到明珠这背后来阴的一手,明面上是要害定贵妃和四阿哥,暗地里却要拖他和小太子下水,自然气得撸袖子,都想去大理寺的牢狱里把明珠揍一顿。 这时候索额图自然就说道:“皇上,明珠此事绝不能轻饶!不然朝堂的风气都被他带坏了,科举提拔人才不就成了天下的笑话?” 这说的是实话,虽然康熙感觉自己如今就像是个笑话了! 毕竟明珠当初只是一个小侍卫,是他一手提拔到内阁大臣! 康熙忍不住把内阁大臣都查了一遍,小毛病就算了,大毛病就一个都不能忍! 这一查,其他内阁大臣没什么毛病,但是索额图的两个弟弟竟然屡次空班。 换言之,他们就是领着年俸,却没去上班,拿着钱不干活了。 这让怒火中烧的康熙十分不悦,直接就把两人革职,丝毫不给索额图一点情面。 索额图擦着额头的冷汗,当初给两个弟弟谋了不错的差事,谁知道一个个都不争气。 尤其是在明珠倒台这个时候,索额图原本该是独揽大权了,哪里知道两个弟弟竟然给自己拖后腿! 索额图气得不行,直接上折子给康熙,满是内疚,自认没能好好教导两个弟弟,导致两人消极怠工。 康熙看过后,瞥了一眼暗卫送来的账单,上面列举了索额图最近一年来府里和府外的耗费。 好家伙,索额图这一年的花用就快比得上半个皇宫所有人用了。 如此奢靡生活,他还有脸上折子给两个弟弟求情? 康熙直接把索额图两个弟弟的官职全部撤掉了,一个不剩,好歹给他留了点面子,加上大理寺的监牢确实也塞不进人了,就把人放回家。 两人也没脸见人了,关上门来闭门思过。 索额图也没逃过,被康熙在早朝的时候斥责他的生活过于奢靡,比他这个皇帝更厉害。 吓得索额图连连告罪,只说回去要约束家人和下人,绝不会再挥霍奢靡。 但是康熙哪里会轻易放过他,直接把索额图踢出了内阁,去掉了太子太傅的名衔,只留下一个佐领的身份。 可以说,他除了是赫舍里氏家的族长之外,就没别的身份,被康熙直接清除到底了。 索额图都傻眼了,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跟康熙求情,可是自己刚抬眼,对上康熙的目光,立刻就低下头去,一肚子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 索额图在康熙身边多年,又混到如今这个地位,自然是个察言观色极为厉害的。 他一看就明白康熙下定了决心,要剪除身边两个势力最大的重臣的势力。 只能说明珠的贪婪,到底还是让康熙对索额图都不信任了起来。 好歹索额图的下场没明珠那么惨,他只好认了,麻溜谢恩。 不过他也明白,康熙只在早朝呵斥自己生活奢靡就是表面理由,实际上还是因为宫里揪出不少赫舍里氏家的钉子,这才满心愤怒。 这些其实都是先皇后为小太子留的人手,只是先皇后走得太快太突然,这些人还没安排彻底,继续留在宫里,也是为了以后能让小太子长大后接手。 哪里想到这些钉子安分守己的,却因为明珠谋害定贵妃的事全部给揪了出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别提这还是康熙的眼皮底下,还在皇宫之内。 要是赫舍里氏有什么心思,动用了这些钉子,只怕后宫的人都要危险了,更别提康熙也是如此。 康熙震怒之余,又对先皇后颇为不满。 她竟然留下这么多的钉子给小太子,是担心以后康熙容不下太子,要对他出手吗? 以后小太子长大了,掌握了宫里这么多的势力,要是对康熙不满,是不是也能无声无息中对他下手了? 哪怕小太子如今还毫不知情,康熙因为这件事心里不快,去东宫就比以前少多了。 小太子身边人又被换了一遍,他茫然看着身边又换了一批陌生的面孔,而且这些人更不敢说话了。 整个东宫冷冷清清的,看似很多人,实际上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等之后小太子得知索额图这个叔公被康熙撤职,回家闭门思过的时候,心里就更难过了。 哪怕年纪再小,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及赫舍里氏的势力太庞大,已经威胁到康熙,才让他忍不住动手。 两大重臣忽然从高处坠落,两人虽然因为劳苦功高的缘故,康熙都没要他们的性命,却把他们底下的势力剪除得差不多了。 明珠比索额图更惨一点,除了还住着的府邸,大肆敛来的钱财都被充公,只余下一部分给他和家里人生活。 这两人能饶恕,附庸他们的官员就没那么好运了。 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从上到下彻底清洗了一遍。 王谈在吏部忙疯了,接着户部也开始忙了起来。 这些抄家之人的财产都被充公到国库,直接把国库塞满了。 王谈是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自然是国库终于满了,之前耗费掉的银钱都回来了,不用发愁该怎么填满。 难过的自然是不少有才的官员因为想要仕途轻松一点,就依附索额图和明珠两大重臣,确实比之前轻松,但是如今下场都不大好了。 明明他们有才能,又靠自身才华,十年寒窗中举当官,却因为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想要再往前一步实在太难了。 有的人选择慢慢熬,有的人就想要走捷径。 王谈的一位同乡,当年还是同榜进士,之前依附明珠的时候还来问过自己,被他一口拒绝了。 如今这位同乡也进了大理寺的大牢,哪怕没丢命,放出来的话,这一辈子也给毁了,不可能再入仕途,甚至连累了子孙后代的名声。 明珠倒是很快就被放出来了,回到府里闭门不见客,对外说是要养病一段时间。 他出了大理寺,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回到府里,明珠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听着心腹禀报他在大理寺这段时间的事。 得知索额图跟他一样倒霉,一起倒下了,明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却很快收敛了。 毕竟康熙要出手,想必不只是索额图生活奢靡的关系,估计他暗地里做了什么让皇上极为不悦,才会把人直接弄下去。 原本两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转眼间什么都失去了,明珠对索额图那点幸灾乐祸,很快也消失无踪。 不过明珠心里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有三个出色的儿子,纳兰家族不至于因此彻底倒下。 对比索额图,儿子不怎么样,几个兄弟就是拖后腿的,明珠顿时心里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安慰。 两大重臣倒台,朝堂直接变天了。 早朝的时候一个个跟鹌鹑一样,都不太敢说话,这让康熙看得心里很是不痛快。 只有御史上蹿下跳列举余国柱这些年来做过的事,不但卖官,还勒索过江宁巡抚杨斌,被拒绝后羞恼成怒,借着明珠的势力处处打压杨斌。 此时无人为余国柱求情,生怕康熙的怒火会蔓延到自己身上来。 康熙回头就跟顾凝宸感慨道:“余国柱此人为官三十六载,前面三十二年都清正廉明,后边四年却跟明珠勾搭上,联手卖官贪赃,无所不为。” 余国柱有才华,之前又能守住为官的初衷。 可是在最近几年,他却彻底变了,算是晚节不保。 可能余国柱身居高位,从一个小山村的失去父母的贫穷小子,熬了快三十年才算出头,却因为过分清廉,年纪大了的时候还是两袖清风,甚至也没能爬得多高。 其他走了捷径的人,却比自己走得跟高更远,过得也比自己要好,余国柱心里渐渐就开始不甘心了起来。 后来跟着明珠,有他帮忙,余国柱立刻平步青云,短短几年间就走到高位。 没人不喜欢捷径,余国柱也不例外。 等他站在高处的时候,就舍不得往下走,而且上了明珠的船,余国柱也不可能再下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康熙对余国柱的处置,也是没要他的性命,只撤职后打发他回去原籍。 大臣们在早朝一个劲夸康熙心善,愿意善待犯错的大臣。 顾凝宸却觉得康熙不是仁慈,而是人死了容易,活着才是受罪。 这些人以前位高权重,如今失去一切。 索额图和明珠还是有家族底蕴在,哪怕他们被撤职,这辈子依旧不愁吃穿。 碍于两大家族,其他人也不敢对他们说什么,最多私下嘀咕几下。 但是对余国柱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当初走出家乡这个贫穷的村子是因为中举成为了状元,在家乡素有美名,可以说是老乡们心里面的憧憬,地位崇高。 听闻家乡还为余国柱建了状元坊,鼓励村里读书的孩子以他为榜样,以后也能再出一个状元来。 如今余国柱却是被革职后送回原籍,乡亲看见他都不可置信,甚至不少人对他既失望又愤怒。 毕竟因为余国柱的缘故,家乡被人赞誉有加。 如今也因为他的缘故,家乡这些美誉都要一夜之间彻底失去。 村里人之后就要抬不起头来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去哪里一听村子的名字就露出羡慕和憧憬的神色来。 不少乡亲嫁娶比往年容易,十里八乡都愿意嫁女儿过来,盼着以后也能生下一个小状元。 哪里知道如今什么都没了,余国柱直接把家乡抹黑,村里人也从云端落到泥地里。 如今遇到村外人,要么低着头不敢看人,要么就不敢报自己村子的名字,免得被人用嫌弃和厌恶的目光盯着。 余国柱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最疼爱他的舅舅早就去世,舅舅的几个孩子跟他一直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如今是关上门再也不来往了。 还有人半夜偷偷去余国柱家里扔烂菜叶和牛粪,觉得他不该回来。 余国柱住的房子相当不错,早年还是乡亲帮忙修缮一番,如今墙壁上却沾满了各种臭烘烘的味道。 对养尊处,这才是折磨的开始。 康熙哪里会放过余国柱,毕竟他卖官就是挤掉了那些寒窗苦读多年的寒门子弟。 每卖出一个官职,就是毁掉了一个寒门子弟的人生。 这样的人有些不知真相,郁郁而终,有的人知道真相后却被余国柱派人不动声色除掉了。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死了也没什么人察觉,只以为他想不开,因为没高中而愧疚或者悲愤而亡。 毁了那么多人和他们的人生,余国柱余生就该在骂声中度过,还得永无宁日才行。 康熙给了余国柱这样的“仁慈”,他这位帝王还得到了一个善待老臣的美名。 还有人觉得,皇上也太心慈手软了一点。 顾凝宸却明白,心慈手软这几个字在康熙身上是不存在的。 他只是用上软刀子,让这些大臣在下半辈子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为了让这些犯错的老臣能过得久一点,康熙还体贴的给几人配备了御医,隔一段时间就去诊脉,务必保证他们能身子康健,好好活着。 顾凝宸见康熙表面装大方,暗地里咬牙切齿的样子,居然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当然余国柱这样的老臣就笑不出来了,余生都要过得如此凄凄惨惨,跟其前半生的风光一对比就更惨了。 前朝闹哄哄的,后宫清查干净后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顾凝宸这会儿已经满三个月了,也就没那么爱睡。 却因为不让费神,她只能偶尔看一会书,实在太闲了。 于是有一天顾凝宸看着送来的羊毛,忽然就想到编织。 她让人弄了两根手指头粗的木棍子,把已经纺好的羊毛线在木棍子上编了起来。 顾凝宸在机械上十分心灵手巧,对羊毛线这种就不是很擅长了。 她弄了小半个月,只编出一条针脚有点粗的围巾。 不过算是第一条手工围巾了,顾凝宸就送给了半个月休息来重华宫的四阿哥。 四阿哥的脖子上被套上这围巾,得知是顾凝宸亲手做的第一件,还特别高兴,笑呵呵带着围巾,哪怕因为重华宫的地龙烧得特别旺,他戴了一会就出汗,还舍不得脱掉。 顾凝宸哭笑不得,生怕这孩子给热坏了,赶紧给他摘掉围巾,还让金桂收起来,等下四阿哥回去的时候再戴着走。 四阿哥听了,这才不再继续戴着围巾,还别说,脖子一圈都出汗了,这会儿顾凝宸无奈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后颈的汗。 虽然顾凝宸的手工不是太好,做出来的品相很一般,不过胜在是她亲手做的。 四阿哥欢欢喜喜收下的样子,让她也起了兴致,拿着羊毛线很是努力了一番,开始勾起了手套。 这会儿还上武课,天寒地冻的,四阿哥的小手都冻红了,顾凝宸就打算给他做一双手套。 身边人还不让她费神太厉害,顾凝宸只能每天做一点,愣是又做了半个月才做出第一对手套来。 康熙知道她这阵子跟羊毛线是扛上了,跟内务府要了不少,还让人染色,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做了一条围巾。 比围脖要长一些,绕起来脖子却很暖和。 第一件给了四阿哥,他就每天戴着,上课的时候都舍不得摘掉。 康熙偶尔一次看见,问过后才知道是顾凝宸的手艺。 说真的,要是绣娘做的,他估计看一眼就嫌弃上了。 不过是顾凝宸做的,那他就觉得没什么。 人非完人,要是顾凝宸什么都会,那反而奇怪了。 不过难得也有顾凝宸不擅长的地方,康熙还感觉挺有意思的。 他看着顾凝宸换了两根细一点的木棍,又开始奋斗起来。 费了半个月做出一对小手套,看着就没多大,自己压根就戴不上。 不过是顾凝宸费心思做的,如果她要送给自己,康熙哪怕戴不上也肯定会好好珍藏起来。 哪里知道,顾凝宸做的这对手套还是给四阿哥的。 她让金桂把手套送过去给四阿哥,亲眼看着他戴上,看合不合适。 要是小了,自己就拆开重新做。 金桂应了一声,带着手套就去阿哥所找四阿哥了。 顾凝宸这才发现康熙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愣了一下就见他盯着自己手边的羊毛线。 康熙还幽幽道:“怎么小四有围巾又有手套,朕还一件都没有?” 闻言,顾凝宸哭笑不得。 康熙又不怕冷,怎么还跟四阿哥这个小孩子比较,吃醋起来了? 不过顾凝宸也不能只顾着四阿哥,就笑着道:“我这不是先练练手,给四阿哥做的要小很多。等我熟练了,就能给皇上做得更好看一点。” 听了这话,康熙这才满意了,又叮嘱道:“做归做,你可别累着自己了,差不多就行。不管你做成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顾凝宸听得笑笑,挑了几个康熙喜欢的颜色,让他选了其中一种,就开始编织了起来。 虽然康熙不怕冷,不过外边风大,他们的发型还脑袋凉飕飕的,最是适合戴帽子。 于是顾凝宸就打算勾一顶羊毛线帽子,这个也容易。 费了差不多半个月,她就做好了,给康熙试着戴上,大小正合适。 顾凝宸做的是最简单的款式,看着有点简陋了,给康熙戴上后更是如此,跟身上的衣袍压根就不配。 她犹豫了一下,想要把帽子摘下来,打算重新再做一个花样复杂一点的,被康熙抬手拦下了:“怎么,你说要送给朕的,这就要反悔了吗?” 这话叫顾凝宸听得满脸无奈道:“皇上,我就是觉得这帽子做得太一般,不如还是等我再练得熟悉一些,做个更好看的帽子给皇上?” 康熙扶着帽子就说道:“这个就很好,朕戴着很暖和。” 见他喜欢,还一副收下后就说什么都不肯还回来的样子,顾凝宸就只好作罢。 她见康熙扭头对着镜子扶正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如此珍惜自己费心思做的礼物,顾凝宸自然心情颇好。 第82章 四更合一 康熙确实很喜欢这顶帽子,每天在御辇上都戴着,感觉冷风吹过,脑袋都不觉得凉了。 他这走来走去,看见的人自然多,首当其冲就是后宫嫔妃。 她们有些害怕定贵妃,不敢来问。 几个妃子当中,宜妃最是胆子大,第一个率先到重华宫来请教顾凝宸:“皇上最近戴着的那个羊毛线帽,是贵妃娘娘亲手做的吧?” 她说完有点不好意思道:“这天儿冷了,小五又是个呆不住的性子,非要跑出去玩雪,我怕他冻着,这帽子看着就暖和。” 顾凝宸还以为宜妃特地来,就是为了请教怎么做羊毛线帽,哪里知道宜妃是以为贵妃娘家可能想做这门买卖。 什么时候开始做,她就去买几顶羊毛线帽子给五阿哥换着戴上。 顾凝宸一听,也觉得这是个好买卖。 毕竟如今跟俄国那边买很多羊毛,羊毛线是一点不缺,甚至说相当多了。 除了做毯子之外,就是做羊毛毡,这是行军用的。 俄国这羊毛生意做得红火,其他欧洲各国也坐不住了。 尤其英吉利之前耗损太多,国库空虚,还卖了很多粮食,如今就打算给大清卖羊毛。 康熙又不是冤大头,并不打算接下这个买卖,不然这边的羊毛就要多到溢出来了。 英吉利还以为大清嫌弃价格太高,于是主动降价,价钱只有俄国的一半左右。 这价钱就跟倒贴差不多了,康熙都有点心动,却还是在考虑如何处置这批羊毛。 顾凝宸倒是被宜妃提醒了,转头就跟康熙提起这事来:“皇上,羊毛除了做帽子、手套、围巾之外,还可以做羊毛裤和羊毛衫。” 当然后边这个就更复杂了,就她手艺根本做不出来,但是纸上谈兵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顾凝宸指点一下宫里的绣娘,然后回头教导外边的妇人,就能建起个新工坊来。 不然英吉利那么便宜的羊毛,不买就可惜了,买来放着浪费也可惜,何不利用起来? 做出成品后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简直不能再划算了! 就是这羊毛裤和羊毛衫,还能建个高端成衣店,富贵人家不愿意买成衣,不够贴身。 那就让人专门量身裁衣,还能选颜色选款式,就是价钱得翻好几倍才行。 然后订单就送到工坊里面,让女工做出来。 这样就能算件了,女工做一件要是检查后没什么问题就有提成,那么积极性就能更高一些。 成衣店那边也不必专门培养出织羊毛衣裤的人,只要给一笔钱就行。 这笔钱只占成衣的一部分,却怎么都比培养一个女工来得容易。 而且工坊的女工多,她们聚集在一起,人数一多,就能做得又快又好。 不然成衣店就养那么一两个女工,那么多订单哪里来得及? 只有一两个女工织毛衣裤,那么多贵人,给谁先织,给谁都不合适,不就容易得罪人了? 有工坊就不同了,订单送过去,就会按照顺序来交货,因为同时有很多女工一起织,速度就要快多了。 顾凝宸越想越觉得妥当,就让身边的陈女官写下来,然后送到乾清宫给康熙看看。 康熙看过后也觉得不错,这毛衣裤在这边能卖,到时候送去拍卖场那边的小镇开一家成衣店也能卖。 比起这边只有北边才能穿这个,西洋人需要的就多了。 他们那边冬天的时间很长,对羊毛衣裤的需求更大。 所以便宜的羊毛买进来,卖出去的却是成衣,价钱不知道翻了几倍,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工坊就建在纺织工坊旁边就行,就是培养女工的话,不可能让她们进宫来学。 顾凝宸就先教会身边的月莹,她的女红是最好的,做这个织羊毛衣裤应该也没有问题。 果然跟她想的那样,月莹学得非常快。 之前看着顾凝宸织围巾和手套的时候,月莹就在旁边,已经对针法记得差不多了。 等上手的时候,她很快就掌握了诀窍,还自学成才,按照顾凝宸的意思开始织毛衣。 只错了几次,月莹拆开来重新织,就已经找到了感觉,织得是又快又好。 不过几天功夫,她就已经织好了一件羊毛衣,却是给顾凝宸的。 “奴婢想着主子怕冷,这羊毛衣穿着是最暖和不过了。” 这羊毛衣确实暖和,唯一的缺点就是穿上后显得身材有点臃肿。女子为了显得身材苗条,自然不喜欢太宽松的。 月莹就特意把毛衣的腰身收窄,加上毛衣有弹性,穿着也不会很紧绷。 不过顾凝宸这件是特意放宽了一些,毕竟京城的冬天要到三月去,这件上衣穿不了多久,等下一年冬天的时候她已经显怀,衣服太小就穿不下了。 顾凝宸看着还是很喜欢的,只觉得月莹真是心灵手巧,这么快就掌握了。 既然如此,工坊那边早就开始招工,因为纺织工坊的事,这次一招人,来报名的女工险些把门槛都踩坏了。 造办处从中选出身家清白,品性不错,而且愿意保守秘密的。 毕竟这织毛衣,妇人看着很快就会了,要是泄露出去,这买卖就不能成了。 妇人一个个听说纺织工坊的待遇极好,月银高,福利高,住着还舒服安全,还能给家里添了不少进项。 有些纺织女工做的时间久了,攒着月银还能供着孩子开始读书,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所以这织羊毛衣的工坊没多久也就招满人了,另外开成衣铺的事也不必顾凝宸来操心,康熙派人选了两个地方。 一是京城最繁华街道上的铺面,二是天津港的小镇。 选了天津港,也是因为离京城近,来去也方便。 暂时只有京城这边有工坊,自然供给的地方就不多,天津港那边试着开一家店面,也看看西洋人会不会喜欢羊毛成衣。 月莹先在宫里带着绣娘们开始学织毛衣,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学做手套和围巾,然后才做大件的羊毛衣裤。 等绣娘学会了,再让其中几个人去工坊带着这些妇人开始学习。 当然帽子是康熙独一份,又是顾凝宸特地做的,就没必要那么快让外人用上。 宫里的绣娘动作很快,早早就先给小阿哥们都做了四件套,就是围巾、手套、羊毛上衣和羊毛裤。 四阿哥自然是多了一份,是顾凝宸亲手做的围巾和手套。 绣娘那边送来,小太子看了一眼,只拿上了手套。 大阿哥身强力壮,不怎么怕冷,也不喜欢脖子和手上有东西,索性都不用了。 三阿哥就很喜欢,跟四阿哥一起在外边玩雪的时候,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身上冷,手也冷得很。 如今穿上羊毛衣裤,有了围巾和手套,他们两人就能在外头尽情撒欢了。 当然高嬷嬷怕两个小阿哥冻着,只让他们在外边玩一刻钟就要叫回来。 哪怕只有一刻钟,三阿哥和四阿哥也堆了个不小的雪人,两人小脸红扑扑的,特别高兴。 他们还给雪人装上眼睛和鼻子,看着很有意思。 不过第二天早上,雪人被太阳一晒就融化了大半。 三阿哥还挺遗憾,不过想到之后还能跟四阿哥堆个新雪人,就没那么难过了。 两个小阿哥玩得不亦乐乎,五阿哥也得到顾凝宸送的小帽子。 因为工坊只做围巾、手套和羊毛衣裤,帽子没加入其中,她之前答应过宜妃,索性就让月莹做了两顶小的羊毛帽子给五阿哥。 月莹的手艺好,帽子上面还织了一圈花纹,五阿哥特别喜欢,戴着都不肯摘下来。 宜妃见了,对顾凝宸连连道谢,看着五阿哥的小手摸着脑袋的帽子咧嘴笑着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凝宸自然没落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给两人都送了两顶羊毛帽子,冬天戴着特别暖和。 她们这边欢欢喜喜来慈宁宫,惠妃却是病了没过来。 顾凝宸见延禧宫请了御医,只说她染了小风寒,没什么大碍,就是静养一下就好,她就没多问了。 明珠的事对惠妃的打击很大,毕竟明珠作为自己的堂哥,也是她最大的仪仗了。 原本她在后宫已经失宠了,对大阿哥没能有什么帮助,就盼着靠明珠的关系,成为大阿哥的一大助力。 之前明珠只送信来指点了一番,就让大阿哥在康熙面前的印象变得好了一些,惠妃满心想着以后就靠明珠来帮大阿哥了,怎么忽然之间明珠就倒了呢? 这一倒,惠妃仿佛看见大阿哥以后的凄惨,皇上会不会因此迁怒到大阿哥身上? 没了明珠指点,大阿哥会不会恢复到以前那样,跟小太子争锋相对,又惹得康熙满心不快了? 惠妃越想越是担心,但是她在后宫当中,想打听宫外的事实在太难了。 之前都是明珠派人来联系她,这个堂哥总是有法子找人送消息进来,如今却彻底断了。 那些明珠暗藏在后宫里的钉子全部被拔掉,清理得一干二净。 惠妃感觉自己如今就像是被人蒙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外头的消息什么都得不到,就越发觉得焦灼难耐。 后宫对前朝的消息就更难得到了,还是一切落幕之后,惠妃才得知明珠被撤职,没丢掉小命,而是回家闭门思过,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明珠不死,以后总有重新被康熙启用的一天。 要人死了,那么就什么都没了。 惠妃松口气之余,也依旧焦虑,于是就趁着半个月休息一天的时候,大阿哥到延禧宫来,她就把伺候的宫人都打发出去,小声问道:“大阿哥知道纳兰大人被撤职的事吧?你……” 她想问大阿哥有没在康熙面前给明珠求情,又觉得如果大阿哥真去求情了,只怕康熙要迁怒于他,于是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阿哥大大咧咧坐下,一手拿着点心吃了起来:“额娘,我知道,前阵子就听说了。而且堂舅被撤职,已经不能叫大人了。” 见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惠妃气不打一处来:“你堂舅对你不错,还隔空写信来指点你,好叫你在皇上那边的印象好一些,怎么他被撤职了,你丝毫不关心的模样?” 大阿哥吃掉了手里的点心,喝了一口茶水道:“但是堂舅不但敛财,还卖官,这么大的罪过,别说皇阿玛,就是我都觉得堂舅错得厉害。要不是堂舅以前立过大功,如今恐怕连性命都不保了。” 在他看来,明珠确实错得厉害,被康熙撤职责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哪怕是自己的亲堂舅,对他确实还算不错,只是错了就是错了,错了的人受罚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惠妃一副家里人受罚了,大阿哥就必须跟着骂上两句,给明珠打抱不平才行? 可是明珠做的,哪有让人打抱不平的地方? 惠妃气得都要背过气去了,无奈道:“你堂舅如此大肆敛财,不也是为了你,以后好给你铺路吗?” 大阿哥眯了眯眼,看向窗外,宫人都退出去了,只有惠妃的心腹宫女雨彩守在门口,还离着几丈远,显然是怕听见两人说话。 他这才扭过头来,看着惠妃问道:“额娘真的觉得,堂舅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吗?” 惠妃原本想毫不犹豫点头,明珠大肆敛财,不就是为了大阿哥吗? 不然明珠压根不缺钱,何必费尽心思卖官来弄钱? 但是她对上大阿哥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惠妃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大阿哥再不是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反倒真的是皇家的孩子,眼神里带着不是这年纪孩子应有的成熟和了然。 尤其大阿哥板着脸不笑的时候,眉眼居然跟康熙有两分相似,让惠妃心里不由发憷。 她咽了咽唾沫,后知后觉发现,面前这个是自己的孩子之前,先是皇家人。 对于纳兰家族,大阿哥自然更偏向皇家了。 明珠已经动了皇家的根基,作为皇家人自然不可能饶恕他。 而且就跟大阿哥问的那样,明珠大肆敛财真的是为了他吗? 惠妃这时候竟然回答不上来,喃喃说着,似是在说服自己道:“堂哥费尽心思敛财,不为了大阿哥,那是为了什么?要是有了这笔钱,大阿哥以后就能更顺利一些……” 大阿哥笑着摇头道:“要不是我年纪小,再过个几年才东窗事发,堂舅跟皇阿玛说,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额娘觉得皇阿玛会怎么想?” 闻言,惠妃顿时咂舌:“不,堂哥不会这么做的,这怎么能……” 大阿哥接话道:“怎么能把这事推到我身上,是不是?但是推到我身上后,堂舅的罪过就小多了,我就成了靶子。他作为臣子,主子有命不能不听,那么我的下场会如何,额娘想过吗?” 惠妃久久没能回神,看着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但是大阿哥说的并无可能,明珠把事情推到大阿哥身上,确实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为了主子鞠躬尽瘁。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明珠敛财,那么多的钱在手里,每年送到惠妃这里的才多少? 他不过是借着这个名义,以后如果大阿哥成了,就有从龙之功,继而掌握了财政大权。 想想明珠这次的谋划真的成功的话,定贵妃、四阿哥、索额图和小太子都被拖下水。 小太子很可能因此废了,哪怕没废,以后也翻身不了,大阿哥的机会就来了。 明珠再推波助澜一下,说不准大阿哥就成了。 成了之后,他有了从龙之功,还有大笔钱财能够帮助大阿哥招兵买马。 然后呢,明珠成了大功臣,他做的所有不是为了大阿哥,而是为了纳兰家族。 到时候天下的主子是皇家,还是纳兰家呢? 惠妃沉默了下来,她确实是纳兰家的女儿,但是她的孩子却是皇家人,她顿时有些左右为难。 大阿哥又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就跟以往一样,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额娘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堂舅如今倒了,咱们也没受到牵连。皇阿玛英明,也没迁怒额娘和我的意思,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就好了?” 惠妃看着周围,没见外人在,压低声音道:“你堂舅以后还可能重新起来,到时候有他帮忙,你才能更进一步。你难道不帮一帮你堂舅,好叫他早些起来?” 大阿哥笑了:“堂舅起来做什么,又到处大肆敛财吗?他收那么多钱也不会给额娘给我用的,这罪过还要我来背,我才不乐意。额娘也是,堂舅要是派谁送消息进来,你也别回,什么都别管。” 见惠妃满脸为难的样子,大阿哥就说道:“额娘你心里决定好,究竟是要向着堂舅,还是向着我?” 听了这话,惠妃毫不犹豫道:“我自然是向着大阿哥的。” 这答案让大阿哥很满意,笑眯眯道:“那不就得了,额娘可不能当墙头草。毕竟墙头草这种东西,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惠妃听得后背一寒,有点恼羞成怒道:“你怎么这样看你额娘,我像是这样墙头草的人吗?” 大阿哥依旧笑眯眯道:“我这不是怕堂舅太厉害,派人说了些哄人的软话就把额娘糊弄了过去,到时候我就要倒霉了。” “额娘想明白,如果你答应了堂舅,我就要倒大霉,额娘也得跟着倒霉。” 他指着外头道:“之前满宫里的钉子,堂舅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当然,最厉害的还是皇阿玛。我不想额娘去试试,毕竟试试之后,就可能跟那些消失不见的宫人一样了。” 这话听得惠妃后背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她看着大阿哥把一盘点心都吃完了,还自顾自倒了两杯茶水喝完,拍拍手就要走。 她吓得连忙拦着人道:“怎么就回去了?咱们难得见一天,不留下来跟额娘用饭吗?” 大阿哥摆摆手道:“我看额娘也没心思跟我用饭,我还是回去算了。”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压根没给惠妃挽留的机会。 大阿哥一走,惠妃颓然坐下,满心懊恼。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提起明珠了,闹得大阿哥都不乐意留下来跟自己用饭。 惠妃可是盼了半个月才等来大阿哥,哪知道两人谈得不大高兴,他直接就先回去阿哥所了。 雨彩进来,给惠妃重新泡了一壶热茶,安慰她道:“主子别难过,大阿哥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以后总会明白主子的苦心。” 惠妃摇头道:“其实……大阿哥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她接过雨彩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就听雨彩说道:“往后大阿哥就会明白,宫外总需要有人帮把手才行。主子以后劝一劝大阿哥,大阿哥渐渐就能想通了。” 如果是之前,惠妃只会赞同雨彩的话,如今听完却愣在当场。 雨彩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听,却是让惠妃劝着大阿哥以后偏向明珠。 宫外需要人帮把手,大阿哥慢慢就能想通…… 联系起大阿哥之前说的话,惠妃忽然发现身边人都是向着纳兰家的? 也是,明珠在宫里留下钉子,在她身边怎么可能没有? 当初能够轻易传递消息进延禧宫,除了宫里其他地方,在延禧宫里也该有明珠的人才是。 惠妃低下头,只摆摆手道:“孩子大了,不是我说管就管得住的。我也累了,你去跟御膳房那边说一声,不用做那么多菜。不然我一个人吃不完,放着也浪费。” 雨彩就劝慰道:“主子,不如奴婢让御膳房把一半的饭菜送去阿哥所那边给大阿哥。想必御膳房以为大阿哥会留在延禧宫用膳,阿哥所那边就没准备上了。” 惠妃想想也是,就点头了,又说道:“阿哥所那边让小豆子跑腿去送就是了,御膳房那里让人说一声,也没必要你特地过去。” 她可不想雨彩跑过去劝大阿哥,还是换个人去比较好。 闻言,雨彩笑着应下,她平日是惠妃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跑腿这种事确实不必她来。 惠妃一向离不开她,雨彩也没多想,跟门外的小豆子吩咐一声,让小太监跑一趟,对方麻溜就走了。 御膳房很快送了午膳过来,惠妃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动了几下筷子就放下了。 她有点坐不住,雨彩只以为惠妃还在纠结大阿哥的事,就劝着道:“主子吃得也太少了一些,这醋溜肉片看着不错,不如再用两口?主子得保重自己,以后大阿哥还得主子多照顾一二才是。” 要是以前,惠妃只会赞同雨彩的话,觉得大阿哥没了她就不行了。 但是经历了刚才,惠妃就不这么想了,感慨孩子长大了,还变得聪明了不少。 这正是她以前想看见的,如今大阿哥已经快十岁,惠妃还当孩子一样对待就不妥当了。 这个年纪在皇家已经不是稚嫩的孩童了,毕竟康熙当年八岁就登基,对小阿哥们也是从小就培养起来。 学文、学武,一个都不能落下。 甚至还给小阿哥们各自分了一块田地,有时间就要过去亲自料理。 这两年大阿哥料理田地越发得心应手,收获是一年比一年多,还送到延禧宫这边,给惠妃试一试自己种的庄稼。 惠妃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孩子长得太快,转眼间都快能独当一面了。 她用过午膳后,没跟之前那样午睡,而是换了一身衣裳去乾清宫求见康熙。 雨彩一边伺候惠妃换衣服,一边小声劝道:“主子要是去皇上跟前给明珠大人求情,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得缓一缓才是,别是把主子也迁怒了就不好。” 惠妃看了她一眼道:“没事,毕竟是堂哥出事了,我总要关心一二,不然就太无情了一点。” 雨彩见劝不住,脸色就有些着急。 等惠妃收拾妥当,又多了两个二等宫女过来劝阻。 惠妃看了一眼,记住了这几个宫女,还留下这些人,只带着小豆子这个太监去乾清宫了。 康熙有些疑惑惠妃怎么突然过来,难不成是为明珠求情? 他原本不想见,不过明珠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惠妃过来也改变不了,倒不如听听惠妃到底想说什么,就叫李德全请人进来了。 小豆子自然没资格进去,就在外头候着。 惠妃进御书房后给康熙行礼,也不兜圈子,只小声说道:“皇上,我想要换掉身边几个宫女,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才不引人注意。” 这话让康熙挑眉:“怎么,这几个宫女伺候得不好?还是犯了什么错,叫你厌恶了?” 惠妃就把刚才几个宫女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还把大阿哥的话斟酌着说了:“我听着大阿哥说后,就觉得这几个宫女有些古怪,整天在我耳边嘀咕。皇上也知道我学识不高,也不是很聪明,生怕给念叨多了,就犯了错,那就麻烦了。” 康熙听得好笑道:“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不过保清的话确实也对。朕没想到保清看着大大咧咧,还是有眼力劲的。” 大阿哥不觉得明珠真是为了他才铤而走险,卖官来大肆敛财,看来这个大儿子不至于太傻,总归是皇家的血脉。 被康熙一夸,惠妃就知道自己来对了,连忙说道:“我素来耳根软,之前听着身边人说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是大阿哥一提,我才察觉一点不妥来。” 闻言,康熙就点点头道:“也罢,正好你身边的大宫女也到年纪了,该放出去了。另外两个宫女年纪虽然小一点,不过也差不多时候。” 至于放出去后,这几人后来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样,不说惠妃也能明白了。 惠妃低下头道:“皇上,这几人当中,雨彩跟着我最久,也是最为忠心。” 她说完抬起头来,康熙却似笑非笑看了这边一眼。 见状,惠妃立刻住了嘴,再没说什么,乖乖退下了。 后边的事就有康熙来安排,惠妃没敢回去延禧宫,还去荣妃那边坐了一会,又去宜妃那里坐了一会。 荣妃就算了,惠妃时不时会过去跟她说说话,这次惠妃却有些沉默。 荣妃素来不是爱管事的,既然惠妃满腹心事,也就什么都不问。 宜妃就不一样了,她是藏不住话的,看着惠妃失魂落魄的样子就问道:“姐姐是怎么了,跟掉了魂似的?” 惠妃自然不好跟她说身边有明珠的人在,要康熙帮忙把人挪走,只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道:“没什么,就是想着孩子长得真快,小阿哥刚出生的时候就小小一团,转眼就长得十分高大了。” 宜妃是知道大阿哥连午饭都没吃,直接就离开了延禧宫的事,惠妃后来还去乾清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康熙诉苦,孩子大了要管不住的。 不过这也不是宜妃能打听的,她就顺着惠妃的话笑道:“是啊,孩子一天一个样,小五就是这样了。才几天不见就会走了,再几天不见就会叫额娘了,长得就是快。” 惠妃被她勾起了话题,两人就开始聊起怎么养小阿哥的事了。 不过大阿哥早早被送出宫,小时候都不在宫里,惠妃也不能分享什么。 宜妃的五阿哥养在慈宁宫,也只隔一段时间去看看,更是分享不出什么来。 在这一点上面,两人倒是有点惺惺相惜,最后惠妃就听宜妃说起五阿哥的几件趣事,还算相谈甚欢。 磨蹭了快两个时辰,惠妃才回去延禧宫,雨彩和那两个宫女已经不见了,内务府另外送了几个宫女来给她挑选。 余下的宫人知道是李德全把雨彩等人叫走的,然后几人再也没回来,却也是什么都不敢,但是面色都有点惶恐。 惠妃就在内务府这边选了几个看着年纪小一点,又老实稳重的宫女留下。 能被内务府送来的,该是康熙筛选过,惠妃还是很放心的。 延禧宫里突然换了几个宫人,顾凝宸这边自然也收到消息。 惠妃对外说雨彩和另外两个宫女年纪大了,正好放出去嫁人。 顾凝宸对此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毕竟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忽然就把身边的宫女放出去嫁人? 再就是其他两个宫女就算了,雨彩算得上是惠妃的心腹宫女了,怎么说放就放了? 这放的也太仓促了一点,她正琢磨着要不要打听一下,康熙就过来了。 他把惠妃的事简单说了,顾凝宸也就心里有数了。 她意外道:“看来纳兰大人在后宫里也留下不少人手,连惠妃身边也不例外。” 顾凝宸之前只把后宫外头伺候的人都查了一遍,还不至于伸手到妃嫔身边的心腹宫人身上,不然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一点。 因此明珠在惠妃身边留下的人,倒是一直没被发现。 要不是惠妃主动跟康熙说,估计他也料想不到。 就是惠妃怎么忽然想通了,她和明珠的关系难道不好吗? 这也不应该,毕竟之前大阿哥跟小太子争强好胜,还是明珠指点了一番,才让大阿哥收敛了不少。 这两年来大阿哥收敛得越来越好,跟小太子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当然这也跟小太子比之前更沉默的缘故,大阿哥反而变得挺开朗,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弟弟,也很有一副兄长的模样了。 虽说延禧宫那时候没别人在,康熙还是知道一点,笑着说道:“是保清去跟惠妃提了提,惠妃就想明白了吧。” 毕竟比起隔了一层的堂哥,哪里有亲儿子重要呢? 惠妃不至于那么傻,觉得堂哥比亲儿子还可靠吧? 顾凝宸想到大阿哥,也笑了:“大阿哥年纪渐长,对两个弟弟越发照顾,是个好兄长了。” 康熙想到大阿哥这两年的变化,也点头道:“确实,保清比起之前没那么冲动易怒。看来小四不止能镇得住小三,就连保清也镇住了。” 顾凝宸听得惊讶,这还是四阿哥的功劳? 康熙见她疑惑,就解释道:“之前朕不是给小三一块田了,小三翻土不够彻底,后来种子种下却有虫子,就哭个不停。” 种子上沾了虫子,这种子是废了,不可能出苗,得重新来。 当时大阿哥也在,就说三阿哥之前翻土不行,得重新来,还作为兄长教训几句,觉得这个三弟不够用心。 三阿哥原本就难过了,被大阿哥一说就不高兴,哭得更厉害,还结结巴巴吵了起来。 还是四阿哥哄着三阿哥没继续哭了,然后来跟大阿哥说道:“大哥种的田那么好,不如来教一教弟弟,以后我们也想变得跟大哥一样厉害!” 这话让大阿哥听得心花怒放,也就大方原谅了三阿哥,带着两个弟弟开始帮着三阿哥那块田地重新翻土。 他卖了大力气,翻土得很彻底,弄得满头大汗。 三阿哥看着就有点过意不去,给大阿哥递帕子擦汗,两人算是彻底和好了。 四阿哥还让蓝女官送了水来,几人擦了手和脸后,一起吃了点心,于是关系就更好了。 之后大阿哥觉得自己作为大哥要做个榜样,就每天过来看自己那块田的时候,顺道看看三阿哥那边的,看看有没什么问题。 要是有问题,他就赶紧跟三阿哥说了,免得之后出什么意外,这个三弟又要哭了。 大阿哥就不明白了,明明四阿哥的年纪更小一点,怎么三阿哥是最喜欢哭的那个,哄他的反而是年纪小的四阿哥了? 不过只要不用他亲自哄,也就无所谓了。 有四阿哥在,大阿哥和三阿哥相处起来就和谐多了,再也不吵架,最多心里互相嫌弃一下。 大阿哥觉得这个三弟整天哭哭啼啼的,简直不像是男子汉。 三阿哥也觉得大阿哥实在太粗鲁了,教人种田也解释不清楚,问什么就直接说跟着做就行,真的会种吗? 好在三阿哥的田地确实比之前好多了,种子种下后开始长苗,看着长势还不错。 三阿哥还道:“等明年这时候,四弟也有属于自己的田地了。” 他感慨完,想到四阿哥有了自己的田地之后,就不会过来帮忙了吧? 其实这么小一块田,三阿哥自己收拾好也行,就是有四阿哥在,两人一起做,总感觉要高兴一点。 种完田,他们还能一起回去沐浴,一起吃饭,一起看书做功课。 如今多了一个大阿哥,他也要跟着来,就让三阿哥有点不痛快了。 大阿哥在尚书房的成绩如今不好不坏,四阿哥反而是奋起直追,如今跟大阿哥的学习进度已经不相上下。 之前徐太傅还担心四阿哥学得太快,囫囵吞枣就不好了。 学问这个不是学得快就好,还是要打好基础,不然学得不够扎实,学深了就要开始抓瞎了。 就跟建房子一样,地基没建好,上面的建筑就要不稳,还可能很快就要塌掉。 徐太傅考核过四阿哥后,发现他年纪虽小,却学得相当扎实。 上课之前四阿哥不但会预习,回去后还要复习,又帮着进度慢一点的三阿哥做功课。 不停温故而知新,四阿哥以前学的没丢掉,如今新学的又过目不忘,记得很牢。 于是徐太傅就放心了,请示过康熙之后,就按照这进度继续教导四阿哥,不知不觉他就追上了大阿哥的进度。 大阿哥以前有不会的功课只能自己抓瞎,身边也没有能辅导功课的人。 如今他忽然发现四阿哥这个宝藏弟弟,三阿哥的功课写得很好,才知道是四阿哥辅导的功劳。 这么好的弟弟,大阿哥哪里能放过,赶紧跟着来四阿哥这边一起学习了。 于是大阿哥的功课也开始好了起来,这让小太子的压力就增加了不少。 他后来得知是四阿哥辅导大阿哥和三阿哥做功课,有点想加入,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最后还是放弃了。 顾凝宸得知这事,还问过四阿哥,担心他累坏了。 辅导三阿哥还好,如今多一个大阿哥,他的功课要更难,会不会让四阿哥累着了? 四阿哥就笑着摇头道:“定额娘,我不累,大哥很聪明,一说就明白,不用太费劲。” 这话让顾凝宸一脸迷茫,大阿哥那么厉害吗? 四阿哥还真是这么觉得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小脸都憋红了。 顾凝宸就伸书,是不是更热闹了?” 闻言,四阿哥也笑着点头道:“是,热闹得很。大哥总是喜欢作弄三哥,三哥还学会假哭了,嚎一下就把大哥给镇住了。” 然后大阿哥发现三阿哥居然会假哭,气得追着他跑要揍一顿,三阿哥就绕着房间跑了起来。 四阿哥看着比以往要热闹的阿哥所,感觉也挺有趣的。 这三兄弟的关系居然忽然变得好了起来,这也是出乎顾凝宸意料之外。 她原本还担心大阿哥要拎不清,被明珠卖了还数钱就不好了。 幸好大阿哥年纪没白长,还是明白好歹的。 他甚至劝动了惠妃,没给自己拖后腿,还把明珠放在身边的人都送走了,这就更让顾凝宸意外了。 她忍不住跟四阿哥独处的时候,打发宫人出去后,小声问起此事来。 四阿哥知不知道,大阿哥究竟怎么相同的? 闻言,四阿哥回想了一下道:“定额娘,大哥是有个疑惑问过我。正巧那天三哥吃多了犯困,就先回去睡觉。大哥有个功课还没写完,就多留了一会。” 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阿哥支支吾吾的,只说是身边人的亲人犯错了,是不是该替他求情一番。 四阿哥当时就问了,这人是不是犯了大错,如果是就不该求情。 大阿哥又支支吾吾觉得那亲人说是为了身边人才犯错的,其实心不坏云云。 顾凝宸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知道大阿哥问的就是明珠的事。 也难为他了,身边人不能问,问惠妃估计直接就偏向明珠,就只能问问才几岁的四阿哥这个弟弟。 恐怕大阿哥也没想得到答案,就是想问问,不然老憋在心里难受得很。 顾凝宸搂着四阿哥就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大阿哥的?是让他不要给犯错的亲人求情了?” 四阿哥摇摇头道:“我就是反问大哥,那天晚上三哥不小心把大哥做好的功课洒了水弄糊了。如果当时我为三哥求情,说他是为了大哥好才洒的,就能让大哥重新做一遍功课,把功课记得更牢了。” 这话让顾凝宸忍不住笑出声来,四阿哥年纪小小的,这反问够损的。 “那大阿哥后来找到答案了吗?” 四阿哥还是摇头:“没有,大哥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功课都没写完就回去了。” 顾凝宸没想到四阿哥的童言童语提醒了大阿哥,“我做了坏事但都是为了你好才做的”这句话,一件简单的事就让大阿哥看明白了。 哪里是为了他好,分明就是为了推脱身上的罪责罢了。 成功了,明珠就是大功臣,失败了,大阿哥就是大冤种的背锅侠了。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的小脑袋,年纪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想明白,大阿哥被提醒后难怪也清楚了。 可能大阿哥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明白的,只是不想去相信,被四阿哥这么一说,他就很难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顾凝宸把四阿哥夸了又夸,后者被夸得小脸红彤彤的,有点不好意思。 惠妃突然换了身边几个宫女的事,在没什么大事的后宫里头私下议论了一番。 不过因为之前宫里被上下查过,可能这几个宫女身上查到了什么,索性把人弄走,其他人也是不敢多问的。 于是后宫又平静了下来,另外一边的羊毛买卖却异常顺利。 英吉利卖了羊毛后,法兰西也加入了。 因为这事,路易十四还特地写信来,说康熙居然有这种好事不告诉他,反而便宜了英吉利。 法兰西的羊毛也不少,正发愁怎么解决,隔壁英吉利麻溜就卖给了大清,价钱虽然比俄国低一些,胜在数量够多。 路易十四的消息比英吉利还要灵通,已经知道大清这边有了羊毛围巾、手套和羊毛衣裤的事,就很想要拥有一整套。 笔友的要求,康熙自然不能拒绝,毕竟路易十四是有备而来,信笺里还有自己的最近量身的尺寸,照着做就可以了。 康熙简直哭笑不得,特地让宫里的绣娘做一整套给路易十四寄过去,免得这人回头又说自己不厚道。 既然一个笔友寄了,另外那个笔友也不能落下,免得顾此失彼。 康熙就写信给波兰的国王,让他给个尺寸,叫人做一整套羊毛的衣物送过去。 给两人做的自然是最上等的羊毛,又让他们选了喜欢的颜色,毕竟送礼也得送别人喜欢的才行。 宫里的绣娘被月莹教导之下,如今编织的手艺越发纯熟,还开发了不少新的款式来。 知道路易十四喜欢花里胡哨的款式,康熙想了想就选了最花的一种。 波兰国王就要正常得多了,就做个简单点的。 康熙想了想,还让绣娘把羊毛帽子加了进去。 别人就算了,两个异国他乡的笔友戴上羊毛帽也没什么,根本不会跟自己撞帽子,怎么也得跟别人不一样才行。 收到礼物的两位国王非常高兴,康熙送的都是他们喜欢的。 路易十四感觉康熙果然是懂得时尚的,送来羊毛衣裤还是收腰,裤子也很贴身,就是稍微松了一点,要是能紧身点就更好了。 顾凝宸原本想到这位法兰西国王最喜欢紧身裤,可惜羊毛的材质做成紧身裤也太为难人了,只能按照尺寸做最贴身的了。 哪怕羊毛裤有弹性,也不可能跟皮裤一样那么贴身。 把绣娘为难了好久,总算是做出来了,好在这位法兰西的国王还算满意,写信来感激康熙,还把他夸了又夸。 康熙原本觉得这羊毛裤那么贴身,谁会喜欢。 但是顾凝宸坚持,康熙想想还是听她的,万一路易十四就是喜欢呢! 哪里知道,他还真的喜欢这样的羊毛裤,让康熙不理解却大为震撼。 不过康熙想到法兰西的传统服饰,好像也不意外了。 除了法兰西和英吉利之外,荷兰、丹麦和瑞典也纷纷表示要跟大清做这个羊毛买卖。 当然,他们也有聪明的,会有一部分做成羊毛线来出售,那价钱就比羊毛要高一些了。 但是海关派人查看过这些国家送来的羊毛线,比起大清的就要差多了。 对方还不服气,觉得他们欺负人,只买羊毛这种低价钱的,不肯买做好的羊毛线。 海关的负责人就无语了,直接让人拿出了这边纺的羊毛线,还给对方说了这羊毛线需要多少时间能做出多少来。 那个惊人的数字,终于让对方闭嘴了! 对方也是没想到,大清在纺羊毛线上面竟然如此厉害了! 第83章 四更合一 如今羊毛大批量被买进来,然后做成羊毛线才能开始织毛衣裤、手套和围巾等等。 但是羊毛都是直接从羊身上剪下来,上面会沾了羊脂,需要反复清洗才行。 这就很费人了,还得另外建起工坊来处理这批羊毛。 以前羊毛少,还能女工慢慢来。 可是如今羊毛线紧缺,工坊那边都等着羊毛纺成羊毛线后才能开始编织起来,这就要速度越快越好。 顾凝宸是打算处理羊毛的时候增加机器来帮忙,不然就人来洗,再多的人都来不及。 之前康熙建起一所格物学院,里面的人都是手工达人,会自己设计一些简单的机械。 虽然招揽到的人不多,毕竟很多人只懂一点皮毛,根本就过不了那个门槛,给的立项都不可能实现,全是异想天开,就想借着一个学院能够一步登天,简直是做梦。 这些人都没能进来,最后能进学院的就只有十个人。 这十个人里面还包括了那个做出自行车的人,他后来还真改造出三轮车来。 顾凝宸在他的图纸上增添了几个结构的配件,这个三轮车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立刻就能量产来使用了。 这使用的地方很多,包括是运送盐,运送庄稼,最近也能运送羊毛,都很方便。 而且不需要牲畜来拉车,只要稍微保养一下零件就行了,能用很久,中途都不必休息,直接换人来骑就行了,非常实用。 后边的拖车还可以换,想要高一点宽一点都没问题。 康熙很高兴,还奖赏了这个人,给了一笔不小的奖金,叫格物学院其他人见了,也跟着努力起来。 因为最近羊毛大批量进来的缘故,康熙就让格物学院的学生想办法制造出适合的机器来辅助。 前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些学生还真做出不少有趣的机器来。 康熙把图纸带了回来给顾凝宸看,如今她已经有些显怀了,小腹微微凸起,气色也相当不错。 要是别的人,可能觉得看图纸是费神的事,但是对顾凝宸来说,估计就是打发时间,比看书还不费劲。 康熙也是看顾凝宸最近有些闲着无聊的样子,陈女官念书已经无法满足她了。 正好外边渐渐暖和了起来,顾凝宸也能在院子里稍微走一走散散步,赏赏花了。 果然顾凝宸看见图纸后非常感兴趣,很是仔细看了看。 这几个学生还分工合作,不是只做了一台机器,而是好几台。 首先就是洗毛机,毕竟羊毛上的油脂很难清洗,人来洗的话得反复洗好几遍。 这个洗毛机其实也颇为简陋,就是中间有个大盆,把羊毛放进去后,盆的左边是入水口。 水进来后到达一个位置,手动停止,打开机关,中间会有几根棍子不停搅动,来打散羊毛上的油脂。 洗过一遍后,打开后边的出水口,水就会出去。 出水口的地方是非常密的网,能够挡住羊毛不会被水冲走。 之后再放水,再洗一遍,反复几次后,羊毛就会变干净。 说是机器,却更像是半自动的了。 不过以如今的科技来说,这学生已经相当有想法。 洗毛之后就需要烘干,用的却是热炕,利用厨房的热气来烘干,直到彻底烘干为止,羊毛就会变得洁白松散。 这还是第一步,接下来就需要梳毛了。 梳毛能让羊毛的纤维分开,然后才能加工成羊毛线。 这一步以前也是人工梳理,开始的时候用手指,后来有女工想到一个更便捷的方法,就是用梳子。 用梳头发的梳子自然不行,不过原理却也相似,只要更密一点,然后更大更宽一点。 而且不是用一个羊毛梳,却是两个。 用的是木板,再钉上皮革,毕竟布料很容易沾着羊毛,无法分开梳理。 上面还以后密密麻麻的小钉,然后羊毛来回在两个板子之间上下覆盖来梳开。 一个人一天可能只能梳理那么一束羊毛,比起人手指梳理要快,却还是太慢了一点。 格物学院的学生反复试过后,就用这个羊毛梳的原理来做的机器。 用的是滚轮,不过滚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钉子,上下滚轮在动的时候,钉子会拉扯羊毛,然后把纤维拉扯出来。 只两个滚轮不够,所以添加了足足六个滚轮,这样来回滚动,都不需要工人用羊毛梳慢吞吞来梳理,就能把羊毛梳理得又快又好。 动力方面用的是人力脚踏的方式,人只要在一边踩着跟自行车一样的脚踏,就能带动整个羊毛梳理机转动起来。 滚轮并不重,所以踩脚踏的人也不会太累,一天三班轮流就可以了。 这样羊毛反复梳理后,比人手梳理更快更好,很快就能做成条状的羊毛,圈成球后还得进行牵伸加捻,这样才会成为羊毛线。 依旧是半自动的毛线机器,也是用的踏板,却能一个人完成。 最下面有个线圈,上面则是有个小孔,下面有个短小的木棍,把羊毛球戳进木棍里,拉起羊毛束塞进小孔里。 机器随着脚踏转动,羊毛就和牵线加捻在一起。 这之前也是人手来加捻,速度就要慢很多,如今加上这个脚踏的半自动毛线机器就能快得多,转眼就能做好一捆羊毛线。 几个羊毛加工的流程需要的机器,格物学院的学生反复实验后都做了出来,还让顾凝宸相当惊讶。 毕竟这之后还是英吉利的纺织工厂在几十年后才有人做出来。 该说人才是有的,就是需要仔细挖掘才行。 有充足的资金,有一起研发的环境,才能促进这些人才头脑风暴,创造更多的发明出来。 康熙对此也很满意,他之前想着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会累着自己和顾凝宸。 如今就好了,有了这些格物的人才,他们两个都能轻松不少。 顾凝宸还跟康熙提出了专利的做法,就是谁做出这个机器,以后大量生产,都会给他分红。 这能持续二十年,二十年后分红就不会给了。 但是哪怕二十年,积累起来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而且这个专利属于这个制造出机器的人,他要是在二十年内不幸去世,他的亲属比如父母和妻儿都能继续享受到这份分红。 当然如果亲属为了分红对这人下手,甚至害人,这笔分红就不会落在他们手上。 康熙沉吟之后,觉得顾凝宸这个法子相当不错。 格物学院的人才是多,以后要招揽更多的人,得有个噱头才是。 这些学生以后只能留在格物上,当官是不太可能的,他只赏一笔银钱,地位却没能得到。 如果这不是一笔钱,而是源源不绝的专利分红,想必会有更多人愿意加入进来。 甚至不止大清的人才,别国的人才也可能会加入。 顾凝宸想得跟康熙一样,人才不分国籍,很多人才被埋没,郁郁而终,实在太可惜了。 没有给他们大展拳脚的机会,如今这边有了,很多人就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过来。 能留下这些人,必然能如虎添翼了。 专利的事,康熙跟内阁商议后,就让户部接手了。 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免得有人钻空子来拿到这个专利。 比如说有人做出一个机器来,却被别人偷窃,此人还冒名去认证专利,拿到分红。 这样的事被查明真相之后,专利要被撤掉,红利会被收回,人也必须受重罚,绝不能姑息! 比如有人做出了物件,但是人去世了,家人拿着这个去认证专利,把专利卖给朝廷。 只要证实确实是此人做的,就能拿到专利,吃到分红。 这样很多年前压箱底的好东西,也能够有重见光明的时候。 顾凝宸相信这样的人才很多,只是以前没被重视,可能还被冠上奇技淫巧的名声。 只注重这些奇奇怪怪的巧物,却不事生产,甚至浪费银钱,普通人对这样的人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很多家里人也并不会支持,有的人就索性改行了,有的就会躲到偏远地方,无人认识,就能随心所以做自己的事,却很可能落魄穷苦,手里头的东西一辈子都不能见光或者被人利用起来,实在叫人惋惜。 专利的事一出,户部那边特地设了一个部门,专门来接待此事。 比如是接手图纸或者实物,再转交去格物学院认证,筛选一批后送去宫里给康熙过目,如果确实能用之物,就会得到专利认证,拿到一笔钱。 如果还能大批量生产,另外还有分红。 这就吸引了无数人过来,差点把门槛给踩断了。 如今手工达人不少,比如木匠,就熟悉各种小巧的机关之物,当然愿意来试一试。 可惜很多东西已经早就被人发明出来,就不能算是专利了。 有些根本无法用,只能算是个玩具,自然也是不行的。 筛选了半天,居然没一样能用,王谈那边知道后还有点失望。 顾凝宸却觉得这才正常,专利要那么容易得到,就不能叫专利了。 专利原本就是前无古人,之后才第一次做出来的发明。 在第一个发明的基础上改进容易,但是最开始才是最难的。 康熙也是意料之中,没有太失望,只是等到一个月后,居然真的收到一份真正的专利,还挺稀奇的,就迫不及待跟顾凝宸分享了。 顾凝宸看着图纸,微微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这不是缝纫机吗? 她没想到,专利这事还真吸引了国外的人才过来。 康熙就说道:“这人是法兰西人,叫蒂莫,是个小裁缝。之前做了这个机器,能够加快缝纫的速度,做衣服也就快了。可是这就坏了其他裁缝的买卖,听说他做的几台机器都让裁缝带人砸了,家里和店面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正巧有做海员的朋友知道这边开了专利的事,他就带着唯一没被损坏的机器过来了。格物学院那边的学生看过,有一个人曾经做过裁缝,说这机器很好用。” 顾凝宸点点头,缝纫机确实能解放裁缝,让缝制衣服能够更快更好。 当然跟手工裁缝还是不一样的,缝纫机更适合做普通的固定款式的衣服,大批量那种是最好的,就能省下成本。 比如成衣店的衣服,大批量同款式的上了,价钱要便宜很多,普通百姓人家就能过年过节多买两件了。 但是对富贵人家来说,这缝纫机用处就不是特别大,最多放在家里给自己做几件贴身的衣服,多的是绣娘能用。 人手做的衣服,更为精致,不会撞衫,还能更贴身,更适合贵人们了。 这种制式的衣服大小规格差不多,瘦的人回去要改一改,胖的人就不好买了。 不过如今也没什么胖人,瘦的人居多,大批量衣服还是能做的。 顾凝宸看着图纸上的缝纫机,还是最原始的手摇缝纫机,就是一手要摇动缝纫机的圆盘,才能开始缝纫。 后世的缝纫机已经用脚踏了,这样就能解放双手,不必单手来缝制衣服那么不方便。 她跟康熙一说,后者用朱笔很快修改,还写上注释,让法兰西的那人改良一下,把缝纫机变成脚踏的,那就更为方便了。 另外这台机器大部分是木制的,只有手摇圆盘那边用了金属,这样机器就不会太稳定,也容易破损,不容易保养。 如果都换成金属,造价会高,却更耐用,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 但是如果大规模的工坊用的话,自然是造假高更耐用为好。 而且成衣的数量多,缝制的速度快,刚开始投入虽然大,但是很快能回本。 缝纫机还能用很久,时间一长还能分摊掉缝纫机的投入了。 顾凝宸想了想,这不是最早的制衣工坊了吗? 康熙斟酌了一番,这个投入也不是不能出,时间一长也能平摊,接着就开始赚钱了,也很有赚头。 想想大清有多少人,他们需要多少衣服。 如今因为有工坊的关系,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也稍微多了一点。 吃住好了,衣服也得跟上,这不就是个商机了? 这样的好事,康熙来起个头也没什么。 以后如果做得好,其他人也想加入,彼此之间也不会争抢。 毕竟一家工坊的能力还是有限的,不可能把全国上下的成衣买卖都做完了,那么庞大的数量,肯定需要其他人加入。 你赚我也赚,大家都能赚钱,不就挺好的吗? 蒂莫也没想到自己的缝纫机真的得到大清的认证,还拿到专利。 有了这个专利,从认证开始二十年,所有人要生产缝纫机,就需要给他分红。 足足拿上二十年,然后这个分红才彻底没了。 这对蒂莫来说,简直犹如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把他砸得晕乎乎的,然后忍不住痛哭起来。 毕竟他在法兰西的时候就是个贫穷的裁缝,手艺只能算一般,勉强糊口。 自己费尽心思做了几架缝纫机,还想着能卖出去有一笔钱,谁知道却被其他裁缝仇视,还把唯一的店面都砸掉了。 就连做的几台机器都给砸坏了,唯一这个还是因为被蒂莫藏起来才逃过一劫。 他在法兰西的小镇彻底过不下去,听从好友的建议,坐着好友来大清做买卖的船只,背井离乡,满心忐忑和不安。 蒂莫的担心很多,毕竟他是西洋人,大清真的能接受吗? 要是得知这个机器好用,朝廷会不会直接抢走,什么都不给他,还把人赶出去,让蒂莫失去唯一的这台机器,还可能丢掉性命了? 蒂莫一无所有,只剩下这个机器,这就是他的命根子了。 哪里知道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不但拿到认证,还真的拿到专利和一笔钱。 蒂莫总算不是身无分文,不必好友继续资助,也能还上好友借的钱,找个便宜的客栈住着。 他能吃一顿好的,能洗个热水澡,还能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蒂莫后来得知格物学院的事,第一时间就想加入进去。 因为缝纫机的事,蒂莫很快也被格物学院接纳了。 学院里面的学生对蒂莫十分欢迎,他们的身份和出身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对格物的喜爱。 他们看过蒂莫的缝纫机后,都觉得他极为厉害。 虽然两边的人其实语言不通,说什么都需要图纸和双手拼命比划,但是交流居然还算顺利。 有学院的其他学生帮助之下,蒂莫很快就改良了缝纫机,从手摇改成了脚踏。 这样一来,双手都能放在桌面上做缝纫,就要方便得多了。 只要多练习几遍,手脚配合,就能做得又快又好。 蒂莫觉得自己这次是来对了,对朋友郑重道谢,还要把专利的钱分朋友一半。 朋友却拒绝了,觉得这是蒂莫千辛万苦做出来的发明,自己只是顺路带上朋友到这边来,没道理要这笔钱。 最后蒂莫给朋友的妻儿买了两身漂亮的绸缎衣物,还有毛衣毛裤以及小玩具,朋友这才收下了。 新的缝纫机做出来,就需要投产了。 依旧是流水线作业,每人只做一部分的零件,最后再组装在一起,就非常快了。 缝纫机不需要特别坚固,可以用上模具,高温后金属融化为水浇灌进去,冷凝后就能变成固定尺寸的配件。 每个模具都有专门的组别来做,配件一次性可以做非常多个。 蒂莫被特别允许去新建的缝纫机工坊参观,看过后大为震撼,觉得如此流水线作业不但让工匠对其中一个零件越做越熟练,也不需要掌握太多,很容易上手,这就加快了速度。 另外一方面也能更加保密,每个部分的工匠就只会这个部分,对其他部分并不熟悉。 最后组装的人是康熙的心腹,也就不容易把图纸泄密出去了。 缝纫机的生产很顺利,很快就做好第一批,能够进入工坊进行成衣制造了。 之前康熙开了两家羊毛衣裤订做的铺面,生意十分火爆。 西洋人都怕冷,偏偏没什么特别御寒的衣物。 如今有了这羊毛衫和羊毛裤,就尤为暖和了。 而且这羊毛衣裤还能特别订做,按照自己的体型量身定做,就不怕穿着松松垮垮的。 虽然比起束腰裙还是要宽松一些,让不少怕冷的西洋女士们尤为纠结和发愁,这是穿还是不穿呢? 工坊有个女工就想了个法子,给女士们特别做护腰。 穿上护腰,肚子和后背就暖和了,整个身体也要暖和得多。 女子跟男子不同,小腹这边如果冻着了,很容易着凉,然后就可能每个月的时候疼得厉害。 羊毛做的护腰就能把肚子到后腰一圈护住,只要护腰做得不要太厚,外衣用上腰带来束缚住,看着也不会特别粗。 这就让不少女士不必纠结,麻溜就买了不少。 自己得换着来用,给姐妹和手帕交也能一起用了。 为此工坊还特意奖励了这个想出好主意的女工来,其他女工十分羡慕,一个个绞尽脑汁也想琢磨出新东西来,好得到这么一大笔奖金。 其中一个女工就想到了羊毛袜,这袜子能短也能长。 尤其西洋女士喜欢穿很长的裙子,连脚踝都看不见,穿长袜子就更暖和了。 这样不是裤子而是袜子,就不会让胯部显得更宽,中途要脱起来也不麻烦,看起来更不会臃肿。 顾凝宸感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真如此。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事事都需要她和康熙来想,底下工坊的女工和工匠也能动脑筋,想出其他更好的东西来。 羊毛袜一出也大受欢迎,这个穿起来方便,加上西洋人也有穿长袜的习惯。 这袜子又暖和又舒服,自然很得女士喜欢。 就连西洋男人也很喜欢,毕竟他们也怕冷,穿着裤子的时候,脚踝会露出一截来,冷风一吹就让人受不了。 尤其骑马的时候,脚踝就更冷了。 白晋知道法兰西国王也是很喜欢各种长袜,于是就买了两双羊毛袜送了回去。 路易十四收到后,确实很喜欢这羊毛袜,穿着十分暖和。 他在白晋信里还看到蒂莫献上缝纫机的事,康熙底下又有新的工坊和铺面,开始做大批量的成衣。 成衣一进铺面,就让不少百姓惊讶价钱比以往要低,质量却没什么变化。 这还等什么,当然要买了! 先从京城开始,然后到周边,再慢慢向外扩。 这批成衣的目标人群是手头有点银钱的普通百姓,对富贵人家没什么影响,对绸缎这种高端生意的店面更不会冲击。 至于那些小铺面,以前找妇人来帮忙缝制,她们也不会失业,因为都纷纷加入到工坊当中成为踩缝纫机的女工了。 她们对缝纫更熟悉,机器一上手,比以前没做过的女子做得更快更好,更是新工坊最愿意率先招的女工了。 这样一来,原本做缝缝补补来补贴家用的妇人不会丢了活计,没了收入。 二来工坊也不会缺人,还多了不少熟手,实在是皆大欢喜。 法兰西国王得知后,发现自己居然被偷家了,这么个人才被康熙抢了去,顿时咬牙切齿。 他立刻派人查探了一番,得知这人是被裁缝们联手打压,蒂莫的家里和后院的店面都被砸坏了,机器也是这样。 实在过不下去,蒂莫才会在朋友的帮助下逃去了大清。 被康熙发现,才买下了他的缝纫机,改良后还大量生产,建立工坊,做出大量成衣,然后大赚特赚! 想到这么好的机器被康熙得了去,法兰西国王又是难受又是羡慕。 他一边写信跟康熙抱怨居然挖墙脚挖到法兰西来了,另一边对大臣们咆哮,法兰西也得把专利此事跟上! 一旦有好的发明,他们不把人才留下,人才都要跑去别的国家怎么办? 然后人才壮大了其他国家,他们反而一直落后,还要跟别国来买这个原本属于自己国家的发明,简直浪费钱又丢脸! 大臣们被骂得缩脑袋,哪怕想反对也不敢开口了。 毕竟英吉利那边很多人才跑到法兰西来,被他们收编,这些人压根不需要什么专利,就愿意把自己手里头的好东西奉上。 要是后边的人送上什么东西,他们作为专利要给奖励,前面这些直接献上的人不就吃亏了,会不会反过来觉得心里不痛快? 如果一开始没有制定这个规则,忽然有了,对前面的人就不公平了。 法兰西国王想了想,也觉得失去了最佳的机会,就只好把专利的事放下了。 康熙接到路易十四的信笺,正好在重华宫里。 他打开信笺,路易十四先用法语抱怨了一番,最后几句还用了写得奇奇怪怪的满文。 顾凝宸一看就笑了:“法兰西国王真的开始学习满语了?” 康熙也笑道:“他不学就要等着别人翻译,别人要是故意翻译错了,曲解了意思,那就麻烦了,还不如自己先学起来。” 路易十四的性格跟康熙有些相似,喜欢把所有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容许有任何纰漏。 哪怕两人只是笔友,偶尔互相透露点消息都十分重要,要是被人曲解的话,只是差了一点,都可能意思差个十万八千里,误导了他的判断。 所以路易十四开始学满文,康熙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路易十四写得还有点歪歪扭扭,没那么好看,不过在顾凝宸看来,这已经很不错了。 学的时间不长,能够写得出来,意思还能看得懂,显然路易十四也是个学霸,还十分勤奋。 康熙把信笺递给顾凝宸看了前面,还跟她说道:“他正忙着,朕还以为最近没时间写信给朕了。” 顾凝宸低头看信,听见这话疑惑地抬头。 康熙就道:“荷兰和英吉利之前不是打了一场,后来法兰西隔壁的奥斯曼帝国和罗马帝国也打了起来,法兰西就去分一杯羹了。” 两蚌相争,法兰西当然要去当这个渔人了。 他还跟奥地利、瑞典、西班牙等国家结盟,然后一起对外扩张法兰西的疆土。 扩张的速度十分快,等奥斯曼帝国发现的时候,自己的版图已经被法兰西蚕食了不少的一部分。 奥斯曼帝国可谓是腹背受敌,只能先跟法兰西合谈,给一笔钱让法兰西退回去。 顾凝宸一听就笑了:“这吃下去的版图,法兰西国王不可能轻易吐出来的吧?” 而且只给钱的话,就没什么诚意了,毕竟路易十四也不缺钱。 康熙点头道:“确实,法兰西国王拒绝了,这谈判是谈崩了。奥斯曼帝国只能兵分两路,大部分跟罗马帝国交战,一部分牵制住法兰西。” 顾凝宸点头,难怪康熙说路易十四正忙着,居然还有空闲写信来。 等过了一个月,康熙就收到消息,法兰西遭遇了历史上最大的寒流,农作物大片被冻死,再重新种一茬也不可能了。 寒流还没退去,冻伤冻死的百姓也很多。 法兰西国王十分头疼,先是跟其他国家买粮食来救灾,尤其是跟联盟的国家买,谁知道他们竟然坐地起价,抬高了好几倍的价钱。 于是这个同盟立刻就地解散了,法兰西国王气死了,也只好跟自己的笔友求救,希望能够卖一部分粮食让法兰西能够过渡一下。 被同盟在背后插了一刀,法兰西国王也挺惨的。 如今国内的粮食很多,尤其红薯和土豆大丰收,余粮相当丰盛。 当然康熙是有备无患之人,不可能有很多的余粮就一股脑去救人了,只给了法兰西国王要的最低数目。 这个数目不算多,仓库还给得起,也不会让仓库清空。 要是忽然需要救灾的话,也还是足够用了。 康熙命船队立刻启航去法兰西,都不需要那边先给什么,法兰西国王收到粮食后十分欢喜,让人带了信回来,以及满船队的黄金。 法兰西国王在信笺里还写道,说康熙是他最珍贵的友人。 康熙看了只笑笑,并没放在心里,还对顾凝宸道:“如今我们离得十万八千里,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会是朋友。等什么时候,我们之间有了利益冲突,就不会是朋友了。” 顾凝宸看了他一眼,还以为康熙这么大方给法兰西送去一船队的粮食,是当这位法兰西国王是真正的朋友一样对待。 朋友有难,他就在不会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伸出援手。 但是如今康熙却说两人不算是真正的朋友,只是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还算是朋友而已。 见顾凝宸偷偷看自己,康熙就笑着道:“他和朕的立场不同,自然就不可能做永远的朋友了。不过如果法兰西国王能像如今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倒也能把这段友谊持续得久一点。” 法兰西如今扩张版图,都是在欧洲那边,跟大清差了十万八千里,确实不可能有交集。 除非有一天,法兰西国王脑子一抽,要带着船队来攻打大清,可能那时候两人的友谊就原地崩裂了。 不过看路易十四虽然狂妄却不傻,占领大清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又不好管理,还不如蚕食邻国。 欧洲那么大一片地方还没吃完,他不至于贪心得想吃那么远的地方。 尤其多了大清这么个实力强悍的盟友,出事的时候还愿意出手帮忙,康熙的人品过硬,路易十四更是不愿意轻易失去这个难得的笔友了。 法兰西被大清送的粮食,很是缓和了国内缺粮的惨状。 其他国家见大清居然出手,也就遗憾自己高价粮食没能卖给法兰西,大赚一笔了。 但是这个仇,路易十四都记在心里。 等法兰西休养生息了几年,他就立刻转头对这些忘恩负义的同盟国家下手,一个都没有落下。 首当其冲,就是抢了西班牙国王的继承权,推选了路易十四的孙子成为新国王。 哪怕欧洲不少原本的国家结成反法联盟,却依旧无法战胜法兰西。 当然,法兰西也在这场报复的战争上损失惨重。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只能说路易十四也是有仇必报之人。 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类型,而且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了。 比起路易十四休养生息,准备以后干翻其他人,康熙另外一个笔友,也就是波兰国王就要郁闷得多了。 他之前对上奥斯曼帝国,加入了反奥斯曼联盟,打得不可开交,也打了好多年。 最后战争也把波兰拖垮了,却不好后退,退一步就可能被奥斯曼帝国蚕食。 这时候俄国沙皇却提出要跟他结盟,加入反奥斯曼联盟当中,跟波兰一起打奥斯曼帝国。 波兰国王要是以前肯定一口拒绝,毕竟波兰和俄国是多年来的死敌了。 但是如今波兰被拖着走不了,急需有人尽快结束战争,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俄国。 他在写给康熙的信笺里隐晦提及此事,康熙见了还有些惋惜,摇头道:“这简直是与虎谋皮,俄国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康熙也能明白波兰国王的为难,这场仗拖得太久,把国家都要拖垮了。 如果不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彻底把奥斯曼帝国打败,波兰就得直接给拖死了。 俄国不是个好的盟友,可是波兰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果然俄国加盟后都还没出手对付奥斯曼帝国,就要先跟波兰签订协议,要把之前波兰蚕食的国土还回来。 不然他们就要退出,不继续帮着攻打奥斯曼帝国。 这让波兰国王气死了,什么都没做就先要好处,不愧是俄国! 波兰国王只能先稳住俄国,提交了协议,让议会那边慢慢审核。 另外他让俄国参战,不进来的话,议会那边永远不会同意那份协议。 俄国原本就想意思意思,如今知道不能惹怒波兰,就只好捏着鼻子,带着一部分士兵进入战场。 奥斯曼帝国原本也是强弩之弓了,俄国的加入犹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这场长久的战争终于走到了结束的时候。 趁着波兰虚弱的时候,俄国趁机大军压境,逼迫他们立刻同意协议,不然就要用强硬的手段让波兰点头了。 波兰根本毫无选择,但是这时候正巧俄国也遭遇了罕见的寒流天气,温度骤然降低,冻死人无数。 就连养着的羊群很多都被冻死了,更别提是其它牲畜和农作物。 俄国不得不退兵,波兰国王只觉得天助他也。 最有趣的是,这些年俄国人几乎都养羊了,种地的人很少。 这次突然受灾,地里的粮食冻死了,国库的粮食根本扛不住,俄国只能跟别国买粮食。 沙皇首先问的是康熙,后者只说已经给法兰西送过一次,仓库里没有余粮了。 这话也不假,毕竟粮食是有数的,多一点匀出去还好,不可能全部送出去。 俄国这边踢了铁板,只能问欧洲各国。 法兰西不用说,他们刚被大清接济,自己刚紧巴巴够,不可能支援俄国。 英吉利如今还没恢复元气,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其他国家大部分也养羊了,种地的都少,国库也刚刚好没有很多,根本不可能匀出来接济俄国。 俄国没办法,最后打了漠北蒙古的主意。 之前的蒙古族被分裂成漠北、漠南和漠西三部,后来漠南和漠西都归属到大清来了。 只有漠北一支不愿意归顺,还时不时犯境,让大清历代帝王十分头疼。 于是就想了个法子,把原本的漠西和漠南两个部族放在边境上,打退漠北这一支。 多年来也是这样不消耗大清士兵的情况下,让蒙古来对抗漠北一族。 漠北一族不可能单打独斗,他们的靠山就是俄国沙皇。 其实两边关系也没多好,不过漠北一族会出钱跟俄国买火器等物,族长还会对外说他跟沙皇的交情极好。 以前沙皇难得去解释,这时候俄国需要粮食。 漠北的族长不是说他跟自己关系不错,卖粮食过来给俄国不是应该的吗? 沙皇派使者去漠北,族长一听就傻眼了。 漠北这边能种的作物主要就是小麦,耕种的地方不算大,不过也算是能自给自足了。 除了种地之外,最多的就是放牧。 因为漠西和漠南养羊后,羊毛能卖给大清赚钱,漠北也忍不住心动了。 虽然他们跟大清不对付,但是做买卖这个,偷偷做的话,有钱不赚就是傻子了! 他们已经偷偷卖过几回,乔装打扮后都没人发现,自然洋洋得意。 卖羊毛赚的银钱不少,转头他们又买羊了。 羊群多了,羊毛还更赚钱,谁还要去种地那么辛苦? 所以漠北种地的人一年比一年少,这粮食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大清是不卖粮食的,互市里头也是如此。 他们只能偷偷去别国买,买来的价钱不算低,也不多,但是够吃就行了。 如今沙皇忽然要漠北接济粮食,还狮子张大口要了一个大数目,等于是他们手里头差不多所有的粮食。 族长都怀疑族里有奸细,不然沙皇哪里知道他们手头究竟有多少粮食? 如果粮食全卖给俄国,那他们吃什么? 有族人觉得,他们还有羊啊,杀羊吃肉就行了,粮食这个卖给俄国也能换一笔钱,到时候跟别国再买粮食就行了。 族长却明白,如今西洋到处打仗,能买粮食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 大清这边买不了,总不能绕去东南亚那边,他们也没有船队能运粮食回来。 他们真卖了这些粮食,后边就没得吃了。 这会儿才开始种地的话,勉强也能种出一季来,问题是没人乐意去种地了啊! 养羊赚钱要比种地轻松,赚得还多,傻子才继续种地! 没人种,粮食又买不到,那从哪里来? 但是族里其他人都想卖,族长最后迫于压力,也只能把粮食卖给俄国了。 不卖的话,俄国恼羞成怒找他们开刀,那该如何是好? 漠北这一卖粮,俄国立刻派人来搬运,转眼就把粮食全部带走,一点不留。 族长紧急联系之前买粮食的地方,全都不卖了。 毕竟各国的粮食紧巴巴的,哪怕真的有多,前面才拒绝了俄国,转头卖给漠北,是想被俄国恨死吗! 没粮食,说要吃肉的人却舍不得杀自家的羊群,毕竟这些羊养着才有羊毛能卖,吃掉了卖什么? 族人们都以为别人会杀羊,到头来谁都舍不得,于是也傻眼了。 康熙自然接到消息,俄国到处买不到粮食,于是就跟漠北那边买了。 说是出钱买,确实是出钱了,但是给的钱不多,跟强抢没什么两样。 这也在康熙的意料之中,俄国如今十分缺粮,不敢抢大清的,就只能抢其他人。 欧洲那些国家很多抱成团了,俄国要抢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是对漠北就不用了,毕竟漠北的族长还曾信誓坦坦说跟沙皇是过硬的交情。 既然有交情,低价卖粮食来接济俄国不是应该的吗? 漠北骑虎难下,也只能捏着鼻子压低价钱卖粮食了。 他们一卖掉,康熙就私下写信去波兰和法兰西,希望两位笔友能够帮忙说服欧洲其他国家,不管大国小国都不卖粮食给漠北。 两位笔友也知道漠北这一支给康熙带来无数次的麻烦,也不是让两国出兵帮忙打仗,只是给其他国家知会一声而已。 举手之劳,两人爽快答应,转眼就全部通知了一遍。 于是漠北的族长更加买不到粮食,族人又不肯杀羊,总不能干等着饿死。 族长就只能开始杀自家的羊群了,吃完后,其他族人再每家出一部分羊,好歹缓过这一年。 他还勒令其他人一起种地,还亲自先带着儿子种起来。 可惜愿意的人没多少,而且他们手里也没多少种子了,能种的地方也不多。 康熙得到消息后,心情相当愉快。 等漠西的羊群吃完后,不知道他们是重新种地,还是就此屈服于大清? 要真能这样,大清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把漠北也收归在版图之中了。 康熙笑了笑,万分期待这一天。 在这之前,他决定给漠北再找麻烦,让户部私下跟互市的商人提出,不收漠北送来的羊毛。 康熙也是知道互市的商人私底下收了漠北的羊毛,这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并没有阻拦,但是如今就不一样了。 这简直是釜底抽薪,漠北的羊群养了这么久,费尽功夫,羊毛居然也卖不出去了。 粮食没了,羊毛卖不了,他们没钱就买不了种子,没种子就种不了地,那就没收成了。 族人就只能养羊,然后自个吃,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但是人不可能只吃肉不吃其他,估计撑上一段时间就要投降了。 顾凝宸知道后,只觉得康熙这一手实在高明。 就看漠北那边能撑多久了,有骨气点就多撑一阵子,没骨气的话,弄不好今年冬天的时候就有人要归顺这边来了。 毕竟归顺了也没什么不好,看漠西和漠南的,一样是蒙古族,如今跟着康熙吃香喝辣,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蒙古还挖出了盐田,卖给朝廷就是一大笔的收入,还能养羊,然后卖羊毛,他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看得漠北那些人都眼馋了,听闻羊毛能卖钱,立刻就跟上,偷偷去互市卖了。 商人其实也能猜出他们的身份来,只是卖的羊毛价钱并不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买下了。 如今康熙让户部来打招呼,他们自然不敢再胡乱收下,要被互市赶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一来,漠北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之前日子过得好了,他们习惯了这样的好日子,忽然要回去当然不愿意。 自然这些人烧杀抢掠也是习惯了的,过不下去很可能就带兵南下。 但是如今的蒙古有火炮和火木仓,虽然数量不多,对付漠北这些人是绰绰有余。 光是来一发,地面炸出个大坑,就已经吓得对方瑟瑟发抖了。 漠北已经很久不敢来犯边了,来了也是送死,谁愿意呢! 哪怕手里有火木仓,却是俄国淘汰的老东西,还是火绳木仓,根本不是蒙古的对手。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漠北就有人连夜偷偷到边境投降,只想要点吃的。 守卫自然不会轻易放人进来,谁知道会不会是陷阱。 他们一边送信去京城,一边把人关进大牢,然后发现对方吃得还挺欢。 对方还说是许久没吃过粮食了,只吃肉,吃得肚子难受。 这话搁后世就能叫凡尔赛,如今守卫们听着也不痛快,给的干粮就减半了。 不过减半也比没有好,这人在漠北不算富裕,身份也低,家里没几头羊,后来饿得厉害都被他吃掉了。 其他人家肯定不会让他蹭吃,对方饿得受不了就跑过来了。 他开了头,后边来的人就越来越多,全关起来后,发现都是沾亲带故的。 漠北的族长后来也察觉到族人少了,就让人晚上加紧巡逻,绝不能偷跑到边境另一边去。 可惜他越是阻拦,跑的人就越多。 毕竟吃的越来越少,地位低下的人已经没吃的了,不是饿死就只能逃。 最后除了跟族长还沾亲带故的,其他人几乎都逃光了。 没逃掉的就是被族长发现,然后当众处死。 当然这让人逃得更厉害,想拦都拦不住,甚至夜巡的一些侍卫都跟着跑了。 顾凝宸还想着康熙要怎么处置这批人,哪怕逃过来,也是因为没吃的。 回头在这边过得好了,也有吃的了,会不会偷了粮食又回去漠北了? 把他们留下,那就可能是养白眼狼。 不把人留下,全杀光了,那人数也太多了,还会给康熙招来非议,说是杀戮过深。 康熙摸着顾凝宸凸起的小腹,就笑着道:“他们特地来投奔朕,怎么能叫他们失望了?朕不会动手,不沾人命,也算是给孩子祈福了。” 但是他不沾手,不等于就真的大发善心放过这些人。 康熙的做法就是,投奔可以,那么漠北来攻打的时候,他们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先取了漠北族长的首级回来才行。 他这边还什么都不给,只给一点干粮,武器是丝毫不会交给这些人。 然后就放他们回去,等成事后再回来。 康熙只需要等着,如果这些逃过来的族人成功了,那么漠北这一支就群龙无首了。 他们还等于是背叛了曾经的漠北,彼此之间都离心了,再不是漠北这一支的人了,才能够收编下来。 但是他们会成功,漠北的族长却不是吃素的,虽然死了,肯定也付出了大代价。 最后能活着的人不会太多,留下这么几个人还能彰显康熙的仁慈大方,也不成气候和威胁。 如果他们失败了,那只会两败俱伤。 漠北族长哪怕不死,那么这一支也会因此四分五裂了。 第84章 三更合一 没有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这群人还是失败了,甚至说是团灭。 不过也给漠北的族长带来不少的麻烦,连族人都对他挥刀相向,自己这个族长也要当不下去了。 因为粮食不足之事,之前那些叫着要卖的亲朋戚友,如今看着族长的眼神都不对了。 也是,之前大家以为还能偷摸着卖羊毛换银钱再换粮食,如今发现这条路行不通,一个个都要饿肚子了,自然就不乐意了。 他们压根就忘记自己当初如何对族长施压,非要卖掉粮食,如今只觉得族长的决定不够正确,就该换人了。 族长当然不愿意,明明是族人怂恿自己卖粮食给俄国,转头居然又把罪过扣到他身上来? 他又不傻,失去这个族长,自己等于要一无所有。 族长拥有的东西太多,一旦他不再是族长,手里头的东西只怕就要保不住了。 就跟康熙预料的那样,漠北这一支是彻底四崩五裂,开始内乱了起来。 他私下让人伪装成商人的模样偷偷接近,跟漠北的族人说是能够收羊毛直接换成粮食,都不必中间换成银钱那么麻烦。 毕竟换成钱了,这些族人也买不到粮食,能直接换那是再好不过了。 两边都偷偷谈好了,但是之后商人却忽然说漠北的族长不愿意,还驱赶他们。 他们毕竟只是做买卖,要马车被砸坏了,他们吃饭的家伙就没了,于是一溜烟就跑掉了。 族人们原本以为有了希望,想着能换点粮食,哪怕少一点,也能够维持一顿时间,还能留种来种地,好歹能收一部分,不至于以后也饿着肚子。 哪里他们知道刚得了希望,高兴没几天,就彻底失去这次机会。 人如果没有希望就算了,曾经得到过希望又失去,心里的失落和愤怒就要比之前厉害多了。 漠北的族长忽然发现,族人看自己的眼神渐渐更不对了,心里摸不着头脑,还尽力安抚一二。 实在安抚不了的,他就派人私下把人收拾掉。 族人不见了,族长就说对方又跑了,这也不引人注意。 毕竟之前跑掉过的族人也不少,如今再跑一两个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是越来越多的族人不见了,这就让其他人开始警惕,也怀疑起族长来。 毕竟这些失踪的族人都是反对族长,跟族长呛声之人。 一两个不见还说是巧合,十个八个不见,那就不可能再是了。 他们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来,一个个不敢跟族长对着干,私底下却也谋划着是不是也跑路为好,不然以后每天都要胆战心惊。 但是也有人觉得,只要换了族长,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一个人这么认为,其他人也慢慢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法子。 他们密谋了一段时间,有一个还是漠北族长的贴身护卫和心腹,自然而然就得手了。 侍卫趁着族长睡着后才动手,族长对他没防备,一刀毙命。 可是族长一死,新族长的事提上日程,漠北一族又吵了起来。 好几个人都想当新族长,带着自己的子孙和心腹就打了起来,一时十分混乱。 康熙自然趁着他们混乱的时候趁虚而入,让士兵假扮成的商人去收羊毛的买卖,趁着不注意带人进去,连夜偷袭,再派兵围剿,把漠北这一族彻底拿下了。 那么大一个部族,如果上下一条心,那要拿下实在太难了,更别说肯定伤亡巨大。 但是如今他们先是四分五裂,再是群龙无首,彼此内乱,纷争不断。 他们还对收羊毛的商人没有设防,于是就叫康熙没费什么事,直接把这一支拿下了。 士兵还带上了神机炮,漠北的人数减员了不少,又是深夜没有防备的时候,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结果基本上没什么意外。 消息传过来后,康熙只笑笑,就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提了这个事。 蒙古分裂的三大族这一天居然奇迹般能彻底融合在一起,也是出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意料之外。 不过也是好事,以后漠北一族不会再犯边,更不会成为俄国手里的一把刀,时不时就来边境捣乱了。 俄国沙皇对大清的关注不少,收到康熙的士兵有动作的时候,还打算派人去支援一下漠北一族,别是转眼就给干翻了,那他以后手里就少了一把刀。 哪里知道他这边点兵正要出发,漠北那边就尘埃落定了,事情快得让人诧异。 沙皇的心腹认为是消息传得太慢,才让俄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漠北那边还不知道早点求救,错过了救援的时机,也是他们该死,跟俄国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俄国带人去救,估计这样的烂泥也是要扶不起来的。 沙皇听后只看了一眼心腹,微微一笑道:“你忘了,他们的对手是大清的皇帝。你以为漠北一族是自己莫名其妙就开始四分五裂,大清皇帝不知道在暗地里动了多少手脚。” 心腹一听,后背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看来以后他们跟谁作对,都不能跟大清作对了。 沙皇也是这么想的,之前他还觉得康熙是好心,才会接了羊毛的买卖,出了不低的价钱来买羊毛。 如今他才发现,康熙这完全是阳谋。 他出钱来买羊毛,看着没什么问题,谁都察觉不出来。 等如今因为寒流的缘故,大批农作物冻死的时候,沙皇才忽然察觉到养羊的人大规模增加,种地的人却更少了。 一旦农田受灾,国内粮仓居然没有多少存货,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俄国只能跟别国买粮食,欧洲那些国家不趁火打劫才怪,要么拒绝,要么就坐地起价。 哪怕他抢了漠北一族的粮食,对俄国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沙皇低下头,哪怕康熙害得俄国的情况恶化如此,他也不得不佩服康熙这个对手。 从一两年前,从互市开始,康熙就已经挖了这个陷阱,就等着俄国什么时候往里面跳了。 哪里想到,他们跳进坑里,还不敢得罪康熙这个挖坑之人? 如今俄国的粮食减产,他们还需要银钱来买粮食,羊毛就是一笔很大的买卖。 如果康熙这时候拒绝,俄国的国库就要捉襟见肘了。 好在这时候康熙还没打算赶尽杀绝,依旧愿意做俄国的羊毛买卖。 价钱还是那个价钱,甚至都没有压低。 为此俄国不少不知情的百姓依旧觉得康熙是个大好人,这时候没有大幅度压价,也没有直接断了这个买卖,给了他们一个活路。 听见这话,沙皇就露出嘲讽的笑容来。 康熙惯会做好人,在俄国赢了好名声,以后沙皇如果想要攻打大清,光是这些百姓只怕就不会乐意。 士兵也是百姓组成的,他们要阳奉阴违,沙皇也不可能强迫他们出战。 大清皇帝完全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俄国真要动手,在道义上一开始就要输了。 康熙这手腕真是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对于康熙还跟俄国做这个羊毛的买卖,大臣们其实有些困惑。 毕竟这么好的时候,如果他们不做这个买卖,俄国国库支撑不了多久国内的粮灾,等于是直接减少了一个敌人。 俄国就在大清旁边,要是能除掉,顺便蚕食掉,那该多好? 康熙在早朝的时候听着底下大臣议论纷纷,就好笑道:“俄国大片土地常年冰天雪地,要来做什么?而且如果断了这门买卖,就是朕不仁义了。怎么,你们还想别人来唾骂朕吗?” 大臣们连说不敢,乖乖闭嘴不再怂恿康熙去攻打俄国了。 康熙回去重华宫的时候,还跟顾凝宸吐槽了一下此事:“这些大臣的脑子都进水了,俄国能种地的田地都没多少,那么大片地方全是冰雪,也就养羊还凑合了。” 而且他们的体质跟俄国人不一样,根本不能适应那样冰天雪地的地方。 如果对战的话,其他季节还好,冬天怎么办? 士兵们根本受不住那么冷的天气,但是俄国人早就适应了。 可能其他时间他们能占上风,可是到了冬天的时候,必然要被俄国反-攻回来,很容易就变成拉锯战。 大臣是觉得国库最近填满了,所以蠢蠢欲动要打仗,不是自己兜里的钱就不心疼了,非要花掉才高兴吗? 康熙都没好气了,决定今年加开科考,提拔新的人才上来。 如今剩下这些跟索额图和明珠没有牵扯,本人也还算干净,没敢伸手。 不过他们也不是真的特别忠心和清廉,就是没什么胆子,加上可能也脑子不太够而已,连索额图和明珠的党羽都看不上的人,康熙自然就更看不上了。 加开恩科,对寒门子弟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毕竟三年一次,竞争十分激烈,很多人一次考不上,得花费好几次。 如今加开,就等于多了一次机会,谁能不高兴呢! 加开恩科这事,还是交给礼部来负责。 历年的乡试、会事、殿试这些叫常科,都是由礼部来负责。 常科之外还有特科,就是有“博学鸿词科”、“经济特科”和“孝廉方正科”等名目来收有名望的才子。 不过康熙加开这次的恩科,只打算开常科,没打算开特科。 恩科如火如荼举办的时候,工坊的发展犹如康熙所料,一直非常顺利。 有了缝纫机的加入,平常人穿的棉布衣,士兵穿的棉甲都能大规模生产,进度喜人。 而且有了缝纫机,成衣缝制也更快了,对棉布的需求就更多。 也反过来促进了棉布,以及各地对棉花的种植开始扩大。 康熙未免有人只种棉花,却不种水稻、小麦、红薯和土豆这些食用的作物,还在早朝制订了律法,所有人家里的田地种植棉花不能超过三成。 违者重罚,甚至以后都不能种植棉花。 这就让很多人家想全种了棉花来卖更多钱的心思打消了,老老实实多种粮食。 毕竟如今还是人口大国,需要粮食众多,就不能让人只种棉花这种不能吃的作物。 不然如果遇上天灾,就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存,会转变成了。 那就跟法兰西和俄国一样,只能跟其他国家求救,却未必有那么幸运能弄到粮食。 康熙从来都相信防范于未然,不能事到临头才仓促找别人帮忙。 愿意帮忙是情分,却不是义务了,甚至对方还可能趁虚而入,后患无穷。 还是粮食在自己手上,能自给自足,才能更叫人放心。 康熙在宫里种了几年的田地,之前发现一株特别大的稻穗,然后就留种来种。 几年下来,每次田地里总会有稍微大一点的稻穗,他都会留下来,挑选过后继续种。 反复种了好几次之后,这稻穗后来没有更大的了,但是稻穗结得相当多,沉甸甸的稻穗,看着就喜人。 康熙留种后,送去皇庄大规模种下,这次种的更多,收成的时候,一大片沉甸甸的稻穗,让人看着就心花怒放。 老农们更是热泪盈眶,说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稻穗了。 顾凝宸却觉得康熙这反复种植后,反而是挑选了最优秀的水稻继续种植,培育出一种更优秀又是新的水稻来。 康熙把这种水稻起名为御稻,在皇庄再种了一次,看着水稻十分稳定,稻穗没有忽大忽小,或者长出空稻穗之类的毛病。 他就挑选了一批优秀的种子,给京城和周边的农田分发一些来种。 只自己和皇庄来种,那就太少了。 京城和周边的农田一起种,这御稻就能更多。 再远一点的地方,种子就不够了,先在京城这边试一试,是不是这种水稻更适应京城的环境。 等留种多了,再往外试一试,可以往北也可以往南,看看两边哪里更容易适应一些,就让御稻的种植逐步扩展开去。 这种水稻长得多,稻穗大且很少空壳,对农人来说是极好的品种,自然愿意种下。 康熙也不是免费送,而是让农人来买,价钱跟平常的水稻种子差不多。 为此有些大臣不太明白,毕竟国库都那么多钱了,康熙还种出了这么厉害的水稻来,怎么就不直接送给农人们种? 种了之后,这些农人自然对康熙十分感激。 顾凝宸却能理解康熙的做法,免费的东西反而让人将信将疑,而且才不会那么感激和用心。 想想免费的东西就是唾手可得的,哪里会珍惜呢? 而且这价钱原本也不贵,想要尝试的人出点钱试一试,买的也不多,就不会占用原本所有的田地,只分出一块来种下。 如果是免费的,估计很多人拿走非常多种子,不要白不要的心里,带回去却未必全部育苗后种下,这就浪费了这些优秀的种子了。 放久了,活性就不行,等于是浪费掉了,还不如让人买,起码不会浪费,也有更多的人能拿到手去尝试着种。 毕竟是花钱买的,当然不会白放着来浪费,还会精心伺候,不然再好的种子育苗没伺候好,怎么可能自个就结出沉甸甸的稻穗来? 只要稻苗种下了,这些农人又不是瞎子,自然就知道这些种子有多好,能种出的水稻有多好,自然而然就会留种了,以后继续种下去。 其他人一看这稻穗长得好,就有更多没尝试的人去买下御稻的种子回去育苗,然后种下了。 这样都不必康熙派人多费唇舌,好声好气去劝人种,让他们种了后亲眼看看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不然派人说得天花乱坠,农人们也未必会相信,还要浪费不少人力物力。 毕竟派人的话,人过去需要交通工具,马匹要的吧,中途还要吃喝住,都要花钱。 还不如这样,农人种完就知道了,买了种子还会因为这点钱用心育苗去种,又省下了到处宣传的费用。 果真不愧是康熙,事情能办妥,那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了。 康熙就知道顾凝宸是懂他的,那些大臣还觉得自己吝啬,才要农人花钱买种子,简直不知所谓! 他不由感慨,要是索额图或者明珠在的话,确实很快就能理解康熙的做法。 这两个臣子的脑瓜子灵光,却太灵光了一点,都没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实在是可惜了。 康熙也就感慨一二,还是更关心顾凝宸最近如何。 他每天都会召御医去问一问,另外也会问邓女医。 御医每天会去请平安脉,邓女医更多是摸顾凝宸的肚子看情况。 经过这么多年,面对了无数的孕妇,邓女医有一手绝技,就是手摸着孕妇的肚子,胎儿大概的情况就能心里有数了。 她的父亲邓大夫曾说女儿是天生的妇科圣手,如果不是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惨剧,耽误了一段时间,邓女医的医术能够更好,也能够更多的孕妇了。 邓女医每天隔着衣服来摸顾凝宸的肚子,动作很轻,时间也不长。 不会让顾凝宸感觉不自在,她一会儿就确定好,收回手了。 就是偶尔需要听孩子胎心的时候,邓女医就需要告罪一声,然后耳朵贴着顾凝宸的肚子听一会儿。 顾凝宸看她艰难跪在自己跟前,耳朵贴着肚子认真听胎心的样子实在太辛苦了一点。 于是她就想到了一个好用的物件,就是听诊器了。 刚开始的听诊器是法兰西的一个医学生发明的,如今听诊的手段,因为没有听诊器,也跟邓女医这样。 要么就贴着病人后背来听心跳,要么就是贴在前面胸腔的位置。 如果是女士的话,医生都是男人,这就很尴尬了。 后背还好,但是有些女士比较壮实,尤其后背的话,贴着也听不清楚,耳朵贴在前面就不合适,还很耽误治疗。 毕竟这时候的医疗手段,中医还能把脉来看,在西洋那边就只能听心跳,摸着脉搏估算一下问题。 没有更多的仪器能够清晰检查出病人的情况,只能靠病人来口述,医生从心跳和脉搏来估算一下情况。 这个医学生回家看到女儿用杯子贴在墙上,就听见外边的声音。 他试着听了一下,外边的声音仿佛没隔着墙壁一样,十分清楚。于是这人灵机一动,就想到用这个来听病人的心跳。 这样隔着一个物件,不用耳朵直接贴在病人身上,就不会尴尬了,医生还能把病人的心跳声听得更为清晰。 后来他还改良了一下,用中空的管子作为听诊器,传递声音也更好,还不用杯子那么短的距离。 再之后多年,经过改良,用的是小喇叭一样的东西,后边连着是中空的金属管子,还是弯曲的,能够贴合耳朵,直接放在耳朵里面。 顾凝宸要做的,就是这样的听诊器。 不过打算把最前面的小喇叭换成金属,还是扁平,只中间稍微凹陷。 这样一来,就能更容易传递声音,就不必贴着自己了。 顾凝宸一发话,英华殿那边就有工匠开始做,很快就做好了。 工匠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做好后只送上来,还在中空的金属管子上雕花,十分漂亮。 顾凝宸看着哭笑不得,她想着能用就好,看来工匠是要求尽善尽美,不能太简陋寒酸了,只一个普通的金属管子,看着就不美观。 她没急着给邓女医,而是先给康熙看看自己弄的这个新东西。 康熙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会,很快就摸索出用的法子。 他把中空的管子挂在耳朵上,另外前端扁平的部分就贴在顾凝宸的心口,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 顾凝宸就笑了起来:“果真是皇上,都不必我多说,就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了。” 康熙点点头,就把前端贴着顾凝宸的肚子,听见里面的胎心声音,就取下挂耳朵的东西,挂在了她的耳朵上。 她听见肚子里胎心的声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轮流听了一会,感受着孩子在肚子里一下又一下的胎心声音,跟这孩子仿佛亲近了不少。 两个准爸妈听了好一会,才对听诊器这个新玩具依依不舍地放下。 康熙这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道:“这东西听好的,想听心跳或者胎心的时候尤为方便。” 不然每次邓女医要跪着,耳朵贴到顾凝宸的肚子上来听。 听不仔细不说,姿势也特别的别扭难受。 这也是没法子才让邓女医如此,如今有了这个听诊器就能方便和体面得多了,两人也不必贴得那么近。 另外御医把脉的时候,能知道顾凝宸的情况,却无法通过给她把脉,得知胎儿的具体情况了。 有了这个听诊器,对胎儿的情况判断起来就要更方便。 可惜在推广方面,却没有顾凝宸那么容易。 毕竟如今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大夫多数是男子,给女子把脉还好,很多连直接把脉都不行,还得悬线把脉。 这就是用线绑着手腕,隔着很长的线,让大夫在外边通过线来感受脉搏。 把脉都那么难了,更别提是拿着这个听诊器给女子看病,这不是耍流-氓吗? 不过让邓女医这样的用,却是十分合适了。 顾凝宸有些惋惜,这么好的东西却无法推广。 只是她转念一想,就说道:“如今女医实在太少了,大多都是做的稳婆。要是她们能够学医的话,也能让妇人们生孩子更安全一些。” 毕竟很多大夫也是不能进去,只能隔着帘子问,让稳婆来操作。 稳婆懂得有限,水平也是参差不齐。 如果有女医在,能懂一点药理,自己能救人,或者听从大夫的吩咐来做,很可能把妇人的小命抢救回来。 既然都有那么多学院了,多一个女医学院好像也不赖? 康熙看着顾凝宸,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就不好泼冷水,却不得不委婉提到:“你看看如今就一个邓女医,根本找不到几个,就知道这事很多女子并不愿意做。” “学医需要的时间很长,学成之后也只能去妇人身边当个稳婆差不多的角色。那何必费神学那么多,直接学做一个稳婆不就足够了?” 听了这话,顾凝宸一怔,想着也是。 如今女医也是做着稳婆的工作,很少能跟其他大夫一样去救人。 哪怕邓女医想救,也能救。 可是病人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当大夫,自然不会配合。 病人不配合,哪怕女医是华佗在世,也很难把人救下来了。 见顾凝宸露出失落的神色,康熙就安抚道:“不过在宫里培养几个女医也是应该的,总不能只让邓女医忙得团团转。” 后宫嫔妃居多,以前是找御医去看,如今有了女医的话就更方便了,有些私密不好说出口的病症也能说,就能更加对症。 不然对着御医说月事不调,哪怕御医年纪都不小了,嫔妃们还是感觉十分尴尬。 有了邓女医就不同了,跟她说的话就没多少尴尬,还能说得尤为详细。 这样开药方的时候就更加对症,好起来也就更快了。 所以后宫嫔妃时不时想借用邓女医,不过也是每天邓女医到重华宫的时间是最多的。 她们不敢跟顾凝宸抢人,就跟几个掌管宫务的嫔妃隐晦提了一下。 妃子们其实也想要,不过也不好跟顾凝宸抢人,想想多请几个女医在宫里就好了,于是宜妃就跟太皇太后提了一下。 太皇太后在康熙请安的时候,也提起这事来。 康熙想想也觉得合适,如今跟顾凝宸一说,也能满足她想培养女医的事,算是皆大欢喜了。 “不止宫里,就是宫外,京城不少勋贵家里也缺少女医。虽说大夫都能看病,但是有些女子病却不好跟大夫开口,就容易耽搁了。” 康熙这么说着,就打算开一家女医的学院,招揽女医,以后能到宫里或者勋贵的家里当供养的大夫,专职妇人病。 这样就不会被质疑,还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他这么想,也担心来的人不多。 毕竟哪怕就妇人病,种类就不少。 学医得把医书都背熟了,但是如今识字的女子本来就不多。 哪怕识字,要全部背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背熟了,还得会操作才行,就需要多年积累了。 邓女医这样已经年纪不轻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嫁人了,甚至都有不止一个孩子。 很多女子害怕被耽搁了婚事,未必愿意去学院学习,然后还要去勋贵家里当女医。 虽然能去自然是荣幸,但是她们光是学成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更别提可能学了很久,依旧没能出师,那就十分浪费时间了。 只是在顾凝宸看来,哪怕没能学得特别出色,起码有系统学了,以后回到乡间当个普通的稳婆,都比其他稳婆更冷静,也更加心里有数。 明白什么时候最是凶险,也知道急救的一些手法,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用一些无厘头的偏方,没把人救回来,反倒害人了。 女医学院这样的,在康熙私人名下就不合适。 康熙索性把这个学院放在顾凝宸的名下了,也不止学女医,另外更有读书识字等等,如果足够出色,还能破格进宫当女官。 这样一来,原本对女医不是特别感兴趣的女子或者他们的人家,就愿意把女儿送过来学习了。 哪怕不能培养出更多的女医来,却也让不少女子能够进学院读书识字,是再好不过了。 顾凝宸自然不可能在宫外办这个学院,就交给索绰罗来管着了。 她带着管事去招生,看着乌央乌央的人,全是年轻女子以及送她们过来的爹娘,人数着实够多的。 不过也是,能够破格进宫当女官这几个字,就足够让不少人家疯狂了。 如今皇上独宠定贵妃,没有再选秀的意思。 只是勋贵人家也有不少适龄的男子需要婚嫁,康熙总要指人,以前都是从选秀的女子当中选人来指婚。 如今没选秀了,很可能会从优秀的女官中选人,自然让人趋之如骛了。 不能进后宫,却能嫁入勋贵之家,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凝宸怀疑这学院最后有几个是学女医的,别是全部想当女官然后进宫来吧? 别说她,就是几个妃子也担心。 虽然识字的女官很好用,也得老实本分才行。 不然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然后经常在皇帝面前晃悠,那还得了! 惠妃这时候都顾不上继续闭门不见人了,这后宫都不选秀,还以为不会有小妖精进来,哪里知道会选女官,不一样是小妖精吗,还是读书识字有学问的小妖精,那就更有威胁了! 她火速去荣妃那边,两人很是感慨了一会,然后一起去了宜妃那边。 宜妃就笑道:“两位也想得太多了一些,毕竟后宫那么多女官在,也没见皇上看着谁就动心。” 康熙确实更喜欢有学识之人,看顾凝宸就知道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但是那些女官哪怕读书识字,能有顾凝宸懂得多吗? 康熙见过了顾凝宸,见识过最惠妃和荣妃完全是杞人忧天。 宜妃看着两人又道:“再说了,这学院里能真正走进宫里当女官的,也不一定有几个。之前在慈宁宫留下的宫女培养成女官的,一开始也挑了不少人,最后只剩下那么几个都是百里挑一的。” 不但聪明,勤奋,而且还识时务,知道分寸,女官光是读书好可不行。 而且宜妃觉得,康熙就是找个借口让人去加入这个学院,从中看看谁对医术感兴趣,指不定能培养出女医来。 宁缺毋滥,也得从很多人当中挑选才行,要是没有人加入进去,想选都选不出来了。 康熙这样还挺坏心眼的,就像是在马匹面前吊了一根萝卜,让很多人趋之如骛,都跑过来加入这个学院的选拔。 至于能不能进去,进去后能不能呆久一点,最后能不能出师,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当然心思不纯想进去的人是有的,另外想要读书识字的女子也不少。 她们可能自己想学,但是碍于家里不愿意,就一直没能如愿。 如今借着这个选女官的由头,这些女子就能说服家人,进入学院当中了。 宜妃的话很有道理,惠妃和荣妃连连点头,觉得自己想多了,顿时是松了一口气。 惠妃更是觉得,自己心里想的那些小妖精可能一个都进不了宫里来,更是觉得痛快了。 只是这时候宜妃又提醒道:“虽说这些人未必能进宫来,但是万一呢?要是那么一两个进宫来当女官,她们读书识字都比咱们厉害,出口成章未必,但是谈吐不凡。说的什么我们要是不知道,或者听不懂,那就怪丢人了。” 这话一出,惠妃和荣妃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立刻起身,惠妃就道:“我上回去翰林院借的书还没看完,得赶紧看了还回去才是。” 荣妃附和道:“对,我也是,咱们一起走吧。” 她们一起跟宜妃道别,很快就走了。 宜妃看得好笑,还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宫女明露给她斟茶,也跟着笑了:“主子,奴婢也去翰林院借书?” 闻言,宜妃没好气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会调侃主子了?我那书还没看完,也得赶紧看看才是。别是真的有新女官进来,到咱们身边伺候,一看伺候的主子大字不认识几个,那就尴尬了。” 虽然这么说,宜妃还是进去把之前看了好久没看完的书翻了出来,开始打开重头开始看。 毕竟放着太久了,她都忘记看到哪里,前边看的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只能重新看一遍。 宜妃平日看着顾凝宸身边的陈女官如此能干,有什么事吩咐她帮忙记下就好了。 腰上还有个小布包,里面放着小本子和铅笔,陈女官随时能把顾凝宸的吩咐记下,就不必担心记错了或者漏掉了,看得宜妃很是羡慕。 她也想要这么个能干的女官在身边,但是就跟之前说的那样,要自己不怎么识字,给女官也吩咐不了什么,那就有点尴尬了。 所以宜妃也得赶紧把之前的进度捡起来才是,识字这件事,临时临急才去学也学不了多少,怎么都要尽早开始了。 顾凝宸莫名其妙后宫嫔妃又开始努力学习了起来,去翰林院借书的宫人还忽然变多,险些把翰林院的大门给挤坏了,顿时一头雾水。 还是康熙提起学院招生的事,她才恍然大悟。 康熙用了录用女官这么个由头来招人,来的人自然非常多了。 后宫嫔妃估计觉得这么多人里面,有那么一两个进宫来当女官,也会到几个妃子身边伺候才是。 这些妃子之前学识字,因为大地震的关系,后来都没心思学,于是都放下了。 这会儿想起来,她们又重新开始努力,别是被女官给比下去了。 顾凝宸顿时无奈道:“皇上也不怕来得都是心思不纯的人家,回头给她们说是要学做女医,并非女官,只怕就不乐意在学院呆着了。” 康熙微微一笑道:“这事朕跟拖尔弼提过,要是筛选后,足够优秀的女子能够进学院,就不能轻易离开。” 学院也是包吃住的,都是女子住在一起,倒也没有避讳。 但是她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85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听着康熙的话,忍不住好笑,这不是强买强卖了吗? 学院看中了哪个姑娘,觉得她有学医的天赋,就把人扣下,硬是让人学医术吗? 要是对方不喜欢,再有天赋也没那么积极学医,最后哪怕真的能出师当女医,也未必愿意用心救人。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不用心积极救人的医生,还不如不要了。 康熙得知顾凝宸的顾虑,就笑着道:“放心,她们要真被扣下学医术。哪怕以后她们真的不能成为女医,不也知道了许多?等以后成婚嫁人了,怀孕的时候出什么问题,她们也是心里有数,不至于手足无措。” 顾凝宸想想也是,姑娘们多学一点,多知道一点药理方面的事也不是什么问题,反而学了以后也能受益良多。 而且康熙跟顾凝宸想的不一样,他认为还是很多女子会愿意学医的。 顾凝宸自然是想要更多女医能够救更多的人,这些人学医可能心思要更不纯一些。 哪怕不能当女官,她们进学院后学医,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 如今哪里有女子会医术,哪怕只知道一点皮毛,以后在后院就能帮上忙,不少贵人也是愿意迎娶这样的女子。 毕竟还有母亲和姐妹,能帮看妇人之病也能省下不少事,又能尽早发现,救下她们。 加上这还是定贵妃名下的学院,更是让不少女子趋之若鹜了。 光是定贵妃名下学院能够成为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她们以后嫁人都不用愁了。 当然有些女子是真的喜欢医术,那就能成为顾凝宸心里想的那样,能够救下更多人了。 各取所需,不管什么样的心思,反正能把学院红红火火办起来,不也挺好的吗? 顾凝宸听着就不由感慨,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点。 康熙见她有点失落的样子,就提起另外一件事来:“之前爱妃做的听诊器,朕想着普及到大夫手上不容易,却能成为夫妻之间一点小礼物了。” 想想他们互相能听着孩子的胎心,夫妻二人的感情不就能更好一点了吗? 顾凝宸一听,这听诊器居然成了夫妻情-趣之物了吗? 只能说康熙真是脑洞大开,这都行?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那天两人轮流听着孩子的胎心,一下又一下的,让他们既是安心,又是欢喜。 如果有更多的准父母能够时不时听听孩子的胎心,跟孩子互动一下,夫妻之间的感情确实能够更进一步了。 当然了,除了增进夫妻之间的感情,这个听诊器也能让小夫妻尽早发现孩子的问题。 比如胎儿到了四五个月,正是能听见孩子胎心的时候,要是听不见或者很弱,那就得请大夫或者女医去看看了,指不定能尽早救回孩子,也是功德一件。 听诊器哪怕不在大夫的手里,只怕也能救下不少孩子。 虽然跟顾凝宸原本想的用法有点不一样,但是初衷是相同的,都是能救人,还是救下在腹中不容易察觉问题的胎儿了。 康熙这法子虽然迂回了一些,但是只要有用,用什么方法又有什么所谓呢! 见顾凝宸重新笑了,点头赞同此事,康熙就很快吩咐下去,都不必她来操心。 听诊器做起来比其他都要简单得多了,不过为了做得美观好看一些,还是特地建起一个新的工坊,专门做这个听诊器。 工匠还用心做了不一样的花纹,每一个听诊器都不太一样,十分精美漂亮,放在盒子里也能当做礼物来送人,也相当体面了。 工坊那边的听诊器数量做得差不多,就该要宣传才是,不然谁都不知道这个怎么用,用在哪里,也就没人会买了。 顾凝宸还好奇康熙要怎么宣传这个,却很快就得知,工坊预先做出来的听诊器都卖光了。 还有很多人预订,就想要第一时间买到。 她不由疑惑,后来才从索绰罗的信里得知。 索绰罗如今掌管学院的事,自然不可能被说大字不识,那就是丢了女儿的脸面了。 好在她之前几年很努力,识字基本上常用的都记住了,也开始练字。 虽然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写得极为有风骨又漂亮,不过索绰罗这一手字还是慢慢变得工整又娟秀了。 她练字差不多之后,就不需要别人来代笔,自己就能写信给顾凝宸。 索绰罗说这宣传听诊器的事,是自己办的。 这事自然不好让康熙派人到处说,也不合适。 她来领这个头就最为妥当,而且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办了一场花宴,请来熟悉的贵夫人们一起喝茶赏花闲聊。 然后在闲聊的时候,索绰罗隐晦提起顾凝宸做了这么个东西,能够听见孩子的胎心,这就让贵夫人们很是心动了。 想想有了这个东西,她们怀孕的时候,请自家老爷过来听一听,对方自然感兴趣,然后时常就会过来,顺势就留下了,而不是去其他小妖精的房里。 贵夫人们在花宴的时候表现得风轻云淡,似是有点兴趣,却不是特别热衷。 等一出了大门,她们就迫不及待私下派心腹丫鬟跟索绰罗的管事娘子订下听诊器来。 管事娘子就不经意好心告诉她们,哪家铺面如今卖这个东西。 贵夫人们立刻呼朋叫友就过去把铺面的听诊器几乎都买光了。 要不是铺面的货物有限,一人只能买一件,估计一个人就能把所有听诊器都包圆了。 自己用也行,送给姐妹和手帕交也行,哪怕送给亲戚都可以,也是极为有趣的一个礼物了。 工坊不得不加班加点来做,好在听诊器原本做起来也不难,有用上限购,所以勉强还能每天有货物能上架。 就是刚上架,这货物转眼就没了,很多人买不到,一个劲跟管事打好关系,想要私下买到,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管事跟索绰罗沾亲带故的,客人们也不敢太过分,也就只能预订了。 按照预订的顺序,派人送到府上来,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一时之间听诊器风靡了整个京城,勋贵府上谁家没有一个,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了。 贵夫人都是人手一件,不管有没怀孕,先备着总是没错的。 要是刚好怀上了的,那正好,她们就能立刻用起来了! 还有年纪大的贵夫人给女儿买的,尤其嫁到外地,也不知道京城有这个,就能比别人快一步了。 京城之外不少人得知听诊器之后,也都打听了起来,拐着弯想托熟人买一些寄过去。 一时之间,这东西大受欢迎。 顾凝宸听到后,感觉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 索绰罗后来还透露过,这东西对增进夫妻感情是真的好用。 不少夫妻原本感情只是一般,也不是感情不好,只是如今这个时代彼此的关系都要更内敛一些,哪怕妻子怀孕后彼此的关系也是相敬如宾。 但是有了这个听诊器之后,时不时一起听着孩子的胎心声音,关系渐渐就好了起来。 毕竟以前妇人怀孕,也就是自己才知道的难受。 可能腰疼腿疼,可能肚子越发大了,沉甸甸的,夜里都要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样跟夫君就缺少互动感了,毕竟丈夫很难跟孕妇产生共鸣,他们不是怀孕的那个人,也无法亲自体会怀孕的难受来。 如今有了听诊器,夫君们就能参与出来了,每天听着肚子里的胎心,看妻子扶着肚子难受的模样,也会察觉到孕育一个小生命是有多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不管如何,这东西能卖,能帮到不少人就是好事。 尤其索绰罗还说,认识的一位贵夫人拿到听诊器后,听着胎心的声音有点不对,这一天比一天弱,就赶紧请了女医。 女医一上手就察觉孩子的胎位有些不对,正好这夫人的月份大了。 于是她让这位夫人喝了汤药,提早发动,这才保住了孩子。 不然被困在肚子里时间长了,这孩子只怕要呼吸不上来,然后胎死腹中。 这事一传开,不少原本只用听诊器来当闺-房之乐的夫妻,立刻对手里的听诊器重视了起来。 顺带的,他们也感觉到女医的重要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稳婆,有些经验多,比较厉害的,上手摸着能察觉一点不对,却没那么具体,可能就耽误了孩子的性命。 换做一般大夫的话,男女授受不亲,就不好上手,那就更难察觉得到了。 唯独女医能够近身,还懂得药理,又能做稳婆接生的事,可以说是大夫+稳婆的存在。 比起只请大夫,或者只请稳婆的话,就要妥当得多了。 虽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很多人要是有个不好,就只能认命。 但是如今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不用认命了,还因为有女医在身边,就能尽快救回自己的小命,谁不想供着一个女医在家里呢! 一时之间,女医学院那些学生就成了京城贵夫人的香饽饽了。 原本有些不情不愿被留下的学生,忽然被追捧,一时觉得当女医也挺好的。 一些家境不太好,家里也不愿意女儿去学院里参加选拔的,如今就乐意多了。 而且不少贵夫人还出手大方,只要女孩通过了选拔,能进学院,以后在学院的花费都包揽了下来。 学院是包吃住,但是要去外边买书,或者衣服鞋袜、纸墨笔砚这些就不可能给学生提供了,需要自己出钱去买。 穷人家哪里能拿出这笔钱供女儿读书,这也是他们对学院却步的缘故。 如今贵夫人们愿意出钱资助,等于是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不用自己倾家荡产供女儿去学院学医,等女儿出息了,毕业后还能去贵人家当女医,既体面,又有不菲的月钱,自是个好差事了。 于是学院又迎来了一大波的新生,想要通过考核留在学院里头,还大部分是穷人家的女儿。 这些女孩不识字,却很有韧性,有那么几个记性极好,好学又勤奋。 索绰罗简直挑花眼了,感觉很多姑娘都不错,一时不知道该留下谁才是。 但是学院就那么大,先生也不多,如今能去上课的就只有零星几个女医,还包括了邓女医。 邓女医需要守在重华宫里,基本上一个月才会去学院一次,给学生解答问题,不超过一个时辰就要回宫了。 年轻男大夫们自是不能进学院当先生,也不合适,教导的又是妇人方面的问题。 好在温大夫之前听说顾凝宸要办这么个女医学院,十分赞同。 他认为女医和男大夫是不一样的,尤其在妇科上面,女子能够更了解女子,也能事半功倍。 温大夫走南闯北多年,遇到了不少在医术上有天赋的女子,却因为年纪,或者家里和夫家的关系,另外还有乡里人闲言闲语的缘故,放弃了当女医,他当时感觉尤为可惜。 这时候他就写信邀请这几个女医去京城的学院当先生,她们经验老道,亲手救过不少孕妇和胎儿,很是适合给学生们传授经验了。 温大夫还担心她们不愿意背井离乡,可能囊中羞涩也不好离开,就特地在信笺里夹了一点银子。 数目并不大,免得送信的人偷掉了,或者被家里人拿走。 至于对方收下银子后不愿意去学院,温大夫也不在意,只想着这点钱能让对方的日子好过一点,也就挺好的。 出乎他意料之外,认识的这几个女医都回信来,愿意去京城的女医学院当先生。 温大夫大为惊讶,又担心几人可能不适应京城,还特地从外地赶回去,亲自跟拖尔弼和索绰罗禀报此事。 索绰罗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笑着道:“那敢情好,我还担心没人能教导这些聪明的姑娘,回头女医学院办了几年,却没学什么,那我就愧对娘娘了。” 顾凝宸把女医学院的事交给她,怎么都要办得妥妥当当才是。 之前索绰罗纠结要留下哪个姑娘当学生,顾凝宸就回信给她,认为索绰罗看上的必然都是聪慧的好孩子,自然都该留下来才是。 学院如今最缺的就是学生,多一个两个也无所谓,包吃住的话,顾凝宸手里头不缺钱,这笔钱还是能供得上的。 当然学院的花费,顾凝宸压根就没来得及出钱,就被康熙抢去了,从他的私库里面出。 康熙是觉得就这么点钱,实在没必要顾凝宸亲自出,私库里随便出一点就足够了。 毕竟学院是培养人才,不是供着一堆祖宗,还让这些人养成奢靡的习惯,这是不可能的。 吃住就是最基础的,住的是三人一间房,她们要是住着互相合不来,还能随意换房间,只要另外换的人愿意就行了。 吃也是简单的,就两个厨娘专门做饭,每天做什么,她们就吃什么,也是不能挑的。 如果手里头有银钱,想要从外边酒楼买饭菜进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个月只能两回,多了却不行了。 一个月内,她们也是只能出去一天,当做休息,这跟宫里的阿哥是一样的。 宫里的阿哥每个月才休息一天,女医学院的学生也不例外。 规矩一开始就定好了,年轻女子吃的还不多,又都住在学院里头,所以吃住的花用很少。 这么点钱,顾凝宸要真跟康熙计较,他就要生气了。 顾凝宸无奈,也只好让康熙出钱,然后让自己成为名誉院长了。 她这个名誉院长发话,索绰罗也就应下,安排看上的姑娘们通过考核进入学院。 隔了半个多月,各地被温大夫叫来的女医也陆续到了。 顾凝宸通过索绰罗,才知道这几个女医过得并不好。 一是女子为医,愿意看的人不多,也就是怀孕的妇人居多了,但是这请的稳婆,比女医要便宜得多。 所以她们基本上接不到什么话,大多还是一边务农,或者去工坊当纺织女工来补贴家用。 二是有些婆家或者丈夫不乐意她们到处跑,或者拼命阻拦,这女医渐渐就不怎么出去了。 三是她们自学成才,全靠自己摸索来救人,有的救了,有的没能救回来,却被责备,因为内疚也渐渐不当女医。 顾凝宸听着怪可惜的,好在这些女医依旧没有完全放弃,想着学院需要她们,就赶过来当先生。 她们也是希望能够培养更多的女医,也提高女医的地位,而不会沦落到自己这样的地步。 因为有温大夫在信笺里夹的盘缠,才让她们顺利赶到京城来了。 彼此之间哪怕不认识,闲聊几句,因为彼此都当过女医,很快就熟悉了起来,甚至有几分惺惺相惜。 有的娘家原本就是做稳婆的,渐渐摸索出来,比一般的稳婆要厉害得多。后来还机缘巧合碰上愿意教导医术的老大夫,学过几手。 有的家里父兄是大夫,有的丈夫是大夫,耳濡目染后自学成才,实在了不起。 她们去给学生上课,原本还十分忐忑。 索绰罗鼓励道:“只要把你们的经验一件件分享,那就很足够了。这些宝贵的经验能让学生们少走一些弯路,以后也能尽快学起来,成为真正的女医。” 几个女医商量了一下,每人一天说一到两个时辰,轮流着来。 顾凝宸特地交代索绰罗,给几位女医先生的月银相当高。 可以说她们在学院教个五六年,就足够在京郊买一处小房子了。 如今京郊的房产是有市无价,很多京官还买不起房子,只能租住,需要慢慢攒钱多年才能买的上一间小院子。 或者他们还没攒够钱,就因为太过出色而平步青云,然后被康熙赏赐大房子,就不必自己出钱买了。 很多人不理解为何给这些女医学院的先生跟一般官员差不多高的月银,让她们都能够在京郊买个小院子住了。 她们反正要上课,住在学院里面也是包吃住的,不是更划算吗? 没必要另外买一个小院子,平日她们估计都没什么时间过去,只有休息的时候才能回去院子了,另外还需要花钱来打理。 但是顾凝宸却知道这些女先生们会到京城来,究竟费了多大的功夫,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她们或许有父兄和丈夫的支持,很可能谁都不支持,还是义无反顾一个人到京城来了。 能被支持的人实在太少了,有两个女医还下定决心跟夫君和离后才上京来。 比起一直阻拦和不支持她们当女医的夫君和婆家,她们更爱当女医,救下更多的人,于是就放下一切上京来了。 她们如此勇敢,愿意离乡别井到京城来,就是喜欢女医这个行当,也希望培养更多的女医,能够救下更多的孕妇。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女子太难得,让顾凝宸十分敬佩。 又知道她们愿意为了学院,为了女医这个事业抛下一切,如今什么都没有,那么就该给她们安定下来的东西。 钱是个好东西,它未必是万能的,但是大多数时候有了它,生活就能好过得多了。 没道理几个女先生牺牲那么多,顾凝宸又不缺钱,还不能给她们一点甜头。 而且顾凝宸也想要留住她们,在学院教书几年也有奔头,然后最多五六年在京郊买个很小的院子。 她们休息之余就有个能够独处的地方,还是完全属于她们的安身之所。 总不能让这些女先生只付出和牺牲,到头来学院却对她们没有任何回报吧! 刚开始女先生确实是凭着一腔热血或者抱负过来,但是时间长了,热情消退,可能就不如开头那么积极,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学院这时候还只一味给女先生一点不实际的东西,比如口头鼓励一下,或者送点华而不实的名衔,那对她们的生活毫无帮助。 等多年过后,她们只拿一点点微薄的月银,在学院过着清贫的日子,很可能以后就熬不下去,或者担心未来的生活而不愿意继续留在学院了。 反正顾凝宸不差钱,也认为这些女先生值得,给的月银就高了。 而且也不是一次性就直接给每人一套京城的小院子,这样大手笔她也不是给不起。 但是无功不受禄,女先生们还没做什么,顾凝宸就什么都给了,反而不妥。 人心易变,什么都没做就什么都有了,那么之后就不会努力了。 再说了,自己努力后才得到的东西,怎么都比不劳而获得到的要更珍惜和有满足感。 康熙觉得顾凝宸的安排不错,给了学院女先生们相当不错的福利,却又不是一股脑什么都给了,叫她们一下子被馅饼砸晕后,反倒不会努力教导那些学生。 如今这样就好,既给了盼头,也有了体面,女先生在学院里想托人在外边买点什么,也不至于手头紧巴巴的,什么都买不起那么惨兮兮。 而且如此一来,一些温大夫不认识,其他地方的女医听到消息后也纷纷聚集到京城来。 女先生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这些后边来的人并不是知根知底,就需要仔细查过身份,也验过她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女医,是否做过女医的工作,别是过来浑水摸鱼的。 还真从里面找到几个当了一两年的稳婆,却做得不怎么样的妇人,听说去学院当先生的福利好,就连夜赶过来了。 她们以为能轻松混进去,哪里知道转眼就被人发现了呢! 被拆穿后,那几人只能灰溜溜跑了。 留下来的人去都是有真本事的,这才能进学院当女先生。 不然什么人都能进去,误人子弟怎么办? 这些可是女医,是救人的医生,要是谁被误导了,学了什么不对的方法,以后就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杀人了。 医术这个,差那么一点就可能要人性命,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差错,也绝不能让人浑水摸鱼进来。 女医学院那边蒸蒸日上,女先生多了,女学生也多了,顾凝宸看着索绰罗送来报喜的信笺,也是十分欢喜地笑了。 康熙到重华宫的时候,见她笑眯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就笑着问道:“这是有什么好事了,爱妃笑得如此高兴?” 顾凝宸就把女医学院的事说了:“我之前还十分忐忑,想着要办一所女医学院。这样的学生结业后,也算是出师了,做的却是救人的活计,绝不能有一点差错。” “不管是先生,还是这些学生,都是仔细查验过。只盼着她们努力学习,结业的人能多一些,以后也能救下更多的妇人和孩子,不至于叫女子每次生孩子都要过鬼门关,甚至很难过去。” 康熙搂着她的肩膀,在顾凝宸的身边坐下道:“放心,你的想法已经传达给学院里的女先生和学生知道了,她们不会辜负你,该是会成为很不错的女医才是。” “对了,朕这边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就是西洋人想要买下听诊器。” 顾凝宸听得有点惊讶,却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西洋如今的医生还贴着病人后背听心跳呢,得知有这么个听诊器在,自然想要过去。 不过直接卖过去,这听诊器的构造很简单,太容易被复制了。 要是西洋那边自个制造,等于是这边把听诊器送过去给他们,实在太亏了一点。 于是康熙还是打算用代理的方式,让西洋各个国家的贵族来做代理人,然后来卖这个听诊器。 只是之前西洋打了几场仗,加上英吉利的国王都换人了,贵族很多也因为站队的关系,身份地位都有所改变。 原本压水器的代理也需要更换人了,正好把这个听诊器添上,多的人愿意代理。 毕竟做这个代理人,卖这些东西就必须过他的手,能有点佣金不说,在外边也十分有面子的事,多的是人乐意。 法兰西那边就不需要找贵族来代理,路易十四写信来,自告奋勇要当这个代理人。 他对听诊器也十分感兴趣,知道能听胎儿的心跳,还能不必贴着病人的后背听清楚他们的心跳声,甚至能察觉出肺部的问题。 如果肺部有杂音的话,很可能有问题,尽早发现还能尽早治疗。 不然拖得久了,那就要没救了。 如今西洋的肺病还是很多的,刚开始没察觉,不但容易恶化,还会传染人,医生能尽早发现,自然就更好了。 这么个好东西,法兰西国王还在信里抱怨康熙怎么不早点给他说,必然出大价钱做这个代理人,然后转头就送到法兰西来大卖特卖。 光是法兰西的医生,他就打算人手一个听诊器! 不知道法兰西的医生怎么想,反正顾凝宸觉得他们未必会那么容易接受。 但是法兰西国王亲自送,他们就不敢不用了。 康熙也没落下波兰那边,写信问过波兰国王,后者对听诊器也很感兴趣。 尤其波兰国王最近病了,医生怀疑是肺部的问题,却始终没能诊断清楚,如果有了这个听诊器就更好了。 顾凝宸看着波兰国王的信笺,感觉他这更像是支气管炎。 这宫廷医师是屠夫改行的吧,居然只知道放血? 人放血多了,原本身体还好也要变得虚弱,自然而然免疫力就变低。 明明能好起来,反而因为放血就慢慢虚弱下去,不太重的病都熬不过去了。 康熙看着也觉得这宫廷医师实在胡来,却不好说什么。 顾凝宸却想起一种草药,对支气管十分有效,就是金线兰了。 这药材作为药膳也行,直接加上其他药材一起煎服也可以,作用非常显著。 就是这东西不太好找,在后世的时候也因为过于稀少,濒临绝种,于是成为牢底坐穿草,也就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 金线兰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尤其树木旁边生长,海拔还要高,不怎么好找到。 康熙一想,倒是记得这味药材来:“朕记得太医院那边的库房里有这么一味药。” 对皇家来说,金线兰再难找,也不可能在太医院找不到的药材,除非是不存在的药材了。 康熙的记性不错,之前又对药理很感兴趣,对太医院的药房甚至比有些御医还要熟悉。 他吩咐李德全去太医院那边,很快就取回来一小盒晒干的金线兰。 金线兰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叶子肥大,然后有交错的金线在上面。它晒干后也能入药,还更好保存一点。 康熙在回信里写了这种药草的用法,另外附上药方,能够直接煎服,也能跟鸡肉和兔肉等等一起炖汤来喝,相当滋补,还是温补,对波兰国王这样病久了的人正是合适。 他们两人毕竟素未蒙面,波兰国王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康熙觉得波兰国王的性子不错,足够爽快,两人书信来往也有几年了,相处得十分愉快,也愿意给他一个治疗的建议。 波兰国王接不接受是一回事,用过后对不对症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在信笺里写的症状并不多,用上金线兰只是康熙和顾凝宸的推断。 反正金线兰这东西吃不坏人,体虚之人很是适合用。 像波兰国王这样久病的,自然体虚,用一用后哪怕不能彻底病好,也起码能让身子骨好一些。 把信笺寄出去,康熙就没管这事了,专心把听诊器的代理权一个个国家分出去。 顾凝宸却因为金线兰,想到了法兰西的一味很有名的药,那就是金鸡霜纳了。 这是用金鸡树的树皮磨成粉做的药,是治热病用的,尤其是疟疾的特效药。 她仿佛记得法兰西会把这药送过来,就是因为康熙得了疟疾,然后御医们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康熙究竟怎么得疟疾的,又是什么时候会得,很难防范得了,就要先把药物准备好。 要出什么事的时候,随时就能用药。 不然从法兰西再要药物过来,还得海商送,没一个月半个月根本就送不过来,康熙未必能支撑那么久的时间。 要金鸡霜纳也不必通过法兰西,这金鸡树原产在南美洲的秘鲁,然后被送去东南亚种植,在印尼是最多的。 在热带才能种,只要派人去印尼找就行了。 只要把树苗带回来,就能在南边种起来。 另外从印尼买来树皮一半放在库房,一半磨成粉做药备用,也能放置很长的时间。 等需要的时候,就能立刻拿来用了。 康熙也不知道顾凝宸从哪里看到东南亚的国家有一种神奇的树,树皮剥下来能做药。 不过他从来不会对顾凝宸说不,于是就派人让海商带回来几箱,然后送去太医院那边。 御医查验后,金鸡树皮磨成粉后确实能治疗热症,不过只能前期用。 顾凝宸知道,这是因为金鸡霜纳只能杀掉疟疾的虫卵,却不能阻断繁殖。 换言之拖的时间长了,体内的疟疾已经不止第一代,还可能有第二代和第三代了。 金鸡霜纳能杀掉第一代,却未必能彻底杀掉第二代和第三代,这样它们就能继续繁殖下去,让疟疾不能完全好起来。 所以只能在一开始的时候服用,后边病程加重后,作用就不会太大了。 于是得跟时间赛跑,慢一点的话,这药就无法救下康熙了。 这药不但太医院保存了一部分,药房存了一部分,就连重华宫那边也存了一些。 顾凝宸让邓女医小心翼翼把金鸡霜纳保存在玻璃密封的盒子里面,想着要是用不上还好,如果有一天要用,也能第一时间拿出来用了。 不把药放在自己手边,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她自然不能够放心。 顾凝宸这边把金鸡霜纳小心收好,那边康熙就接到消息,波兰国王的病有所好转了。 跟康熙的回信一起,波兰国王还收到了一个密封的玻璃盒子,里面是一些干草。 对不懂药材的人来说,他看着这些干草跟外边草地上晒干的没什么区别,可能就是叶片的形状有所不同。 宫廷医师强烈反对波兰国王吃用这种奇怪的草药,要是吃完后身体病情加重就麻烦了。 他也不是觉得康熙想要谋害波兰国王,毕竟大清皇帝跟波兰国王的交情很不错,彼此之间也没有利益斗争,离得那么远更没必要动手。 宫廷医师反而担心,大清那边有很多神奇的药草能够治病,要是波兰国王吃下后真的能好起来,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医师的医术太差了? 波兰国王不知道宫廷医师的想法,而是感动于康熙的上心。 他作为国王,生病后不好跟身边人吐露自己的难受,显得自己这个国王十分没有威严还十分软弱的样子,只能跟康熙在信笺里吐露几句。 哪里知道康熙就上心了,还千里迢迢给自己送来药草。 他又特地在信笺里写明这药草对身体有好处,哪怕不对症,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波兰国王知道大清有很多神奇的药材,能够治病救人,康熙又如此有心,特地送药草来,他自然要试一试。 按照信笺写的,这些金线兰他不但让人煎服为汤药,还叫厨子做了药膳来吃。 不过两三天,波兰国王就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不会手脚沉甸甸的,完全没有力气抬起来。 再过五六天的时候,他已经能下榻走动一会儿。 虽然时间不长,走得久了还会喘大气,但是对卧榻养病一段时间的波兰国王来说已经感觉十分神奇了。 果然这神奇的东方药草能救人,大清皇帝果然是个有心人! 波兰国王很高兴,立刻就写信给康熙表示感谢。 得知康熙喜欢琥珀,他还把波兰最上等的琥珀作为感谢礼物装了一船,给康熙送了过去! 第86章 三更合一 波兰国王相当大方,一船琥珀送过来,各种颜色都有。 最多的是黄色和棕色,再就是少见的蓝色,应有尽有,亮泽圆润。 其中还有琥珀做的摆件也送了来,一件是西洋棋,棋盘和棋子都是用琥珀打磨而成。 一件是像花盛开一样的吊坠,花心和花瓣都是用琥珀做的。 花心还是一个小机关,打开后可以把花瓣或者香珠放进去,合上后,这吊坠就会散发出幽幽的清香来。 这两个摆件明显一个是送给康熙,一个是送给他宠爱的定贵妃,也是极为用心了。 康熙对西洋棋有所了解,正巧顾凝宸也会一点,两人就着这个棋盘就下了一盘。 两人最后居然打了个平手,实在出乎顾凝宸的意料之外。 难不成康熙对西洋棋不够熟悉,这才让她占了点优势? 顾凝宸如今都没想着赢过康熙,能平手就已经很高兴了。 见她欢欢喜喜的样子,康熙自然不会告诉顾凝宸,自己其实是放水了。 不过康熙要放水,自然是放得不动声色,就连顾凝宸都没察觉出来。 至于那个吊坠实在太重了,哪怕漂亮,顾凝宸也没戴着,只放在桌上当个饰物。 康熙就让工匠另外用琥珀打了几个戒面,让她能换着戴了。 顾凝宸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慢慢大了起来,她害喜不严重,时不时还起身走动,也注意吃食,身上胖得不多。 就是她纤细的身体挺着一个大肚子,每每都让康熙看得心惊胆战。 每次顾凝宸去散步的时候,前面有两个小太监开路,看看路上有没不够平整,有坑或者有小石头,就要去掉,才能让她走过去。 左右两边都有金桂和清霞两个大宫女在,一路小心翼翼扶着顾凝宸,生怕她摔着了。 后边还跟着陈女官,防止顾凝宸真摔了,她在后边不能接着,也能当个肉垫,给自家主子垫一下。 邓女医也随时跟着,有什么情况就能立刻出手帮忙。 她们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弄得顾凝宸也怪紧张的。 她原本想着要不就不出门了,不然这样兴师动众的也麻烦。 哪怕就是在重华宫的后院转悠一会,身边人都瞪大眼盯着,生怕顾凝宸摔着磕着了。 不过邓女医却说,顾凝宸在生产前多走动,散散步什么的,对以后顺产很有帮助。 完全只吃不动,腰力不够,到时候顺产就要难多了。 很多农家妇人比富贵人家的妇人生孩子要容易一些,也没那么凶险,就是因为她们经常劳作,身体底子好,力气也够。 富贵人家妇人们基本上就是大门不迈小门不出,不爱动弹,也不可能做什么活计,力气小了,身体底子单薄,生孩子的时候就要危险得多了。 顾凝宸自然知道这个,所以吃喝的时候都尤为注意,要有营养,却不是大鱼大肉,不但把自己吃胖了,对孩子也不好。 孩子个头太大,如今顺产就太难了,也根本没有条件剖腹产。 所以孩子个头小就更容易顺产,对孕妇的人身安全也更友好一些。 邓女医以前伺候不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妇人,大多比较挑食,有的怕吃胖了,吃的特别少,孩子就瘦瘦小小的,很可能生出来没多久就夭折了。 有的就拼命吃,生怕孩子不够,自己也吃胖了,回头生孩子的时候就容易难产,孩子个头太大,卡着不好出来。 跟着顾凝宸,估计是邓女医最轻松的一回了。 这位定贵妃根本不必她多操心,甚至比邓女医还要注意。 邓女医提的,顾凝宸肯定照做,哪怕她没提的,顾凝宸也能比邓女医想得更为周到,实在让人再轻松不过了。 而且顾凝宸对她如此信任,也让邓女医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而不是像以前在一些贵夫人面前被吆喝来吆喝去,说是女医,却没比丫鬟的地位高多少。 如此,邓女医比之前更为用心,还担心会不会有错漏的地方,每天夜里都要记录顾凝宸的情况,然后反复看,免得有什么疏漏了。 她如此认真,也让康熙颇为满意。 不过康熙也没把顾凝宸的安危只交给邓女医,每天让御医来请平安脉,免得有疏漏的地方。 就连四阿哥都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每次放假到重华宫来,都会特地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然后靠近顾凝宸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疼她了,更怕撞着她的肚子。 见四阿哥如此懂事,顾凝宸搂着他笑道:“今儿也来听听弟弟妹妹的胎心吗?” 自从有了听诊器,她除了跟康熙轮流听一听之外,也让放假过来重华宫的四阿哥听了一次。 四阿哥当时瞪大眼,满脸惊讶的样子,顾凝宸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特别可爱。 这孩子越大就越是稳重,小脸板得紧紧的,虽然脸颊肉嘟嘟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下,却已经隐约有少年郎的模样。 顾凝宸都能想象得到,长大后的四阿哥一定是个帅气英武的男儿,当然还喜欢板着脸那种。 不过在重华宫这里,四阿哥第一次露出那么惊讶和可爱的表情来。 所以每次他一来,顾凝宸都会拿出听诊器来。 四阿哥想拒绝的,但是听诊器听到的胎心太有意思了,让他很难抵御得了,每次都屈服了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他拿着听诊器,小心翼翼贴上顾凝宸的肚子,另一边勾上脖子,认真仔细听着弟弟或者妹妹的胎心在跳动。 一下又一下的,跟上回听着一样的有力,让四阿哥心里轻轻松口气。 都说这听诊器听到的心跳声,如果声音变小了或者弱了,就可能肚子里的孩子要不好了。 幸好这胎心一直很平稳,让四阿哥一直提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点。 他早知道顾凝宸对格物一事相当有天赋,没想到还能做出这么厉害的听诊器来。 四阿哥每次听着肚子里孩子的胎心,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认真听了好一会儿,确认顾凝宸肚子里的孩子依旧健健康康的,这才慢慢放下了听诊器。 想到三阿哥每次都羡慕四阿哥去重华宫的时候,能用上听诊器,还能听到胎心。 每次四阿哥回去阿哥所的时候,三阿哥都会追着问,就连大阿哥都忍不住有点好奇。 但是大阿哥却不好意思问,毕竟他年纪最大,十岁的孩子对男女之事隐隐约约有点概念,也要避嫌了。 所以三阿哥缠着四阿哥问的时候,大阿哥也不说话,就会竖起耳朵偷偷听一下。 四阿哥也注意到了,就跟三阿哥详细说自己听见的胎心是什么样的,就连节奏都模仿起来,声音也不小,让旁边偷听的大阿哥也能听见。 他做的如此明显,别说大阿哥,就连三阿哥都察觉到了。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说大阿哥想听不直接过来,居然偷听! 大阿哥恼羞成怒,起身追着三阿哥满屋子跑,就要抓住这个弟弟揍一顿才是,一看三阿哥就是皮子又痒了! 四阿哥看着两人追追打打也习惯了,毕竟几乎隔三差五就有这么一回。 三阿哥每次都要挑衅一下大阿哥,然后被追着揍一顿,但是下次还敢! 不过大阿哥下手也知道轻重,说是揍三阿哥,更像是闹着玩儿,还给三阿哥挠痒痒。 这不,三阿哥又没跑掉,被大阿哥抓住了,提溜起来挠痒痒,正笑得东倒西歪。 被这么一闹,四阿哥也抿着唇,看着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大阿哥还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不是想要冒犯定贵妃……” 四阿哥笑着摇头道:“我知道,第一次用听诊器听见胎心的时候,我也特别惊讶,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大阿哥听得晃神,他也很想听一听了。 但是四阿哥年纪还小,又从小养在定贵妃那边,他过去听听没什么。 大阿哥就不合适了,一来他年纪大一点,二来他跟定贵妃也没那么熟悉,只能遗憾了。 三阿哥终于笑够了,挣脱掉大阿哥的束缚,小声道:“这有什么,大阿哥过几年成婚后,妻子有了孩子的时候,用听诊器不就能听了?” 闻言,大阿哥摸着三阿哥的脑袋笑了:“确实是个好主意,难得三弟居然动脑子了,说得还挺有道理。” 这话就让三阿哥不大高兴了,什么说他居然动脑子,一直都很有头脑好吗? 两人又打闹起来,四阿哥无奈摇摇头,指着桌上的功课道:“我已经写完了,大哥和三哥还没写完吧?” 想到明天要交功课,大阿哥和三阿哥只好暂时停战,灰溜溜跑回来继续写功课了。 不过大阿哥有点心不在焉的,什么时候他才长大,然后娶妻,再之后妻子怀上孩子,自己就能用听诊器听听肚子里的孩子那个神奇的心跳声呢! 顾凝宸也没想到几个小阿哥,尤其大阿哥已经想着几年后成婚生子,好用上听诊器来听孩子的胎心了。 大阿哥才几岁大,就是个半大小子而已。 不过如今成婚早,小阿哥们订婚也早,过两年估计康熙就要给阿哥们开始相看了,尤其是小太子和大阿哥。 只是大阿哥估计有的等了,因为议亲该是小太子为先,大阿哥需要多等几年,等小太子长大了,选好了太子妃之后,才会轮到他了。 顾凝宸这会听说波兰国王彻底痊愈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对康熙说道:“看来皇上和我推荐的金线兰对波兰国王很是对症,叫他很快就好起来了。” 显然波兰国王确实就是呼吸道的一点问题,却被医生弄得越来越虚弱。 以前西洋那边就流传过一种神奇的药,叫刀锋药。 顾凝宸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因为西洋人互相比斗的时候,刀锋伤了对方,会留下伤口。 然后他们会拿出一种药膏,抹在伤了对方的刀刃上。 是的,不是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而是伤了人的刀刃上,再用白布把伤口缠起来,过几天这人就会慢慢痊愈了。 西洋人这个做法持续了很多年,后世的人听着感觉很不可思议还荒谬,又觉得那个年代的医师其实都是巫医一样,靠的不是科学,而是信念。 医师觉得这样大家能好起来,于是就真的能好起来一样。 当然也不是谁都相信这种刀锋药真的有用,而是人到了医师手里,很可能没事也得有事了。 反而用了刀锋药,伤口没给医师动过,他们还有很大几率能够活下来。 不然医师治不好不说,动不动就喜欢放血,让人自然而然就虚弱下去了。 再就是如今的西洋医师没有洗手和细菌的概念,手还很久不洗,上面都是细菌,这双手碰触伤口,不是让人早点感染死吗? 反而用干净的白布直接缠上伤口,不让医师去碰触,人还更能活下来了。 顾凝宸给康熙提起这么个小故事,他听得也是笑了:“也是,西洋人治病就跟玩儿似的。既不会把脉,也不会仔细查看,就只会放血治疗。” 这样的医师简直谁都能做,比如厨子和屠夫,毕竟他们也是动刀的,比一般人还更擅长刀具了。 两人笑了一会儿,康熙就拿出了两页纸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他递过来道:“朕想了几个月,才想到了这些名字,却不知道选哪个更好,你看看更喜欢哪一个?” 那么多好听又寓意好的名字,让康熙简直挑花眼了。 他隔两天就想到个好名字写上,隔几天又想到一个写上。 隔三差五地写,最后不知不觉写满了两页纸。 如今的康熙就更加选择障碍了,感觉看着哪个名字都不错,索性让顾凝宸来看看。 她一眼就看见那个“祚”字,简直头皮发麻。 这个字寓意太大了,想当初是德妃的孩子得到了这个名字,还没长大,五岁不到就夭折了。 如此想来,这名字也有些不吉利,怎么都要去掉才行。 顾凝宸转而看了其他,指尖就点在那个“祹”上。 原本万琉哈氏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如今再叫这个也好。 毕竟这孩子得了这个名字后,不但一直平平顺顺,过得也十分平静安然,没有掺和到九龙夺嫡当中,最后还是高寿才离世,可以说是个十分吉利的名字了。 康熙见顾凝宸看了一会,就选好了名字,凑近来一看,也点头道:“这名字还不错,你不喜欢其他的?” 顾凝宸听着就笑了:“其他也很好,就是我一眼看见这个,觉得很合眼缘。” 康熙点点头,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忽然看一个东西就特别顺眼,名字也是如此:“既是你喜欢,那就叫这个名字好了。” 给儿子起好了名字,就该给女儿也起个名字。 等长大之后,她们就会拥有封号。 一般会在出嫁之前,如果特别受宠的话,可能年岁不大的时候就得到封号了。 顾凝宸没问过御医,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阿哥还是公主。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她的孩子,还不如在最后生孩子的时候亲眼看见才知道,那就有惊喜多了。 所以顾凝宸还给女儿也想好的小名,就叫安安,只希望女儿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康熙也觉得这个小名不错,于是就此定了下来。 他自然是问过御医的,只是顾凝宸不想那么早知道,那么等后边她生孩子的时候再看也行,就没有提前说出来了。 当然,在顾凝宸刚怀孕的时候,还不知道男女,康熙就已经开始准备名字。 儿子这边有两页,女儿这边有三页,也拿出来让顾凝宸挑一挑。 她看了一会,最后选了格桑这个名字。 因为有一种格桑花,也叫幸福花,寓意极好。 等最后两个月的时候,顾凝宸的肚子就跟吹皮球一样鼓了起来。 别说重华宫的宫人更是如临大敌,康熙也每天一下朝就往重华宫跑,连折子都让人抬去重华宫那边处理。 他在书房一边处理折子,一边时不时看向旁边安然在贵妃椅上躺着的顾凝宸。 顾凝宸的腿上盖着毯子,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的腿脚这几天有点肿了,邓女医正小心翼翼给顾凝宸捏着脚,让她能舒服一点。 金桂正吩咐外头打热水来,回头给顾凝宸泡一泡脚,能更松快一些。 陈女官拿着书,正给顾凝宸小声念着。 也是她念久了,让顾凝宸有点想睡了。 但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就可能睡不着,顾凝宸就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她一会抬起头来睁大眼看着外边,听着陈女官念了几句又开始困了,脑袋耷拉了下来,一点一点跟鸡啄米一样。 然后顾凝宸脑袋低得厉害,把自己吓一跳,又醒过来,努力挣扎着恢复清醒。 康熙感觉看顾凝宸比看折子要有趣得多了,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过去贵妃椅那边。 其他人要起身行礼,被他挥挥手拦下了,让宫人们继续。 于是按脚的按脚,叫热水的叫热水,念书的倒是停下来了。 顾凝宸见康熙过来了,还满脸笑意的模样,就觉得他看了自己的笑话:“皇上,我刚才是不是瞌睡了一会?” 康熙握着她的手道:“没多一会,你这困了就睡,不用担心睡多了。睡久了让人叫醒你就好,这么忍着也难受得很。” 顾凝宸点点头,陈女官就去拿了个软枕过来,让她垫着后背和脖子,很快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邓女医的手放得更轻了,很快金桂送来热水,让顾凝宸泡了一会,擦干后才穿上鞋袜,免得凉到了。 顾凝宸睡得很沉,却没睡多久,眯了半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动作是顾凝宸平日最喜欢做的,感觉这样好像就能跟肚子里的孩子互动一样。 所以康熙和宫人看着也没有特别意外,只顾凝宸忽然抬头道:“邓女医,产房都准备妥当了吧?” 邓女医点头,刚点了一半,直接就跳起身,冲过来检查顾凝宸的状态,立刻就问道:“娘娘这是发动了?” 顾凝宸的面色如常,似乎跟没事人一样,只点头道:“我感觉小腹有点疼,还有点下坠的感觉,却不是特别厉害。” 邓女医对她佩服坏了,哪怕不是特别疼,这时候刚发动,一般孕妇,尤其是第一次怀上孩子的妇人都会惊慌失措。 哪里知道顾凝宸的面色镇定得仿佛不像是要生孩子的那个人,还吩咐身边开始惊慌失措的宫人道:“都别慌,去产房检查一遍,金桂带着珍珠和玛瑙先过去。文雪去小厨房,让他们多烧热水,清霞去请之前选好的稳婆和奶娘过来。” 她又扭头看向康熙,后者难得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见顾凝宸吩咐完,就低头问道:“那朕呢?” 顾凝宸好笑道:“皇上留在这里继续处理折子也行,先回去乾清宫等消息也可以。希望孩子乖一点,被折腾太久,宫人也能尽早给皇上送好消息。” 康熙听着苦笑道:“朕如今哪里有心思处理折子,也不必回去乾清宫,在这里等好消息就是了。” 他小心翼翼抱起顾凝宸,也不必人引路,自己早就知道产房在哪里,径直就带着人过去了。 金桂带着两个小宫女把里面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产房早就准备好了,还按照顾凝宸的吩咐,每天都会打扫一遍,角落也不例外。 床褥都是每天晒过的,如今仔细铺好,还在最上面罩上干净的床单。 康熙大步进来,把顾凝宸轻轻放在床褥上。 顾凝宸就催促他道:“皇上快出去吧,有邓女医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之前担心邓女医一个人,没个帮手,于是另外从内务府那边挑了一个稳重的稳婆来帮把手。 这稳婆是精心挑选过的,经验多,也不会是固执己见的人。 别是到时候邓女医有什么新的办法来救人,这稳婆却拼命拦着,那就不是帮把手而是帮倒忙了。 索性选个老实本分不多话,手脚麻利,也知道听命行事的稳婆就足够用了。 这稳婆很快就被请了来,特地在顾凝宸的吩咐下,在外间就洗过手,还换了一身干净的新外衣。 这也是顾凝宸特地让人准备的,这时候的人不知道细菌,也没有见到过,所以不清楚如果不够干净的话,很容易造成细菌感染。 防范于未然,她就索性让邓女医习惯多洗手,这位稳婆也不例外。 稳婆心里奇怪,不过顾凝宸的话她不敢不听,老老实实被金桂盯着洗了两遍,还要伸出手给金桂看清楚,确实指甲也是干净的,才被允许进产房。 邓女医也不例外,洗过后换了一身衣服才进去。 顾凝宸的情况还可以,看着脸色没什么变化,还吩咐小厨房送几块扎实的点心来:“不要太干,免得噎着要喝很多水,等会就麻烦了。” 清霞去吩咐烧热水,转头就亲自拿了点心过来。 她没换一身衣服和洗手,只把食盒在门口递进去给金桂。 金桂接手后才拿进去,把点心拿出来。 顾凝宸吃了两块,喝了几口水,就让金桂扶着自己起来,在产房里走动一二。 邓女医就感慨道:“娘娘是奴婢多年学医以来,见过最省心的孕妇了。” 她之前给顾凝宸说过,生孩子之前要吃饱,毕竟需要很大的力气,也不知道要生多久,没力气生起来就难受了。 特别发动后,肚子非常疼,吃也可能吃不下去,也不方便。 最好是刚发动的时候,就开始多吃东西,吃饱了就有力气。 然后最好还走动一二,让宫口开得快一点。 顾凝宸都记下了,自顾自吩咐人送来吃食,吃完后还扶着宫女开始在产房来回慢慢走动,压根就不需要邓女医去劝去催,简直不要太省心了。 闻言,顾凝宸就笑笑道:“都是该做的事,哪里还需要人劝着催着那么麻烦?我这自个吃好了,有力气了,还走动一下,尽快把孩子生下来,受的罪才少一点。” 谁乐意生孩子还要长时间受罪,巴不得越快越好,怎么就能不听医嘱呢! 毕竟邓女医接手过至少几十上百个孕妇了,早就摸索出了最适合孕妇的方法来。 很多孕妇是第一次生孩子,对这些并不了解,只能通过母亲或者其他有个经验的妇人来分享。 但是每个人生孩子的时候情况都不一样,加上体质不同,有些生的很顺利也很快,有些就很慢甚至难产,这都不好说了。 再就是生孩子的时候疼得两眼发晕,很可能后面就会记错记混一些,没那么清晰,反倒说错了,就误了人。 这些妇人能说的就是自己的经验,却不如邓女医这样经手了这么多的孕妇总结出来的办法,自然是能适应大部分的孕妇来用的。 所以没必要“她觉得”“她以为”“她听说”,按照邓女医的话照办就行了。 顾凝宸走了好几圈,康熙不放心在门外候着,这时候敲了敲门,隔着门问道:“贵妃还好吗?很疼了?” 听了这话,顾凝宸就回答道:“皇上放心,我比刚才是稍微疼了一点,却没那么疼,还能走走,估计还得好一会儿。” 她走了几圈,感觉有点累了,就示意金桂扶着自己坐下,然后又开始吃点心。 康熙在门外原本很担心,听着顾凝宸还有心思吃东西,不由笑了:“那让小厨房多送点心来,还饿着吗?” 顾凝宸摸着肚子,感觉有点饿又有点疼,这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十分微妙:“不了,我吃完这盘点心就差不多了。吃太饱不好,等会就得犯困了。” 康熙一听,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发动了准备生孩子,还担心吃多了会犯困睡过去。 他想了想,还是让御膳房送来一碗炖了很久的老母鸡汤,叫人送了进去。 顾凝宸喝了一口鲜美的鸡汤,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肚子都没之前那么疼了。 她赶紧把鸡汤喝完,扶着金桂又开始在产房里慢慢走着转悠。 邓女医估摸着差不多,想要让顾凝宸停下来检查,她已经被金桂扶着过来躺下了:“我感觉这会儿很疼了,该是宫口开得大了。” 这话听得邓女医一愣,赶紧检查后,还真跟顾凝宸说的那样,宫口直接开了。 顾凝宸躺下后就开始脱衣服,产房里四个角落都放着火盆,也冷不着她。 金桂帮忙脱裤子,很快就准备妥当了。 邓女医感觉自己光站着都不必做什么,顾凝宸就什么都做好了。 她这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赶紧一手摸着顾凝宸的肚子,一边让人深呼吸来用力:“娘娘深呼吸,吐气的时候慢慢用力,不要一下子就太用力了。” 不然忽然之间太用力,前面把力气用完了,孩子还没生下来,后边就没力气了。 再就是突然出力,要是孩子猛地下来了,就很可能撕裂得厉害,造成大出血就麻烦了。 顾凝宸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别听劝,所以深呼吸着来慢慢用力。 她一边保留体力,一边注意自己的肚子,感觉孩子在肚子里慢慢往下动。 顾凝宸这边发动了,康熙索性就留在门外,拿起折子看一下,再留意一下里面的声音。 产房里面很安静,偶尔只有邓女医在说话,声音很小,在外边听不真切。 越是安静,康熙就越是有点不放心。 他让李德全去慈宁宫告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自己就在外头等着了。 太皇太后最近有些头晕,就没过来,皇太后倒是赶过来重华宫了。 她见康熙就在外头坐着,腿上放着一本折子,手边还有茶几,上面堆了几本折子。 皇太后不由好笑道:“这里有我守着就好,皇上先去处理国事?这边要是有什么消息,我就派人去告知皇上。” 康熙摆摆手道:“朕留在这里也能安心点,不然折子都要看不下去了。” 李德全已经抬了一把椅子过来,请皇太后落座。 皇太后看康熙的样子就是不肯走了,只好留下也陪着他。 她就听着产房里面安安静静的,李德全就在皇太后耳边小声说了顾凝宸的情况。 听说顾凝宸亲自吩咐宫女去烧热水和送点心来,皇太后还挺惊讶的。 如果顾凝宸不是第一回生孩子,对这些熟悉的话,确实她来吩咐没什么。 但是她第一次生孩子,倒是熟门熟路,比谁都要镇定,叫皇太后不由诧异。 难怪太皇太后之前说顾凝宸是个沉得住气的,遇事波澜不惊,没料到连生孩子也是如此。 康熙看一会折子,就让李德全隔着门小声问。 金桂就守在门边,随时跟康熙禀报:“皇上,主子已经开始发动了,正按照邓女医的话慢慢用力。” 邓女医还摸着顾凝宸的肚子,感觉胎位很正,孩子也在努力往下动,就按着肚子中间的位置慢慢往下推。 这样就能帮顾凝宸更快把孩子生下来,不用多受罪了。 就是按下去得用点力,会有点疼,不过顾凝宸感觉自己还能接受。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能尽快把孩子生下来,她就不用疼了。 果然有邓女医在,稳婆基本上都没什么需要帮把手的地方。 等顾凝宸终于把孩子生下来,松一口气的时候,稳婆才有了事情做,抱着孩子给邓女医剪掉了脐带,去旁边简单清洗一番。 剪刀也是在火上烤过,算是简单消毒过才用。 听见里面以后孩子哭啼的声音传来,在门外的康熙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稳婆抱着襁褓出来,很是欢喜道:“皇上,是个小阿哥。” 皇太后看过去,抱着襁褓仔细打量道:“这孩子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是个漂亮的孩子。我瞧着这孩子的眉眼跟皇上很是相似,嘴巴就像定贵妃了。” 康熙看着也觉得孩子白净得很,不像是以往出生后红彤彤的孩子,很是健康,就十分高兴道:“好,赏了邓女医,定贵妃还好吧?” 邓女医出来谢恩,听见他的话就笑着答道:“皇上放心,贵妃娘娘如今只是有些脱力了,其他没什么问题,好好休息就行。” 康熙点点头,这才放心了。 皇太后见顾凝宸没什么事,这就回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说了后宫多了个小阿哥的事。 算下来,定贵妃这是六阿哥了。 太皇太后听后只点点头道:“定贵妃是个有福气的,听说孩子刚出生就白白净净的,这生孩子还快得很,前后也就两个时辰不到。” 皇太后还把顾凝宸沉着生孩子的事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第一回生孩子的女子如此镇定,从头到尾都不见惊慌,生孩子也顺利得很。” 而且顾凝宸不喊不叫,在产房里安安静静就把孩子生完了。 后宫嫔妃生孩子十分艰难,就像是小太子的生母,康熙的原配就是因为难产血崩去世的。 哪怕生了好几个孩子的荣妃,每次生孩子都十分凶险。 也是因为生孩子的时候身边只有稳婆,真有什么事御医又不能进去,很容易就耽搁了。 如今有了女医在身边,顾凝宸自然生孩子就无比顺利了。 慈宁宫这边知道了,后宫其他嫔妃也知道定贵妃顺利生下了一个小阿哥。 四阿哥在阿哥所等着,他原本想去重华宫,不过还没到休息日。 等顾凝宸发动的时候,也就没人来告诉他,打扰自己上课。 等傍晚下课的时候,四阿哥才得知顾凝宸发动了,在阿哥所等了一会,得知她顺利平安生下一个小阿哥,顿时十分高兴,跟三阿哥道:“嘿嘿,三哥,我要当哥哥了。” 三阿哥没好气道:“当哥哥而已,我都当三回了!” 他有四阿哥、五阿哥,如今又有六阿哥,不就当了三次哥哥了吗? 四阿哥摇头道:“这不一样,那是定额娘的孩子,也算是我的亲弟弟了。” 他偶尔会去慈宁宫看看五阿哥,这个弟弟也很可爱,喜欢抱住别人的腿不放。 五阿哥撒腿一跑,宫人就好几个在后边满宫殿追。 他反而当做是个小游戏,乐呵呵让宫人追,追上太快还不高兴,宫人只能慢慢追来哄着五阿哥。 四阿哥虽然觉得五阿哥长得粉雕玉琢,却还是太皮了一点,跟三阿哥简直不相上下。 所以三阿哥跟五阿哥还特别玩得来,每次去慈宁宫的时候,这一大一小玩得都停不下来。 他们手牵手跑,后边的宫人只能苦哈哈去追。 三阿哥还教会了五阿哥到处爬,爬假山爬树等等,让皇太后大为头疼。 荣妃说了三阿哥好几遍,他听过就算了,压根就记不住,下次还是这样,把荣妃也是气得要命。 四阿哥心想以后他要告诉六阿哥这个弟弟,绝不能跟着三阿哥学坏了,不然就让定额娘头疼了。 他得亲自带着这个弟弟,以后可以一起骑马,一起读书。 弟弟还小的时候,四阿哥还能给他念念书,就跟自己小时候那样。 等弟弟长大一点,就能教他识字,然后早早跟着自己一起读书了! 顾凝宸不知道四阿哥心里已经把刚出生的六阿哥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她生完孩子,看了一眼,感觉孩子长得真好看,然后喝了一碗鸡汤就睡过去了。 她睡得昏天地暗,睡醒的时候手脚还有些绵软。 之前生孩子的时候不觉得,顾凝宸生完才感觉有点累,也还有点疼。 邓女医见她精神还算可以,听着顾凝宸说身上有些累和疼,就解释道:“娘娘放心,小阿哥的个头不大,伤口没有撕裂,伤口不大,抹了伤药,过几天就能好了。” 她想着每天早晚抹一次伤药就足够了,康熙知道后就让太医院送来一盒子的药膏。 锦盒四四方方的,里面放了八瓶上等的药膏,足够顾凝宸用完还有剩了,估计顾凝宸用不了三瓶就差不多了。 邓女医感慨康熙的大手笔,这些药膏都是最上等的伤药,里面用的药材都比较稀少珍贵。 除了让伤口尽快恢复之外,还能不留疤痕,可以说是伤药中的极品了。 这么八瓶的伤药,估计是太医院所有的库存。 那么多药膏,一天早晚哪里够,索性一天三顿来涂抹。 所以顾凝宸恢复就挺快的,第三天的时候,都可以下榻慢慢被金桂扶着走动了。 未免伤口粘黏在一起,没有裂开就得起来走走。 邓女医还想着得多劝才行,毕竟伤口没有完全痊愈,起身走动的时候还是会疼的,以前生过孩子的妇人因为疼都不愿意起来,得劝了又劝才行。 哪里知道顾凝宸第三天的时候问过她,得知要起身走动,二话不说就起来了。 她走得不算快,刚开始可以说十分缓慢,想必还是有点疼。 顾凝宸却一直面不改色,走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感觉有点累了才停下,还问道:“邓女医,走这一会是太少了吗?要不要多走一会?” 邓女医真怕她真的起来继续走,连忙说道:“娘娘每天走一刻钟就好,也不必多走,免得扯裂伤口就不好了。” 顾凝宸点点头,那边陈女官来禀报,洗三已经准备好了。 她刚生完孩子要坐月子不能吹风,洗三自然是不能看的,就让陈女官帮把手准备了一番。 原本想着之前顾凝宸差不多生孩子的时候,提前几天请索绰罗到宫里陪着她。 哪里知道顾凝宸忽然就发动了,打了个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索绰罗在宫外别提多紧张了,还胡思乱想,夜里都要睡不着,别是谁对女儿动手了,才让她提早发动的。 要真有这么个人,她一定把人揪出来,下手绝不客气! 顾凝宸刚生完孩子前两天总是昏睡居多,邓女医把脉,康熙又让御医把脉后,两人都说她只是累了,多睡才能多休息,不是坏事。 于是索绰罗等六阿哥洗三的时候才进宫来,不然顾凝宸一直睡着,也见不上面,说不上话了。 索绰罗一进来,见顾凝宸的脸色不错,看来生孩子没受什么罪,休息得还不错,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顾凝宸握着她的手道:“让额娘担心了,我没事,估计就是孩子着急出来了。” 索绰罗一听,知道女儿提早发动不是有什么猫腻,这才彻底松口气:“没事就好,我在宫外忽然听说娘娘发动了,很是吓了一跳。” 她转头又道:“刚才我见着六阿哥,长得粉雕玉琢,十分漂亮,瞧着眉眼跟娘娘很像。” 可惜了,六阿哥的洗三在重华宫这边举办,拖尔弼想看看外孙,却无法进来亲眼看见,只能等索绰罗回家转述,别提多遗憾了。 第87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只笑笑,六阿哥才丁点大,哪里就能看出眉眼像谁了? 果然是康熙看着六阿哥像自己,索绰罗看着六阿哥就说像顾凝宸了。 不管像谁,夸自家孩子好看,顾凝宸还是很高兴的。 索绰罗也笑眯眯的,看着顾凝宸好好的,外孙六阿哥也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尤其女儿气色不错,六阿哥也是白白嫩嫩,看着身子骨也壮实,就叫她更高兴了。 这时候的孩子生下来要是特别瘦弱,病恹恹的,只怕就很难养大。 白嫩壮实的孩子,看着就健康,谁瞧着能不高兴呢! 金桂来提醒洗三的时辰差不多了,索绰罗就不好跟顾凝宸多说,握着她的手道:“我等会回来,再跟你多说一会话。” 难得进宫见女儿,索绰罗也想多呆一会,多问一问。 顾凝宸笑着应下,示意金桂带着索绰罗到前头洗三的地方去。 今儿来参加洗三的人并不多,算是相当低调了。 除了六阿哥的姥姥索绰罗来了,还邀请了王谈的夫人。 索绰罗和王夫人是手帕交,两人关系很不错,六阿哥洗三,自然而然就邀请她一块过来了。 拖尔弼作为一等公,虽然跟勋贵来往不多,不过六阿哥洗三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邀请了两位宗室的老夫人来镇场子。 她们都是身子康健又儿孙满堂,是有福的妇人,来主持六阿哥的洗三是再适合不过了。 洗三就是往盆里扔宝石、珍珠等等,也是给孩子的祝福。 索绰罗带了一大包的首饰过来,王夫人看得咂舌,又怕她扔太多,把六阿哥给砸疼就不好了。 她想着对六阿哥的祝福越多,就该多撒一些才是,把水盆里面都堆满了,几乎看不到水了。 两位贵夫人不是第一次被邀请来主持洗三,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暴发户一样扔宝石的祝福,顿时有点目瞪口呆。 好在她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而且长辈疼爱孩子,多扔一些,希望孩子以后平平顺顺,也是能理解的。 反正扔的这一盆珠宝,有部分会送给两位贵夫人,当做回礼,余下的都属于六阿哥,算是他小小人儿的第一桶金了。 洗三的时候,贵夫人得把盆里的水轻轻泼洒在六阿哥身上才是。 但是珠宝太多了,于是就尴尬了,她这都没水能泼。 只能偷偷往里面添点热水,意思意思泼两下在六阿哥身上。 原本该是六阿哥哭得响亮,这仪式才能热闹结束。 如今就那么几滴水,六阿哥就睁着葡萄一样的眼睛懵懂看过来,神色怪可爱的,却让两位贵夫人就更尴尬了。 索绰罗想着要不拍一下六阿哥的小屁股,让他嚎两声,不然这洗三仪式怎么结束? 但是她又舍不得用力,弄疼六阿哥就不好了,轻轻一拍,六阿哥还以为索绰罗跟自己闹着玩,压根不哭。 总不能一直僵持在这里,让孩子在水盆里坐着。 哪怕地龙已经开了,不会冻着孩子,一直泡在水里也不好,两位贵夫人就趁势结束了这次尴尴尬尬的洗三仪式。 索绰罗赶紧把六阿哥抱起来,金桂帮着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用襁褓包上,免得凉着了。 金桂再弯腰想把盆拿起来放进去收拾一下,擦干净珠宝的水珠放进锦盒,给六阿哥收好。 但是她用力一抬,居然抬不起来,这也太沉了一点。 最后还是两个小太监接手,一起吭哧吭哧抬着进去的。 顾凝宸听说索绰罗扔了满满一盆的珠宝,不由好笑,又知道六阿哥没哭。 她才恍然,原来刚才没听见六阿哥的哭声,还以为哭得声音小,居然压根没哭吗? 六阿哥先被金桂抱了进来,在襁褓里眨巴着眼睛。 这时候的孩子还看不清,不过可能感受到顾凝宸身上熟悉的气息,被她抱着一会,很快就睡过去了。 索绰罗这会儿进来,见六阿哥睡着了,顿时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响声来吵醒孩子。 顾凝宸让奶娘抱着六阿哥去隔壁睡下,对索绰罗笑着道:“额娘放心,六阿哥睡着后就不容易惊醒过来,睡得很沉。”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放小,却也不算特别大,奶娘抱着襁褓,索绰罗凑过去看,果然六阿哥睡得很沉,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睡得呼呼的。 奶娘见索绰罗看完,这才抱着六阿哥去隔壁了。 索绰罗这才道:“这孩子是个省心的,那么小就知道心疼你了,都不爱哭闹。“ 顾凝宸笑着点头道:“是,奶娘也说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并不爱哭闹。” 正说着,金桂就进来禀报道:“主子,四阿哥来了,等会打算去隔壁看六阿哥了。” 闻言,顾凝宸也不意外,最近几天,四阿哥只要一下学就会过来看看六阿哥。 他会先隔着门给顾凝宸请安,问上几句,听听她的声音。 四阿哥听着顾凝宸的声音还精神着,这才放心去隔壁看六阿哥这个弟弟了。 索绰罗过了一会,就听见门外有轻轻敲门的声音,轻轻的三下,每一下的间隔还差不多的节奏和时间,四阿哥的声音才传来道:“定额娘今天如何?六弟没闹人吧?” 顾凝宸就笑着道:“没有,小六乖得很,不怎么爱哭闹,就跟你小时候一样。” 四阿哥一听,这才放心了,不枉他每天过来小声跟弟弟说要体贴定额娘,不能哭闹,看来弟弟是听进去了! 顾凝宸自然听奶娘说了,四阿哥趴在小床边跟六阿哥絮絮叨叨说话,都是翻来覆去的:不要哭闹,要孝顺定额娘,要懂事一点等等。 她听着只觉得窝心,又有点好笑。 六阿哥才丁点大,哪里能听明白四阿哥在说什么。 不过六阿哥还挺喜欢四阿哥的,每次他一来,就抓着四阿哥的手不放。 四阿哥还不好用力抽回手,总是小心翼翼等着六阿哥睡着后,这才慢吞吞把手抽回来,生怕弄疼了这个弟弟。 奶娘原本还有点胆战心惊,毕竟四阿哥年纪不大,要是调皮的性子,弄疼了六阿哥,她这是拦着还是不拦着? 要拦着吧,四阿哥年纪再小也是主子,身后还跟着伺候的宫人,冲过来要问罪她就麻烦了。 要不拦着吧,定贵妃回头责罚自己,奶娘也不冤,简直是两头不讨好,左右为难。 而且奶娘在伺候六阿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如今谁不知道后宫的定贵妃是康熙的心尖宠,更别提她被宠爱好几年才生下小阿哥,更是如珠如宝。 奶娘要是有那么一点差错,没能伺候好,只怕脑袋都要掉了,吓得她战战兢兢的。 然而几天下来,她才发现这位定贵妃好相处得很,重华宫的宫人也和善。 不过陈女官和金桂还是特地敲打了奶娘一番,告诉她好好照顾六阿哥,有什么事尽早禀报,别私下隐瞒,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定贵妃对宫人不错,对故意犯错的人却绝不会手软。 奶娘应下,好生照顾六阿哥,生怕怠慢了一分。 而且重华宫还挑了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过来一起照顾六阿哥,另外有一个小宫女还是专门伺候奶娘的。 奶娘吃什么,都是小宫女去小厨房端的,都是下奶的吃食,盐不多,吃着味道不算特别好,却是精心烹调过的。 每次奶娘都是小宫女送什么来就吃什么,洗澡也是小宫女伺候,换下的衣服都是小宫女亲自洗。 说是伺候,其实也是盯着奶娘,别叫她贪嘴吃了不该吃的,要是连累了小阿哥就不好了。 加上奶娘身上不能有别的味道,叫六阿哥闻着不舒服,或是什么害人的东西,身上没有味道来掩盖,很容易就发现得了。 邓女医还每天早上过来给奶娘把脉,看看她的身体有没什么问题,别是病了,过了病气给六阿哥也不好了。 重华宫的宫人比顾凝宸还操心,一个个盯着奶娘,吓得奶娘每天战战兢兢的。 顾凝宸问过两次,得知陈女官和金桂都盯着奶娘和六阿哥,也就放心了。 康熙也让李德全去敲打过奶娘,把奶娘吓得够呛。 不过皇上如此关心,奶娘更是不敢有差错,对六阿哥的照料更为上心了。 其实也不需要奶娘每天早晚时刻陪着,毕竟伺候六阿哥的人很多,另外还有伺候定贵妃的宫女时不时过来看一看。 可以说,六阿哥是众星捧月一样了。 他倒是不怕生,谁抱着都不哭,睡着后就雷打不动,醒了就吃,吃完玩一会就自个睡过去了,压根不用操心。 康熙这天去重华宫,得知顾凝宸睡着了还没醒来,就先去了隔壁看一看六阿哥。 六阿哥睡在小床里,身上盖着小被子,睡得很香。 他伸手戳了戳六阿哥软软的脸颊,小阿哥也就撇开脸,换了个方向又继续睡了。 旁边奶娘生怕小阿哥给皇上给弄醒了,幸好六阿哥还一如既往睡得很沉,没被吵醒过来。 康熙又戳了一下,六阿哥的脸动了动,想要躲开,可能太困了,哼哼唧唧没动。 他这才心满意足收回手,看着六阿哥哼唧完又沉沉睡过去了,就扭头问奶娘道:“六阿哥每天吃的如何,睡的还好?” 奶娘连忙答道:“回皇上,小阿哥吃得多,隔着两个时辰要吃一回,睡得也多。” 康熙回想了一下,小太子小时候似乎睡得并不多,吃着也少,经常哭个不停。 不像六阿哥睡得跟小猪一样,吃的也多,也跟小猪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吃睡多,才能长得快,也更壮实一点。 他看着六阿哥肉嘟嘟的小脸,感觉比小太子小时候确实要胖一点,也好养得多了。 金桂过来提醒康熙,顾凝宸睡醒了正起来。 康熙点点头,看了一眼还熟睡的六阿哥,就去隔壁了。 顾凝宸还坐月子,自然不能见风,也不能洗澡,肯定不能蓬头垢面见人。 所以两人只隔着门说说话,康熙每天处理完政事就会过来跟顾凝宸问几句,然后才会回去。 今儿也不例外,只是顾凝宸睡晚了,康熙没让人提早叫醒她,等她彻底醒了才过来。 顾凝宸就在里头说道:“我睡过头了,皇上该让人叫醒我才是。” 康熙就笑道:“无所谓,朕也就刚来一会,顺道去隔壁看了下小六。是个乖巧的孩子,特别能睡,朕戳了好几下脸,他都没醒来。” 顾凝宸一听就笑了:“小六确实能睡,也能吃,却不闹人,额娘也说他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闻言,康熙也笑道:“确实贴心了,要是哭闹得厉害,小六就得挪去后边的院子住了。” 也正因为六阿哥不闹腾才能在顾凝宸隔壁住着,不然早让康熙挪得老远,免得打扰了顾凝宸休息。 他是知道坐月子的时候,要是没休息好会落下病根,六阿哥身边不缺伺候和哄着的人,离得远远的也不用担心,反倒不能误了顾凝宸的休养才是。 顾凝宸在里面笑了笑,可能康熙已经不止一个儿子了,所以对六阿哥暂时并没有特别爱屋及乌的表现。 不过他会亲自去看看六阿哥,对这儿子已经算是相当喜欢的了。 毕竟当初几个儿子当中,也就小太子是康熙亲自养在乾清宫,时不时会去看看。 对其他几个儿子,看的次数就更少了。 哪怕是五阿哥,也因为康熙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的关系,偶尔碰上会看一看,并没有专门去看过五阿哥几回。 康熙问了顾凝宸几句吃睡如何,得知她都不错,恢复得也可以,就点头道:“有女医在,总归比之前的嫔妃生孩子要顺当许多,后边也没那么难受。” 不说小太子的生母直接难产去世了,就是惠妃和荣妃生孩子的时候也十分凶险,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生完孩子之后,两人都休息很久才恢复。 坐月子更是坐了四十天才出来,她们的脸色依旧不大好。 不像顾凝宸这样,从刚怀孕开始就有邓女医在身边。 从吃食到平日行走的时间都十分仔细,还会记录下来,免得有疏漏。 比起平日只让御医隔三差五来把脉,最后让稳婆直接接生,完全靠运气来说,顾凝宸这样就要稳妥得多了。 因为她生的顺利,也没受什么大罪,邓女医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女医学院那边报名的人就更多了,也有许多外地的贵夫人想要资助女医的学生们,还找到索绰罗那边。 未免以后出现麻烦,顾凝宸之前跟索绰罗还提了一下这件事,要让资助变得更规范一些。 别是有些贵夫人一时心血来潮,给了第一年资助,第二年热情褪去就不想给了,然后一个贫苦学生兴冲冲带着资助进了学院学习,第二年因为不给钱就读不下去,这就太坑爹了。 索绰罗也可以继续资助,但是一个两个就算了,要一群人的话却也不合适。 给了这群人,还有下一届的学生,总不能一直这样给别人收拾烂摊子。 所以索绰罗该跟这些贵夫人说清楚,要是心血来潮就算了,以后等毕业的时候来请女医就好。 毕竟每家每户也不可能一个个都要女医,家里也没那么多产妇,后院未必有那么多女子需要看病。 很多都是需要的时候去请,以后女医学院毕业后,也会开一家医馆给女医坐诊,专门给女子看病。 到时候有些愿意亲自过来就来,不愿意就派人请女医上门看,就跟平常大夫一样,只是能去后院罢了,也很方便。 就没必要供个女医学生那么辛苦,得出一大笔钱来资助。 这个办法固然好,但是后来想请女医,那就要有个先后顺序来了。 如果是资助了学生,以后这学生成才了,能出师了,就能优先去看资助人。 其他人也不能有意见,毕竟人家花了大价钱培养的女医,也没供在家里,而是在医馆,自己要请女医过府,自然是第一个才是。 如果他们想供个女医在家里,更方便一些也行,却也不能今儿想要,明儿又忽然不想了。 再就是女医在家里,那地位跟丫鬟婆子是不一样的。 要是回头男主人有点什么心思,非要女医嫁过去,女医乐意就算了,如果不乐意,这事也是不能成的。 索绰罗要为这些女学生撑腰,绝不能叫这些人胡乱给糟蹋了,什么事都要讲究两厢情愿。 别是对方身份高,觉得女医出身不怎么样,就学了点本事,勉强别人,那以后医馆就要把这样的人拉入黑名单。 黑名单不说,索绰罗这边告诉顾凝宸,那么康熙也就知道了,那样的勋贵人家也没脸再见人了。 顾凝宸的意思就是先兵后礼,什么都说个清楚明白,哪怕说得难听一点,把什么最坏的时候都坦然说了,以后就不容易出差错。 要不愿意接受那就算了,愿意接受的话,上边最坏的情况都提过了,如果知错犯错,那就罪加一等。 这作风让勋贵和贵夫人们很是不习惯,相当彪悍了。 索绰罗如此强势,当然是因为身后有定贵妃。 听闻这也是定贵妃的意思,很多心血来潮的人就打退堂鼓了。 这时候就如此麻烦,更别提以后,要对女医一丁点不好,女医告诉索绰罗,定贵妃也就知道了,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何必呢! 哪里是家里供着女医,这是供着大佛啊!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女医跟一般大夫不一样,身为女医,总归忌讳要多一些。 加上这些女医当中很多是穷苦出身的姑娘,要真是心血来潮说要资助,转头却食言了,就可能直接让这世间少了一个有天赋的女医了。 这给了希望,转头叫人更加绝望,一个想不开还可能自寻短见。 原本就是个好事情,非要闹得如此难看,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得难听一点,彼此心里有数更好。 这样被资助的学生能得到保证,能专心学医,不必担心资助人转头就反悔了。 回头资助人也能得到好处,不至于只付出了,最后什么都没有,双方皆大欢喜不也挺好的吗? 索绰罗办事,顾凝宸十分放心,知道她能把女医学院办得妥妥当当的。 她只需要好好坐月子就行了,因为不能劳累,依旧不能看书,陈女官每天都过来给顾凝宸念书。 念的书什么类型都有,顾凝宸一旦看过或者不太感兴趣,就会换一本来。 所以陈女官每次都是背着一个箱子进去,里面放了好几本书。 重华宫侧殿的书大部分都被顾凝宸看过,未免她听重复的,陈女官还去翰林院那边挑书。 她担心自己挑重复了,还带了偏殿的书单来对一对,别是重复带了两本一样的回去。 小吏帮着找书,其他宫殿来借书的宫人见到陈女官,知道她是重华宫的人。 看陈女官这架势,都要把翰林院的书翻来覆去地找,得多费不少时间,却谁都不敢有异议。 等蓝女官替四阿哥来借书的时候,看见陈女官,连忙上前打招呼道:“陈女官这是替贵妃娘娘借书来了?” 蓝女官心里疑惑,定贵妃不是在坐月子,怎么陈女官跑来借书了? 坐月子的时候不能伤了眼睛,更不能看书才是。 陈女官就解释道:“是,主子坐月子,我就给她念念书来解闷。偏殿的书大多都看过了,只好来翰林院借几本新书。” 蓝女官这才明白了,也帮着去找书,看了下名单,找出不少有趣的书一对,几乎都是偏殿有的,顾凝宸也看过的。 他们翻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翻出几本新书来。 陈女官担心顾凝宸等久了,只跟蓝女官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匆匆赶回重华宫去了。 顾凝宸得知陈女官特地去翰林院借书,就是怕自己闷了,于是笑道:“其实看看一样的书也没什么,每本书重新看一遍,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这确实是她的想法,很多书都不止看过一次。 当然这也是有深度的书,不然多看一遍就没什么意思了。 有些书值得反复读个两三遍,每次看都有不一样的感悟,顾凝宸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陈女官特地跑去翰林院借新书,顾凝宸也很欢喜,听听有什么特别内容的新书,亦是别有一番意思。 其他宫人在翰林院见到陈女官后,也回去跟自家主子提起。 嫔妃们听说顾凝宸在坐月子的时候都不忘让人念书来学习,实在太勤奋了一点,难怪懂得那么多。 连坐月子的时候都如此拼命,更别提是平时了! 嫔妃们于是又开始埋头苦读,怎么都不能叫顾凝宸比下去太多。 哪怕追不上顾凝宸,比其他嫔妃好一点也不错啊! 后宫一时又充满了学习的氛围,让想偷懒一下的惠妃都无语了。 她感觉自己已经能认出大部分的字,相当棒棒的了。 不过也是惠妃因为明珠的事不敢总出去见人,索性留在延禧宫里好好多识字,免得给大阿哥丢脸了。 只是大阿哥的性子约莫也随了她,读书不怎么样,功课写得马马虎虎的。 最近惠妃听说大阿哥每天傍晚都跑去四阿哥的住处,还带着三阿哥,三人一起写功课。 说是一起写,到头来是四阿哥指导大阿哥和三阿哥写功课,让惠妃听得脸都有点红了。 三阿哥就算了,只比四阿哥大一点,两人还前后脚一起读书,进度估计差不多,一起做功课也没什么。 但是大阿哥比四阿哥年长那么多,读书居然被四阿哥追上进度了,简直也太丢脸了。 问题是这个儿子还不觉得丢脸,反而特别高兴,终于有人能辅导他功课。 休息的时候大阿哥到延禧宫来,跟惠妃一说,她气得不行:“你这个当大哥的不辅导弟弟功课就算了,还要反过来让弟弟辅导,不觉得丢脸吗?” 大阿哥还真不觉得,嘟囔道:“四弟聪慧,学得又快又好,我不会就请教他,让四弟来指导一下怎么了?我又没让四弟帮忙写功课,他只给我说说,然后都是我自己写的!” 惠妃更生气了,怎么的,大阿哥还懒得想让四阿哥这个弟弟帮忙写功课了? 要真被徐太傅发现,肯定要告到康熙跟前去,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气得惠妃追着大阿哥道:“说什么,你自己写功课是应该的,指导弟弟也是,如今倒还想着让弟弟帮你写功课,想得真是美!” 大阿哥一看惠妃追过来,赶紧绕着桌子跑:“额娘,我就是说说,没这么想过……好吧,是想过,不过被四弟拒绝了,说功课不是自己写的就不会熟悉,就白写了。回头太傅发现,还得给皇阿玛骂一顿。” 惠妃跑了一会就气喘吁吁,停下来喘气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好好写功课,别老是去打扰四阿哥,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大阿哥挠了挠耳朵,一副“我错了但是我下次还敢”的表情,气得惠妃又想追过来把人揍一顿。 大阿哥却灵活得很,嗖一下避开,让惠妃扑了个空,还嘀嘀咕咕道:“额娘你这身子骨也太差了,跑了几步就喘气,以后得多出去走动才是。皇阿玛回头还南巡,要带上额娘的话,额娘走几步就喘气,下回皇阿玛肯定不乐意带上你。” 惠妃听得一愣,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皇上要南巡,别是听谁胡说八道!” 还带上她,谁不知道上回康熙只带上了顾凝宸? 大阿哥耸耸肩道:“儿子就是猜的,反正皇阿玛不会只去一回,额娘你这喘的,骑射功夫别是落下了,回头去木兰围场就得空手而归。” 惠妃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被儿子小看了,她最近确实不怎么爱动,回头得赶紧动起来。 别是这年纪走几步就喘,像什么样子? 两人打闹了一番,之前那点隔阂早就烟消云散了。 等用过午饭后,大阿哥才离开延禧宫。 惠妃坐着的时候才有点后知后觉,大阿哥不会故意气她,就为了缓和彼此的关系吧? 上回因为明珠的事被大阿哥那么一说,惠妃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庆幸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没那么傻乎乎的,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感觉。 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这个儿子跟她是渐行渐远。 等以后大阿哥更长大一点,有了自己的媳妇,会不会跟她越发疏远起来? 惠妃感伤了半个月,等休息日的时候还担心大阿哥不过来,谁知道他不但过来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只两人的气氛有点尴尬,沉默吃了一顿饭,大阿哥就走了。 后来几次都是这样,今儿大阿哥也不知道被谁指点了,跟惠妃这么一闹腾,两人那种尴尬的关系就彻底打破了。 惠妃一手托着下巴,大阿哥最近相处的人也有限,不会是四阿哥教的吧? 大阿哥哼着歌回去阿哥所,没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去四阿哥那边了。 四阿哥去重华宫看定贵妃和六阿哥了,每次休息日,他都会过去呆大半天,等快天黑的时候才会回来。 他先去跟定贵妃说一会儿话,然后去隔壁六阿哥那边,盯着这个弟弟睡觉。 等弟弟醒了,吃过饭后,四阿哥就会絮絮叨叨跟他说话。 念叨到六阿哥睡着了,四阿哥又继续盯着弟弟,等他下次醒来再重复一遍。 大阿哥知道后都无语了,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说什么,对方未必能听懂。 四阿哥却觉得一次听不懂没事,多说几次,六阿哥就记住了。 反正四阿哥的想法奇奇怪怪的,不过确实偶尔会有很好的想法。 比如他有点苦恼怎么跟惠妃的关系恢复从前,因为明珠的事把两人弄得尴尬,后来也一直没能恢复。 趁着三阿哥早早回去睡觉的时候,大阿哥就私下问了四阿哥。 四阿哥听后就道:“这个简单,就跟大哥和三哥平日那样相处,不就很快好起来了?” 每次大阿哥和三阿哥吵架,两人你追我打,最后闹成一团,两人就和好了。 想必大阿哥和惠妃之间,互相闹一闹,关系也就好起来了。 大阿哥恍然大悟,也对,是个好法子! 他就让人给惠妃那边透露消息,说功课是四阿哥指导下才会做。 于是就有了大阿哥去延禧宫,被惠妃追着骂的情景。 他想了想,惠妃骂完之后,跟自己的关系确实比之前好一点,没那么尴尬了? 等四阿哥回来,听大阿哥一说,顿时沉默了下来。 大阿哥实在很豁得出去,愣是让惠妃追着跑了好几圈,把人都累得直喘气。 其实四阿哥很想说,大阿哥就不能让着点惠妃,给她打两下也不会多疼。 怎么就真叫惠妃累得喘大气,还不让一让她吗? 大阿哥居然看出四阿哥的疑惑来,挠着脑袋嘿嘿笑道:“我原本也想让,这不是身体自动就避开了。” 他的功课学得不怎么样,学武方面却极为有天分,连武师傅都赞许过几次,就是康熙知道后也夸过自己一回。 之后大阿哥就更用心学武了,只觉得自己读书不太行,但是学武出色也一样。 就跟四阿哥安慰三阿哥学武不怎么样,是因为手指有长短,每个人都有短处和长处。 该扬长避短,擅长的更擅长,不擅长的也不用气馁才是。 这也是顾凝宸安慰四阿哥说的,他读书不如小太子有天赋,就沮丧了一段时间。 被顾凝宸发现后追问才得知真相,就这样安慰四阿哥。 四阿哥见三阿哥也因为学武沮丧,就把顾凝宸的话重复了一遍。 三阿哥听后才振作起来,大阿哥在旁边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他就是擅长武艺,不擅长读书,以前也是跟小太子比较,特别沮丧,拼命追赶。 在读书方面,大阿哥怎么都追不上,就更加沮丧了,于是看着小太子就不顺眼,才会争锋相对起来。 后来想通了,他就更努力习武,然后发现自己在武艺上的天赋比小太子要出色,就更高兴了,于是更加用心。 读书方面,大阿哥也没有完全落下。 不过他确实对练武更用心,读书方面差不多就行了,只要能跟上就可以。 只能说不太差,也不会特别好,在一般的水平,却也没有偷懒。 徐太傅交代的功课大阿哥都做了,让读让背的书,大阿哥也会认真背好。 而且他的心情比以前要好多了,以往总是跟小太子比较,大阿哥心里就不好受。 其实也不是他非要去比,而是两人的年龄相当的小阿哥,三阿哥比他们都要小一些,于是前面几年两人就会被旁人比较来比较去。 无论是身边伺候的宫人,还是朝廷大臣,总是喜欢比较两位小阿哥。 一个是康熙的长子,一个是康熙早早定下的太子,很难不把两人比较起来。 那么多人盯着,大阿哥想要更加出色,把小太子比下去,就再也没有人在自己耳边嘀咕这不好那不好了。 如今他听了四阿哥的话,顿时恍然大悟,觉得总跟小太子比较的事该放下了。 果然大阿哥感觉日子有意思多了,还轻松了不少。 每天他只要努力专注在练武和功课上,晚上再跟三阿哥打闹一番,一天就充实又高高兴兴过了,比起以前不知道好多少。 因此大阿哥跟四阿哥的关系就越发好了起来,叫三阿哥都吃醋了。 三阿哥觉得自己明明先跟四阿哥一起玩儿,大阿哥是后边加入进来的。 两人还经常背着自己偷偷说贴心话,让三阿哥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为了这事,三阿哥和大阿哥还打了一架,不过他就没挺过三招,就被大阿哥制住,于是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四阿哥一时手忙脚乱哄着三阿哥,大阿哥看不过眼,拎着三阿哥的衣领往外走:“四弟别担心,我跟三弟好好谈一谈,很快就好了。” 大阿哥这句话说得咬牙启齿的,四阿哥有点犹豫要不要拦下的时候,他已经拎着三阿哥大步离开了。 四阿哥听着隔壁三阿哥那边传来哇哇的叫声,后边就没声音了,感觉更担心了。 不过第二天他去尚书房的时候,看大阿哥和三阿哥勾肩搭背的样子,又觉得两人是和好了,顿时笑了起来。 四阿哥先进尚书房,没见到背后的三阿哥龇牙咧嘴的样子小声道:“大哥你好重,压着我肩膀疼。你昨晚居然打呼噜,吵得我都睡不着。” 大阿哥没好气瞪他道:“胡说,早上要不是我叫三弟,你早就迟到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哪里是睡不着的样子!” 两人确实昨晚谈心了,不过三阿哥刚开始不愿意听,大阿哥就只好一直拎着他,直到三阿哥愿意听为止。 四阿哥自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两人彻底好起来了,下一个休息日的时候还跟顾凝宸提起来。 顾凝宸就笑了:“不错,惠妃和大阿哥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也就没机会说开,如今好起来也有你的功劳了。” 四阿哥被夸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声道:“定额娘,我去看看六弟。” 这时候的顾凝宸坐月子一个月,也能出月子了。 她坐月子不错,脸色红润,人也没怎么胖,恢复了原本的身材,仿佛就没生过孩子一样。 当然这也是邓女医的功劳,她在顾凝宸坐月子期间依旧很用心,月子餐都是提前订下的。 吃着对身体好,又不会让身体发胖,甚至让身体有负担的吃食。 加上在屋子里不能见风,她会给顾凝宸做推拿,让肚子里的恶露能尽快排完,也能舒服和轻松许多,还能让肚子慢慢收回去。 刚按的时候非常疼,邓女医还担心顾凝宸会受不了,绞尽脑汁想着安抚一番。 哪里知道顾凝宸躺着感觉有点疼,就让金桂送来软木咬着,让邓女医继续按就好。 邓女医想到生孩子的时候顾凝宸都如此淡定,更别提是如今按肚子,一样的镇定了。 顾凝宸疼得一头汗,不过好在只开头一两次最疼,慢慢就没那么疼了。 等到最后几次,顾凝宸还感觉有点舒服,被按着都快睡过去了。 其他嫔妃在坐月子的时候,也会有专门的嬷嬷来按压肚子排恶露,却不如邓女医这样的手艺了。 邓女医不但懂得穴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初几次会疼,后边排出一些,通畅后就不会疼了。 但是嬷嬷们只按照口口相传的法子来按压,没有那么多的章法,就拼命用力,感觉这样才能排得干净,就会把人疼得死去活来。 所以顾凝宸坐月子出来后,去慈宁宫请安,其他嫔妃见她容光焕发的样子,跟生孩子之前没什么区别的身材,简直羡慕得不行。 第88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坐月子出来,六阿哥也满月了。 不过天气冷,她就没把六阿哥抱过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了。 顾凝宸特意说了一声,两人也能理解。 如今孩子才满月,最是娇弱的时候。 京城的冬天却很冷,大老远把孩子从重华宫抱到慈宁宫来,冻坏了就麻烦了。 反正晚一点,等天气暖和的时候,顾凝宸再带六阿哥过来也一样。 顾凝宸笑着应了,又提道:“我想着之前五阿哥也没办满月,六阿哥也不能例外,等周岁的时候再说。”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不办满月倒没什么,连百日宴也不打算办了? 不过她却是知道,如今国库虽然比之前恢复了一些,却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的时候。 因为国库终于有盈余的关系,康熙打算把之前搁置的太和殿重新修起来。 之前只抓紧建了大戏楼和皇太后的新宫殿,如今大戏楼建成,新宫殿却还有些需要收尾的地方,也能分出人手开始重建烧毁的太和殿了。 估计顾凝宸也是知道的,这是打算给康熙省钱了。 反正孩子好好的就行,办不办各种宴席没什么关系。 而且也快过年了,有宫宴在,还要另外办满月宴,顾凝宸认为没这个必要。 她看过以往的记录,就连小太子都没办过满月宴,六阿哥就没必要出这个风头了。 这孩子平安健康长大,对顾凝宸来说就很足够了。 不过出乎顾凝宸意料之外,四阿哥给六阿哥亲手做了一个满月礼物送过来。 放在两巴掌大的锦盒里面,她还疑惑是什么,又觉得四阿哥那点月钱才多少,居然还特地买礼物给六阿哥,实在是破费了。 按照规矩,未成年皇子的月银是三十两。 看着虽然多,但是各处都要打点,他要买什么好东西也得给钱才行。 如果托人去宫外买东西,也得给一笔钱,算下来并不多。 等他们成年之后,月银会升为三百两。 他们成婚之后就更多了,会提到五百两。 当然,储君是不一样的,小太子从三岁开始,月银就已经是三百两了,跟其他小阿哥在这上面的差距直接就拉开了。 所以小太子压根就不用发愁钱,他这点月银压根就花不完。 不过也是他年纪小,还没有到花用的时候,年纪大一点,需要花用的地方就多了。 比如赏人,比如在宫外买买买,上等的笔墨纸砚和真迹书画之类的,这都是需要花大钱的。 这些花用代表了他的身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然而内务府里边的,却未必都是最好的。 这就是悖论了,宫里的皇家人服务的内务府,他们大部分准备的东西却都是中等偏上。 只有一些规制内的东西,比如只能皇帝用的金色丝织物和摆件,才会在内务府出现。 然而这龙袍还是江南织造府做的,也不是内务府办的。 内务府只有中等偏上的物件,其实也是怕有最顶尖的东西,要皇上没看上,非要更好的,他们那不出来,就可能要掉脑袋了。 所以他们讲究的就是稳妥,东西是好,却不是最好,那么皇帝想要更好的,内务府也可以在宫外采买得到,或者自己再精进一点,而不用胆战心惊担心自己拿不出来就要掉脑袋了。 话说回来,顾凝宸打开锦盒,竟然发现里面是一顶小小的羊毛线帽子,不由诧异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四阿哥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红着脸轻轻点头道:“我看五弟戴着的帽子,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过,就试着织了。” 这羊毛帽的针脚很粗,也看得出是拆开过,还不止一次。 估计四阿哥是一边看一边想一边摸索,然后才慢慢做出来的。 顾凝宸握着四阿哥的手,除了写字的手指有茧子之外,其他几个手指都有点通红,估计是抓着毛线针太久,压得都红了,她不免心疼道:“你让宫女帮着做就好了,平日功课多,你原本就忙碌,还得做这个,想必是夜里偷偷弄的吧?” 不然不会一直瞒着,连自己都是这时候才知道。 四阿哥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顾凝宸,小声道:“我没做太久,就是晚上做一会儿,每天做一点。” 顾凝宸才得知他摸索着做这么一顶小羊毛帽子,花了足足一个月,每天晚上弄一点,不行就拆开来做,反复做了一个月才弄好,也是足够用心了。 她也听出四阿哥的意思,他自己有的,五阿哥有的,六阿哥这个弟弟怎么能没有? 但是四阿哥就没想过,上面三个哥哥也是没有的。 反正他不管,六阿哥就必须得有。 于是四阿哥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居然还让他摸索出最简单的织羊毛帽的方式,实在太厉害了。 四阿哥之前感觉也挺好,如今看着顾凝宸拿出来,给六阿哥戴上,又觉得这羊毛帽有点丑,还特别简陋,比自己那一顶差多了,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定额娘,要不这帽子就不要给六弟戴了,不太好看……” 顾凝宸听得好笑道:“怎么会不好看,要是小六知道是你花了一个月做的帽子,他会说话肯定会说喜欢,还谢谢你的。” 四阿哥听得小脸红扑扑的,感觉更不好意思了。 顾凝宸忍不住捏了捏他红彤彤的脸颊,笑着道:“看,你六弟戴着不就挺好的?不过以后可不能夜里熬着,没休息好,是不会长个子的。” “想想你以后比你六弟还矮的话,是不是有点遗憾?” 四阿哥脑海中想到六阿哥这么能吃能睡,以后肯定会长成大个子,跟大阿哥一样。 那么自己这个哥哥就需要仰头看着弟弟,确实有点没面子,就连连点头道:“定额娘,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好好睡觉,不在夜里忙碌了。” 顾凝宸笑道:“这样才对。” 她又让金桂拿来药膏,正是自己没用完那些上等是伤药,亲自给四阿哥的手指都仔仔细细涂抹了一遍。 四阿哥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让顾凝宸涂药有点尴尬。 不过他也舍不得抽回手,乖乖让顾凝宸把药膏仔细涂抹了一遍,看着没遗漏这才松开手,还把药膏的瓶子塞到四阿哥怀里:“每天涂一次,别耽搁你写功课了,仔细手疼。” 四阿哥低声应了,把瓶子贴身藏好。 后边跟着来的太监原本想过来伸手接药膏,见他塞进自己怀里,只能默默收回手,退后回去门边,像是刚才就没过来一样。 顾凝宸看得真切,不由笑了笑。 不过见四阿哥如此珍惜药膏的样子,她又叮嘱道:“别是舍不得用了,我这边还有很多。要是用完了,这手还没好,就让人过来再要一瓶过去。” 四阿哥乖巧点头,顾凝宸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六阿哥刚才还睡着,醒来发现自己带着帽子,不过手够不到,感觉脑袋暖呼呼的,也就没管。 奶娘抱着他去隔间吃饭,然后拍了拍奶嗝才带他回来。 四阿哥就小声问道:“六弟喜欢这个帽子吗?” 六阿哥不会说话,自然不能回答他。 不过后来四阿哥就知道了,六阿哥很喜欢这顶帽子,醒来要是发现自己没戴着,就会哼哼唧唧叫唤。 刚开始奶娘不明白六阿哥这是做什么,以为是尿了还是饿了。 但是吃过饭还是在哼唧,换了尿布还在哼唧,她就有点慌了。 奶娘琢磨着不能隐瞒,就赶紧跟金桂一说,想要去请御医过来看看,把金桂吓得不轻。 邓女医就在隔壁,一听就赶紧过来看六阿哥,检查后发现他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还以为检查得不够仔细。 但是六阿哥的哼唧越发大声了,好像特别不满的样子。 等金桂去请顾凝宸过来,六阿哥看着自己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她见邓女医一头汗,愣是查不出什么来,两个太监已经跑出去,到太医院请御医过来瞧瞧。 重华宫一时人仰马翻,擅长儿科的两个老御医匆忙赶来,就连乾清宫的康熙都被惊动了,前后脚也过来了。 然后御医也没检查出什么来,顾凝宸看六阿哥直接就哭了,还真的很少见他哭得那么难过,她也有点慌了。 后来顾凝宸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试探着把四阿哥做的小帽子戴在六阿哥头上,他抽抽搭搭的,居然就不哭了。 真是虚惊一场,把所有人吓得不行! 康熙知道后也无奈了,指着六阿哥的帽子问道:“朕上回过来看见这帽子就想问是谁做的,怎么那么简陋,却让小六带上了,原来是小四做的。” 这两兄弟一个还不会说话,一个倒把织羊毛帽给学会了,特意给弟弟做了一话的还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就为了这么顶小帽子! 不过四阿哥也是有心了,这帽子看着简单,却是他自个摸索出来的。 听闻还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做的,那就跟费心了。 康熙很清楚小阿哥们每天上课要多久,学的什么,平日休息时间多少,功课多少,徐太傅和武师傅都会一一禀报,就连功课都会呈上来给他过目。 所以四阿哥还真的是每天抽那么一点点时间来织羊毛线帽,又不能睡太晚,不然第二天没睡够,精神不好去上课就要打瞌睡了。 要保证睡得够,就只能抓紧时间把功课尽快写完,再挤出点睡前的时间来做这个事。 一个月能织出来,看得出四阿哥在织造上居然有点天赋? 思及此,康熙就笑道:“不过小四也是用心了,这尺寸刚好,看来是特意量过才给小六做的。看小六这么喜欢,显然戴着也挺舒服。” 虽然看着不好看,但是摸着材质很软和,勾边的小结都朝外,就知道里面肯定是四阿哥反复摸过不会扎人,才给六阿哥戴上的。 顾凝宸就点头附和道:“四阿哥不管做什么,一向极为认真了。” 康熙也赞同,这个儿子以前并不起眼,要不是佟佳氏的关系送到重华宫来,他对四阿哥的印象都不太深。 也是因为四阿哥在重华宫住了一两年,时不时能碰见,康熙才察觉到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慧,做事还一板一眼。 只要开始学习,很快就能迎头赶上。 像一开始学说话就是这样,后来年纪小小进尚书房听课也是如此,转头会说话了,还把徐太傅说的都记下来,能提醒大阿哥背错了,记性自然也是极为不错。 天赋好,人还努力,如今四阿哥的学问已经超过大阿哥,只在小太子之下了。 再过几年,这两人的学问水平估计相差不大。 这也让小太子有了危机感,因为大阿哥远远落后了,小太子没有了对手,就不如之前勤奋卖力。 虽说也没偷懒,就是没了那种拼劲了。 但是如今四阿哥赶上来了,小太子又起了斗志,晚上做完功课后再不是懒洋洋看看杂书或者发呆来打发时间,而是开始复习和预习了。 果然有竞争才有进步,康熙看着四阿哥的目光比以前更慈爱了不少。 顾凝宸倒是担心四阿哥这一个月太累了,白天要读书要学武,晚上还要偷偷织羊毛帽,夜里也不知道有没多睡一会儿,就叫了邓女医给四阿哥看看。 邓女医把脉后,感觉四阿哥没什么问题。 不过稳妥为见,正好御医来给顾凝宸请平安脉,一并给四阿哥也一起看看。 御医也说没什么问题,顾凝宸这才彻底放心了,还是叮嘱四阿哥要多休息,可别累着了。 六阿哥醒来后精神奕奕,戴着帽子特别高兴,看见四阿哥也欢喜得很,哼哼唧唧还伸出手。 四阿哥就顺势给他握住手,一边小声跟六阿哥说说最近的事,又叮嘱他要懂事要乖要孝顺。 一个絮絮叨叨说,一个哼哼唧唧听,仿佛两人真的一个说一个还听懂了一样。 顾凝宸好笑,也没打扰两兄弟互相交流感情,带着康熙去隔壁坐下了。 她见康熙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不由奇怪道:“是谁惹着皇上不痛快了?” 康熙这表情连李德全都没能察觉,就是顾凝宸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握着顾凝宸的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去,这才开口道:“朕是刚收到消息,波兰国王的长子原本见他病重,以为人要没了。哪里知道转头吃了咱们送的药草,波兰国王又好起来。于是心有不甘,就带兵包围了皇宫,要逼波兰国王退位。” 顾凝宸听得一惊:“这……波兰国王还好吗?” 康熙点点头道:“放心,他没什么事,长子的势力不大,不成气候。就是这长子已经被波兰国王选为继承人,也算是储君之位。在病重的时候都交给长子来处理朝政,没想到他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 要不是波兰国王好起来了,估计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长子没想象中那么孝顺,反而在他好起来后竟然发动政变要逼自己退位。 这比生病还让人难受,毕竟是波兰国王最宠爱也是一手培养出来的长子。 康熙眯起眼道:“也不知道等朕年长一些,到时候太子才弱冠之年,会不会就觉得朕碍眼,跟这个波兰国王的长子一样,做出这样不孝的举动来?” 这话顾凝宸就不好接了,只能沉默了下来。 康熙还以为这话吓着她了,就拍了拍顾凝宸的手背道:“朕也就说说罢了,朕的儿子跟波兰国王那些还是不一样的。” 长子逼着波兰国王退位就算了,其他儿子也没什么作为,不是冷眼旁观,就是私底下帮着长子,叫波兰国王足够心寒了。 这消息还是法兰西国王给康熙透露的,他察觉到波兰国王因为长子的事伤心欲绝,听闻又病倒了。 长子如此,其他几个儿子也不靠谱,波兰国王如果自己不争气,没能撑下去,那么波兰只怕要完了。 思及此,康熙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波兰国王写了一封安慰的信笺。 安慰的很隐晦,不过波兰国王一眼就能看出康熙已经得到了消息。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那么远的大清皇帝都听说了。 只是他这安慰跟别人不一样,觉得儿子不听话就打一顿好了。 不少大臣也安慰波兰国王,长子就是一时糊涂,被身边人教唆才会如此。 他已经知错了,只要好好教育,以后依旧是个合适的储君。 不然波兰国王培养了这么多年的长子就要废了,其他儿子明显是放任自流,免得过分优秀威胁到长子。 如今波兰国王就很后悔养废了其他儿子,长子不行的话,其他儿子也不能用。 这时候再生个新儿子,重新开始培养,也已经来不及了。 波兰国王一边不想让长子继位了,却又选不出新的继承人来,正百般为难。 因为康熙写信安慰自己,波兰国王还回信感谢他,又含混提到自己的难处。 这也算是给康熙一个警惕了,不要只培养一个儿子,要是这个儿子出什么差错,其他儿子都养废了,后边就是个烂摊子,根本就收拾不了。 康熙看过后只挑眉,他跟波兰国王的想法不同。 不管以后小太子会变成怎样,或许跟波兰国王的长子那样拎不清,但是其他儿子,康熙从来就没有养废的想法。 都是他的儿子,自然都要培养起来。 哪怕不是继承人,这些儿子以后也会在各个领域里面成为人才,再成为康熙的帮手,或者以后储君小太子的帮手,大清的栋梁之材。 只为了给储君铺路,养废其他儿子,这不跟自断双臂一样吗? 其他的儿子难道就不是儿子了,不值得培养了? 如果担心以后这些儿子太优秀会打起来,就要把儿子一个个养成废物,只会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一个劲挥霍却不事生产,那就没资格当他康熙的儿子! 哪怕这些小阿哥不是皇帝的儿子,只作为一个父亲,出去后别人指着他的儿子说这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子不教就是父之过了! 康熙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给波兰国王写在回信里面。 虽然都是国王,也都是父亲,不过对儿子的想法是截然不同了。 四阿哥给六阿哥送了一顶羊毛线帽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御史的耳中,早朝的时候就上蹿下跳觉得四阿哥这是做了妇人之事,被定贵妃给教坏了! 哪怕宠爱弟弟,送书册也行,等六阿哥长大后就能看了,四阿哥怎么能半夜偷偷织羊毛线帽? 这话康熙就不爱听了,怎么四阿哥亲手织羊毛线帽给弟弟,作为一个兄长的礼物,不是出钱随便买个礼物来送,而是特地做的,有什么不好吗? 康熙反倒觉得四阿哥是真的喜欢六阿哥这个弟弟,才会努力挤出时间来做这个礼物,还一点都不耽误学业。 要四阿哥本末倒置,为了做礼物还耽误了学业,康熙才会不赞同了。 如今他这孩子不大,却安排得很是周到,哪个都没耽误,给弟弟做的礼物又如此用心,康熙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四阿哥不好? 他没觉得不好,自然也不乐意别人说自家儿子的不好了。 御史还牵扯到定贵妃,跟她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顾凝宸非要压着四阿哥做的礼物,而且她教导四阿哥多年,让他如此兄友弟恭,反倒是教得极好了! 王谈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上蹿下跳的御史,看着很年轻,估计进入朝堂没多久的愣头青。 也是之前康熙血洗了朝堂,换了一批年轻的官员上来。 其他各部的官员还好,都是老老实实考进来,确实有本事,加上对上峰也不敢如何,乖乖听话办差,就没那么多幺蛾子。 御史这方面就不一样了,都是各自为战,老御史一般也不会带年轻御史。 很多御史都是靠自己出头的,靠的就是自己这张嘴的本事。 不过老御史也被康熙撤掉了不少,余下的大多比往日要沉默得多了。 难得有个愣头青跳出来,其他人都有点目瞪口呆,看着这御史的眼神出奇的一致。 康熙还没发话,愣头青就察觉不对了,怎么没一个人附和? 别说附和的人了,就是周围的大臣看着他的眼神居然一模一样,一个个都透着同情和幸灾乐祸和等看好戏。 愣头青傻归傻,显然没傻到家,立刻就闭嘴了。 不过他这时候闭嘴也太晚了,康熙看着这年轻的御史就道:“朕记得宫里修补缂丝衣裳的匠人就是男子,什么时候男子还不能做手工了?你说四阿哥做妇人之事,这就不对了。” “四阿哥兄友弟恭,定贵妃教得好,不该夸赞才是?” 寥寥几句话下来,显然康熙一句话都不赞同这个御史,其他大臣一听就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啊,四阿哥如此照顾六阿哥,兄弟感情深厚,是定贵妃娘娘教导得好。” “对,四阿哥是个孝顺孩子,听闻定贵妃娘娘坐月子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去探望,隔着门问候,还去看六阿哥,又亲手做了礼物送给六阿哥这个弟弟,是个好兄长了。” 大臣们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扔,让御史更尴尬了。 他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结束,就赶紧低着头往外走。 只是年轻御史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下了,对面的人笑眯眯道:“有劳御史大人跟咱们走一趟了。” 这去的自然是大理寺,问一问这愣头青御史是不是被人指使,才在朝堂上胡说八道。 回头大理寺问完,递了口供的折子到宫里来,康熙看过后只嗤笑一声。 这御史竟然是为了能尽快出头,知道康熙宠爱定贵妃,一牵扯到定贵妃的事,肯定会对他有所关注。 如果顾凝宸知道的话,她就明白这位御史想要出名,黑红也是红了。 他估计听了不少前辈的故事,反正上蹿下跳胡说八道的话,作为帝王就该心胸宽广,绝不会跟自己计较的。 但是御史就很可能因此一战成名了,这个买卖实在能做! 当然也是因为这位御史没有人带,更不屑于看看前辈们的下场,只关注那些出了名的人,以为照搬就能成名,哪里知道就踢到了铁板?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其他大臣没看见那个年轻御史,就明白以后可能都不会看见他了。 不识趣的人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朝堂上,只为了自己的名声地位就能胡说八道的御史,康熙更是容不下了。 王谈心里却觉得,这位帝王的威势更甚,也不是前几年愿意对臣子们稍微忍让一二的性子了。 这点小插曲甚至都没波及其他人,更别提是传到后宫去了。 天冷了,出了月子的顾凝宸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一整天几乎都窝在走廊那边的贵妃椅上,一边看书,偶尔吃吃东西赏赏花喝喝茶,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奶娘在六阿哥醒过来的时候,吃过饭就会抱着他过来给顾凝宸看一眼。 六阿哥每次都欢欢喜喜要窝在顾凝宸的怀里,然后没一会就自顾自睡着了。 两母子能够交流的时间也很短,顾凝宸最常看见的就是六阿哥的睡颜。 她今天忍不住轻轻戳了下六阿哥的脸颊,肉嘟嘟还软绵绵的,特别柔软,难怪康熙之前那么喜欢戳这孩子的脸颊,确实舒服得很。 只是顾凝宸抬头的时候,见几个宫女都盯着自己,奶娘也不例外。 她就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怎么也跟康熙一样孩子气,欺负起儿子来了? 四阿哥就有点遗憾,六阿哥睡觉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基本上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清醒的时间没多少。 他原本还带着书过去,想给六阿哥念一念,但是刚起个头,没念上几句话,六阿哥就已经睡得昏天暗地了。 顾凝宸知道后乐不可支,只笑着道:“等六阿哥再长大一点,就没那么爱睡了,到时候四阿哥再给六阿哥念书也不迟。” 四阿哥想想也是,他当初也要周岁的时候才开始给念书,那他也得等六阿哥一年了? 他忽然发觉一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一点,实在有点迫不及待了。 四阿哥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过的,毕竟等过完年,他就要拥有自己的田地了。 能够种地,然后产出不少好吃的,到时候就能送到重华宫来给顾凝宸尝尝。 四阿哥早就想种了,看大阿哥和三阿哥种了东西,等丰收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给惠妃和荣妃送去,他就很是羡慕。 要是自己种的话,红薯肯定要的,土豆也要,再跟着康熙种一点水稻的话就更好了,因为顾凝宸喜欢吃米饭和土豆。 等收获的时候,六阿哥也长大了,能吃点粥水之类的东西,他是不是要多种点水稻比较好? 四阿哥把规划都写下来了,过年前还给顾凝宸提了。 顾凝宸听着只觉得这孩子真贴心,连种东西都是她喜欢吃的,就问道:“那四阿哥喜欢吃什么?” 闻言,四阿哥就答道:“定额娘,我喜欢吃红薯和土豆。” 顾凝宸点头道:“那就好,我还怕你都种我喜欢吃的,没种点你喜欢吃的,这样就不好了。” 对别人好,也要对自己好才行。 四阿哥知道顾凝宸关心自己,就笑着点了下头,被顾凝宸摸了摸脑袋,只觉得欢喜极了。 等过年的时候,四阿哥还给顾凝宸送了新年礼物,是一幅他亲手画的画。 画的是顾凝宸有一天抱着六阿哥在走廊上的情景,她坐在贵妃椅里,怀里是酣睡的六阿哥。 顾凝宸正微微低头,走廊外边却是梅花盛放,犹如雪花一样的粉色花瓣飘落,看着美景和母子依偎在一起,实在温馨极了。 四阿哥的画工还很稚嫩,画得不算特别出色,但是其中的欢喜,透着那些线条和人物柔和的脸色都能看得出来。 浓重的感情比起画工更为出色,叫人一眼看过去,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顾凝宸很喜欢这幅画,特地让人小心裱起来,放在侧殿。 每次她去侧殿看书的时候,都能看见这幅画,然后露出笑容来。 见顾凝宸喜欢,四阿哥就更高兴了。 他还特地给六阿哥画了一幅酣睡图,小脚丫翘起,小手放在嘴边,睡得呼呼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想要合上眼一起睡过去。 三阿哥在四阿哥作画的时候不留神撞上看见了,就纳闷道:“四弟每次画六弟的时候,怎么他都是睡着的?” 大阿哥也在旁边,听见这话就答道:“六弟还小,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自然就只能画睡着的时候了。” 四阿哥点头苦笑,他也想画六阿哥醒着的样子。 可惜这个弟弟转头就能睡着,想多画一会清醒的样子都太难了。 顾凝宸后来还安慰四阿哥,等六阿哥长大一点,不爱睡的时候再给他画一幅画就好了。 四阿哥也只好如此了,这段时间努力打磨自己的画工,以后就能把六阿哥画得更好看了。 顾凝宸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没耽误功课,只闲暇时间练习画画,多个兴趣也挺不错。 康熙就感觉四阿哥把顾凝宸画得不够美,准备亲自操刀。 正巧过年放假,他就到重华宫来,先观察顾凝宸几天,然后才开始动笔。 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康熙让顾凝宸依旧坐在走廊的贵妃椅上,叫她随意坐着,放松一些。 她可以看看书,喝喝茶,吃吃东西,当他不在就好了。 被康熙盯着,谁能吃得下去。 顾凝宸只能低头看书,却有点心不在焉的。 好在康熙画得很快,转眼就勾勒出要的轮廓,然后低头开始作画。 他观察了几天,心里早就有腹稿了,动笔后非常流畅。 顾凝宸抬头看过去,康熙都没察觉到,一直画着都没抬头。 等半个时辰后,他才感觉画得差不多,叫顾凝宸过来看看。 顾凝宸看着这幅国画里头,自己侧身坐着,只留下一个侧面的倩影。 跟四阿哥那幅抱着六阿哥的温馨之画不一样,她看着外边,眼神里似是透着笑意,整个人很放松,还带着点慵懒的样子。 她这几天在康熙眼中,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让顾凝宸很意外,仔细端详了起来。 康熙看着却还是不太满意,让李德全去把颜料取了来,对顾凝宸说道:“朕用油画来试试,再画一幅?” 顾凝宸不意外他连油画也会了,不过跟西洋油画不一样,康熙用上颜料,也只是让画添上颜色,显得更色彩斑斓。 这次都不需要她坐在贵妃椅,只坐在康熙身边,看着他先开始用铅笔打草稿。 寥寥画了几笔,勾出了草稿,当然这草稿就只有康熙自己能看懂了,线条乱得让人眼花。 接着他开始从边缘开始勾勒,加深后才开始填色。 康熙用颜料的时候,对颜色的选择会迟疑,然后有时候会反复搭配很久,把颜色混出自己想要的,才会添在画上。 这幅画一天没画完,他第二天继续,第三天才算是完成了。 顾凝宸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康熙画上的居然是她最常穿的一件。 这件穿的次数是最多的,每次金桂问的时候,顾凝宸都会下意识选这个,如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穿的次数多到连康熙都记住了吗? 比起喜欢整块色彩的西洋油画,康熙的笔触就要更细腻多了,想表现的颜色也更细致,就连裙子上刺绣都画得极为清楚。 观察细微,记忆超群,不过居然用在这上面吗? 不管如何,顾凝宸两幅画都喜欢,恨不能都收藏起来。 只是康熙却摇头道:“那不行,这两幅画朕得带回去才行。爱妃想看的话,就去乾清宫看?” 顾凝宸一怔,所以他打算把两幅画放在乾清宫里面。 肯定不会是在外面议事的地方,而是放在寝宫里头自个来欣赏。 她想到哪天在乾清宫留夜的时候,抬头看见墙上挂着自己的画像,感觉这羞耻度都能用脚趾抠出一个紫禁城来了! 第89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好说歹说才让康熙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把两幅画挂在寝宫的墙壁上,而是转而放进箱子里面。 回头他想看的时候,也能从箱子里拿出来好好自个欣赏一番了。 这就让顾凝宸没那么尴尬了,不过她看康熙笑眯眯的样子,摆明刚才就没有打算真把画挂在墙壁的样子,就是想看自己着急的模样,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以康熙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这两幅画真挂在墙壁上。 不说没什么人能进寝宫,但是打扫的宫人总是要进去的。 来来去去的人还不少,康熙可不想让别人欣赏到顾凝宸的美,哪怕这些宫人只是宫女、太监和嬷嬷,这也是不行的。 顾凝宸看着康熙把两幅画放在箱子里面,这才放心了。 不过她也起了学画画的心思,看康熙画了自己,也想给康熙画上一幅。 康熙自然很赞成顾凝宸这个想法,宫里不是没有宫廷画师,尤其西洋画师也有几个,给康熙画过自画像,不过顾凝宸亲自画的自然不一样。 只是他们的身份都不合适到后宫来,哪怕合适,康熙也不大乐意让外人来教顾凝宸,还不如他亲自手把手教了。 顾凝宸对做各种机械的设计图十分熟悉,感觉在作画上,起码第一步勾勒草图应该能用上。 后来她发现,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说顾凝宸能够简单描绘出轮廓来,却总是硬邦邦的,少了那么几分灵动。 她难得受挫,学什么都快的自己,竟然对画画有点无从下手。 画人物也太早了一点,顾凝宸只能从写生开始,画一画后院里的花花草草,找一找感觉。 要是连这些花草都画得十分僵硬,那么再画人也是白费心机了。 顾凝宸愣是画了一个月花草,感觉稍微好一点,却还是不够好。 就连四阿哥看见她画画,凑过来看一眼后,小脸也是纠结。 说顾凝宸画得不像吧,还真的像,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院子里的花草,甚至哪一盆都能认出来。 但是说像吧,感觉这盆花草不是活的,而是可能用宝石玉石等物做出来的盆栽。 看着美,却美得不够真实。 如果换做人的话,可能就是只有骨架,却缺乏血肉了。 顾凝宸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却怎么都改不了。 毕竟她一个理科生,画的最多的就是设计图和实验图,叫自己作画这种充满随意和唯心的技术实在太难了。 见顾凝宸有点沮丧,四阿哥就赶紧安慰道:“定额娘已经很厉害了,什么都会,不太擅长作画这个也没什么。定额娘之前不是说人的手指有长短,可能画画就是定额娘最短的手指。” 比其他人还是厉害,只是对接受过高端教育的皇家人来说,这画技就不够看了。 顾凝宸好笑,她之前安慰四阿哥的话,怎么到头来被他翻过来安慰自己了? “好吧,我可能就是不擅长这个,得慢慢来了。” 她看着画,感觉也有点头疼。 自己这是继续学,还是索性放弃了? 哪怕康熙亲自教,也是第一次感觉无从下手。 顾凝宸说没有天赋吧,画得还是挺好的,有模有样,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什么。 说有天赋吧,这画的匠气十足,毫无灵气,甚至比工匠画的还不如。 康熙也不好直说,只能硬着头皮指点了一番,一个月后,顾凝宸的画技更好了,画得更真实了,但是依旧毫无灵气。 他抹了把脸,觉得要不劝顾凝宸放弃算了。 康熙就说道:“畅春园已经建造得差不多了,不如过去散散心,看一看?” 反正别让顾凝宸继续跟画画死磕,干什么都好了。 顾凝宸果然对畅春园很是感兴趣,终于把画笔放下,笑着点头道:“那敢情好,我早就想看看这畅春园建成什么样子了。” 后世这畅春园已经被烧毁了,只能依稀从残骸中看出往日的壮观和美丽来。 如今她能亲眼看看刚落成的畅春园,实在幸运极了。 见顾凝宸满脸期待的样子,康熙就笑着道:“也好,那咱们就出发吧。” 还说他需不需要准备一下,哪知道说走就走了。 顾凝宸想着他们就是去畅春园逛一逛,也不不留宿,确实没什么需要带的。 金桂给她裹上厚实的披风,穿上暖和的羊毛线护腰,戴上羊毛帽子和手套,连羊毛裤都让穿上了。 顾凝宸浑身缓和,就是稍微有点臃肿。 金桂还放心不下,等她出门时候还塞了个手炉进顾凝宸的怀里。 顾凝宸哭笑不得,宫人是多担心自己冻着了? 这都过完年,快到春天了,她们也太操心了一点。 康熙见顾凝宸打扮停当出来,颇为满意地点头道:“不错,多穿点,外面走动还是挺冷的。” 京城的冬天很长,在外面走着,北风呼呼吹,还是十分冷。 马车早就准备妥当,康熙扶着穿太多有点笨拙的顾凝宸上马车。 顾凝宸发现马车里面居然还有火盆,又不止一个,顿时无奈。 她穿那么多,怀里有手炉,马车里还有火盆,不会热吗? 康熙反倒穿得不多,只戴上帽子,身上裹着一件一般厚的披风。 上马车后,他还觉得有点热,把披风扯开了一些。 倒是顾凝宸发现自己并不热,索性就不脱披风了,一路到了畅春园,一下马车,她感觉这风确实有点冷。 康熙侧身挡住风,带着顾凝宸进去逛园子。 畅春园太大,光是走动不可能,要么坐轿子,要么就是坐船。 坐轿子就不能看到畅春园的全貌了,所以他们选择坐船。 船只早就准备妥当,是上下两层。 底下一层在夏天的时候适合,还能透透风,上面一层则是周围都有窗户封上,坐在里面就不会冷了。 康熙指着外头道:“咱们刚进来的地方是大宫门,后边就是议事的宫殿。再往前是二宫门,后面就是寝殿了,另外有书房和藏书阁。” 顾凝宸点点头,看着外面的景色。 哪怕在初春,百花尚未开放,湖光水色,亭台楼阁,活脱脱把江南搬了过来。 果真帝王都喜欢江南美景,康熙是如此,后来的乾隆也是这样。 乾隆甚至把杭州的西湖几景都复制了一遍,建造了一个等比例的园子,也是很会玩了。 不过比起乾隆的直接复制,畅春园更像是江南园林和北方宫廷园林的结合,二合一了。 既有江南的山石层叠和亭台楼阁,又有北方园林的大气。 宫殿屋顶没有彩绘,山石用的也不是珍贵的湖石,而是普通的虎皮石。 就跟修建畅春园的李天馥一开始说的那样,说没有彩绘就是没有,能不挥霍的地方就不挥霍。 湖石和虎皮石外表看来差不多,价钱却差上好几倍。 而且湖石是太湖之石,就需要从太湖搬运这个石头过来,哪怕用大运河,从水运送上来,也要十分费工夫。 这石头很沉,船只的载运量有限,每次只能运一部分石头。 那么大的园子,需要很多石头,那光是运输上的花费就足够可怕了。 于是李天馥当机立断换成了虎皮石,这种石头就在京城周围。 并不稀有,满山都是,采石也容易,搬运亦不远,价钱更是便宜,算下来最后都没有采买湖石价钱的一半。 反正外表看起来一样的石头,李天馥又没有擅自做主,私下偷梁换柱,而是事先跟康熙提过。 康熙应允后,他才让人换成了虎皮石。 毕竟康熙的想法跟李天馥差不多,当时国库只能算一般,石头这种景观的东西实在没必要花用巨大,还是看着一样,不如换成便宜的虎皮石了。 顾凝宸听着,只觉得康熙和李天馥都是实用主义者,只要能用,看着差不多,质量没什么区别,立刻就换成了性价比更好的虎皮石了。 不像是乾隆,为了复制江南美景,石头也得从江南运回来,真是败家子了。 不过乾隆那时候国库充盈,经历了两代帝王的努力,尤其是雍正的努力,国库满满当当的,足够他随意挥霍了。 康熙又指着西边道:“那边是西大门,出去是西花园,也是准备给小阿哥们住的地方。” 他扭头对顾凝宸笑着道:“朕打算今年搬到畅春园来,李天馥购置了很多花草,等春天的时候到处花开,美景如画,一定很美,爱妃不能错过。” 顾凝宸笑着点头道:“皇上这么说,我确实不能错过了。” 到时候她带上自己的写生工具,在湖边画画,周围花团锦簇,一定很美。 哪怕只是在亭子里坐一坐,看看书,喝喝茶,也十分惬意了。 康熙要搬过来,自然不能叫小阿哥们懈怠了,一并搬到西花园那边,有足够的院子让小阿哥们分别住下。 另外每个院子设有小书房用来读书和做功课,西花园也有藏书阁,再就是大书房给阿哥们一起上课的地方。 船只再往后走就是小东门了,那边还空着。 船只就回到了上船地方,就在西花园附近,康熙就饶有兴致换了轿子,带着顾凝宸去看看西花园了。 这是小阿哥们以后住的地方,想必六阿哥长大,几岁的时候要上课,很可能会住在这边。 顾凝宸在轿子里左顾右盼,西花园看着只有畅春园一半不到的大,湖也小,还比较零碎,不是连成一片。 每个院子都是独立的,彼此之间离着一段距离。 既能保持清净,去隔壁兄弟的院子做客也不难,走过去就一段路而已。 上课的话也不远,大书房就在西花园中间的位置,不管阿哥住在哪个院子,过去都差不多的时间,也很是方便了。 转了一圈,顾凝宸满脸惊叹道:“有李大人主持,这园子建得真好。” 康熙笑着点头道:“是,李天馥的能力不错,这园子可谓是耗费了他的心血。这几年他吃住几乎都在园子里头,生怕出什么错漏,跟工匠们都打成了一片。” 他这个工部尚书做到这个地步,真是鞠躬尽瘁了。 而且工部还有其他事,李天馥处理得都不错,工程没一个落下或者出什么问题,叫康熙很是满意。 该花钱的地方没省,不该花的地方都省了,这才是工部该有的态度。 康熙满意了,工部也变得井然有序,他就在不久后把李天馥正式调去了刑部。 之前让李天馥兼任了刑部,却不是长远之计,根本腾不出手,只能说领个头,这次让李天馥名正言顺成为刑部尚书。 很多人都替李天馥觉得可惜,他要是一直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那油水是多多的。 而且他在工部的差事办了好几年,畅春园建得多好,如今只有一点收尾的工作。 这么大的功劳,又调整好的工部,转头就交给别人了,等于是把好不容易结出来的果实送给别人,实在可惜了。 不少跟李天馥的关系还算不错的人,私底下都给他打抱不平,甚至有那么一两个隐晦安慰他。 李天馥却不以为然道:“在哪里不也一样是为皇上办差吗?我在工部做得挺好,为皇上解了燃眉之急,去刑部也是可以的。” 反而对他来说,在工部理顺了,再去刑部重新来,算得上是一个新的开始和新的挑战了。 对李天馥来说,还挺有意思的。 之前只是兼任,说真的就是个名衔,毕竟畅春园那边更重要一些,他的心思都在工部,对刑部就是暂时领着。 如今名正言顺当了刑部尚书,他就得全身心投入到刑部,开始整理起来了。 其他人不太能理解他,只觉得李天馥就是嘴硬,反正事情都无法改变,他必然要去刑部了,还不如表现得洒脱一点。 李天馥是真的洒脱,康熙一发话,他就立刻去刑部开始大展拳脚了。 第一件事自然是整理宗卷,把一些疑难杂案,还有耽搁了很久的案子都通通拿出来。 先把人命关天的查问一遍,要是证据确凿,直接继续走流程就行了。 该砍头的砍头,该放的放,该流放的流放。 有些不好判的,或者判定后他认为有差错的,李天馥就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要真有问题,就重新审了。 比如有个案子,是乡间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无故砍伤了邻居,被判了重罚。 小子的亲属觉得他性子一向温和,绝不会无故伤人,就层层往上希望能够减轻小子的罪状,一路上到刑部来。 因为之前耽搁了一段时间,这小子也被关在牢房里很久了。 李天馥看过宗卷,又派人去当地,甚至还叫人审问了那个邻居。 毕竟邻居的口中,这小子忽然就拿起砍柴刀追着砍他,好像疯了一样。 但是其他邻居的口供,却说这小子平日脾气好,待人和善,尤其十分孝顺,这就让李天馥起了疑心。 这小子如果是疯子,那可能无缘无故砍人。 可是其他邻居对他的评价都很好,也说他没有疯癫的样子,跟旁人并没有结过仇,这就很奇怪了。 当地知府却敷衍了事,只听邻居的一面之词,加上邻居确实被砍伤,就直接定罪了。 派去审问邻居的人发现这人目光闪烁,而且平日还到处浪荡,也没个正经差事,反而不像是好人。 尤其知府是他的远房表亲,乡人都不敢得罪他,躲得远远的。 听闻这邻居看上了一家的姑娘,请了媒婆上门,被对方父母拒绝了。 半夜这家的院子忽然起火,幸好家里人警惕,早早跑了出来,不然一家子都要烧死在里头。 邻里虽然帮着灭火,可惜火势太厉害,最后院子都给烧没了,家当也没了。 他们怀疑是这人半夜故意放火,却因为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反复审问后,邻居才说了实话。 原来是邻居半夜闯入小子的家中,家里当时除了他就只有生病的母亲在,还意图要进他母亲的房间。 小子为了保护母亲,就用家里的砍柴刀砍伤了邻居,也逼退了他。 这邻居为了遮掩丑事,还去府衙状告小子无端伤人。 小子为了母亲的名声,闭口不提邻居趁夜想闯入母亲房里的事,于是被当地知府判得很重。 李天馥得知真相后立刻改判,赦免了小子的罪过,把人从大牢里放了回去。 这邻居自然不服,心知小子绝不敢开口提起夜闯他母亲房间的事,还跑来京城的顺天府击鼓鸣冤。 此事闹得厉害,满京城都知道了。 有替李天馥觉得可惜,只觉得他心慈手软,刚进刑部就要载了。 当然也有看不得他好的,毕竟李天馥算得上是平步青云了,仕途极为顺利,要这次栽了跟头,不就空出刑部尚书的位置来了? 都说如今朝堂的官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没了才会空出一个坑来,让其他人填上,所以一个个幸灾乐祸看戏。 这自然把康熙都惊动了,回头跟顾凝宸提起来:“李天馥刚名正言顺接管刑部就出了这样的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以后很难服众了。” 顾凝宸看着他轻松的神色,不由笑道:“看来皇上还是很相信李大人的,认为他并不是故意赦免了那个犯人?” 康熙听得就笑了:“李天馥的性子,朕是知道的,做事一板一眼。要这小子真的无故砍人,李天馥就不可能轻易把人放了,想必有什么内情。” 李德全这时候送了折子过来,康熙低头一看就笑了笑:“果然,这事确实有内情,李天馥的处置也很好。” 他转手递了过来,顾凝宸低头一看,才得知这邻居垂涎小子母亲的美色,半夜闯进来。 知道如今女子对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小子又孝顺,绝不会把真相说出去,这邻居就肆无忌惮了,还嚣张得很,竟然还跑到京城来击鼓鸣冤。 该说他胆大妄为,还是真以为没人说出真相,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李天馥的做法很简单,并没有对外说明小子一直拼命想要隐瞒,又维护母亲名声的真相,转而提起邻居故意放火之事。 邻居紧抓着小子不放,非要置他于死地,这也让李天馥感觉很疑惑。 如果他只垂涎小子的母亲,没得手就算了,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要让小子死? 就因为垂涎美色而已,倒没必要把人弄死那么过分。 而且李天馥看了邻居闯入的路径,虽然是直奔母亲的房间,中途却稍微绕了点路,故意靠近小子的房间。 两人的房间有一段距离,邻居如果直接从另外一个围墙进去,压根不会经过小子的房间才是。 他这么故意激怒小子,让对方砍伤自己,接而找这个借口定罪,把小子弄死。 李天馥派人一查,邻居夜里放火那天,小子正好经过。 但是天色太昏暗,小子并没有认出是谁,只看背影感觉像是个男子,还跟村长提过。 这就让邻居很担心小子认出了自己,然后才有了后边的事。 如果小子因此被定罪,判了死刑,那么唯一的证人就没了,谁都不知道邻居曾经放火打算杀了拒绝自己亲事的那一家人。 李天馥派人把邻居抓了起来,押入大牢审问了几天,他什么都透露了。 只说那天晚上越想越生气,喝了不少酒,酒气一上头就带着余下的酒水去了,泼了院子几个地方,然后点火后,他就害怕了,赶紧跑了。 但是跑了几步,他就发现小子刚回家的路上,幸好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才没叫自己暴露了身份。 可是回家后他酒醒了,越想越害怕,最后就琢磨出这么个计划来,让小子伤人,却又闭口说不出理由来。 他最是熟悉知府,性子十分高傲,要那小子一直闭口不谈,一副认罪就完事的样子,肯定会特别气恼,然后判得特别重。 果然跟这人预料的一样,知府恼羞成怒,就判了那小子死刑。 要不是这小子的亲属闹腾久了,这小子的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李天馥反过来抓了这邻居,告他故意放火杀人未遂,也判得很重,却不是死刑,而是流放。 顾凝宸看完整个案子,只觉得李天馥确实适合刑部。 虽说公正严明,他却带着那么一点人情味,没有公事公办把这邻居闯入母亲房里的事对外说了,叫这母亲以后很难出去做人。 这世道女子的名声有一丝污点,别人不会去讲究真假,只会觉得别人的名声好好的,就她有问题,必然是她自己的错了。 这邻居有恃无恐,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李天馥就隐瞒了此事,查到这人还放火打算杀人,正好前后推断了起来,知道他是想要杀人灭口了。 证据确凿,这邻居没判死刑,也不是李天馥心慈手软,而是他死了容易,还是流放更让人痛苦。 在流放路上,其他人得知此人还放火烧一家人,就因为对方拒绝了结亲之事。 别说差役,就是其他犯人都要看不上他。 能活到流放的地方,才是苦难的才是,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此人了。 小子年纪不大,身上也不用背负一条人命,还护住了自己的母亲,又被无罪赦免,释放回家,能好好继续过日子了。 康熙对李天馥的判决也十分满意,既是依法判决,又法外开恩,赦免了这个孝顺的小子。 李天馥经历此事,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却坐得更稳了,叫其他人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康熙还在早朝上对李天馥赞许了一句,可以说只要他自己不作死,不犯大错的话,这刑部尚书的位子就能一直坐下去。 此事过后,康熙就准备了挪去畅春园之事。 可惜这边才收拾好,准备搬运行李去畅春园,太皇太后却是病倒了。 之前太皇太后只是有些头晕,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而已,御医把脉后也没看出什么来。 只觉得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有些虚弱,得好好保养才是。 等开春的时候,有些倒春寒,太皇太后一不留神就感染风寒发热了起来。 虽说不是高热,太皇太后却吃不下东西,只喝药,却一天比一天瘦了下去。 康熙扔下了所有的政事,想要亲自去慈宁宫侍疾,被太皇太后拦下了,觉得他不能因为自己而荒废了朝政。 两人僵持不下,顾凝宸就提道:“皇上,不如我带着邓女医到慈宁宫来侍疾。这样一来,皇上能放心,太皇太后也不用担心皇上荒废了朝政。” 康熙握着她的手有些迟疑,毕竟太皇太后感染了风寒,要是传染了顾凝宸该如何是好? 小太子也担心太皇太后,自告奋勇要去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 大阿哥亦想去,没道理小太子去了,自己不能去。 康熙看着这一个个都要去,大阿哥和小太子年纪不大,粗手粗脚哪里会照顾人。 最后还是顾凝宸拿出了口罩来,这才让康熙勉强同意了。 顾凝宸让月莹用棉布缝制了好几个口罩,能够换着戴了。 风寒其实就是风寒感冒,是风吹受凉,一般是因为身体太累或者原本就虚弱,才被趁虚而入,传染的风险不大。 不过作为呼吸道的疾病,戴上口罩就能轻易阻断传染了。 顾凝宸原本担心戴着这个口罩十分奇怪,太皇太后会接受不了,还事先跟她提了提。 太皇太后却一副放心的样子,笑着道:“这敢情好,毕竟贵妃的六阿哥年纪不大,总不能一直不见,要是戴着这个能不过了病气给你,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原本也不赞成顾凝宸来侍疾,毕竟六阿哥还小,总归会接触,要是过了病气给六阿哥就麻烦了。 如今顾凝宸拿出这么个口罩来,看着是古怪,却把口鼻都遮住了,挡住了病气,不失是个好法子。 而且每次她拿出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用的,太皇太后自然就放下心来。 说是侍疾,其实慈宁宫多的是伺候宫人,顾凝宸只需要坐在榻前跟醒着的太皇太后说说话,再注意服药和休息的时间,这就很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 更别提是亲自给太皇太后煎药或者喂药,甚至给她擦身之类的,全都有宫人来接手,而且做得是又快又好。 顾凝宸跟太皇太后相处的时间长了,发现太皇太后跟一般的老太太其实没什么区别。 老太太对政事压根不太感兴趣,对宫外的事也兴趣缺缺,最喜欢的就是做红娘。 要说勋贵家里,谁家的姑娘长得好看,谁家姑娘脾气好,谁家姑娘该到适婚年纪了,太皇太后简直是如数家珍。 她还感慨道:“要是贵妃有个妹妹的话,那就好了。” 顾凝宸这长得好,妹妹肯定也不差,性子也好,妹妹更该如此。 家里爹娘都是靠谱的,还是一等公,没什么幺蛾子,如此人家该是多少人愿意结亲。 闻言,顾凝宸只能尴尬苦笑,幸好自己没个妹妹,不然就太皇太后这兴奋劲儿,估计不把自己妹妹嫁出去都不罢休了。 太皇太后说了一会话就累了,吃了一碗粥,喝了药就睡下了。 邓女医小心翼翼把脉后,这才轻轻放下太皇太后的胳膊,其他人迅速给她掖好被子。 顾凝宸见太皇太后睡熟了,这才出去。 她看邓女医的表情不太自在,就小声道:“怎么了?” 邓女医看着四下无人,声音更低了:“……只怕不太好。” 原本这风寒不严重,养一养就是了,问题是太皇太后年纪太大了,一病如山倒。 邓女医能看出来,太医院的御医自然也是如此,早早就去跟康熙婉转禀报了。 别是到时候太皇太后没好起来,他们这些御医没提前说实话,就一个个要掉脑袋。 康熙听后面色很难看,他其实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 太皇太后年纪很大了,平日保养得当,很小病痛的时候,这会儿却只能躺着,才两天功夫居然已经没有力气下榻走动了。 前两天她还能跟顾凝宸谈笑风生,甚至开玩笑顾凝宸有个妹妹,就要帮忙说媒的。 两天后,太皇太后开始昏睡了起来,每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康熙听过御医的话之后,就打发所有人出去,只坐在御书房里,一直到天黑了都没让人进来点灯。 他枯坐在原处,想到这些年来跟太皇太后相处的点滴,心里就更难过了。 李德全见康熙一整天不吃不喝,光是坐着,生怕他受不住,只好去慈宁宫找顾凝宸帮忙了。 顾凝宸让邓女医守着太皇太后,赶到乾清宫来,刚进去就见里面一片漆黑,康熙独坐在窗前久久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轻声唤道:“皇上?” 听见顾凝宸的声音,康熙的后背一僵,慢慢转过头来道:“是李德全去把你叫过来的?倒是多管闲事了。” 顾凝宸听见他的声音还算镇定,原来没有背着她在哭,这才慢吞吞过去。 李德全已经麻溜告罪,然后赶紧去里面点灯,免得顾凝宸走着的时候磕着什么摔着就不好了。 他刚点完灯,顾凝宸已经走到康熙面前,李德全就赶紧退了出去,吩咐跑腿的小太监去御膳房取膳食来。 “记得,做好克化的,不要太麻烦的吃食,越快越好,还有热乎一点的。” 小太监赶紧记下,他心里纳闷之前李德全没吩咐,怎么忽然慌慌张张吩咐人去御膳房取膳食来。 之前取过一次,康熙压根就不看,也不动,只让人放门口,直到冷了,才叫李德全叫人收走了。 怎么这个时候,他又让人去御膳房了? 不管如何,小太监麻溜跑走了。 顾凝宸犹豫了一下,就被康熙搂在怀里,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康熙的下巴搭在顾凝宸的头顶上,声音闷闷地道:“皇祖母待朕很好,当初咱们两人是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有皇祖母在,朕怕是要撑不下去的。” 他絮絮叨叨说着往事,太皇太后在康熙八岁登基的时候,就不爱插手政事。 只在群臣反对的时候,她才会站出来,然后站到康熙这一边,作为他的靠山。 这让康熙一直很有底气,因为太皇太后就站在自己身后,还会始终支持他。 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太皇太后都会笑眯眯道:“很好,就照皇上说的办。” 康熙听得无奈,后来就不问太皇太后这些政事了,她反倒很高兴,还跟他说起勋贵家里的姑娘们,吓得他落荒而逃。 顾凝宸后背倚在康熙的怀里,安安静静听着他絮叨的话,有高兴的,有温馨的,有窘迫的,有尴尬的…… 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将近三十年,康熙历经了那么多风雨,太皇太后就是他的见证人,以及最大的依靠。 说到最后,康熙停了下来,轻轻道:“朕盼着皇祖母能更长寿一点,就能跟着朕下江南游玩,再去五台山祈福,还可以游历其他地方。” 可惜了,这几十年来他为了扫清一切障碍,殚精竭虑,后来却要平三藩,收拾大地震的事宜,补充国库等等。 一切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却老了,不好跟着自己远行了。 如今,太皇太后更是要离他而去。 康熙紧紧搂着怀里的顾凝宸,后来再也没有说话。 顾凝宸只安静坐着,也没说什么安慰人的话。 这时候说什么都太苍白,还不如让康熙安安静静平复下来。 只可惜这份安静没保持多久,李德全就匆匆过来禀报道“太皇太后醒了,派人来请皇上过去!” 第90章 三更合一 顾凝宸感觉到康熙浑身一僵,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她伸手拍了拍腰上的胳膊,轻声说道:“我陪着皇上去慈宁宫吧。” 康熙“嗯”了一声,搂着顾凝宸站起身,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就低头答道:“皇上,御辇已经准备好了。” 他这才带着顾凝宸出去,大步上了御辇。 几乎是两人刚坐稳,御辇就比平日更快,也不如平日稳了。 不过谁都知道康熙如今心急如焚,也不在乎稳不稳,而是要快。 顾凝宸感觉抬轿的太监都跑起来了,估计两条腿恨不得戴上风火轮一样,一路飞快跑到慈宁宫跟前。 御辇刚放下,康熙已经拉着她下去了。 顾凝宸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太监,跟着康熙快步进了慈宁宫。 在门前,康熙却忽然停下脚步来。 顾凝宸险些撞上他的后背,拉着康熙的胳膊道:“皇上,要不我先进去?” “不了,我们一起进去。”康熙似乎平复了心情,神色如常踏了进去。 太皇太后已经被苏麻喇姑坐起来了,看见两人露出笑容来:“都来了,也好。” 她看着精神头还不错,只是瘦了许多,衣服有些空空荡荡。 只是太皇太后说话再不似之前那样虚弱,反倒叫顾凝宸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回光返照了吗? 康熙心里也是往下一沉,哪怕在路上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如今是再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了。 他到榻前坐下,握住太皇太后的手道:“皇祖母,孙儿……” 太皇太后却拦下康熙的话,笑着摇头道:“好了,我身子骨什么情况,没谁比我更清楚了。皇上也不必太难过,我这岁数,活得也是够了。这些年皇上孝顺,我过得很好,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又叫顾凝宸过来,在康熙身边坐下,握着顾凝宸的手道:“以后要你多照顾皇上,皇上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什么都忘了,不顾自个的身子骨,得贵妃多提醒才行。” 顾凝宸轻轻点头,感觉太皇太后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却比在场的人更要欢喜的样子。 太皇太后转头对康熙又道:“我就要跟你阿玛,跟你玛法团聚了。要是在黄泉路上碰见了,一定给他们说说,你年纪轻轻就把大清撑了起来,还成为了一个很好的皇帝,他们知道后一定满心欣慰。” “太宗的梓宫安放已久,我也不便打扰,皇上就不必让我去太宗的陵墓。另起陵墓也不合适,未免劳师动众。不如就在孝陵附近安葬就是了。” 太皇太后是觉得皇太极去世很久了,没必要打扰他的安眠,也不愿意跟皇太极合葬。 另外再建陵墓就太劳民伤财,给康熙添麻烦,而且她对康熙十分不舍,不如在陵墓附近简单安葬就是了。 离着紫禁城不远,她沉眠之后,也能离着最爱的孙儿近一点。 康熙微微红了眼睛,却不敢不答应,对着太皇太后点了下头。 太皇太后有些倦了,慢慢躺下道:“好了,皇上回去吧,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毕竟皇上从小就没让我担心过,以后的事也不必我多交代,皇上也能安排得很好。” 她又把苏麻喇姑的手放在康熙的掌心里道:“苏麻以后就麻烦皇上照顾了,苏麻你也是,好好过,替我也好好照顾皇上。” 康熙握着苏麻喇姑的手,见太皇太后躺下后满脸疲倦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他就在坐在原处,跟苏麻喇姑一起握着太皇太后的手,直到感觉太皇太后的手慢慢变凉。 康熙沉默了一会,抬手放在太皇太后的鼻下,对顾凝宸艰难说道:“皇祖母……她去了。” 太皇太后走得干脆利落,也没什么痛苦的样子,却依旧让康熙有些难接受。 他始终没放开太皇太后的手,直到宫人想要上前来给太皇太后整理仪容,康熙才慢吞吞放手了。 苏麻喇姑直接晕了过去,康熙让人扶着她去里头休息,又命人请来御医。 御医把脉后,得知苏麻喇姑只是悲伤过度而晕倒,歇息一下就好。 康熙才松口气,出去命人为太皇太后准备了冰棺,又召了新的工部尚书,另外还叫了李天馥。 他踏出慈宁宫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日帝王的样子,对顾凝宸说道:“朕去御书房跟大臣们商讨一下皇祖母之事。” 太皇太后不愿意跟皇太极合葬,这就让康熙有些苦恼了。 他又不能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另外建陵墓,但是随便找个地方下葬,自己更是不乐意,这就很头疼了。 皇上有解不开的事,当然要臣子来分忧了。 新一任的工部尚书和李天馥被叫到御书房来,他们在路上得知太皇太后去世的消息,一时疑惑怎么会被皇上匆忙召见。 等康熙来简单说了之后,两人就明白了。 康熙不能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不能跟皇太极合葬,不能新建皇陵,但是也不能就此随便找个地方下葬,就只能选个暂时停灵的地方。 这地方自然不能太差,更不能扰了太皇太后的清净,又要在她选的孝陵附近。 他想不到,就让两个臣子来想了。 李天馥自然也想不到,独愁愁不如众愁愁,就建议召见更多的大臣,指不定谁能提出个好建议来。 康熙点点头,就紧急开了大朝会,让所有大臣过来,集思广益。 拖尔弼也被叫了过来,一众臣子冥思苦想,最后也只能在清东陵风水墙外面建了一个“暂安奉店”,暂时安顿太皇太后。 这样算是勉强解决了,毕竟大臣们也没能想到更好的法子。 好在其他都定得尤为顺利,谥号定为孝庄,尊号为昭圣太皇太后。 忙碌了很多天,太皇太后的事才算是勉强确定了下来。 顾凝宸看着康熙的状态却尤为担心,他每天忙碌却不怎么吃也不怎么睡。 但是忙碌的时候状态还可以,一放松下来,他整个人都疲倦不堪,总是独坐在窗前发呆。 这叫顾凝宸很担忧,感觉康熙瘦了一圈,整个人在窗前仿佛都变得透明了几分,好像伸出手就要抓不住了一样。 等康熙忙完,顾凝宸就压着他休息。 吃饭她都得盯着,免得康熙吃两口就放下了,李德全还不敢多劝。 顾凝宸就不一样了,这时候就努力劝,劝不动就亲自喂。 康熙无奈道:“你这当朕是小六一样了吗?” 闻言,顾凝宸摇头道:“说真的,小六比皇上要听话多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她握着康熙的手的道:“我知道皇上难过,只是皇上要万分保重自己才是。皇上还有我,还有小六,还有很多嫔妃和小阿哥们,以及大臣们,他们都担忧着皇上。” 康熙看着顾凝宸轻轻点头,乖乖把饭都吃完了。 顾凝宸拉着他到花园里散步了一会,这才回去睡一下。 康熙睡不着,顾凝宸看着他就问道:“要不我给皇上唱个摇篮曲?平日小六睡得太快了,我都没机会给他唱一回。” 六阿哥简直秒睡,她压根就没有用武之地。 难得康熙睡不着,顾凝宸就能大显身手了。 康熙好笑道:“朕不是小孩子……算了,朕也是第一次听爱妃唱歌。” 顾凝宸见他答应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唱得不太好,皇上别介意才是。” 这是她后世的妈妈小时候最喜欢哄自己睡觉唱的小曲,不怎么复杂,却很好听。 顾凝宸小时候一直记着,想到有一天给自己的孩子唱一唱,哪里知道六阿哥压根不需要人哄睡。 如今哄睡的人就换成了康熙,也是够稀奇的了。 她让康熙先躺下,然后自己握着他的手轻轻唱了起来。 顾凝宸的声音不是犹如天籁一般的动听,但是曲子很温柔,她的声线柔和,让人有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 康熙其实感觉自己不是很累,只是顾凝宸担心罢了。 如今他听着这摇篮曲,居然有了几分困意,慢慢闭上眼,耳边都是顾凝宸的声音,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顾凝宸见康熙睡着了,犹豫了一会就停下唱歌的声音,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 吓得她赶紧继续哼唱,看着康熙又沉沉睡去。 这下顾凝宸不敢停了,她就一直唱着,足足一个时辰,声音都有点沙哑的时候,康熙才醒了过来。 他耳边听着顾凝宸的声音跟之前有些不一样,睁开眼见她脸上有点疲倦,不由诧异道:“你这是唱多久了?” 顾凝宸这才停下来,接过李德全送来的温水喝完,润好了嗓子,这才开口道:“还好,皇上就睡了一个时辰左右。” 康熙睡了一会,也没多久,但是精神头看着就比之前好多了。 他心疼地握着顾凝宸的手道:“你也不必一直唱,这嗓子是不要了吗,听着都沙哑了,得好好养一养才是。” 睡过后的康熙精神多了,示意御医过来给顾凝宸看看,别是把嗓子给唱坏了。 御医赶忙过来给顾凝宸把脉,半晌后道:“皇上,贵妃娘娘这嗓子没事,不过还得小心些为好。” 他听得出顾凝宸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好问是为什么,可能是劝慰康熙久了。 这时候不好用药,只需要用银耳雪梨汤就好。 都不必康熙吩咐,李德全就让御膳房去炖了一碗送来。 康熙看着顾凝宸喝完,这才算是放心了一点。 见康熙要起来,顾凝宸赶紧拦下道:“皇上才睡了没多久,如今这天色渐暗,索性外边应该没什么大事,不如再歇一会儿。” 她这声音还有些沉哑,康熙索性就不出去了,让李德全送来棋盘,两人下了几盘,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顾凝宸担心康熙夜里又睡不着,打算陪着说话,被他拉着躺下道:“行了,朕没什么事。别是朕还好好的,你就给累着了。既然放心不下,你就留下陪着朕好了。” 她被康熙搂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 顾凝宸也是累了,贴着康熙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康熙示意李德全扯下帘子,又熄了灯,后者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搂着怀里人,听着顾凝宸绵长的呼吸声,渐渐也有了困意,闭上眼睡过去了。 等康熙醒来,外边还没有天亮,怀里的顾凝宸还睡得很沉,估计昨儿一直盯着自己是累坏了。 他瞥了眼外头,发现李德全的身影在来回走动,就示意人进来。 李德全还没开口,顾凝宸倒是先醒了,迷迷糊糊开始揉着眼睛坐起身。 康熙就道:“吵醒你了?不多睡一会儿?” 顾凝宸摇头道:“不了,我想着小六每天都让奶娘抱过来给我看一眼,昨儿没见过他,我还怪想念的。” 她这是要回去看看了,康熙这边刚点头,那边就见李德全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说吧。” 李德全赶紧禀报道:“皇上,重华宫那边六阿哥昨夜哭了起来,奶娘和宫女哄着没法子,请了御医也说身子骨没什么事就是哭,还是后来请了四阿哥过去才哄住了。今儿一大早,六阿哥又哭了起来,重华宫的陈女官就过来想请娘娘回去。” 顾凝宸一听就坐不住了,赶紧起身简单整理了一番,就要匆匆赶回去,被康熙拉住道:“别着急,先让人把轿子准备好。” 她这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如今也顾不上梳洗了,康熙索性拿了他的斗篷给顾凝宸穿上。 康熙的斗篷太大了,兜帽几乎把她半张脸遮住,既挡风,也没让人见到自己刚睡醒的样子。 就是太长了一些,顾凝宸得两手提着,才不至于让斗篷拖地。 斗篷里还熏了香,是康熙平日爱用的沉香。 康熙穿上另外一件,帮顾凝宸提着斗篷就出了去。 顾凝宸一怔,还以为她自个回去重华宫就好,看样子他是要跟着一起过去? 康熙见她疑惑抬头的样子,就说道:“小六这哭了两场,朕也不放心,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如今天色还没亮,外面黑漆漆一片。 顾凝宸估摸着时辰,也还没到上早朝的时间,就点点头让康熙一起去重华宫了。 康熙要去,来的自然是御辇。 顾凝宸刚才都没察觉康熙的意思,李德全不愧是他身边伺候多年的,不用开口都知道他要过去。 两人上了御辇,匆匆赶回到重华宫,孩子的哭声已经从里面传了过来,听得顾凝宸心里揪紧,赶紧跳下去,就是差点给斗篷绊倒了。 被康熙眼明手快扶住,她才没摔下去。 索性重华宫这里也没外人在,顾凝宸就把斗篷脱了,塞到迎上来的金桂手里,提着裙子就匆匆往里面跑。 李德全在后边目瞪口呆,定贵妃就这样把皇上丢在重华宫外边吗? 不过康熙也不在意,跟在后头大步进了去。 顾凝宸已经抱着六阿哥,这孩子在她怀里已经不哭了,哼哼唧唧似乎埋怨她怎么一天不见了,还这时候才回来。 她小声解释道:“我就在外边住了一晚,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好,是我不对,下回提前给你说说。你这脾气究竟像了谁,阿玛和额娘都是好脾气,我也是如此。” 说完,顾凝宸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瞅见康熙还有点心虚道:“我太心急了一点,赶着跑进来,倒是把皇上落在后头了。” 这实在大不敬,看周围宫人的脸色就知道被吓住了。 康熙过来看了眼她怀里的六阿哥,笑着道:“没事,小六这就不哭了?” 顾凝宸笑笑道:“是,我进来一抱住小六,他就完全不哭了。刚才在奶娘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怪吓人的。” 她抱着六阿哥只一会儿,估计他也是哭累了,很快就睡过去了。 只是顾凝宸想把人放到小床,六阿哥就哼哼唧唧要醒来,她满心无奈,抱着这小人儿坐下。 在她怀里,六阿哥才睡熟了,不再哼哼唧唧,安静了下来。 这是睡沉了,再不容易惊醒,奶娘接过去的时候,六阿哥也没什么反应。 不过顾凝宸担心放远了,这孩子又得哭,索性让人把小床搬了过来,就放在旁边,她时不时能看一下。 果然才睡了一会,六阿哥又开始哼唧,顾凝宸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才又安静起来。 康熙看着就皱眉道:“小六这也太黏着你了,才一天不见竟然就闹腾起来了。当初保成一个人住着,也没见奶娘成天跑过来找朕。” 顾凝宸笑笑,心里腹诽,小太子哪怕想找康熙撒娇,估计也是不敢的,更别提是奶娘了。 要是康熙不耐烦,觉得伺候小太子的奶娘和宫女们不够尽心,才让小太子总过去打扰他,这些人的脑袋只怕要保不住了。 她们当然费尽心思哄好小太子,就怕给康熙添麻烦。 自然而然的,康熙就觉得小太子从小乖巧很好带,也不闹人也不黏糊了。 六阿哥这黏糊劲儿,就让康熙看着有点不大痛快。 顾凝宸眨眨眼道:“皇上,小六还小呢,而且哪里能跟太子殿下比了?” 她轻轻拍了下六阿哥的后背,他就睡得更沉了。 金桂把斗篷抱了进来,月莹泡好茶送来。 清霞则是帮着顾凝宸收拾头发,乱糟糟的,簪子跑着都掉在外头,被金桂捡了回来。 小金子和小银子去小厨房打了温水过来,让两人简单洗漱,另外让御膳房送早膳。 李德全帮着康熙梳头,整理了一番。 两人简单吃过早膳,康熙看着外边的时辰也该去早朝了。 他睡了一晚,精神头比之前好了许多。 康熙之前以为太皇太后去了,他就得沉湎过去,许久都走不出来。 只是昨晚听着顾凝宸哼唱的声音,甚至声音都沙哑了,加上六阿哥这响亮的哭声,愣是把自己心里的悲伤都打散了。 他心下叹气,或许人就该放下,然后继续往前走了。 大臣们在早朝的时候见康熙的状态比之前几天好多了,知道他走出了太皇太后去世的阴影,一个个心里也是松口气。 不然康熙一直板着脸,浑身就快要冒黑烟的样子,大臣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哪怕不能不说的时候,声音都放得最轻,生怕吵着皇上,就要被他怒而呵斥了。 如今见康熙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大臣们才敢禀报了起来。 康熙有意在南苑建造永慕寺,用来纪念太皇太后。 原本要搬去畅春园的事,因为太皇太后耽搁了半个月的时间,有臣子上奏询问此事。 康熙要搬的话,大臣们以后上奏就要去畅春园了。 于是他们就得先问问:您老还去畅春园住着吗? 康熙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搬过去。 留在紫禁城,他总会想起太皇太后,难免伤感,倒不如去畅春园住上几个月,兴许能看淡一些。 再回来的话,康熙就不会那么触景伤情了。 他下令搬迁,之前已经收拾了大半的东西重新又整理了起来。 重华宫这边也是忙忙碌碌的,宫人们都整理和收拾。 顾凝宸就在偏殿逗着六阿哥玩儿,正巧因为收拾行李的关系,小阿哥的阿哥所也忙碌起来,康熙索性大手一挥让阿哥们一天不用上课。 四阿哥那边的阿哥所也收拾东西乱着呢,顾凝宸就让人请了他过来。 知道昨儿要不是四阿哥特地赶来,六阿哥指不定会一直哭下去,顾凝宸就叹道:“好在有你在,不然小六这执拗的性子,怕是要一直哭下去的。” 四阿哥就腼腆笑道:“幸好六弟听我的,不然一直哭下去,嗓子就得疼了。” 他低头看着挥舞着小手小脚的六阿哥,看见自己也十分高兴的样子,就跟着笑了起来。 顾凝宸就好奇道:“小六可不好哄,看奶娘和几个宫女哄了好久都不行,你是怎么让他不哭的?” 四阿哥眨眨眼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不停开口安慰六弟。” 她一愣,看向一旁的金桂,后者轻轻点头,看来是真的。 金桂小声补充道:“主子,四阿哥安慰六阿哥好一会儿,前后足足小半个时辰,就没停下来。” 顾凝宸一听就懂了,低头看着六阿哥,估计这孩子是给四阿哥给念晕过去,所以才不哭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好笑还是惊讶,四阿哥这念叨的功夫,简直跟唐僧有得一比了吧? 转念一想,如果四阿哥是唐僧,六阿哥岂不是就是那只顽皮的小猴子了? 念叨着都要上紧箍咒了吧? 顾凝宸自顾自笑了起来,四阿哥在旁边看得满脸疑惑。 她伸手摸着四阿哥的脑袋道:“也是辛苦你了,以后我要是不在,小六又顽皮的时候,就要你多看着一点儿了。” 四阿哥重重点头道:“定额娘放心,六弟是我弟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拿出一本书来,笑眯眯道:“我还带了书来,准备给六弟念一念……” 但是四阿哥低头的时候,六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正睡得很香,顿时满脸失望:“看来要下次才行了,我还特地挑一本游记,三哥说看着特别有意思。” 他还打算给六阿哥分享一下,可惜六阿哥睡得太快了。 顾凝宸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她这个儿子不会已经学会装睡了吧? 不过她看了又看,六阿哥好像是真的睡着了,并不是装的。 也是,那么小的年纪,觉多也是应该的,没道理还学会耍心眼装睡了。 顾凝宸就问道:“是什么书,三阿哥都喜欢看的?” 毕竟三阿哥总是满身劲头,一天到晚好像都不会累,跟大阿哥经常打闹的样子,也能坐得住看书吗? 四阿哥就摇头道:“定额娘,三哥特别喜欢看书,一坐就能坐很久。除了看书之外,就很少见他能坐得住了。” 这倒是难得,三阿哥竟然是喜欢看书了? 顾凝宸就指着偏殿道:“正好,我这里的游记不少,要是三阿哥喜欢看,你也选几本,自个看着有趣的再推荐给三阿哥。” 四阿哥就点点头,在书架上看了起来。 之前翰林院又送了一批书来,把书架重新换了一遍,他把之前的也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仔细挑了几本感兴趣的书,打算记下来,回头去翰林院借。 顾凝宸见了就摆手道:“跟我那么见外做什么,你只管直接拿走就是了。这几本正巧我已经看过了,你带回去看就行了。” 她说看过,自然就是看过的,还给四阿哥说几本书当中自己最喜欢哪两本,另外几本又侧重描述了什么地方的游记。 四阿哥点点头,把这几本都收好,准备一并带走。 这带的自然不是阿哥所,而是去畅春园的西花园了。 等收拾得差不多,后宫嫔妃也整理妥当,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往畅春园去了。 皇太后带着五阿哥也一起跟着,她原本不打算去,因为太皇太后去世,也有点蔫蔫的。 好在有五阿哥,每天在她面前逗趣,才让皇太后勉强精神了一点。 康熙一看这可不行,赶紧让人收拾东西,把皇太后一并带去畅春园了。 他留下是触景伤情,跟太皇太后相处时间更长的皇太后只怕更难过。 皇太后却想留下,康熙怎么都劝不了。 后来还是宜妃出马,连哄带劝,再用上会卖萌的五阿哥,母子二人总算让皇太后勉强点头。 康熙生怕皇太后改变主意,当天下午就出发,担心过夜第二天就会出现变数。 另外苏麻喇姑更是伤怀,太皇太后去世的时候,她当场就悲伤得惊厥过去。 好在御医都在,给她用药后,人才慢慢苏醒,却是好几天浑浑噩噩的,叫康熙也是很担心。 比起皇太后,苏麻喇姑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间更长,只怕要更难过了。 这次去畅春园,康熙也打算把苏麻喇姑一并带去。 但是比起皇太后,苏麻喇姑更不愿意去畅春园,只想要守在太皇太后身边,为她守灵。 苏麻喇姑从小亲自带自己,对康熙来说像是老师又像是亲人一样,自然不想她沉溺在悲伤当中。 于是康熙就道:“皇额娘之前有皇祖母帮忙看着照顾小五,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该启蒙了。当初是苏麻给朕启蒙,如今小五启蒙还是得劳烦你。” 苏麻喇姑沉默了许久,在康熙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顾凝宸还是第一次那么赶,不过之前也收拾了大半,后来停下了,这会儿重新再整理一番,也能很快。 其他宫也是如此,各人收拾好,余下有什么缺的,回头再让人跑一趟就是了。 等天色昏暗的时候,一行人就到了畅春园。 顾凝宸之前跟着康熙来过,已经见识过了,倒是不太惊讶。 其他人就忍不住掀起车帘,进了宫门后一路看着外边的景色,只觉得十分宜人。 院子早就分配好了,顾凝宸住的院子叫云雅园,离前面康熙的院子最近。 其他嫔妃则是在后边的院子,分散在各处,周围都有灌木丛、花坛和假山隔开,虽然离得不算特别远,但是彼此都能清净得很。 顾凝宸先去看看皇太后安置得如何,宜妃也跟着一块儿。 皇太后就住在春晖院内,后边连着佛堂,正好让她平日早课也不耽误了,十分贴心。 五阿哥还跟着她一块住,春晖院很大,后院还连着一个小花园。 皇太后要是累了,不想出去逛,在这小花园带着五阿哥走走也是可以的。 宫人忙忙碌碌安置起来,五阿哥已经有些想睡了,坐在皇太后身边,挨着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皇太后就搂着五阿哥,担心他瞌睡把自己摔着就不好了。 她对顾凝宸说道:“有青音在这里就好,贵妃去忙吧。我这边安置好,等会就歇下了。” 一路过来畅春园,皇太后也有些累了。 在宫里,她住在跟太皇太后熟悉的地方,难免伤感,夜里辗转难眠。 到了这里,可能一路累了,加上此处环境清幽,跟皇宫截然不同,竟然让皇太后有了睡意。 顾凝宸觉得皇太后想睡就好,这脸色一看就是一直没能睡好。 她又问过苏麻喇姑,这位姑姑的脸色比皇太后还难看。 顾凝宸不大放心,让邓女医留下照顾。 要是御医的话,就不方便住下,邓女医就不同了。 有什么事的话,邓女医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留下邓女医后,顾凝宸就起身离开,留下宜妃帮忙照顾皇太后一二。 其他人安置,顾凝宸就不必亲自去看了,自是有宫人去看看。 有什么缺的,或者住着不合适什么的,都有人过来禀报。 小阿哥那边,顾凝宸也派人去问了。 阿哥们安置得很快,他们人数不多,大阿哥还很有当大哥的样子,特地去看了三阿哥和四阿哥的院子。 离着大阿哥不算远,两人挨得近一点,宫人都忙着整理,想必很快就安置好了。 几人就在院子的石桌坐着,他们捧着热茶一边等一边聊。 四阿哥就问道:“大哥,咱们要去太子哥哥那边看看吗?” 大阿哥摆摆手道:“不用,太子那边的宫人比咱们几个加起来还多,哪里还需要我们去看?” 跟着太子那么多人手,没道理整理院子还办不好。 三阿哥也没过去看的意思,四阿哥就只好不提这事了。 他转而说起带回来几本游记,等自己看看,如果喜欢就给三阿哥推荐一番。 三阿哥就很感兴趣,当下就要跟着四阿哥去箱子里把游记翻出来,就在外边一边看一边等了。 大阿哥无语道:“你们就不能等等,外边这天色,点灯也太暗了一点。” 他拦下一头热的三阿哥,四阿哥乖乖站在原地,都不用自己拦了。 好在院子已经整理好了,宫人出来请两人进去,大阿哥才跟三阿哥叮嘱道:“你别又看一宿,今儿不用上课,明早就得开始了。徐太傅可没那么好说话,你要上课打瞌睡,皇阿玛必然会知道。” 三阿哥缩了缩脖子,小声应了。 等大阿哥一走,三阿哥就抓着四阿哥的手道:“快,书在哪里?” 四阿哥眨眨眼,并没有动,三阿哥连忙催促道:“赶紧的,趁着大哥不在,我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不看完书,我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什么茧子?” 三阿哥听见大阿哥的声音,扭头看见他居然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哥不是回去了?” 大阿哥冷哼道:“我就知道三弟说话不算话,果然走开一会就听见你让四弟拿书出来了。看什么书,赶紧用饭,一路过来还不累吗?” 他走开,不过是吩咐人送晚饭过来,把三人的饭一起送。 哪知道自己前脚才走,后脚三阿哥就当他的话是耳边风了。 三阿哥被大阿哥捏着后颈,不敢吭声了,偷偷对四阿哥挤眉弄眼,好像在问四阿哥怎么刚才没提醒自己,大阿哥就在身后没走远? 四阿哥也眨眨眼回去,他想说的,但是来不及了,三阿哥已经把话都说完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打打闹闹,等晚饭送来后,大阿哥才招呼两个弟弟去院子里吃饭。 去谁的院子,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想去,最后决定去四阿哥那边。 四阿哥好脾气地陪着两人,却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回头却没看见人,以为是错觉,连忙跟上大阿哥和三阿哥,进去一起用饭了。 远处躲在假山后边的小太子看着三个阿哥打闹着一起进院子里用饭,眼底透着点羡慕。 大阿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关系都好了起来。 小太子原本也是过来看两个弟弟安置得如何,不过有大阿哥在,他就没走近。 如今见两人都是安置好,开始吃晚饭了,小太子不想跟大阿哥见面,转身就走了,也没打算让两个弟弟知道自己来过。 顾凝宸听说几个阿哥都安置好了,这才放心,看六阿哥吃过奶后就睡着了,就去前头看看康熙。 康熙要守孝的缘故得茹素,她去前边的时候,跟着来的御膳房已经送了晚饭过来,清一色的素菜。 太皇太后去世前,要求一切从简,孝顺的康熙就听了。 但是为太皇太后守孝此事,却是丝毫不能马虎。 除了康熙之外,皇太后和后宫嫔妃都一起守孝。 之前康熙改了孝期,从二十七个月改为二十七天,如今也是一个月。 康熙示意李德全多添了一双筷子,听顾凝宸说其他人都安置妥当了,还留下邓女医照顾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他就轻轻点头。 他又叹气道:“苏麻喇姑沉浸悲伤之中难以自拔,朕让她为小五启蒙,希望有小五在,叫她能慢慢走出来。” 顾凝宸点头道:“皇上,苏麻喇姑可能需要点时间,才能渐渐好起来。这边离着近,等小六再大一点,也能让他经常过去那边陪着太后娘娘和苏麻喇姑,又能热闹几分。” 如今六阿哥已经开始学习翻身了,过阵子估计就会爬了。 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转眼就会走会跑。 到时候五阿哥和六阿哥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上房揭瓦,让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头疼了起来。 第91章 三更合一 在三阿哥的带领下,五阿哥确实一天比一天皮。 有一天五阿哥还试图爬树,把伺候的宫人都吓坏了。 最后还是一个高大的嬷嬷把五阿哥从树干中间拎下来,放回皇太后的怀里。 皇太后对五阿哥是又气又无奈,还不舍得教训一二,只能嘀嘀咕咕叮嘱一番。 五阿哥一直点着小脑袋好像在认真听,等过一会皇太后就发现这孩子听着就睡过去了,也是无奈,还舍不得把人叫醒。 康熙看着感觉不行,就皇太后这溺爱的样子,五阿哥只怕比三阿哥还要顽皮。 一个三阿哥好歹被四阿哥镇住了,五阿哥在皇太后身边也得有人能镇住才行。 正好五阿哥也差不多三岁了,四舍五入也能稍微启蒙一下。 虽说皇太后舍不得五阿哥太累,但是他精力旺盛,自己却是撑不住,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的。 在自己跟前,五阿哥还稍微收敛一点。 等皇太后去午休的时候,五阿哥就要上房揭瓦,来消耗他无限的精力。 索性康熙见苏麻喇姑还是蔫蔫的提不起神来的样子,就把五阿哥启蒙的事直接教到她手上去,郑重其事道:“小五实在太皮了,以后这样下去可不行,有劳苏麻帮忙给他启蒙一二,好歹叫他安分一些。” 苏麻喇姑被康熙郑重拜托,就只好开始接手五阿哥的启蒙。 她对五阿哥的启蒙,一开始培养的就是对读书的兴趣,而不是一上来就让五阿哥死记硬背,或者直接从四书五经这种特别枯燥的学问开始。 五阿哥太小,压根不能理解,背书又太枯燥,真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他有厌学的心思。 顾凝宸知道后,觉得苏麻喇姑是真的很适合做幼师了。 她会拉着五阿哥去花园里认一认花草和树木,然后说说关于这些花草的传说和故事,叫五阿哥听得津津有味。 花草那么多,却未必都知道故事,苏麻喇姑就会引导五阿哥,以后等大一点,识字了,就能去借书看一看其他故事了。 另外苏麻喇姑会纠正一下五阿哥的一些不好的习惯,却不是特别严厉那种,而是细声细气跟他怎么做才更好。 而不是直接呵斥他这样不对,那样也不对。 所以五阿哥接受良好,做得好的话还会被苏麻喇姑夸奖一句,就特别高兴,会照着做了。 习惯只要持续差不多一个月,就会慢慢固定下来,不需要刻意去做,就已经自然而然做了出来。 五阿哥也知道了很多不能做的事,比如爬树爬假山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如果摔下来的话可能摔断了手脚,自己难受不说,皇太后和苏麻喇姑既担心又会难过,于是他就收敛了很多,没再去爬了。 之前有人做了自行车,正好顾凝宸就让他们改良了一下,做小一点,再加两个小轮子在后边,就适合小孩子来骑了。 小小的车子,五阿哥就能在上面骑着在花园小路上溜达,不用担心他精力太旺盛无处发泄。 顾凝宸见四阿哥紧紧盯着那辆小车,还以为他也想要。 想想四阿哥小时候确实没有这样一辆四轮车,确实挺遗憾的,她就问道:“不如让人做大一点的自行车,送过来给你?” 四阿哥连连摆手道:“定额娘,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需要这个玩具。” 顾凝宸好笑道:“这也不是玩具,是方便行走的工具。畅春园的小路还算平整,你骑着这个上课就要更快更近了,省下来的时间不就能看书了?” 闻言,四阿哥就没再拒绝,顾凝宸就让人送来几辆自行车。 只送四阿哥,估计其他阿哥看见也会想要,还不如一起做好送过来了。 四阿哥收到后特别高兴,就在西花园里头骑了起来。 三阿哥一看也想要,大阿哥亦是眼馋,但是他们都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定贵妃给四阿哥的礼物。 哪里知道四阿哥就从院子里又让人推了两辆自行车出来,叫两人高兴坏了。 三阿哥欢欢喜喜收下自行车,扶着车头就要学着上车骑起来。 大阿哥搓着手,有点不太好意思收下:“这不太好吧?要不我先问问贵妃娘娘,再送点礼物什么的才收下?” 四阿哥就笑道:“大哥不必拘谨,定额娘说了,我这有了,兄弟们也该有才是。” 大阿哥一听,脸上也带了笑:“那就先多谢贵妃娘娘了。回礼还是要的,回头我让额娘送去给贵妃娘娘,聊表心意。” 他这十分知礼数的模样,让旁边已经上手的三阿哥有点不自在道:“那什么,大哥要送什么,我也一起去送?让我家额娘准备一下,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大阿哥就道:“你要送礼还要你额娘帮忙想,也太不够诚意了。好歹你想几样,再让荣妃娘娘斟酌一下,看哪个更合适。” 而不是一股脑就丢给荣妃去想,那就不够用心了。 三阿哥挠挠头,觉得大阿哥说得对,低头先上了自行车,玩一会再回去琢磨礼物的事吧! 大阿哥想想也是,上了自行车,歪歪扭扭走了起来,没两步就停了,险些要摔地上去。 四阿哥也上了自行车,三个兄弟歪歪扭扭了一下午。 最开始是四阿哥掌握住了,慢慢就顺了,骑了起来。 三阿哥也不错,慢吞吞走了一段路。 就是大阿哥怎么都不行,总是要摔,最后四阿哥就下去,扶着后边的车身,才没让大阿哥一直摔了。 但是他一松手,大阿哥还要摔。 三阿哥就在旁边捂着肚子笑道:“大哥学武不错,学这个好像不太行啊!” 男人不怕别人说不行,大阿哥跟自行车干上了,一直到天黑的时候都没放弃。 只是进度非常缓慢,就是多走一下没摔,还是歪歪扭扭的,随时要摔下去的样子。 四阿哥只好招呼他先休息一会,一起用晚饭之后再说。 大阿哥依依不舍放下自行车,这才三步一回头跟着四阿哥去吃晚饭了。 三兄弟还是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复习预习了功课,这才各自回去睡了。 大阿哥一大早还起来练习了一会,但是进展不大,还被三阿哥撞上,又嘲笑了他一回。 气得大阿哥追着三阿哥跑了两圈,把人抓住后挠痒痒一会,看三阿哥都快笑岔气了,这才松手。 四阿哥原本想骑自行车去上课的,但是大阿哥还没学会,自己骑过去被他看见估计要难过,索性招呼两人一起走过去了。 等下课的时候,四阿哥还偷偷跑去见顾凝宸,问问她有没尽快学会骑自行车的办法。 顾凝宸一听,才知道四阿哥和三阿哥一下午就学会了,偏偏大阿哥却没能学会。 一般初学者学不会自行车,是平衡性的问题。 大阿哥估计平衡性掌握得不够好,初学又容易向一边倾倒,一倒他要是没扶住车头,就容易向一边摔了。 要短时间内学会,其实也能在后边轮子上安装辅助轮,就能让车身更加平衡。 等习惯之后,再去掉后边的辅助轮,就能学会了。 顾凝宸跟四阿哥比划了一下,担心他不明白,就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四阿哥一看,恍然大悟道:“定额娘,这不是五弟那个车上的轮子吗?” 五阿哥的小车后边也有两个小轮,所以骑着的时候特别轻松也不会摔,原来学的时候亦能安装上来学! 四阿哥就问顾凝宸要了图纸,兴冲冲回去跟大阿哥说起此事来:“大哥,在自行车上让工匠安装上这个,很快就能学会了。” 但是大阿哥看完后,脸色都黑了。 开玩笑,他要沦落到跟五阿哥骑一样的车子了吗? 自己这年纪用五阿哥一样的,大阿哥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他反复拒绝,跟四阿哥说自己多练习一下就好了。 四阿哥也不好勉强,然后看着大阿哥每天抽空就练习骑自行车。 很快七天过去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骑得很熟练,能绕着小空地骑很远,蹬得老快。 大阿哥还在原地转悠,不是摔就是摔。 最后他受不了三阿哥天天来嘲笑自己,终于还是屈服了,让工匠来给自己的自行车上安装了辅助的两个轮子,总算能把自行车骑起来了。 大阿哥却不敢在外面骑自行车,就在一个自己的院子前面走,免得被更多人看见,他这个跟五阿哥一样的自行车。 他还特意跟惠妃商量,要送什么回礼给顾凝宸。 顾凝宸如今是什么都不缺,送礼物自然更重要的是心意了。 她最是喜欢看书,惠妃对这个不了解,明珠又倒了,不然还能托他在宫外找一下适合的书。 如今只能靠他们两个,大阿哥就跟康熙请示,想休息的一天去宫外的书局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新书送给定贵妃。 康熙得知大阿哥要送礼,还打算亲自挑选,也就点头了。 不过大阿哥需要带上两个侍卫,出宫也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大阿哥欣然答应,三阿哥也想去,却被康熙拦下了。 毕竟大阿哥年纪大一点,他出宫的话有侍卫跟着,康熙还是放心的。 但是三阿哥这个皮猴子,别是出宫后就一溜烟到处跑,甩掉侍卫的话,那就危险了。 三阿哥别提多沮丧,大阿哥就安慰他,出宫后会带礼物回来。 闻言,三阿哥才重新高兴起来。 他不能出宫,就只能跟荣妃商量着送什么回礼。 三阿哥想着顾凝宸什么都不缺,那就给六阿哥送,准备送一套银首饰,内里雕刻上祝福的字眼。 荣妃听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花钱请内务府的匠人打了一套过来,检查过后她才亲自给顾凝宸送过去了。 顾凝宸收到这套银首饰十分喜欢,笑着道:“叫荣妃费心了。” 荣妃摆手道:“哪里,是贵妃娘娘费心才是。还惦记着三阿哥,特地送了一辆自行车,他很是喜欢。” 顾凝宸要只给年幼的五阿哥和养了几年的四阿哥送自行车,其他人不送,其实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她这一送,除了还小的六阿哥,人人有份,这就叫谁心里都舒服了。 就连小太子那边也送了一辆,不过听闻小太子收下后并没有急着骑,而是收了起来,另外让人给顾凝宸送了一册孤本作为回礼。 十分客气,礼数也周到,却就是太周到了。 不过顾凝宸也不在意,反正她把自行车送到就行了。 至于收到自行车的小太子是收着还是用,就跟她没关系的。 大阿哥后来在书局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新书,托惠妃送过来,看着就要用心多了。 顾凝宸笑着收下,打开看了看,这书是关于海运的,是一个西洋船员写的。 这船员没什么文采,写得一板一眼的,所以这书卖得不怎么样。 要不是刚好被大阿哥遇到,估计都得放在仓库里落灰了。 还是大阿哥找遍了最大的书局,居然找不到比较新奇有趣的书,就找掌柜问了。 他虽然没有自报家门,但是带着两个高大的侍卫,这侍卫身上杀气腾腾,一看就是见过血的,这样的人家必然不得了。 掌柜当然不敢怠慢,领着大阿哥走了一圈,见他对最近的新书都不满意,才想起仓库这本书来。 要不是这船员是西洋人,估计这书压根就不会出得了。 不过这船员为了出这个书,也是拿出了所有积蓄,特地让工坊打印出来。 出的书册不多,大部分都被船员带走了,回去跟亲朋戚友分一分,余下几本就打包送给书局,让它帮着卖一卖,说不定有慧眼之人。 最后就被大阿哥买下了,送回去给顾凝宸。 顾凝宸看着这船员写的见闻,还是颇为有趣。 尤其这个船员是专门负责风帆的,而且一家几代人都是船员,还都是掌着风帆,对风帆还比较熟悉。 风帆刚开始是横帆,就十分依赖风向,对风帆掌握之人的要求就高了,需要观测风向来转动风帆。 但是横向的风帆不能逆风而行,后来就有了纵帆。 纵帆比起横帆要好一些,可是遇上大风的时候来不及收帆,就容易让桅杆断裂,甚至是翻船了。 顾凝宸看完书,还问起康熙这件事来,他点头道:“确实,如今大船远航靠的主要是风力和水力。” 风力自然就是海风了,水力则是洋流,顺着洋流来走,就能加快航行的速度。 “如果像大运河这样狭窄的地方,还会用上人力。” 顾凝宸这个也知道,就是纤夫。 无数的纤夫用绳索套在船上,然后在岸上拉着船走。 不过这般原始的方式,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只是在大运河的水位忽然特别低,无法航行的时候,才会用这个下下策。 效率不高不说,还耗费巨大的人力。 顾凝宸看着书页最后,船员提起有人吹嘘只需要用水就能让船自动跑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看完只觉得,那人很可能不是吹嘘,而是真的有,那就是蒸汽机了。 利用水燃烧后的蒸汽作为动力,还真的能让船只自动走起来。 顾凝宸就对康熙说道:“要是能找到这个船员,就能知道这个用水推动船只的人究竟是吹嘘还是真有其事了。” 康熙对此也很感兴趣,派人去找这个出书的船员。 这人来回出海,不少西洋海商都知道这么个船员,很快就把人找到了。 至于他口中那个说能用水来推动船只的人,却是英吉利的一个铁匠,两人的家离得近,平日船员回家休息几天,都会跟铁匠一起喝酒,就觉得他是在吹嘘。 这个就更好办了,让船员连哄带骗把铁匠弄了过来,连带他屋里的东西都一并打包了。 铁匠晕乎乎被请进一个院子里,就有人记录他做的这个机器,然后登记好后送上京城给康熙和顾凝宸过目。 顾凝宸看过记录,以及有人画出了铁匠屋里那个机器的图样,虽然只是半成品,就是个雏形,却能看得出是蒸汽机了。 应该说叫纽可门机,纽可门就是这个铁匠的名字,后来都用他的名字来命名这个蒸汽机。 纽可门机算是比较早的蒸汽机了,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叫托马斯的人设计的蒸汽机。 这铁匠是个人才,还专门去跟托马斯本人请教,然后又拜访了物理学家胡克,在托马斯原有的基础上,才把纽可门机改造出来了。 托马斯的蒸汽机是灌入冷水来冷凝,效率就要低多了,会消耗大量的热能。 汽缸里还有活-塞,不能把火力转化为机械力,从而不能带动其他的机械,不能算是真正的蒸汽机了。 纽可门机则是把锅炉和汽缸分开,使蒸汽在锅炉里生成,然后再送入汽缸,又增加了活-塞,变成了气压式的蒸汽机。 顾凝宸在白纸上把纽可门机的图纸仔细画了下来,很多人只知道瓦特,其实瓦特的蒸汽机是在纽可门机的基础上改良的,更适合工业来用,也大幅度增加了效率。 瓦特改良的就是冷凝器和汽缸彻底分开,这样就不必让蒸汽机大部分的蒸汽都用在维持温度上,能大大增加效率。 不过活塞和大型汽缸之间的密封程度,才是新机器的关键。 后来他还增加了双重汽缸和双向活塞,另外还有水泵,能够让机器适合工业化。 只是这对技艺要求太高,首先就需要钢铁,但是如今暂时还没有钢铁厂。 暂时可以用瓦特初代的蒸汽机,要求不会太高,却足够成为动力机器了。 顾凝宸一边想一边画,从纽可门机然后画到了后面几个机器。 康熙没有出声打扰,一张张看过去,能看得出这个机器一再被改良,不过后边明显顾凝宸没有继续画下去了。 她只画了一个轮廓,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铅笔,轻轻叹了一口气。 康熙一听就问道:“怎么,这机器是有什么难处了?” 顾凝宸摇头道:“皇上,只是这材料方面,恐怕需要慢慢琢磨才行,暂时只能做这一个了。” 她拿出中间的一张图纸,正是介于纽可门机和瓦特后来的蒸汽机之间,正是适合这时候用了。 顾凝宸解释了水蒸气转化为动力,康熙听着若有所思,很快明白道:“这东西跟南怀仁给朕送的一个玩具很相似。” 这是在太皇太后去世之前,南怀仁献上的,康熙原本要给顾凝宸一起看看。 可惜太皇太后突然离世,后边康熙沉浸在悲伤当中,也就彻底忘了这件事。 要不是顾凝宸如今提起,康熙都没能想起来。 顾凝宸听得一惊,这时候南怀仁就已经做出了蒸汽机了? 听康熙的意思,这不止是蒸汽机,而且是蒸汽机车了。 还是靠着蒸汽机的动力,不需要人驱动的车子! 她诧异得瞪圆了眼睛,这么重要的东西,康熙和南怀仁居然都当做是玩具吗? 顾凝宸心里有点一言难尽,但是等看到这个蒸汽机车的时候,她就忽然能明白,康熙为什么会当这个是玩具了。 因为确实看着就是个玩具啊,车子并不大,约莫半米长。 上面别说坐人,小猫小狗都坐不住。 因为车上有个小炉,炉子上面是个铜制的小锅,锅有个壶嘴连着后边的涡轮叶片。 然后炉子一烧,小锅的水蒸气就从壶嘴吹动涡轮叶片开始转动,带动四个轮子向前走。 炉子和小锅就占了一半以上的地方,压根没有多少空隙。 说是车,确实跟玩具没什么两样。 因为车身很轻,所以蒸汽带动的风力才能够驱动。 如果上面放个东西,增加重量,估计就不能动了。 虽然如此,只要小锅里的水没有烧尽,这小车就能一直走了。 顾凝宸就好奇道:“皇上,这辆小车能走多久?” 康熙就答道:“南怀仁之前试过,小锅里面的水是满的话,能走五个时辰。” 顾凝宸算了一下,五个时辰,那就是十个小时了! 好家伙,这蒸汽机车还挺能走的! 她就试探着问道:“皇上,要是把这个锅炉弄得大一点,后边放着可以坐人的地方。就能不必牲畜,也不用人力脚踏,还能自个行走的车子了。” 康熙也是看出来了,顾凝宸之前看见那个铁匠做的机器,原来是打算用在这上面。 自行车和三轮车不需要牲畜,已经很省事了,要是有这个只需要烧水就能自主行走的车子,确实能更方便一些。 他就点头道:“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正好南怀仁对此颇为熟悉,这小车也是他做出来的,让他去跟格物学院的学生一起做个大一点的车子,估计也不难。” 顾凝宸想说还是挺难的,这个小车看着容易,是因为水蒸气并不是直接转化为机械能,而是风能,带动车子走着。 这跟大型的蒸汽机车子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她只能同情一下南怀仁了。 不过南怀仁既然能够自个创造出小蒸汽机来,对这个原理自然是清楚的,说不准真能做出来。 康熙派人跟南怀仁一说,后者苦着脸,跟传话的李德全小声问道:“皇上的吩咐,微臣一定照办,就是这机器看着相当难做,是不是能宽限一点时间?” 要一个月半个月做出来,他肯定办不到的。 李德全亲自来传话,就是康熙的意思,于是就说道:“皇上自然希望越快越好,却也要这车子能走能用才行。别是赶时间,做出来的东西不能用,那就没有意思了。” 言下之意,康熙愿意给南怀仁宽限了时间,却希望他最后真能做出来,而不是敷衍了事。 南怀仁忙不迭应下,李德全就把顾凝宸画的图纸递了过来。 顾凝宸虽然知道南怀仁对这个原理还是清楚的,但是要全部琢磨出来,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她索性把后人的图纸送给南怀仁,让他能够在后人的肩膀上尽快把蒸汽机车做出来。 南怀仁得知是定贵妃亲手画的图纸,双手恭敬把锦盒里的图纸收下。 他在宫里经常听说这位神奇的定贵妃,知道她对机械有所涉猎。 不过定贵妃的年纪实在太年轻了,如果别的还好,这个蒸汽机在西洋那边刚起步。 南怀仁会做出那个小车来,当然不可能凭空制造,而是在西洋那边学习的时候,已经学会了蒸汽的利用原理。 他还时常跟好友用信笺联系,得知前阵子西洋那边有人做出了高压锅,就是用水蒸气造成的气压,于是就动手做了这么个小车来。 自己就不说了,毕竟有好友帮忙收集了不少资料,算是自学成才。 但是定贵妃身在深宫之中,哪怕康熙再宠爱她,也不可能早早得到西洋各处的消息? 不管如何,南怀仁回去后还是打开锦盒,打算看一看这个图纸。 别是后边康熙问起他看的怎么样,自己却回答不出来。 南怀仁在大清的时间不短了,很得康熙的喜欢,正是因为他的眼力劲和识时务。 他打开锦盒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就移不开了! 南怀仁在书房里沉浸在这个完美的图纸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之前他还想着定贵妃那么年轻,能知道什么真正的蒸汽机吗? 如今南怀仁只想把之前的想法咽下去,然后给自己一巴掌。 这不叫知道,什么才叫知道? 南怀仁感觉自己做的那个小车真的只是小玩意儿,估计定贵妃看不上,才会看过后亲自画了一个图纸送过来给他。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别提多疼了。 南怀仁盯着图纸简直废寝忘食,里面连数据都标出来了,简直照着做就行了。 如果他还做不出来,那就没脸出门见人! 南怀仁连夜带着图纸去格物学院,把那些准备休息的学生都叫了过来,说了康熙需要做的这个东西。 格物学院的学生们都是研究狂人,不睡觉算什么,他们麻溜就起来开始干活。 图纸都有了,照着做就行,他们仔细看完图纸后,只觉得精妙绝伦,都舍不得放下了,一个比一个看得沉迷。 南怀仁也能理解他们,毕竟自己之前也是看得十分沉迷了。 虽说蒸汽机已经很完美了,但是要跟车子结合起来,就需要南怀仁和格物学院的学生一起钻研一番了。 不然总不能他们这么多个脑袋都不如定贵妃,还要麻烦定贵妃把蒸汽机车的图纸具体画出来,其他人才会做,那就真是没脸呆在格物学院里头了。 南怀仁带着这些学生们埋头苦干,隔几天还派人跟康熙和顾凝宸说一说进度。 顾凝宸看过后对康熙笑道:“看来南大人还是很刻苦的,这几天已经打算把蒸汽机的配件做好,然后组装起来。” 蒸汽机组装好后,车子其他部分也得开始设计,然后做出配件来。 第一辆蒸汽机车做出来,锅炉在前面,还有排出废气的烟筒,看着并不美观。 南怀仁几经修改,才让车子没那么难看。 前面锅炉用盖子罩住,没有完全显露出来,烟筒也放在车底,这样坐在车上的人就不会被烟雾挡住视线而看不见了。 如果后边再加长一点,就能用来拉货。 只是这车的造价有点高,一般人可用不起。 而且需要平整的路面,不然颠簸起来,那就要难受了。 对康熙来说,这都不算事,没有平整的路,那就修路好了。 反正开车能去的地方不太远,这把京城附近的路修整一番就好。 他这么一说,南怀仁就放心了。 终于花费了好几个月,南怀仁才成功做好了第一辆蒸汽机车。 他亲自开着车在空地上走了一圈,康熙带着皇太后、顾凝宸和几个小阿哥过来看看。 皇太后看着这车居然不用牲畜来拉,甚至都不用人来牵,也没有脚踏,直接就能走了,顿时满脸惊奇。 几个阿哥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十分稀奇。 顾凝宸看着这黑皮的车子,该是铜制的,然后外边擦了黑油,乌漆嘛黑,跟后世的车子勉强有点相似。 前面是蒸汽机,后边是司机,还能拉长车身来拉货。 康熙看着手痒,见南怀仁绕了几圈没什么问题,他就上了车,让南怀仁坐在旁边指点一二,自己来开一开。 车子绕了好几圈,刚开始走得很慢,还会卡顿,后边就顺畅得多了,显然康熙上手了,把车子开得很顺。 他绕了好几圈,总算是特别熟悉的时候,才叫上顾凝宸,坐在南怀仁的地方,带着她开车绕圈了。 顾凝宸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跟着康熙开车兜风,实在有趣极了。 康熙也没有贪快,走得稳稳当当的,在空地上绕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这车子还不错,比骑马还容易上手。” 顾凝宸点点头,如果不是担心康熙害怕,其实她都想来开一会。 她在后世可是有驾照的人,开这么一辆原始的蒸汽机车那就太简单了。 康熙看得出顾凝宸的跃跃欲试,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在旁边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就勉强点头道:“你试着走一圈,走慢一点,朕看着你。” 顾凝宸双眼顿时亮晶晶的,立刻跟康熙换了个位置。 她双脚一动,踩空了才回过神来,可惜了,如今还没有油门和刹车,只能手动。 顾凝宸很久没用过手动了,刚开始有点笨拙,不太适应这个过分原始的蒸汽机车。 起初的时候她走得小心翼翼的,后边就顺手多了,就走快了一点。 看得周围的人心惊胆战的,尤其南怀仁的脸色都白了,生怕车子要是被定贵妃开得太快冲出去,他找什么拦着? 好在定贵妃还是心里有数的,慢慢把车子停下来。 她本人玩得还是挺高兴的,康熙无奈摇头,跟着一起下车,感觉这车子确实不错,还奖赏了南怀仁和格物学院的学生。 不过只做车子暂时不能量产,要是把蒸汽机安装在船上反而更实用一些。 如今海运才是国库最大的进项之一,要是能加快航运的速度,缩短来回的时间,那收入自然能够更多。 南怀仁立刻带着格物学院的学生投入到新的项目里面,开始用蒸汽机安装到船只里头。 他起初安装蒸汽机后,只用来驱动桨叶,转动后让船只能够逆风而行。 但是这样的驱动力不太够,就增加了桨叶,从四个增加到八个,然后加到十六个。 这样只有一个蒸汽机是不够的,南怀仁加到了三个,才给了足够的动力,让螺旋桨能够飞快转动起来,带动船只顺流的时候能够航行得更快了。 南怀仁花了几个月的功夫,才算是改装好了这个蒸汽机船只,跟康熙请示,可以让大船下水来试着航行了。 康熙不好离京,没有亲自去看,而是派了拖尔弼去天津港看这艘蒸汽机船的航行速度如何。 为了实验蒸汽机船的动力如何,所有的风帆都被收了起来,只让南怀仁在船上打开了蒸汽机。 很快轰隆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船只侧后边的螺旋桨开始转动。 转动渐渐加快,船只就动了起来。 所有的船员都在甲板上,没有人在底下划桨,就看着船只自动开始航行了。 这让岸边的人十分惊奇,拖尔弼更是满脸惊讶。 他来之前听说这船只安装机械后就能自个走了,还觉得难以想象。 等到亲眼所见,拖尔弼才感觉十分神奇! 他在给康熙的折子里写了开船的情景,没用多少华丽的辞藻,而是从一开始船只怎么启动开始具体描述。 康熙看过后,就跟自己亲眼所见一样了。 他特地派拖尔弼过去,就清楚拖尔弼是懂自己的意思。 这个船只尝试航行,不需要用多华丽的辞藻来夸奖,只需要实事求是说这艘船安装蒸汽机后的航行如何就行。 拖尔弼很好完成了这个差事,他甚至在船只重新靠岸后,跟着南怀仁上船重新开启蒸汽机。 他就在旁边看着,然后记下来,全都写在折子上。 亲眼目睹这蒸汽机后,拖尔弼感觉就更不可思议了。 难怪顾凝宸那么喜欢钻研这些机械,原本拖尔弼觉得深奥,又感觉这机械冷冰冰的,美感不足。 如今看来,这东西不讲究外表多网 第92章 三更合一 外行人看的是热闹,内行人却明白这个蒸汽机的出现,加装在船只上,会带来多大的变化,甚至说是一大飞跃了。 不说船队做海运来往速度更快,就是对上敌人的时候,也能够轻松追赶得上。 只要他们愿意,就没有谁能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 如此杀器,等船队第一次去西洋的时候,很快就被人发现这些船只航行的速度更快了。 原本要两三个月单程一趟的船队,居然一个月就过来了,简直匪夷所思。 水师提督自然交代船员们不能轻易透露,架不住海商们十分兴奋,会婉转泄露几分。 不过他们如今船队都是水师统一加装了蒸汽机,所以海商如今也只能用水师的船只来运货。 蒸汽机的地方是严密看守,海商根本不能靠近。 但是在船只上,他们能感受到比之前更快的航行速度。 这时候速度越快,就能越早送货到西洋这边。 如果说一年最多只能跑两趟,如今翻倍甚至更多,能让他们不兴奋吗? 跑得次数越多,他们赚得就越多了! 水师的船只增加,也是因为之前缴获了不少海盗船,修缮和加装后,就让水师的队伍越发壮大了。 他们留下一部分人守护海域,其他人就能组成船队直接运货,都不必海商参差不同的海船加入进来。 蒸汽机如今制造不容易,不可能量产太多。 加上不愿意泄密,所以暂时只能在水师的船只上加装了。 西洋人看得眼馋,尤其消息灵通的路易十四就写信给康熙,埋怨他不厚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跟好友分享呢? 康熙看着笑了笑,在回信直接写上,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能分享了! 路易十四收到回信后又是郁闷又是遗憾,英吉利居然有这样的人才,怎么就没被他发现了呢! 最后还便宜了那么远的大清皇帝,他越发不高兴,就把心腹大臣叫过来咆哮了一上午! 英吉利那么多人才怎么还有漏网之鱼,赶紧去查一查,别是其他人又被大清给薅走了! 大臣却想英吉利那么多人才来投奔法兰西,都快要放不下了。 路易十四是来者不拒,只要有点才能都留下来。 就是没想到,居然漏掉了这么个小铁匠。 不过想想也是,哪怕小铁匠带着半成品的蒸汽机过来,估计也不会让人重视。 就这么个灰扑扑的铁疙瘩,鬼知道是什么东西? 听闻铁匠的蒸汽机,还是大清皇帝的宠妃帮忙完善后才做出来的。 路易十四一时不知道该羡慕康熙呢,还是羡慕康熙了!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给遇上了? 很快他收到一个波兰那边的消息,就忍不住写信告诉康熙了。 康熙收到信笺后,皱了下眉头,对顾凝宸说道:“天主教认为波兰国王的长子险些动摇了波兰的根基,就要求国王换人。” 波兰的国王不是世袭,而是选举制,能者居之。 当然这位波兰国王是想让长子继承,一直努力培养长子,希望在选举中能够脱颖而出。 哪里想到这个长子都没熬到选举的时候,就想要逼自己退位,险些还真成功了。 波兰国王气得要死,长子却被天主教作为借口要自己退位,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不过天主教已经开始强行发起选举,选帝侯已经陆续到波兰去了。 选帝侯一共有二十几个人,要在其中角逐,最后的人选会被天主教加冕成为新一任的波兰国王。 路易十四写信来的意思,就是他也推举了法兰西的一位侯爵去参加。 要是侯爵成功了,就会是新的波兰国王了。 顾凝宸是知道波兰这种选国王的制度,选帝侯虽然有二十几个人,其实早就内定了那个奥古斯特。 法兰西这位侯爵过去的时候,这场选举早就结束了。 应该说路易十四这心思也挺鸡贼的,他收到消息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这位侯爵,拖了一阵子才让他过去。 至于这位侯爵在战争中,因为军事能力极为出众,打了好几场胜仗,有些功高过主了,才会被路易十四排斥,然后打发去波兰了。 说真的,要这位侯爵成为新的波兰国王,波兰兴许还能发展得不错。 可惜选了那位奥古斯特,听闻这人力大无穷,能够举起千斤重的石头,高大勇猛,看着很是那么一回事。 就是这人对国事压根不上心,比起他对波兰的贡献,还不如身边情场得意,叫后人只记住了他那几十个情-妇。 他这情-妇的数量,别说足球队,好几支足球队都有了。 更别提是私生子,那就更多了。 而且奥古斯特原本是信新教的,为了当波兰国王,忽然转而信起天主教来。 这让信新教和天主教的人知道后都沉默了,新教的人更是出离愤怒,这半路拐弯去对家是几个意思? 路易十四在信笺里也提到了这人,康熙就不怎么能瞧得上了。 连信仰都能随便改变的人,如此投机取巧,真能当个好国王吗? 只怕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顾凝宸就问道:“皇上要写信去提醒波兰国王吗?” 康熙摇头道:“法兰西国王都知道了,波兰国王想必也知晓,朕再写信过去,恐怕一切都快要尘埃落定了。” 这时候他却收到布莱的信笺,看完后康熙忍不住笑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极了。” 他把信笺递给好奇的顾凝宸,她一看也觉得有意思。 这选帝侯的候选人当中,有个极为不显眼的侯爵,也是刚继承不久,还是个混血儿。 他和布莱从小就认识,生母是以前从大清漂洋过海嫁过来的,可惜丈夫没两年就病死了。 寡妇带着孩子很是艰难,后来被一位侯爵的么子看上,也就改嫁了。 这侯爵的么子原本没有继承权,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既不是长媳妇,又不需要继承爵位,他身为么子又受宠,父母就勉强同意了这个婚事。 但是后来父亲和两个兄长一个个都陆续病死了,爵位就落在么子的头上。 这么子还是个难得的专情之人,哪怕继承爵位后也没打算换个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寡妇之前带孩子实在太难,一天好几份工作把身体拖垮了,改嫁多年都没能怀上身孕。 今年的时候,这位侯爵病逝了,提前跟国王打过招呼,又把这孩子早早记在自己名下,家族人丁单薄又没旁支,于是他就顺利继承了爵位。 哪怕继承了,他混血儿的身份依旧被其他贵族排斥,于是就被送去当这个选帝侯了。 布莱得知小伙伴的经历后,就忽然想了个绝妙的主意,希望能帮助他继承波兰。 这不比其他人来继承,对康熙更有利吗? 康熙确实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立刻派人回信,叫布莱看着办就好了。 他也很好奇布莱要怎么办妥此事,毕竟二十几个选帝侯,又有内定的这个奥古斯特,一个混血儿还是刚继承爵位的人要怎么摆平其他人? 很快康熙就知道了,奥古斯特都清楚改信天主教,讨好教皇,教皇才是这场角逐当中的关键,布莱也不例外。 布莱的小伙伴却是个忠诚的天主教徒,压根就没换个教。 加上布莱的钞能力很是打动了教皇,于是顺理成章的,这位新侯爵就成为了波兰的新国王了。 波兰原来的国王索别斯基得知这位侯爵继承,也是目瞪口呆,更别提是路易十四了。 路易十四没想到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竟然能干掉奥古斯特,继承了波兰。 不过看到这人身边的布莱,他就隐约猜出来了,写信来调侃康熙不厚道,居然暗搓搓在背后搞事。 是不是早就想派人继承波兰,却没跟自己这个好友透露一二? 亏得路易十四一收到消息,就迫不及待跟康熙分享了! 康熙也没料到布莱那么给力,应该说他花钱居然就能打动教皇,让混血儿当上了波兰国王。 可能谁当波兰国王都无所谓,只要能被天主教所用就行了。 这么富裕又大方的新国王,谁能不喜欢呢! 布莱还把账单都发过来给康熙看了,花得是真不少,四处打点,银钱就如水一样到处散掉了。 他还附带一封信笺,估计担心一时花太多,被康熙知道要责备,于是小心翼翼先告罪。 康熙倒不太介意,毕竟这钱不花,就很难把人推上王位。 但是人推上去了,这才是开始。 果不其然,很快波兰贵族就开始反对这位新国王,想要推翻并另选他人。 这些波兰贵族手里压根就没有多少士兵,于是就跟俄国求助了。 康熙派人密切关注此事,如果俄国真出兵去波兰,那么自己也会叫人在边境这边给俄国制造一点麻烦了。 俄国那边隐约也猜得出如今波兰的新国王是康熙推举的人,要是他出兵把人拽下来,康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清还掌握着俄国的羊毛买卖,俄国沙皇虽然想分一杯羹,不过其他人都极力反对。 开玩笑,俄国之前因为寒流减产的缘故,如今还没彻底恢复。 要是俄国出兵的话,粮草是什么,士兵吃西北风吗? 哪怕重新种的一茬地,休息了快一年的时间,也勉强维持住国内的粮食,不至于饿死人,叫百姓受不了饿肚子都要反了。 沙皇也只能遗憾拒绝了波兰贵族的要求,康熙这边就没派人去边境骚扰俄国了。 波兰贵族没得到俄国的帮助,转而求了其他国家,都被拒绝了。 开玩笑,如今欧洲哪个国家没跟大清做买卖,他们是不想要瓷器,还是茶叶,又或者丝绸、羊毛织物、御糖和漆器? 大清还不知道后边有多少有趣的玩意儿,西洋贵族一个个都不想错过。 要谁有一件大清新出的玩意儿,其他人都是羡慕的份,纷纷都要去拥有。 如果跟大清交恶,那岂不是都买不到了? 就为了波兰这么个地方,放弃了他们生活里占了大部分的东西,谁能舍得呢! 波兰贵族都傻眼了,没想到竟然谁都不愿意帮忙。 布莱趁机跟新国王联手,一起把这些有意反对的贵族都找借口一个个发落了。 反正就换一批贵族,或者让贵族的旁支子嗣来继承爵位,其他人犹如天上掉了馅饼下来,乐意得很,哪里会为这些贵族求情? 得了好处,他们自然就听话了。 新国王终于是坐稳了王位,还把波兰的经济交给布莱,认命他为新的财政官。 这个举措让新国王提拔起来的一些大臣十分不满,觉得国王没必要把财政命脉交给一个外人来办。 波兰那么多优秀人才,难道就选不出一个能掌握经济的了? 而且经济犹如是一个国王的命门,布莱的身份和地位已经足以威胁到新国王了。 但是新国王却不在乎,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布莱伸出援手帮助过自己,还从来没求过回报。 这次要不是布莱帮忙,他也不可能稳稳当当做这个波兰的国王。 再就是,比起布莱,谁还能更知道如何赚钱了? 布莱跟康熙禀报后,有意在波兰设立几个代理铺面,能够出售大清的货物。 甚至还设了几个拍卖会,让波兰甚至周边国家的人都不必特意跑到大清去,就能拍卖到心仪的珍贵货物了。 这就让来往波兰的人骤然多了起来,他们过来自然要吃要住,也就很大程度带动了波兰的经济,叫百姓也能受惠。 谁是新国王其实百姓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他们能吃饱穿暖,谁来当都一样。 这个新国王既然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起来,谁能不支持不爱戴呢! 原本的波兰国王索别斯基还以为自己这次得完了,要是新国王上来,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他了。 运气好点的,可能就是流放了,让他离开后自生自灭。 一般来说,新国王都会担心以后有人拿他跟前面的国王比较,还不如直接杀了个干净。 别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其他人不满意,就要去迎回原本的国王,那把自己置于何地? 欧洲最喜欢的就是砍头了,索别斯基还以为自己的脑袋要不保了,转头是康熙的人上来了,他其实也是松口气。 康熙这一手虽然让自己十分惊讶,但是王位不保的情况下,这个笔友起码愿意保住自己的脑袋了。 确实就跟索别斯基想的那样,新国王并没有为难他,还给了索别斯基两个选择。 一是留在波兰,住在郊外的别宫里面,然后颐养天年,新国王会一直养着他,过着跟以前差不多的生活。 二是离开波兰,去哪里的话,新国王就不管了。 索别斯基最后还是选择留在波兰了,毕竟这里是他从出生到长大的地方,离开后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而且上回他大病一场后,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根本无法远行,还不如留下,在别宫过着跟以前没差别的生活,其实就挺好的。 为此,索别斯基还写信给康熙表示感谢。毕竟如今的处境,比自己想像中要好得多了。 想想以前欧洲那些失去王位的落魄国王,几乎没能有个体面的下场了。 波兰的拍卖会热热闹闹办了起来,自然也得要分红,不过这笔分红去掉海运的费用后,都会送回大清去。 毕竟这是以大清的名义办的拍卖会,里面负责拍卖的也是布莱从大清挑选的人。 他们会几国语言,还对拍卖会极为熟悉,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国库又多了一个海外进项,王谈别提多高兴了,只觉得布莱的脑子就是好使,竟然做买卖做到波兰去了。 如今四大港口的拍卖会已经很难满足整个西洋人的要求了,那么多人还得飘洋过海来,有些人压根来不了就很遗憾。 如今只要去波兰,就要近多了,还能参加上拍卖会。 这让拍卖会的数量比大清这边增加了不少,加上海运的速度快了,那边拍卖会的货物能够源源供上,带回来的金子差点闪瞎了户部官员的眼睛。 原本有大臣觉得康熙干涉波兰的内政,又花大笔银钱推举出一个混血的新国王,这笔买卖不怎么划算。 因为波兰离大清太远了,鞭长莫及,要是波兰有什么事,大清这边收到消息就得慢上许多。 加上波兰在各方面其实已经在衰退了,也没有能给大清助益的地方。 没料到在波兰设了拍卖会,竟然能赚回来那么多的金子! 西洋贵族不缺钱,但是能到大清来的还是少。 如今拍卖会设在波兰,西洋贵族过去就比漂流过海到大清来要容易得多,人数就不少了,这金子的数目积累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另外格物学院把蒸汽机安装在车子和船只后,试图安装在各种机器上。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人力,只要蒸汽机不坏,里面的水没有烧完,就能一天到晚不停工作,增加更多的产量了。 顾凝宸对此十分支持,又觉得这样一来,真的成功的话,大清岂不是先开始了工业革命? 格物学院埋头苦干,康熙在畅春园住着舒服,就不太想回去京城了。 索性在畅春园过年,如今出孝了,大伙儿也能在这里热热闹闹过个新年了。 苏麻喇姑教导五阿哥之后,几个月下来,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显然是真的慢慢走出来了。 顾凝宸依旧让邓女医隔三差五去给皇太后和苏麻喇姑把脉,免得这两位老人家有什么难受不说,又不喜欢请御医。 不如让邓女医留心着为好,毕竟冬天了,还是小心为好。 五阿哥更是进步神速,原本只会说蒙语,在苏麻喇姑的教导下,满语也开始说得顺溜了不少。 这就让四阿哥很是松口气,毕竟之前跟五阿哥说话只能用蒙语。 他的蒙语勉强还可以,五阿哥要说得太快或者含糊了一点,自己就听不懂了。 两人只能互相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努力明白彼此的意思,就有点难了。 好在五阿哥的满语跟上来了,四阿哥跟他说话的时候就不用继续连蒙带猜了。 五阿哥跟四阿哥的关系还不错,因为这个四哥很是照顾自己。 虽说不像三阿哥那样会带着他玩儿,但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四阿哥都会给五阿哥准备一份。 当然,六阿哥是必然有一份的。 五阿哥长大了一点,也明白宜妃是自己的额娘,他从一出生就被寄养在皇太后身边。 他刚开始有点不明白,以为宜妃不喜欢自己。 但是宜妃每次来看自己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 五阿哥就明白,宜妃并非讨厌自己,心里就松口气了。 既然喜欢,那么宜妃怎么就一出生把自己送给皇太后了呢? 五阿哥年纪太小了,想不明白,有次跟皇太后说过后,跑去找四阿哥玩。 四阿哥很高兴,让人送来点心和蜜水招待这个五弟。 五阿哥吃完点心,看着四下无人,就问起了心里藏了很久的疑惑来。 只是他说完后,发现四阿哥的神色有点不对,顿时愣住了:“四哥?” 四阿哥摇摇头,小声道:“我也是刚出生就送到佟贵妃娘娘身边养大,后来佟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我才又送到重华宫跟着定额娘的。” 五阿哥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声音压得更低道:“四哥,我们一样?” 四阿哥笑笑,其实还是不太一样的。 毕竟当初德妃还是德贵人,根本不能自个养育小阿哥,就只能送人。 至于宜妃是为了五阿哥避开争斗,养在皇太后身边也能平安长大。 德妃这些年默默关注他,四阿哥还是知道的。 但是德妃没有主动靠近过自己,可能是顾忌定贵妃。 不过她什么都不说,不等于她的族人就能一直安安分分的。 德妃什么都没做,但是那些族人们总是绞尽脑汁在四阿哥耳边嘀咕两句。 他们偷偷摸摸的,一次又一次贴过来,恨不得让四阿哥反复记住,谁才是他的生母,谁才是他的亲额娘。 要不是知道德妃的性子绝不会做这种事,四阿哥恐怕就要不耐烦,直接去找她,让这些人赶紧闭嘴了。 当然他也没跟顾凝宸提过,毕竟这些人就是跳梁小丑,在自己眼前蹦跶几下罢了。 四阿哥已经长大了,感觉自己有能力收拾这些人。 让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叫顾凝宸担心自己。 思及此,四阿哥的目光渐渐沉下去一些,看向五阿哥的时候才缓和了起来:“宜妃娘娘很喜欢五弟,这就很足够了。等五弟长大一点,就能明白宜妃娘娘的用心。” 五阿哥相信四阿哥的话,小腿晃了晃,点头道:“好,可是我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四阿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那五弟要多吃饭,好好睡觉,等个子长得跟大哥差不多,就算是长大了。” 五阿哥比划了一下,苦着脸道:“大哥长得太高了,我要多久才能长到他那样?” 他每次遇到大阿哥,都要仰着头看,还看不到脸。 如果想看脸,可能就要坐在地上再仰头看了。 大阿哥每次见到五阿哥,都生怕这个弟弟仰着头把自己摔了,于是就蹲下跟他说话。 哪怕他蹲下,也是大个头,让五阿哥刚开始有点害怕。 大阿哥估计看出他的不自在,就不怎么来看自己,每次都匆匆忙忙的。 还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偶尔会提起大阿哥,脸上都带着笑,看着关系不错,五阿哥渐渐才放下心来。 虽然大阿哥的个头很大,但是看着似乎是个好哥哥? 直到有一天,五阿哥无意中看见大阿哥的自行车跟自己是一样的,后边多了两个小轮子,于是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他就不怕这个大哥了! 看!大阿哥居然跟自己用一样的自行车,都多了两个小轮子,跟其他人不一样! 大阿哥被五阿哥发现这个秘密后,捂着脸感觉没脸当大哥了。 好在五阿哥的双眼亮晶晶的,只觉得跟是同一伙的,反而愿意亲近自己,没之前那么害怕,大阿哥心想这算是因祸得福? 就是大阿哥想想五阿哥的年纪,再想了下自己的,又忍不住捂脸了。 不管如何,他跟五阿哥莫名其妙就亲近了起来,让三阿哥还有一点吃味。 明明他跟五阿哥才是关系最好的兄弟,怎么如今看五阿哥的样子,整天一看大阿哥有空就跟在他后边,像是个小尾巴一样? 除了大阿哥之外,五阿哥最喜欢跟着的就是四阿哥了,因为这个四哥尤其温柔,还会拿出特别好吃的点心来招呼自己。 因为五阿哥太喜欢吃点心了,皇太后担心他牙齿要坏,每天只让吃两块点心。 他跑到四阿哥这边来,就能吃掉四阿哥的一块点心,加起来就有三块了! 顾凝宸估计五阿哥不知道,四阿哥是特意每次只拿出一盘两个点心来。 五阿哥肯定不是吃独食的性子,会跟四阿哥分一分,那么他就只能多吃一块了。 这事皇太后也是知道的,还觉得四阿哥这办法好。 要是不让五阿哥出去,他肯定会跑别的地方偷吃,还不如大大方方让他去四阿哥那边只多吃一块,也还凑合。 毕竟宜疏不宜堵,真死命不让五阿哥吃第三块点心,他刚开始还能坚持,后边肯定也受不住。 还不如让他这样偷偷摸摸去四阿哥那边吃上一块,就心满意足,不会再想要吃第四块了。 于是自三阿哥之后,四阿哥又镇住了五阿哥。 让康熙都忍不住侧目,四阿哥这带孩子的手段实在厉害极了。 六阿哥如今已经会慢慢爬了,重华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顾凝宸就让他在殿内随便爬。 一不留神他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藏起来,每次宫人都要翻来覆去才把人找到。 但是四阿哥就尤为厉害,他每次来,一会儿就能找到六阿哥,让宫人佩服极了。 顾凝宸也忍不住好奇道:“小四是怎么找到小六的,还这么快就能找到了?” 四阿哥就笑着道:“殿内的缝隙不多,六弟吃着有点胖了,很多地方都挤不进去。就那么几个地方能放得下他,找最舒服的地方就对了。” 闻言,顾凝宸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四阿哥这是隐晦内涵六阿哥太爱吃了,吃得自己胖乎乎的,很多地方不能把自己塞进去藏起来了吧? 而且六阿哥人小还知道专门找躺着舒服的地方,不然就不乐意去了! 见她笑了,刚被四阿哥找出来藏身之处的六阿哥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顾凝宸想把六阿哥抱在怀里,弯腰双手抱了一下,居然没能抱起来。 她沉思着是不是最近六阿哥真的吃太多了,怎么变得那么沉了? 四阿哥生怕顾凝宸闪着腰了,就帮忙把六阿哥抱了起来。 六阿哥还特别高兴,在他怀里拍着小手。 只是双手摆弄了一会,他就歪着头在四阿哥身上打瞌睡,没一会就跟融化了一样摊在四阿哥怀里彻底呼呼大睡了。 四阿哥也习惯了,这个六弟很好带,吃饱了玩一会就会自个睡了,都不需要哄睡。 抱在怀里一会儿,等六阿哥睡熟了,四阿哥才把他递到奶娘怀里,送到隔壁房间睡下了。 四阿哥跟顾凝宸提起一件事来:“定额娘,高嬷嬷闪着腰了,这两天躺着有点起不来。我想着她年纪不小了,也该好好休息才是。” 高嬷嬷带着四阿哥几年,这位小阿哥别提多叫人省心了,而且还尤为体贴。 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高嬷嬷也想在四阿哥身边呆久一点,多照顾他几分。 这个孩子从小就懂事,反而最让人怜惜了。 高嬷嬷到底年纪大了一点,这两天起床的时候太急了一点,居然闪着腰了。 她没跟四阿哥说,还是他看高嬷嬷走路的姿势跟平日不一样才发现了,就让高嬷嬷回去好好休息。 歇了两天,高嬷嬷的腰没能好起来,反而更糟糕了,如今都完全起不来。 擦了药膏,对她好像作用不大。 顾凝宸就道:“这事不着急,先让邓女医去看看,别是这腰闪得厉害了。邓女医不太擅长骨科,还能另外请御医去瞧瞧。” 四阿哥点头应下,那边邓女医就已经过去看高嬷嬷了。 邓女医看过后,确认高嬷嬷就是扭到腰了,并不严重,需要卧榻歇息至少半个月。 高嬷嬷却觉得自己躺半个月不能起来伺候,那就太耽误事了。 最后还是被四阿哥压着休息了,他原话就是:这几年有高嬷嬷在,他才能过得如此平静又舒适,以后还有很多年需要高嬷嬷费心,这会儿得养好身子骨才行。 以后四阿哥还要出宫建府,回头还得高嬷嬷来看着,他才能放心。 高嬷嬷明白,四阿哥这是给出了承诺,以后哪怕他出宫建府也会带上她,在府上荣养的。 宫里的嬷嬷很多年纪大了,宫外也没有什么亲人,就怕死后没能有个好去处。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一直照顾太子,以后也跟着太子的话,哪怕不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起码身后事有个着落。 哪里想到后来高嬷嬷被康熙指派给了四阿哥,她心里说不失落也是假的,又担心自己只照顾一会,然后又回到太子身边去,那后边的事就不好说了。 又或者四阿哥长大后,就不需要她了,到时候高嬷嬷年纪大了,也是要担心以后的事了。 所以她才不敢休息,担心躺上十天半个月,四阿哥就快要忘记自己了。 转头就发现她不怎么重要,然后渐渐就不记得高嬷嬷这个人。 高嬷嬷原想着自己掩饰得够严密,没料到还是被细心的四阿哥看出来了。 她红着眼圈连连道谢,四阿哥摆手道:“嬷嬷好好养着腰就是了,之前嬷嬷手把手教过的宫人,如今也不会有什么差错,只管放下心来。” 高嬷嬷一来,就管着四阿哥和身边人。 等四阿哥长大了,他依旧把这事交给高嬷嬷,表露出对她的信任来。 高嬷嬷再也没想过回去小太子身边了,只盼着能在四阿哥这里长长久久的。 如今他亲口说出了承诺,高嬷嬷想着自己是得好好养,身子骨好了,以后才能长长久久照顾好四阿哥了。 高嬷嬷总算开始安心养病,叫四阿哥很是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高嬷嬷什么都放心不下,非要挣扎着起来办差,那就叫自己苦恼了。 顾凝宸都看在眼内,只觉得四阿哥真是一个细致又贴心的好孩子了。 原本她还担心,高嬷嬷是被康熙从小太子身边调派到四阿哥这边来,高嬷嬷要是心里还惦记着小太子,想要回去的话,其实也无可厚非,却也忧心她伺候四阿哥的时候就没那么精心了。 尤其后来小太子乱发脾气的事,被康熙知道后,章嬷嬷还被撤走了。 顾凝宸当时以为康熙要把高嬷嬷调回去,好在他见高嬷嬷在四阿哥这边久了,就没把人指派回去小太子身边。 另外康熙也问过高嬷嬷,她那会儿并没打算离开四阿哥。 四阿哥这么懂事的孩子,就没人会不喜欢,高嬷嬷也不例外。 小太子身边不缺人伺候,四阿哥就不一样了,所以她跟康熙说的就是愿意继续留在四阿哥这边伺候。 康熙就没为难她,另外在内务府挑了个嬷嬷给小太子了。 如今看来,高嬷嬷跟四阿哥相处久了也有感情,加上四阿哥对高嬷嬷的承诺,更是让她死心塌地了。 顾凝宸不由感慨,四阿哥哪怕年纪如今看着还小,却不愧是皇家人。 应该说不愧是康熙的儿子,对人心的察觉总是那么敏锐,能够轻易发现对方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都不必顾凝宸出手帮忙,四阿哥就能把高嬷嬷收复,彻底成为自己人了。 第93章 三更合一 至于德妃家族的人有意无意接近四阿哥的事,却是康熙先发现的。 德妃的家族地位不高,是正黄旗包衣,人数却相当庞大。 可以说宫里不少宫人都是出自乌雅一族,所以接近四阿哥的话就没那么显眼了。 德妃不着急,他们这些族人看在眼内确实非常心急的。 毕竟之前德妃的身份不够,才无法亲自抚养小阿哥。 后来她被提了份位,却因为定贵妃横空出世抢走了康熙所有的宠爱,这样一来,德妃以后不太可能拥有其他的孩子了。 那么唯一的小阿哥,四阿哥就变得尤为重要。 如果佟佳氏这个贵妃还在,德妃的族人就不好做什么了,偏偏这位贵妃福薄,没熬几年就去世了。 她死的时候,四阿哥还不大,正是还没记事的时候,要是能送回德妃身边抚养长大那该多好。 可惜了,毕竟四阿哥是记在佟佳氏这个贵妃名下,最后还是暂时转到重华宫的定贵妃那边帮忙抚养一阵子。 等年岁大一点,四阿哥就会送去阿哥所,有嬷嬷和宫人来照顾了。 如今宫里嫔妃养孩子,大多就每天看两眼,基本上都是宫人来养的。 小阿哥身边的配置,至少一两个嬷嬷,还有四个宫女并四个小太监。 要是受宠一点的小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只多不少了。 如果是地位一般的嫔妃,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多,更别提是小阿哥,只怕要亲自照料,这些宫人想接近反而很难。 不过在重华宫里,他们能接近也很难了,毕竟守得跟铁桶一样,毫无破绽。 他们只能等四阿哥去阿哥所之后,再徐徐图之。 可惜中途出现了张贵妃这个疯子,愣是打乱了他们的脚步。 等收拾后,宫里又被清理了一批宫人,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他们才慢慢试探着跟四阿哥接触,还得避开极为精明又小心的高嬷嬷,实在是够辛苦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给他们找到机会接近四阿哥,并诉说了不少德妃想念四阿哥,关注他的事。 只盼着四阿哥别心里只记得定贵妃,要知道他的生母究竟还是德妃。 四阿哥起初知道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会,但是很快又觉得意料之中。 难怪德妃每次跟着几个妃子一起去重华宫见顾凝宸的时候,总是最后一个走,然后跟顾凝宸单独聊一会。 明明没什么好聊,总拖到他下学的时候,然后德妃只看一眼,打个招呼就走了。 好像她就是为了看一眼自己,才会留到那个时候。 顾凝宸也不赶德妃,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桌上放着茶和点心,一副让德妃慢慢坐着,坐多久都行的样子。 两人的关系还十分熟悉的样子,说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因为关系好,那就可能无话不谈。 四阿哥见过康熙和顾凝宸相处的时候,两人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各个方面的话题,康熙提起,顾凝宸就能接上。 如果顾凝宸提起,康熙也很快接了话头。 聊的东西什么都有,四阿哥偶尔听一会都觉得受益匪浅,只觉得顾凝宸知识渊博,什么都知道。 康熙就更不用说了,在还小小的四阿哥心里,皇阿玛就是他最崇拜和敬佩的人了。 如今再添上一个顾凝宸,四阿哥就很努力读书,还抽时间多看书,希望有一天也能变成顾凝宸这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的样子。 德妃跟顾凝宸相处,两人都很轻松,却没什么话能聊。 也是,德妃是个标准的宫女子,之前甚至不认识多少字,还是最近几年努力学的。 如今她不但会读还会写,只是在知识层面上还是不如顾凝宸,两人聊不起来也是应该的。 所以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偶尔还会相顾无言,谁都不说话。 但是沉默着,两人也不尴尬,顾凝宸甚至会让人送来两本书,她们就看一会,再说一句话,没有那么多的客气和礼节,证明她们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既熟悉又陌生,让四阿哥对两人的关系很好奇。 还是有一天,他忍不住单独问起顾凝宸的时候,发现她难得犹豫了一会才道:“德妃是个很复杂的人,想得也多,倒是没什么坏心眼,是个好相处的。” “复杂”这两个字,让四阿哥在心里反复斟酌了很久,还是没告诉顾凝宸,德妃那边的人时不时接触自己的事。 在他看来,顾凝宸不觉得德妃是个坏心眼的人,那此事该不会是她做的。 这些宫人频繁接触四阿哥,就在宫里,康熙的眼皮底下,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康熙倒是想看四阿哥会怎么处置此事,要是处置得不好,他再出手就是了。 他的确是个严厉的父亲,却也不至于不能容忍儿子的失败。 没有失败过的人,就无法总结失败的地方,然后做出更成功的事。 只是如果同一个小错误反复犯的话,就是康熙不能接受得了的。 四阿哥处置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这些人彻底换掉。 德妃的族人大多是包衣,而且还是不太显眼的位置,这才好接触他。 所以大多是院子里洒扫宫女,跑腿的小太监,甚至是收拾花园除草的小太监。 这些人地位低微,又不在重要的位置上,几乎没人会关注。 但是四阿哥只要一发话,这些人被撤换掉,也不会惹人注意了。 谁会注意一个洒扫的或者除草的宫人呢? 内务府多的是能取代他们的宫人,四阿哥说一句不好,派人说一声,内务府都不会多打听,直接就把人换了。 换回去的宫人自然是不可能再出来了,或者换到宫外的园子里头,再也没回来的机会。 一来二去的,乌雅氏那边的族人就没谁敢再过来了。 开玩笑,过来就要被换掉,送回内务府,然后调派到偏远的地方办差,又辛苦,月钱还更少了,谁能乐意呢! 他们之前愿意接近四阿哥,也是希望这位小阿哥跟德妃重新交好,那么他们一族也能分一杯羹啊! 如今没有多少好处,只有坏处,当然就没人愿意铤而走险了。 都不必康熙出手,四阿哥就干脆利落处置完了,还不动声色,就连高嬷嬷都没察觉,更别提是经常去找四阿哥一起做功课的大阿哥和三阿哥了。 毕竟这些宫人又不是多重要的位置,甚至都不能到跟前来伺候,其他人压根就见不着。 高嬷嬷知道此事,也只以为四阿哥说他们办差不好,那就不好,换掉就换掉了,又不是多重要的位子。 于是这事就干净利落处理完,就是顾凝宸都没察觉出分毫来。 四阿哥照样去读书上课,下午习武,晚上回来做功课,休息日去重华宫拜见顾凝宸,看看六阿哥这个弟弟再一起玩儿,日子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他也没去找过德妃,仿佛这件事压根就没发生过一样。 德妃后来得知乌雅氏的人找过四阿哥,却都被这个儿子处置掉了,也没吭声,只敲打了一下族人,以后不要去找四阿哥。 四阿哥得知她才是生母的事,德妃也不意外。 毕竟宫里能有什么秘密,当初没人说,那是忌讳佟佳氏,后来是顾忌定贵妃。 等四阿哥长大了一点,住在阿哥所,能接近的宫人就多了,嘴碎的也不少,四阿哥迟早就会知道。 不过他的态度让德妃有点摸不清,四阿哥对她这个额娘是怎么想的? 会觉得她故意派人去接近,还是认为此事跟德妃无关,是那些族人自作主张? 德妃想了好几天,都有点茶饭不思了,忍不住去重华宫见顾凝宸。 但是见到她了,德妃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这纠结的样子,顾凝宸也是见怪不怪了,笑着道:“怎么了,你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都是为了四阿哥,这次又是出什么事了?” 德妃叹气,感觉这几年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顾凝宸却总能猜出自己的心思来。 她这可怕的洞察力,德妃从一开始惊讶,如今都开始习惯了。 德妃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顾凝宸说了。 顾凝宸连忙做直身道:“你这些族人很该敲打一二了,都没问过你,就替你做主了。” 下回会不会直接越过德妃,借着说为了她好就擅自做什么事? 德妃看着她问道:“贵妃娘娘就不怀疑是我让人去接近四阿哥,想跟他拉近关系?” 顾凝宸听着就摇头道:“你要跟四阿哥打好关系,直接过来就行了,何必要外人来做这件事?” 再说了,德妃每次见到四阿哥那个别扭样子,想见又不敢多见,想说话又不敢说,每次纠结半天最后见了人转身就走了。 害得四阿哥都误会了,有一次还悄悄问顾凝宸,他回来是不是打扰她和德妃聊天,怎么德妃见着自己就跑了? 顾凝宸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德妃这性子实在别扭得很。 最后她给四阿哥说的,就是德妃的“复杂”二字了。 这已经说得够婉转了,不过看四阿哥的样子,似乎已经体会到德妃的“复杂”了。 顾凝宸就安慰德妃道:“放心,四阿哥没误会你,知道肯定不是你派人做的。” 她亲自做都做不到的事,派别人做怎么可能呢! 德妃听了这解释,心里感觉有点微妙。 得知顾凝宸委婉跟四阿哥提起过自己,也评价了一个“复杂”二字,德妃的心情也变得很复杂了。 她一手捂着脸,感觉后边都没办法见四阿哥了。 偏偏德妃不想见,还是遇到了。 今儿四阿哥特地过来,把之前看的书还上,重新在重华宫偏殿换一批新的书。 恰好过来见到德妃,他愣了一下就上前打招呼。 德妃应了一声,就要起身离开,被顾凝宸叫住道:“四阿哥是来还书的吧?书给我,我去隔壁给你挑几本新书。” 顾凝宸起身出了去,示意宫人也退到外边,让这别扭的两母子好歹能单独说两句话。 在重华宫这里,他们说话倒是要安全得多。 当然,要瞒过康熙是不可能的了。 德妃和四阿哥看着对方,相顾无言。 还是四阿哥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道:“德妃娘娘别担心,我没误会娘娘,那些人都处置好了。他们这次能替娘娘擅自做主,以后也可能会,倒不如杀鸡儆猴,往后他们也就不敢乱来了。” 别是胡来,倒是给德妃招祸。 德妃一怔,她之前听说四阿哥处置了那些人,只觉得他心里不高兴,才会雷厉风行把人收拾掉了。 为此乌雅氏的一些族人还来哭诉,觉得四阿哥太过于绝情了。 德妃却欣慰四阿哥是长大了,变成如此杀伐决断的模样。 他变得聪慧、懂事又果断,不再是刚从佟佳氏那边到重华宫的时候,只是个不会说话也对周围没什么反应的幼子了。 而四阿哥长大成为如此模样,却是顾凝宸的功劳。 德妃想了一下,如果四阿哥从佟佳氏死后回到自己身边,她扪心自问,能把四阿哥养成如此优秀的模样吗? 也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真的做不到。 想想四阿哥刚从佟佳氏那边过去的时候,既不会说话,甚至都不会爬。 德妃知道后肯定每天以泪洗面,然后频繁请御医过来看看四阿哥,敲打伺候的人更用心一点,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了。 她可能都没琢磨出四阿哥不会说话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又如何能让他重新开始说话。 但是这些,顾凝宸都做到了,还做得很好。 不但让四阿哥恢复了,跟平常孩子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叫他早早显露出聪慧来。 这孩子懂事,知道感恩,对兄弟们都不错,读书又努力,却不是一味只讨好别人,该决断的时候丝毫没有一点犹豫。 德妃眯了眯眼,倒是她那些族人想要在四阿哥这边分一杯羹,却是说得冠冕堂皇。 一个个想用她生母的身份来压着四阿哥,他们以后好能捞到更多的好处,这些人配吗? 别是什么忙都没给四阿哥帮上,他们倒是拖后腿来了! 德妃能在宫里坐到如今的位置,当然不是什么心软之人。 这些族人确实能为她所用,成为自己的眼线。 但是当有些族人拎不清,要成为四阿哥绊脚石的时候,德妃也会毫不犹豫动手。 四阿哥只收拾了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都给德妃包圆了,直接摆平,以后他们也不敢轻易跑去四阿哥那边胡说八道了。 康熙一直冷眼看着,德妃后来动手的事,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他当然明白后宫那些嫔妃就没有简单的,没几分手腕哪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子上。 要是她们把手段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康熙自然不悦。 不过德妃如此,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四阿哥身边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乱七八糟的人跑来跟他嘀咕了。 他不会认为之前把人换掉,隐晦敲打一番,就真让这些人收手了。 四阿哥想到德妃,觉得是她出手的缘故。 不过德妃依旧没居功,甚至都没跟他提起来过。 四阿哥抿唇笑了笑,也罢,他这个生母就是如此性子。 既别扭又爱多想,但是关键时候,德妃还是很拎得清,又坚定站在他这边,这就很足够了。 顾凝宸正抱着六阿哥低头说了两句话,抬头见四阿哥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四这是想到什么了,笑得这般高兴了?” 四阿哥就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见外头的花开得正好,又能跟定额娘和六弟一起赏花,我就特别高兴了。” 六阿哥见两人笑了,也咧嘴笑了起来:“娘……可可!” 四阿哥纠正道:“是哥哥,来叫四哥!” 六阿哥含糊道:“撕……哥。” 四阿哥耐心纠正了几遍,六阿哥终于叫出了“四哥”,还特别高兴,反复叫了几次。 让四阿哥听着更高兴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顾凝宸还是难得见四阿哥如此高兴的样子,就把六阿哥塞到他怀里去:“你们两兄弟一起玩儿,小六跟你关系更好,都不爱叫娘了。” 六阿哥一听,扭头伸手要抱,嘴里含糊叫着“娘”。 顾凝宸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颊道:“放心,额娘最喜欢小六了,就是逗着你玩儿。” 四阿哥无奈道:“定额娘,这话可不好开玩笑,六弟当真了怎么办?” 顾凝宸低头亲了亲六阿哥的脸颊,他手舞足蹈又高兴了起来:“放心吧,孩子小呢,忘性也大。看!这不就忘了,又欢欢喜喜的样子了?” 四阿哥的表情更加无奈了,小心抱着六阿哥,感觉以后还是他多担待点,教导和安抚六阿哥,别是长大后被顾凝宸一逗就得哭了。 顾凝宸不知道四阿哥的心里,她已经是个喜欢逗人哭的额娘了。 她手里正看着格物学院送上来的图纸,他们想要把蒸汽机和纺纱机结合。 但是中间会有一个问题,就是冶金术。 蒸汽机只用铜制的话,不够结实,密封性也不好,还是需要铁,甚至是钢铁了,另外还要煤。 这就要大力采矿,还有提升冶金术才行。 格物学院的学生也发现这个问题,打算先把蒸汽机和采矿先结合起来,做出一个更容易采矿的机器。 采矿当中有个问题,就是地下水,如果用人力来抽水,就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甚至得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但是有蒸汽机,用来抽水的话,一天一夜不停歇,很可能就已经完全抽好了。 这就大大方便了采矿业,加快了采矿的速度。 采矿当中搬运也是个极为消耗人力的工作,而且效率十分低。 格物学院的学生就画了这个图纸送了过来,康熙看过后就让人送到重华宫来了。 顾凝宸看了后只觉得有趣,因为格物学院的学生竟然已经开始挖掘出一种蒸汽机的搬运机器。 这样的搬运如果用人力的话也太慢了,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在下面做两个固定的轨道。 这不就是火车的雏形,有了双轨吗? 只能说科技的发展可能都是共同的,有一个点的出现,后边就能发散开去。 四阿哥见顾凝宸看着图纸,瞧着颇为高兴的样子就问道:“定额娘,这地上两条轨道,是用来让车子走的吗?” 顾凝宸点头道:“是,就跟以前的独轮车一样,这变成双轨道,车子就能在上面顺利滑过去了。蒸汽机增加了动力,都不需要人来推动,一次就能搬运非常多的煤矿。” 四阿哥听着有些惊讶,却又感觉定贵妃喜欢这些冷冰冰的机械也是有缘由,确实能大大方便,节省人力不说,一次能多搬运的话,就能加快效率。 “定额娘,这些我也能学吗?” 顾凝宸一听就诧异道:“四阿哥想学?” 四阿哥点点头,又忐忑道:“我就怕自己愚钝,学也学不会。” 顾凝宸就笑了:“这有什么,喜欢就学一学,学到什么程度也是因人而异,毕竟人有所长,总不能什么都会。” 四阿哥就嘟囔道:“可是我感觉定额娘就没有不会的。” 闻言,顾凝宸伸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我也有不会的,就当你是夸我了。” 四阿哥想了想,顾凝宸不擅长的,估计就是画画了。 她努力了很久,画出来虽然像,却不像是真的,人物画就更糟糕了,索性就放弃。 看见顾凝宸终于放弃,别说四阿哥,就连康熙也松一口气。 实在是康熙就没见过比顾凝宸在绘画上更难开窍的人了,要是别人,康熙早就咆哮训斥然后撂担子不干了。 但是对着顾凝宸,他只能耐心和鼓励,都舍不得说她一句不好。 还是顾凝宸见康熙为难,自己实在怎么努力也没有天赋,索性当个兴趣,偶尔画一画好了。 不要求太多的话,看着也还凑合。 当然这个凑合,也就顾凝宸觉得,索性她画完后都会收起来,免得挂出来让康熙和四阿哥看着都难受坏了。 对于怎么教导四阿哥走进科学,顾凝宸想了想,就打算出个简单的教材。 先从简单的开始,然后再深入,对新学者比较友好。 不然一上来就是各种专业词汇,一来太深奥看不懂,二来也容易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刚学就看那么难的,又看不太懂,让人怎么感兴趣继续学下去呢? 顾凝宸还想了几个有趣的小实验,领着四阿哥做一做,那他估计对科学就会更感兴趣了。 正好今天四阿哥休息,她就让金桂准备了一个水缸,稍微深一点,不用太大。 然后再准备一个长形的玻璃杯,一小节很短的蜡烛。 在一小臂高的水缸里放满水,点燃蜡烛后,因为蜡烛很短很轻,就会漂浮在水面上。 这时候用水杯罩住蜡烛,慢慢向下。 杯口的蜡烛就会跟着沉下去,还一直在杯口的位置。 四阿哥盯着透明水缸,看得目不转睛,疑惑道:“定额娘,这蜡烛怎么跟着杯子一起沉下去了,明明杯底都没碰到蜡烛。” 而且这蜡烛在沉下去后,居然火苗都在,丝毫没有熄灭。 它就在水底,被玻璃杯罩着,之后还在燃烧,这就让四阿哥感觉更加稀奇了。 顾凝宸就笑道:“这就是水压了,我们看不见压力,但是这个压力会把蜡烛慢慢压下去,就会看着是沉下去了。至于蜡烛还没熄灭,是因为杯子里面还有空气。具体来说,里面还有可燃烧的氧气。” 因为杯子里有空气在,所以放下去的时候,水位也会跟着降低,让水缸底下的水杯里面是没有水的,留下了空气供给蜡烛继续燃烧了。 四阿哥盯着蜡烛,看着它烧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熄灭。 就跟顾凝宸说的那样,里面给蜡烛烧的东西没了,它才熄灭了,然后水位才慢慢上去了。 这就是她口中说的科学,既新奇又有趣,四阿哥怀里的六阿哥也盯着杯子里的蜡烛,很感兴趣的样子。 “额娘,这个,没了。” 顾凝宸看着蜡烛熄灭了,并不意外。 杯子里的空气不算多,燃烧完就没有了。 “有趣吧?这世间有很多我们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如果能利用起来,就会给咱们很多便利了。” “当然也有很多能看见的,比如蒸汽机的蒸汽。在夏天的时候气温高可能不明显,但是冬天的时候气温低,水汽会凝结,就能看到很多白雾生腾的样子了。” 四阿哥一听就明白了:“定额娘,就跟咱们天热的还是呼出的气看不见,但是冬天冷的时候一呼就是一团白气一样吗?” 顾凝宸赞许道:“对,四阿哥真是举一反三,聪慧极了。” 四阿哥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腼腆一笑,心里对她口中的科学更感兴趣了。 如果有一天他认真学的话,会不会也能成为顾凝宸这样? 能够创造出很多有趣的机器来,然后为很多人谋福利,也让生活更加便利起来? 四阿哥正想着,就见顾凝宸让金桂又取来一个东西,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香皂吗? 顾凝宸之前刚醒来的时候,发现宫里早就用起了香皂。 得了,都不用她费心思去做香皂,这就已经有现成的了。 顾凝宸后来在翰林院看到了关于香皂的记录,得知这是沿用宋代的方子,在明朝的时候得以改良。 不过里面用了很多珍贵的香料,所以价格昂贵,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 宫里的嫔妃,份位高一点的,人手一个,还是巴掌大的。 味道更是五花八门,茉莉花香的、檀香的、梅花香、荷花等等。 宫里最多的就是檀香了,听闻是一位老御医改良过的方子,里面还添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香料,闻着香气宜人,洗过后手上还会残留一点淡淡的幽香,又能让皮肤细嫩。 甚至洗的次数多了,能渗透到皮肤里面,身上能自带香气。 这叫很多嫔妃十分喜欢,刚开始只有内务府才有,后来慢慢产量多一些,也是用来赏人的好东西。 不过跟西方的香皂不一样,宫里用的是冷制皂。 西洋以后则是因为工业革命的缘故,能提炼出很多碳酸钠,数量多且廉价,用在肥皂的制造上就又快又好。 只是如今西方的工业革命的进程被再三打断,历史还拐了个弯,估计在这上面还得拖延很多年才能续上了。 不过比起西洋流水线上的香皂,顾凝宸还是更喜欢这边的冷制皂。 没有化工材料,纯天然的香皂,洗过后身上自然而然带着芬芳,皮肤还变得更好了,谁能不喜欢呢! 她原本打算改良方子,让这个肥皂制造得更快,那就能让价钱拉低,平民百姓也能用上了。 不过顾凝宸后来得知,百姓们其实家里也有更平民化的洗漱用品,那就是澡豆了,也有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的胰子,用来清洁,效果还是可以的。 就是没有附带花香,也没有让皮肤更细腻的功能,只是洗干净的话还是没问题。 再加上如果要大量制造肥皂,就需要提取大量的碳酸钠,实在是大动干戈,顾凝宸后来想想就没做了。 回到这个小实验上,她还让金桂拿来一碗清水,在上面撒了点花椒面,让四阿哥把手指放进去。 四阿哥乖乖放了手指进去,自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满脸狐疑,就被顾凝宸手里塞了一块肥皂,让四阿哥的手指搓了搓肥皂之后,再把手指重新放进碗里。 这次很神奇的,花椒面好像害怕什么,以手指为中心都退开了,几乎要贴到碗边上。 四阿哥这次感觉更神奇了,一会用没有沾肥皂水的手指放进去,看花椒面毫无反应,一会又换上沾了肥皂水的手指,看着花椒面乖乖退开:“定额娘,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花椒面不喜欢肥皂吗?” 顾凝宸就笑了:“其实是张力的缘故,肥皂水减少了水的张力,打破了平衡,花椒面会远离肥皂水的位置,也就看着像是躲开了一样。” 四阿哥听得云里雾里的,心里却下定决心,以后要努力学习这些。 见他双眼亮晶晶的,顾凝宸就明白这两个小实验让四阿哥对科学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也开始感兴趣了起来。 康熙傍晚过来的时候,得知顾凝宸要写个入门的科学书籍,也十分赞成:“这书要写成了,回头先让阿哥们看看,然后再送去格物学院。” 其实格物学院的人大多数都是手动能力极好,对理论上的知识却不太清楚,很多都模模糊糊的,像是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 如果顾凝宸真能写出这么一本书来,叫他们能够更清楚这些基础的理论,以后指不定就能创造出更多更有用的东西来了。 顾凝宸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些人自学成才就相当了不起了,如果能补上更系统的基础理论知识,就能如虎添翼了。 康熙却怕她累着,让顾凝宸慢慢来。 反正格物学院那些人如今也挺好的,补个基础理论而已,并不需要太着急。 顾凝宸跟康熙一样,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简直是废寝忘食。 康熙平日要忙着国事,也不能亲自盯着,就派四阿哥每天下课后过来看看。 要是顾凝宸还在英华殿的实验室里写书,就把人带回来重华宫,好好吃饭然后早点睡下。 四阿哥答应了,他又是个努力又认真的孩子。 每天下课后,他功课都不急着做了,先跑来英华殿,见顾凝宸还在埋头苦写,就会催促她回去重华宫,陪着她吃完晚饭,四阿哥才会回去写功课。 顾凝宸还担心四阿哥这样跑来跑去要累着了,就想弄个闹钟放在实验室里面,到点的时候就叫。 反正时钟这个,整点就会叫,放一个过来就行了。 然而每次顾凝宸听见时钟叫的时候,头也不抬就伸手按掉,接着就彻底忘了闹钟这件事,直到被四阿哥过来提醒,才发现自己又忙到天黑的时候了。 四阿哥就道:“定额娘别担心,我每天过来也不累,还能陪着定额娘一起用晚饭,又跟六弟玩一会才回去。功课方面,定额娘不用担心,我每天都会写完,夜里也不会很晚才睡下。” 他确实安排得很好,每天下课就过来英华殿,还能跟顾凝宸和六阿哥一起用晚饭,然后再回去,也不过是用掉了自己吃饭的时间而已。 另外就是指点大阿哥和三阿哥功课的时间挤掉了一部分,四阿哥回去后把自己的功课写完,两人其实也写得差不多了。 知道四阿哥多了个提醒定贵妃的小任务,大阿哥很理解,也就说会自个写功课,顺道帮忙指点一下三阿哥。 三阿哥对大阿哥就有点嫌弃,因为如今他的功课都快追上大阿哥了,有时候还是自己反过来指点大阿哥。 大阿哥还好意思说是他指点自己,三阿哥在四阿哥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对大阿哥做了个鬼脸! 三阿哥就道:“四弟放心,我们的功课都能自个做得好好的,总不能老麻烦你。” 尤其四阿哥还是他们三个当中最小的,还要一直指点他们功课,两个当哥哥的哪里好意思一直这样。 四阿哥就笑了,回头就两边跑起来,顾不上大阿哥和三阿哥。 等跑了几天,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夜里把功课自顾自写完,打算洗漱一下,看一会书就可以睡了。 却见三阿哥偷偷跑过来小声道:“四弟,我这里有点不太清楚。” 四阿哥一看,就跟三阿哥仔细说了起来。 他说得很详细,三阿哥连连点头,就明白了:“我懂了,还是四弟厉害,我每次听课的时候感觉徐太傅说得很好,就是有点云里雾里,一回来听四弟解释一番,就立刻连贯起来了。” 他见四阿哥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就有点内疚,赶紧催促这个弟弟去休息,自己就先回去了。 三阿哥这边刚走,很快大阿哥又偷偷过来问功课。 四阿哥也给大阿哥说了一遍,然后送大阿哥出去了。 他想着这样不行,临睡前就写了一个简单的提纲。 这个办法也是顾凝宸告诉四阿哥的,先把骨架摆好,再添上血肉,很快就能完成得极为稳妥,不会丢三落四的,还能又快又好。 四阿哥用过后,确实觉得这个法子好。 这时候他就先列了几个提纲,都是关于最近徐太傅说的课,后边跟着需要读的书,以及这几天说的范围。 就连书页段落都标明了,这样一看就能一目了然。 四阿哥写好后,第二天就誊抄了一份,送去给大阿哥和三阿哥。 两人收到后感动坏了,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就明白对方夜里也偷偷摸摸去找过四阿哥问功课了。 有了这个提纲在,两人做功课的时候就不用抓瞎了,而且还能自个找到答案,反复读过后记忆还能更深刻,功课倒是做得比之前要顺利得多,也不需要夜里偷偷去找四阿哥了。 顾凝宸得知后,就笑着问四阿哥道:“你怎么想到写提纲列书单给两位阿哥,而不是再空出时间来教他们了?” 四阿哥就答道:“因为大哥和三哥来找我问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找不到具体的地方,对课堂上徐太傅说的有所缺漏,功课才写不下去。只要列出来的话,大哥和三哥就没问题了,还能把功课写得又快又好。” “定额娘之前不是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也不可能一直指点大哥和三哥的功课,一来功课只会越来越多,二来他们后边可能都要不好意思来问。” 但是自己不会,又不能来问,后边慢慢落后就麻烦了。 还不如暂时四阿哥给他们查漏补缺一番,两位阿哥看过这些书后,补上这些缺漏的,后边自然而然就都会了。 也明白徐太傅说的内容大概在什么书上,范围又在哪里,自个也能慢慢摸清楚规律了。 顾凝宸听得欣慰,要是四阿哥再挤出时间来,务必就要挤掉了他休息的时间。 休息不好就很难长个子,对他第二天上课也不好,精神头跟不上,自然就听不进去。 顾凝宸是知道这位徐太傅的,知识渊博,说课的时候旁征博引,各种典故信手拈来。 要是听课的时候一时没注意,走了神,也很可能就跟不上了。 跟后世的学生在上课途中弯腰捡了一块橡皮一样,再起身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接不上,后边的就听不懂了! 第94章 三更半合一 如今这样就挺好,大阿哥和阿哥把漏掉的知识点补上,后边就不会因为漏了这些接不上,然后功课做不了。 四阿哥也不会被挤掉了休息时间,更不会占用他太多学习的时间了,算得上皆大欢喜。 顾凝宸觉得四阿哥年纪小小,这处理事情的手段是越发从容和周到了。 她笑着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道:“要是累了,你也是可以拒绝的,想必大阿哥和阿哥也能理解。任何时候不要勉强自己,知道了吗?” 顾凝宸还想着后世这位四爷殚精竭虑,把自己累死的事,得从小教育一番,绝不能做事就忘记休息,把身体弄垮了。 身体才是根本,有了身体这个1,后边跟着很多个0,数字才会越来越大。 要是没了身体,后边再多一串0,那都是无用功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笑着道:“我记住了,不过定额娘才要注意休息。” 比起他,顾凝宸忙起来更加废寝忘食好吗? 要不是有人在身边提醒,她埋头苦干都要忘记吃饭和睡觉了! 顾凝宸无奈捏了捏四阿哥的脸颊道:“你这孩子,还反过来说我了。” 说完,她也笑了。 自己这毛病在研究院的时候就有了,毕竟那时候她也不能出去,没人等着,就只能埋头在研究当中,能让时间过得更快,也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了。 久而久之,顾凝宸也习惯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会特意提醒她吃饭、休息、睡觉,顾凝宸起初还不习惯,后边习惯后,终于恍然感觉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她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脸颊道:“所以你可不能学我,得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四阿哥眨眨眼道:“定额娘不用担心,我以后也会一直提醒定额娘好好吃饭和休息的,绝不会让定额娘累着。” 顾凝宸摸着他的脸颊笑道:“好,那以后就靠四阿哥了。” 四阿哥连连点着小脑袋,感觉肩膀多了一个担子,沉甸甸的,又说不出的让人放心。 以前他总要靠这个人靠那个人,很小的时候得靠佟佳氏,后来要靠顾凝宸,如今自己却能成为别人的依靠了。 仿佛他终于长大了,也能被人信任和倚重,又能为顾凝宸做点什么。 四阿哥唇边的笑容大大的,眼底都满是欢喜。 顾凝宸看着惊讶,她刚才说了什么,让四阿哥这么高兴了? 不管如何,两个人高高兴兴一起赏花吃饭,又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个休息日。 四阿哥回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还给大阿哥和阿哥展示了一下顾凝宸给自己做的小实验。 他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先自己示范了一次。 两个阿哥的表情跟四阿哥当时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都瞪圆了眼。 阿哥的脸都要贴在水缸上了,满脸不可思议:“这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 他们盯着蜡烛,等彻底熄灭后,这才抬起头来。 四阿哥就笑着道:“大哥和哥可以自个试试,我让人多准备了两份。” 大阿哥咧嘴一笑道:“就知道四弟够周到。” 他学着四阿哥的样子,用水杯把蜡烛罩住放下去,小心翼翼的,生怕太快会让实验失败。 大阿哥感觉这比他动刀舞枪还要难,手都有点抖了。 好在最后实验还是成功了,跟四阿哥的没什么区别,蜡烛在杯子里静静燃烧,直到熄灭。 阿哥迫不及待跟着做了一遍,竖着耳朵听四阿哥跟大阿哥解释气压的问题,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不妨碍他感觉十分有意思。 四阿哥还展示了胡椒面避退的小实验,让另外两个阿哥感慨更神奇了。 阿哥感叹道:“原来这就是定贵妃娘娘口中说的科学吗?也是格物?我都想去格物学院看看了,那些学生知道的指不定更多。” 四阿哥却摇头道:“不,定额娘知道得更多。格物学院还把图纸送了上来,定额娘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所以顾凝宸肯定比格物学院的学生知道得更多,毕竟当初蒸汽机也是她亲自改良的。 这件事大阿哥和阿哥还是知道的,顿时肃然起敬。 他们之前对科学这件事,只停留在做出来的蒸汽机车上。 当时康熙开着车的时候,几个阿哥别提多羡慕了。 大阿哥想着再过几年,他长大一些,就求着康熙要一辆这样的蒸汽机车。 不在外头胡来,就在庄子上自个开着玩儿,那别提多痛快了。 光是想想,大阿哥就迫不及待想要出宫建府了! 他琢磨着出宫的时候会有一笔置办的银子,省着点用,没几年攒出钱来在郊外买个大点的庄子。 哪怕离京郊远一点,只要便宜一点,有多大买多大就能开车玩儿了! 别说大阿哥,阿哥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见过蒸汽机车之后,都很想拥有一台了。 可惜他们年纪小,那么危险的东西,康熙是绝不会让几个小阿哥随意用的。 他冒险开了一回车,就被皇太后念叨了很久,再也不敢了。 康熙都不能再开第二次,阿哥们年纪更小,更不能动了,哪怕被人带着在车上兜风也是不行的。 他们只能等长大了,年纪更大一点才可能拥有那么一辆车了。 如今阿哥们心里植入了这个科技的新词,想想以后可能有比蒸汽机车更有趣的机械,就想着是不是该学习一下? 但是要学的话,该从哪里学起? 两人满脸困惑,问起来的时候,四阿哥就答道:“定额娘打算写一本书,就是关于这个的,到时候会先让咱们学一学,然后再送去格物学院那边。” 大阿哥笑道:“那敢情好,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学起,有定贵妃娘娘写的书,就有头绪了。” 阿哥也跟着连连点头道:“是啊,翰林也没有这方面的书,只有西洋人写的一点,却不怎么详细,就一句带过,生怕我们学会了。” 他不屑一笑,想想西洋如今的科技不如大清,还怕他们学了,他们才怕西洋人学走了好吗! 传教士见过蒸汽机车后,也是惊为天人,在看到蒸汽机船之后,更是大为震撼。 他们也想要这样的宝贝送会自己的家乡,然后壮大自己的母国。 可惜康熙把这个看守得很紧,压根就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哪怕一分。 制造机器的铁匠也被重重保护了起来,传教士压根见不着他,想打听点什么都不行了。 而且康熙下命,蒸汽机绝不能泄露出去,更不可能做这个买卖。 传教士哪怕不想死心,也找不到渠道能够靠近这个,就只能放弃了。 加上他们背后的君王也示意过,不能得罪死了大清,此事只能不了了之,一个个就能看着眼馋也毫无办法了。 路易十四倒是坦然写信,表示了自己的嫉妒。 他就纳闷康熙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找到了这个铁匠,后宫还有个极为厉害的定贵妃,可以说是事半功倍了。 听闻这位定贵妃最近又开始写书,还是关于科技的,路易十四都想厚着脸皮来要一本回去看看的。 顾凝宸紧赶慢赶,终于把第一册写好了。 她没打算一口气写完,分开几册,先写完第一册,阿哥那边就能看起来了。 康熙看过顾凝宸写的提纲,感觉相当浅显,确实是入门的书了,很适合年纪小的阿哥看,就知道她用心了。 这书摆明是专门给小阿哥们准备的,由浅到深,一册比一册层层递进,就不会让小阿哥们学的时候因为过于深奥一头雾水,还会因为看不懂而慢慢失去兴趣。 顾凝宸给四阿哥做的两个小实验,康熙也很感兴趣,试着做了做,缠着她问还有没别的小实验。 还真有,她回想了一下中小学生的一百个小实验,有些材料如今没有,也就不好做了。 哪怕筛选一番,里面还是有不少小实验能做。 顾凝宸就在第一册的书里面夹杂了一点小实验,让小阿哥们动手之后,对这个科学理论更加印象深刻了。 除了之前的两个小实验之外,她还添加了一个更简单的,就是水中折射的问题。 这个其实很多人都见过,只是模模糊糊没能总结出问题来。 只知道在水里捉鱼的时候,不能用眼睛看到的位置,而是要向外偏移一点,其实这就是水里折射的缘故。 在河里看不清楚,用透明的玻璃杯装满水,再把筷子放进去,从侧边就能看出来了。 另外还有个小实验,用一张纸上做个向右边的箭头,放满水的水杯就摆在纸前面,那么透过水杯会看见箭头的方向是相反的。 如果画上两个同方向的箭头,水杯只倒满一半,正好挡住靠下面的箭头,就会发现没有水的玻璃杯看到的箭头方向还是跟纸一样的。 只有透过水杯里装了水的地方看的箭头却是相反,这就很有意思了。 其实是凸透镜的作用,箭头换成上下也是一样的。 顾凝宸自然有私心,把这几个实验都先让四阿哥做过,回头他就可以给其他阿哥展示一番了。 对谁来说这门课,康熙也是考虑了很久,最后选了南怀仁。 毕竟南怀仁对科学这些比较熟悉,也有耐心,能够细致教导这些阿哥们。 加上他的动手能力不错,之前还亲自做了一辆原始版本的蒸汽机小车,带着阿哥们一起做实验也就没多难了。 反倒让徐太傅来的话,就太为难他了。 徐太傅倒也不觉得自己不懂这个所谓的科学无法教导而不高兴,反而还跟康熙请示,想要在后边跟着一起上课,也听一听这科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是想活到老学到老了,康熙自然没拒绝,让徐太傅能在后边旁听了。 南怀仁认真看过教材后,还跟康熙请教了一番,把一些不太懂的地方都理清楚了,这才开始给阿哥们上堂。 阿哥们还得学四书五经,所以康熙的安排是隔天上。 一天上午徐太傅上课,第二天上午是南怀仁,这样一来两位老师也能轮流休息,阿哥们不至于上几天徐太傅的课,把南怀仁的课就忘记得差不多了。 轮流来,也能记得更清楚一些。 大阿哥和阿哥跟着四阿哥尝试了几个小实验,对这个科学特别感兴趣,也稍微有点了解。 小太子就不一样了,他是第一次接触,起初做小实验的时候手忙脚乱,跟旁边那些从容的阿哥们截然不同。 他抿着唇有点不高兴,对面前这些小实验的兴趣就不是很高了,只简单按照南怀仁的说法做完就算了。 阿哥倒是兴致勃勃,做了一次不够,还做了第二回,有点意犹未尽。 今儿做的是看箭头的小实验,他反复把杯子里的水添上再倒掉,然后再添上。 大阿哥看见后,才知道还能这么玩,于是也跟着阿哥开始添水倒水了起来。 四阿哥也认认真真坐着小实验,虽然他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但是每次做的时候依旧感觉很有意思。 他就是有点可惜,在重华宫的时候,六阿哥还能跟着过来一起看。 但是在尚书房这边,六阿哥年纪还太小,就不能跟着来了,毕竟也没谁能照顾他。 康熙规定阿哥去了尚书房,除了跟着的一个伴读之外,其他宫人是不能跟着进尚书房的。 他们只能等在外头,而伴读也就帮阿哥拿着文房四宝和课本,其他事比如帮忙做功课等等,都是不允许的。 六阿哥如今才会走,坐着都没有桌子高。 四阿哥想着也不知道多久之后,六阿哥才能跟自己一起来尚书房上课了。 到那个时候,他就能辅导六阿哥做功课了! 六阿哥可能没想到,他这才刚会走,自己的好四哥已经把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他如今还是个到处玩儿的快活孩子,刚会走,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六阿哥每天都要在重华宫里到处溜达,不是去偏殿看看书架上的书,就是去后边花园看看花花草草。 宫人们都提心吊胆,生怕六阿哥摔着磕着了。 尖锐的边角都被包了起来,架子底部都被固定好了,不容易一碰就倒。 六阿哥周围至少四个宫人跟着,多的时候甚至有六个。 顾凝宸觉得有点太夸张了,重华宫满地都铺着地毯,尖锐的边角都包起来了,其实摔着也不疼。 至于在外头,六阿哥也是个稳重的,不会甩开宫人的走就胡乱跑,或者去做爬假山或者爬树这种危险的事。 他虽然对外边的世界充满好奇,也不会闹着非要离开重华宫,或者躲开宫人私自跑出去。 等溜达一圈后有点累,六阿哥自然而然就会回到顾凝宸身边,也不会闹着她,让顾凝宸能够安静写写书了。 有时候六阿哥还会从外边带回来一朵漂亮的花,或者一片落下的叶子。 总归是给她的礼物,顾凝宸都会笑眯眯收下,晒干后作为书签,别在书里。 六阿哥可能见顾凝宸喜欢,每次回来手里都不会空着,必然带着东西送她了。 今天他带回来的是两根长长的叶子,大概一指宽。 顾凝宸接过叶子看了看,就对六阿哥道:“来,看额娘给你做个小东西。” 她难得起了童心,拿着叶子,把其中一根撕开一点,然后开始编了起来。 织羊毛线自己是不擅长,不过编这个,小时候因为编得多,也比较简单,很快就做好了。 六阿哥拿在手里觉得好看,咧嘴就笑了。 旁边的陈女官就认出来了,迟疑着问道:“主子,这是蚂蚱?” 顾凝宸点头道:“对,看着像吗?” 用叶子编蚂蚱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持续套圈拉紧就可以了,连她这样的一双小笨手的人也能轻松做了出来。 陈女官连连点头道:“很像,奴婢就是没想到主子还会这个。” 不过定贵妃有什么是不会的,压根就没有! 顾凝宸笑了起来:“我小时候编过这个,还以为忘记了,好在依旧记得。” 她问过六阿哥,顺手把另外一根叶子也编成了蚂蚱,让人送去阿哥所给四阿哥了。 四阿哥收到这个礼物,顿时哭笑不得。 上回大阿哥出去书局买书的时候,回宫给他和阿哥都带了礼物。 外边吃的东西自然不敢给两个弟弟带了,吃坏肚子就麻烦了。 不过他还是买了两个糖画,让两个弟弟只看不吃。 另外还带回来两只草编的蚂蚱,哪里想到顾凝宸也会这个? 四阿哥小心翼翼把这只蚂蚱放在桌子上,又觉得不放心,最后摆在床头显眼的位置,还交代宫人绝不能碰这个了。 其他人都知道这个草编蚱蜢是定贵妃亲自给四阿哥做的,自然连连应下。 大阿哥和阿哥过来找四阿哥一起做功课的时候,看见了这只草编蚂蚱,问过后得知是定贵妃做的,他们都羡慕了起来。 康熙知道后也很诧异:“你还会做这个?” 顾凝宸就笑道:“皇上可不能小看我,我还是会的。虽然做得不算特别好,但是给孩子当个小东西玩儿还是可以的。” 六阿哥特别喜欢,一直拿在手里,睡觉时候都要拿着,谁拿走就要扁着嘴巴想哭。 吓得谁都不敢拿走,任由六阿哥的小手抓着这只草编蚂蚱睡过去了。 等六阿哥彻底睡着了,才敢拿走蚂蚱,却依旧放在他的枕头边上,回头六阿哥一睁眼也能第一时间看见了。 康熙低头就笑道:“那爱妃不如也给朕做一个?” 顾凝宸对他眨眨眼道:“给皇上自然是要做两个,凑成一对了。” 她特地去花园挑了两根适合的长叶子,然后很快就编好了两只蚂蚱。 康熙就在旁边看顾凝宸低头专心草编的样子,感觉很是有趣。 她十指纷飞,比起织羊毛线的时候要熟悉得多了,很快就编好了一个。 转眼顾凝宸就编好了一对蚂蚱,递给康熙。 康熙拿在手里就笑道:“朕回头就放在御书房里,每天都能看见了。” 之后大臣去御书房商议的时候,就会看到康熙的桌上,笔筒里面放着一堆草编蚂蚱。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定贵妃给四阿哥和六阿哥都送了草编蚂蚱,显然这也是她给康熙送的。 一般的娘娘送给皇上的不是亲手做的羹汤,就是女红什么的,比如腰带或者香囊之类的,还是第一次见送草编蚂蚱的。 不过看康熙明显很受用,还特意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其他人就不敢说什么了,只觉得定贵妃是个极为接地气的人。 正巧,康熙也是这样的人。 看他亲自种田,亲自设计了不少方便百姓的机器就知道了。 比如榨糖机,比如轧棉机,还有采矿的机器等等。 民生没只停留在嘴皮子上,而是实实在在做出方便百姓过日子的好东西来。 不说别的,西洋人不知道多羡慕他们。 很多西洋人还私下到处打点,希望能够从官员嘴里透露点什么,他们回去后就能仿制一二。 但是之前康熙下手清理,朝廷大换血了一番,如今官员们都知道泄漏点什么,自己这乌纱帽不保,脑袋也可能保不住,自然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些机器在工坊里头,也是工人的宝贝。 附近巡逻的人从原本的侍卫,如今减少了很多,变成了附近的百姓和战场上受伤的士兵。 别看百姓出的都是年纪大的老者,或者几岁的小童,却比谁都熟悉附近的人。 一旦出现生面孔,立刻就能发现端倪来示警。 为此,他们还灵机一动做出了竹哨,每个人随身佩戴,有什么事就立刻吹响,附近的人就能马上赶过来帮忙。 所以那些西洋人再想雇人偷偷靠近工坊接近那些机器,每次还没靠近多少就会被人发现。 受伤的士兵有些可能残疾了,或者伤势太重不好做粗重的活计,但是身手依旧不错,对付这些小偷小摸的人压根没多费劲。 如此一来,各地工坊慢慢也建了起来,不需要另外派侍卫去守着,也能减轻当地知府的负担。 毕竟差役的人数是有限的,要是都去守着工坊,那么其他事就缺人手去办了。 如今只要给这些巡逻的人一份不算特别高的月钱,他们也有家人在工坊里干活,算是护住自家人。 而且给家里还能添一份收入,这事也不累人,只要警醒点就行了,自然都乐意做这个。 毕竟年迈的老者早就不能给家里做什么,总感觉自己跟累赘差不多了,如今还能为家里人做事,又能拿到一份微薄的月钱,养活自己是足够了。 半大的孩子吃得多,却还没到能给家里当劳动力的时候,消耗大,能干活的地方却少,如今多了一门生计减轻家里负担,当然也是极为乐意的。 而且这事还十分有面子,被选上后跟小伙伴一吹嘘,认认真真巡逻,一年下来只要尽职尽责,当地也没让什么人靠近工坊泄露了机器的秘密,就会多一份年终奖。 这年终奖还是顾凝宸跟康熙提出来了的,想着一年下来,大家努力工作,奖赏一番也是应该的,也能大伙儿乐呵乐呵,第二年亦能更勤奋工作了。 当然如果这年终奖用银钱的话,消耗就太多了,基本上就是工坊让出一部分利润,然后年终最优秀的人会有一份腊肉和一大袋米,其他人也有一袋米却要少很多。 这样一来,得到优秀奖赏的人自然十分光荣,还能带着这份年终奖跟家里人一起享用了。 其他人虽然少一点,也是能跟家人分享,又十分实用,而且还不费很多银钱。 毕竟如今粮食的产量上来了,价钱不如以前高,加上这两年风调雨顺,海商进口的粮食也不少。 只把工坊的一部分利润拿出来,集中一起采购,价钱更是能低下去不少。 就连附近巡视的人也能拿到,就是会更少一点,可能只有一捧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等下一年,大伙儿就努力使劲,希望年底的时候自己会被选为最优秀的人,然后拿到那一块腊肉回去。 哪怕如今都有月钱,每月大家也能吃上肉了,却还是这样因为自己特别优秀被奖赏的肉吃着更香了。 自然也有大臣觉得年终奖这个送粮食实在有些过了,虽然工坊如今不算多,加起来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顾凝宸就觉得这个大臣的数学应该不太好,算一下如今工坊的产出,远销西洋各国,价钱是翻了好几倍。 国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只指缝里漏一点,给工人年底吃上几顿米饭而已,倒也不能太吝啬。 要是家里人多,那一袋米估计吃上几顿就差不多没了。 看着就是个添头而已,加起来数目多,也比不上这些工人创造的财富。 而且这些工人都是熟手了,要他们心甘情愿一直在工坊做下去,总归要给人一点甜头才是。 如果换人的话,新手要重新培养起来,费时费力,产量也必然不如之前。 逼着人干活,也不如他们主动想干活来得更快更好了。 顾凝宸在之前是特意算过账,才敢跟康熙提的。 要是这笔年终奖支出实在太多,确实有些过了。 如今这样刚刚好,不会多到让人觉得离谱,又能让工人高兴,还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至于康熙这边,得了个极好的名声,民望更上一个台阶了。 他名下的学院,语言和格物两大学院,招生之后,来的人就更多了。 各地工坊建起来后都不需要多宣传,来报名的人数就多到快要收不下。 这就是良性循环了,康熙待百姓好,为他们着想,百姓就愿意反馈回来,希望能为皇上用心办事。 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国库也跟着一年比一年充盈起来。 王谈以前在户部的时候,跟着老户部尚书每天都要焦头烂额,想着怎么把钱掰开两半来花。 如今他却要开始发愁国库快要放不下了,得再建一个新的国库才行。 而且新国库得更大才可以,不然很快就要放不下的。 大清这边欣欣向荣,俄国那边,沙皇就感觉哪里都不顺了。 之前选帝侯奥古斯特背后其实也有沙皇的支持,就盼着他当上波兰国王之后,沙皇也能拿捏住这里。 毕竟奥古斯特还是萨克森的掌权人,他打算继承波兰国王之后还是继续住在萨克森,可以说只是个名义上的国王罢了。 他其实不是很在乎波兰怎么样,反而因为当上了波兰国王,跟背后几个国家有了利益交易,让自己的生活能够更好而已。 原本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哪里想到会被康熙这一手给搅黄了? 之前因为寒流的缘故,让俄国损失惨重。 粮食被重创,羊群也死了不少,百姓饿死的冻死的也很多,简直让沙皇焦头烂额。 他就想着有波兰在手,买那边的粮食也容易,价钱还能压下去,叫俄国的压力减轻一些。 这事黄了不说,好不容易俄国这边稍微恢复之后,沙皇却发现百姓都不乐意种地,而是一个个都要去养羊了,顿时更头疼了。 因为康熙收购羊毛的价钱一直没有大幅度降低,这价钱不算高,却卡在一个线上。 如果辛苦种地可能勉强达到这条线,但是他们不种地去养羊,只要养的多,就能轻松达到了。 这一比较,他们养羊更划算一点,毕竟养一群羊,它们每年都能剃掉羊毛去卖一笔钱。 养好几年了,羊肉也能吃,还能卖掉换上一笔钱。 比起种地,养羊确实要划算得多,百姓又不傻,自然更愿意养羊了。 但是没人种地,只养羊,那他们的粮食从哪里来? 沙皇只能强制百姓,每户都要种一分地,按照人头来算。 如果不种,那么就要加税。 这才勉强让一部分百姓去种地,却种的心不在焉,心思都在养羊上了,对田地伺候的一般,自然产量就更一般了。 养羊的人数目却在激增,羊群大了,那么需要吃草就多了。 一片草地只能养那么多只羊,多了就不行,吃完了就要换个地方。 俄国长草的地方就那么大,偏北的地方常年冰雪,也没什么草,就不可能养羊,只能靠南边的地方。 于是这些养羊的人就整天为了草地打架,俄国人都是宁愿动手不愿意动口,打得那个天翻地覆。 更别说这些养羊的人里面还有贵族,他们底下养的羊群就更庞大了。 这打起架来那就更厉害,直接就火拼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输的人就来找沙皇哭诉,沙皇能怎么办,就只能安抚一下。 但是来找他的人越发多了,这草地之争越来越厉害。 沙皇就想了个法子,让这些养羊的人去大清边境线上,偶尔羊偷偷吃那边的草,不就解决了吗? 到时候被发现了,他们只说羊不懂事,难不成大清的人还要跟羊来计较了? 养羊的人一听,好像也可以,毕竟边境线很长,羊群那么多,羊偷偷过去吃两口也没什么。 康熙一直没放松跟俄国边境线的巡视,很快就收到密报,看完有点哭笑不得。 沙皇这一招够损的,毕竟康熙如今在俄国的名声极好,大家都觉得他是好人,好人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呢? 估计沙皇早就看康熙不顺眼了,尤其在俄国,百姓对康熙的赞誉比沙皇还多。 他心里早就憋着坏,于是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康熙要是大方原谅了这么一次,以后跑过来吃草的羊群只会越来越多。 这便宜是占个没完了,而且除了羊,养羊的人自然要跑过来追赶,把羊群赶回去。 这人过来了,跑远了,跑到哪里去就不好说了。 康熙沉吟片刻,很快就写了回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给驻守边境的将领。 将领感觉这事很棘手,要是处理不好,就叫沙皇得逞了,让康熙在俄国百姓的名声一落千丈。 毕竟正因为康熙在俄国的名声极好,才牵制住了沙皇,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接到康熙的回信后,立刻打开一扫,还有点怀疑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遍,然后捂着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后边的副将一见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上峰因为这群羊的事给弄疯了,又可能被皇上责备,正绞尽脑汁要安慰他。 就见将领笑够了,挥挥手道:“小的们,咱们去捉羊!谁捉到就是谁的,回头加餐!” 副将觉得上峰确实是疯了,也只好跟着他出去,苦哈哈开始捉羊。 顾凝宸后来听康熙一说,只觉得他反击的手段更损了。 这羊踏进大清的土地,康熙就认定是属于他们的,就让边境的将士们去捉羊,捉到就让将士们直接加餐就行了。 至于俄国人想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到手的羊怎么可能还回去? 反正是俄国人不小心放羊进来了,跨过边境线,那就是大清的羊了。 如果俄国人想要过来抢,那更好,他们这边的火木仓很久没用了,来一个先警告一次,再靠近就要瞄准了! 于是不少人丢了羊,最后还要不回来,又不能过来抢。 毕竟他们要真过来,踏上边境线,那火木仓就毫不留情,第一次就在脚边炸开,下一次估计炸的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俄国人能怎么办,他们只能赶紧把余下的羊群赶回去,然后继续找沙皇哭诉:他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羊都丢了! 他们丢了羊,当然要让沙皇来赔偿了,毕竟是沙皇出的主意! 这些还都是贵族养的羊群,其他百姓养的不多,自然也不敢跟沙皇抱怨。 偏偏这些贵族得罪不起,沙皇被闹得头疼,最后只能一个个赔偿了一笔钱,才算是了结。 但是到头来,羊群吃草的事还是没有彻底解决,不过俄国那些羊群是再也不敢靠近边境线了。 这让吃了几顿烤全羊的边境将士们很是惋惜,俄国人要是胆子大一点,多尝试几次就好了,自己也能多吃几顿。 还别说,这些放养的羊群,肉质鲜嫩得很,还有韧性,烤全羊那个香。 将士们光是想想就开始流口水了,要不回头俄国人不过来,他们去跟俄国人买几只羊来打打牙祭? 将领恨不得把这些士兵的脑袋都打一下,清醒清醒,毕竟俄国养羊是为了羊毛,哪里舍得把羊卖了吃肉,那多不划算? 但是没多久,俄国那边真的试探着来问要不要卖羊,价钱还不贵。 将领就很疑惑了,又担心其中有诈,于是赶紧写信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康熙看过后,很快回信,让将领们可以买一部分羊,给士兵们冬天吃着也能暖暖身子。 他知道俄国百姓会卖羊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草地不够用,贵族们养羊自然要把草地占了。 几个贵族之间会打架,但是百姓哪里敢打。 他们的羊吃不到草就要死了,还不如赶紧趁着它们还肥美的时候卖掉,也能回来一笔银钱,不然等羊饿死了,那就亏大了。 俄国如今羊群多到数不清,最不值钱就是羊了,他们也就只能跟大清这边做买卖了。 不然这羊不但白养了,甚至他们还得倒贴钱才行。 将领收到回信后,就放心派人去买羊,还派去嘴皮子最厉害的士兵,把价钱杀到最低。 康熙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趁着羊群还是肥美的时候,让蒙古那边派人去买羊。 这时候价钱低,羊又养得好,不到半年就能剪毛了,简直是赚大发了。 蒙古人最是会养羊,知道这羊正是最好的时候,价钱简直是半卖半送差不多了。 于是有多少就买多少,都安置在蒙古的牧场里头。 蒙古的牧场如今大多了,养这些羊群丝毫没有一点压力。 原本漠西蒙古还得防范漠北蒙古进犯,得派一部分人巡视边境,牧场方面人手不够,还得分一部分去挖盐石。 如今就好了,漠北蒙古被彻底吞并进来,牧场扩大了范围不说,人手也添了一些,巡逻的人也能少一些了。 漠北蒙古的人还不能彻底信任,基本上就留在里面挖盐石,谁挖的多,月钱就多一点,还能有个好点的房子,所以他们都很努力。 毕竟首领早就被干掉了,余下这些人明白,自己不好好听话干活,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看漠西蒙古的人如今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他们说不羡慕是假的。 能有好日子过,谁愿意去过苦日子了? 所以暂时相安无事,漠西蒙古的人就能腾出手来养羊。 这羊之后能剪毛好几回,卖掉就是一笔钱了,回头还能吃肉,反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沙皇也没想到自己出个主意想去恶心一下康熙,到头来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不但要给贵族一笔赔偿,转头还发现自己被偷家了? 俄国百姓居然一个个偷偷低价卖羊给大清,让那边收了一大堆的羊,还没花多少银钱,把沙皇气得够呛。 不过他也明白,要自己下命百姓不能卖羊给大清,这些人只会更小心偷摸着卖掉。 如果俄国自己收购这些羊,也给不出大清的价钱来了,而且买下来后,养在哪里? 这简直是个死循环了,羊群太多,草地不够。如果不卖掉羊,没有草地,羊很快就要饿死了。 不卖给大清,俄国自己也吃不下。 最后沙皇既不能阻拦这个买卖,又无法彻底解决掉俄国粮食的问题,感觉更头疼了。 百姓卖掉羊后,一部分可能会回去种地,一部分可能会去给贵族养羊,这样就能有一笔雇佣的钱来生活了。 人一多,雇佣钱自然变得低廉,就能用一个人的价格雇佣两个甚至个人来养羊。 如此廉价,就让贵族想要养更多的羊,然后又回到原地,草地不够用了。 贵族于是想了个法子,就是进口鲜草。 鲜草的价格不算特别高,但是每天需要的量很大,积少成多是个相当大的数目了。 康熙知道后,立刻下命严禁任何人给俄国卖这个鲜草。 不少原本蠢蠢欲动,又在边境线上的人就立刻偃旗息鼓了。 但是西洋不少国家却是蠢蠢欲动,只要卖点鲜草,早上割草送过去就能有一笔不错的银钱,谁不愿意呢! 顾凝宸知道后,却很明白,这无疑是杀鸡取卵。 鲜草割掉后确实能换一大笔钱,以后也会长回来,但是草地长回来是需要时间的。 这片草地割完,就得去另外的草地割。 这家卖草,别家也会跟着卖,漫山遍野割草,最后光秃秃的,可能刚长出来就被人割掉了。 卖草的人可能家里并不养牲畜,但是养的人就惨了,牛羊都需要吃草,草却都被卖掉。 俄国那边确实花了不多的钱,就有鲜草提供了,养羊卖掉羊毛后,因为羊群数量大,依旧还有利润。 但是那些割草的地方就被坑惨了,当地牲畜无草可用,造成的连环后果,是那些卖草的钱翻倍都弥补不上的。 第95章 三更合一 欧洲几个靠近俄国的小国都卖草换钱了,等国王们发现的时候,后果已经很严重了。 养牲畜的人没有草能喂,牲畜饿死了一大片,就跟卖草的人打起来。 这就算了,国内大片草地都被收割空了,还得等一段时间才可能恢复。 偏偏俄国那边经过这段时间休养生息,草地开始长了起来,就能续上了。 等他们那边草地吃得差不多,估计又会来打几个小国那些鲜草的主意。 多的是为了钱就卖草的人,至于其他养牲畜需要鲜草,被卖光后牲畜要饿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个小国只能联手下命,让国民绝不能卖鲜草,不然就要判为重罪。 可是依旧有偷偷卖鲜草的人拜倒在金钱面前,拼命找空隙送鲜草出去,根本就防不胜防。 其他国家一看,虽然之前眼馋但是没有跟上,之后也跟着下命阻拦。 不过一开始他们就没拦,有些人偷偷摸摸割草去卖,如今拦了,也只是明面上不敢,底下还是偷偷运出去,这就叫国王们尤为头疼了。 路易十四一看康熙下命,就察觉到这是个大坑,赶紧也跟着下了禁令。 因此法兰西和周边国家基本上都没有参与到没鲜草的行列,他们国家的牲畜自然不会跟那些国家那样损失惨重了。 牲畜死得多,不说吃肉的问题,就是耕田犁地需要的牛都死了,他们就只能恢复人力去种田,效率比之前低了很多,自然收成方面也要减少。 这就让几个小国的国王就十分后悔了,他们原本只想要一点绳头小利,毕竟卖鲜草后的人还是要交税的,后边发现是大坑后,坚决不继续参与到俄国这个买卖来。 俄国贵族尝过一次甜头,哪里能放下,这几个小国禁止,那就明面上不做,私底下做这个买卖好了。 只要加钱,总会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卖鲜草的人身份低微,也不讲究什么长远不长远,只要眼前卖掉鲜草能够换钱,让他们生活好起来就足够了。 康熙这边动作太快,俄国没能坑一把,沙皇还有点遗憾。 不过能坑到周边小国,缓解一下国内的草地危机还是不错的,又叫草地能缓一口气,贵族们也就不会继续打架,还整天跑来找自己理论了。 俄国这一手把周围国家坑惨了,联合起来对沙皇抗议,还有人暗搓搓联系康熙。 毕竟俄国这么不厚道,做买卖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不如来买咱们的羊毛,别买俄国的吧! 这个偷偷联系,那个见了也跟着联系,俄国几个贵族知道后气死了,这不是想要截胡吗? 他们国家连草都卖完了,用什么来养羊,哪里来的羊毛? 如今工坊已经增加了蒸汽机,人手足够,机器陆续到位,产量就更高,对原料的需求就更多了。 康熙大手一挥,只要羊毛的品质过关,来多少都愿意收! 他这么一来,很多小国就蠢蠢欲动想养羊,就连卖鲜草的人也心动了。 毕竟卖鲜草哪里有卖羊毛值钱,当然要养羊了! 如此一来,俄国那边就再也买不到鲜草了,国内的羊吃完这一茬草地,他们又要开始发愁了。 沙皇感觉跟康熙简直是不对付,按照大清的说法可能是八字不合,怎么每次对上他都要出师不利,还要损失惨重? 不管如何,未免草地的危机频发,沙皇只能下令让贵族缩小养羊的规模,违令者就要翻倍加税。 这就让贵族们不得不消停了,他们心里不痛快,自然也给沙皇找很多小麻烦,一时让俄国乱糟糟的,沙皇再没心思腾出手来给康熙找茬了。 这边倒是因祸得福,羊毛一多,这价钱就下去了,得到一大批物美价廉的原材料,简直美滋滋。 沙皇觉得自己是运气不好,顾凝宸却认为是他心思不正造成的。 要不是沙皇一开始出馊主意,让贵族的羊群跑到边境来偷吃这边的鲜草,哪里会闹出后边的事来呢! 如果他们老老实实跟别国买鲜草,而不是直接让人跟蝗虫入境一样把鲜草全部买掉,也不会让这些小国的牲畜损失惨重,接而不愿意卖鲜草给俄国了。 不给人留点后路,赶尽杀绝,无疑只能来一次两次,后边再也不敢跟俄国合作。 哪怕还有人敢偷偷卖鲜草,对俄国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了。 沙皇要一直这个样子,以后还得继续倒霉。 顾凝宸也没继续关注最近不能蹦跶的沙皇,而是盯着阿哥们的科学课学得如何。 因为加入了不少小实验,还真让阿哥们感兴趣了许多。 就连南怀仁都觉得这些小实验实在太有意思了,他都忍不住沉迷好几遍。 哪怕只是简单的实验,里面蕴含的科学知识却尤为清晰具体,让人记忆深刻。 原本看不到摸不着的科学,就这么一点点具体呈现在阿哥们面前,接受起来也就爱顺顺利利,也不至于听得云里雾里,甚至对格物也重视了很多。 只按照书本来,一册书就那么多,慢慢就学完了,顾凝宸那边抓紧时间写第二册,却没那么快。 南怀仁就带着小阿哥们开始做蒸汽机车,自然是他之前做的那个小车了。 不能坐着大的蒸汽机车虽然遗憾,不过亲手做一个小的,看着它到处跑也是很有趣的。 南怀仁按照顾凝宸之前的思路,让人做了大小一样的配件,然后分发到小阿哥手里,让他们亲自组装起来。 他在前面一步步慢慢组装,小阿哥们就跟着装上去。 四阿哥一双巧手十分顺利,跟着南怀仁几乎前后脚的功夫组装好,但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又拆开重新组装了一遍。 阿哥慢一点,不过也弄好了,高高兴兴拿着就要去校场放着玩儿。 大阿哥拿着配件头疼,一不留神用力点,这配件居然就裂开了。 南怀仁见了,一张脸也要裂开了,那么结实的材料,大阿哥是怎么捏得裂开的? 好在他有备而来,备份的配件还是有的,赶紧给大阿哥换上。 四阿哥过去看了一眼,指着中间道:“大哥,这里安装错了。” 因为中间装错了,后边的配件才装不上去,大阿哥一着急就使劲用力,于是配件就被压得裂开了。 就不是原本该在的位置,配件自然就进不去了。 大阿哥这才恍然大悟,把中间这个拆了,换上手里的配件,果然就进去了。 不像刚才那样,他使劲摁下去,就是下不去。 大阿哥就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道:“好在有四弟,不然我就要在这里卡好久了。” 阿哥凑过来道:“大哥收着点力气,不然这车还没走,就要给你捏碎了。” 大阿哥一脸无奈,他已经收着力气了,只能说这材料太脆了? 南怀仁都想吹胡子瞪眼了,这材料结实得很,明明是大阿哥力气太大,怎么就污蔑材料不好了? 大阿哥小心翼翼,总算是把小车组装好了,欢欢喜喜带着阿哥出去放车玩儿。 四阿哥也拿着车子准备出去的时候,就见小太子一个人独自在组装,看着还没装好,就走了过去:“太子哥哥,这边……” 他飞快点了一下侧边的配件,那里放错了,所以才一直没能组装好。 四阿哥的声音很小,就连同在屋里的南怀仁都没听见,只小太子一个人听见了。 他说完就拿着自己的小车出去了,好像只是过去小太子那边看一眼而已。 小太子一怔,飞快把侧边的零件拆掉,南怀仁这时候过来,发现他已经按照顺序组装好了,摸着胡子点头道:“太子殿下组装得不错,这小车是完成了,要出去试一试吗?” 闻言,小太子点头道:“自然是要试的。” 他出去的时候看见大阿哥和阿哥已经放了小车在地面上,两辆小车顺着风并排着走,时不时碰撞在一起。 大阿哥还跟阿哥说道:“看,还是我的小车跑得快一点。” 阿哥就反驳道:“大哥眼花了,明明是我的小车更快一点。” 两人争执不下,就见一辆小车后来居上,超过了他们两个的小车,不由目瞪口呆。 他们扭头一看,发现这小车是四阿哥的,立刻跑过来问道:“四弟你这小车怎么回事,跑的比咱们的都快,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四阿哥就笑眯眯道:“是,我组装完之后,感觉有些零件可以去掉,或者换更轻一点的,这样小车跑起来就更快了。” 车身轻了,减轻了负担,速度自然就上来了。 但是在底盘上的,四阿哥没有动。 如果小车的底盘太轻了,就很容易翻车了。 南怀仁跟着小太子出来,刚好听见这话,不由诧异道:“四阿哥改装过小车了?” 他看着四阿哥那辆小车确实比大阿哥和阿哥的小车跑得更快,不由微微点头。 南怀仁是看出来了,四阿哥被定贵妃带大,可能耳濡目染的缘故,比其他人的动手能力更好,对科学上的领悟也更深一些。 如今他都没改进过的配件,竟然让四阿哥在短时间内改了,还改得那么好了? 看这小车走的时候丝毫不会飘忽,反而因为轻了,跑得很快。 南怀仁若有所思,他做的蒸汽机车体积很大,是不是也有一些零件能够去掉,让车身更简便一点? 不然配件多,成本就高了,看着也笨重不够美观。 如果能减少一点,瞧着就好看多了,而且车身轻了,走的就能更快。 他打定主意回去看看图纸,修改一番,如果改不出来,就厚脸皮跟康熙去借了四阿哥过去看看。 四阿哥实在不行,他背后不还有一位定贵妃吗? 顾凝宸在窗边打了个喷嚏,吓得陈女官赶紧给她裹上披风。 见状,顾凝宸就好笑道:“这天儿都热起来了,实在不必紧张,估计是有人念着我了。” 陈女官还是不放心,拉了邓女医过来给她把脉,念叨道:“主子,还是小心为好……” 她见邓女医把脉后的脸色居然慢慢严肃了起来,顿时紧张了:“怎么,真有什么不妥之处?” 邓女医摆摆手,很快换了个手把脉,然后笑着对顾凝宸说道:“恭喜主子,这是有喜了。” 这次轮到顾凝宸的表情空白了起来,有喜?谁?她吗? 她看着身边因为跑了一圈回来,满头汗,被奶娘换了一身衣服的六阿哥。 如今六阿哥也快两岁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有喜了。 之前好几年都不曾有好消息,怎么六阿哥之后,忽然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又有了? 这还真是出乎顾凝宸的意料之外,她回过神来,摸着肚子问道:“邓女医,我这是多久了?” 邓女医就道:“主子如今月份小,正好两个月左右。” 顾凝宸一算,估计是过年放假那一段时间,她和康熙胡闹了好几天,然后才有的? 光是想想,她就有点脸红,然后发了一下呆,才想起来要让金桂去乾清宫给康熙报喜了。 金桂就笑道:“哪里还要主子亲自吩咐,小金子已经去乾清宫报信了。” 重华宫上下都欢欢喜喜的,自家娘娘得宠,如今除了六阿哥之外,很可能还要有新的小主子了,他们自然高兴得很。 六阿哥贴着顾凝宸的时候,宫人都有点紧张。 不过六阿哥的小手轻轻摸着顾凝宸的肚子,小脸上全是疑惑:“额娘,我这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顾凝宸搂着他问道:“小六真聪明,怎么发现的?” 六阿哥就在她怀里笑眯眯道:“我聪明,我就是知道了。” 看他笑吟吟的样子,对以后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事并没有排斥,顾凝宸就摸了摸六阿哥的脸颊,低头亲了一口:“以后小六也要当哥哥了,还是个聪明的哥哥。” 六阿哥点点头道:“额娘,我是个好哥哥,跟四哥一样。” 在他心里,没有谁比四阿哥更好的哥哥了。 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四阿哥都必然给六阿哥准备一份的。除了啰嗦一点,四阿哥什么都很好! 顾凝宸就笑着道:“是,你们两个都是好哥哥了。” 她这边正说着,康熙得到消息后就直接过来了,笑着道:“朕一听这个好消息就赶紧过来了,邓女医把脉后,爱妃一切都好吧?” 邓女医点头道:“是,主子这两年身子骨养得好,如今胎气稳固,都不必用安胎药了。” 顾凝宸生了六阿哥之后,康熙总担心她的身子骨,隔差五让邓女医把脉不说,还让太医院那边出了不少药膳和食膳。 从吃上面开始调理,吃的对了,人又时不时散步,活动一番,这脸色自然而然就好了起来。 顾凝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肤色白里透红,皮肤细嫩白皙,感觉这几年的岁月在身上压根没留下过痕迹。 甚至有了小阿哥之后,她反而越活越年轻了,犹如二八年华的时候。 顾凝宸有时候摸着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子出神,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灵魂跟这个身体结合得更好了,才让□□都变得好起来了? 不管如何,她恢复了两年,养好了身体才孕育了第二个孩子,脉象比六阿哥还要好,如无意外也是个健康的孩子。 顾凝宸满心欢喜,康熙也是一样。 小一年之后,他又要拥有一个孩子了。 皇太后知道后也很是欢喜,让人送了不少滋补的药材和一盒子珍珠过来。 这珍珠用来做首饰也行,磨成粉吃用也是可以的,反正让顾凝宸收着玩儿。 虽说还没满个月,康熙没对外说,不过后宫大多都猜出来了。 嫔妃们说不羡慕是假的,只是这些年来也习惯了。 加上顾凝宸十分受宠,会有第二个孩子也不是多意外的事。 四阿哥知道后,对顾凝宸更加小心翼翼,每次她起身走路的时候,他都要在后边跟着,生怕顾凝宸摔着磕着了。 他如此紧张,六阿哥也学起来了,跟着小心翼翼的。 顾凝宸好笑道:“月份还小,四阿哥也太操心了一点。我之前听闻南大人要改良蒸汽机车,还问过皇上,请你过去帮忙了?” 听见此事,四阿哥就点头道:“定额娘,确有此事。南大人得知我把小车的配件去掉了一些,让车身减轻,叫小车跑得更快,就起了心思,想把蒸汽机车也改良得更轻一些,看起来没那么笨重。” “不过我才疏学浅,对机械之事不是很擅长,只跟着南大人见识一番而已,倒没能帮上什么忙。” 那个小车不大,四阿哥改良起来就很容易了。 但是蒸汽机车十分庞大,少一个配件很可能就不动了,他就不太敢大刀阔斧改,也不知道从哪里改起。 顾凝宸听着就摇头道:“机械这种,只要骨架还在,血肉减少一些,不影响行动就足够了。而且改错了也无妨,总不能因为怕错了不敢改。错了几次,才会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哪有人知道机械一开始要怎么改良,才会是最好的模样? 自然是经历了无数的失败,后人才能在前人失败当中总结出成功之路来。 哪怕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总要反复试错,才可能找到最正确的。 所以四阿哥压根不用担心试错,不敢去试反而不好。 顾凝宸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顾虑……比如说你在我身边多年,要是没成功改好,怕别人说我没教好你?” 四阿哥连忙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怕没改好的话,反倒连累了定额娘,被别人说定额娘……” 顾凝宸接话道:“说我名不符实?” 四阿哥没吭声,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摸着四阿哥脑袋的手加重了一点,让他头发都乱了。 “傻孩子,哪里能管别人说了什么。嘴巴都长在别人脸上,总不能一个个去捂着不让说了。他们说他们的,你做你的,我也不怕别人说。” 顾凝宸低头笑着对上四阿哥的视线道:“而且在我心里面,四阿哥一直是很好的孩子,是我的骄傲了。” 四阿哥的脸颊渐渐红了起来,小声道:“定额娘也是最好的额娘了,对我也是最好的,我一直以定额娘为目标,也十分高兴能被养在定额娘身边。” 顾凝宸就笑了:“这不就行了?谁说都没用,影响不了我们。四阿哥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行。” “而且四阿哥改得好,那是四阿哥十分优秀,跟我也没有关系。毕竟我就带着四阿哥入门,最后学得好不好,领悟如何,全靠你自己努力的。” 所以四阿哥如此优秀是他勤奋,而不是就跟在顾凝宸身边耳濡目染一下就比别人要厉害,却忽视了他的一番努力了。 被她鼓励后,四阿哥重重点头道:“好,我会好好去做的。” 他回去阿哥所后看着图纸琢磨好几天,才找到几处觉得可以修改的地方,虽然不太能肯定,不过还是带去给南怀仁看了。 南怀仁接过图纸仔细看了起来,他看了很久,看得四阿哥都开始忐忑起来,才忽然一拍脑袋道:“妙啊,还可以去掉这里,确实没影响,还能减轻负重……” 他念念叨叨很久,赶紧抬头道:“多得四阿哥,让微臣茅塞顿开,这就回去把图纸改良一番。” 南怀仁低头看着图纸,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迫不及待就回去改了。 大阿哥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还奇怪道:“四弟,南大人怎么一路走一路自言自语,他这是改图纸改……” 改疯了吗?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出口,四阿哥是听出来了,笑着摇头道:“我刚把改了几处的图纸给南大人看看,他觉得能用,就赶紧回去改了。” 大阿哥笑着道:“还是四弟厉害,那图纸我看着就头晕,更别提是改了。” 他回想那天,四阿哥亲手做的小车比自己和阿哥的都要快,可见四阿哥在这上面确实有天赋。 大阿哥跟别人不同,并不觉得四阿哥只跟着定贵妃就能如此出色。 就跟读书一样,四阿哥比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进了尚书房,那时候就已经表现出聪慧和过目不忘的天赋来了。 一个人的跟着谁就变得聪明这种话。 但是只聪明还不够,要努力才行。 大阿哥自认不够聪明,却不得不承认小太子要比自己聪明一点点。 四阿哥还没进学堂的时候,大阿哥就被小太子压得死死的,那时候只觉得满心的不痛快和无力感。 后来四阿哥来了,逐渐表现出厉害来,大阿哥起初还有紧迫感,被这个弟弟追上之后,就麻溜扔下了这些,顺势跟着这个弟弟吃香喝辣。 哦不,是抱着他的大腿了,写功课都比以前快多了! 小太子估计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之前只用了五分力,如今卯着劲读书,才比四阿哥好一点。 但是他比四阿哥早进尚书房,已经快被四阿哥追上了。 听闻这阵子小太子的住处熄灯的时辰是越来越晚,大阿哥就特别痛快。 他是比不过小太子,不还有四阿哥这个争气的弟弟吗? 想到那天小太子拿着自己组装的小车出来,看到四阿哥那个跑得特别快的小车,脸色都变了,压根就没放下他手里的,估计也是不敢比。 放下的话,估计四阿哥的那个小车很快就要超过他了,叫太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光是想到小太子那天的脸色,大阿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阿哥见他笑了,顿时一头雾水道:“大哥怎么笑了?” 大阿哥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四弟特别聪明。” 四阿哥莫名其妙被夸了,也就腼腆一笑。 他没提早说顾凝宸有孕的事,不过大阿哥从惠妃那边也隐约知道了,对着四阿哥有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两句。 定贵妃有了一个六阿哥,如今再多个孩子,估计就很难分神照顾四阿哥了,会不会冷落他了? 没像以前那样重视,四阿哥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失落了? 大阿哥纠结的表情看在四阿哥眼里,他小声追问了两句,听大阿哥说完,四阿哥就笑了:“谢谢大哥关心弟弟,定额娘是很好的额娘。” 顾凝宸在六阿哥出生后,还跟四阿哥探讨过这个问题。 她的原话就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自己还喜欢看书和钻研,难免有时候一沉迷就会忽视身边很多事。 比如四阿哥的事,所以如果他有什么为难之处,一定要说出来。 顾凝宸可不喜欢什么想法放在心里,然后不说,让人猜来猜去的,简直浪费时间。 彼此都是最亲近的人,没必要连蒙带猜,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 如果顾凝宸有哪里做的不好,四阿哥也能直接指出来才是。 她也不是客气,是真的让四阿哥这么做了。 当然四阿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顾凝宸发现后也会立刻说出来。 毕竟当局者迷,有些事自个发现不了,旁观者才容易察觉。 她看见了就会说了,压根不会扭扭捏捏,自己就是这样的性子了。 四阿哥熟悉顾凝宸的性子,感觉跟她相处起来很轻松。 哪怕是伴读总有自己的心思,四阿哥需要去猜身边人的目的和想法,但是在顾凝宸这里就没必要了。 她高兴就是高兴,不痛快就是不痛快,从来不会遮遮掩掩的,也不会戴着面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四阿哥忽然明白康熙为何如此喜欢定贵妃了,对着朝廷大臣和后宫嫔妃,一个个都戴着面具,看不清心思,面上和心里可能并不一致,都需要康熙仔细辨别才行。 但是在顾凝宸这里就全然不需要猜测,她的心思别说一眼能看出来,就差全写在脸上了。 她活得很简单,喜欢的东西也很简单。 顾凝宸并不是很爱华服和首饰,最喜欢的反而是看书和钻研机械,画图纸比画花草更高兴。 她喜欢的东西很纯粹,也没有很多心思需要人去猜。 每天过得简简单单,快快活活的,连带着身边人也会被感染,跟着高兴起来。 有什么事情,顾凝宸就会直接摊开来说明白,让四阿哥很安心,明白他有什么事都可以立刻告诉顾凝宸。 不管大事小事,顾凝宸都会一样的重视。 四阿哥也知道自己有点操心,有点唠叨,尤其在顾凝宸废寝忘食沉迷看书的时候,就会每天去提醒。 要换别的人,可能就觉得他这个晚辈有些唐突和冒犯了,不少长辈恐怕就要发怒或者不悦。 但是顾凝宸却很高兴,每次一见四阿哥来提醒,就会依依不舍放下书本或者图纸,然后跟着他回去重华宫,压根没有一点不悦,还会觉得四阿哥辛苦了。 让四阿哥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被依赖的,也是被信任的。 这样的相处让他很欢喜,也知道顾凝宸数年来一直都没变过,以后亦不会变。 四阿哥笑着对大阿哥道:“大哥放心,人无完人,可能定额娘会有疏忽的地方。但是她对自己更疏忽一点,对我却从来没有疏忽过。” 每次他难得有点心事,想遮掩一下,都会被顾凝宸立刻发现。 也就是顾凝宸一直牢牢关注四阿哥,才会第一时间发现了。 反而顾凝宸对自己的事反而不是那么在意,看每次怀孕都迷迷糊糊的,要不是邓女医把脉都不会知道。 看看这回顾凝宸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就知道了。 大阿哥看着笑得灿烂的四阿哥,忍不住有点惊讶。 这个弟弟小时候没什么表情,后来也喜欢板着一张小脸很严肃的样子,看着就不太好相处。 还是阿哥跟四阿哥玩在一起,大阿哥才发现四阿哥就是喜欢板着小脸,性子倒是很好相处,甚至比阿哥还稳重得多了。 久而久之,大阿哥反而得到了不少四阿哥的帮助,对这个弟弟就更怜惜了几分。 如今见他难得满脸笑容的样子,就连眼里都满是笑意,大阿哥就明白,自己是白担心了。 就跟四阿哥说的,定贵妃确实是个好额娘,方方面面把四阿哥照顾得很好,让他没有丝毫的不安和难过。 大阿哥伸手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笑道:“是大哥想多了。” 四阿哥笑道:“也是大哥担心我,才会特意来说的。” 两人相视而笑,就结伴回去阿哥所了。 阿哥早就等着了,见大阿哥和四阿哥一起回来,不由纳闷道:“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哪里吃东西,还是去哪里玩儿了?” 大阿哥没好气道:“得了,我们就是半路遇上,然后一块儿过来四弟这里。你怎么不在自己那边,跑到四弟这里来了?” 阿哥笑眯眯道:“我把功课拿过来了,等会打算跟四弟一起做。” 大阿哥瞪他一眼道:“说什么一起做,你又打算偷懒了,想要四弟教你怎么做功课了吧!” 阿哥就不服气了:“大哥胡说,我如今的功课好着呢,比大哥还好了,哪里需要四弟指点了?” “当然,要是四弟有空指点一下,功课也能做得更快一点嘛!” 大阿哥就知道! 他赶紧让小太监回去自己的住处把功课也拿了过来,被阿哥盯着的时候还振振有词道:“我要留下来盯着你,别是你缠着四弟让他教功课,耽误四弟写功课了!” 大阿哥和阿哥打闹了一番,四阿哥也见怪不怪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怀仁改装了好久,终于把新图纸做出来了。 康熙看了看,感觉不错,递给了顾凝宸。 顾凝宸如今被重点保护,每天吃的喝的都是再查过,别是食材太凉了,或者太热上火了,对她不好。 邓女医比谁都要紧张,这两年她除了努力给顾凝宸保养之外,就没什么事做了,跟着太医院那边学习,时不时看太医院珍藏的医书,过得极为充实。 其实她原本有些忐忑的,毕竟自己进宫当女医,居然没在主子身边伺候,反而经常往外跑。 顾凝宸十分鼓励邓女医去太医院学习,这就让她更忐忑了。 其实顾凝宸就觉得学医不容易,邓女医跟着父亲自学成才,虽说在女医当中已经是佼佼者了,却还远不及太医院的老御医。 如今她还年轻,再多学一些,以后更能得心应手了。 后世很多单位还会送员工去深造,回来后知识储备更多,才能有更好的发展,算得上是双赢了。 顾凝宸之前也没什么事,没必要邓女医一直留在身边,就让她去太医院学习一下。 康熙也觉得不错,跟太医院说了一声,那边就收下邓女医这算是半个御医了,问过邓女医的医术方面,每人悉心指点一番,给她列了单子,让邓女医能够查漏补缺了。 邓女医尤为感激,把太医院的藏书看得差不多了,每天都沉迷其中,还会反复背诵,再记录下来。 她如此好学,太医院一些原本对邓女医有些意见的人,渐渐也不吭声了。 他们原本觉得邓女医就比稳婆好一点的女子,自称大夫还叫女医,一个医字就跟御医们平起平坐了,心里自然有些不忿。 加上邓女医实在太年轻了,经验也不多,更叫苦读多年才进入太医院的御医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今见邓女医这般努力学习,把缺漏的拼命补上。 这世上有天赋的人不算多,但是十分努力的人总归谁都很难讨厌,反而是慢慢敬佩了起来。 毕竟就邓女医的出身,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已经顶天了。 她如今是后宫唯一的女医了,如果邓女医不努力,在定贵妃身边,谁也不敢说什么,还能躺着享受荣华富贵了。 但是邓女医没有躺下,而是起身拼命努力,像海绵一样使劲吸纳更多的医术知识,就让其他御医心下对她的那点不自在没了,还跟着努力了起来。 顾凝宸这会儿看过图纸,感慨南怀仁确实有几分改装的天赋,这个蒸汽机车没那么笨重,操作起来也要轻便许多。 外形看着已经跟最开始的轿车有点相似了,就是材质上稍微差了一点。 她就赞叹道:“南大人果真厉害,这蒸汽机车看着很是这么一回事了,操作起来也轻松得多。之前车头太重了,转弯的时候就尤其费劲。” 顾凝宸上手过蒸汽机车,自然知道有多笨重。 改良过之后,车头轻了,拐弯就容易了。 要不是她如今怀孕了,真想让南怀仁尽快改造好车子,然后自己再上手开一圈。 上回顾凝宸开车的时候想来个漂移,可惜车头太重了,车身根本飘不起来,心里正遗憾着呢! 第96章 三更合一 康熙要知道顾凝宸心里还想着开车来个漂移,估计要吓坏了。 好在他没有听见人心声的能力,只是见顾凝宸目光闪烁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就笑道:“南怀仁确实对机械有些天赋,不过这些改动却是小四改的,给南怀仁不少启发,才能修改成这个样子。” 这就叫顾凝宸十分惊讶了:“四阿哥改的?还真看不出来,原来小四这么厉害了?” 她翻来覆去看了看图纸,原本只觉得南怀仁的确是机械的天才。 如今顾凝宸却觉得,不愧是她的四阿哥,这孩子的天赋才是十分惊人了! 毕竟四阿哥如今才多大,南怀仁又多大了,自然天赋更叫人诧异了。 康熙点头道:“朕也十分意外,不过南怀仁没必要说谎,四阿哥也改了好几天。” 南怀仁很诚实,直接说这图纸上大部分的修改都源于四阿哥,其他的才是自己被启发后修改的。 康熙自然收到消息,知道四阿哥被顾凝宸鼓励后,费了好几天功夫修改的图纸送去给南怀仁。 哪怕四阿哥和大阿哥之后的对话,他也是知晓的。 他伸手抚上顾凝宸的脸颊道:“看来小四在你这里久了,对机械十分感兴趣,这天赋也渐渐显露出来了。” 顾凝宸听着就笑了:“原本四阿哥就十分有天赋了,只不过是在我这边能早早启发罢了。而且这孩子还相当努力,侧殿那些书他基本上都借阅过。” 四阿哥确实很勤奋,在上课练武和做功课之外,还来重华宫的侧殿借书看,看完后再换书。 不知不觉的,他已经把侧殿的书看完了。 顾凝宸也看完了,于是换了一茬,两人又继续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没人不喜欢勤奋的孩子,康熙也不例外,就笑着点头道:“是,四阿哥确实勤勉,还抽时间过来陪你和小六。” 四阿哥哪怕再忙,休息日这一天都会过来陪着顾凝宸用饭,陪着六阿哥玩一会儿,两兄弟感情一直很好,足见他的用心。 顾凝宸原本担心四阿哥这每天要上课要练武,要做功课,还要复习预习,另外看书练字也不能放下。 还有就是研究图纸,熟悉机械方面的事,睡觉的时间还不能少了,免得长不了个子。 如此一来,每天的安排都满满当当的。 这么满的日程,哪怕是成年人估计都要受不住,但是四阿哥似乎轻轻松松的,还乐在其中。 顾凝宸担心四阿哥就是硬撑着,每次休息日过来的时候,都会让邓女医给四阿哥把脉看看。 每次邓女医都说四阿哥挺好的,因为练武的关系,比起小时候的身子骨还要好一些。 顾凝宸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还是一个劲叮嘱四阿哥不能累着自己了,毕竟身体才是根本。 四阿哥每次都点着头应下,知道顾凝宸十分担心,还把每天的时间做成一个表格,每一段时间做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只要在时间范围内做完,就要增加效率,集中注意力,才能又快又好,不挤压其他的时间。 这份表格被大阿哥和三阿哥看见后,惊为天人,也十分害怕。 因为四阿哥是严格执行,身边还有顾凝宸送的一个小怀表,只有巴掌大,能挂在身上。 他走在路上偶尔都会打开来看看,确认时间。 阿哥所的房间里面也有时钟,白天每到一个整点的时候就会叫,提醒四阿哥这一段时间内的事就得完成了。 后来四阿哥习惯了,他都不需要时钟提醒时间,几乎是掐着点完成,甚至还能提早一点,简直太可怕了。 大阿哥觉得这种争分夺秒的日子实在太渗人了,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每天都掐着点来过? 他也觉得四阿哥这样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也不好,总要劳逸结合。 然后四阿哥感觉自己确实劳逸结合了,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玩的时候也有玩。 当然这玩的时间,对他来说就是睡觉前看看杂书,再休息日陪着顾凝宸用饭,陪着六阿哥一起玩儿了。 四阿哥觉得这种充实的日子挺好的,每天的时间都过得很快,知道的事越来越多,自己也没觉得很累。 大阿哥将信将疑,跟着四阿哥的作息几天后,彻底佩服这个弟弟了。 这果然不是人,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他真是一天都受不了,立刻败退了。 三阿哥还多坚持了几天,最后也是受不了,只保留了睡觉前看看杂书的习惯。 四阿哥却每天游刃有余,偏偏睡觉时间都没少,每天早上去上课的时候还精神奕奕的。 大阿哥顿时感觉很安心,自己读书比不上四阿哥这个弟弟,也因为这孩子争分夺秒的勤奋,自己输得不冤! 三阿哥难得赞同大阿哥,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少见的惺惺相惜。 有四阿哥这么个弟弟,简直压力太大了! 他们两人都这样,小太子的压力就更大了。 他作为储君,就该是阿哥们当中最优秀的。 以前确实如此,但是四阿哥长大后就越来越优秀,功课已经直逼小太子,跟他快要并驾齐驱了。 小太子比四阿哥早读书两年,却被四阿哥追上的话,这颜面何存? 他就只能更刻苦读书,晚上熄灯的时间就越来越晚,白天精神头就不大好了。 但是白天落下的,晚上还要补上,小太子这一天天的就脸色越发疲倦,整个人都瘦了,人也憔悴了一些。 徐太傅看在眼内,也劝过太子不要勉强自己。 可是太子十分倔强,觉得勤能补拙,自己不够优秀,就只能多花时间去补足了。 他感觉自己除了有点累之外并没什么,就婉拒了徐太傅要请御医给自己把脉之事。 徐太傅只能放下,就是一天天看着太子越发瘦下去,脸色都白了起来,心下不安。 终于有一天,太子在尚书房忽然晕倒了,他才不得不跟康熙提起此事来。 康熙皱着眉头十分不悦,因为太子作为储君,居然没有好好保重身体,而是把自己累晕过去,这就很不应该了。 御医过去把脉,他也赶去东宫看望太子。 太子躺在榻上,脸色很白,下巴尖尖的瘦了很多。 康熙忽然惊觉自己很久没见过太子了,骤然发现太子竟然瘦了一大圈,心下不悦道:“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太子的,怎么他瘦成这样也没跟朕禀报?” 伺候的宫人连忙跪了一地告罪,谁都不敢说,是太子不让他们跟康熙禀报的。 太子还下了死命令,谁去跟康熙提起一个字,就撵回内务府去。 在东宫伺候这么好的差事,谁愿意回去内务府,然后被撵去什么犄角的地方,于是谁都不敢开口了。 康熙更生气了,让内务府把这些宫人都换掉。 还是赶来的顾凝宸劝着道:“皇上,这些宫人伺候太子殿下多时,最是熟悉殿下的习惯,一时都换掉的话,太子殿下用起来就不顺手了,还得重新熟悉才行。” 皇太后听说太子病了,匆匆赶了过来,听身边的宫女用蒙语重复了顾凝宸的话之后也连忙点头道:“是,贵妃说得不错,这些人到底是听太子才不敢禀报,平日照顾起来也精心,暂时留着将功赎罪为好。” 她其实是觉得太子昏迷的时候,康熙就把人都换掉了,太子醒来后估计心情不大好。 人都病了,总不能叫他还不高兴,回头只怕还要跟康熙闹别扭。 之前两父子闹别扭的事,皇太后还记着,只能先劝劝,别太子病中还要跟康熙闹腾,对他养病就不好了。 被两人劝着,康熙勉强压下火气,算是默许此事。 御医把脉后,只说太子是累坏了,歇一歇为好。 顾凝宸一眼就看出御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估计有些话不好说,就先扶着皇太后在榻前坐下。 皇太后怜惜地握着太子的手,只感慨道:“太子瘦了许多,这孩子也是个倔强的,总是勉强自己。” 不但勉强自己,而且很多事还憋在心里不说,难受得很。 只是太子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了,以前还有索额图还能说一说,后来索额图被康熙撤掉官职,一直躲在家里没出来,更没敢跟太子联系了。 宫里那些赫舍里氏的钉子全都拔了个一干二净,太子哪怕想写信跟索额图,也是送不出去的。 生母又早早去世,后宫里也没有赫舍里氏的嫔妃,康熙对太子又十分严厉,撒娇抱怨这种话是听不得的,只觉得这不是一个储君该做的事。 皇太后坐了一会,见太子悠悠转醒,赶紧关心了一番。 太子面露疲倦,只用蒙语虚弱道:“叫皇祖母担心,是孙儿的错了。” 皇太后怜爱道:“哪里就错了,太子得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以后可别再累坏了,看着这瘦了许多,叫人怪心疼的。” 她生怕康熙要训斥太子,就坐得有点久。 顾凝宸看康熙憋着一肚子火气想喷一顿,可惜碍于皇太后在,他就不好如此。 御医写了个安神的药方,让太监煎服一碗后,叫太子喝下,他没多久又沉沉睡去了。 人都睡了,总不能把太子叫醒,康熙一肚子话就只能咽下去了。 见状,皇太后这才回去,还拍了拍顾凝宸的手背小声道:“贵妃帮着劝一劝皇上,可别让他气坏了。太子还生病,孩子得慢慢说才行。” 顾凝宸笑了笑,皇太后这才走了。 她这声音不算小,康熙见皇太后回去后,这才无奈道:“皇额娘这哪里是跟你说,分明这话是跟朕说的!朕哪里这般不近人情,保成还病着,朕就训斥他了?” 顾凝宸想到康熙刚才一脸气得想要喷火的样子,就抿唇笑道:“皇上看着太生气了,太后娘娘也只是担心皇上是爱之切。” 爱之切,爱之深,责之苛了。 康熙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保成是太子,他就该照顾好自己才是。把自己累狠了,还不让人尽快禀报朕,等累晕过去才叫朕知道。” 顾凝宸听了,就明白康熙这是又生气又担心。 但是他对太子的期待一贯太高了,所以生气比担心表现得更多一点。 “不管如何,太子殿下都要好好歇息才是。这才多大年纪,不好好保养身体,以后就麻烦了。” 这话康熙赞同,吩咐御医好好照顾太子,又守着太子好一会儿,他才离开。 后边康熙几天都会去看太子,顾凝宸听说太子后边慢慢好起来了。 太医院的药材如水一般去了东宫,很快就被人察觉得到。 朝臣对太子突然病倒之事有些疑惑,谁都想不到太子竟然是累病的。 这才多大的年纪,竟然把自己累病了吗? 太子足足休养了半个月,这中间还几次起身想去上课,好歹被皇太后给劝住了,暂时只能坐在榻上看看书。 四阿哥每天都会把徐太傅的课记录下来,写了提纲送过来给太子。 太子聪慧,看看提纲就能知道徐太傅今天说到哪里。 四阿哥还在后边写上了需要看的书,第几页到第几页的第几段都表明了,一目了然。 太子只要对着提纲去找书来看就行了,他收下提纲后,轻声跟四阿哥道谢:“有劳四弟了。” 他上课还帮着做提纲,只怕花了不少时间。 太子早有耳闻,四阿哥有个密密麻麻的作息表,严格按照上面来做,还要挤出时间来做这个提纲,其他事肯定得做不完了。 四阿哥笑着摇头道:“太子哥哥尽快好起来就行,就不必我再写提纲送过来了。” 太子点点头,让人送走四阿哥后,看着手里的提纲开始发呆了一会,才叫人送了对应的书册翻看了起来。 他这病养了半个月后,才勉强能下榻了,只是走几步就喘气,很是叫皇太后十分担心。 御医那天的表情顾凝宸注意到了,康熙自然也察觉到了,把人回头叫去御书房一问。 这时候御医才结结巴巴开口,说太子是郁结在心,时间久了对身子骨十分不利。 “郁结在心”这几个字让康熙大为诧异,毕竟太子如今吃穿用度只在他之下,怎么还郁结起来了? 他大为不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疏解和劝慰太子。 这一拖,太子已经好起来,坚持要去上课了。 康熙听御医的意思,太子如今不能操劳,不过他非要去上课,自己还是同意了。 太子病后第一次回到尚书房,大阿哥一向更他不对付,后来虽然不会对着干,但是阴阳怪气的话偶尔也会来几句。 这时候大阿哥看着瘦脱形的太子,他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更别提是跟以前一样的冷嘲热讽了。 他原本还想说太子的身体也太虚了,居然病了半个月才算好了,谁知道如今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大阿哥扭捏了一会,忍不住道:“太子你这瘦得风一吹都要跑了,倒没必要这么急着上课,再养两天也行。” 他这虽然有点别扭,却是难得关心他的话,太子一愣就笑着道:“落下太久了,怕功课跟不上。” 这话叫大阿哥忍不住有点心烦意燥道:“功课算什么,太子努努力就能跟上,身子骨才是更重要的。” 大阿哥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居然透着担心,太子就笑笑道:“哪里,我不如四弟,只能更努力了。” 听了听着,大阿哥没好气道:“跟四弟比什么,太子不是一直压在我头上吗?跟我比不就行了。” 他粗声粗气说完,还伸手扶了太子一下。 太子一路走过来确实累了,一手扶着桌面都要站不稳。 大阿哥明显是看出来了,才会一边说话一边扶着他坐下。 太子心下苦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虚弱得站都要站不稳了,还得大阿哥这个跟自己不对付的人关心,实在够稀奇的。 三阿哥也默默让人送了一杯温热的蜜水来,知道太子还吃着汤药,不能用茶水了。 四阿哥让人送来一个软垫,放在太子身后,他坐着就要舒服得多了。 太子以前总是独来独往,因为总会有人说他的身份不一样,跟其他阿哥不同,所以他也得端着才是。 他一直都是如此,忽然有一天,兄弟们却围着自己嘘寒问暖的,默默扶着自己,送水的,送软垫的。 太子一时觉得窝心,又觉得之前一直端着的自己有点可笑。 徐太傅进来的时候看见脸色苍白的太子也有些担心,行礼后就道:“太子殿下该多休息才是,没得累着了。” 太子温和道:“我已经缺课很久了,虽说有四弟帮忙写的提纲在后边跟着,总归不好落后太多。” 闻言,徐太傅不好说什么,只得开始上课了。 他也不清楚太子只看四阿哥送去的提纲到底跟着学了多少,还是接着往下讲。 徐太傅留意着太子,见他确实能听进去的样子,看来四阿哥的提纲做得比较充分,自己读着也慢慢跟上来了? 不管如何,这课说完,他又跟往常一样布置了功课,这才施施然离开。 太子这身体自然是不可能上武课,早上的课上完,就得回去东宫休息了。 四阿哥自告奋勇要送太子回去,大阿哥轻轻推开四阿哥道:“三弟和四弟回去歇着,我送就好。不然就你们这小身板,哪里能送得了?” 大阿哥轻轻松松就扶着太子起来了,哪怕扛着太子回去东宫都没问题。 三阿哥和四阿哥就要瘦小得多,扶着太子,更像是被他压着一样,都要走不动路了。 见状,四阿哥也不勉强,拉着三阿哥就一起回去用午饭了。 太子就道:“大哥不必担心,我自个回去就行了。” 大阿哥跟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道:“谁担心你了!就你走三步喘一口气的样子,让人抬着轿子坐回去不就好了?太子跟皇阿玛说一声,他一向心疼你,自然会允许。” 太子摇头道:“不了,这样不好。我这还能走得动,走走也挺好的。” 大阿哥最看不上他这幅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都想把人扔下走了。 不过刚才自己答应了的事自然要做到,他黑着一张脸,手脚却很轻地扶着太子起身:“走吧,走不动就跟我说,我扛着你回去。” 太子没好气道:“我还不至于走不动了,大哥也不必送我,下午不还要上课吗?” 大阿哥道:“也没多久的功夫,你赶紧走,别拖拉,就不会耽误我下午上课了。” 两人吵闹了几句就安静下来,因为太子走了几步开始喘气,根本就吵不动了。 两人安安静静一路走着回去,大阿哥一直扶着太子的胳膊,生怕他摔了。 等走了一半,太子走得更慢了,大阿哥难得没出声嫌弃,而是放慢脚步,然后忽然停下来道:“看看那边的花儿开得挺好的,太子每天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看过?” 太子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园子里种着的是茶花,正盛开着。 碗大的花瓣,层层叠叠,繁复而颜色艳丽,确实漂亮得很。 的确他很少会驻足欣赏一番,因为没有时间。 他每天都恨不得多几个时辰,能多读一会书,让自己变得更道:“我以前不喜欢你,总是板着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当然,如今也没多喜欢。” 太子扯了扯嘴角,回头道:“说的我好像就喜欢大哥一样,大哥一直这么不会说话,让人听着就不高兴。” 大阿哥冷哼道:“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里需要别人高兴了。太子这个样子一直都没变过,哪怕生病了也不知道示弱一下,总是喜欢硬撑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虽然吧,太子一直就比我优秀一点点,努力一点点。当然,也不是太多。不过我还是一直觉得你足够努力了,就没必要勉强自己……大清可不需要一个病恹恹的太子。” 太子听后苦笑道:“你说得对,大清确实不能有一个病恹恹的太子。我是努力了,但是依旧没能成为兄弟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大阿哥没好气道:“行了,你比我优秀还不好吗?四弟这日子过得就不像活人,你可别学他。走吧,离着也不远了。” 见太子的面色好一点了,他才扶着太子继续走。 太子这才察觉大阿哥忽然让自己停下赏花,就是不动声色让他休息了一会。 大阿哥难得如此体贴,估计也不想让太子知道,他就没有当面戳破了。 太子回去后累得脸色苍白,大阿哥让人给他换一身,别是一身虚汗被风吹着就不好了。 另外让御膳房送吃的来,哪怕吃不下,也让太子吃一点。 太子顺势留下他道:“大哥再回去用午饭就来不及下午的武课了,不如留下来跟我一起用。” 大阿哥想了想,确实从东宫回去阿哥所,吃完饭就得去校场上武课,的确有点赶,也不扭捏,直接就点头道:“也好,我就陪太子用午饭。” 太子看了他一眼,就让身边人去御膳房那边多要两份过来。 就大阿哥这身板,估计吃的也比他一倍还要多。 还得荤菜,他这吃的青菜小粥给大阿哥塞牙缝估计都不够。 果不其然,御膳房多送两大份饭菜来,大阿哥都吃了个精光。 太子的份例跟他不一样,看着就更好吃了,大阿哥感觉自己的胃口更好了,一下子全部吃完了。 太子还吃得慢条斯理,一碗青菜粥勉强吃着,吃完一半实在吃不下才放下了双筷。 大阿哥就嫌弃道:“太子吃的也太少了,难怪身板那么瘦,个子跟之前长高也不多。” 太子听得额头的青筋都要起来了,大阿哥真的不会说话,每次说话都让人火冒三丈,还专门戳别人的痛脚! 果然他还是不喜欢大阿哥,很难改变了! 他们兄弟是两看相厌,吃完饭后,大阿哥是再也呆不下去,生怕继续坐着就要跟太子吵起来了。 以前就算了,太子如今病殃殃的,他就不好真跟他吵架,把人气晕就麻烦了。 大阿哥只能憋着一肚子话走的,太子一眼就看出大阿哥憋得多难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就连大阿哥都这样小心翼翼的,更别提是伺候的宫人了。 他们被康熙敲打过之后,一个个对待太子就像是易碎的瓷器一样,恨不得要替太子喘气了。 太子看书一会儿,他们就要跪着来劝。 他少吃两口,宫人又跪了一片,让太子感觉更加厌烦了。 大阿哥跟太子一起在东宫用饭的事,自然传到康熙耳中。 他还挺诧异的,回头跟顾凝宸提起的时候道:“这两兄弟从小不对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居然好起来了?” 顾凝宸就笑了:“到底是兄弟,平日吵吵闹闹,拌个嘴什么的都常见。就是患难了才见真情,大阿哥估计见太子殿下生病了,脸色不好,就送他回去东宫。太子殿下见大阿哥辛苦送自己回来,就留下来一起用饭了。” 康熙想想也是,就笑着道:“朕还以为这两兄弟跟斗鸡一样,要一直这样呢!没想到保成病了一场,保清都知道关心和体贴他了。” 只是他想到太子的病,恢复起来很慢,来来回回换药方都不见太大的起色。 御医说得很委婉,康熙也是听出来了,这郁结在心很难用汤药来救起来,也得放宽心才是。 但是就太子那个样子一直紧绷着,想放宽心实在太难了。 康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儿子,最后就决定道:“今年热得快,咱们就提前去热河那边避暑好了。” 路上走一走,去热河的避暑山庄住上一段时间,太子散散心,说不定就能好起来了。 顾凝宸也是猜出康熙的心思,笑着点头道:“这个好,热河那边的避暑山庄还没去过,一定很不错。” 康熙点点头,就示意李德全让各宫开始准备去热河了,另外也让人送消息给蒙古那边,叫他们准备接待。 他这次去热河,一来是让太子散心,二来也是看看蒙古那边的情况。 漠西和漠北两支合并,虽说送信来一直都挺顺利的样子,但是康熙不亲眼看看,自然是不放心的。 漠北蒙古作为隐患多年,就这么被康熙拆掉,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反心呢! 另外漠西蒙古的话,他也是需要时不时敲打一下才行。 当然,康熙这次出行,对外说的只有前面这个理由。 不少人都觉得康熙是真的宠爱太子,愿意为了他放下其他事,提前去热河的避暑山庄住下。 宫人们也笑着跟太子提起,后者心里却明白,康熙不可能只为了他去热河,肯定也是为了蒙古的事。 不过对外不好提及蒙古,就只能用他来当借口了。 只是哪怕有一点点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去热河,太子还是很高兴的,难得这几天露出笑容来。 之前养病的时候,太子很少笑,如今终于笑了,让身边伺候的宫人都略略放下心来。 康熙要出行,带的东西都有惯例,只要按照规矩照着带就行了。 顾凝宸如今的胎已经稳了,长途跋涉依旧让康熙有些担心,让人在马车里增加了好几层被褥垫着。 另外减压器也增加了,让马车走得更加平稳。 顾凝宸原本想着如果开着蒸汽机车出发的话,那就更快了。 不过蒸汽机车不如马车稳当,走得快了自然会颠簸得厉害。 康熙当然不会让顾凝宸坐蒸汽机车,颠着就麻烦了。 于是依旧只能坐马车,而且比往日的速度还要慢。 正好太子也病着不能走快了,跟顾凝宸两人都坐着改良后的马车,一行人慢吞吞走。 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就停下来赏景,或者住在行宫当中。 说是赶路,更像是在兜风旅行了。 顾凝宸还挺喜欢这样的,如果走得太快,就看不见周围的风景了。 康熙这次出行带上了皇太后和顾凝宸,还有几个妃子和阿哥们。 皇太后自然带着五阿哥,路上闷着,有宜妃这个开心果陪着,倒是惬意得很。 宜妃还能帮把手带一带五阿哥,难得跟儿子一路上能一直在一起,她别提多高兴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要出行,惠妃和荣妃自然也跟着。 德妃和温妃就一起作伴,坐在一辆马车上,路上也能说说话。 不过温妃不是健谈的人,德妃也是,两人经常是相顾无言,只能低头做一做女红,偶尔说上两句了。 顾凝宸则是跟康熙坐在一起,共乘一辆马车。 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在同一辆马车,大阿哥带了叶子牌,想着在路上能玩儿。 三阿哥则是带了飞鸡棋,还有不少零嘴,打算在路上能一边玩一边吃。 书也是少不了,不过都是杂书居多,比如游记之类的,看着轻松,路上也能打发时间。 然后两人就见四阿哥拿出几本书,以及一堆功课来,顿时面色就不好了。 大阿哥无奈道:“四弟怎么出来玩儿,还带上功课了?” 带一份就算了,带这么多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对比下来,他们就偷懒了吗! 四阿哥就笑着道:“徐太傅还跟着咱们一起来,到了避暑山庄,肯定还是要继续上课的。” 所以功课不带上做,回头徐太傅要的时候怎么办? 大阿哥和三阿哥互相看了一眼,惊恐发现两人都没带功课过来! 四阿哥早就猜出来了,文房四宝都多带了两份,给两人递了过去。 大阿哥苦哈哈道:“我还想着出来玩儿,怎么都不用做功课了。” 三阿哥何尝不是,看着功课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哪怕再不想,两人还是在四阿哥的带动下开始埋头写功课。 早点写完,他们就能早点玩儿了! 费了好几天功夫,几个阿哥总算把功课写完了。 四阿哥写得最快,已经开始看书了,还看得津津有味。 三阿哥凑过去,发现他看的是一堆机械的图纸,不由奇怪道:“四弟,这是什么书,我怎么没看过?” 闻言,四阿哥就笑着道:“这是定额娘让人把之前的机械集中起来,把图纸都放在一起订成册。只在皇阿玛的御书房有一份,定额娘的偏殿有一份。” 显然这是不能外传的,他看完也得还回去。 这几天怕丢了,四阿哥连睡觉都把书册揣在怀里睡的。 三阿哥还想什么书那么紧张,四阿哥连睡觉都得抱着。 如今他一听,吓得手一抖,想拿书的手都缩了回来。 这书还真的太重要了,三阿哥大吃一惊道:“这书如此重要,皇阿玛居然让四弟带出来看了吗?” 要丢了的话,康熙生气的脸一定很恐怖,还可能会重重责罚四阿哥。 四阿哥点头道:“是,我求了很久才借出来了,所以随身带着,就怕丢了或者脏了。放心,我尽快看完就送到皇阿玛和定额娘那边,就不用怕丢了。” 三阿哥一听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忍不住凑了脑袋过来:“那咱们一起看吧?我也想看看这图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四阿哥欣然答应:“只是我已经看到后边了,三哥要从前面开始看吗?” 三阿哥一听,连忙摆手道:“不用,四弟看到哪里,我跟着看就行了。” 他就是来凑凑热闹,好奇看看而已,倒没真想钻研出什么来,没必要让四阿哥重新看一遍了。 四阿哥点点头,就继续低头看,还把书往三阿哥那边挪了挪。 三阿哥就挨着四阿哥看了起来,感觉看的是天书一样,图纸的线条看着挺工整,就是怎么都看不懂。 上面还没有任何解释的东西,就光秃秃的图。 估计也是怕流传出去,所以除了图纸之外什么都没有,除了熟悉的人之外看了也没用。 因为上面没有标记上尺寸,还是平面的,想要复制出一样的机器也很难。 三阿哥晃了晃脑袋,很快就做直身道:“四弟,我好像有一点晕车,还是坐那边跟大哥说说话好了。” 四阿哥一愣,连忙道:“我这里有糖丸,三哥要吃一吃吗?吃着会舒服一点,回头叫御医过来把脉。” 看他紧张的就要撩起车帘子去叫人,三阿哥赶紧把四阿哥拦下了:“别,我就是有点晕,坐一会就好了,不用大动干戈。” 四阿哥看三阿哥的脸色还好,这才勉强点头道:“那三哥要不舒服,赶紧让人去叫御医过来。” 三阿哥连连答应,坐回去大阿哥身边,被大阿哥看穿了,正咧嘴无声嘲笑他。 气得三阿哥想动手打人,又碍于四阿哥在对面认真看书,只好暂时忍下了。 他递了大阿哥一个飞刀眼神,好像在说自己看不懂,难道大阿哥就能看懂吗? 大阿哥也递了个眼神回来,他是看不懂,所以就不过去自取其辱了。 三阿哥更气了,但是不得不说自己确实以为上回动手做了蒸汽机小车,可能在机械上是有点天赋的,于是就溜过去看。 看完后,他就明白了,天赋什么的是自己想多了。 三阿哥还是乖乖认了自己没什么机械天赋,过去跟大阿哥下个棋吃个点心,这不香吗? 第97章 三更合一 这次顾凝宸也带上了六阿哥,这孩子被康熙安排,单独拥有了一辆马车。 陈女官、奶娘和金桂等人都在那辆马车上,就连邓女医也在。 要是六阿哥因为颠簸有什么不舒服,邓女医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六阿哥已经两岁了,康熙想着就该跟四阿哥那时候一样,给他念念书。 看四阿哥如今这般聪明,就是早早开始读书的缘故。 于是四阿哥原本的教材就落在了陈女官的手上,她在马车上就给六阿哥念一念。 六阿哥每次听着故事都尤为专注,偶尔陈女官还会念一念游记,他就更感兴趣了。 他只要每天临睡之前能见到顾凝宸一下,被亲一亲脸颊,六阿哥就心满意足,白天也不会闹腾着要黏在顾凝宸身边,实在是太叫人放心了。 宜妃看着羡慕,怎么六阿哥那么乖,自家五阿哥就跟猴子转世一样,一刻都不消停? 在马车上,五阿哥一会要吃点心,一会要人跟他一起玩儿,一会又趴在车窗看外边的风景。 吓得宫人都要围在他身边,生怕五阿哥一个高兴,手舞足蹈的就要摔出窗外去了。 宜妃也劝着这小祖宗赶紧坐下,但是坐了没一刻钟,五阿哥就扭来扭去开始不安分了。 不像六阿哥那样,年纪比五阿哥小,居然还能坐得住。 她就琢磨着,要不也给五阿哥念一念书? 宜妃就问过顾凝宸,正好她手里有两册誊抄本,原本是想着自己手边一本,陈女官也有一本,丢了一本也不用担心没了。 这时候正好借给宜妃,后者笑着道谢,就收下了。 她带回去给五阿哥念了念,刚开始这孩子还是很专心听着,然后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小声道:“额娘,我想去找哥玩儿。” 宜妃能怎么办,就只能放弃了。 她心想孩子活泼点,身子健壮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宜妃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五阿哥多出色,他身子骨好,这就很足够了。 五阿哥趁着车队停下休息的时候,跑去找阿哥玩儿。 阿哥也下车来放松一下腿脚,看见溜溜达达被宫人送过来的五阿哥就笑了:“五弟来了,跟我一起踢毽子怎么样?” 五阿哥连连点头,然后他转头看见六阿哥被奶娘抱了下来,就好奇地多看两眼。 阿哥一看就笑了:“五弟一直在慈宁宫,很少见到六弟吧?你也是哥哥了,去跟六弟打个招呼?” 五阿哥原本是最小的,后来多了个六阿哥,但是他在慈宁宫里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如今被阿哥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也是哥哥了,不是兄弟里面最小的了! 于是五阿哥欢欢喜喜跑去六阿哥那边叫道:“六弟,要一起来玩踢毽子吗?” 四阿哥正好在六阿哥身边,正牵着他的手,听见这话就笑了:“五弟,六弟还小,玩不了踢毽子。” 五阿哥看了下六阿哥的小短腿,确实踢毽子有点为难人了,于是皱眉道:“那不如咱们一起去捉兔子?我刚才在马车上,看见外边有不少兔子跑过。” 他趴在车窗往外看,就是看的兔子满地跑,手痒痒的,就很想去捉了。 六阿哥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四阿哥问道:“四哥,捉兔子?” 看他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四阿哥就无奈道:“我可不敢拿主意,先问一问皇阿玛?” 他们几个也不能跑远,车队只休息一会,等下就要继续走了。 康熙听说几个孩子想去捉兔子,就笑着对顾凝宸道:“正好去外边松快一下,这草地上的兔子还是挺多的。” 顾凝宸看他这是打算大显身手了,听康熙又说道:“等晚上也能添个菜,兔肉的味道不错,留几只小的给小六玩儿就好了。” 之前顾凝宸带回去几只兔子,养着就越来越多,后来就只好留下几只,其他都送去后山上,给白虎作伴。 白虎最喜欢兔子了,当然是它最喜欢吃。 一不留神,兔子都给白虎吃光了,为此四阿哥还难过了很久。 如今康熙打兔子,要真吃了,四阿哥一见指不定又要勾起这个难过的回忆来,顾凝宸连忙道:“还是别了,上回我带回去的兔子,四阿哥手里养着的几只拉稀厉害,都没能养活。后山的都给白虎给霍霍了,他偷偷哭了好几天。” 康熙想想也是,就说道:“那算了,让孩子们追着兔子玩儿一会,尤其小五那个样子,不给他消耗一下,晚上还得磨人。” 五阿哥就是停不下来的,不多消耗一下,回去就要折腾皇太后和宜妃了,索性让他跑一跑算了。 康熙这边点头,几个小阿哥高兴坏了。 但是康熙却说不能用工具,只能用手去捉兔子,侍卫也不能帮忙,这难度就高多了。 大阿哥和太子年长一点,不让参与。 阿哥、四阿哥就带着五阿哥和六阿哥两个小的,一人一边翻来覆去查看,再赶一赶,两个小的就追着兔子跑。 虽然没捉到,但是五阿哥简直玩疯了,追着兔子一直扑着捉。 草地够厚,扑上去也不疼,就是稍微有点扎人。 五阿哥跑得脸颊红扑扑的,六阿哥也一样,额头都出汗了。 四阿哥一听康熙的意思,就知道是让两个小的活动一下,高兴高兴,于是拉着阿哥也没插手。 阿哥原本还想亲自扑两只兔子给两个弟弟,一看四阿哥递的眼神过来就明白了。 他们相处久了,不用说话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阿哥就乐呵呵帮忙赶兔子,然后让两个小阿哥去追,愣是让两个小阿哥最后都要跑不动了。 最好动的五阿哥也累得不行,最后是被嬷嬷抱着回去的。 这把宜妃还吓了一跳,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怎么忽然就走不动了? 后来听说五阿哥这是追兔子给追累了,她顿时笑得不行,果然还是康熙有办法治得了这个顽猴。 两个小阿哥回去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吃了点东西就累得睡过去了。 六阿哥一向安静就算了,连五阿哥都睡得呼呼的,半天都没闹人,倒是少见了。 康熙知道后就道:“以后休息的时候,得让小五多去跑跑才是,这不就安静多了?” 顾凝宸听得好笑:“每天跑这么累也不行,五阿哥还小呢!” 康熙笑眯眯道:“他年纪也不算小了,小四这时候都开始去尚书房读书了。也罢,回头看看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叫徐太傅带上他一起听听课,功课暂时就不做了。” 五阿哥还小,就学着四阿哥那时候,去听听课,耳濡目染一下就行了。 正睡得呼呼的五阿哥不知道,自己后边被康熙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一不留神就要跟着上课,惨兮兮的日子开始了。 康熙伸手轻轻摸着顾凝宸的肚子道:“今天不难受吧?要不要让车队多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感觉不错。邓女医每天早晚都来把脉,就说孩子挺好的。”顾凝宸想着他们走走停停,多费了一倍的时间在路上,蒙古那边都要等急了。 确实蒙古那边左等右等没见着车队,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康熙原本想来,中途改主意不来了? 好在先行过来收拾行宫的宫人得到准信,康熙一行人还在路上,就是走得慢一点而已。 蒙古新首领得知康熙还带着怀孕的定贵妃,知道这位娘娘颠簸不得,走得慢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在康熙提早出发,如今还没在最是炎热的时候,走在路上还带着几分凉快,慢慢走倒没什么。 等了多一倍的时间,康熙一行人终于是到了热河的地界。 车队刚进来,顾凝宸就感觉到一阵凉意,比起外头确实要凉快多了。 康熙就笑着道:“这里凉快吧?等夏天的时候能更凉快一点,因为四周环山,冬天寒风都被挡住了,也很暖和。” 他这次过来避暑之后,打算冬天也留下来过冬。 行宫虽说是避暑山庄,不过冬天的地龙也是装上了。 康熙要是夏天住的舒服,冬天也接着住下去,那时候再挖地龙,就来不及了。 所以在建造行宫的时候,就已经事先把地龙埋上。 如今顾凝宸月份还小,一路过来还行,等月份大一点再回去,颠簸着就不好了。 索性康熙打算留下来过冬,一大家子也在,到时候也热闹。 而且他还把半个太医院都搬过来了,跟着好几辆马车的御医,再后边还是一车车的药材,算是把太医院半个库房都带出来了。 毕竟路上要有什么头疼身热,有御医在,也得有药材在才行,临时去找药材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自然是有备无患。 车队先进了行宫,清霞扶着顾凝宸下了马车,去了收拾好的寝殿先休息一会。 金桂和陈女官则是带着六阿哥过来,后边的宫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贴身用具,很快整理了起来。 皇太后一路坐车也是累了,宜妃就带着五阿哥,先送她去歇息,然后再安顿好五阿哥,才去自己的寝宫。 几个妃子也安顿好,阿哥们则是跟着康熙一起去见蒙古首领。 蒙古首领行礼后,请康熙和阿哥们坐下。 他见康熙身边的太子脸色苍白,反观其他阿哥们面色红润,心里琢磨这位太子的身子骨是不是不太好。 寒暄一番后,蒙古首领就说了如今这边的情况,是一片大好。 盐池如今挖掘相当顺利,每月的产出相当丰富。 加上漠北蒙古的人合并进来,人手就更足够了,产盐量比之前还要多,可见这些人干活还是卖力的。 另外从俄国买来的羊群不少,如今都圈起来养了。 这些买来的羊正是壮实的时候,养起来容易,隔着也不远,没有水土不服的状况。 蒙古这边原本因为人手不足,又要挖盐石,所以没能腾出手来多养羊。 如今人手多了,羊群又便宜,买来养着,草地自然是足够用的。 康熙听着就点头道:“不错,要是俄国那边再卖羊,你们看着价钱买下来。要是他们提高了价钱,那就没必要买了。还有看着点数量,别是贪心养多了,落得跟俄国一个下场。” 这样买回来就要吃亏了,毕竟养羊也是需要花费的。 加上草地能养羊的数量是有限的,别跟俄国那样,看着羊群能剃毛卖钱,就贪心养上很多。 超过了草地能容纳的数量,就可能跟俄国一样,羊太多草不够,然后羊可能饿死了,草地也得毁掉,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蒙古首领连连点头道:“皇上放心,咱们不是那贪心之人,草地多大,能养多少,心里是有数的。” 康熙颔首,心里有数就行了,他就是敲打一番,免得蒙古这边看羊群价钱便宜就拼命买,到时候草地不够就要抓瞎了。 还别说,蒙古首领原本觉得羊群价钱便宜,多买点也是够用的。 如今被康熙一敲打,他猛然算了算,才发现草地确实差不多一半都给羊群占了,顿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来。 羊群不可能只养在一片地方,还得换着来,不然霍霍完一片草地,就没吃的了,得换个地方来吃。 另外蒙古还要养马,不可能让羊群占了马匹的草地。 蒙古这养的是战马,比起羊群就要精贵多了。 康熙一看蒙古首领神色有异,就知道他们不知不觉买了很多羊,一时有些满了,好在算是悬崖勒马。 他得派人亲自去丈量一番,别是叫蒙古这些羊群把马匹的草地都给占了去。 蒙古首领转而提起产盐量,然后就说起漠北蒙古的人并入来后,确实产量提高了不少:“人都乖觉,一个个想要多表现,回头也能真正融入咱们当中,还能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如今他们当然是不可能住房子的,就在盐池附近搭个棚子凑合住了。 夏天还好,冬天就四面漏风,哪怕有火盆都冷得很。 要是有屋子,哪怕有个蒙古包,他们都能暖和得多,自然就卖力了。 能活着,谁不想活得好一点呢! 听闻这些人乖乖干活,康熙就道:“暂时还不能掉以轻心,盯着一点儿。” 蒙古首领应了,他也是小心谨慎,派人一直盯着这些漠北来的人。 哪怕如今一个个表现得很乖,他依旧担心中间有人暗藏异心。 正事说完,蒙古首领就乐呵呵让人送来自己最近出生的小儿子给康熙看一眼。 康熙看着他壮实的小儿子,被抱过来后,给蒙古首领抱着可能不舒服就哭了起来,哭声震天,一看就是个健壮的孩子。 “不错,这孩子的哭声够大,看来以后也是个巴图鲁。” 这话蒙古首领爱听,笑眯眯道:“多谢皇上,这孩子得了皇上的祝福,以后一定会努力成为巴图鲁,为皇上效忠。” 康熙点点头,又听蒙古首领问道:“微臣见太子殿下的脸色不大好,可是路上晕车了?这边正好有一味药,闻着就能舒服得多。” 这药一般都用来做香囊,带着点药的清香,味道不浓郁,有些睡不着的人带着也能安眠。 太子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自己这面色居然被蒙古首领都看出来了,还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说出来,又送上药囊,给康熙表忠心。 蒙古首领也乖觉,没有直接递过来,而是交给侍卫,回头再送去御医那边查看几遍,确认没问题才会送到太子这边来。 兴许到御医那边,也不会回到太子手里。 蒙古首领倒是不在意,反正他就是有所表示,关心关心太子而已,最后太子究竟有没用这个药囊,自己压根就不在意。 康熙就道:“你有心了,太子只是之前病了一场没完全好,这才脸色差了点,正好苦夏的时候过来行宫住上一阵子,也能养一养了。” 蒙古首领连连附和道:“是,这边水土很是养人,太子殿下是来对了。” 他设了宴来招待康熙和几个阿哥,知道太子不太舒服,估计蒙古硬菜不太能吃得下,还另外让人煮了粥送来。 蒙古厨子最擅长的就是硬菜,什么烤羊肉,手抓肉等等,让他煮粥简直抓瞎。 最后煮得清汤寡水的白粥送来,还是蒙古首领特意让人做的,太子还不能不动,只喝了两口,感觉这粥估计煮过了,有点苦涩的味道。 看他吃的艰难的样子,大阿哥在旁边偷笑,被太子瞪了一眼过去。 大阿哥还是厚道,知道太子死要面子肯定不会开口,就私下让人去御厨那边弄了一碗粥来,偷偷给太子换掉了。 太子这才松口气,把面前那碗粥给喝完了。 他们两人这点小动作能瞒得过粗枝大叶的蒙古首领,自然是瞒不住同坐的康熙。 康熙回去后还跟顾凝宸提了起来,笑着道:“这两兄弟倒是有趣,互相瞪眼呢,保清还给保成偷偷换了粥。” 他看着挺有意思,就没阻拦他们两兄弟偷换粥了。 顾凝宸也笑道:“这才是亲兄弟,吵吵闹闹其实暗地里还是彼此关心。” 康熙也觉得是这样,又问了邓女医,得知顾凝宸用过御厨做的饭菜,胃口还不错,没因为舟车劳顿而吃不下,这才放心了。 他又去皇太后那边看了看,得知皇太后有些晕车,晚上也吃不下,还让御医把脉看看,好在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两天,这晕眩过去了就好。 康熙就想起蒙古首领送来的药囊,就问道:“你们都看过了,那药囊有什么问题吗?” 御医一个个摇头道:“臣等没发现药材有什么问题,确实能治晕眩,作用却不太大。” 可以说带着这个药囊,还不如直接躺两天来得好。 康熙就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回去的时候皱着眉头,顾凝宸问过后,得知他这是担心皇太后,就安抚道:“太后娘娘晕车的事,我也问过御医了,并不是很严重。一路过来,太后娘娘一直没晕车,只最近几天怕是累了,这才有些许难受。” 皇太后这晕车该是不严重的,毕竟一路走来一个月,之前也没见她晕车。 估计是后边进了蒙古后路没那么平,稍微颠簸得比之前厉害一些,加上皇太后很少出远门,这么久一直在马车里面,到底上年纪有些累了,才会开始晕车。 不再颠簸,在殿内躺着歇息两天,估计她就能缓过来了。 康熙想想也是,却明白自己有点关心则乱。 毕竟太皇太后去了,他对皇太后就越发担忧了几分。 康熙刚放宽心,就要跟顾凝宸一起睡下,就见李德全匆忙过来禀报道:“皇上,太子殿下突然感觉浑身发冷,转眼就发起热来。” 闻言,康熙赶紧起身,把衣裳重新穿上,一边走一边交代道:“朕去看看,你且歇着……御医已经过去了吗?” 李德全一边走一边帮康熙整理衣裳,一边答道:“回皇上,几位老御医已经过去了,太子殿下的脉象很乱,他们不敢肯定是不是染了风寒。” 康熙皱着眉头,大步离开。 顾凝宸这时候哪里睡得着,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也让金桂给她穿上衣服,坐在桌前,叫小太监去前头看看。 太子一病,别说康熙,就是蒙古首领都被属下叫醒,匆匆赶了来。 蒙古首领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他准备的药囊被人掉包了,给太子弄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才叫他病了? 其实康熙在听见李德全禀报的时候,第一时间也想到这件事。 蒙古首领自然没必要跟太子过不去,准备的药囊肯定也很小心,侍卫当时说拿在手里还有点体温,显然首领怕被人掉包,一直贴身戴着。 这么小心了,除非是配的时候,蒙古首领的心腹被人买通了。 但是最紧要的,这药囊还在御医手里,没放在太子身边。 也就当时药囊拿出来的时候,太子算是打了个照面。 康熙都没事,没道理太子就因此病了。 等他赶到太子的住处,御医几人在里面轮流把脉,这才出来跟康熙禀报道:“皇上,太子殿下的脉象很是古怪,臣等还不能确定……” 康熙直接推开御医上前,发现榻上的太子已经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冷得一个劲发抖,又哆嗦着喊冷。 这时候已经是初夏了,他居然冻得嘴唇发紫,确实有些古怪。 康熙拿起太子的手腕开始把脉,脉象确实很乱,看似风寒却又有些不像。 御医在后边说道:“皇上,臣等以为应该用治疗寒症的药方。” 总不能让太子一直发抖,要真寒气入体,伤了底子就麻烦了。 康熙沉吟片刻才点头道:“也罢,先试一试,好歹让保成没那么冷。” 御医赶紧写了方子,互相商量改了改,就亲自去煎药送了来。 康熙扶着太子起来喂药,感觉怀里人一个劲在发抖,汤药因此洒了不少在两人的身上。 身边人连忙扶着太子,这才勉强把一半汤药喂了进去。 好在御医预料到了,汤药不只煮了一碗,另外又送了一碗过来。 太子喝过后脸色稍微好一点了,躺下后也不再发抖,安然睡了过去。 康熙坐在榻前,身上的衣服还沾着一小片被洒的汤药,示意宫人赶紧先给太子换一身。 他这会儿可能是风寒,要汤药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又冻着就不好了。 宫人连忙过去给太子换衣服,康熙也起身去旁边,随手脱掉外衣,李德全赶紧把新的送上。 他随意穿好后就跟御医探讨了起来:“保成这脉象似是寒症,之前却发热,如今摸着没那么热了。” 要是寒气入体,该是持续发热才是,怎么忽然上来又下去了? 御医也是不明白,只端看这温和的治寒症药方能让太子好起来。 然而事与愿违,半夜的时候,太子又热了起来。 康熙一步不敢离开,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子时的时候太子一有动静,他就立刻醒来了。 康熙过去一看,太子面色苍白,幽幽转醒了过来,对他喊道:“皇阿玛,我头疼,头好疼……” 太子还从来没有这般示弱的时候,康熙明白他肯定是头疼欲裂,疼得受不了才忍不住开口。 他皱紧眉头,安抚太子道:“保成别怕,御医都在,一会儿就不疼了。” 御医战战兢兢过来把脉,发现脉象依旧没有好转,还比之前更乱了。 康熙把脉后也察觉到了,眉头皱得更紧。 最糟糕的是,太子还开始喊渴,喝了一壶水还在叫。 康熙却是不敢让他继续喝了,再喝下去,肚子怕是要被水给涨破了。 而且喝了那么多水,太子却还是喊渴,这简直非比寻常。 他难得对御医发了一通脾气,另外吩咐李德全道:“去请白晋过来,还有其他的传教士,看他们有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御医不行,就只能让传教士来看看了。 但是传教士都在京城,他们赶过来需要好几天,真的来得及吗? 康熙正愁眉不展,皇太后得知太子病了,也被惊醒,派人过来问询。 他只能安抚皇太后,说太子已经稳定下来了。 康熙见皇太后的人走了,扭头看见顾凝宸那边伺候的小太监,想着顾凝宸见多识广,指不定见过这种病,就让小太监回去问一问。 他也没报多少希望,只想着要是顾凝宸知道就好,不知道也无妨。 小太监记下后,就立刻回来转告顾凝宸了。 “皇上说贵妃娘娘要是知道就转告一声,要是不知道的话也不妨事,传教士等人只怕很快就过来了……” 顾凝宸听着前面已经怔住了,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哪里不知道,她是太知道了好吗! 这熟悉的病症,不就是顾凝宸担心了很久,可能会出现在康熙身上的疟疾吗? 怎么回事,疟疾没在康熙身上,竟然在太子身上出现了? 顾凝宸回过神来,立刻吩咐道:“邓女医,我之前交代你保存好的药箱都带着吧?最小的那个药箱,最里面的那一瓶粉末拿过来。” 之前她准备了各种药,都集中放在一个药箱里面,让人好好保存。 最熟悉药材的自然是邓女医,由她保管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药材时不时要拿出来晒一晒,或者检查一番,看有没潮湿了,发霉了,或者坏了哪里。 不然要用的时候,药却是坏的,那就麻烦了。 救人的时候,慢一步可能都要让人丢掉性命的! 这种低级错误,顾凝宸自然不会犯,反复叮嘱过邓女医,她都铭记在心。 如今顾凝宸忽然提起,邓女医一直带着药箱从不离身,哪怕是出远门来了,依旧带在身边。 她一吩咐,邓女医就回去住处拿药箱了。 顾凝宸就转头吩咐刚才的小太监道:“你回去禀报皇上,这病我听说过,在西洋有过的一种叫做疟疾的病。这病起初的时候人会觉得冷,还会渴甚至干呕,然后会发热。但是一段时间后,会大量出汗,发热就会自个好了。后边会卷土再来,却比之前热得更厉害。” “让皇上放心,正好我这边有对症的药,是之前西洋人送来的。” 疟疾这病症就是忽冷忽热,而且还会有间歇期,仿佛这病也要中场休息一样,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反而这病最凶险的地方就在这里,迷惑了很多医者,以为是感染了风寒,看着是好起来了,脸色好看了,也不发热了,然而过一两天又会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的病症还要重。 而且拖的时间长了,人的身体在这种反复的冷热中会受不了。 更别提太子之前病了一场,身子还虚着,如今得了疟疾,只怕要更严重了。 小太监瞪大眼努力记住顾凝宸的每一个字,生怕记错了,念念有词了一会才转身跑过去跟康熙复述了一遍。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御医都听见了。 康熙没料到顾凝宸还真知道这个病,而且她人都不在,居然把太子的病症说得如此清晰。 他之前让小太监说了大概,却没有那么具体。 尤其小太监走了之后,太子确实出了一身汗,康熙也以为太子要好了,不再发热了才出汗,哪里知道摸着还是额头发烫。 而且太子确实开始干呕了起来,吐得脸色更白了。 康熙回想了一下,发现西洋人确实曾经提及过这个病。 但是他当时觉得就没有御医治不好的病,对这个药将信将疑,如今太子的病症正好跟当初说的叫疟疾的病一模一样。 幸好顾凝宸记得,康熙被提醒后也彻底想起来了:“贵妃把治这病的金鸡纳霜带过来了?” 小太监拼命点头道:“有,有的……” 没等他说完,邓女医已经抱着药箱一路跑了过来:“皇上,药在这里。” 康熙记得这个金鸡纳霜,当初还是顾凝宸好奇,把这个药留下来的。 她还搜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药,不过顾凝宸好奇心重,对什么都感兴趣,只喜欢几种西洋药材罢了,康熙就让人留下了,还叫人遇到新的就送一点过来。 没想到有一天,这药真能用上了? 康熙拿着金鸡纳霜就要上前,御医却道:“皇上,让微臣看看这药对太子究竟对不对症……” 御医也是知道金鸡纳霜,就是金鸡纳树的树皮磨成粉,这东西白色却带着苦味。 之前送药来的西洋人说这种金鸡纳霜可以治病,就是发冷发热的时候吃一点好了。 当时御医听着这些西洋人别扭的满语,只觉得太矛盾了。 发冷的时候吃,发热的时候也吃,这究竟什么时候用的? 没想到今天御医居然见着了太子这样忽冷忽热的病人,定贵妃就派人送药,康熙就要给太子直接用上。 康熙相信定贵妃,御医也不觉得定贵妃这时候会害太子,就怕是好心办坏事,要是不对症的话,太子就更危险了。 到时候康熙心疼定贵妃,当然不会治她的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御医了,责怪当时他们怎么没阻止? 那御医们真是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简直冤枉死了。 康熙看了御医一眼,就猜出他的心思来:“放心,这是朕要用的,跟你们没关系。” 他问过邓女医,知道金鸡纳霜一次只要服用指甲一点点就足够了。 康熙先自个尝了一点药粉,舌尖上都带着苦味。 然后他才喂给了太子,看着太子就着水咽下去,就盯着太子的脸色不放。 起初太子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依旧苍白,嘴唇还发紫。 康熙抿着唇等了一会,才见他的嘴唇没那么紫了,人也不再发抖,摸着额头的高热也褪去了一些。 他担心会不会跟之前一样,高热退下去后很快又卷土重来。 康熙一直守到天亮,太子的高热才彻底下去了,摸着额头不再烫手,也不会喊着冷了,睡得还算安稳。 他摸着太子的手腕,太子身上也不再冒冷汗,脉象也比之前要平稳得多。 康熙见邓女医也在门口守了半宿,就跟她吩咐道:“回去告诉贵妃,太子用了金鸡纳霜,高热已经退了,睡得也安稳,别叫她担心了。” 邓女医应了,赶紧回去跟顾凝宸说一声。 顾凝宸半夜的时候就等困了,却不敢睡,最后趴在桌上睡了半宿,脖子都疼了。 她慢吞吞起来的时候,听说邓女医回来了,赶紧把人请进来。 邓女医笑道:“主子放心,太子的高热下去了,人也睡得安稳,皇上怕主子担心,就让奴婢赶紧回来禀报。” 顾凝宸却没个笑的模样,交代邓女医道:“你守着这些药,这天内不要交给任何人,就守在皇上和太子跟前。” 邓女医敛了笑,认真点头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守着药,一步都不会离开。” 顾凝宸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对太子伸手,在药上动手就是很好的机会。 这金鸡纳霜带过来的数量并不多,一部分还留在宫里,而治疗疟疾至少要服用天以上。 要是被人中途打翻了或者弄脏了这药,太子就危险了。 第98章 三更合一 疟疾是感染了疟原虫,金鸡纳霜的作用,就是打断疟原虫的繁殖。 如果服用的时间拖得太晚,疟原虫已经繁殖了一代二代甚至三代的话就很麻烦了,无法根治得了。 只有在最早的时候打断疟原虫在体内的繁殖,才能灭掉了第一代,慢慢就能痊愈了。 疟疾是不会人传人的,是通过蚊虫来传播。 而且还有一定的潜伏期,顾凝宸怀疑太子是在来的路上被带有疟疾的蚊虫叮咬了,几天后到了行宫歇下的时候才开始发作。 人在很累的时候,抵抗力就要差一些,更别提太子大病初愈。 在路上走着的时候还好,真正歇下来,松一口气,反倒很容易被趁虚而入,在体内大面积被攻陷了。 一提起疟疾,很多人只以为会在热带才会有。 其实疟疾在热带更多,但是古代的时候,温带和亚热带也有疟疾。 尤其长江流域附近,人口最多的地方,加上卫生条件的问题,疟疾传播更容易,每年因为疟疾死亡的人就有几十万。 当然在后世的时候,国内因为卫生条件的提升,疟疾已经销声匿迹。 这时候古人叫疟疾为瘴气,在潮湿的地方尤为厉害,毕竟岭南和云贵等多树林的地方更为严重。 被古人认为是杀人不见血却又摸不着的东西,一个人忽然就倒下了,然后一个劲哆嗦喊冷,却又会浑身出大汗,忽冷忽热的,症状十分诡异。 如今大夫们还没能找到治疗瘴气的方子,就只能暂时压制,但是只要瘴气入体,方子也就只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依旧没能根治。 就是后来乾隆的得力助手傅恒,也是因为在带兵去岭南打仗的时候染上疟疾,依旧没能治好,正壮年的时候撒手人寰。 这时候御医们对金鸡纳霜的作用半信半疑,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药物能用了。 康熙知道在西洋,这个药已经被用过很多年了。 当初在英吉利和法兰西等地就爆发过疟疾,起初英吉利的公爵不相信这个药,不愿意吃,后来就病死了。 后来英吉利的国王也得了疟疾,宫廷医师束手无策的时候,是一个民间医师把金鸡纳霜加入了柠檬汁、葡萄酒和玫瑰花,做得美轮美奂的样子哄着后来的英吉利国王用了。 英吉利国王痊愈后,西班牙的王太后用了金鸡纳霜也好了,治疗效果极为显著,这个药才慢慢被人接受。 康熙一听金鸡纳霜就想起这些事来,才敢给太子立刻用上了。 要是拖得久了,反而会让太子体内的疟疾更加严重,而且无法彻底拔出,那就麻烦了。 除了用药之外,蚊虫也是个问题。 康熙正要吩咐下去,让人驱蚊虫,那边李德全已经禀报道:“皇上,定贵妃娘娘已经吩咐宫人开始烧艾草来驱蚊了。” 闻言,康熙点了点头,果然他和顾凝宸心有灵犀,自己还没吩咐,她就已经想到了。 顾凝宸确实想到疟疾是借着蚊虫来传播,不管太子是在路上还是在行宫被蚊虫叮咬,就要立刻开始驱蚊才行。 如今艾草、嵩草和雄黄混合在一起燃烧,关上门窗就能把蚊虫都熏死过去。 之后再派人把犄角地方打扫一番,免得有蚊虫藏在角落。 另外顾凝宸还让人从库房拿出纱帐来当蚊帐用了,一层不够就好几层。 驱蚊虫的时候,人自然不能在屋内,不然要给熏得眼睛疼。 虽说艾草的味道不算特别重,关了门窗还是有点难受,于是女眷们都别请到外头的亭子,里里外外用了好几层纱帐。 五阿哥和六阿哥这样年纪最小的小阿哥也跟着到亭子来,亭子不大,宫人就不好往里面挤,他们还得拿着熏草在亭子外头熏一熏蚊虫。 年长一点的阿哥就在另外一边的亭子里面,外面也挂了好几层的纱帐。 三阿哥被外头熏蚊虫的味道弄得鼻子一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四阿哥给他递了个帕子,见大阿哥来回走,一副不安的样子就小声安抚道:“大哥别担心,太子哥哥有皇阿玛陪着,不会有事的。” 大阿哥浑身一僵,嘟嘟囔囔道:“谁担心太子了,就是行宫里怎么忽然出现疟疾,实在太古怪了。” 虽说北边也有疟疾,怎么都比南边要少很多。 如今只是初夏,要是盛夏的时候有疟疾就算了,这时候到底早了一点。 四阿哥之前曾听顾凝宸提起过疟疾,记住了一些,就解释道:“这病在盛夏到秋天,蚊虫最多的时候居多,这时候有确实有些奇怪。而且是由蚊虫叮咬后才会感染,那么……” 三阿哥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的,大阿哥却立刻回过神来了:“你的意思是这周边有人得了疟疾,才会被蚊虫叮咬后,再咬了太子,才让太子染上的?” 四阿哥点头,确实只有这个可能。 毕竟蚊虫再多,没有感染疟疾的人在附近,根本不可能会感染上太子。 大阿哥拉着四阿哥就往外走道:“咱们去跟皇阿玛说说,找出这个人来,很可能是蒙古那边的人。” 他一点都不觉得会是巧合,怎么这么巧他们过来了,附近就有感染疟疾的人,会是蒙古人动的手脚吗? 大阿哥越发想得多了,觉得可能是漠北蒙古的人有异心,不知道哪里找来一个感染疟疾的人。 但是四阿哥却皱眉道:“大哥太武断了一些,而且这人哪怕真的过来了,蚊虫叮咬过,会去咬其他什么人却不好说了。” 所以要害人的话,只派一个感染疟疾的人过来,想要传染康熙和阿哥们一行人,会不会太勉强了一点? 蚊虫那么多,叮咬的人是不确定的,还是说只要咬到一个人,让他感染上,就可能传给行宫里其他人了? 不管如何,两人还是急急去找康熙提起此事来。 康熙看着榻上睡得安稳的太子,高热都下来了,再也没打摆子,脉象缓和了许多,却不敢掉以轻心。 他跟顾凝宸想的一样,让侍卫和暗卫一起保护邓女医和她手里头的金鸡纳霜,另外派人去宫里把另外一份金鸡纳霜带过来,以防万一。 这时候大阿哥和四阿哥过来了,后边还跟着三阿哥,说有要事禀报,康熙就让他们在外厅。 他出去的时候,就见大阿哥探头探脑想看里面的样子,不由挑眉道:“保成睡下了,还没醒过来,保清你要看望他的话,手脚轻一点也行。” 大阿哥摇头道:“太子没事就行,这次来是因为疟疾之事……” 听着“疟疾”二字,康熙就皱眉认真听了下去。 得知他们猜测附近有感染疟疾之人,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点头道:“如今朕分不出神来,贵妃也得留意行宫这边的事。正好保清你领着小三和小四,带上侍卫一起去查一查。” 康熙也怀疑蒙古当中有人感染疟疾却没有开口,蒙古首领肯定不会隐瞒,就怕他没怎么见过疟疾,或者对方故意隐瞒才不知情。 大阿哥连忙应下:“皇阿玛放心,我这就带着两个弟弟和侍卫去查一查,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管是谁,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都绝不能被对方得逞了! 说是让几个阿哥去查,当然不需要他们亲自一家一户去查看。 他们只要直接找上蒙古首领,让他派人去找就行了。 四阿哥心细,还带上了御医,等会有人遮掩的时候看不出来,就能让御医把脉来确认了。 蒙古首领一听几个阿哥一说,整个人都懵了,他眼皮底下居然有人得了疟疾却隐瞒下来,还连累太子感染了? 要太子出什么事,整个蒙古这些人恐怕都要跟着陪葬! 他连忙召集心腹,先把漠西蒙古这边的人都查了一遍。 有两个说是染了风寒,一个是摔伤了,这几人都卧榻歇息。 御医过去看了三人,确认他们确实是风寒和摔伤了,脉象都能看出来。 蒙古首领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带着他们去了漠北蒙古那些人住的地方。 这边说是染上风寒的人就多了,毕竟蒙古草原早晚温差大,住处又简陋,一个不留神就容易着凉。 足足有十几个人,御医一个个把脉,都没发现问题。 毕竟疟疾的脉象实在太古怪了,一上手就能知道。 蒙古首领刚放下心,就听四阿哥指着前面问道:“那边是什么,似乎也有人住着?” 他顺着四阿哥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解释道:“那边是马厩,旁边是放马粪和牛粪的地方。” 这里味道大,除了养马人之外,很少有人过来。 不过有些漠北蒙古的人因为棚子住得太冷了,晚上会跑到马厩这边来,马厩总比四处漏风的棚子暖和一点。 蒙古首领不敢让阿哥们去马厩,他亲自进去看了一圈,没看见人,正要出去的时候,发觉旁边放着一堆干草。 他素来小心,示意心腹用棍子挑开干草查看一番,然后刚挑开一点就看见一只脚露了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蒙古首领立刻道:“快,把人拖出来,看看是谁!” 心腹连忙上前把藏在干草里已经昏迷的人拖了出来,御医上前捏着鼻子把脉后,立刻道:“几位阿哥,这人就是得了疟疾。” 这脉象一摸,绝不会出错! 四阿哥也上手把脉了一会,记下了这个混乱的脉象,抬头对大阿哥道:“大哥,这人的身份得确认一下。” 蒙古首领很快就找人来辨认了,认出是漠北蒙古那边的人。 头发乱糟糟的,还遮住半边脸,乍一看跟漠北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听闻可能是漠北那位死了的首领底下的奴隶,那首领都死了,底下奴隶众多,谁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人趁乱逃了,后来找不到方向,被漠西的人发现抓了回来,说是漠北首领的努力,谁都没怀疑就带回来了。 四阿哥让人把对方的头发撩起来,装了两盆清水泼在脸上,这人依旧昏迷不醒,压根就没睁开眼睛。 却能看得出他的五官跟漠北人还是有些不一样,轮廓更深一点,有两分像是西洋那边的人。 蒙古首领诧异道:“四阿哥,此人指不定是西洋那边送来的探子!” 侍卫已经把这人五花大绑,拖着回去了。 康熙得知真抓到人了,还可能是个西洋人,特意来看了一眼,果真轮廓跟西洋人有一两分相似:“先把人关着,送点金鸡纳霜进去喂上。” 要是人死了,那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虽然药不多,暂时还是够用的,分一点给这人,不让人就这么死了就行,根治是不可能的了。 喂就只喂一两天,勉强把人留下一口气就足够了。 侍卫应下,带着一份药就拖着人走了,丝毫没一丁点怜惜,硬生生拖去后边的马厩。 这人既然喜欢住在马厩,那就不用换地方了,让马匹腾出地方来就好。 此处没有打扫过,味道可想而知,这人被喂药后清醒了一会,很快就被熏得彻底醒过来。 侍卫给他泼了水,身上还湿哒哒的,这会儿身上还没好,一会冷一会热,就哆嗦了几下。 大阿哥原本想亲自去审问,但是走近马厩就被味道熏得退后了几步:“太臭了,我还是不去了。” 四阿哥在后边抿着唇想笑,被大阿哥发现,瞪了他一眼。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侍卫就已经问清楚对方的身份,一起回去康熙那边禀报了。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之前那位英吉利被砍头的国王,他用了替身,然后偷偷逃了出来,一路辗转逃亡。 他一路东躲西藏,遇到牛车马车就躲在上面,前阵子更是沿着边界偷偷藏在送牛粪的车子里面,被以为是漠北蒙古潜逃的奴隶给抓了回来。 他一直头发乱糟糟的,奴隶也不可能洗澡,更不会有人注意他们长什么样子,就给这人蒙混过去。 好在漠北首领就死了,压根没人发现他并非漠北蒙古的奴隶,就在漠西这边混了没几天,却开始浑身难受。 忽冷忽热的,身上还打摆子,这国王又不傻,之前他见过这样的人,明白自己是得了疟疾,是绝不能被人发现的。 好在这病一阵一阵的,熬上三四天就好了,就跟没事人一样。 于是他就这样熬了好几次,这次以为也能蒙混过去,哪里知道就被发现了呢! 得知康熙手里头有金鸡纳霜,还要给他用,只要自己说实话,那真是什么都愿意说了出来。 康熙也没想到那个乱糟糟的奴隶竟然是英吉利以前那位国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逃亡的路上沾染了疟疾,竟然一路带了过来。 他皱眉道:“既知道这人的身份,就没必要留下了。” 四阿哥却上前阻拦道:“皇阿玛,这人就如此杀了实在可惜,不如送回去英吉利,交给那位英吉利那位新女王。” 康熙看了他一眼,明白四阿哥这是打算用这位旧国王送去英吉利换取利益来了。 也是,英吉利的女王要是知道前面那位国王居然还活着,只怕都要不安心了。 不管他们提什么条件,估计对方都会同意,这么大的筹码就简单杀了,确实可惜。 倒没想到四阿哥年纪轻轻,很是知道精打细算,康熙就点头道:“不错,小四你回头写个章程来给朕看看。对了,老大和小三也写一份。” 大阿哥和三阿哥没想到自己看个热闹,居然也要写折子了,只能点头应下。 人不能死,就只能多喂两顿药粉了。 好在太子那边的情况渐渐好起来,傍晚的时候就醒了,还能喝下一碗白粥。 只是太子依旧很虚弱,被扶着起身喝粥而已,就已经开始喘气了,他看着榻前的康熙就问道:“皇阿玛,儿臣是不是快要死了?” 康熙板着脸道:“胡说什么,你之前有些凶险,如今已经好了,慢慢养一养就行。” 太子苦笑了一下,摇头道:“皇阿玛不必安慰我,儿子能感觉到这身体大不如前,动一动就要喘气,浑身没有力气,就是说话也十分累。” 他说两句就要休息一下,不然都要说不下去的。 康熙无奈握着太子的手道:“朕从不说谎,你确实已经过了凶险的时候,后边需要好好休养,别胡思乱想了,赶紧躺下吧!” 太子沉默了一下,知道康熙从来不说谎,他确实好了,却没有完全好起来。 后边养一养,谁知道养多久才能恢复,还是根本不可能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 如今这样无力的自己,让太子满心惶恐。 他被扶着躺下后,抓着康熙的手没松开,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皇阿玛,大清不需要一个病殃殃的太子,儿臣……” 康熙打断他的话道:“你如今还病着,别胡思乱想。不管你身子骨如何,你如今就是太子,生病只要养好了就行。” 他没有离开,握着太子的手,打算等太子睡着了才走。 太子只好慢慢闭上眼,假装睡过去了,听着康熙似乎还等了一会,这才放下自己的手,又轻手轻脚掖了下被子才离开。 他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想到自己这身体可能恢复不到以前,连心尖都带着苦涩了。 顾凝宸让人把行宫每个角落都熏了好几遍,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不过满地的蚊虫被打扫掉,还是让人安心了一些。 宜妃尤为紧张五阿哥,一直把他抱在怀里,一手还拿着扇子,看着有蚊虫就能狠狠打掉。 皇太后见她这边紧张,就安抚道:“放心,蚊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等会检查一下小五身上有没蚊虫叮咬的痕迹就好。” 宜妃点点头,又松口气道:“幸好贵妃娘娘反应快,带着人就熏了起来,不然过个几天,咱们才可能发现不对劲来。” 疟疾这个离后宫实在太远了,她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只到南边的瘴气被人吸入后,很快人就缠绵病榻,虚弱了下去,慢慢就断气了。 宜妃刚听见是疟疾的时候,吓得脸色都白了。 还是顾凝宸给皇太后和后宫几个妃子解释了一下什么是疟疾,又是怎么传播,感染后会有什么症状都仔细说了出来。 不清楚的东西总叫人越想越是害怕,但是说得一清二楚,她们就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怎么防备这个东西。 心里有数了,她们自然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这也是顾凝宸特意去解释的缘故,不说明白,她们就得自己吓死自己了。 得知这病不是无药可救,更是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宜妃就笑道:“好在贵妃娘娘喜欢西洋的物件,连药材都搜集了一些,这时候就对症了。” 她之前觉得奇怪顾凝宸怎么那么喜欢收集西洋各种东西,如今是明白了,有些东西在关键的时候能发挥作用。 顾凝宸就道:“也是正巧我留下了一些,让邓女医一直带在身边。” 她说着邓女医的药箱是分了好几个格子,每个格子是不同的药物。 这样如果有什么事需要用药的时候,邓女医看诊,就能把药箱里的药直接拿出来用,很是方便。 很多大夫去出诊的时候都带着药箱,邓女医作为女医也不例外,众人听着也没觉得任何不妥之处。 邓女医还给重华宫的宫人留了一小份,如果她们哪里不适,因为身份的缘故不好请御医,也能直接用那些药。 每个格子上都有一张纸笺写明是什么药,用来治什么的。 重华宫里如今识字的宫人多了起来,都是跟着顾凝宸开始学习的,哪怕认识得不多,稍微认得几个,也能辨认出究竟是什么药,就不会用错了。 外头伺候的宫人听着就羡慕起重华宫的人来了,顾凝宸出远门,留下的宫人不多,却还是担心她们生病,特意留下了药。 像他们这样的宫人如果生了小病,要么熬着忍着,要么弄点药草胡乱对付一下,能治好就行,不能治好又加重的话,被人发现就得挪出宫去了。 主子们大多对此不关心,病了就挪走,回头内务府送新的宫人来就行了,用谁不是用呢! 重华宫那些宫人都是精心挑选的,顾凝宸是一个都舍不得没了,索性留了一份药给他们备着了。 哪怕行宫到处都熏了好几遍,寝殿内还是挂上了纱帐,层层叠叠一直到床榻跟前。 还点上了防蚊的熏香,身上带着防蚊的香囊,要怕被蚊虫叮咬就麻烦了。 几天后,太子的脉象彻底稳定了下来,人也比之前稍微精神了一点,不会一昏睡就大半天的样子。 这会儿他不适合大补,只能药膳慢慢温补一番了。 大病初愈,太子瘦了一大圈,皇太后来看他的时候心疼得眼泪都落下来了:“太子这也瘦太多了,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见皇太后哭了,太子手足无措道:“皇玛嬷别担心,皇阿玛说我已经好起来了,慢慢养一养就好。” 康熙也在旁边劝道:“皇额娘别担心,保成慢慢会好起来的。” 皇太后这才收了泪,絮絮叨叨让太子好好养着,别费神操劳才好。 太子连连应下,皇太后千叮万嘱后才依依不舍回去了。 康熙交代御医给几个药膳方子,让御厨做好送到太子这边来。 太子眼看着好起来,他才放心。 这几天康熙就合衣而躺,也没敢离开过,在榻前的贵妃椅上将就了好几个晚上。 这会儿太子好了,他总算能回去躺下睡个好觉了。 回去之前,康熙还特地沐浴换衣,洗干净后才回去,生怕沾了病气过给顾凝宸就不好了。 顾凝宸一看他头发带着湿气,就知道康熙沐浴过后才回来,无奈道:“皇上不是知道这病不会人传人,只会蚊虫叮咬来相传,没必要那么谨慎。” 康熙笑着坐在她身边道:“小心点总没错,这几天朕守着保成,其他事多得你照应着,叫朕也能放心。” 不然他只在太子那边,都顾不上行宫其他人了。 顾凝宸握着康熙的手道:“皇上这般客气做什么,这是我该做的。皇上看着累坏了,不如睡一会儿?” 康熙摇了摇头道:“朕原本有些累,洗澡后清醒了,也就没了困意,如今倒是睡不着了。” 而且好几天没跟顾凝宸见面和说说话,他还挺不习惯的。 难得太子终于好起来了,康熙也能安下心,跟顾凝宸并排坐着说了起来:“那人找了出来,居然是英吉利那位旧国王,没想到居然逃到这边来了。” 一路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干裂,都看不出以前养尊处优的模样,加上头发乱糟糟的,还染了颜色,很久没洗后,乌漆嘛黑,跟其他奴隶没什么两样,难怪没人察觉得到。 顾凝宸十分惊讶道:“居然是英吉利那位前国王吗?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不如送回去给英吉利,还能换不少好东西来。” 康熙听见就笑了,她还纳闷道:“皇上怎么笑了?我说的话哪里不对吗?” “不是哪里不对,而是小四跟你说了一样的话。该说是你亲手养大的孩子,想得跟你一样了?” 顾凝宸一听也跟着笑了:“哪里,小四这是学会精打细算了,免得皇上吃亏。想想这么个人能换多少东西和银钱,确实杀了可惜。皇上说是不是天意,让他兜兜转转还落在咱们手里来了?” 康熙搂着她的肩膀笑道:“也对,这人跑了好长一段时间,竟然还跑到咱们这边来了。朕让老大、小三和小四都想一想,回头把这人换回去,得跟英吉利要点什么。” 顾凝宸就眨眨眼道:“要不我把想的写下来,回头皇上跟小四的对一对,看会不会也一样?” 康熙还挺感兴趣的:“也行,你先写下来看看?” 顾凝宸拿起铅笔就在小本子上写了起来,只写了几句话,然后就折叠起来。 康熙就纳闷了:“不是说让朕看看,跟小四写的是不是一样了?” 顾凝宸就笑了:“那等四阿哥送上来后,皇上再打开来看看?” 她故作神秘的样子,倒是让康熙笑了:“也好,就看小四写的什么,是不是跟你的一样了。” 四阿哥写的很快,当晚就写好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挠头,但这是康熙布置下来的,他们也不好去问四阿哥。 要三个人写的都一样,一看就是互相通过气的,康熙看着不生气才怪。 大阿哥苦思冥想了一晚上,三阿哥也不例外,总算憋出几句来。 送过去后,康熙带着顾凝宸一起看。 先看的是大阿哥的折子,上面写的很简单,那就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旧国王送过去,千里迢迢的,一路盘缠都得给,还得加倍给。 这交换得简单粗暴,勉强过得去,也没什么毛病,康熙就放下了。 他拿起三阿哥的折子,写的跟大阿哥差不多,都是送人过去然后换钱,还可以换矿。 英吉利的矿产不错,换一部分回来,尤其是银矿,那就相当合适了。 康熙看后就笑道:“小三听说这阵子去翰林院借了不少书看,显然是真的看进去了。” 连英吉利有银矿的事还记得,这时候写出来,三阿哥还是用心了的,比大阿哥强那么一点点。 看完这两个阿哥,他就拿起四阿哥的折子一看。 康熙很快笑了起来:“你也来看看,朕去看看你写的。” 顾凝宸写的就放在桌上的锦盒里面,这时候康熙就打开来,拿出里面折叠好的纸笺看了看。 趁着康熙看自己写的时候,顾凝宸也拿起四阿哥的折子看了起来,忍不住就笑了。 没想到四阿哥和她还真的想到一块了,都打算旧国王送过去后,在英吉利那边要求减免关税。 如今大清这边贩卖的货物,比如棉布、御糖、钟表等等的东西,在英吉利那边入关是要给一定比例的关税。 哪怕英吉利的货物进来大清,也是要给关税一样。 免掉这笔关税,那么货品的利润就要高一些了。 康熙看完后也感慨道:“你们两个还真想到一块去了,都想让英吉利豁免货品的关税。” 这倒是个好提议,看着豁免的关税并不多,积累下来就不少了。 而且进去的货品能比之前能更便宜一点,依旧有赚头。 顾凝宸眯了眯眼,大清这边出口去英吉利的货物没了关税,价格下来了,等于是让英吉利本土同样货品的优势全然没了。 原本这边因为开始机械化的关系,货品的数量越来越多。 机械只要不坏就能一直生产,比起用人工,出产多且效率高,成本降低,也就价钱跟着下来了。 如今只要努力工作,攒一攒钱,一般的百姓都能过得不错,每年扯新棉布给全家做新衣服都是可以的。 但是需要加上海商在路上的运费消耗,价钱必然还是比本土用人工做的布料稍微贵一点。 现在取消了关税,那么货品价钱就能跟本土的持平甚至低一点。 他们的布料更多更好看,钟表更是各式各样,大的小的都有。 想要普通一点的,还是镀金的,或者真金的,只要出钱都能买得到。 大清的货品大规模进去后,就如水一般压制住本土的货品,渐渐把他们挤出市场。 那么本土就生产不下去,买大清的货品比自己生产的还便宜,何必去生产呢? 久而久之,他们就只能依赖进口,本土压根再也没人愿意赔本生产了。 这计策起初并不容易被人发现,想必英吉利的女王也不会想太多。 康熙微微颔首道:“这个交换条件确实不错,一时之间也不用英吉利那边出大笔钱,他们肯定会松口气,立刻就答应这个条件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康熙派人知会了英吉利女王,她立刻就答应下来。 她得知这个前国王还活着,甚至逃到大清去,顿时大为紧张。 知道康熙愿意把人送回来,就是需要交换条件,英吉利的女王也开始担心大清要狮子张大口。 哪里想到只是免除关税,让大清的货品能够直接进关。 这条件出乎英吉利女王的意料之外,她立刻就答应,其他几个大臣还夸赞道:“大清的皇帝不愧是仁慈之人,竟然只让豁免了关税,却没有要大笔的金银来赎人。” 康熙要提出大笔金银来赎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大多数的人都会这么做,直接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来了结此事。 但是之前英吉利受挫,好久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多少金银。 如果康熙真提出来,他们拿不出这笔钱,那就尴尬了。 只是豁免关税,他们就少收了一点钱,大清的货品却都挺好,能更多进口来,贵族们都是十分欢迎。 他们欢欢喜喜答应了这个条件,康熙也不意外,很快就派人去签了契约,白纸黑字写明白了条件,然后干脆利落就把前国王送回去了。 英吉利那边还担心康熙会不会反悔,或者突然添上附加条件,哪知道什么都没有,条件说好,签下契约就把人直接送回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这作风叫人欢喜,英吉利女王还跟贵族们再三夸奖康熙的人品。 殊不知康熙这条件给英吉利挖了个大坑,就等着他们以后慢慢才能 第99章 二更合一 得知康熙让英吉利让出了关税,海商们是闻风而动,有便宜不赶紧占就是傻子了! 当然康熙也派人敲打了一下这些海商,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他们该心里有数。 要是他们为了多赚点钱,卖了什么不该卖的东西,那么康熙就不会客气了。 海商们头皮一紧,一个个就差对着康熙派来的人指天发誓,绝不会卖不该卖的东西! 别说康熙,就是康熙派去的人都不大相信这些海商,只要能多卖钱,他们自己都能卖,商人说的什么誓言,全是嘴上说说而已。 各个港口的检查就更严格了,要是发现船只超重了,私带了什么货物,通通都要吊销出海的凭证,谁来说情都不好使了。 有一两个海商自以为不会被发现,被检查出来后哭爹喊娘,又到处打点一圈,到头来什么都没了,只能灰溜溜退出这个赚大钱的舞台。 其他人心戚戚然,自然也是不敢铤而走险了。 康熙就等着有人出来,自己好杀鸡儆猴,没料到还真有傻子把脑袋伸出来,他能不顺势砍掉吗? 跟英吉利换人的这番交易让他很满意,而且康熙有意限价,不让商人们提高太多的价钱。 当然提价也是可以,就是不能太离谱。 商人们起初还觉得康熙是不是太仁慈了,对方降低关税,他们竟然不涨价不说,货品的价格跟之前差不多,甚至还低一点,只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不说他们意外,就是英吉利那边的人也意外。 原本以为降低关税,商人们不提价已经很良心了,居然还降低价钱,这也太良心了一点! 得知是康熙下的命令,更是叫英吉利的人十分感动,觉得康熙这是哪里来的大圣人,这么好心,做买卖只要能赚以前一样的钱,都不带提价的? 这让英吉利的人对康熙的好感大涨,大清这边的海商送来的货物都是精品,不会因为降低价钱而送来次品糊弄人。 好的货品加上降低的价格,比本地一样的货物还要好,谁不乐意买便宜又更好一点的呢! 尤其康熙这番作为让人好感大增,冲着他去买大清货品的人就更多了。 海商们进货一次比一次多,后来船只不够送了,只能增加船只。 原本他们觉得增加船只,这路上的花费就要更多了,光是多买一艘船就让人肉疼。 尤其货物的价钱还降低了一点,哪怕没有关税,商人们都觉得自己赚的不多,买一艘船估计都要倒贴钱了。 然而卖的货物越来越多后,商人用算盘一扒拉,好家伙,赚的比之前还多,买一两艘船是绰绰有余。 于是他们大手一挥,赶紧去买船只,免得落后给其他同行了。 一个要买,其他人的算盘也不错,自然也想要跟着买。 船厂顿时热闹了起来,一个船厂做不出,都要预定和排队,订单直接到年后,多到他们怎么招人都不够用了。 如今海商的船队却还是水师,这船只买下来,要么就是民用的船只,速度就要慢多了。 但是要用上水师这种安装了蒸汽机的,就不能民用。 商人们纠结很久,直接派人去询问康熙:要不,咱们出钱给水师多买几艘船? 他们找了当地官员,给京城递来折子,康熙收到后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康熙只见过水师船只太多,被人说太耗费钱财,如今居然有商人追着给钱让水师多买几艘船,也是够稀奇的了。 不过商人们愿意出钱,他当然没有不乐意的。 给水师多添两艘船,每次能多装货物送去西洋,商人们很快就把买船的钱赚回来了。 而且商人们联手出钱买,这船只的钱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就不算太多,还是划算的。 康熙二话不说就允了,在折子上写了回复,也派人告诉水师提督一声,让他安排妥当。 这会儿外边还一股艾草的味道飘来,除了行宫之外,康熙也发话让蒙古那边每天用艾草等东西熏一熏,而且到处都要打扫和整理一番。 人和牲畜不能混住,彼此之间要离远一点,通风也得好,免得因为脏污而蚊虫多了起来。 蒙古首领就集中了人手,青壮年帮着打扫和搬搬抬抬,给牲畜换个远一点的新棚子。 熏艾草不是多重的活计,就让半大小子和妇人去熏。 每天一次他都担心不够,开始前天就早晚熏。 那味道飘过来十分浓郁,估计那边都要熏得人眼睛要落下泪来。 不过太子这么一病,确实把蒙古那边的人吓得不轻。 好在康熙知道并非蒙古人的错,只训斥了蒙古首领,叫他重新查清楚漠北那边的人,哪怕以前是奴隶也得查明白,至少要有两个人以上能证明对方的身份才行。 就是漠西蒙古这边也需要确认身份,康熙又派了一个识字的小吏去帮着蒙古首领登记在册。 免得只靠蒙古首领自个记得,过几天要是忘了或者记模糊了就麻烦了。 蒙古那边就如火如荼登记了起来,人数多少,家里牲畜多少,住在哪一块地方,邻居都有谁,平日负责什么活计,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就是行宫这边也每天熏艾,宫女用纱布做了很多蚊帐,挂起来层层叠叠挡住蚊虫。 小点的阿哥,比如五阿哥和六阿哥,每天都有宫女查看身上有没蚊虫叮咬的痕迹,很是小心谨慎了。 尤其太子的住处,十几层的纱帐,就怕有蚊虫进去,熏得更是勤快。 那味道让太子闻着,离得远也忍不住咳嗽两声。 他清醒的时间比之前多了,吃的却依旧少,还经常发呆,让照顾太子的宫人十分担心。 御医早中晚都来一回,给太子把脉后看有没需要调整药方。 只是太子的脉象平稳了,却不见起色,御医也是着急,跟康熙提起的时候,康熙亦十分担心。 总归病来如山倒,病后如抽丝,养病得慢慢来,也不能心急了。 太子如今不能费神,自然不能看书,康熙怕他闷着,会让女官给他念一念游记等轻松一点的杂书。 偶尔康熙过去的时候,还会跟太子提起外边的事来。 最近发生的大事就是跟英吉利女王谈好的条件,又把旧国王送过去作为交换了。 太子得知那个让自己染病的罪魁祸首被送回去了,并不意外,康熙总会谋求最大的利益,人要是就地杀了,确实太浪费了。 得知让英吉利取消关税是四阿哥和顾凝宸的提议,太子沉默了片刻道:“皇阿玛,换做儿臣估计想不出这么好的计策来。” 康熙听着就笑笑道:“朕当时也没想到这一点,人无完人,想不到有什么。” 他想不到,顾凝宸和四阿哥不就想到了吗? 康熙就对太子说道:“哪怕是朕,帝王也不是神人,什么都能知晓,什么都会做,不然还需要那些大臣来做什么?” 他要一个人什么都会了,都做了,那要整个朝廷的人做什么,当壁花来旁观吗? 太子听出康熙是安慰他,让他不要苛刻自己,有时候想不到最好的主意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闻言,太子只点点头,又沉默了下来。 他不说话,康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两父子相顾无言。 康熙以前对着阿哥们,不是问功课就是问功课,如今却是不合适了。 毕竟太子病着还没彻底痊愈,也不可能做功课,连看书费神的事都不能做。 一时之间,康熙都不知道该跟太子说什么了。 还是太子察觉出康熙的尴尬来,体贴给了台阶道:“皇阿玛只管去忙,儿臣感觉今天好多了。” 康熙点点头,正好李德全来禀报,几个传教士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了,他就顺势起身:“那朕去见一见他们,你好好歇着。” 他感觉自己难得有点落荒而逃了,实在不知道跟太子该怎么相处。 幸好传教士的到来,算是给康熙解围了。 白晋等人日夜赶路,都不敢坐马车,只能骑马,中途换了好几匹骏马,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蒙古,累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不过他们得知太子可能染上了疟疾,吓得魂都要飞了,一路赶来,每天几乎都没休息,睡觉都在马背上,总算是赶到了。 传教士生怕他们来晚了,太子的病加重的话,康熙就要怪罪几人。 他们简单洗漱后就来拜见康熙,路上听说太子已经服用了金鸡纳霜,病情平稳了下来,几个传教士很是松了一口气。 好歹他们的性命是保住了,如今去见康熙,估计也是康熙想确认此事。 果不其然,几人来拜见,康熙就问起这个疟疾的事来。 白晋在法兰西曾见过几个得了疟疾的人,更是清楚此事,描述得很具体:“皇上,得了疟疾后就是一会冷一会热,几天后却又平静了下来,过几天才又开始。这样反反复复的,人就折腾得不行,不过服用金鸡纳霜后,很快就能好起来。” 其他人都是见识过这种病,连连点头附和。 康熙点头道:“辛苦你们一路赶来了,太子已经服用了金鸡纳霜,暂时看着没什么问题。” 白晋就道:“只要太子殿下及时服用了金鸡纳霜,就很快能好起来了。” 拖得久了,他不敢保证,但是一开始发病就服用这个药,自然就能很快痊愈。 白晋不清楚阻断疟原虫繁殖的问题,毕竟如今显微镜尚未发明,他只清楚早早服用金鸡纳霜的人能恢复得更快。 然而服用晚了的人,却一直病殃殃的,后边还可能会复发,得重新服药才行。 康熙确认清楚后,就让几个传教士去休息。 几个传教士出去后,白晋却忍不住留下来问道:“皇上,以防万一,教堂里头的金鸡纳霜都被在下带过来了。” 白晋想得倒是周到,康熙微微颔首道:“有劳了。” 听罢,白晋连忙摆手道:“不敢,也就正好教堂那边留的比较多。” 比起西洋,大清这边的疟疾要少得多了,所以传教士远渡重洋带来的金鸡纳霜一直没能用上。 于是他就一并都带过来了,想着太子如果药不够,还能继续用。 白晋犹豫了一下,把之前在西洋的时候,看到有人因为病根清除不够彻底,后来还复发的事说了。 他原本犹豫要不要说,毕竟说了像是诅咒太子会复发一样。 不过康熙显然不是会多想的人,知道白晋是担心才会多带药过来,就是以防万一,复发的时候,药也是足够的。 康熙要赏白晋,就问道:“你想得周到,朕要嘉许你,你想要什么?” 只要白晋的要求不过分,康熙都能满足得了。 白晋犹豫了一下就道:“国王写信过来,希望大清的皇帝能够对法兰西手下留情。” 他替自家国王转告一句话,要是康熙答应,就算是对自己的赏赐了。 康熙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英吉利的新女王看不出来,法兰西的国王却不傻,一眼就看出端倪来了。 他摇头道:“转告你家国王,让他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就行了,朕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至于你的赏赐,跟此事无关,该赏还是得赏。” 最后康熙赏了白晋一对上等的白瓷瓶,白晋欢欢喜喜收下,谢恩后就走了。 康熙回去后跟顾凝宸提起此事来了,感慨道:“英吉利那位女王实在太短视了一点,只怕没多久就要被法兰西那边吞噬掉了。” 法兰西暂时没动手,那是时机还没到。 等英吉利这边慢慢没落,路易十四再出手就能事半功倍,甚至后边可能说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了。 不过如今康熙横插一脚,法兰西恐怕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出手。 不必法兰西动手,康熙就能让英吉利更快衰弱下去,他们何必费力气? 康熙这边也不必费什么心思,只要送货物过去,跟以前一样做买卖就行了。 这种润物无声的侵入,等英吉利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拦得了。 他们对大清货物的依赖已经根深蒂固,本地再重新建起工厂恢复制造,在价钱上就比不过,谁会赔本做。 哪怕英吉利的女王出钱补贴工厂,最后勉强撑一段时间,却绝不可能撑太久。 法兰西国王看出这种无声无息的入侵,借着白晋的嘴在康熙面前点了出来。 路易十四表示:他知道了,但他不会插手。 这就让康熙很满意了,要法兰西国王插手的话,此事恐怕就办不成了。 他也知道,除了法兰西国王之外,其他人未必能瞧得出来,只会夸赞康熙心善,愿意细水长流相处下去,而不是一下子提出高额的金钱,立刻掏空了英吉利的国库。 在顾凝宸看来,比起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软刀子其实更可怕。 一招毙命还死得痛快一点,软刀子就是慢慢折磨人,让人生不如死,到头来恨不得想要个痛快了。 就英吉利如今的女王对经济完全不擅长,偏偏还不愿意挑选擅长的大臣再掌管,反倒只听情人的话。 情人分明是怕有人提醒英吉利女王,让他不能掌控财政,于是努力压制有才能的人,只让女王身边都是阿谀奉承却没什么能力的臣子。 偏偏女王还很吃这一套,沉迷在别人的奉承当中,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该说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就是苦了英吉利的百姓。 如今商人们也被背刺了一番,以后的买卖只怕越来越做不下去,甚至很快就要卖掉厂房,另谋出路了。 只能说国王无能,那么苦的就是底下的百姓了。 顾凝宸寻思着法兰西国王也打算蚕食掉英吉利,不过康熙出手了,他就没动了。 就康熙这个手段,法兰西国王一点都不想跟他抢,免得自己没抢到就算了,还得吃大亏! 这么可怕的人,只能当朋友,不能当敌人了! 所以法兰西国王早早就写信来转告,就怕康熙误会,也是个聪明人了! 康熙说完后,顾凝宸却察觉到他的一丝惆怅,不由问道:“皇上刚去看太子殿下,御医是说了什么吗,才叫皇上这眉头都有点皱着。” 顾凝宸伸手抚平康熙皱着的眉心,被康熙握住了手,轻轻叹道:“朕只是觉得如今保成病弱,严厉一点不好,却又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 他这话一说,顾凝宸就明白了。 康熙这是在太子面前当虎爸当习惯了,忽然要当个慈父,这角色转换实在太难了。 从来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做,所以康熙就苦恼了起来。 对着太子,康熙从来就是非常严格,毕竟是按照继承人来培养的。 所以从小就告诉太子,他不能示弱,不能懒惰,还要比任何人都优秀。 做的好是理所当然的事,做得不好就要反复自省,以后才能做得更好了。 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持续了十来年,一时让康熙转换,根本转不动,于是两人相处的时候就有点尴尬了。 顾凝宸就道:“皇上可以把太子殿下当成年幼的阿哥,就能相处得更好一些?” 毕竟康熙对着六阿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态度也温和。 有时候康熙还会听六阿哥奶声奶气问几个幼稚的问题,还是会耐心回答。 换做太子的话,康熙只要想像成是年幼的阿哥,就能更耐心一些? 康熙只能努力尝试一下,然后尝试的练习对象就是六阿哥了。 六阿哥最近听陈女官念关于康熙的事迹,他就有一肚子的小疑问,等康熙一来就会一股脑问出来。 康熙总会耐心回答,所以他最近很喜欢皇阿玛,每次看见他都双眼亮晶晶的。 让康熙每次过来,见着六阿哥的表情都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凝宸觉得康熙只要过去跟太子笑一笑,两人的关系或许能好一点? 她这么跟康熙一提,康熙想了想就打算尝试一下。 傍晚康熙去看望太子的时候,面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 太子看见后,并不像六阿哥那样跟着笑,而是满脸纠结了起来:“皇阿玛如果不想笑,也不用勉强自己的……” 康熙收敛了嘴角的笑容,感觉脸颊都有点僵了。 也罢,他这笑容确实勉强了一点,反而让太子看见更不自在,倒不如跟以前一样算了。 “今天保成吃的如何,昨晚睡的如何了?” 太子身边伺候的宫人一一回答上,就连喝了几次汤药,具体吃了什么,吃了一口还是两口,哪一样吃的多,就连下榻的次数都说了。 这话听得太子的脸色很平静,应该说康熙总是掌握他身边所有事,起初可能不自在,如今早就习惯了。 因为习惯了,所以他也没感觉康熙问的仔细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康熙问完见太子毫无反应,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于是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还是太子努力打破沉默道:“皇阿玛,听闻五弟要去尚书房了,六弟也得跟着去,我也想跟着去听一听。” 原本康熙只想让五阿哥去尚书房熏陶一下,就跟四阿哥小时候一样,哪里知道五阿哥哭着不肯去,还抽抽搭搭拉着六阿哥的手,说弟弟一块去上学的话,他才去。 六阿哥虽然年纪小一点,不过能坐得住,康熙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五阿哥眼睛里含着泪,整个人都傻了。 他还以为六阿哥那么小,康熙看着也挺喜欢这个弟弟,应该不会让弟弟那么早去尚书房。 只要自己这么一说,康熙犹豫了一下可能就会答应不让他去了。 哪里知道康熙居然答应了! 五阿哥恍恍惚惚转过头看着身边一无所知的六阿哥,顿时满心愧疚。 他这个当哥哥的,原本自己倒霉催的要去上课,如今是不是把弟弟也拖下水了? 五阿哥一肚子愧疚,午饭后的点心都藏了一块,收在怀里要送过来给六阿哥。 好歹被宜妃拦下了,听他提及自己心有愧疚的事,宜妃笑得不行,就说道:“只一块点心哪里够,该把你后边每天的点心都送给六阿哥吃才是。” 五阿哥想到自己最喜欢的点心不能吃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头答应了。 宜妃原本就是逗他的,没想到五阿哥居然真的要把点心送给六阿哥,就赶紧让御膳房明儿开始送点心去给六阿哥。 她又特地带着五阿哥过去见顾凝宸,当面说了此事。 顾凝宸听得就笑了:“倒也不必如此,小六也挺喜欢上课的,原本皇上就打算让他去旁听一番了。” 所以不管五阿哥有没提出来,六阿哥很可能都会陪着他去上课,就不必内疚了。 五阿哥瞪大眼,看着六阿哥的眼神更同情了。 他之前还觉得康熙对六阿哥的态度更加温和,以为康熙更喜欢六阿哥,心里还有点羡慕和小失落。 如今五阿哥听着,康熙哪怕再喜欢六阿哥,该上课的时候也毫不含混,甚至因为喜欢,上课比谁都要早,就觉得这样的喜欢,自己还是不羡慕了。 六阿哥听说自己要跟着四阿哥和五阿哥一起去上课,就特别高兴。 他早就想跟着一起去上课了,四阿哥只说自己年纪小。 如今六阿哥终于能去尚书房,就跟顾凝宸说要收拾好文房四宝,还得带上小书包。 小书包还是顾凝宸让月莹给他缝制的,因为六阿哥之前几次说想去上课,但是年纪不够,就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于是顾凝宸就让月莹缝了个小书包,是个斜挎包,里面能放小本子和铅笔,让六阿哥能背着走。 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背着这么个小书包到处溜达一下,他就把不能上课的事抛诸脑后,立刻高兴了起来。 如今正好把小书包带上,六阿哥就能真的背着去上课了。 五阿哥看着六阿哥身上的小书包就眼馋得很,六阿哥见他喜欢,就拉着顾凝宸的手,眼巴巴看了过来。 顾凝宸被自家孩子萌得不要不要的,她能怎么办,只能让月莹再缝了个一样的小背包给五阿哥。 两兄弟背着一样的小书包,第二天就手拉 第100章 二更半合一 小的两个阿哥去上课了,康熙就勉强答应让太子也过去听一听。 功课是不可能做了,起码让太子不会一个人独处那么无所事事,只能一个人发呆,那个样子看得康熙也担心不已。 索性康熙就把照顾两个小阿哥刚上学的事交给太子了,让他这个哥哥看一看,也能分分心,不至于上课的时候太想追赶上而累着自己了。 顾凝宸倒是担心两个小阿哥太活泼,会累着刚病好的太子,还让四阿哥也帮着看顾一点。 于是五阿哥和六阿哥去上课的第一天,左边坐着四阿哥,右边坐着太子,他们两个夹在中间。 凳子有点高,五阿哥和六阿哥都是四阿哥抱着上去的。 小短腿压根没能踩着地,只能在半空中晃悠。 五阿哥第一天上课,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左顾右盼。 六阿哥就要乖巧得多了,从小背包里拿出铅笔和小本子,做上课的准备。 铅笔是顾凝宸特地让人给他做的,所以要小一点,细一点,也就好抓一点了,不至于手太小完全拿不住。 当然六阿哥这年纪不可能写字,铅笔原本就是让他随便画画的。 顾凝宸觉得孩子天生就会喜欢涂涂画画,画什么只有他们心里知道,却会画得特别高兴,于是给六阿哥做了这么小的一只铅笔,方便他发挥了。 五阿哥也收到一份小一圈的铅笔和小本子,十分高兴,昨晚拿着铅笔画了一张纸,上面是几个圈和一堆迷之线条。 皇太后看他高兴的模样,还问五阿哥画的是什么。 五阿哥就指着小本子上一个个圈还有不知道什么的线条说道:“这是皇祖母,这是额娘,这是四哥,这是苏麻喇姑,这是六弟。” 说真的,皇太后压根看不出这画的居然是人,还有自己在里头。 不过看五阿哥兴高采烈指着本子说这是谁,皇太后心里还是高兴的。 毕竟在五阿哥心里,皇太后是最重要的,所以画的圈最大。 另外还有宜妃、苏麻喇姑,以及四阿哥和六阿哥。 看来五阿哥很喜欢四阿哥这个哥哥和六阿哥这个弟弟,才会把他们两个也画进去。 皇太后就逗他道:“怎么没有阿哥?小五之前不是很喜欢这个哥哥吗,怎的没把他画上?” 五阿哥的小手托着下巴叹气道:“我也想画,就是纸有点小,画不下了。” 皇太后听得忍不住笑,所以阿哥是排在最后,画不下了,所以就没给画上吗? 阿哥打了好几个喷嚏,想着有人念叨他。 第二天他见五阿哥和六阿哥手牵手来上课,对着大阿哥小声嘀咕道:“我以为四弟当时那么小过来听课是破例了,没想到六弟也来上课了。” 不过阿哥也听说是五阿哥不想来上课,跟康熙说要六阿哥陪着,哪里知道自家皇阿玛一口就答应下来,看着六阿哥的眼神都透着点同情。 这可怜孩子,是给五阿哥给拖下水了吧? 大阿哥看着太子面色惨白,整个人瘦得厉害,尤其精神头不大好。 四阿哥抱着两个小阿哥上凳子,太子就在旁边让人塞了个软垫在上边,不然这两个小阿哥坐着还没有桌子高,只能仰着头看,脖子怪难受的。 六阿哥小声跟太子道谢,五阿哥也大大咧咧道:“谢谢太子哥哥,哥哥得多吃点,看着太瘦了,衣服都空荡荡的。” 大阿哥听着忍不住点头赞同,确实太子这怎么病好之后,越是养病反而越瘦了? 御医和御膳房怎么回事,不是说出了不少药膳方子给太子调理,怎么反倒把人越调理越瘦了? 太子听着五阿哥奶声奶气关心自己的话,就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来:“我在努力吃了,就是没什么胃口。” 五阿哥一听就拍手道:“这个好办,人多热闹就吃的多了,皇祖母就是这样,说看着我吃饭就能多吃两口。咱们中午的时候一块儿吃饭,太子哥哥就能多吃点了。” 五阿哥眼巴巴看过来,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太子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就轻轻点了下头。 六阿哥在旁边也小声道:“一起,吃饭。” 太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点头道:“好,一起用饭。” 这事就如此定下了,太子第一次觉得多几个兄弟其实也不错。 徐太傅来上课,一眼看见瘦了两圈的太子也有些心疼。 康熙之前特地跟他提过,太子就是出来听听课散散心,不用太着急他的功课和学习的进度,反而要让太子放松点。 徐太傅应了,这时候见到两个小阿哥过来,就打算今天说点浅显一些,给五阿哥和六阿哥说说典故。 他的典故说得绘声绘色,两个小阿哥都听得迷住了。 五阿哥原本坐不久的人,难得还坐得挺稳,没有扭来扭去捣乱。 不过坐了小半个时辰,他就有点不舒服了,小屁股动来动去。 被四阿哥看见了,就拍了拍五阿哥的小屁股道:“上课不能乱动,坐好了。” 五阿哥委屈巴巴看过来,见六阿哥还稳稳当当坐着,只好努力收敛。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扭了。 徐太傅见了,知道五阿哥快坐不住了,索性这个典故说完了,就让众人歇息一会。 他先去检查了其他阿哥的功课,五阿哥就抓着四阿哥的袖子,示意四阿哥把自己抱下去。 然后五阿哥就在课堂里面溜溜达达走了两圈,一副到处巡视的样子。 徐太傅见五阿哥虽然到处走,但是不打扰其他阿哥,也就没出声阻拦。 五阿哥探头探脑看了一圈,连大阿哥和阿哥放在桌上的功课都踮起脚尖看了一眼。 大阿哥就逗他道:“五弟看了一会,看出我们谁的功课写的比较好了吗?” 闻言,五阿哥煞有其事道:“大哥别觉得我小,弟弟知道的。” 大阿哥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五阿哥的小手想背在身后,学徐太傅一脸严肃的样子。 无奈胳膊太短,勉强够到后边,板着一张包子脸,怎么看都严肃不了,反而惹得阿哥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五阿哥瞪了阿哥一眼,奶声奶气道:“大哥和哥的功课应该做得差不多,唔,四哥的功课要比你们好。” 阿哥忍住笑问道:“五弟怎么看出来了?别是胡乱猜的吧?” 不过五阿哥这随便猜,还真猜对了,难不成四阿哥跟他提过? 阿哥狐疑看了四阿哥一眼,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毕竟四阿哥的性子就是不爱张扬,有什么都不吭声,哪里会跟五阿哥炫耀呢? 五阿哥抬起下巴说道:“我就知道,看的是徐太傅的眉头。他看着大哥和哥的功课,眉头是紧紧皱起来的,看四哥的功课,这眉头就不皱了,脸上还有笑容。” 大阿哥还真不知道,五阿哥倒是个机灵鬼,看的不是功课,而是看的徐太傅的眉毛? 徐太傅就有点尴尬了,他低着头就是不让阿哥们看见自己的脸色。 哪里想到五阿哥实在太矮了,年纪又小,徐太傅就没太避开他,就被看了个正着。 徐太傅就该知道,阿哥们哪怕年纪再小,都不能当做是普通的孩童来对待! 大阿哥倒也没恼,毕竟他的功课做成什么样子,就没比自己更清楚的人了。 阿哥的功课比以前好了一些,都追上大阿哥了,但是有四阿哥这个珠玉在前,两人的功课就只能算一般。 见徐太傅满脸尴尬的样子,阿哥就开口打圆场道:“行了,知道五弟的眼力劲最厉害了。等你以后开始做功课的时候,可不能哭鼻子了。” 五阿哥被他轻轻捏了下脸颊,不高兴道:“我不小了,哪里会哭鼻子!” 他嘟嘟囔囔着,很快小短腿就拐回来到四阿哥身边,伸出小手要抱。 四阿哥无奈一笑,抱着五阿哥上凳子。 五阿哥很快就忘记这事了,拉着六阿哥道:“等我以后先做功课,回头六弟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了。” 大阿哥和阿哥在前面听见五阿哥一副哥哥的模样,还想教六阿哥,带着奶味儿的声音鼓着脸保证,看得人就想笑。 这事就如此揭过,没叫徐太傅尴尬太久。 今天这堂课就是让两个小阿哥熟悉一下,所以上课的时间并不长,得循序渐进才行。 徐太傅就很快宣布下课,飞快布置好功课后就一溜烟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再被尴尬住,年纪不小的他都快跟一阵风一样,转眼就不见人影。 五阿哥挥着小手,示意阿哥们坐在一起用午饭。 御膳房那边得知阿哥们要一起吃,就让送饭菜的小太监把几个阿哥的午饭都一块送了来,摆了满满一桌。 难得几个阿哥齐聚,十分热闹,五阿哥简直高兴坏了:“不要你帮忙布菜,我自己来。” 他站在凳子上摇摇晃晃的,吓得太子和四阿哥都伸手要去扶着。 太子无奈道:“五弟还是坐下,想吃什么跟我说,给你夹上。” 五阿哥也发现没人布菜,他想夹菜,胳膊太短有点费劲,站起来都夹不到,于是心安理得坐下,小手指着一个菜,让身边的太子给他夹了。 太子还真是任劳任怨,五阿哥指着哪里,他就默默夹菜,看得门口的宫人低着头都不敢吭声。 大阿哥看不过去了,这太子光顾着给五阿哥夹菜,自个都没吃两口,就开口道:“小五你这过了啊,太子都没吃两口,全给你夹菜去了。” 五阿哥一愣,看着自己碗里快冒尖的菜,还有太子空着的碗,顿时不好意思道:“我自己吃,太子哥哥也一起吃。” 四阿哥也附和道:“是啊,太子哥哥快吃一点。这个笋尖不错,那个鸭肉也好吃。” 六阿哥的小脑袋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好吃。” 他嘴里还咬着一块四阿哥夹的鸭肉,说话含含糊糊的,但是双眼亮晶晶,显然是真的好吃。 太子一时体会到五阿哥之前说的,人多热闹,一起吃饭,看着别人吃得香,自己的胃口也会好一些了。 他被四阿哥夹了两块鸭肉,大阿哥也臭着脸夹了一筷子笋尖,阿哥想了想,就夹了两筷子青菜给太子。 被大阿哥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小声警告道:“别把你不喜欢的青菜都给太子了,你自个也得吃!” 阿哥被大阿哥塞了两筷子青菜,碗里都快放不下了,只能委委屈屈往嘴里塞,含糊道:“大哥,我又不是兔子……” 五阿哥一听就答道:“哥,兔子也不喜欢吃青菜,喜欢吃萝卜。” 大阿哥补了一句:“你哥连兔子都不如,他还不爱吃萝卜。” 五阿哥瞪大眼看着阿哥,可能不明白这个哥哥怎么连自己都比不上,他还吃青菜吃萝卜呢! 阿哥瞪了大阿哥一眼,这种事怎么能在弟弟面前说,他这个哥哥不要面子了吗! 太子看着两人拌嘴,五阿哥吃得满脸都是米饭,却是一本满足的样子。 六阿哥吃着就要乖多了,饭菜没弄得到处都是,还让宫女给他脖子上挂了一块布兜,说是重华宫的月莹宫女给他做的,吃饭的时候就不容易弄脏衣服了。 他吃的很慢,一勺接一勺吃,就怕浪费饭菜一样。 当然,太子觉得六阿哥是怕饭菜掉了,没吃掉怪可惜的。 他吃着太香了,脸颊鼓鼓的,看得太子都感觉有点饿,多吃了半碗饭。 后边伺候太子这阵子的宫人看得不可置信,恨不能每天让太子跟其他阿哥一起用饭,才能多吃一点儿了。 太子难得吃撑了,四阿哥就提议吃完午饭后,几人在外边散散步来消食。 原本太子还以为自己吃撑的事被四阿哥发现了,怪不好意思的。 然后他发现五阿哥才是吃撑最厉害的那个,挺着小肚子一副走不动的模样,看得太子又想笑了。 他感觉今天想笑的次数比之前几年都要多,原来弟弟们这么有趣,难怪大阿哥以前那么喜欢跟小阿哥们混在一起了。 太子有点后悔前几年自己因为身份的关系,没带着还小的阿哥和四阿哥一起玩儿,少了很多乐趣。 四阿哥牵着六阿哥,五阿哥摸着小肚子走了几步,扭头看见走得很慢的太子。 太子走几步就有点喘,五阿哥就迈着小腿过去牵住他的手道:“太子哥哥慢慢走,我扶着你。” 阿哥在旁边就笑了:“就你这小身板,太子哥哥要是倒了,都要把你压扁了。” 五阿哥瞪他道:“到时候哥不来帮把手,只看我被压扁吗?” 他一边说,小短腿走得也很慢,正好让太子可以慢慢走了。 五阿哥人小,手不大却很暖和,让双手发凉的太子像是握着一个小手炉一样,手心都慢慢暖和了起来。 下午上的是武课,五阿哥和六阿哥太小了,自然是不用去的,太子刚病好,身子孱弱也是不能去。 大阿哥怕太子死要面子不自在,于是就说道:“五弟和六弟得午睡,太子带着他们睡一会儿,下午再陪着他们说说话。看小五和小六那么喜欢太子,你不会拒绝吧?” 太子一愣,点了点头,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就被六阿哥的小手牵住了。 他低下头,就见六阿哥仰头问道:“太子哥哥,睡。” 六阿哥的小手揉着眼睛,显然是到了午睡的时辰就困了。 太子就带着两个弟弟回去自己的住处,正好隔壁有空置的房间。 五阿哥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另一边还拽着六阿哥的衣服不松手。 见状,太子只好无奈让宫人给两个小的脱掉衣服,然后他也躺在旁边。 还以为两个小阿哥睡觉要人哄着,哪里知道刚躺下,他们就呼呼睡过去了。 五阿哥小身板一滚,还滚进太子的怀里,像是个小暖炉一样,让太子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他原本不困,但是抱着暖和的五阿哥,软软的小身板在自己怀里,绵长的呼吸就在耳边,眼皮就越来越沉,最后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太子感觉这一觉睡得尤为沉,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松快了一点。 他还没完全清醒,就感觉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身板,愣了一下才睁开眼,就对上五阿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太子哥哥醒啦!快,快抱着我去,我要忍不住了……” 五阿哥慌慌张张要爬起来,太子一愣一愣的,就见宫人伸手抱起五阿哥一溜烟跑了出去。 太子慢慢坐起身,感觉沉沉睡了一觉,精神头都好多了,就问床榻里面已经坐着的六阿哥:“五弟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刚才睡着之后,把五阿哥抱得太紧,让这个弟弟不舒服了,才会急着跑了吗? 六阿哥就嘟囔道:“五哥,想嘘嘘。” 太子一怔,旁边的宫人就小声解释道:“太子殿下,五阿哥醒来后想去茅房,不过殿下还抱着他睡得很沉,五阿哥就怕吵醒太子殿下,不敢动了……” 这话听得太子又好笑又感动,五阿哥这个弟弟年纪不大,倒是十分体贴。 发现自己难得睡了个好觉,他就不忍心吵醒太子,硬生生憋到这个时候。 估计快憋不住了,五阿哥刚刚就慌慌张张的样子。 五阿哥回来的时候吁了一口气,差点尿裤子了,被大阿哥和阿哥知道后肯定要笑话自己! 他就抓着太子的手说道:“太子哥哥,这事你知我知六弟知,不能告诉其他人!” 太子就笑着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当然太子身边的事想要隐瞒康熙是不可能的,很快康熙就知道太子午睡了小半个时辰,而且难得睡很沉,就颇为欣慰。 只是等第二天,康熙就听说太子夜里又没睡好,辗转难眠。 他就跟顾凝宸琢磨道:“不会是保成中午的时候抱着小五睡得好,夜里没有小五在,保成就睡不着了?” 康熙就有点纠结,毕竟太子那么大的孩子了,抱着五阿哥一起睡实在不太合适。 总不能太子以后睡不着,就一直抱着五阿哥睡觉吧? 顾凝宸就笑道:“想必太子殿下刚病好,身子虚弱,手脚凉,睡着就不踏实了。五阿哥年纪小,身上暖和得很,抱着比汤婆子还舒服。” 她是抱过六阿哥一起睡过午觉,小孩子体温高,冬天的时候特别暖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感觉抱着睡比平时还要睡得沉一些。 康熙这个虎爸纠结了半天,最后看太子带着两个小阿哥午睡,抱着五阿哥又睡得不错,于是大手一挥,就把五阿哥打包去太子身边,晚上也一起睡了。 他再怎么对太子严厉,也是想太子的身子骨能尽快好起来。 只抱着五阿哥睡一段时间算什么,让身边人都闭上嘴巴,没传出去不就好了! 五阿哥一脸懵被送到太子的住处,不过在他来之前,康熙就跟皇太后提及此事。 皇太后就跟五阿哥也说了,他过去就是陪着太子入睡,因为有五阿哥在,太子才能睡得好一点。 太子睡好了,身子骨才能尽快好起来。 五阿哥就觉得自己的小肩膀上担着重任,要哄太子哥哥好好睡觉呢! 他就带上自己平日穿的衣服,宫人带着洗漱的东西一起去太子的住处了。 太子知道后哭笑不得,还想拒绝,但是五阿哥都送过来了,他要当场拒绝,感觉五阿哥能立刻哭出来。 于是他只好今晚把五阿哥留下,这个弟弟熟门熟路就爬到床榻躺下,小手还拍了拍身边说道:“太子哥哥,快来睡觉!” 太子原本打算看一会书才睡,反正他夜里也睡不着,还不如多看一会。 如今看五阿哥哈欠连天的样子,还睁着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自己,太子就不好意思继续看书,过去五阿哥身边躺下了。 五阿哥这才心满意足,示意宫人去熄灯,自动自觉滚到太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转眼就呼呼大睡。 太子原本觉得之前午睡,自己抱着五阿哥睡着就是巧合而已,康熙没必要真的把五阿哥打包过来给他抱着睡。 不过看五阿哥一听自己能让太子睡得好一点,二话不说就答应过来□□,太子心里熨帖得很,搂着怀里又暖又软的小身板慢慢合上眼。 第一天可能是巧合,第二天或许也是,毕竟之前一夜没睡好。 但是第天,第四天,第五天也如此,就不会是巧合了。 太子这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昨晚又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有点怀疑人生。 难道他是不抱着点什么就睡不着,所以才会抱着五阿哥睡得好一点? 这是不是说自己换个东西抱,其实也一样了? 太子打算试一试,总不能一直抱着五阿哥,让这个弟弟夜里一直跟自己睡吧! 大清的阿哥从小就一个人睡,就没听说谁这么大还跟别人一块睡的。 等年纪再大一点,也只会跟自己的福晋睡! 太子就让针线房的绣娘做了个抱枕,大小跟五阿哥的身形差不多,午睡之前就哄着五阿哥跟六阿哥在隔壁睡。 他则是搂着这个抱枕闭上眼睡了一会,躺了半个时辰都没能睡着。 太子不信邪,晚上的时候等五阿哥睡着后,就轻轻把他抱到一边,自己搂着抱枕睡,依旧睡不着。 他只能把抱枕扔一边,将五阿哥抱在怀里,很快就睡过去了。 太子睡得太舒服,舍不得让五阿哥回去,又觉得自己身为太子一直十分守规矩,如今竟然第一个破例,就十分郁闷。 大阿哥看他睡得好了,脸色比之前要好一点,神色却蔫蔫的,就觉得十分奇怪。 他等休息日的时候,示意阿哥和四阿哥带着两个小阿哥去花园里玩儿,自己坐在太子身边不经意问道:“太子这表情怎么回事,跟谁欠了你很多钱一样,又有谁让你不高兴了?” 太子纠结了一下,觉得这事不好跟康熙说,就跟大阿哥含含糊糊提了起来。 大阿哥一听,才知道太子居然纠结这个事,忍不住笑了。 太子瞪他道:“大哥笑什么,难道在嘲笑我吗?” 大阿哥摆摆手道:“是笑你,却不是嘲笑你。笑太子想得实在太多了,难怪病了之后一直没能好起来,就是想得太多了一点。” “太子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你不是先打破规矩才跟小五一起睡,而是你们一起睡才让你睡得好。皇阿玛为了你破例,不就想让你尽快好起来吗?” 太子一怔,没想到大阿哥会说这样的话来。 大阿哥耸耸肩又道:“咱们阿哥里头,谁打破规矩不是从小一个人睡的也不是太子,而是弟呢!” 阿哥大老远叫道:“大哥说我什么坏话呢!” 大阿哥笑了:“就你这耳朵灵,那么远都听见在喊你了!” 阿哥骄傲抬头道:“当然,谁叫我,我立刻就能发现了!大哥快说,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了!” 大阿哥嘀嘀咕咕道:“我刚起了个头,居然就被弟发现,他这是顺风耳吧!” 接着他大声喊道:“放心,我在跟太子夸你呢!” 大阿哥扭头对着太子挤眉弄眼,示意他别穿帮。 太子迟疑着对阿哥轻轻点了下头,阿哥这才心满意足继续跟两个小阿哥玩儿去了。 这时候太子才后知后觉,冷不丁看过来:“我是不是上了大哥的贼船?” 他居然顺着大阿哥的意思,对着阿哥说谎了! 大阿哥“哈哈”大笑:“是啊,咱们是上了同一条贼船的同伙,恭喜太子,你这打破的规矩又多了一个!” 太子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却又觉得打破规矩这件事,第一次会惶恐不安,纠结不已。 第二次的话,他反而开始释然了? 第101章 二更合一 太子跟五阿哥吃住在一起,胃口变好了,也能多吃两口,夜里睡得也好,比之前恢复得好一点,让御医松了一口气。 要是太子的身子骨一再没有起色,他们提着心就怕康熙一怒,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五阿哥也习惯了跟太子一起生活,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太子偶尔还会跟他说说典故。 他从小就生活在慈宁宫,也就大一点跟偶尔过来的三阿哥一块玩儿,跟其他阿哥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 难得跟太子一起生活,多了个兄长,比五阿哥想象中要好。 这个兄长很会照顾人,什么事都做得十分周到,有时候五阿哥还没开口,太子已经知道他要什么,让人直接拿了来,让五阿哥感觉这日子比慈宁宫还要舒服,巴不得一直住下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康熙不会让太子形成抱人睡觉的习惯。 五阿哥也不可能一直跟太子生活在一起,没见皇太后眼巴巴等着他回去了? 等太子的身子骨彻底稳定下来,借来的五阿哥就要还回去了。 五阿哥还挺舍不得的,拉着太子的手絮絮叨叨道:“太子哥哥以后还可以找我一起吃饭,午饭晚饭都行!太子哥哥要多吃一点,现在还是太瘦了。晚上要是睡不着,太子哥哥可以想一想我。” “要是实在睡不着,也可以来找我一起睡!” 太子听着哭笑不得,怎么他反被弟弟担心了? 还是年纪那么小的五阿哥,太子就无奈道:“放心,我一定好好吃饭睡觉,以后尽量不麻烦你了。” 这话听得五阿哥嘟着嘴道:“麻烦一下也没什么,太子哥哥就是对自己太严苛了一点。” 他絮叨完,还把自己最喜欢的抱枕留下给太子,这才带着宫人就溜溜达达回去皇太后的住处了。 太子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院子,居然有点开始想念五阿哥。 虽说五阿哥搬回去皇太后那边,每天他们一起上课的时候还是能见着的。 中午也会一起用饭,五阿哥偶尔也会跑来跟太子一起用晚饭,盯着他多吃两口,这才会高高兴兴回去。 被五阿哥这么担心着,太子也就努力吃饭,晚上努力多睡一会,生怕累着自己,让他胖不起来,之后恢复得是越来越好。 康熙十分高兴,让御医再三把脉后确定太子已经大好,这才允许他开始做功课。 担心太子勉强自己,康熙还私下让徐太傅给太子开小灶,免得他追不上,又要暗地里拼命追赶,然后把自己累坏了。 好在太子可能想通了,终于不为难自己,每天按部就班来追上进度。 四阿哥时不时会把自己的笔记送过来给太子参考,太子都笑着应下,转头让人把自己收藏的孤本借给四阿哥。 四阿哥特别高兴,因为太子这边的孤本在外边很难碰见,如今能借阅就很不错了。 遇到特别喜欢的,他还会问过太子后亲自誊抄两份。 一份留下,一份自然是送到顾凝宸那里。 顾凝宸的肚子如今渐渐大了起来,之前因为蚊虫的关系,她就没怎么出去了。 费了一两个月的功夫,周边都整理干净了,蚊虫灭得差不多,这已经要入秋了。 原本是来避暑的,到头来倒是忙忙碌碌,也没能悠闲一番。 康熙为此还挺过意不去,只是蒙古那边登记好也整理完,就该开始练兵了。 顾凝宸还挺想去看的,不过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只能遗憾留在院子里看书。 四阿哥怕她闷着,就特地誊抄了几册孤本送过来。 顾凝宸笑着道:“多得四阿哥,我也不怕无所事事了。” 四阿哥就笑道:“得多谢太子哥哥才是,他手边的孤本不少,还愿意给我誊抄了两份。” 顾凝宸摸着他的手,指头上都有茧子了,无奈道:“也不必这么着急,而且你誊抄一份,看完后借给我看看就行了,没必要誊抄两份累着自己。” 四阿哥就眨眨眼道:“机会难得,我就想着自己誊抄一份,回头定额娘的侧殿也能多几册孤本了。而且我也不会累着自己,蓝女官也帮忙誊抄了。” 顾凝宸很多书都是两份,就怕一份丢了或者脏污了,还有另外一份做为后备。 四阿哥也因此有了这么个习惯,什么都喜欢准备两份了。 顾凝宸让金桂取来药膏,给四阿哥涂抹了两只手,生怕他誊抄得手指头疼却不肯开口,索性都抹上。 四阿哥红着脸道:“定额娘,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的。” 顾凝宸笑道:“在我心里,你哪怕长大了,也还是个孩子,我多照顾点不是应该的吗? 六阿哥生怕四阿哥疼,还抓着他的手轻轻吹了又吹。 四阿哥就摸了摸六阿哥的小脑袋道:“多谢六弟了,我不疼。” 他又问起顾凝宸的情况,得知她最近害喜依旧不厉害,睡得不错,甚至胃口大开,瞧着面色红润,四阿哥就放心了。 六阿哥听四阿哥问完,也挨着顾凝宸的肚子,小手轻轻摸了摸。 四阿哥留下誊抄的孤本后就匆匆走了,康熙让阿哥们都跟着去看看练兵,他自然不能错过。 他一走,六阿哥还挨着顾凝宸没动弹。 顾凝宸摸了摸六阿哥的小脸道:“听见什么了?” 六阿哥阳起小脸道:“额娘,听见在叫我哥哥。” 顾凝宸不由笑了:“你确实是哥哥了。” 六阿哥年纪太小,康熙也怕吓着他,没让这个最小的阿哥去看练兵。 五阿哥的年纪大一点,康熙原本有些犹豫,不过他闹着要去,太子也说会在旁边照顾,康熙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这次练兵离着行宫有些远的地方,带来了不少火木仓和两架神机炮,另外还有蒸汽机车。 一人开车,一人举起火木仓,对着靶子开木仓。 蒙古人没见过蒸汽机车,只觉得这么个黑漆漆的机器居然不用牲畜拉就能动,而且跑得还挺快。 人在上面坐得很稳,一人把握方向,就不怕车子乱跑,不像马匹收到惊吓后可能会发疯,把人直接甩下来。 另外一人在旁边开木仓,两人配合得极好。 四阿哥看得目不转睛,恨不能也上车试着开一开。 太子原本担心五阿哥会被这火炮的声音吓着,紧紧拉着五阿哥的手。 哪里知道这个五弟看得十分专注入神,被拉着手都没注意,整个人趴在围栏上,恨不得靠近点来看。 蒙古特地搭了个二楼的看台给康熙和阿哥们,让他们站得高点,视野更好。 康熙看着火器营的士兵用火器的时候并没有生疏,这才放心下来。 许久没有战事,要是这些士兵偷懒没多练习,那么只怕要手生了。 为了省下子弹的成本,他们练习的都是空弹,里面并没有火药。 而且并不止是开木仓的练习,更有拿着火木仓要手稳的训练。 他们得双手举着火木仓小半个时辰,谁坚持不住动了就要受罚。 如此一来,士兵们拿着火木仓的手非常稳固。 哪怕车子颠簸,他们手里的火木仓都不会丝毫乱动,接而歪了目标。 靶子一个个被打掉,让蒙古人大为震撼。 蒙古首领也在二楼看台上,看着火器营的士兵凶神恶煞拿着火木仓的模样,顿时心有戚戚然。 大清是越发强大了,他们要是不乖乖听话,这些火木仓的木仓口就要对准蒙古了。 太子原本不明白康熙怎么大老远带着火器营的士兵过来避暑山庄,如今看着蒙古首领的面色,他慢慢领会到了。 要别人描绘大清如何强大,只用嘴皮子说,说服力不够。 但是如果直接上武器,让蒙古人亲眼看看,他们再有什么心思都得压下去了。 蒙古人别看如今乖巧听话,那是因为他们只服强者。 一旦大清衰败,那么他们肯定会反过来狠咬一口。 但是只要大清一直强大,他们就是最好的盟友。 对自己佩服的强者,蒙古会一直这么乖巧听话下去。 火木仓演练完,上的就是神机炮了。 这次没用固定靶子,而是活动靶,用长长的绳子绑在另一辆蒸汽机车后边拖着走。 神机炮对准活动的靶子打开,木仓击声不断,靶子被打了个稀巴烂,变成一地的碎片,十分吓人。 蒙古首领摸着额头的冷汗,还以为火木仓够可怕了,不必每次填充,能够连续击发。 哪里知道神机炮更恐怖,依旧不用每一发填充,经过改良后威力更大,射程也更远。 如果是对上骑兵的话,哪怕骑兵再厉害,身上的盔甲再结实,压根都抵挡不住神机炮,还没靠近就得全军覆没了。 原本蒙古首领还想着康熙怎么没让蒙古这边派出壮士来一起练兵,互相打一番,也热闹热闹。 如今他明白康熙怎么没让蒙古的壮士加入进来了,手里的刀剑对上火木仓,这不是压着打吗? 而且这都不能打两下,随便摆弄摆弄,就得一命呜呼。 哪里是演练,这明明是展示杀戮利器! 太子看着蒙古首领的脸色,都怕他受不住要晕过去。 幸好蒙古首领十分坚强,虽然下看台的时候脚步虚浮,险些摔下去,到底还是一步步走回去了。 太子扭头见四阿哥正在手里的小本子上用铅笔写写画画,不由好奇道:“四弟这是在画什么?” 大阿哥也探头看了一眼,疑惑道:“四弟画的好像是蒸汽机车,上面再带了一架神机炮?” 四阿哥的画技不错,他愣是辨认出来了。 闻言,四阿哥就笑着点头道:“大哥说得对,我刚看了演练,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两个结合起来了。” 他画完后递给康熙,后者看了看后道:“看着似乎可行,回头让火器营的工匠看看。” 四阿哥笑着应了,只盼着火器营真能做出来。 康熙带着四阿哥的图纸回去给顾凝宸看了,笑着道:“小四的想法还是挺多的,看了练兵后居然还相处把这两个结合在一起了。” 顾凝宸看着图纸有点无语,四阿哥你这是打算把坦克弄出来吗? 四阿哥已经想到防御方面有点差,所以打算在蒸汽机车两边拉高,加厚挡板,中间有个洞口可以打开和合上。 神机炮要用的时候,就推开这个口子,不用的时候还能挡着对面的火木仓,免得击中神机炮的炮口,炸膛就麻烦了。 除了车子两边,四阿哥在头上也打算加个棚子,免得下雨的时候,雨水会挡住士兵的视线,还会浇湿神机炮的子弹。 子弹里面是火-药,哪怕外边有东西包裹着,水汽渗入的话也会影响到神机炮的威力。 顾凝宸琢磨着,这时候要是有防弹玻璃,估计四阿哥一装上,轮子再改造成履带,真的能造个坦克的雏形出来! 这也太凶残了,难道是被她影响了吗? 见顾凝宸沉默得比较久,康熙就奇怪道:“怎么,这东西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了这话,她摇头道:“皇上,我就是觉得四阿哥年纪小小,怎么就喜欢改造武器上面去了?看看这车子加上神机炮,直接把神机炮不好移动的缺点都去掉了,简直无往不利。” 蒸汽机车还能爬坡,比起一般的马车动力还足够,带上神机炮简直是大杀器了。 康熙听着就笑了:“觉得小四是受了你的影响,才对武器感兴趣了?” 顾凝宸点头道:“确实,我记得四阿哥以前更喜欢看机械的书,还以为他是对普通机器感兴趣。” 比如生产和制造的机器,怎么忽然就往武器方面发展了? 康熙嘴角含笑道:“之前你不是说不要限制孩子们的思想,他们的想象力好,以后也能做出更多有趣的机械来?” 顾凝宸确实这么说过,所以对四阿哥从来没有太大的要求,反而他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坏事,都会鼓励他去做。 所以四阿哥的想象力从来没被限制过,动手能力也强,还会安排好时间,不会让兴趣耽误了学业,可以说是个十分懂事又自律的孩子了。 就是她没想到有一天,四阿哥会对机械感兴趣,甚至想要改造起武器来。 康熙就道:“如今看着平静,暂时没有战事发生,不等于以后没有。等有的时候在做准备,那就太慢了。” 他从来不是安于现状之人,也不会对未来过分乐观。 以防万一,总是早早做准备。 等意外发生的时候,随时都能应付得了,而不是手忙脚乱中仓促应对。 顾凝宸敏锐察觉到康熙是话中有话,不解道:“皇上,难道如今咱们不够强大,还会有不自量力之人对咱们动手?” 康熙摇头道:“俄国狼子野心,不会那么容易屈服,就看他以后有什么后招了。” 这个他,只怕是俄国沙皇了。 顾凝宸轻轻点头,确实俄国沙皇吃了大亏,肯定会等机会找回来。 不过如今俄国的国内乱糟糟的,也足够沙皇头疼一阵子,他们这边还是能风平浪静一段时间。 四阿哥画的图得到顾凝宸的夸奖,十分高兴,难得脸上一整天都带着笑。 三阿哥看着就好笑道:“看四弟高兴的,这东西是要做出来了吗?” 他看着图纸还挺感兴趣的,就是感觉这东西不好做。 四阿哥就道:“这东西做实物出来太费钱了,我打算先做个模型看看。” 这也是顾凝宸说的,如今没有电脑,无法做个三维图来,更不可能做模拟实验,就只能让四阿哥做个小模型,然后看看有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几次修改后,没什么问题,才做实物出来,这就要省钱多了。 而且四阿哥还能多多参与进来,不然直接交给工匠去改良,就跟他可能没什么关系了。 四阿哥还是更认同这种模式,兴高采烈让人做了小配件,然后打算亲手组建起来。 太子在一旁听见后,犹豫了一会问道:“四弟,我能去看你做这个模型吗?” 模型这个,还是太子后来听说的,比如南怀仁做的蒸汽机小车就算是模型了。 虽然模型看着比实物小,却是能跑能动。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太子哥哥想看,那随时可以过来。” 太子要去看,大阿哥和三阿哥也凑热闹,五阿哥当然要跟着去了。 六阿哥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四阿哥身后。 于是等四阿哥收到配件,傍晚的时候后边跟着一串阿哥回到住处,没多久就传到康熙耳中。 他忍不住对顾凝宸笑道:“自从保成病好后,他们几个兄弟之间的感情更好了。” 他们最近一起吃饭,一起读书,如今还一起去四阿哥那边看他做模型,实在难得。 顾凝宸也笑道:“阿哥们都是好孩子,太子殿下之前病了,兄弟们很是担心,感情都是相处起来的。太子这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这般关怀自然就捂热了,关系自然就好起来。” 在她看来,太子是因为这个身份的约束,有点放不开而已,心肠却不坏。 人生病的时候最是脆弱,却是最能看出其他人的心思来。 患难见真情,太子又如何能不动容,然后慢慢融入到兄弟之中呢? 四阿哥带着一串阿哥回去,住处那边伺候的宫人就紧张坏了,一个劲开始张罗送茶送点心的。 尤其太子也来了,更是让宫人有点手忙脚乱。 好在有高嬷嬷在,指挥着这些宫人送茶水点心上来后就退下,把安静的空间留给几个阿哥。 他们一起来,肯定是有要事商议,没必要打扰了。 高嬷嬷带着宫人退下,四阿哥这才把配件摆满了一桌子,对着其他人道:“那我先把把这些拼起来。” 太子就点头道:“四弟忙你的,我们在旁边看着,不会打扰你。” 四阿哥低头就开始专心拼了起来,大阿哥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 只觉得四阿哥这手拿起一块配件,转眼就拼了起来,没多久蒸汽机车的雏形就出来了。 他微微瞪大眼,感觉四阿哥这动手能力真是可以,而且对图纸简直背得滚瓜烂熟,不用对着图纸就能飞快拼凑起来了。 太子也是这么觉得的,知道四阿哥是真的喜欢这些机械,才会如此得心应手。 五阿哥和六阿哥就没想那么多了,跟着三阿哥在旁边瞪大眼看着,满脸惊讶和佩服。 五阿哥张大着小嘴道:“四哥真厉害,小车做好了!” 六阿哥附和着连连点头:“四哥,很厉害。” 两个小哥夸的时候,四阿哥已经把上边的神机炮配件拼好了。 他拼完后左右端详,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抬起头来。 见阿哥们都盯着自己,四阿哥有点不好意思,指着拼好的模型说道:“这些配件的重量都和原本的等比例缩小的,所以如果车子能走得稳,说明上面的神机炮不会超过车子的重量。” 蒸汽机车上也有锅炉,不过是缩小版本的,所以整个模型其实并不小,快占据了整个桌子了。 太子就看着车子两边的门加高了,然后神机炮就在右侧,于是问道:“这样一来,左侧有敌人的话,是要把神机炮转移过去,会不会太麻烦了?” 四阿哥就道:“原本是对着正前方,但是感觉神机炮的范围就不够了。” 因为车子一路向前走,神机炮在侧边的话,射击的范围能更大。 “如果左侧有敌人,车子转弯掉头过去,这就不用挪动神机炮。” 太子听得连连点头,觉得确实可行,就看模型实验如何了。 四阿哥特地让人收拾了后边的院子,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的平底上,放下了模型车,开启了车子,车子就带着神机炮跑了起来。 不过如今也没有遥控车,无法操控车子,车子只能一直往前走,直到被木板挡着才慢慢停下来。 四阿哥看着车子走动没什么问题,带着神机炮的重量也可以,就记录了下来。 他一边记录一边跟好奇凑过来的太子又说道:“神机炮在侧边,原本也是遮掩一个问题,就是两边能用挡板,作为护盾,不会伤着里面的人。” 如果车子往前走,前面有挡板遮住视线,就无法看到前面的路,走起来就危险了。 如今也没有透明又坚固的材料作为前面的挡板,所以神机炮在侧边会更安全一些。 两人头挨着头小声讨论这个车子的改进问题,大阿哥在后边听得一头雾水,问身边的三阿哥道:“三弟刚才听懂了吗?” 三阿哥摇头道:“不是很懂,不过看着这车很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真能带上战场,一定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大阿哥深以为然,又感慨道:“有这些厉害的武器在,好像一身武艺都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所以武师傅夸他的武艺天赋卓越,如今好像没什么用处,不免有点失落。 四阿哥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说道:“大哥这话可不对,士兵们一个个都得武艺好才行,这神机炮可不轻,后挫力也强,一般人摆弄不了。” 身体不够强壮,摆弄神机炮就要十分吃力了,更别提要长时间摆弄,手臂力气不够就摆不动了。 如果对面也是用火炮的话,还得身手敏捷,才能避开对面的子弹。 那个神机炮木仓口的小洞开关,如果手不够快,让对面的子弹打中,那就麻烦了。 “以后弟弟努力改进这些火炮,大哥就可以在前面带着这些武器去领兵打退敌人!” 这话听得大阿哥心里好受了不少,笑着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道:“那大哥就靠四弟,以后多做点厉害的火炮出来!” 第102章 二更合一 武器演练之后,感觉蒙古人更听话和卖力了。 不管是挖盐的还是养羊的,恨不能一天到晚努力工作,在康熙面前表现表现。 在顾凝宸看来,他们简直是吓破胆,恨不能瑟瑟发抖抱在一起。 连带着漠西和漠北原本有点不对付,如今都和谐团结了不少,一起努力干活了。 顾凝宸忽然想起蒙古该是有好几个大盐池,只是具体地方她有点记不清了。 毕竟后世的地图跟如今还是有区别的,地名也有所不同,更别提是具体位置了。 她正琢磨要怎么缩小范围来寻找,冥思苦想的时候,蒙古人倒是自个先发现了。 蒙古首领来禀报的时候,康熙也十分意外:“发现了新的盐湖?” “是,底下的族人放羊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蒙古首领很是兴奋,不过他也谨慎,没只听族人跑回来说就匆匆忙忙来禀报。 他还是跟着族人先去说发现盐湖的地方,带着心腹仔细查看过,确认是盐湖,这才回来禀报。 康熙笑着点头道:“不错,已经派人围起来了?” 蒙古首领连连应道:“是,族人把周围一圈都围起来,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京城的大臣不少赶过来行宫跟康熙议事,康熙直接派了王谈和工部尚书去盐湖那边看看。 王谈倒没想到,蒙古这边有一个大盐湖已经够厉害了,居然还找到第二个盐湖? 他和工部尚书带着人去蒙古首领说的地方,看着一大片的湖水有点懵了。 这盐湖在贺兰山的山脚,人烟稀少。 湖水是绿色的,王谈慢慢走近,发现湖滩上是白色的石头。 他弯腰捡起一块,稍微用点力,手里的白色石头轻轻松松就碎掉了。 只余下一点粉末在手心里,王谈低头尝了一下,居然是咸的。 这一片湖滩上的白色石头,居然全是盐! 王谈微微瞪大眼,这可真是不得了! 工部尚书在后头看着他诧异的神色,跟着拿起一块白色石头舔了舔,舌尖上的咸味也让他诧异了。 王谈招手问第一个发现这个盐湖的蒙古人,对方不会说满语,一边用蒙语一边比划。 好在王谈是懂蒙语的,开口问了问,对方一副松口气的模样,飞快说了起来。 其实是他养的羊比较多,有一只羊不见了,才会一路过来找,走得就很远了。 这么大片湖,因为在山的背面,离驻地很远,所以他们很少过来。 要不是那只羊跑了过来,被这人一路寻了三天才到这个地方,估计都要被忽略了。 王谈算了算,他们刚才从行宫的地方骑马赶过来,也费了不少时辰,确实挺远的。 这么远的地方,蒙古人没必要特地跑过来,难怪一直没发现得到。 如此大的盐湖,压根都不需要怎么提纯,就能得到盐巴,简直是个宝藏! 王谈立刻启程回去禀报康熙,脸上忍不住带着兴奋的笑意。 康熙一听也有些惊讶,还吩咐蒙古首领派人把所有地方都走一遍,看看会不会有另外一个盐湖。 因为之前把漠北蒙古也合并进来,地方变大了,很多地方他们并没有去过。 哪怕是漠北蒙古的人,也不可能把每一片草地都走过一遍,一般就在平日生活的地方,或者是马道附近生活,忽略的地方就多了。 蒙古首领特意打听了一番,听漠北蒙古的人提起这地方因为两面环山,风会从中间吹过,经常发出呼啸的声音,听着像是猛兽咆哮,所以当地人根本不敢靠近。 哪里知道山的背面,竟然会有一大片湖盐呢! 漠北蒙古的人要是早就发现这片湖盐,然后运出去贩卖的话,只怕能换很多银钱,手里头能买的武器就能更多了! 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竟然没有进去一探究竟,错失了这么一大片宝藏! 康熙另外还吩咐算数学院的人一并跟着来,就能绘制出精细的地图了。 有地图在手,查探每一处角落,以后就不会忽略那么大的盐湖。 他另外派人去盐湖运盐,蒸汽机车后边拖着几节车厢,就能一次运送更多的盐。 而且动力足够,不必担心像牲畜那样会跑不动或者累了,只要不断加水就能一直往返。 这让蒙古人看得大为惊奇,他们之前看过蒸汽机车能载人,如今还能运货,果真是个巧物。 四阿哥为此十分感兴趣,还帮着王谈设计车厢的连接。 一开始王谈是打算用绳索来连接车厢,这样就比较快。 用一根绳子不够稳妥,打算用上两根,断了一根的话,另外一根也在。 四阿哥却觉得这样依旧不稳妥,而且很可能两根都断裂。 毕竟绳子的承重是有限的,一个车厢就算了,后边还跟着好几个车厢,未必真能拉得住。 他想了一天,终于想到用铁钩来连接。 在车子后边打一个圆盘,中间是空的,就能用铁钩来勾住,这样就不容易断裂了。 不过也会有个问题,直走的时候还好,转弯的时候钩子就可能松掉。 四阿哥实在想不到,就来问顾凝宸了。 只要他不会的问题都会跑来请教顾凝宸,她总会给自己一点提示。 顾凝宸看过后,只觉得四阿哥这脑瓜子真不错,连铁钩都想出来了。 她点了点铁钩道:“只要让铁钩跟圆盘之间没有松动的地方,完全扣上就行了。” 四阿哥想了想,就明白跟夹子一样,不过是上面做出铁钩,在下面用东西挡着,跟铁钩闭合,扣上后就不会松掉了。 他喜出望外道:“这个好,多谢定额娘了。” 四阿哥匆匆画好示意图,就送去给工匠打造出闭合的铁钩来。 铁钩外边还有一个打开的机关,一按下去就能开,所以车厢就能拆开,装盐的时候就不用连着那么不方便了。 王谈看着四阿哥打造大铁钩,只觉得这位阿哥在格物方面极为有天赋。 虽然年纪小,过几年很可能就要到六部来历练,去工部的机会就更多一些了。 王谈知道四阿哥的算数也学得不错,图纸上对尺寸的把握相当精准,如果以后他能到户部来就好了。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很快就笑了,毕竟四阿哥如今才几岁,要去六部的话,最快也得小十年之后的事,自己实在想得太早了一点。 算数学院来画图的人在蒙古当地人领路下,走了不少地方,再往前就是一大片的沙漠,就有些却步。 而且沿着沙漠边缘走,就能估算出沙漠的大小,实在没必要进去。 沙漠里头估计没什么好东西,却很可能有危险了。 顾凝宸却记得蒙古有一处最大的盐湖就在沙漠当中,她只跟康熙提过沙漠里应该会有绿洲。 对绿洲这个,康熙也是听闻过。 不少地方的沙漠里头都会有一处绿洲,莫名拥有水源,然后就有大片的绿地和树林,堪称神迹。 算数学院的学生得知沙漠里可能有绿洲,就开始跃跃欲试了。 要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们自然不乐意进去。 如果能见到传说中的绿洲,他们当然要一探究竟了! 算数学院的学生们带齐了足够干粮和水囊进去后,前后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找到了传说中的绿洲。 已经不能叫绿洲,因为里面的绿地很少,却有很多湖泊,最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湖泊都是酒红色的。 大大小小的湖泊点缀在绿地当中,就像是一颗颗红宝石一样,叫人十分惊叹。 跟着算数学院的学生进来的还有侍卫,他们十分谨慎,先在大的几个湖泊里面取了红色的湖水,打算带回去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盐湖。 毕竟一般的盐湖都是绿色或者偏黄的白色,还没见过这么鲜艳的红色。 带回去后,红色的湖水放在透明玻璃瓶里面,在眼光下更为鲜艳。 康熙看着挺有意思,亲自提纯后,发现还真是盐湖,能够变成盐,却是淡红色的盐。 这颜色尤为奇怪,但是却十分漂亮,在阳光下就像是蔷薇一样的颜色。 康熙就给这种盐起名为蔷薇盐,确实很相配了。 顾凝宸却明白这个盐湖会呈现出鲜红色来,是因为盐湖里面有嗜盐菌和杜氏盐藻等微生物。 尤其是杜氏盐藻在高盐的环境之下,就会呈现出鲜红色。 康熙为了谨慎起见,先让人把这些盐稀释后给家禽试一试。 家禽没有问题,再增加一点浓度,一段时间后依旧没问题,这才能让人用了。 这盐除了颜色之外,跟一般的盐在味道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顾凝宸就对康熙说道:“这样漂亮的盐,想必西洋人一定会很喜欢。” 大清的百姓恐怕会觉得这盐实在太奇怪,未必愿意尝试,但是胆子大的西洋人就不一样了。 而且他们热爱颜色鲜艳又华丽的东西,这么个颜色明艳的盐巴一定叫他们很是喜欢。 喜欢又稀少,就能卖出天价来了。 康熙笑笑道:“确实,朕让几个传教士看一看这蔷薇盐,他们都很感兴趣。” 何止感兴趣,白晋第一时间就想要买下一点送回去给法兰西国王。 这一点盐巴,康熙还是送得起的。 不过先让人做了拳头大的玻璃瓶子送过来,这瓶子是特意烧制的,外边还有蔷薇花的形状的浮雕,加上装进去的蔷薇盐,简直美不胜收。 他这送还不是一瓶,而是一对,外边用上带玻璃窗口的檀木盒子,这才让人送去给法兰西国王。 路易十四收到后极为惊艳,只觉得康熙这个笔友实在太慷慨了,找到这么漂亮的盐巴就第一时间给自己送来。 礼尚往来,他给康熙的回礼是一箱葡萄酒。 康熙收到葡萄酒就笑了,对顾凝宸道:“朕先收好了,等你生完孩子之后,咱们再一起品酒。” 顾凝宸也笑了:“好。” 法兰西国王收到那么漂亮的蔷薇盐,自然要炫耀一番。 他最喜欢就是开舞会了,然后在舞会的时候让人把蔷薇盐送了出来,就放在最显眼的中间位置,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所有人对这个蔷薇盐都极有兴趣,赞不绝口,还跟法兰西国王打听这盐的来历。 得知是大清的皇帝刚找到的新盐,直接就送给了法兰西国王当礼物,其他人就更羡慕了。 康熙除了送法兰西国王之外,就连前波兰国王也没落下,给这个笔友也送了。 索别斯基收到的时候忍不住惊讶,又缓缓笑了。 哪怕他如今不再是国王,康熙也没忘记两人曾经的情谊,倒是难得。 法兰西国王是大张旗鼓的送,索别斯基这边送的就低调,不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不少西洋贵族都开始跟拍卖行打听:什么时候蔷薇盐也会上? 他们的金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蔷薇盐在拍卖行上了! 王谈自然跟康熙禀报此事,也问起什么时候蔷薇盐能在拍卖会上架。 想必一上去,就要被人拍个天价! 想到国库又多了一个大进项,王谈心里就美滋滋的。 康熙就道:“不着急,蔷薇盐的开采才开始。” 而且他刚前脚送了礼物,后脚就在拍卖会上开拍,到底还是太急躁了一点。 康熙如今没那么缺钱了,反而更看重别的。 再说了,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反倒没那么稀奇。 顾凝宸知道,这就是延迟满足了,越是延迟,就像是在人心里装了个钩子一样,让人心痒痒的,却迟迟买不到,等能买的时候就忍不住冲动,恨不能全买下来了! 这种蔷薇盐又十分稀有,康熙也不打算卖太多,过了一段时间只在每个拍卖行上了几瓶。 此事就交给王谈了,康熙倒是空闲了下来,能多陪陪顾凝宸。 他之前忙忙碌碌的,都没能安安静静陪着顾凝宸。 顾凝宸的肚子比之前更大了,走路的时候都有点费劲。 不过她的脸色很不错,因为六阿哥也有了经验,这次怀孕并不害喜,还是颇为轻松的。 两人一起用饭,之后再一起去后院散散步,一起赏赏花。 康熙偶尔会作画,画顾凝宸或者周围的景色。 顾凝宸就会在他旁边坐着,看康熙画画。 康熙已经有很多张她的画了,还是乐此不疲,喜欢画顾凝宸,说是觉得每一天的顾凝宸都是不一样的。 顾凝宸自己没感觉什么时候不一样,不过看着康熙笔下的自己,确实有所不同。 有笑着的时候,有低头专心的时候,有蹙眉思考的时候,没一个神态是一模一样的。 就连笑起来,也有欢喜的笑,有收敛的笑,还有带着点调皮的笑。 康熙的笔尖总是能捕捉到她不一样的地方,每次看着他画画,顾凝宸都忍不住惊叹,这才是天赋。 这一点顾凝宸就没有了,她画的人物太过僵硬,简直跟没有灵魂一样。 两人偶尔还在窗边对弈,一起看看书再说说话。 跟康熙在一起的时候,顾凝宸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时间也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天黑了下去。 平静的日子只过了半个月,康熙就收到一份折子,说是哈尔汗国干旱,颗粒无收,百姓饿死无数,有不少人就冒险想跨越边境到大清来求助,只求能有一口饭吃,能活下去就好。 如今这些人在边境被蒙古和驻军拦着,也快要拦不住了。 那么长的边境线,他们只能拦下一部分,有一批人很可能已经从别处翻越过去。 如果只是几百上千的人,也能安置得了。 可怕的是至少上万人,甚至几万人蜂拥过来,那么处置起来就麻烦了。 这些人身上可能还带着疫病,要是死在半路,尸身太多也会造成瘟疫。 如果安置他们就需要大批的粮食,也是一笔不少的花费。 光是一天的消耗,就足以叫人咂舌。 如果不管这些百姓,甚至出动士兵把人赶回去,必然就有伤亡。 几万人为了活下去拼命,士兵们就不可能不受伤甚至为此而死。 直接用上武器,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就可能叫人诟病,指责康熙的草菅人命。 不管怎么处置都是个麻烦,而这个麻烦看着就不会是偶然。 康熙看着折子皱起眉头来道:“这么多人一起涌过来,必然有个领头之人,这人目的显然不单纯,也不安好心。” 这天已经开始冷了,如此多人这时候被怂恿过来,会给大清造成很大的负担。 他第一时间想到就是俄国沙皇插手了此事,派人怂恿这些灾民跑过来。 只要蛊惑几句,说大清多么富饶,皇帝又是多么仁慈善良,很多百姓为了活命,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逃了过来。 如果真能活命还好,要康熙没留下他们,没伸出援手,这些百姓恐怕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但是康熙并不太想当这个冤大头,养活那么多人,这些人里面指不定还有沙皇的钉子。 到时候这钉子再怂恿一下,这些百姓未必会感激,反而可能成为白眼狼反咬自己一口。 赶走不容易,留着也是麻烦。 康熙摸着下巴在思索,顾凝宸在旁边就不好打扰了。 只是她见康熙皱眉头没多久就舒展开去,对着自己笑道:“朕倒是想了个好法子来安置这些人,算数学院的学生找到几处新的盐湖,虽然都不大,却都需要人手来挖。” 那么多人,不送去挖盐,实在太浪费了。 他们还能腾出人手来,尽快分批把这些盐巴送出去,沿路分流到各个地方,很快就能消化掉了。 康熙不养闲人,努力干活的就有一份干粮,虽然不算特别好,起码能果腹。 如果想要过得好,就只能更努力干活。 他打算把人变成小队,五人一小组,五十人一大组,把人登记在册。 以后这五人彼此之间互相监督,犯错就要同小组的人一起受罚,同大组的人也得减一点粮食。 如此一来,他们彼此之间为了能吃饱肚子,就不会轻易有异心,还会盯着其他人,不让他们犯错。 不然这些人犯错,他们就得跟着饿肚子,何其冤枉了。 而且盐湖远离人烟,离着蒙古人住的地方也远。 如果他们身上带着疫病,盐湖很大,分散开来,也就不容易传染开去。 一旦发现,就能立刻处置和隔开。 康熙让人安排下去,大部分跑来的百姓都是愿意的。 大清的皇帝愿意出粮食给他们,叫他们能够活下来,何其大方和善良。 只让他们干活,还不是送命的活计,自己卖力点就能多挣点粮食过冬,感觉浑身都有了干劲,对以后的生活有了几分期待。 当然其中也有人不乐意的,康熙也不勉强,直接把人从边境撵回去,如果再跑回来,那就杀无赦。 这些人发现自己不能再回来,哭着不想走,还是被撵走了。 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炮口对着自己,只好灰溜溜走了。 剩下的人就不敢多有意见,一个个乖乖登记身份造册,然后编成小组和大组,只要记住自己的编号就足够了。 这些人安排在各处的盐湖里挖盐,也不是多重的活计,很适合这些千里迢迢逃难跑来的人。 不然太粗重的活计,他们这小身板亏空太久,没多久就要受不住了。 因此他们对康熙更为感激,干活也十分卖力。 当然康熙也让人留意其中有没他国的钉子在,尤其是怂恿难民跑过来的人。 有几个蒙古人跟着一起干活,也是指导这些人怎么挖盐最省力气,然后盐巴都送到哪里,由蒸汽机车带着几节装满盐巴的车厢离开。 哈尔汗国的人第一次看见蒸汽机车,这黑漆漆的东西带着轮子居然自己就会走,不需要牲畜来拉,他们顿时十分害怕。 还是蒙古人跟他们解释后,才知道这东西是机械,只要人掌握方向就能走,能省很多力气,也不需要照顾牲畜来拉车,根本不会累,能一直拉货,叫他们相当惊奇和敬畏。 蒙古人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私下旁敲侧击,很快就发现其中几个算是领头的人。 难民都说是这几个人带头,才叫他们过来大清,然后过上好日子的。 在哈尔汗国,他们地位低微,原本就是种田的农人,重税之后只剩下一点点粮食勉强能过。 干旱之后,粮食交完税后根本没有剩下的,他们活不下去,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是这几个人带他们逃了出来。 光是他们自己几个人根本没勇气逃出来,但是有人领头,还有成千上万人一起逃,就要安心也要安全得多了。 但是这几个人从哪里来,原本是什么人,难民们互相一问,居然谁都不清楚,这就很奇怪了。 他们心里有点嘀咕,却不敢说什么,毕竟没这些领头,他们当初也不能平安逃出来,还能好好在大清这边活着过日子。 康熙直接派侍卫带走了这三个人,只道他们能够带领哈尔汗国的百姓过来,熟悉来大清的路,又十分大胆,是可塑之才,打算培养一二。 这三人当中,其中两个人都愿意,只以为康熙要给他们当官,真是意外之喜。 他们刻意靠近过大清的大臣,如今在蒙古最活跃的大臣就是户部尚书王谈了,还是大清皇帝心腹。 王谈还是个健谈之人,对几人十分赏识的样子,没多久就请他们吃饭喝酒,很是想要结交的模样,叫他们不免心里有些飘飘然。 尤其听王谈偶尔说起在京城的日子,住着很大的府邸,奴婢成群来伺候,俸禄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天子重臣,那出去是可以横着走。 只要不犯错,那就是荣华富贵的大好日子,这能让几人不心动吗? 其中一个还勉强稳住了,觉得天上不可能掉这么大的馅饼,这中间肯定有诈。 另外两人却觉得他婆婆妈妈的,这么大的好事摆在面前居然胆子太小不敢去拿。 他不敢就算了,还要拦着其他两个人发财,这不是断了别人荣华富贵之路,谁能乐意? 于是三人就吵了起来,甚至还大打出手。 最后这两人跟着王谈离开,说是要去京城了,剩下这人留下来,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段时间,他心里不免动摇,跟户部侍郎打听,知道两人在京城已经暂且住下了,等着吏部那边安排,没多久就能当个小官。 哪怕是小官,能做京官那就是不得了的事。 见户部侍郎都一副羡慕的样子,这人心里更是动摇,忍不住就试探着要为康熙效力,他愿意禀报几人的秘密。 户部侍郎二话不说就带他见李德全,要康熙亲自见他,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人有点不乐意,不过到底还是把话告诉李德全,让他代为转告。 他说的秘密,正是三人都接了沙皇的密令,把哈尔汗国受灾的难民全部带到大清来,并想办法让康熙把人都收下。 康熙听到禀报后并不意外,顾凝宸倒是诧异道:“我还以为皇上带走那两人,是为了仔细审问,只是怕难民们发现自己的恩人被带走会闹腾,才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带走。” 如今看来,康熙的目标竟然不是那两人,而是留下的这个人吗? 第103章 二更合一 康熙就笑道:“是也不是,那两人被王谈带走,却未必会说实话。” 当然,王谈确实带着两人去京城了,也不是带他们去京城当官,而是悄悄送到慎刑司里头审问。 康熙并不相信他们二人为了自保说的话,这第三人因为嫉妒,说的就要真实多了。 “同伙两个人要平步青云,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蒙古挖盐,这境遇千差万别,他心里愤愤不平。自然不愿意另外两人过好日子,必然想办法要搅黄。” “而这办法,当然就是跟朕告密了。为了让朕相信,他应该会拿出更有利的证据来。” 比起那两个一点利益就能勾走的人,这三人当中拿主意的很可能是留下的这个人,另外两人更像是烟雾弹或者帮手罢了。 他要是轻易就能勾走,就不会是沙皇派来的钉子了。 果不其然,这人禀报后,还拿出一封指头宽的羊皮纸条,就藏在这人的腰带上。 腰带上有个机关暗格,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羊皮纸上用很小的字写明了这次的任务,最后还有沙皇的徽号。 沙皇那么谨慎的人,必然是让卧底看过后就把羊皮纸条烧了。 这人很谨慎,竟然没烧密信,而是藏在了腰带的机关上。 只能说沙皇确实选了一个城府深有头脑之人,此事才能如此顺利进行,哈尔汗国的难民才会被全部带到大清这里来。 然而这人却也谨慎又心眼多,竟然会留下沙皇的密信,有一天竟然为了让康熙相信,而把密信送了上来。 康熙给顾凝宸解释道:“如果他率先投诚,那么沙皇自然不会放过他,朕也未必会相信。但是其他两人先投诚了,那么他就可以撇清关系,又能在朕这里立大功了。” 这人可以对沙皇说自己是迫于无奈,是无法自保,被另外两人出卖。 对着康熙,这人又能说自己深受沙皇器重,见大清帝王对另外两人都愿意提拔,必然是有胸襟有远见之人,所以愿意投诚。 不管如何,他总有理由能糊弄住沙皇,保住性命,还能在康熙面前请功了。 顾凝宸眨眨眼,康熙对人心的把握依旧那么可怕。 想来他先派王谈鼓动另外两人,其实就为了最后这条大鱼? 人都是从众,从众还可能为了脱罪。 想想如果是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的人,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但是如果他怂恿了很多人,藏在乌泱泱的一群人当中,那么罪责就落在很多人头上,分摊了开去,就显得他的罪过没那么大了。 另外两人先投诚,就显得他孤立无援,不得已为之,大的罪过都在其他两人身上。 但是康熙愿意用敌方的人,还打算提拔二人,证明并没想直接杀掉他们,这就让人很是心动了。 做卧底回去后,可能会得到沙皇的一点嘉奖,随意打发了去,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在沙皇身边担当什么要职,就是个跑腿的。 如果能在大清当官,成为康熙面前的红人,这权力和利益就要足够诱人得多了。 如果康熙直接提拔他,招揽自己,这人兴许还会迟疑。 但是另外两人真的跟着户部尚书去京城了,此人哪里还会犹豫? 他巴不得拿出最有用的东西来取悦康熙,好让自己也能有更好的前程! 顾凝宸笑笑道:“皇上是真的打算接受他的投诚吗?拿到密信后,是打算去质问沙皇?” 有证据在手,沙皇这次就很难推脱了吧? 谁知道康熙却摇头道:“沙皇很谨慎,虽然给了这人密信,上面有沙皇的徽号却不是他亲笔所写。” 他对沙皇的笔迹还是清楚的,一看这封密信就明白不是沙皇写的。 任何人用沙皇的口吻写一封信,徽号又是谁都知道,沙皇要是咬死不承认,还真不好直接作为罪证了。 顾凝宸一愣,那岂不是要被沙皇又逃脱了去? 果然这位沙皇真是棘手的敌人,心眼简直多到数不清。 这次以为能拿捏住他的罪证,哪里知道沙皇早就准备了后手? 见顾凝宸抿着唇一脸懊恼和惋惜的样子,康熙就笑道:“虽说这东西不能作为质问沙皇的罪证,不过让人告知哈尔汗国的国王就足够了。” 她疑惑地看了过来:“这哈尔汗国受了旱灾,如今怕是一片狼藉,还有能耐跟俄国打起来吗?” 康熙笑眯眯道:“别小看这些国家,他们也是在草原的枭雄,不过是□□旱暂时搁倒了。只要重新站起来,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 “皇上就不担心扶着哈尔汗国起来后,他们会翻脸不认人?” 顾凝宸这话让康熙唇边的笑意丝毫不变:“哪里会有永远的朋友,但是咱们不但接纳了哈尔汗国的灾民,又给了他们活计和口粮。如果哈尔汗国后面翻脸无情,别论其他,就是百姓都要唾弃他们的国王忘恩负义。” 他会选择把哈尔汗国扶起来,也是知道这位哈尔汗国的国王的品性不错,不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己是不会做的。 顾凝宸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皇上愿意接纳哈尔汗国那么庞大的灾民,是为了此事在铺路?” 应该说康熙走了一步,却已经想到三十步之外了吗? 他们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哈尔汗国得到了帮助,后面反过来对付恩人的话,只怕要被所有人唾弃。 就连受过帮助的百姓都要唾弃自己的国王背信弃义,压根就不给这位国王做白眼狼的可能。 康熙笑笑道:“确实如此。” 他还不至于善心到这个地步,毕竟那么庞大的灾民,每一天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康熙付出了多少,自然要在后边加倍要回来才行! 顾凝宸又好奇道:“只是哈尔汗国不大,他们真有能力撼动俄国吗?” 俄国哪怕之前受挫,还在恢复的阶段,却依旧是庞然大物,不是哈尔汗国能随意撼动得了。 康熙笑笑道:“蚂蚁确实撼动不了大象,却能给大象带来不少麻烦。” 顾凝宸心下还是有些疑惑,哈尔汗国要怎么动得了俄国? 很快她就知道了,康熙派人送信去给哈尔汗国的国王。 对方收到信笺后很快回信对康熙收留了他的子民表示感谢,又表达了对俄国的愤恨。 这事其实顾凝宸也奇怪,毕竟沙皇让人怂恿灾民跑到大清这边来,最后还救了他们的性命。 哈尔汗国哪怕对沙皇的手段不高兴,不该因此觉得俄国误打误撞救下子民,心里该是没什么愤怒才是。 康熙就跟她解释起此事来:“就比如爱妃底下的宫人却听信了其他妃嫔的话,虽说办的差事最后办好了,你心里能高兴吗?” 顾凝宸这才明白,原本哈尔汗国的国王在意的是这一点? 自己的子民被人随意忽悠就跑到大清来,下次会不会被忽悠去做别的事? 甚至说是百姓会被忽悠,反过来换掉他这个国王? 康熙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又说道:“而且此事是朕没动手,不然哈尔汗国这些灾民被朕派人全挡在外边,或者用火炮拦下,必然死伤无数。” 这次灾民涌入的事能有个好结果,那是因为康熙的手段十分温和。 换做一个暴脾气的帝王,这些百姓只怕没几个能活了。 等于俄国是借刀杀人,直接把哈尔汗国和大清对立了起来,把哈尔汗国的百姓当做炮灰给大清添麻烦,能让哈尔汗国的国王不愤怒吗? 死的是他的子民,俄国不说一兵一卒,只送几个卧底来怂恿百姓跑过来大清,根本没费什么事,就给大清添了大麻烦不说,又给哈尔汗国被动竖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要不是大清的皇帝心善,愿意接纳哈尔汗国的灾民,这时候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如今哈尔汗国的国王收到消息,得知是俄国的阴谋,心里对沙皇更恨了! 他派心腹去跟康熙和谈,哈尔汗国愿意归顺大清。 哈尔汗国的这个想法,倒是没有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 他召集群臣商议哈尔汗国归顺之事,大部分臣子都赞成,少部分却觉得哈尔汗国土壤不肥沃,并没有什么特产,如今又受干旱影响,可谓是雪上加霜。 言下之意,这个国家归顺后,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却需要大清出钱赈灾来供养。 得掏钱养着,却没什么用,那要来做什么? 哪怕哈尔汗国的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一个比一个骁勇善战,但是暂时没有战事,难道要一直养着他们吗? 如今国库比以前要丰盈了不少,也经不住整个国家的拖累。 王谈倒是出列解释道:“哈尔汗国如今跟俄国是血仇大恨,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 不少大臣看康熙不发一言,就知道是默许了王谈的说话,自然是赞成让哈尔汗国的人当先锋跟俄国针锋相对。 只是依旧有谨慎的臣子,比如李天馥就出列道:“皇上,哈尔汗国哪怕跟俄国有多大的仇恨,到底这国家太小了,实力微弱,未必是俄国的对手。” 康熙就笑道:“光凭区区一个哈尔汗国,确实很难撼动得了俄国,但是他们身后不还有咱们吗?” 弦外之意,有大清做靠山,哈尔汗国就有足够的能耐跟俄国周旋了。 李天馥听得出康熙是打定主意给俄国一个教训,不打算让大清卷入到战事当中,却准备让哈尔汗国打这个先锋。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哈尔汗国的人骁勇善战,正想跟俄国报复回去,就差一个机会了。 如果就凭他们自己势单力薄,确实不是俄国的对手,这不是还有大清在背后支持吗? 李天馥的疑问正是其他大臣心里的疑惑,既然康熙开口了,这事是彻底拍板了下来。 战事是要花大钱的,康熙没打算让哈尔汗国跟俄国正面对上,这样死伤太大,耗费也太大了。 哪怕哈尔汗国的人愿意臣服,也不会想看到自己国家被毁掉,百姓也死伤惨重。 康熙也不愿意真的把国库用作战事,拖累整个大清。 他只让哈尔汗国的人先整装待发,另外派了算数学院的人在边境线上绘出详尽的地图来。 他们分散开来,几人为一组,分别在边境的一块地方来画地图,然后再送过来组合拼装,就能是完整的一副地图了。 这样画地图不但快,效率高,哪怕其中一人丢失了地图,也不会影响大局。 很快边境线连着俄国的地图就画好了,康熙摆在桌上,亲自拼接了起来。 顾凝宸在旁边看着这幅地图,虽然因为仓促稍微简陋了一点,却把所有的地形都描绘得一清二楚。 上面还标记了大概的比例,每一份地图都是按照差不多的缩小比例,拼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同比例地图了。 算数学院的人测量地形果然是利器,如今是派上用场了。 康熙对此也很满意,仔细看着地图,指尖在中间的位置点了点:“这里很适合躲藏,那里很适合埋伏,都是不错的地方。” 顾凝宸一听就明白,他这是打算来个游击战了。 每个地方打一下,然后立刻退。 因为人少的关系,就能十分灵活机动。 而且地形还是易守难攻,可退可进,上有伏击的地方,下有躲藏之地,只怕以后俄国就要无时无刻被骚扰了。 于是俄国边境驻军就开始漫长的痛苦,每次都是半夜睡得正好的时候,冷不丁被人点火烧营地,或者烧粮仓。 又或者附近有人放冷箭,根本防不胜防。 哪怕他们加派了人手巡逻,然而这些人就跟鬼魅一样,忽然在东边出现,等去东边查看却一无所获,然后又在西边出现了。 俄国士兵之间渐渐流传了这个诡异的谣言,觉得附近鬼影从生,会不会是冤死的灵魂来袭击他们报仇。 要是人的话,他们是不害怕,不是人就开始恐惧了起来。 每次冷箭一来,他们就吓得抱头乱窜,溃不成军。 任凭军官们怎么放木仓来警告都无济于事,哪怕杀掉最前面的逃兵也没办法阻拦其他人溃逃。 他们也是没办法了,只好上报了沙皇。 这样下去驻军的人数越来越少,剩下的人惶惶不安,一蒸个夜晚都不敢睡了,就怕下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是自己。 士兵没有了士气,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真有敌人来了,他们只怕要束手就擒! 偏偏军官带着人到处查看,就是找不到对方的踪影,气得要命。 沙皇收到禀报后也是皱眉头,他是知道康熙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谁知道居然用上这种下三流的手段! 不正面来,只私下骚扰,每次飞快弄死两三个士兵或者放一把火就扬长而去,就跟地鼠一样,地上有无数的窟窿,根本打不中。 偏偏他们还到处乱窜,时不时冒出来弄死人,弄得一地狼藉,然后转身就跑掉。 这就让士兵们草木皆兵,觉得敌人就在他们附近,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认为不是人,于是更害怕了。 沙皇就只能派兵去边境,加强守卫。 让原本吓破胆的士兵撤回来休养,换上精神抖擞的新士兵。 新士兵来之前听说这些驻军被偷偷摸摸跟老鼠一样的敌人吓破胆,只心里不屑,觉得一个个全是胆小鬼。 真让他们亲自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些驻军说的都是真话,对方压根就不是人! 要真是人的话,怎么能跑得那么快,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绝对不可能是人! 于是新士兵也被吓破胆了,一个个晚上也被偷袭得睡不着,白天精神萎靡,只觉得快疯了。 哈尔汗国的人能如此成功偷袭,全赖大清给的装备。 顾凝宸是忽然想到一点,那就是迷彩服了,能够在丛林里面彻底隐形。 暂时到处还是绿地,所以能够伪装起来。 等秋冬很冷的时候,草变黄了,他们就得换上同色的衣服来伪装了。 如今大清的染布手法层出不穷,要想染出什么颜色基本上都能做到了。 就连顾凝宸之前想要的绿色迷彩服,照样有能工巧匠做了出来。 穿在身上就跟变色龙一样,绿色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自然就没被俄国的士兵发现。 他们只以为对上的都不是人,不然怎么可能转眼就不见踪影? 殊不知他们的敌人就隐藏在草地当中,手里拿着□□,根本不需要拉弓,声音也很小,很难提前察觉得到。 唯一的缺点,就是□□的射程比较短。 所以哈尔汗国的人需要靠得比较近才能得手,但是有迷彩服在身上,他们就能完全跟周围融为一体,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之前他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当先锋,哪怕如此,他们自认为是死士,却也要为同胞们报仇。 哪里知道大清压根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不但送上适合放在手腕的□□,还有跟周围融为一体的迷彩服。 这衣服穿上,白天不动的话就很难发现了,等到了夜晚更是无法察觉得到。 他们可以悄悄靠近俄营,然后偷袭后迅速退去。 这样每次一进一退,虽然没能杀敌多少,却让他们能够全身而退。 别说受伤,最多就是被蚊子咬上两口而已,连个皮都没擦破一点,这跟以前直面冲上去简直是天渊之别。 原本康熙还担心哈尔汗国的人习惯了直接冲的打仗方式,他们喜欢直来直去的,如今忽然换成这样迂回的方式,只怕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行。 甚至他们还觉得不能直面对战,就跟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打上两下就跑,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然而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哈尔汗国的人很容易就接受了,训练的时候也有模有样,努力适应,实在够听话的。 不过转念一想,康熙也能明白,谁也不愿意去送死。 能有不用送死,却能歼灭掉敌人的法子,谁不愿意去尝试? 再说了,康熙不让他们去送死,还愿意教导新颖的法子,让他们既能报仇,又能全身而退。 如此为他们考虑,哪怕让他们真当个老鼠去打洞,也没谁会不乐意。 康熙这又是出干粮又是出衣服,连武器都准备好了,他们只需要去走个过场。 要是这么简单的差事还没能完成好,那真是丢脸了。 于是哈尔汗国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生怕被对方发现添麻烦,是一个比一个懂得隐藏。 这些原本是马背上的汉子,一个比一个高大壮实,这时候就像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棵树一样一动不动,能持续很长的时间。 正因为他们能够这样静止不动,才没叫俄国的人发现端倪,于是每次偷袭都能得手了。 光是看着俄国士兵们抱头乱窜,一个个吓破胆的样子,哈尔汗国的人只觉得痛快! 而他们能这么痛快,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光看着俄国士兵的丑态,这些都是康熙给予的。 于是哈尔汗国的人一个个打从心里臣服这位大清的皇帝,有钱又大方,有头脑还有善心,对附属国的人极好,没叫他们随便送死。 如此帝王,怎能叫人不死心塌地? 只在边缘偷袭,比起正面对上,能消耗对方的兵力有限,却也不会损失一兵一卒。 他们打两下就转移位置,换个地方好好休息,然后再趁着俄国士兵休息的时候去偷袭。 看似不上台面的手段,却让俄国的士兵军心大乱。 换掉的士兵也摆脱不了这个心理阴影,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都仿佛能听见箭雨飞来的声音一样,不是惊醒就是压根睡不着,精神变得萎靡颓废,不可能重新回到军营。 沙皇只能重新换掉之前一批士兵,但是这样下去却不行。 一批批士兵虽然没送命,士气却一批不如一批。 换下来的士兵直接就废了,再也不能拿木仓,甚至一个个变得神经兮兮,就只能原地退役,从事别的工作。 就连其他工作也未必能做好,整个人彻底振作不起来。 这样的士兵一批又一批,换下来都变成这个样子,不能过原本正常的生活,就没有新的年轻人愿意是参军了。 这让沙皇大为头疼,只能提高参军的福利,然后再派人在边境搜索,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偷袭的老鼠通通收拾掉才行! 可惜他派去的人压根就没有回来的,仿佛是对自己无声的嘲笑。 想要找到那些人的踪迹,沙皇不管派去多少人,这些人都一去不返,渐渐就没人愿意去了。 这种送死的工作,谁会愿意做呢! 康熙完全不费一兵一卒,就连哈尔汗国也没有损失,静悄悄就收拾了不少俄国士兵,还让军营的士气逐步降低到冰点。 打不了仗的士兵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俄国不像大清这样的人口大国,人反复废掉了,就不可能再找到那么多适合的年壮年来了。 沙皇只能发狠,让人把火炮架起,朝着军营四周开-炮。 不管是石头还是草地,都要炮轰成平地,这样对方再想偷袭也没有任何躲藏的地方了。 这一招确实让哈尔汗国的人不再有躲藏的位置,只好暂时撤退。 他们跟康熙表示遗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草地长起来,才能继续去偷袭了。 康熙却让哈尔汗国的人可以准备过年了,也能趁机好好休息。 他跟哈尔汗国遥遥进行边境之战的时候,也带着太子,想让太子跟着学习一二。 太子不解康熙怎么这时候停下,岂不是让俄国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康熙不止带着太子,还把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叫了过来,提起这次暂时休战之事。 大阿哥恨不得亲自上,把那些俄国人狠狠打一顿,自然觉得这时候沙皇把周边夷为平地,确实无法躲藏,只好暂时撤退,总归以后还有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这话一说,康熙轻轻点头,就看向了三阿哥。 三阿哥挠挠头道:“皇阿玛,哪怕撤退了,咱们给俄国士兵们留下的恐惧一时半会都不会消失。他们肯定疑神疑鬼,把周围所有地方都炮轰掉,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炮弹。” 四阿哥附和道:“是啊,哪怕周围都被炮轰成平地,什么都不留,还是会让他们害怕。” “皇阿玛,不如让人在附近放一下烟花?” 这话让太子也笑着点头道:“皇阿玛,四弟这个建议不错。” 不能靠近偷袭,半夜放烟花,轰隆声音一起,不就能把俄营那些人给吓醒过来,以为他们又要去偷袭了? 之前被吓了那么多次,俄国人估计都吓出心理阴影来了,弄出点声响来,他们就要吓破胆。 还不必他们靠近真去偷袭,这些人估计就要吓跑了! 俄国人在明,他们在暗,想什么时候去吓唬一下人,那是轻轻松松的,想什么是去都行。 但是俄国人就会时时刻刻都笼罩在恐惧当中,每天疑神疑鬼的,能睡个好觉才怪! 而且这样还能消耗掉他们的炮弹,俄国士兵被一吓就用上火-炮,每天疯狂烧钱。 沙皇的国库再有钱,也经不住这样的烧了! 第104章 二更合一 不过烟花里面也要火药,还得费钱,最后康熙就决定换成响箭。 这东西便宜,声音还大,最适合半夜最安静的时候用了! 而且只有声音没有光亮,压根不会叫人在夜里发现具体的位置,放了响箭的人只要放完就能拍拍屁股跑了,离得远声音也够响亮,不用担心人放箭后就逃不掉了。 这一招确实把俄国那些惊弓之鸟一样的士兵吓得不行,每天半夜冷不丁就听见响箭的声音,就好像箭雨要冲进军营来了。 吓得士兵们都躲在床底躲在桌子底下,一个个瑟瑟发抖。 每天晚上都没能休息好,不是睡不着就是半夜吓醒,是人都受不了,他们白天就只能四处寻找,再用火炮轰掉更远的草地和沙石。 士兵们就跟发泄一样,拼命开火,最后账单送回去,沙皇看着就开始头疼了。 火炮不便宜,被他们当做喝水一样用,这积累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了。 偏偏沙皇之前允许军营的士兵用火炮,如今又不让用的话,这些士兵只怕要更害怕,一个个更没有斗志,简直让他骑虎难下。 要么烧钱,要么就只能让人撤退,然后跟康熙谈判了。 沙皇自然明白,这些打头阵的是哈尔汗国的人,实际上在背后操控的却是康熙。 要不能给康熙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这事就没完了! 沙皇不太乐意,但是俄国才勉强恢复起来,如果国库这么烧下去,就容易动摇根基了。 他却不愿意跟康熙直接谈,于是就派人跟哈尔汗国的国王见面,然后威逼利诱。 如果哈尔汗国继续骚扰下去,俄国就要对他们大规模进军了。 冬天打仗,那就是俄国最擅长的,哈尔汗国绝没有战胜的希望。 当然,沙皇的意思是希望这事能够就此结束,愿意赔偿哈尔汗国一点金银,这事就如此过去了。 哈尔汗国的国王当然不可能答应俄国的要求,转头就给康熙送信告知此事。 康熙收到信后嗤笑一声,只觉得沙皇想的倒是挺美的。 比起大清,当然是势单力薄的哈尔汗国更好欺负了。 不过沙皇想必还没收到消息,哈尔汗国已经是大清的附属国,他想要谈判,那就得跟大清来。 康熙不给沙皇削一层皮下来,他就不姓爱新觉罗了! 他之前压下消息,这时候对外公布,哈尔汗国正式成为大清的附属国。 收到消息的沙皇顿时明白了康熙的意图,简直咬牙切齿。 他明白这事不好轻易摆平了,对上康熙,这位大清皇帝绝不会手下留情! 沙皇琢磨着这次康熙会要什么,金子还是矿产? 但是康熙派来谈判的人,这些都没要,要的却是俄国新造的两艘大船。 这两艘大船是凝聚了沙皇的心血,是他乔装打扮去波兰后偷师,再回来造的大船,历经了快两年的功夫才做好,是打算充做水师的领头船只。 如今康熙竟然要这个,沙皇不由大惊失色。 毕竟这两艘船的制造是秘密进行的,他谁都没说过,很多人只知道沙皇在海边派重兵围起来,只以为是在建造新的港口。 哪里会知道,他建的不止港口,还有大船? 这个消息竟然被康熙得到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沙皇矢口否认有两艘大船的事,康熙总不能派人直接过来抢吧? 康熙确实不能派人过去抢,却直接告知俄国的贵族们,他和沙皇的谈判破裂,以后拍卖会可能无法接待俄国的贵族了。 这就让俄国贵族们十分不满了,他们已经习惯了用大清的东西,最喜欢拍卖会上独一无二的拍卖品。 如今就因为沙皇的缘故,他们就不能去拍卖会,自然不乐意,于是就纷纷去跟找沙皇,劝说他不要和大清交恶。 毕竟俄国的羊毛买卖还掌握在大清手里,如今国库的进项不多,羊毛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加上俄国其实很多流通的货物都渐渐换成了大清的了,毕竟那边价钱低,质量好。 就跟欧洲一样,很多本地商人的货物价钱比大清高,质量却不如大清好,买的人自然会选择更便宜又更好的货物。 这就让本地商人做不下去了,逐渐就只能进口,比如棉布,比如羊毛制品,既暖和又舒服,重要的是比自己做的漂亮,比本地买的便宜。 本地货物已经毫无竞争力,如果让本地商人重新做起来,就需要国库来补贴。 沙皇和贵族都不可能愿意,因为这个补贴要一直补下去,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在不知不觉当中,大清的货物竟然渐渐取代了本地的货物,让他们依赖颇深,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离开。 沙皇才明白康熙为何有恃无恐,原来就等在这里! 康熙确实一点都不着急,只派人交代互市关闭,再让拍卖会拒绝俄国人进入。 反正他有其他国家的人可以合作,压根就不缺人,少一个俄国人也没什么。 但是俄国人却是有钱都买不到拍卖会上的东西,更别提是互市上的货物了。 不止大贵族,就连小贵族都依赖大清的货物,自然一个个跟沙皇抗议了起来。 沙皇能怎么办,只能一个字,拖! 他跟康熙派来的使者说是要船只可以,只能一艘,而且现在开始制造,需要一到两年的功夫才能交付。 一两年后,沙皇说还没做好,难道康熙还能派人直接去船厂看吗? 康熙的回应也很直接,什么时候大船交付,什么时候拍卖会和互市重新开。 反正拍卖会不缺客人,康熙也不缺赚俄国人的钱,沙皇可以慢慢造船,哪怕两年做不好,二十年都可以! 这无赖的回答差点没把沙皇气死,这不是让俄国的贵族死命盯着自己尽快交付船只吗? 康熙就是这个意思,与其自己去催,等着沙皇送船只来,还不如交给俄国的贵族们来盯着。 他们自己人盯着,更近不说,也更方便,都不需要康熙另外派人去看着那么麻烦了。 顾凝宸知道康熙对付沙皇的手段,只觉得妙极了。 要真是让他们这边去催,沙皇多的是理由拖下去,那就太被动了一点。 如今沙皇拖多久都行,反正他其实也离不开大清的货物,暂时缺什么都不会缺到他的头上。 等过阵子沙皇就会明白,大清货物对俄国的渗入究竟有多厉害了。 这个渗入不是一天两天做到的,而是一年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加上如今这边的工坊都添加了足够的机器和人手,货品制造的效率更高,产量也更多,足够国内用,还能远销国外。 如今不止俄国,就是欧洲和日本各国都离不开大清的棉布。 一年四季都能穿的布料,既轻便又舒适,还结实,价格便宜,是平民的首选。 哪怕是贵族,在外边的袍子必然还是丝绸,但是贴身穿的也用的棉布。 毕竟丝绸穿一次要是洗了就不能穿了,棉布却可以反复洗,哪怕穿着不洗,每天换一件也不心疼,丝绸就不一样了,毕竟价格要贵上许多。 如此依赖大清的棉布,各国压根就不敢跟大清交恶。 不然这棉布从哪里来,总不能他们自个生产,虽然可以但是却做不出质量如此高又便宜的棉布来。 尤其英吉利那边,之前还觉得康熙心善,取消关税后都没有提高棉布的价格。 后来发现当地的布料工厂一家接一家倒闭后,他们才后知后觉发现,康熙不是心善,而是早就有预谋。 可惜太迟了,本地商人不是破产就是转行,根本就不愿意再生产棉布,因为压根就竞争不了。 当地生产的棉布质量不如大清的,价格也要高一些,怎么竞争? 总不能让商人赔本生产,哪怕女王愿意补贴,也不过是一段时间,根本不可能一直补贴下去。 再说了,哪怕一直补贴,也是没有多少赚头,谁愿意做呢! 英吉利女王这才明白大清皇帝的阴险,但是为时已晚。 康熙用的还是阳谋,光明正大要了赔偿,取消了关税,当时英吉利女王还跟身边的贵族对他赞不绝口,如今就感觉脸颊火辣辣的,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尤其是那些曾经听过她夸赞康熙的人,都恨不得希望这些人磕破脑袋失忆了,忘掉这件事。 但是英吉利女王想忘记,其他人可忘不掉。 法兰西国王开宴会的时候就公然嘲笑过英吉利女王算是开门放狼进来,而且还夸狼的心肠很好,如今是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英吉利女王气死了,却不能对法兰西国王怎么办。 如今法兰西因为吸收了英吉利之前逃亡过来的人才,慢慢蚕食掉身边的国家,迅速发展起来,成为欧洲的庞然大物。 他还跟康熙交好,要是得罪法兰西国王,也不知道他会在康熙那边说自己什么坏话,让大清跟英吉利的关系变得糟糕就麻烦了。 哪怕英吉利女王再不愿意,却是不敢跟大清断了贸易联系。 毕竟如今她吃的糖都是大清的御糖,手里的扇子是大清做的,头上皇冠镶嵌的珍珠也是大清的,更别提身上的裙子,布料也是大清的。 要真断了,她这吃的用的穿的怎么办? 英吉利女王还想了个好主意,反过来怂恿欧洲各国来谴责俄国沙皇。 正因为沙皇出了馊主意,派人把哈尔汗国的灾民涌向大清,险些给大清造成极大的损失。 只赔偿两条船而已,沙皇竟然还想要拖延了事,这怎么行! 不过两条船而已,俄国竟然拿不出来,还要一两年,甚至两年都做不出来,实在是天大的笑话了! 沙皇何止在大清用这种手段,在欧洲各国也放下了钉子,不知道弄出多少麻烦来。 欧洲各国早就对沙皇恨死了,表面上却不敢得罪,如今借着大清的事,站在道德高点上就能嘲笑沙皇一番,出一口恶气了。 各国当然不是做事不留名的人,赶紧给康熙送信来,表示一定支持他对俄国索赔。 收到各国来信的康熙就笑了,还给顾凝宸看了,惹得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今已经入冬了,哈尔汗国的人都回去过年休整,跟俄国那边算是暂时停战。 不然大冬天的,哪怕哈尔汗国的人高大强壮不怎么怕冷,总窝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还是很容易受冻着凉,倒不如回去暖和的屋里过冬了。 折腾了俄国人一番,哈尔汗国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一个个痛快极了,欢欢喜喜回家准备过年。 在行宫的一行人也开始准备过年了,顾凝宸如今肚子大了,过年的事由几个妃子商量着操办就行。 哪怕是在行宫,过年一样要热热闹闹的,几个妃子在行宫除了见见自家阿哥,做做女红,看看书什么的,就没什么事做了。 难得有个差事,自然要办得妥妥帖帖,一个个都起劲了,务必要办得极为热闹。 顾凝宸看着手里的信笺,笑着道:“欧洲各国这是跟皇上示好,担心以后大清也要断了他们的货物。” 康熙笑着点头道:“确实,如今他们用着咱们这边的东西,断了可受不住。加上沙皇除了坑朕,欧洲各国也没少被他坑过,自然趁着这时候联合起来谴责沙皇了。” 要一个国家发声,估计就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彻底得罪沙皇,但是欧洲不少国家一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康熙冷哼道:“他们倒是识趣,要是这时候一个个不吭声,朕就要把西洋那边的拍卖行也关上一段时间。” 反正他如今不怎么缺钱,关一阵子也无妨,难受的也不是自己,而是欧洲的皇室和贵族了。 估计这些人也猜出来了,于是赶紧出来发声,表示会坚定站在康熙这一边,支持他坑掉沙皇的两艘大船。 顾凝宸就好奇道:“皇上真想要俄国的两艘大船?要是他们滥竽充数,弄两条不怎么样的船只过来怎么办?” 毕竟康熙跟沙皇说的是两艘大船,却也没有说是多大,要沙皇弄来两艘破破烂烂的旧船来打发他该如何是好? 康熙就笑道:“要沙皇真用两艘破烂旧船来打发朕,那倒是好事。” 顾凝宸一怔,倒是更疑惑了:“皇上难不成还能因此倒打一把?” 康熙点头道:“不错,两艘大船都给不起,就能换别的了,朕一向宽容,换成船队能装满的金子就行。” 顾凝宸听得笑了,水师的船队如今是越发壮大了,让他们的船只都装满的金子,恐怕能叫俄国的国库当场破产。 康熙握着她的手感慨道:“很可惜,沙皇估计猜出朕的想法来了。” 所以沙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宁愿舍弃那两艘大船了。 船只还可以重新造,国库一破,俄国就危险了。 就跟康熙猜的那样,沙皇很快就答应了,派人把两艘船只开到天津港来交付。 这两艘船又大又宽敞,只要稍微改造一下,安装上蒸汽机就能直接用了。 以防万一,工匠们来回在船只里检查了很多遍,就怕沙皇会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要船只走到半路出现破损,那真是人命关天之事! 好在检查过后,船只并没有什么问题。 水师提督谨慎起见,在近海的地方操作船只来回走了几圈,离着岸边不远,有什么事也能立刻救援。 不过来回走了好几天,船只都没什么问题,看来沙皇的心眼虽然多,却明白这船只真出什么问题,康熙就有借口要更多,索性就大方点,直接送过来,也没做什么手脚了。 对此康熙很满意,把大船收编进水师里头,跟俄国之间的事就暂时算是了结。 因为在行宫的关系,康熙今年过年没留下大臣们一起过,让他们各回各家。 免得参加宫宴的话,他们再从行宫回去就太远了一点,索性留在京城跟家里人一起过年好了。 康熙如此大方,大臣们连连谢恩,一个个高高兴兴回去跟家里人一起过年。 行宫内,康熙大手一挥,让所有人一起落座,家里人一块儿过年也就不必那么讲究和拘束了。 过完年,六阿哥就三岁了,他跟着去尚书房上课一段时间,适应得不错。 他一向坐得住,又喜欢听故事,尤其喜欢徐太傅说典故。 而且徐太傅说一遍,六阿哥就能记下来。 还是有一次顾凝宸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说说故事,六阿哥就主动请缨,然后绘声绘色说起故事来。 六阿哥平时说话喜欢几个字蹦出来,说故事的时候却尤为流畅。 顾凝宸听了一会,觉得六阿哥压根不是在“说”故事,而是在“背”故事。 他把尚书房的时候听徐太傅说的典故都记住了,然后这时候重复说出来。 就连这说话的语气,听着都不太像六阿哥的习惯,顾凝宸猜测很可能是徐太傅的语气了。 她找来四阿哥一起听六阿哥说故事,四阿哥也点头道:“确实跟徐太傅说得一模一样,六弟记得真好。” 六阿哥被他摸着头夸赞,抿着唇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四哥,一样。” 顾凝宸一听也笑了:“四阿哥夸小六,不也是夸自己吗?四阿哥从小记性就好,大阿哥背过的书,你年纪小小就记得一清二楚了。” 四阿哥也腼腆一笑,心想他和六阿哥果真是兄弟,在过目不忘上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康熙听说六阿哥跟四阿哥一样都是过目不忘,也是十分高兴,没有哪个父亲不喜欢儿子聪慧的。 六阿哥既然记性好,那么就要认真学起来了。 被顾凝宸和四阿哥一夸赞,六阿哥比之前更专心上课,这就苦了身边坐不住的五阿哥。 他还以为六阿哥年纪比自己小,肯定会更加坐不住,到时候自己这个兄长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出了。 偏偏事与愿违,这弟弟年纪小小不但能坐得住,还过目不忘。 徐太傅上课说什么,六阿哥都记下来了。 这就让五阿哥更苦恼了,因为六阿哥已经开始正式读书和背书了。 六阿哥正慢慢努力背下来,然后再开始琢磨这些背的书究竟什么深意。 五阿哥还卡在第一步,压根就背不下来。 他下课回去的时候闷闷不乐,被宜妃发现,搂在怀里问道:“咱们的五阿哥是怎么了,一张脸皱巴巴的?” 宜妃轻轻捏了捏五阿哥的脸颊,听他小声嘀咕了六阿哥的事,她就笑道:“这有什么,尚书房里过目不忘的除了六阿哥,也就只有四阿哥了。” 五阿哥想了想也对,大阿哥和三阿哥是必然没有过目不忘。 太子的记性不错,虽然到不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却也记住了大半。 大阿哥读书马马虎虎的,每天还是笑嘻嘻,不也跟没事人一样吗? 五阿哥顿时想通了,觉得有大阿哥这个同伴在,就一点都不担忧和郁闷了。 他想起之前自己的自行车也是只跟大阿哥的一样,越发觉得他们兄弟两个真相似! 于是五阿哥去上课的时候,强烈要求坐在大阿哥身边。 见他没有捣乱,徐太傅就应了。 大阿哥还感觉奇怪,以为五阿哥这是喜欢自己,才会黏着他。 他越发做个好兄长,在课堂上对五阿哥十分照顾。 五阿哥也要开始做功课的时候,大阿哥还会带他回去自己的住处,手把手教导。 大阿哥的功课确实比不过太子和四阿哥,但是要指导刚上课的五阿哥是绰绰有余。 还是过了一段时间,大阿哥才得知五阿哥忽然黏着自己这个哥哥的缘故,气得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念叨着:这是弟弟,这是亲弟弟,才没把五阿哥揍一顿! 后来五阿哥还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送过来给大阿哥,他能怎么办,就只好原谅这个傻乎乎的弟弟了。 过完年,正是元宵佳节。 行宫里挂满了灯笼,上面还有谜语纸条,谁猜中了就能把灯笼带回去。 都是宫里工匠的手艺,灯笼一个比一个漂亮。 有动物的,比如玉兔、骏马、狸奴、虎头,还有狐狸等等。 也有仕女图,旋转的时候,仕女好像提着灯笼在走动,摇曳生姿,极为漂亮。 还有山水画,在转动的时候,能看见明亮和昏暗,仿佛白天和黑夜一样,十分精巧。 顾凝宸看得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该选哪个灯笼才好。 六阿哥一眼就相中了一个虎头灯笼,四阿哥就牵着他的手过去猜灯谜了。 对四阿哥来说,猜灯谜简直是小意思。 加上这元宵佳节就是为了热闹和高兴,不可能出特别难的字谜,一看他就猜出来了。 四阿哥说出谜底,守在旁边的太监就把这个灯底部已经准备好的谜底纸条打开,确认答案正确,他把六阿哥喜欢的虎头灯摘下来,送到弟弟的手里。 六阿哥十分高兴,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四阿哥的手慢慢向前走。 看着不少漂亮的灯,他都很心动。 四阿哥就笑道:“六弟喜欢哪个就跟我说,我都给你弄下来!” 六阿哥的双眼就亮了起来,他的小手指着一个骏马的灯笼,四阿哥就上前去解灯谜了。 这样一路走一路解,不知不觉四阿哥就拿着五六个灯笼,六阿哥手里也有两个,一时都要拿不住。 后边慢慢走着的顾凝宸见两兄弟闷头解灯谜,这灯笼都拿掉了不少,如今双手都快拿不住了,偏偏康熙还不让宫人帮他们两个拿,四阿哥这身上都快挂满灯笼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好笑。 康熙牵着她的手也笑笑问道:“你喜欢哪个灯笼,朕也给你解开谜底拿下来!” 第105章 二更合一 顾凝宸对着康熙笑了笑,这么多的灯笼,每个都那么漂亮,她都要选择障碍了,一时不知道该选什么。 六阿哥牵着四阿哥的手跑了回来,指着上边一个灯笼说道:“额娘,这个。” 顾凝宸顺着他的小手看去,发现是角落的一个灯笼。 因为放在比较偏的位置,她刚才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如今顾凝宸仔细一看,发现这灯笼里边居然安装了透明玻璃,这可是大手笔了。 等她走近了,看见灯笼的玻璃上还作了画。 里面的蜡烛点上后,这玻璃透着的画仿佛就活了起来,确实漂亮极了。 顾凝宸心里头有个猜测,转头对康熙笑着问道:“这是皇上做的?” 康熙也笑了:“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确实是朕做的灯笼。” 他特意让人放在角落,就是不想有人轻易拿走。 而且上面的谜题还是最难的,哪怕被人发现后也不容易解开。 康熙想着顾凝宸能不能第一个发现,哪里知道竟然是六阿哥先发现了。 这个小儿子倒是机灵得很,他低头看着六阿哥双眼亮晶晶的样子,显然很喜欢这个灯笼。 不然也不会在诸多灯笼当中,竟然相中了这么角落的一个。 顾凝宸也低头问道:“小六也想要这个灯笼吗?” 六阿哥犹豫了一下摇头道:“额娘的,我有很多了。” 他确实有很多了,之前手里头只有两个,如今拿着三个。 四阿哥手上的灯笼更多了,左右手各三个,加起来有六个,显然都是六阿哥选的。 这么算下来,六阿哥都有九个灯笼了。 顾凝宸不由笑道:“小六你这灯笼也太多了,里头有你四哥的灯笼吗?” 六阿哥点着小脑袋道:“我这些,其他都是四哥的。” 四阿哥大为诧异,他之前还以为弟弟喜欢这些灯笼,于是都让自己去解谜题拿了下来,哪里知道除了六阿哥手里的几个,其他都是给他选的吗? “六弟,这些灯笼都给我了?” 六阿哥再次点头道:“对,都是四哥的。我选的,都很漂亮。” 四阿哥笑着想摸摸六阿哥的脑袋,却发现自己腾不出手来了。 顾凝宸笑着让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替四阿哥和六阿哥拿着灯笼,四阿哥这才如愿伸手摸了摸六阿哥的小脑袋。 六阿哥蹭了蹭四阿哥的掌心,仰头对他笑了起来。 另一边康熙已经让人摘下了自己的灯笼,却还是走正经程序的。 这些灯谜都是翰林所写,就连康熙都不知道答案。 他要底下人选最难的一个灯谜,自然没人敢忤逆。 不过元宵佳节,要真是难到无人能猜出来,却也扫兴得很。 最后翰林就选了一个中等难度的,放在了这个灯上。 李德全慢慢展开谜题,上面写着:无人不道看花回。 康熙一眼就知道答案,就问四阿哥道:“知道谜底是什么吗?” 四阿哥眨眨眼就答道:“皇阿玛,这谜题出自刘禹锡《玄都观桃花》,谜底则是《论语》里的一句话。” “言游过矣。” 康熙微微颔首,顾凝宸看出四阿哥这是立刻就猜出答案来了,于是问道:“四阿哥,怎么这句诗的谜底就成了论语里的一句话了?” 四阿哥就认真解释道:“这谜底和原诗不相干,要从字面考虑。无人不道看花回,大家都说游玩看花回来,所以答案是‘言游过矣’。” “当然,在《论语》里头,这话其实是子夏说子游错了。” 顾凝宸点点头,才知道这谜题的深意。 要不是熟读四书五经,还真不可能找出谜底来。 这个题目对后宫嫔妃来说就太难了,对小阿哥们来说也是,只有已经读书好几年的阿哥才能回答得出来。 翰林也是够用心了,直接用这个谜题,就缩小了能回答的人。 康熙赞许道:“不错,小四这书读得还可以。” 他招手让人叫来另外几个阿哥,来看看这个谜题,看看谁也能解开。 不意外太子看完很快就回答了,另外意外的是三阿哥思索片刻也回答出来。 大阿哥想的时间更久,好在元宵佳节,康熙这个虎爸也不想儿子们不高兴,提示了一下,他也终于回答了出来。 康熙这才点点头,看着几人手里的灯笼。 太子只挑了一个灯笼,是个宝塔的灯笼,十分精巧漂亮。 他也不贪心,选了一个就好了。 大阿哥手里头有一对宫灯,一个灯笼上画的是一身戎装的将士,另外一个灯笼则是骏马图。 这灯笼转动的时候,将士就好像活了过来,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哪怕一个人好像就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骏马图里好几匹骏马会撒开蹄子奔跑起来,十分好看,就好像在大片草原上策马狂奔。 一看就是大阿哥喜欢的风格,估计都很喜欢,难以割舍,索性两个灯笼的灯谜都解了。 三阿哥书图,走动的时候,灯笼会微微转动,仕女书,转动的时候书册会翻页,仕女会微微低头的样子。 顾凝宸转头看见五阿哥手里的灯笼,这就让人有点意外了,是比较传统的宫灯,上面用了绸缎,还绣了福寿二字。 就五阿哥的年纪,不喜欢那些小动物的宫灯,反而喜欢这么个传统的灯笼,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说顾凝宸,就是其他阿哥都好奇,大阿哥就问道:“小五你怎么没拿那个狐狸的宫灯,不是说喜欢吗?” 五阿哥就说道:“这个宫灯皇祖母肯定喜欢,我打算带上送回去。” 皇太后觉得元宵赏灯是嫔妃和阿哥们难得出去玩耍的时候,她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就不去了,免得他们不自在。 五阿哥见皇太后没过来,心里惦记着,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挑选了皇太后可能会喜欢的宫灯,打算等下带回去。 这宫灯不但好看,寓意还好。 康熙看得微微点头,让李德全去把那个狐狸的宫灯也取了来:“小五带上这个,这样你和太后都有喜欢的宫灯了。” 五阿哥高高兴兴接过宫灯,又看着旁边一个仕女的灯笼有点走不动了。 康熙看他就两只手,一手拿着一个宫灯,眼里还看着另外一个,就问道:“还想要这个宫灯吗?” 五阿哥就点头道:“皇阿玛,皇祖母和我都有灯笼了,额娘也该有一个才是。” 听着这话,康熙就笑了:“也罢,就把这个灯笼也给了你。” 五阿哥这下就高兴坏了,连连谢过后,双手拿不住,后边的太监帮手接过最后一个宫灯,他就快快活活回去分灯笼了。 顾凝宸都能想到,宜妃看见五阿哥送给自己的灯笼,估计要高兴得哭出来的。 皇太后想必也十分欣慰,五阿哥这孩子果真教得好,孝顺得很,记得皇太后的,也会记得宜妃的,谁都没落下。 五阿哥这举动让在场几个阿哥就有点站不住了,他们就选了自己喜欢的,没给自家额娘挑一个。 如果没有五阿哥的举动,其他人没挑也没什么。 但是有五阿哥这一衬托,不就显得其他阿哥没那么周到了吗? 于是几人就跟康熙告罪后,赶紧去四周选个漂亮的宫灯送给自家额娘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转身就走了,四阿哥犹豫了一会,就见六阿哥把手里的另外两个灯笼递了过来:“皇阿玛和额娘的,漂亮。” 六阿哥给康熙的是虎头灯,给顾凝宸的就是一个兔子灯了,这样他手里头就只剩下一个了。 康熙还逗趣道:“小六给你四哥送了好几个,只给朕和你额娘一个灯,会不会太偏心了?” 六阿哥听后开始纠结了起来,很快看着四周的宫灯,小手一挥道:“皇阿玛和额娘喜欢哪个,让四哥解字谜给你们送。” 顾凝宸听着也笑了:“你这小机灵,送的是你,解字谜的却是你四哥?” 四阿哥简直是个工具人,专门用来解字谜弄宫灯给六阿哥送人的! 闻言,四阿哥不介意道:“六弟说的对,皇阿玛和定额娘喜欢哪一个宫灯,儿子这就去解字谜。” 康熙还上瘾了,指着前面一个两层的宫灯,四阿哥牵着六阿哥,两兄弟就屁颠屁颠过去解字谜了。 顾凝宸好笑道:“皇上还真让两个小阿哥去解字谜弄宫灯吗?” 这有点欺负小孩子的嫌疑啊! 康熙搂着她就笑道:“这两个小的乐意得很,没见小四兴致勃勃的样子,刚才解字谜估计都没过瘾。小六还小,解字谜早了点,让兄长代劳也没什么。” 确实四阿哥两眼放光,就是想要解字谜。 六阿哥就负责仰着脑袋到处搜罗最好看的宫灯,让四阿哥去解开字谜后就能取下来。 两个太监跟着都不够,后来都要多几个太监。 他们这边气势冲冲,一副要把所有宫灯都摘下来的样子,叫其他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太子犹豫了一下,就被大阿哥推了推胳膊道:“纠结什么,我们赶紧也去挑个好看的送给皇阿玛,不然最好看的都要被小六全挑走了。” 大阿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莲花灯,惠妃喜欢莲花,他打算等会送过去。 之前大阿哥和三阿哥去选宫灯送母妃的时候,见太子也跟着走开,却站在角落呆呆看着这些宫灯,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去世的那位先皇后而难过。 大阿哥就索性过来让太子去选宫灯送给康熙,免得站在这里胡思乱想。 太子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就是别扭了一点,笑着点头道:“好,我看着前面那个宫灯不错,大哥也一起去看看?” 大阿哥点点头,跟着太子去前面。 最后两人不由自主选了同一个灯笼,这是个八吉祥纹葫芦宫灯,寓意极好,最上面还有一层掐丝珐琅,十分精美。 太子就道:“大哥先选的,要不就让给大哥。” 大阿哥摇头道:“我哪能夺人所爱,要不还是太子拿着。” 两人互相推来推去,三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幽幽开口道:“两位哥哥不必推让,这宫灯是一对的。” 大阿哥被吓了一跳,扭头道:“三弟什么时候来的?” 三阿哥笑眯眯道:“太子和大哥选宫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了,只是你们选的专心就没发现我。” 太子一问,这宫灯还真是一对,于是笑道:“大哥,要不咱们就一人一个?” 这宫灯虽说是一对,只是外边造型一样,里面的花纹还是有所不同。 大阿哥就点头应了,接过宫灯,两人就打算往回走。 他还问身边的三阿哥道:“给皇阿玛的灯选好了吗?” 三阿哥点头道:“大哥,我选好了。” 他选的是一盏画着兰花的宫灯,君子如兰,也是不错。 几人就一起回来,给康熙送上自己选的灯了。 康熙十分高兴,让李德全带着太监把这些灯都收下,回头都挂在院子门口。 远远瞧着,各式各样的宫灯都有,相当漂亮了。 可以说这场元宵的小灯会,最大的赢家就是康熙了,收到的宫灯是最多的。 惠妃和荣妃收到大阿哥和三阿哥亲自挑选的宫灯,也是十分欢喜,让人挂在住处门口,光是看着都舍不得回去了。 德妃还以为四阿哥不会送宫灯来,转头却有个小太监送了一盏宫灯,说是四阿哥亲自选的。 她不可置信,心底又十分欢喜,尤其这宫灯上画的是德妃最喜欢的芙蓉花。 不知道是四阿哥私下打听,还是找顾凝宸问的,德妃提着这盏灯,恨不能收好一直带在身边。 看其他人都把宫灯挂在住处外边,德妃想了想还是让人挂上了。 她嘴角含笑站在门口看着这个芙蓉花的宫灯,感觉这是自己过的最好的元宵佳节。 顾凝宸逛了元宵花灯,感觉有些累了,回去后简单洗漱后就睡下了。 康熙见她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给顾凝宸掖了掖被子。 他就起身去看密折了,之前能够那么快得到沙皇新造两条大船的消息,源于拍卖会那边传来的密信。 拍卖会在包厢里设了一个暗格,消息的纸条可以直接放进去。 除了拍卖会的人,放进去了,后边的人就不能再次打开,这就不会被人知晓究竟放进去的消息是什么。 在消息的背面可以写上想要的东西,如果是有用的消息,那么拍卖会就在下一次这位贵客到来的时候,包厢里准备好他之前想要的。 如果不想放在包厢,寄放在哪里,也只需要写在密信背面,会有专门的人悄悄送上。 不管是金子还是拍卖会的一些少见的商品,只要不过分都能满足得到。 这就让各国贵族愿意透露一点消息,反正只要是真的,或者拍卖会觉得有用的,都能得到报酬,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个消息也就是几个拍卖会的熟客之间才知晓,他们如果要告知他人,对方需要再三审核过,没有任何问题才行。 虽然队伍壮大因此慢了下来,但是却一直没有泄露消息,就连沙皇都不知道,俄国贵族里面有透露消息之人。 不然的话,远在大清,康熙又是怎么知道俄国那两艘大船的消息? 他翻看了一下,发现一个有趣的消息。 沙皇这阵子要去维也纳出访,底下的军官却有异动,想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发动政变。 倒是个有趣的消息,不过康熙知道区区一个小政变而已,压根无法动摇沙皇。 而这些军官支持的是沙皇的姐姐索菲亚,这位一门心思想当女帝的索菲亚并不是好相处的人,如果她上位只怕会给大清带来极大的麻烦。 康熙立刻召来李德全,派人尽快送这个消息去维也纳给沙皇。 水师接到密令,连夜启航,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维也纳。 因为空船出发的缘故,船速非常快,比之前缩短一半的时间到达维也纳。 他们要见到沙皇不容易,只是水师好几艘船只一靠近,维也纳就立刻得到消息开始紧张起来。 水师放下小船派人送信过来,说有要事亲自告诉沙皇。 沙皇得知是康熙派人来送消息,立刻见了这位水师提督。 水师提督也不废话,直接把怀里贴身藏好的,康熙的亲笔信递了上去。 沙皇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转头吩咐道:“立刻启程回去俄国。” 水师提督就笑着道:“皇上还要转告一句,可以顺路送陛下回去。” 沙皇身边的心腹自然反对,鬼知道康熙派来的水师会不会从中动手脚。 在船只上都是大清的水师,沙皇哪怕带上心腹和侍卫,在别人的底盘上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沙皇看着笑容不变的水师提督,当机立断道:“那就有劳了,我们这就走。” 水师提督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就跟康熙猜测的一样,沙皇压根不会拒绝他这个提议。 沙皇不是信任康熙,而是这个时候康熙特地派人送信来告诉他,就没必要在船上对自己动手脚那么麻烦,直接派水师炮轰维也纳,把自己炸死在这里不是更容易吗? 他心知康熙会送这个消息来,后边必然会索要报酬。 但是不得不说,如此光明正大的法子,让沙皇心里还是安稳许多。 明面上大大方方帮忙,回头要报酬也是光明正大,这样的人就不必担心他会在背后动刀子。 沙皇果真带着心腹和一队侍卫上船,水师提督也不含糊,立刻就启航出发,把他们一行人送到了俄国的港口。 俄国港口看见大清的船只靠近,火炮已经准备好了,回头却发现船只的桅杆上挂着沙皇的旗帜,俄国士兵都呆掉了。 什么情况!沙皇不是去维也纳了,这是转到去大清打劫了一队水师回来吗? 说真的,沙皇真想把这一队水师留下。 他之前没坐过大清的船只,不知道所谓蒸汽机有多厉害。 如今亲自坐上了,沙皇察觉到船只的速度,羡慕嫉妒得不行,恨不能留下人把蒸汽机拆了,然后再复制出来。 可惜水师提督压根不给沙皇这个机会,到港口附近,直接下了两艘小船让沙皇自个回去。 让他们靠岸,鬼知道俄国港口有什么等着自己? 不过送人送到底,水师提督也没有立刻离开,虎视眈眈护着沙皇回到港口,别是被不长眼的人给弄死了,他这护送的任务就白干了。 好在港口还在沙皇的控制之下,都是心腹守着,没有叛变,暂时还是安全的。 他从小船被扶着上岸,看着开始远离的大清水师,顿时觉得康熙是不是故意让水师来接自己,好让沙皇体会一下大清的船只又多快? 沙皇是猜中了康熙的心思,他就是炫耀来了。 只听说怎么行,让沙皇坐上船只,感受一下,那心里就要更不痛快了吧? 而且沙皇只能坐坐再看看,压根造不出蒸汽机来,只怕这会儿咬牙切齿着呢! 沙皇回去后立刻召集军队,前后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很快就镇压住那些想要背叛的军官以及他的心腹士兵。 这时候他就收到了大清送来的账单,水师空船去接自己回去俄国,路上的费用写得明明白白。 比如水师们需要的粮食和淡水,以及路上的花费,完全是翻倍再送过来。 这个翻倍的价格就是填满一艘船只的金子就行了,沙皇看着都要气笑了,却不得不说,康熙这个价钱还真不贵。 比起他的性命,以及那个消息,康熙算是手下留情,毕竟没让俄国用金子填满水师所有的船只。 哪怕给水师船只填满金子,也是值得的。 不过他估算了一下水师那艘大船,要填满真是需要不少金子,沙皇就十分肉疼,还是让人去准备了。 一艘装满金子的船只刚回到天津港的时候,康熙收到消息却顾不上了。 因为顾凝宸睡到半夜忽然发动,疼醒了过来。 康熙一察觉到动静就醒来了,立刻把邓女医叫了进来。 顾凝宸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摸着肚子就道:“皇上先睡着,不必担心。” 她被金桂扶着起来,康熙也帮了一把手,无奈道:“这时候朕哪里还睡得着?朕送你过去?” 顾凝宸想说不用,不过康熙已经伸手抱起自己,她索性就不拒绝了。 行宫这边产房早就准备好了,就在院子后边,每天都有人打扫和整理。 清霞已经带着宫女先去飞快检查了一遍,并没有问题。 这时候康熙已经抱着顾凝宸过来了,轻轻放在榻上。 地龙烧得旺,屋里很暖和,康熙太着急,热出一头汗来。 顾凝宸感觉康熙比她还紧张,用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康熙抓住她的手,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额头,无奈道:“这点汗无所谓,你别累着自己了。” 顾凝宸就笑道:“暂时还好,也不是很疼。这孩子跟小六一样心疼我,就着急出来了。” 她催促康熙先出去,就扶着金桂开始在屋里走动了一会。 邓女医已经准备好了,正要上前检查,就见顾凝宸忽然脚步一顿,示意金桂扶着自己回去坐下才说道:“肚子疼得有点厉害,估计孩子要出来了。” 邓女医听着她镇静的语气,哪里像是准备生孩子,好像在做算数题,这结果要出来了一样,顿时心下无奈。 虽然六阿哥出生的时候,顾凝宸的淡定已经让她惊讶,这时候邓女医都有点习惯了。 她示意顾凝宸躺下,摸着肚子,果然孩子已经往下来了,宫口也开了几个指头。 都不用邓女医多说,顾凝宸已经熟门熟路深呼吸开始慢慢用力了。 只是这孩子着急出来,临到这时候却又不着急了,反复用力后都还没出来,顾凝宸就歇了一下才继续。 康熙在外头等了好久,因为是半夜时分,他就没惊动其他人,尤其是皇太后,免得惊扰了她睡觉。 毕竟皇太后年纪大了,被惊醒后就很难再睡着了。 直到天边一线阳光亮起的时候,屋内才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康熙正欢喜,就见邓女医抱着襁褓出来笑着道:“恭喜皇上,是个小格格。” 第106章 二更合一 康熙看着邓女医怀里的小格格,她之前刚哭过,眼角还含着泪水,这会儿不哭了,葡萄一样的眼睛看了过来。 哪怕他知道如今刚出生的孩子眼睛朦胧,还看不清楚东西,却感觉女儿在看着自己一样。 祖上的规矩是不抱儿子,却没说不能抱女儿。 康熙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邓女医怀里的襁褓,低头看着软软的女儿,浑身都僵硬了起来,越发小心翼翼抱着,生怕自己姿势不对让女儿不舒服,或者太用力弄疼女儿了。 “贵妃还好吧?” 邓女医点头道:“皇上放心,贵妃娘娘只是脱力了,昏睡了一会,这会儿已经醒过来在喝鸡汤了。” 顾凝宸被女儿折腾了几个时辰,听见女儿的哭声,就累得昏睡了片刻。 等邓女医收拾好小格格,裹上襁褓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看了一眼。 女儿长得白白净净,跟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差不多,不过瞧着更好看一点。 顾凝宸摸了摸女儿的脸颊,金桂那边已经把鸡汤端了来,邓女医就抱着襁褓出去给康熙看了。 康熙只抱了一会,感觉胳膊都要麻了,比平日练武还累,赶紧把襁褓送回去邓女医怀里:“好好照顾贵妃和小格格,朕去告诉太后这好消息。” 邓女医连忙应下,抱着襁褓回去了。 康熙去了皇太后的院子,后者刚起来,也是听说顾凝宸半夜突然发动的事,见着他就不由说道:“半夜定贵妃生孩子这么大的事,皇上怎的不派人来叫醒我?” 闻言,康熙就笑道:“这也是贵妃的意思,没必要惊醒皇额娘,毕竟皇额娘平日被吵醒后就睡不着了。而且这孩子刚开始着急,后边就慢吞吞的,日出的时候才出生。” 子时就开始发动,等天亮才出生,却已经算是快了,只是比六阿哥那时候慢一些。 皇太后就笑着道:“贵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出生都顺利得很。身边有女医在,总归比之前要好。” 她都琢磨着等女医学院的学生毕业后,是不是重金请那么一两个去自己的娘家帮忙。 毕竟娘家比京城更落后一点,女子生孩子就要更凶险一些了。 定贵妃自从身边有了邓女医之后,两个孩子出生都顺利得很,人也平安。 之前顾凝宸生下六阿哥之后,恢复得也好。 听闻从她怀上开始,邓女医就事事亲力亲为,从一天三顿饭,到每天散步活动的时间,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邓女医还给顾凝宸做穴位推拿,让她能舒服一点。 毕竟怀孕到后期的时候,腿脚难免有些肿,肚子沉甸甸的,后腰也有些不舒服。 邓女医推拿之后,就让顾凝宸轻松了许多。 女子怀孕居然能平安舒服一些,这也是皇太后从来没有想过的。 哪怕她不曾怀上过,却亲眼见过许多后宫嫔妃怀孕。 就连康熙的先皇后怀孕的时候也艰难得很,更别提是生孩子的时候凶险万分,最后还因为大出血无法救回来。 宫里的皇后尚且如此,更别提是宫外的女子更是艰难得多了。 所以顾凝宸这样轻松舒服的怀孕,皇太后都想要给娘家的后辈们请个女医常驻,也能让她们生孩子的时候更平安一些。 听见皇太后的想法,康熙笑着应下:“皇额娘这想法好,回头那些出师的女医可以请去草原上。” 这事说完,皇太后见康熙虽然面色不变,却看的出他想要回去陪着顾凝宸,只说自己还没用早饭,康熙就会意起身离开。 一大早后宫嫔妃起来后,都得知定贵妃半夜生了个小格格,心里也是羡慕的。 尤其这是康熙最小女儿,又是最宠爱的定贵妃所生,以后恐怕是备受宠爱了。 六阿哥已经跑过去看妹妹了,见她小小一团睡得正好,他伸手戳了戳妹妹软软的脸颊,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了:“妹妹真好看。” 照顾小格格的奶娘吓了一跳,生怕小格格被六阿哥吵醒,哭了起来就麻烦了。 幸好小格格睡得很安稳,只动了动,依旧没醒来。 四阿哥过来的时候见六阿哥还想伸手戳妹妹,赶紧抓住他的手道:“妹妹睡着了,可不能闹醒她,不然会哭的。这么漂亮的妹妹哭起来,小六不得心疼了吗?” 六阿哥想着漂亮妹妹哭得梨花带雨,确实有点心疼,于是就缩回了手,小声道:“四哥,妹妹软绵绵的,就跟咱们之前吃的年糕一样。”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小六刚起来还没用早饭吧?不如一起先吃早饭,再来看妹妹?” 六阿哥这是饿了吧,妹妹都当成是能吃的年糕了! 听了这话,六阿哥的小肚子就唱空城计了,乖乖跟着四阿哥出去先用了早饭,然后听说顾凝宸睡醒了,才隔着门又过去问了问。 四阿哥听着门内的顾凝宸说话跟之前一样,并不会虚弱无力,这才放心了一点:“定额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弟弟和妹妹的。” 顾凝宸在里面笑着道:“那就麻烦四阿哥了。” 其实六阿哥和小格格都有奶娘、嬷嬷和不少宫女伺候,四阿哥只要抽空问一问,关心一二就行了。 不过四阿哥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说照顾就要亲自照顾好。 他每天都带着六阿哥一起读书一起做功课一起吃饭,下课后还会带着六阿哥一起来看小格格这个妹妹。 两人会趴在小床旁边看小格格可爱的睡颜,等她醒来去吃饭之后,会跟妹妹玩一会儿。 小格格喜欢一手抓住四阿哥的手,一手抓住六阿哥的手,紧紧捏在小手里不放开。 四阿哥完全不敢动了,怕扯着妹妹疼。 六阿哥也小心翼翼的,每次来都对四阿哥嘀咕道:“四哥,妹妹长得真好看,是我的妹妹。” 四阿哥就没好气道:“错了,是我们的妹妹。” 他们两个每次下课都往这边跑,看得大阿哥和三阿哥都羡慕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也好想看看小格格,不过妹妹还小,大一点的时候就能见上了。 每次听六阿哥回来后绘声绘色说妹妹多可爱,长得多好看,两人都忍不住眼馋。 洗三依旧没大办,只请了几个熟悉的贵夫人。 索绰罗和王夫人都来了,她们抱着小格格都不想撒手。 王夫人羡慕道:“六阿哥长得好,小格格长得也好,真叫人羡慕。” 索绰罗笑得合理不拢嘴,如今顾凝宸也是儿女双全,自己这个做外婆的更是得了外孙和外孙女。 她抱着小格格,见小格格眼巴巴看过来,安安静静的样子,问过奶娘,得知小格格吃睡不错,也不闹腾。 这就跟六阿哥一样好带,王夫人就更羡慕了。 就是小格格洗三的时候也不哭,索绰罗带来的宝石比之前还要多,几个上了年纪的贵夫人也是见怪不怪了,扔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另外也有熟悉这事的金桂早早就打了热水过来,倒进盆里,不然想给小格格泼水祝福都挖不出水来了。 谁都舍不得让小格格哭一场,最后这洗三只能就这么结束了。 顾凝宸在里面没听见孩子哭,等襁褓被抱回来后,听说小格格长得太好,贵夫人们都舍不得让她哭,只好扔了宝石,泼了点水花祝福后就送了回来。 她笑了笑,让金桂给几位特地过来的贵夫人都送了谢礼。 索绰罗看顾凝宸的脸色不错,看来生孩子没受什么罪,这才放心了。 “听闻娘娘半夜发动,我一接到消息就特别担心,老爷也是如此。” 这边顾凝宸到了预产期,康熙就已经提前派人去京城接索绰罗过来了。 这才叫索绰罗赶上了洗三,不然就得错过了。 拖尔弼也跟着过来了,不过他不能进后边的院子。 这会儿天气还冷,小格格怕冻着,也不能抱过去给他看,就只能眼馋着等索绰罗给拖尔弼说说,来解解馋了。 顾凝宸想了想就道:“这样,不如让四阿哥给阿玛画一幅小格格的画?” 拖尔弼没能见着小格格,以后小格格年纪不大,也是很少有出宫的机会,等出宫可能就是嫁人的时候,他更看不着了。 如果让四阿哥画一幅画,给他看看,也不至于眼巴巴都看不见外孙女的样子。 索绰罗迟疑道:“娘娘,这样真的好吗?” 顾凝宸就让金桂去问康熙,这能不能行。 康熙想着拖尔弼反正也不会把画流落在外头,只自己看看的话倒没什么问题。 于是四阿哥就被赶鸭子上工了,不过他也很乐意就是了。 这样他就多了时间跟小格格一起相处,如此才能作好这幅画。 四阿哥的画技被康熙指点过,如今更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他又被顾凝宸教过素描,虽然顾凝宸自己画得不够有灵气,但是画得却不差,对素描也熟悉。 在顾凝宸手把手教导下,四阿哥在素描上也是很快就掌握住了。 他先打了草稿,确定好轮廓,小修之后才开始作画。 六阿哥只在旁边看着,安安静静不敢出声,免得打扰了四阿哥。 他看着很是羡慕,觉得四阿哥寥寥几笔就把妹妹的漂亮给勾勒出来了,就像是画里能抱出来一样,这样就能多个妹妹了! 不知道有一天,自己能不能学画,也画得跟四阿哥一样好呢? 四阿哥画了一整天,总算是把小格格画好了,先拿去隔壁给顾凝宸看看。 顾凝宸让金桂展开画卷,就听见其他人惊讶的抽气声。 金桂感慨道:“主子,这实在太像了,跟小格格简直一模一样。” 清霞也道:“四阿哥这画技真厉害,把小格格整个拓印在上面一样。” 顾凝宸看着画,也感慨四阿哥在画画上是真的有天赋,把小格格娇憨的神态画得淋漓尽致。 不过也看得出四阿哥是真的很喜欢小格格,每天都来看,每天都仔细打量小格格,所以才会把她的五官和神态都画得这般传神和灵动。 这画送到康熙那边,他看着也感慨四阿哥画得极好,自己都舍不得把画送给拖尔弼了。 反正只是让拖尔弼看看,看过后就让他把画送回来? 拖尔弼如愿从四阿哥的画里看到了自己刚出生没几天的外孙女,忍不住跟索绰罗小声说道:“小格格长得跟娘娘真像,就像是她小时候一样,这么小一团,如今却是……” 如今长大成人后越发出息,已经是贵妃了。 他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看着画里的小格格,仿佛就像是回到二十多年前顾凝宸刚出生的时候。 当时拖尔弼就在产房外边,听着索绰罗的痛呼声,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在外边走来走去,根本静不下心来。 他请的大夫就在门外一起候着,里面只有稳婆和索绰罗的心腹嬷嬷丫鬟,就怕出什么意外,连药材都准备了一屋子。 好在索绰罗还算顺利,熬了一天后生下孩子,母女平安。 那时候拖尔弼抱着女儿,仿佛像是抱住了全世界一样。 他小心翼翼的,只看着襁褓里的女儿傻笑。 拖尔弼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索绰罗附和道:“是啊,小格格长得像娘娘,就跟娘娘小时候一样,长大后一定也是个美人坯子。” 两人盯着画看了很久,直到天黑的时候,外边有人来提醒,他们才回过神来。 拖尔弼都舍不得收起画来,却发现外边送画来的小太监并没有离开。 他看见之后,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太监低声说要把画送回去的事,拖尔弼还没看够呢,手里紧紧拿着画卷不想送回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索绰罗实在看不下去,只能接过拖尔弼的画卷递了过去。 小太监小心翼翼收好画卷,行礼后这才离开。 拖尔弼郁闷坏了,看着四下无人,小声跟索绰罗抱怨道:“我还以为这是四阿哥画的,会送给我们两个留作纪念。” 他都想好要找哪个老师傅去裱好这幅画,然后收在书房的暗格里头,好好珍藏的。 哪里知道只给他看看,皇上竟然还要收回去呢! 索绰罗好笑道:“这是小格格的画像,自然不好流落在外头。回头四阿哥肯定还会画小格格,到时候咱们就能再看看?” 不过小格格几岁大还好,再大一点,画像就不可能再流出来,哪怕只给拖尔弼多看一眼都不行了。 拖尔弼自然也明白,心里遗憾得不行,早知道刚才他就再多看两眼了! 画像被收回来,康熙就小心珍藏,还是等顾凝宸出月子之后,才知道他把小格格的画像从拖尔弼那边弄回来了,顿时哭笑不得。 顾凝宸都能想像得到,自家阿玛肯定委屈得不行,她就忍不住问道:“皇上还能每天来看看小安,又能抱一抱她,怎的把四阿哥的画收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康熙每天都会去看小格格,顾凝宸之前就给女儿起了小名叫安安,寓意平平安安的。 他每天看女儿还不够,回去后还看一看小格格的画像,至于吗! 康熙表示至于,女儿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好看了! 而且每天他看完女儿,回去看画像,就能看出女儿有哪些地方长开了,每天都有变化,自然看得乐此不疲了! 顾凝宸知道后无奈一笑,不过康熙并非因为画像在拖尔弼手上有问题,只是自己想收藏,那她就放心了。 他们在行宫再休养了一个月,康熙才准备在开春的时候从行宫回去京城。 顾凝宸扎扎实实休息了两个月,如今舟车劳顿也不会太累了。 四阿哥因为被康熙夸赞给小格格画的作品不错,他也喜欢妹妹,于是打算每个月给小格格画一幅。 第二幅他已经画得差不多了,等回去京城的时候就能给康熙看看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因为小格格被养在顾凝宸身边的缘故,天气也冷,还是一直没能见到这个妹妹。 他们只能凑过来看四阿哥手里的画像,才能得知妹妹长什么样子。 大阿哥看完后感慨道:“妹妹长得真好看。” 三阿哥附和道:“就是,感觉妹妹这鼻子长得像我,果然是兄妹。” 大阿哥就不高兴了:“我看着鼻子像我多一点,毕竟我的鼻子最像皇阿玛了,三弟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三阿哥就不乐意了,开始跟大阿哥探讨谁的鼻子更像皇阿玛的问题! 几人的院子正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于是就在外边的亭子里看四阿哥作画,很快就拌嘴了起来。 五阿哥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双眼亮晶晶道:“四哥画得真好,跟妹妹一模一样。” 他年纪还小,自然能跟着六阿哥溜去看小格格了。 见过妹妹,五阿哥看着画就更觉得四阿哥的画技十分厉害。 六阿哥在旁边连连点头:“四哥画跟妹妹一样好看。” 太子听见这边吵吵嚷嚷的,就被大阿哥拉了过来。 他对大阿哥和三阿哥争论谁的鼻子更像康熙的问题毫无兴趣,就到四阿哥身边来。 太子候低头看了一眼也点头道:“四弟画得不错,只是这画技似乎是西洋的画法?” 四阿哥点头笑道:“是有些相似,却是定额娘教我的。先用白描画出轮廓来,就能简单修改,再定稿了。” 白描后还能上色,不过四阿哥自觉对颜料还不够熟悉,不能糟蹋了这幅画,打算回去后好好练习一下,然后给小格格画个彩色的画像来。 太子感慨道:“贵妃娘娘知道得真多,她的画技一定很不错。” 顾凝宸那个画技,四阿哥是亲眼见过的,画是好的,就是缺了点灵魂。 这时候也不好说她的坏话,却又不能跟太子说谎,于是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太子一看四阿哥的样子就知道他为难,笑着岔开话题道:“正好我那边得了西洋的颜料,听闻是用宝石磨成粉做的,实在奢侈得很,我又不太擅长这个,就没有用过,正好给四弟来练练手。” 四阿哥连连摆手道:“太子哥哥,这也太贵重了一点,我不能收。” 太子拍着他的肩膀道:“就当是我想看你画出彩色的画,也好更能看清楚妹妹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白描已经这么相似了,上色之后是不是活脱脱跟真人一样就在跟前? 太子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是好奇,尤其听四阿哥说这妹妹不爱哭,特别乖巧漂亮。 四阿哥这才应下道:“好,等我练习一番,画好后第一时间给太子哥哥看看。” 大阿哥这时候顾不上跟三阿哥争论,凑过来道:“四弟你可不能偏心太子,到时候记得叫上我们一起来看。” 闻言,四阿哥笑着应了,手里不停,很快把画完成了。 五阿哥就奇怪道:“四哥画好了,不把画送去给皇阿玛看看吗?” 四阿哥收起画道:“先放一放,过几天看看有没需要修改的地方。” 当然他也有私心,看康熙每次拿出之前那幅画对比小格格如今长开的样子,让四阿哥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吗? 那四阿哥先把画放在身边,起码一路上都能对比一下,妹妹是不是哪里长开了,哪里又有变化了! 顾凝宸很快就察觉到四阿哥过来看小格格的时候,时不时会打量的样子,不由问了起来。 得知四阿哥也想比较一下小格格每天哪里有变化,她也是无奈。 果然父母是孩子最喜欢模仿的对象,男孩子会更喜欢模仿父亲,四阿哥就真的模仿起康熙来。 他都知道偷偷把画藏一段时间,跟小格格做对比,看看哪里长大了,有所不同了! 不过顾凝宸看四阿哥抿着唇不好意思的样子,只笑着帮他保守这个秘密,还让四阿哥偷偷带上画来,两人一起看着画再看看小格格,看哪里跟之前变化了。 还别说,每天看着小格格看不出什么,拿着画一比较,还真有不少变化能找出来。 顾凝宸都想偷偷把这画收了,不还给四阿哥,更不给康熙算了,她索性道:“不如这样,你辛苦点,每个月多画几幅,咱们分一分?“ 这样康熙、她和四阿哥手里都有一幅画,也能经常拿出来跟小格格比较一下看看了! 这个主意不错,四阿哥欣然答应,多画几幅画,他也是实诚,不是完全复制,而是每幅画都不一样。 或是小格格酣睡的样子,或是小格格刚吃饱正瞌睡的样子,还有就是她睁开眼睛好奇看过来的样子。 说真的,每幅画都好看,顾凝宸全都想收藏下来,独吞了! 她就是担心四阿哥要累着了,可是看他每天精神抖擞过来看小格格的样子,又不像是累着。 四阿哥听顾凝宸一问,连忙答道:“定额娘放心,我没耽误看书和功课,只闲暇的时候画画。妹妹这么好看,每次我画画的时候都特别高兴。” 对他来说,休息的时候给妹妹作画,比做任何事情都要放松和欢喜,压根不存在累人这件事! 反而画画之后,四阿哥感觉自己原地满血,还能再做一份功课! 第107章 二更合一 四阿哥兢兢业业画画,六阿哥在旁边看着也手痒,想要跟着画一画。 四阿哥就把画纸和铅笔分给六阿哥,让他在旁边跟着一起画,时不时也指点一下,让六阿哥能画出自己想要画的东西。 五阿哥看着羡慕,也想加入进来,四阿哥自然不会拒绝。 拿着铅笔和画纸,五阿哥就胡乱画了起来,他看看窗外,看看自己的画,开始放飞自我地画画画。 大阿哥看着画纸上乱七八糟的线条,忍不住道:“五弟,你这是画的什么?” 五阿哥就道:“画的外边的风景啊,大哥看着这个像不像?” 像才有鬼了! 大阿哥觉得这么小的画纸都容纳不了五阿哥的线条,要不是在马车上,估计五阿哥都能画到地上去! 他看了下四阿哥的画来洗洗眼,然后转头看见六阿哥也低头画着,还以为跟五阿哥差不多,想象有多大,画纸都要不够用的。 哪里知道六阿哥画得还像模像样,当然不可能跟四阿哥画得一样好看,只是起码大阿哥看了两眼,能分辨出这画的是什么东西啊! 六阿哥吭哧吭哧努力画完,大阿哥才开口问道:“六弟这是画的花儿?” 闻言,他点这小脑袋道:“对,这是茶花。” 行宫住处的后院就种了不少花,最多的就是茶花了。 六阿哥看的次数多,自然而然就画了出来。 被他这么一说,大阿哥看着画纸上的花儿还真的有点像茶花。 六阿哥这才几岁大,就已经这么有画画的天赋了吗? 大阿哥再看五阿哥的画纸,又觉得惨不忍睹了。 五阿哥却一点都不觉得,扭头看着六阿哥的画就赞叹道:“六弟画得真好看,以后能画得跟四阿哥一样好了!” 六阿哥听见这话,双眼亮晶晶的,显然这也是他的目标! 四阿哥摸了摸六阿哥的脑袋,笑着道:“那六弟努努力,以后追上我。” 六阿哥连连点着小脑袋,巴不得自己快长大,然后追上四阿哥,跟这个哥哥画得一样好,那就能帮着画妹妹了! 俨然成为四阿哥和六阿哥的绘画模特的小格格如今正睡得呼呼的,在顾凝宸身边睡得极好。 都不需要奶娘多哄,小格格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省事得很。 顾凝宸也不让奶娘一直抱着小格格,就让她躺在马车上,在被褥上睡觉,时不时看一眼就行了。 她在旁边看看书,跟康熙对对弈,或是聊上几句,小格格都不会被吵醒。 康熙看着小格格睡得沉,很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就感慨道:“小时候保成最喜欢哭个不停,睡醒了要哭,吃完后瞌睡也要哭,睡着了还抽抽搭搭的,让朕还以为全天下的孩子都是这样闹腾的。” 好在太子长大一点后就慢慢消停了,不然康熙都要头疼,怕是夜里都没法睡了。 顾凝宸就笑着道:“皇上别看孩子刚出生,其实一个个性子已经定下来了。有些喜欢安静,有些喜欢热闹,有些爱哭,有些是懒得哭。” “这世上还没有一模一样的叶子,孩子也一样,性子都不同。只要好好教养,以后都是好孩子。” 康熙伸手摸了摸沉睡的小格格,笑着点头道:“确实,保成长大后变得沉稳安静了许多,虽说小时候爱发脾气,如今却也不怎么见了,跟弟弟们相处也好了起来。” 他想到之前看见太子在东宫里摔东西发脾气,周围的宫人既不阻拦也不劝着。 幸好后来换掉了那些宫人,又把章嬷嬷弄走了,太子似乎后来慢慢就变得平和了几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康熙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太子跟大阿哥的关系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开始的? 他琢磨着太子之前还是太孤单了,被大阿哥拉进其他阿哥那边,关系慢慢亲近了,多了能说话的人,性子渐渐变得平和了许多。 有了玩伴,有了能说话的人,太子也就好多了。 毕竟身边哪怕有伴读在,都是大臣家的孩子,一个个年纪虽小都带着心思,跟自家兄弟还是不一样的。 康熙琢磨着六阿哥身边的伴读也该选起来了,之前他年纪小,只跟着去上课,不用做功课,就不需要伴读了。 等回宫后挑一挑伴读,等来年的时候跟着上课,也就差不多的。 康熙一说,想着顾凝宸心里有没人选。 顾凝宸想了想就道:“上回听额娘说过,家里有几个不错的小辈,都是懂事乖巧的孩子,不如让他们轮流给小六当伴读?” 这样一来,都是自家人不说,也能叫娘家人的小辈到宫里来见识见识,开阔一下眼界。 虽说拖尔弼身居高位,但是家里人大多却没有极高的官职。 拖尔弼也没有随便提拔他们的意思,只在生活上关照几分,其他的就看康熙了。 如今顾凝宸就提出来了,毕竟小辈年纪不大,进宫来见识一下还是可以的。 伴读可以有很多,轮流过来,给阿哥们做伴读,他们的功课也不能落下。 回头这些算是阿哥的心腹,相处过一段时间门知道秉性,该用在什么地方,能不能用,阿哥心里也有数。 顾凝宸还是希望六阿哥能多用自家人,那就不会跟其他大臣的关系太亲近了起来。 她如今这个身份,六阿哥算得上是万众瞩目,没必要叫外人那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心思带坏了这个孩子。 顾凝宸只想让六阿哥的日子过得高高兴兴的,不管是跟兄弟们相处,还是读书,做他想要做的事,做喜欢做的就足够了。 听她这么一说,康熙转念就明白了顾凝宸的意思,笑着道:“朕都没多想,爱妃倒是多想了一些。” 顾凝宸也笑道:“这也是让小六身边清净一些,叫这孩子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不也挺自在的?他上边还有那么多兄长,有什么事让哥哥们解决就行,他作为最小的阿哥过得快快活活就行了。” 康熙感慨道:“这话听得朕也羡慕了起来。” 毕竟身在皇家,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过得快活轻松,还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呢! 顾凝宸就笑着道:“有皇上在,什么事都有皇上顶着,阿哥们才能过得轻松快活了。” 康熙的大手反握着她的手道:“多得你在,朕也能轻松一些。” 想想顾凝宸在机械上的天赋,两人做出来的机器如今大大增加了生产的效率,货物也变多了,远销国外,赚了个盆满钵满,叫国库的压力骤减不说,如今新建的国库也快要满了。 最快乐的估计就是户部,尤其是户部尚书王谈。 他当初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跟着当时的户部尚书算账,每次都焦头烂额。 收入太少,支出却太多,账本简直一塌糊涂,却只能硬着头皮数铜板来花。 如今就不一样了,户部完全扬眉吐气了起来。 国库满满当当的,每次算账的时候,王谈都欢喜得不行,算盘打得都快要出残影来了。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让王谈连夜加班算账都乐意! 正因为国库充盈,康熙想要做的事就容易得多了,不必考虑得太多,缩手缩脚的。 河道上的靳辅和于成龙也很高兴,国库富裕了,拨给他们治理河道的钱财就宽松了许多。 不过靳辅是省钱惯了的,哪里需要花钱做,哪里的泥沙能带去另外一边,省下运输的钱来。 脚夫的钱不能少给了,还得给足。 当地官员想指手画脚,或者伸手捞油水,靳辅是从来不惯着的,转头就写折子给康熙告状。 反正后来当地官员都不敢伸手,免得给靳辅给剁掉,却也没有多配合,多得于成龙从中和缓了彼此的关系,才让治理河道的工程顺利了许多。 当然于成龙表面好说话,内里跟靳辅没什么两样,看不惯的事也是写折子跟康熙告状。 这一明一暗,靳辅表面就不好相处,内里更不好相处,于成龙就很有迷惑性。 然后这两人联手,当地官员不知道多少遭殃,却丝毫没察觉出是于成龙去告状,还以为是靳辅动的手脚,对他就越发不怎么愿意打交道,更想跟于成龙拉关系了。 这就方便了于成龙,就是靳辅要背黑锅。 为此于成龙还十分过意不去,靳辅却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只要能顺利为皇上办差,都冲着我来没什么,叫你能把事情办妥就好。” 于成龙要是跟当地官员蛇鼠一窝,靳辅自然不乐意。 只是他这表面装出热情大方的样子去迷惑当地官员,然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写密折给康熙,这番敲打叫地方官员都收敛了许多,让各地乱七八糟的事都少了,实在是大功一件。 靳辅不介意当于成龙的挡箭牌,应该说他还乐意得很。 有他在前面挡着,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做的,让于成龙更方便做事,还能更容易搜集证据,不也挺好的吗? 当然戏需要做全套,表面上靳辅和于成龙整天在河道旁边吵架。 其实也不叫吵架,而是争论这一段河道该怎么治理才是。 两人总有分歧的地方,吵着就能互相发现对方不妥之处,很快就把治理的方案调整得更完美。 所以他们也乐意争辩一番,指不定能有比自己更好的想法。 但是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就不怎么好了,还天天吵架。 如果不是康熙的命令,让两人一起治理河道,指不定早就分道扬镳。 这就让当地官员很多会选择从于成龙这边下手,觉得他和靳辅不对付,肯定想把人彻底拉下去。 靳辅不在,于成龙就是老大,他说了算,再没人能阻拦了。 只要他们许于成龙一点好处,愿意帮他把靳辅赶走,于成龙必然会站在他们那边! 于成龙刚开始觉得这些人误会了,却也将错就错,反而让事情更顺利,何必费神去解释呢! 这两人愣是一明一暗把不知道多少官员干翻,送来给康熙的折子都装满一箱子了。 这战斗力,连康熙看着都不由感慨。 这两人以后上了年纪,腿脚不好,不能继续治理河道到处跑的时候转去都察院,说不定也能继续大展拳脚,让朝廷的风气为之一清。 顾凝宸觉得康熙这简直让两位老臣鞠躬尽瘁了,那么大年纪还要到处抓贪官吗? 不过康熙一开口,估计靳辅和于成龙都是乐意的。 能被皇上重用,这是哪个大臣都想要的事。 等他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不能继续治理河道,还能在朝廷发光发热,又转去都察院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们能连夜去都察院报道! 毕竟干翻贪官而已,他们之前联手做过,都是熟门熟路,继续做这个也没多难! 车队一路行走,不少消息都会快马加鞭送来,也有飞鹰传书。 飞鸽传书也有,不过是距离要短一点的。 在草原上,鸽子完全就是飞鹰的菜谱上的食物,压根就活不了几只,还不如直接用飞鹰来传信,速度还能更快一点,也没有那么多的天敌,要顺利和安全得多。 康熙收到消息后看了一眼,还递给了身边的顾凝宸。 顾凝宸看后,才明白俄国沙皇发现军官背叛,背后有奥斯曼帝国在推波助澜的缘故。 也是,一个被囚禁起来的皇女,如何还有力量怂恿这些部下去反叛? 不说别的,反叛就需要武器,这就需要钱财了。 皇女的钱财都被沙皇没收充公了,基本上都没留下,军官手里头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能买武器。 哪怕有一些藏起来的武器,他们那么多人,愿意为皇女卖力气,未必是真的忠心。 假设军官是对皇女忠心,底下人就未必了,不用钱来利诱,很难让人愿意卖命。 所以又回到了远点,这钱财从哪里来,果然背后有推手。 奥斯曼帝国出钱,军官出力,估计暗地里还跟皇女进行了交易。 到时候皇女成功上位,可能就要给奥斯曼帝国分割土地或者交出其他权力来。 皇女只怕是答应了,不然奥斯曼帝国肯定不会做白工,出钱却不求回报,图什么呢! 顾凝宸说了自己的猜测,康熙点头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沙皇估计也察觉到背后有人,这不就挖出来了?想必很快俄国就会对上奥斯曼帝国,只是沙皇应该不愿意单打独斗。” 俄国单独对上奥斯曼帝国,这胜算还是不大,很可能损失惨重,拉上别人就不一样了。 就跟康熙猜测的那样,俄国跟欧洲各国打算联手对付奥斯曼帝国。 虽然欧洲很多国家跟俄国都不太对付,然而奥斯曼帝国到处征战,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比俄国还讨厌。 有共同的敌人,他们很快就结成联盟一起出兵攻打奥斯曼帝国。 但是谁做前锋,谁出钱,谁出力,这事在联盟里头就吵个不停。 在康熙看来,这简直是乌合之众,估计打不赢奥斯曼帝国,不过沙皇的目标也不是一次就打倒奥斯曼帝国,只是给对方造成一点麻烦就足够了。 哪怕这些军队跟一盘散沙一样,但是数量却多,一起骚扰奥斯曼帝国,对方也要手忙脚乱,怎么都要吃上几个小亏。 至于欧洲那边的伤亡会不会因此很大,沙皇自然是不管的。 法兰西国王因此写信给康熙吐槽了沙皇,只觉得他浑身都是心眼。 俄国怂恿欧洲各国出兵,虽然俄国也出兵了,但是离得远,用船只运送的士兵是有限的。 于是大头的牺牲都来自欧洲各国,他们才后知后觉被俄国当成了炮灰挡在前头,简直亏大了。 法兰西国王领头要跟俄国沙皇要赔偿,俄国不出力,难道不出钱吗? 沙皇要一毛不拔,就别怪欧洲各国回头反过来对付俄国了。 当然沙皇没带怕的,他们坐船过来,还没靠近就要被这边的火炮轰飞了。 哪怕俄国如今的火炮不如大清,射程不够远,但是对付欧洲各国的船只是绰绰有余。 康熙目光微微闪烁,顾凝宸就知道他心里起了什么主意要给俄国添麻烦了。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顾凝宸就知道康熙居然偷偷派人去跟奥斯曼帝国的国王透露消息。 派去的人只说自己是贩卖消息的人,告知这位国王,俄国沙皇想要采买大清的火炮。 当然这事被康熙一口回绝了,但是消息里却去掉了这个,仿佛康熙还在考虑。 这就让奥斯曼帝国坐不住了,俄国如今已经够难缠的了,他们要是真的花重金买到了大清的火炮,对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威胁。 所以奥斯曼帝国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先削弱俄国才行,如此就派出大规模水师去找俄国的麻烦。 沙皇一看奥斯曼帝国居然出动了水师,这就很棘手了。 后来他得到消息后,就猜出是康熙的手笔。 可惜沙皇没有证据,只能咬牙切齿应付起奥斯曼帝国的水师,一时被康熙给坑惨了。 康熙却施施然带着皇太后、妃嫔和阿哥们回到京城,早早就已经送了消息过来,各个宫殿久没住人,每天依旧打扫。 这时候主子要回来住,自然是提前半个月彻底到扫了一番,又是四处熏香,让顾凝宸回来的时候都有些恍惚,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熏香是顾凝宸最喜欢的淡香,味道很淡,不仔细闻都闻不出来。 只隐隐约约的,叫人闻着浑身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顾凝宸是怀着孩子走的,回来的时候小格格都会翻身了。 时间门过得倒是很快,她看着小格格回来后丝毫不认生,很快在熟悉的小床里呼呼大睡。 邓女医特地给小格格检查过,一路过来小格格睡得不错,胃口也好,没什么影响。 她还给顾凝宸把脉,免得一路上颠簸叫顾凝宸累着了。 好在顾凝宸只稍微有点累,一路上车队走得很慢,路又是修过的,颠簸得不厉害,每天还能下车放风走动一会。 她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却发现榻前坐了一个人。 这时候能无声无息进重华宫,还坐在自己床头的人,除了康熙就没别人了。 顾凝宸刚睁开眼,就被康熙握住手道:“看来爱妃见着朕,也没吓着了?” 她听着就笑了:“这时候能进来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顾凝宸慢慢坐起身,就被康熙搂在怀里,她无奈道:“皇上,容我起身梳妆一下?” 不然她刚午睡起来,头发可能睡得乱了,脸上可能还有睡觉的痕迹,衣衫凌乱的样子确实有些失礼了。 康熙搂着人却不松手道:“不必,你就这样跟朕说说话好了。” 顾凝宸索性也不起来了,依偎在他怀里,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皇上想聊点什么?怎的见皇上有些苦恼的样子?” 她想了一会,也没想到最近有什么事叫康熙难办的。 就连沙皇那边,康熙不也轻松解决了吗? 康熙低头感慨道:“就连李德全都没瞧出来,果真还是只有你能察觉得到。” 顾凝宸仰头笑道:“也是皇上在我面前不设防,这才叫我轻易发现了。” 因为康熙在她面前没有多收敛,在外人面前就不一样了。 康熙伸手抚着顾凝宸的脸颊道:“朕想立你为后,却又担心……毕竟之前太子的生母去世,后来还有佟佳氏,民间门就有人说朕可能克妻。” 虽然他心里明白这是无稽之谈,但是一想到万一的话,就有些害怕了。 如果自己立顾凝宸为后,她要是出什么意外的话,康熙只怕要承受不了。 顾凝宸有些惊讶,很快无奈道:“皇上,克妻这种事简直是无稽之谈。生死这种事,根本无法控制得了。” 先皇后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去世,这也是意外罢了。 佟佳氏是因为心病的缘故,加上身子骨一向不好,才会挺不过去,这些跟康熙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顾凝宸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她这命却够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在这里重活一回,谁能比得过自己? 都是死过的人了,还怕什么克妻? 顾凝宸伸手搂住康熙的脖子轻声道:“原本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就像是非要让皇上要立我为后一样。只是想到我成为皇后,百年之后就能跟皇上继续长久在一起了。” 毕竟皇帝只能跟皇后同穴,妃子们未必能同陵,哪怕进去了,也会在离皇帝更远的地方。 康熙搂着顾凝宸笑了:“朕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是如今还是以后,都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生为夫妻,死后同穴。 顾凝宸抬头看向康熙,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108章 二更合一 康熙既决定立顾凝宸为后,自然在早朝的时候跟大臣们宣布此事。 当面反对的大臣自然是没有的,其他人纷纷出列,高喊皇上英明。 这些大臣包括了跟拖尔弼关系好的王谈,只紧跟皇上脚步的李天馥等等。 有些人心里不太赞同,却也不敢当着康熙的面上说出来。 他们深知这时候跟康熙唱反调,下场都不会太好。 当面说出来,简直是不想活了! 一直没被重用的索额图听说此事,惊得把手里的茶盏都摔掉了。 他连夜把儿子从沿海的拍卖会叫了回来,如今格尔芬通过好几年的努力,已经从副手成为了拍卖行的负责人。 因为拍卖行十分忙碌的关系,他很少回京来。 格尔芬也感激康熙的仁慈,没有因为索额图的关系就撤掉了自己在拍卖会的差事,反而继续重用。 所以他十分努力,就怕唯一的差事没做好,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以前格尔芬以为有索额图这个父亲在,以后必然衣食无忧,就没有什么好苦恼的。 当初去拍卖行办差,也是因为他想要离开家里,去外边的世界看看。 果然离开是对的,格尔芬才知道曾经的自己犹如井底之蛙。 出去之后,他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压根不会跟索额图那样只盯着赫舍里氏的利益。 为了能让赫舍里氏更显赫,手里的权力更大,索额图算是弹精力竭,最后又得到什么了呢? 只要康熙一句话,索额图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跟普通老头一样呆在家里含饴弄孙,还不如一开始就兢兢业业为皇上办差好了。 看格里芬如今努力之后,掌着一家拍卖行,每天忙碌却充实,还看到了很多有趣的拍卖品,感觉人生没白活。 他也看得出康熙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索额图的罪过早该杀头甚至抄家或者诛九族了。 但是看在索额图之前的功劳,康熙还是饶过了他的性命,甚至除了赫舍里氏沾过手的族人被撤职之外,其他人只要没有参与进来,就不会受影响。 格里芬很感激康熙,不然他可能就要跟索额图一样关在家里,哪里都不敢去,惶惶然过完下半辈子。 哪里像如今这样,他掌着一家拍卖行,多少银钱从自己这边过手,又能认识不少西洋贵族,从他们嘴里听着对大清的崇拜和羡慕,格里芬也感觉特别骄傲。 被索额图写信叫回来,格里芬心里隐隐有预感。 毕竟他在拍卖行,最不差的就是消息了,尤其自己一直关注京城这边的动态,就怕索额图哪天想不开又掺和到哪里去,那么赫舍里氏余下的人只怕要没活路了。 格里芬不想自己努力好几年的事业要毁在索额图的手里,也派人盯着索额图,送信来之前,他就已经猜测到阿玛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等他回府,索额图就带着儿子去了密室详谈:“你该知道皇上打算立后,就是那位受宠多年的定贵妃。” 见格里芬点头,却没有接话,索额图就皱眉道:“知道你不赞同我之前的做法,只是这次定贵妃成为皇后,她膝下还有六阿哥在,很可能会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地位。” 不管出于他是太子的叔公,还是因为赫舍里氏要靠太子来振兴,都绝不能让人动摇太子之位! 格里芬无奈劝说道:“阿玛,皇上既然没打算废太子,那么太子之位就绝不会被动摇。再说了,那位贵妃娘娘是什么性子,满朝都知道。她除了对格物感兴趣之外,对其他都不大起心思。” 就看定贵妃的娘家,她压根就没提拔过谁,更没有让人在朝廷中居于高位。 哪怕定贵妃的阿玛被康熙提拔为一等公,也没参与到更多朝政当中。 只有康熙需要的时候,他才会去办差,办完后就回去掌着内务府的事,更没有借着功劳大就大肆敛财或者跟朝廷重臣来往。 也就是他在微末之时跟当时的户部侍郎王谈的关系不错,两人又是同道中人,对算数十分喜爱。 这份友谊一直维持到如今,两人身份都变了,关系却一直很好,彼此来往颇多。 但是他们一开始就来往,如今倒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 而且除了王谈之外,拖尔弼跟其他人都不怎么来往,还喜欢闭门不见客,只在家里看看书,学一学算数,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个书痴。 拖尔弼的态度就很足以证明定贵妃的心思,压根就对朝政没兴趣,更不打算插手其中。 兴许这也是定贵妃一直受康熙宠爱的缘故,家族并不庞大,不会威胁到皇权,又性子温和,知情知趣,学识渊博,能跟康熙志同道合,这是后宫嫔妃谁都办不到的。 索额图听了,对着他摇头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定贵妃十分知道低调行事。以前是因为她还是贵妃的缘故,如今她就要成为皇后了。” “不说她膝下有六阿哥,之前又抚养了四阿哥长大,跟四阿哥感情深厚,不管扶持哪个皇子,只在她一念之差。” 又有康熙的宠爱在,顾凝宸吹吹枕边风,太子的位子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格尔芬无奈摇头道:“阿玛想得太多了一点,皇上从来不是枕边风吹吹就会动摇的人。” 这一点索额图倒是赞同,迟疑道:“不管如何,定贵妃成为皇后之后,不管她想不想,都会有人想要站队,把太子殿下比下去。而且她如今没有这样的心思,不等于以后没有!” 格尔芬只能叹气了,索额图真是怎么劝都劝不住。 他从窗口看向外头,正是皇宫的方向,有些担心太子会不会也叫谁在耳边嘀咕了一下,转而跟索额图想得一样,这京城的天只怕就得变了。 拖尔弼接到女儿要成为皇后,也是欢喜不已。 只是欢喜没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担心了起来,赶紧吩咐下去:“让门房警醒点,最近我都不见客了,谁的礼物都不要留下。如果强行留下的,就派人立刻送回去。” “对了,庄子那边也让人小心点,别是被谁胡乱跑了进来。跟隔壁王谈庄子上的管事也提醒一二,免得他们里头被掺和了谁。” 索绰罗听了,不由吓了一跳:“老爷,娘娘要当皇后了,怎么你比之前还紧张的样子,不会真要出什么事吧?” 拖尔弼摆摆手道:“以防万一,免得有人要对娘娘下手就不好了。她在宫里自然要安全得多,外头咱们多盯着点儿就好。” 他又叮嘱道:“你最近跟贵夫人们打交道也小心点,别是不留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着了别人的道。” 索绰罗伸手捂着嘴巴,无奈道:“也罢,最近我也不见人了。” 除了手帕交王夫人,她决定谁也不见。 比起拖尔弼和索绰罗的紧张,在宫里的顾凝宸跟康熙说完那话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仿佛要被立后的人不是她似的。 顾凝宸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逗弄女儿就逗弄,每天的日子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反倒重华宫的宫人一个个满心欢喜,脸上都带了出来,伺候的时候更精心和小心了一些。 陈女官在顾凝宸的身边久了,如今私底下也敢开口问了:“主子怎的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顾凝宸听出她的意思来,若是换做别人被立后了,自然高兴坏了,一天天的只怕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欢喜。 哪里像她这样,脸上并没有比平日更多的笑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像不是当事人一样的镇定自如。 这话听得顾凝宸就笑了:“难道我成为皇后,如今的日子就有什么变化吗?“ 陈女官一愣,想了想还真可能没什么变化。 如今后宫的宫务都交给几个妃子来办,然后汇总到顾凝宸这边来,她只需要看一眼,知道大概的流程,看看没什么遗漏疏忽的地方就足够了。 想必等顾凝宸成为皇后,康熙依旧不会舍得让她掌着所有的宫务而累着,就跟如今没什么两样了。 她还能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看看书,画画图,做一些格物的研究,确实过的日子就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份变了而已。 见陈女官呆住的样子,顾凝宸就笑道:“既没什么不同,那原本该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了。” 陈女官佩服顾凝宸的镇定,心里暗暗觉得要跟着自家主子学起这处事不惊的样子。 就连康熙都觉得顾凝宸淡定得很,好像那晚上在他耳边说想当皇后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康熙还是能看出顾凝宸的高兴来,夜里的她比以往要热情许多,叫他搂在怀里怎么都不够了。 立后之事,康熙不担心朝臣会反对,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倒是担心太子会胡思乱想。 他把太子叫到御书房里单独详谈,要是太子心里有什么想法,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太子来之前就明白康熙的意思,果然到了御膳房,康熙就开门见山问道:“对朕要立定贵妃为后之事,保成会不愿意吗?” 康熙还记得太子小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以后会不会有新的皇后,当时太子的表情很是落寞和忐忑。 所以他这时候就问了出来,还紧紧盯着太子的表情。 太子的神色很平静,开口道:“皇阿玛,儿臣没什么不愿意的。贵妃娘娘很好,又深受皇阿玛喜欢,以后也会是个好皇后。” 定贵妃的出色都不必他来说,满朝大臣和宫外的百姓都能看的出来,她成为皇后完全有资格。 拖了这么多年,康熙只怕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才迟迟没有立后。 如今康熙想通了,做了决定,那么就是深思熟虑过的,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反对。 太子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和心思,他是佩服定贵妃的,更是看过四阿哥手里的机械图纸。 虽然一部分是康熙和定贵妃共同完成的图纸,有一些却是定贵妃独自完成的机械草图。 如此精密复杂的机械,只要错了一个零件就可能根本动不了,需要对机械极为熟悉。 如今大清的工匠对这些机械是一知半解,创新极难,康熙能做到已经叫人赞叹,没想到还有定贵妃横空出世,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大清如今富庶繁华,功劳必然有顾凝宸的一份,她不能当皇后,谁有这个资格来当? 太子年纪小的时候,因为身边人嘀咕,加上看见其他阿哥的生母还在,只有康熙对他比其他阿哥要亲近一些,心里才能安慰。 有一天康熙的心里多了一个人,比他的位置还要重要,太子难免心里有点别扭和不愿意。 只是如今长大了,太子跟兄弟们相处得不错,渐渐也想开了,不再把目光只放在康熙身上,祈求这位皇阿玛多看自己一眼,多称赞自己一句。 就跟四阿哥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擅长不擅长的地方,擅长的自然好,不擅长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可以在不擅长的事情上面努努力,也可以在擅长的事情上努力,做得更好。 四阿哥不就喜欢机械和画画,所以在这上面努力了吗? 他也不像太子想的那样,因为过目不忘,所以读书就轻轻松松的。 太子被大阿哥拉着进他们当中,夜里一起做功课,发现四阿哥都是做得最快的,然后开始复习今天上的,再预习明天会学的。 每一天都是如此,四阿哥从来没懈怠过。 尤其他的兴趣广泛,为了能挤出时间来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还会更专心在功课上面,做得又快又好,腾出时间来做别的。 太子看着四阿哥是越发佩服,也觉得抚养四阿哥长大的顾凝宸更让人敬佩了。 四阿哥经常把定贵妃挂在嘴边,很多事都说是定贵妃教导的。 比如四阿哥也曾经纠结过自己不擅长的事,后来被顾凝宸开解后想通了,反过来去开解其他兄弟们。 大阿哥就曾经为了功课总追不上太子的事而苦恼,后来被四阿哥劝慰后就放下心结。 如今他在武艺上更是努力打磨自己,希望更进一步,功课也没有完全落下,却不会跟之前那样逼着自己学,又难受又郁闷,反而事倍功半,花了不少时间却看不进去。 大阿哥还学着四阿哥的样子,把每天的时间分割开来安排。 每一段时间只做一件事,抓紧时间做完,然后开始下一件事。 这样就不会拖沓,更不会做着这件事,却想着另外一件事而分心,反而两头不到岸,两边都没有进步了。 太子尝试着四阿哥这个方法,确实很好用。 他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做功课看书,一段时间内练字,然后就能空出时间来看看杂书。 三阿哥给太子推荐了不少自己珍藏的游记,说是游记里的精品,十分好看。 太子笑着谢过,带回去后每天就腾出时间来看,也放在最后。 不然他估计要看的超过时间,都不愿意开始下一件事了。 游记确实有趣,里面有很多太子只听说没见过,也有不曾听说的事。 阿哥们不能轻易出京,更别提是去各处游历,所以太子也能理解三阿哥为何这般喜欢游记了。 他这看着就心生向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游历这大好河山。 因为三阿哥借书,太子看完后对这些游记给了肯定,两人的关系更是亲近了不少。 三阿哥忽然发现太子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就跟大阿哥说的,以前太子有点别扭,又不知道怎么跟兄弟们开始相处,于是渐渐有些疏离了。 太子大病一场之后可能看开了,又被大阿哥拉着进来,跟兄弟们很快就能融合在一起,也没太子之前想象中那么难。 想到六阿哥一开始对太子就不排斥,还会把自己喜欢的玩具给太子玩儿。 六阿哥的玩具也很别致,是一辆巴掌大的小车,自然不可能是蒸汽机车,没那么小的锅炉。 不过有发条在,只要扭动后,小车放在地上就能滑行很远。 这是顾凝宸特意给六阿哥做的,六阿哥很是喜欢,还央着自家额娘多做了几辆,送给五阿哥和四阿哥,还送给太子。 太子知道六阿哥最喜欢四阿哥和五阿哥,没想到他也收到了一辆小车做礼物,很是意外。 五阿哥已经高高兴兴带着六阿哥一起去玩小车,两人拉着发条,看着小车往前走,就说谁的车跑得更快更远一点,等会点心就少吃一块送给另外一个人。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能多吃一份点心,看着小车玩儿就足够了。 四阿哥盯着手里的小车看了好久,左右打量,小车还翻来覆去的。 太子心里有了个想法,忍不住问道:“四弟不会是想要拆了这小车看吧?要真这样,小六会哭的。” 四阿哥被说中了心事,顿时尴尬了起来。 太子想到这些,在康熙面前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皇阿玛早该有新的皇后了,后宫也该有个名正言顺的女主子。” 顾凝宸如今虽说统管后宫的宫务,却依旧不够名正言顺。 等她成为新的皇后,这就不一样了。 太子又道:“四弟被贵妃娘娘抚养长大,不但好学稳重,又兄友弟恭,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弟弟。” 能把四阿哥养得这般好,又鼓励他培养自己的兴趣,对四阿哥沉迷机械也不会阻拦,让四阿哥每天都过得高高兴兴的,足见顾凝宸也是个光明磊落又心底善良之人。 孩子就是一面镜子,哪怕顾凝宸掩饰得再好,都会呈现出来。 四阿哥的表现足以证明定贵妃对权力确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没有打算让四阿哥沾染这些。 他只要每一天都过得高兴,这就足够了,也让太子忍不住有些羡慕。 康熙笑着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道:“保成长大了,朕这就放心了。” 他之前对太子有些担忧,总怕太子反对的话,自己就有些为难了。 好在太子如今这样子显然对顾凝宸的印象极好,也愿意接受这位新皇后了。 太子不阻拦,这立后之事就更为顺利了。 当然索额图还是不放弃,想要把自己写的一封信送到太子手里。 格尔芬十分无奈,最后领了这个差事,免得送信的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还不如他亲自去送。 太子得知格尔芬进宫来述职,顺便来见自己。 格尔芬示意太子叫退了宫人,这才拿出了索额图的信笺,无奈道:“太子殿下,这是阿玛非要让微臣送来的,微臣先告罪一二了。” 太子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接过信笺打开后看完,很快就把信笺扔在脚边的火盆里面:“叔公关心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难免胡思乱想,还得你多劝着一点。” 格尔芬一看就明白,索额图写了一夜的信笺没能打动太子,甚至太子压根就没有这样想过,这才放心了。 他行礼道:“是,微臣回去后一定好好劝阿玛,让他好好过日子。” 见格尔芬有些疑惑的样子,太子在他临走前还道:“叔公是年纪大糊涂了,已经开始不相信我了。” 这话叫格尔芬一怔,连忙低下头又想告罪,被太子拦下了,只叫身边的太监送格尔芬出宫。 格尔芬走在出宫的路上,琢磨着太子那句话,回去后就复述给索额图。 索额图大受打击,呆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才回神,长长叹一口气道:“我可能确实是老了,连太子殿下都这么说……” 太子明摆着让索额图不要插手,而且索额图急匆匆写信来提醒自己,压根就是觉得如今的太子没什么本事,没他帮忙就坐不稳太子的位子了? 索额图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被撤职留在家里几年,他都没有那么沮丧过。 但是被太子这么一拒绝,索额图肉眼可见的失落了。 格尔芬没好气道:“阿玛别做多余的事了,是我儿子不可爱,不能让你专心教导了吗?要是阿玛你实在累了,就别带孙子,孩子我带走去沿海长长见识也挺好的。” 这话就让索额图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道:“说的什么胡话,你那么忙,孩子跟着你哪里能过得如今这般精心?我哪里累了,我还没有多老,教导孙子这种事还是可以的!” 索额图说什么都不肯让乖孙跟着格尔芬,就格尔芬这喜欢玩乐的性子,把孩子教坏就麻烦了! 看索额图顿时又精神了起来,絮絮叨叨嘀咕格尔芬总是不多回来看看孩子什么的。 格尔芬露出无奈的神色,心里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是太子有办法,把索额图百般想法都彻底摁了下去,叫他都不必操心。 不然等格尔芬回去拍卖会,估计更要分心留意索额图这边。 他这一心二用,只怕差事办不好,索额图这边离得远也没盯紧了,出了什么意外就得手忙脚乱了。 总归索额图如今放弃了各种想法,终于是安心含饴弄孙了。 第109章 二更合一 康熙自然知道索额图想尽办法去找太子,之后太子如何处置,他也是清楚的。 索额图有想法,康熙并不意外。 想想索额图之前大肆妄为,不正因为有太子吗? 他以为有太子在,康熙为了太子就什么都能忍了。 哪里想到康熙抬手就把索额图直接撤职,心腹都砍了个干净,让他闭门不见客多年也没打算重新重用? 索额图嘴上说是担心太子之位被威胁,难道不是担心赫舍里氏一族受影响吗? 康熙原本也担心太子容易被索额图动摇,如今看来太子确实长大了,心里有了计较,明白索额图这个叔公比起关心太子,更关心太子背后的东西,也更在意赫舍里氏和自己。 如此一来,索额图的算盘彻底落空,太子还亲自打消了他继续的念头。 起码也让索额图能够安享晚年,不至于落到比现在还不如的地步了。 就怕索额图不能明白太子的一片心,反倒还没死心就是了。 康熙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很快就派人去盯着索额图。 格尔芬回京来述职,暗地里也是索额图把人叫了回来。 看着密报,格尔芬努力劝过索额图,也是长大了,显然在拍卖行那边得到锻炼,眼界宽了,更努力办差,如今越发得用了。 康熙也舍不得格尔芬这么个得用的臣子,只要索额图别胡来,格尔芬就能好好办差,指不定以后还能往上走一走。 他放下密折,也就暂时放下此事。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立后大典了。 为此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尤其内务府的绣娘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皇后的礼服准备妥当。 顾凝宸知道皇后礼服包括朝冠、朝褂、朝袍、朝裙、金约、领约、耳饰、朝珠和采帨等。 光是朝冠上就要镶嵌三百一十颗大大小小的东珠,上缀有红色帽纬。 顶部分三层,叠三层金凤,金凤之间还要镶嵌一颗东珠。 朝冠后边还有金翟,就是五行珍珠,中间用青金石隔开,末端还要镶嵌珊瑚。 这样的礼服内外好几层,用的布料还是不一样的。 内衬用的是绸缎,有素缎和织金缎,外衣则是妆花缎和缂丝等等,更别提是上面繁复的花纹,都是绣娘手工一针一线来做的刺绣。 如此一来,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顾凝宸还以为等个一年半载都算快了,所以才会在陈女官面前十分淡定。 她想着要是立刻就举行立后大典,自己也很难如此镇静了。 就像是忽然中了大奖,却要一年半载后才能拿到奖金,一般人开头高兴一下,想着要等那么久,慢慢也就淡定下来。 等收到奖金的时候,可能才会再高兴一下。 绣娘来量身的时候,顾凝宸就表现得很镇定,张开手让她们量好,还让金桂给绣娘打赏了荷包,想着她们要做个一年半载倒是累了。 哪里知道半个月后,绣娘就送上皇后礼服让顾凝宸试穿一番,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 顾凝宸大为震惊,绣娘这不眠不休也不可能如此快就做好礼服,该是提前就准备好了? 果然她一问,绣娘就老实回答,她们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缝制皇后礼服,只是此事为宫中机密。 绣娘们被密令调往别院,在里面不能随意出外,吃的喝的用的自然有人送到门口来。 礼服做好后,她们才被允许回宫。 不用说,必然是康熙事先让人准备好,早就有了立后的想法,却迟迟没有开口。 一来也是等礼服做好,一来康熙可能有些过不了自己那个克妻的坎,纠结了一段时间。 顾凝宸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好笑,只觉得康熙真是给了自己一个极大的惊喜了! 她转念想到太子那么纠结的性子,其实也还是遗传了康熙吧? 只是康熙需要纠结的事情不多,太子年纪小又被保护得好,于是纠结的事情就多了。 思及此,顾凝宸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熙过来的时候见她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笑道:“这么高兴?” 顾凝宸转头笑道:“也是皇上给了我一个惊喜,让人实在是太高兴了。” 康熙之前纠结归纠结,却早早就已经决定要立她为后了,立刻着手了起来。 闻言,康熙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顾凝宸,笑着道:“确实朕难得有些迟疑,最后决定从心就好。” 他打从心里就决定要跟顾凝宸一直在一起,哪怕迟疑,该做的事也不会耽误,反正做礼服的这段时间内再纠结一下好了,最后自己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顾凝宸心想后世有人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在康熙这里,思想走得慢一点,行动上却依旧是巨人了。 康熙选了好日子,选的是离如今最近的,礼部简直忙疯了,不得不跟其他六部借人来帮忙。 其他六部自然愿意帮把手了,立后这么大的事,如此短的时间内要完成,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能参与进来,却也与有荣焉。 人手一多,自然就快了。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好日子之前准备停当。 皇后礼服是按照顾凝宸的身材做的,她这几年身材没有太大的变化,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多。 所以除了那天绣娘来量身后又稍微改了一点,基本上也没顾凝宸什么事了。 等立后典礼当天,天公作美,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且不热。 顾凝宸一大早被叫起来梳洗,然后吃过早饭,就要开始穿这一身繁复的皇后礼服了。 重华宫好几个宫女帮忙穿戴,朝袍、朝褂和朝裙一一穿好,需要前后两个宫女搭把手才行。 顾凝宸就当自己是木偶一样,张开手等宫女帮着穿上身就行了。 礼服穿完,接着是金约和领约,然后佩戴朝珠。 朝珠除了一盘东珠朝珠之外,还有两盘珊瑚朝珠要交叉佩戴。 就连耳饰也是三行小珍珠,是皇后的规格。 穿戴好后就是戴上朝冠,朝冠很重,压得顾凝宸感觉脑袋上沉甸甸的。 朝冠用的是五行一就,五行是五串垂珠,一就是青金石把垂珠分成两段,这是皇后或者皇太后才有的规格了。 几层礼服加上朝冠,顾凝宸身上沉得都快走不动路了。 她顿时明白为何以前看清宫剧的时候,皇后礼服出行都需要人一路搀扶,实在是身上太重,跪拜的时候,自己根本起不来。 陈女官提醒道:“主子,吉时快到了。” 重华宫的门口已经设了香案,就等着仪仗队和礼部尚书一路护送放着金宝和金册的龙亭到一门。 因为大臣不能进后宫,后边会由太监接过放着金宝和金册的龙亭,一路抬进来重华宫。 一门离着重华宫有一段距离,顾凝宸见太监一路走来后面不红气不喘,看来是有点功夫在身,才会被选中为护送金宝和金册之人。 太监展开圣旨宣读,顾凝宸就被陈女官和金桂扶着到案几前面跪下听旨。 之后顾凝宸按照规矩跪拜谢恩后就被扶着起来,接过了金宝和金册,她就是皇后了。 金宝和金册只是过过手,就被陈女官和金桂恭敬捧进了殿内,这立后大典还没算结束。 顾凝宸还得去前殿跟康熙汇合,然后接受百官参拜。 这流程前面跟贵妃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唯独最后的时候,只有皇后才能被百官参拜,贵妃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仪仗队就在一门候着,等顾凝宸的软轿到了,才在前面浩浩荡荡开路。 顾凝宸有种大姐大出行的感觉,前呼后拥,前后黑压压一片人。 让稍微有点社恐的她这时候都有点恐人了,好在这一段路不长,很快就到了前殿。 太和殿在前阵子终于修建完成,还被康熙再三催促,才提早完成。 如今想来,康熙是不想错过立后大典。 不然只建了大半的太和殿前,他带着顾凝宸受百官参拜,那就太不完美了一点。 看见站在太和殿前高台上的康熙,顾凝宸有些窘迫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在太和门前下了软轿,一步步走向太和殿。 两边是宫人和侍卫站成一排,顾凝宸从右边的台阶走上去高台,被礼服压得就跟负重前行一样,都忍不住有点喘了。 太和门走到太和殿的路可不近,也太难为她一个阿宅了。 康熙伸手握住了顾凝宸的手,顺势扶住了她。 她回头一笑,平复了气息,百官已经浩浩荡荡前来,在两人面前一起跪拜。 顾凝宸站在康熙身边,并肩而立,心情难免激动。 她看着黑压压一片跪倒的百官,终于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难怪那么多人拼命往上爬,就为了能够体验这种感觉了吧? 高处不胜寒,也是如此。 平日康熙早朝的时候,看着底下的百官,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 让顾凝宸有种踩在软绵绵的云彩上,难免有点飘飘然,又跟底下人的距离越发远。 她能看见百官的神色,这些人却不敢抬头直视,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只有康熙紧紧握着她的手,手上的灼热才让顾凝宸感觉到真实。 从今天开始,她终于是名正言顺站在了康熙身边,以后也能和他继续并肩而行了。 立后典礼终于结束,顾凝宸被扶着上御辇,跟随康熙离开太和殿。 康熙就问道:“按照规矩,皇后一向住在坤宁宫,凝宸要搬过去吗?” 他有些吃不准顾凝宸愿不愿意离开重华宫,毕竟英华殿这个实验室在旁边,从重华宫过去十分方便。 加上重华宫如今算得上是小型的藏书阁了,里面的书几乎要摆不下,只能把其他偏殿都安上书架,完全没有空置的地方。 顾凝宸布置了很久,在重华宫住得也久了,只怕要舍不得。 不过如果搬去坤宁宫,这宫殿要更大更宽敞,也能放更多的书册了。 顾凝宸握着康熙的手道:“我之前是觉得重华宫安静一些,其他宫殿大多住了人,就不好把人都挪走了去。如今该是搬去坤宁宫,离皇上也能近一些,让皇上过来能方便一些。” 康熙回握着她的手笑道:“那好,今儿就搬吧,凝宸暂时住在朕的乾清宫里面。” 他一听顾凝宸愿意搬,丝毫没有一点拖延,立刻就吩咐李德全去重华宫,让宫人收拾好东西立刻就搬家! 这一副担心顾凝宸要反悔的样子,叫她不由好笑道:“皇上,我既是答应了,自然是要搬的。只是搬家得好好收拾,今儿怕是太匆忙了一些。” 这都半天功夫去了,光是收拾估计就要半天,明儿开始也可以? 康熙就笑道:“让宫人帮忙收拾和搬家就行了,没必要让你来操心,不然还要那些伺候的人做什么?放心,他们也不敢弄坏你的东西,遗落一点也不会,不还有陈女官帮忙盯着吗?” 顾凝宸想想也是,基本上都不需要她做什么,只管让底下人帮忙搬家就行了。 所以今天收拾搬家和明天再开始,其实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只需要舒舒服服留在乾清宫,等着后边坤宁宫搬家后收拾好了,再住过去就可以。 顾凝宸到乾清宫的时候,金桂已经领着宫人,带着换洗的衣物过来候着了。 不然她这一身皇后礼服,自个压根脱不掉,还需要好几个宫女帮忙脱掉才行。 金桂带着几个宫女手脚麻利帮顾凝宸把皇后礼服一一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安置在绸缎锦盒里面收了起来。 以后有重大活动的时候,顾凝宸才需要穿上这身繁复的皇后礼服,平日倒不必穿着。 脱完后,她才感觉浑身轻松舒服了不少。 金桂暂时把皇后礼服交给李德全,在乾清宫先收着,等坤宁宫收拾后再送过去。 虽说乾清宫不缺人伺候,顾凝宸却是用惯了身边人,金桂领着两个小宫女留下,其他人就回去重华宫帮忙收拾。 有陈女官和清霞在,领着众人一起收拾搬家,金桂也很放心。 不过能让金桂上手的事就不多,她这才想去泡茶,李德全已经泡好一壶上等的大红袍过来了。 金桂想要去上茶点,李德全身后的小太监已经匆匆去御膳房提了点心回来。 她站在门口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李德全就示意金桂跟着自己在门外候着就行。 金桂这个就会了,毕竟在重华宫的时候,康熙跟顾凝宸说话就不喜欢有其他人在。 康熙也换下了龙袍,这时候一身常服也轻松自在了许多,拉着顾凝宸重新坐下:“凝宸累了吧,吃点东西,等会就去睡一会?” 顾凝宸点点头,又说道:“皇上,小六年纪小,过来却不合适,重华宫那边收拾东西又乱糟糟的……” 她可以在乾清宫暂住,六阿哥却不合适了。 毕竟乾清宫当初就只有太子小时候住过,六阿哥不可能过来,但是重华宫正乱糟糟的,他继续住着也不妥当。 康熙就说道:“朕想了想,不如让小六这就搬去阿哥所,反正有小四帮忙照顾着,他平日跟小六玩得就好。” 想想四阿哥也是六阿哥这个年纪搬去阿哥所,有四阿哥在,六阿哥估计很快就能适应阿哥所的生活了。 顾凝宸就是觉得康熙怎么早有预谋的样子? 让她今天搬家,然后安排六阿哥去阿哥所住。 等坤宁宫收拾好,六阿哥也不可能从阿哥所搬回来住,索性就一直在阿哥所住着了。 康熙见顾凝宸沉吟的样子,又说道:“朕已经派人去接安安了,照顾她的奶娘、嬷嬷和宫女都会一并搬到乾清宫来,你随时都能见着,就不必担忧了。” 六阿哥作为阿哥搬到乾清宫不合适,小格格年纪小倒也勉强可以,毕竟她只暂住一段时间就搬去坤宁宫。 加上小格格平日也不闹腾,不爱哭,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了一场,后边就没有哭过了。 后世很多婴儿会哭,大部分是需求不能立刻得到满足,比如尿片湿了不能立刻换掉比较难受,或者肚子饿了没人第一时间发现,还有就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 不过在这时候,这些事都不存在,因为伺候小格格的人实在太多了。 哪怕小格格稍微动一下,睡姿不太舒服,立刻就有奶娘轻手轻脚帮忙调整。 她刚睁开眼睛,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自己饿了,奶娘就已经把小格格抱起来去吃饭了。 每天邓女医还会过来给小格格检查身体,如果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能立刻请擅长儿科的老御医过来。 所以说小格格很安静,不吵闹,暂时住在乾清宫也不会打扰到康熙。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小格格身边的宫人自是把东西先收拾好送到乾清宫来。 东西送过来,还得李德全带人仔细查看,别人被人混了什么东西进乾清宫就不好了。 另外人多也就杂乱,乱糟糟的时候疏漏了什么也不妥当,他得亲自把把关才行。 小格格就安置在乾清宫后头,离康熙的寝殿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伺候她的宫人们就住在小格格隔壁的房间,轮流照顾她也轮流来休息。 顾凝宸让人抱了小格格过来,她的小床也一并带过来了。 一路上两个宫人抬着小床,奶娘抱着小格格,这孩子一路睡过来。 等到了乾清宫,顾凝宸抱着她的时候才慢悠悠醒过来,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露出米粒一样的两个乳齿。 顾凝宸低头亲了亲女儿,只觉得小格格长得真好,笑起来就更可爱了。 她把小格格放在小床,让女儿自个玩一会儿就开始吃东西了。 小格格已经能吃辅食,乾清宫这边也有小厨房,康熙有时候看奏折晚了,就会让小厨房做点热的吃食送过来。 离得近,冬天的时候不必从御膳房送过来就彻底冷掉了。 平日也不会惊动人,让康熙能安安静静吃个独食。 不过小厨房用的次数不多,备的两个御厨连带杂工基本上没什么事做。 这会儿他们终于要忙碌起来,就是每天要为小格格准备好几顿辅食。 辅食要有营养,却要好克化,味道也得好。 调料却不能放,需要食材新鲜,手艺也得好才行,不然小格格吃不下去,或者不爱吃,康熙就得找御厨的麻烦了。 这时候小厨房送来一碗蛋羹,闻着有一股很淡的奶香味,该是放了羊奶。 顾凝宸闻着都有点饿了,看奶娘给小格格喂了一口,小格格吃得很香,就知道味道肯定不错。 康熙看她的样子就好笑道:“饿了吧?也到了该用膳的时辰了。” 他回头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很快让御膳房送了膳食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顾凝宸知道康熙一向节俭,菜式虽然多却不至于这么多了,不由问道:“皇上今儿这御膳多了不少。” 康熙就笑道:“今儿是咱们的大好日子,自然该庆祝一番才是。” 他还让李德全送来果酒,给顾凝宸倒了一杯。 顾凝宸正想举杯,就被康熙拦下了:“先吃饭,肚子里垫点东西再喝酒,不然就容易醉了。” 她听后笑着点头,康熙还夹了一筷子自己喜欢的菜过来。 顾凝宸埋头苦吃,过了一会察觉有人捧了一个蒸碗送来,就放在自己手边。 她还纳闷菜都上了那么多,居然后边还有吗? 就见身后的金桂打开碗盖,里面居然是一碗蛋羹,闻着还有奶香味,分明就跟小格格吃的一样。 顾凝宸见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道:“皇上怎的把我当成小格格那样,喜欢吃蛋羹了?” 康熙笑着道:“朕见你盯着小格格,就差帮着她吃了。小格格有的,你也该有。一碗不够,让小厨房多做一碗就好了。” 顾凝宸想到小厨房的人得了康熙的命令,给小格格做一碗蛋羹就算了,还给她也做一碗,顿时感觉脚指头都要开始抠别墅出来了。 不过算了,反正她应该见不着小厨房的御厨,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做个鸵鸟算了。 顾凝宸安慰好自己,用勺子挖了一碗蛋羹尝了一口。 小格格的蛋羹她没吃过不知道味道,不过这碗蛋羹明显是改良过,里面放了调料,吃着很鲜,又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奶香味,味道很不错。 顾凝宸把一碗蛋羹都吃完了,康熙就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好啊,”她笑着应下,等新的一碗蛋羹送过来,顾凝宸却示意小太监把蛋羹放在康熙面前。 小太监尴尬捧着蛋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还是李德全接过蛋羹,在康熙的示意下放在他面前。 康熙就问道:“刚才你不是挺喜欢的,这会儿又不喜欢,让朕帮着吃了?” 顾凝宸就笑着答道:“我吃过了,这蛋羹味道很好,就想让皇上也尝尝。” 康熙欣然答应,低头尝了一口,点头道:“确实不错,赏了小厨房吧。” 李德全应了,让人给小厨房的御厨送去打赏,叫他们激动坏了。 毕竟乾清宫自从有了小厨房之后,就没用过几次,打赏自然也就没有了。 御厨两人谢恩后,互相看看了一眼。 今儿是新皇后刚暂住乾清宫的第一天,小厨房就得了赏赐,还是因为她喜欢吃蛋羹,吃着味道不错让康熙尝了一口,才叫他们得了赏赐。 足见这位新皇后在康熙的心里地位极高,两人更是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想着在顾凝宸在乾清宫的这段时间,务必多做点好吃的讨好这位新皇后,间接也就讨好康熙了。 第110章 二更合一 用过午膳,顾凝宸都顾不上午睡,六阿哥去阿哥所安置得如何,她得问一问才行。 哪怕底下人都收拾妥当,她也要跟六阿哥亲自说说才是。 另外顾凝宸还请人把四阿哥也叫了来,今儿因为立后大典的缘故,尚书房也停课了。 六阿哥先到的,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搬去阿哥所了,为此并不是特别难过。 因为他之前跟其他哥哥一起上课,早就熟悉了,还时常去阿哥所那边玩,去的最多的是四阿哥的住处。 如今要住在四阿哥隔壁,六阿哥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顾凝宸还是十分舍不得,搂着六阿哥都撒手不放了:“你住到阿哥所那边后,有什么缺的就只管派人告诉我,或者跟你四哥说说。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赶紧让人请御医,来叫邓女医也行。” 六阿哥连连点着脑袋道:“额娘放心,有四哥。” 顾凝宸原本有些感伤,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才小小一团,转眼会跑会跳,如今还要搬出去阿哥所住了。 哪里知道六阿哥丝毫没有难过和不舍,反倒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会儿还把四阿哥挂在嘴边,顾凝宸没好气地伸手轻轻捏了捏六阿哥的脸颊道:“你就知道你四哥,都不会舍不得额娘了吗?” 六阿哥的小手抱着顾凝宸道:“我舍不得额娘的,不过每月都能回来见额娘。” 他掰着小手指道:“哥说了,每月可以回来见额娘两次,其他时候都要上课的。” 顾凝宸的目光有些复杂,虎爸康熙的教育实在太成功了,前面那些年长一点的阿哥都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尤其后来还有了休息日,又能回来见一见生母,他们都习惯了,还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的。 既能加深母子之间的感情,还会因为距离远而产生美。 要每天都能在一起,那肯定会有分歧和摩擦,感情就不如现在这样深了。 但是要一直不能见面,也是会怪想念的。 如今这样就刚刚好,能见又不会每天见也不会一直不见了。 六阿哥也是这么觉得的,跟哥哥们一起读书很快乐,每月还能回来见顾凝宸两回也很高兴了。 顾凝宸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那你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累了,也不要熬得太晚才睡下,不然个子会不长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扭头就见四阿哥站在门外,不由好笑道:“四阿哥站那么远做什么,赶紧进来吧。” “怎的你来了,其他人也不提醒我?” 四阿哥连忙解释道:“是我让他们别打断了皇额娘和小六说话,就在门外先等一等了。”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而且皇额娘这番话,让我想起刚搬出重华宫去阿哥所住的时候,皇额娘也是这么叮嘱我的。” 别的嫔妃叮嘱阿哥们,都是努力学习努力学武,要懂事,要努力,然后让康熙多看一眼,多夸赞一句才好。 偏偏顾凝宸却担心孩子们太累了,总是让他们要多照顾自己,不能熬着,身体更重要云云,实在是别具一格。 其他不知情的人听着,仿佛顾凝宸没打算让阿哥们努力,他们随便应付一下就足够了。 反正有太子在,以后皇位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也就没必要多努力。 四阿哥却明白,顾凝宸觉得孩子们自己就足够努力了,没必要再叮嘱,反而更关心他们的身体,怕他们努力过头而累坏了。 顾凝宸也会鼓励他多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希望他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和快乐。 在顾凝宸的眼里,四阿哥和六阿哥不是皇家的阿哥,而是她的孩子,这也是一个母亲对孩子们的信任和关心。 一个母亲相信孩子会努力,他们只要健康和快活就足够的。 顾凝宸想跟四阿哥小时候一样摸一摸他的脑袋,又觉得他如今是少年郎,已经长大了,可能不喜欢被当做小孩子一样对待。 她刚抬起手想要放下,四阿哥却低下头来,让顾凝宸的手能轻易摸得到自己的脑袋。 顾凝宸笑笑,伸手轻柔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没弄乱他的头发。 她收回手后,四阿哥就笑道:“皇额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六弟的。” 顾凝宸这才发现四阿哥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也是,从今开始,她身为皇后,就是后宫所有孩子的皇额娘了。 “有你在,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小六如果调皮捣蛋,或是做错事了,你也得说说他,可不能轻飘飘就带过去了。” 顾凝宸一说,四阿哥点头后就道:“六弟一向乖巧懂事,从不调皮捣蛋。要是做错事了,他也会主动道歉,从来不让人操心的。” 言下之意,六阿哥就很少犯错,哪怕真无意中犯错了,也会立刻反省和主动承认错误,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了。 六阿哥被四阿哥夸了,小脸红扑扑的,一脸特别高兴的模样。 顾凝宸摸了摸六阿哥的脑袋也叮嘱道:“好了,等会跟着你四哥去阿哥所看看有没什么缺的,这会儿还能赶紧补上。” 六阿哥连连点头,就跟着四阿哥去阿哥所了。 他走之前,有点依依不舍道:“额娘,我还能去后边先看看妹妹再去阿哥所吗?” 顾凝宸好笑道:“当然,你休息日的时候也能过来看她。” 六阿哥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可是妹妹住在这里,我不好总过来。” 四阿哥就道:“等十天后的休息日,皇额娘该是搬去后边的坤宁宫,妹妹也会跟着搬过去才是。” 所以他们去看望小格格,就不必跑到乾清宫来了。 六阿哥这才又高兴了,欢欢喜喜拉着四阿哥去后边看过小格格后才去阿哥所。 小格格还醒着,他就趴在床边嘀嘀咕咕说起自己要搬去阿哥所,要开始自己住了,让妹妹不要太想他,休息日肯定会过来看她。 六阿哥嘀咕了很久,小格格不明白这个小哥哥在说什么,一边听一边看过来,小脸还露出笑容。 这就让六阿哥更高兴了,握着小格格的手道:“妹妹要乖乖的,等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小格格很配合地握住六阿哥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另外一只手却伸向了四阿哥。 四阿哥一怔,也伸手轻轻握住小格格的小手,微微笑了起来。 被小格格抓住手,四阿哥和六阿哥都舍不得扯开,只能呆呆等着小格格睡着后松开手,两人才能离开。 六阿哥还好,因为个子小就趴在小床边上。 四阿哥个子高一点,就要弯腰才能被小格格抓住手,于是也不敢动,一直僵在这个动作,起身的时候能听见自己腰上咔嚓的僵硬骨头移动的声音。 他揉了几下腰,才算是舒服了一点,带着六阿哥回去阿哥所了。 阿哥所又多了个兄弟住进来,大阿哥和阿哥就提议给六阿哥办个小的欢迎会。 也不用做什么额外的准备,只出钱让御膳房办一桌晚膳,兄弟们一起吃一顿就好了。 大阿哥也派人去叫了太子,太子欣然答应,说晚上会过来。 不但如此,太子晚饭时候过来还提醒他们,明早要去拜见新皇后。 顾凝宸也是才知道,她第二天一早要去慈宁宫拜见皇太后,然后是后宫嫔妃们来拜见自己。 她得穿上皇后吉服,坐在最上首被嫔妃们跪拜行礼了。 除了嫔妃之外,阿哥们也会前来行礼,见她这位新皇后了。 原本大阿哥还想着兄弟聚一起,就该喝点酒乐呵乐呵,第二天还要拜见顾凝宸,就不敢喝了。 一桌子菜摆得满满当当的,四阿哥给六阿哥夹菜,阿哥坐在旁边也给六阿哥夹菜。 太子就跟大阿哥提了起来:“明早要去拜见皇额娘,就别喝酒了。” 他吩咐伺候的太监把酒水都收走了,大阿哥满脸遗憾,也明白这不是喝酒的时候。 酒水收走,不过送来蜜水和果汁。 果汁是新鲜水果榨的,甜丝丝的很好喝,六阿哥特别喜欢。 大阿哥不想喝甜甜的果汁,就喝了蜜水再解腻,看了一圈就道:“对了,小五还住在慈宁宫,今晚都不能过来,要是住在阿哥所就好了。” 太子看了他一眼,谁都知道五阿哥被养在皇太后膝下,就是为了叫慈宁宫热闹一些的,哪里会让五阿哥搬来阿哥所? 五阿哥只在这边上课,下课后就回去慈宁宫陪着皇太后了,晚上自然是跟皇太后一起用饭的。 大阿哥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蠢话,笑了笑就没说什么了。 四阿哥听了一耳朵,也明白五阿哥如今陪着皇太后,估计得年纪再大一点,不适合在慈宁宫住着才会搬到阿哥所来。 算了算,最多七岁的时候,五阿哥就要搬过来了。 前后也就两年的功夫,并不需要太久。 大阿哥算了算,才两年而已,转眼就到了,于是放心吃喝起来,笑着道:“五弟没能过来跟咱们一起吃一顿,实在可惜了。” 太子又看了他一眼,想着五阿哥在慈宁宫有什么好的不能吃? 不过太子又想了想,皇太后年纪大了,荤菜都吃不太动,所以吃素居多。 她不至于让五阿哥跟着吃素,只是口味也淡,御膳房也不敢做太重口的荤菜。 偏偏五阿哥口味跟随宜妃比较重,吃着淡而无味的荤菜也有点没滋没味,确实有点可惜了。 今儿都是阿哥,除了六阿哥年纪还小,桌上有红烧蹄髈,有鸭肉鹅肉鸡肉,吃得满嘴流油。 毕竟是半大小子,都是吃穷老子的年纪,一个比一个能吃。 大阿哥的动作粗犷一点,太子要文静一些,阿哥和四阿哥的吃相也颇为斯文,几人却轻轻松松把一桌菜全都吃完了,压根就没一点浪费。 四阿哥带着六阿哥整理了住处也担心这个弟弟累了,吃过饭坐了一会,见六阿哥有点瞌睡的样子,就先带他回去睡了。 大阿哥见四阿哥牵着六阿哥离开,就小声跟太子说道:“四弟这哪里像哥哥,跟当阿玛一样照顾六弟,简直无微不至……” 太子没好气道:“大哥慎言。” 什么像阿玛,他们的阿玛可是皇帝! 大阿哥伸手捂着嘴无奈道:“我这是喝蜜水喝多了,居然也有点醉了,刚才都是醉话,不算数!” 阿哥在旁边偷偷笑了:“喝蜜水还会醉,大哥肯定是第一人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都回去了,几人也没呆多久,很快就散了。 出去的时候,大阿哥偷偷看了太子两眼,就被太子发现了。 太子无奈道:“虽说我这武艺不如大哥,但是练武多年,感知比旁人都要敏锐得多,大哥想看就看,偷偷摸摸看什么呢?” 大阿哥笑了笑道:“我就是看太子的心情瞧着还不错,还想着太子要是今晚睡不着,可以来我这边住一晚。” 太子摇头道:“不必,我就不打扰大哥了。” 他知道大阿哥这是担心有了新的皇后,自己心里要不痛快。 大阿哥看着粗枝大叶的,有时候却比四阿哥还要心细和周全,不愧是最年长的大哥吗? 太子笑了笑,跟大阿哥道别后就回去了。 他仰头看着月色,看来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顾凝宸的坤宁宫还没收拾妥当,不过前厅已经连夜整理好了,总不能叫阿哥来拜见,还跑到乾清宫去。 她一早起来穿戴皇后吉服,皇后吉服比起礼服要简单得多,包括了吉服冠、龙褂、吉服朝珠等等,穿起来也要容易得多,不必像皇后礼服那样内外好几层,需要好几个宫女才能穿好。 顾凝宸穿戴好,前头听说阿哥们已经到了,她就赶紧出了去。 她这匆匆忙忙的,险些被门槛给绊了一下,给门外刚到的康熙扶了扶,好笑道:“不必着急,阿哥们也就刚来,让他们等一会亦无妨。” 康熙担心顾凝宸见着阿哥们没什么话说要冷场,索性一起来了。 顾凝宸站稳后,这才尴尬笑了笑,她不习惯别人等自己,总是提前到。 但是按照如今的规矩,皇后跟着康熙一起最后到才行。 两人说着话,康熙就牵着顾凝宸一起出去了。 太子领着阿哥们行礼,康熙就示意他们起身,阿哥们又给顾凝宸行礼。 顾凝宸笑着道:“阿哥们起来吧。” 她跟阿哥们也不必呆太久,等一会他们就要去尚书房上课了。 是的,虎爸康熙只给儿子们放假一天,就是昨天,今天一样要去上课。 只是为了拜见顾凝宸,所以上课的时间往后推了一个时辰。 自然上课时间推后了,总体的时间却不能少,于是整个往后挪了一个时辰,下学的时间也就晚了一个时辰的。 康熙不愧是虎爸,给儿子放假都这么抠抠索索的,多一天都不行。 太子行礼道:“皇额娘,儿臣这就得去上课,先告退了。” 顾凝宸点点头,还对四阿哥眨眨眼,后者笑了一下,跟着太子退下了。 见过阿哥们,顾凝宸就得去慈宁宫,这次康熙就没一起去了。 昨儿的早朝也是停了一天,今天跟着尚书房挪后了一个时辰,康熙就为了陪着顾凝宸见过阿哥们,这会儿他就要去上朝了。 比起跟阿哥们见面,顾凝宸去慈宁宫的次数不少,跟皇太后的关系也不错。 顾凝宸成为新的皇后,皇太后也十分欢喜。 她到了慈宁宫,进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就拉着顾凝宸出去。 两人相携而至,亲近的模样叫嫔妃们见了,就知道皇太后有多喜欢这位新皇后了。 有的人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前边的宜妃,只见宜妃面色如常,嘴角含着笑,见两人出来就领着众人行礼,丝毫不见一丝对新皇后的嫉妒和羡慕。 明明皇太后之前最是宠爱宜妃,宜妃连五阿哥都送到皇太后身边养了,哪里知道新皇后横空出世,后来还挤下宜妃,顾凝宸成了皇太后跟前的大红人。 不过顾凝宸也会来事就是了,虽然不如宜妃来的次数多,人没到,送的礼物却不少。 小到书册,大到羊毛衣裤和护腰,看着都是不起眼也没有特别值钱的东西,却入了皇太后的眼,叫她收着十分欢喜。 只是皇太后到了如今的位置也是什么都不缺了,缺的就是有人关心。 知道皇太后在宫里久了,会思念家乡。 顾凝宸还让人做了个手摇做羊毛线的半自动机器,这机器不难操作,可以说是傻瓜操作了。 上面放着羊毛,下面是细线,只要手转动着手柄就能很快把羊毛线做出来。 另外还有两根粗棍子,用来编织羊毛线。 皇太后在后宫无所事事,就可以一边听宫女给她念一念游记,听听如今草原的变化,心里感慨一番。 她一边也可以用这个手摇的小机器做个羊毛线,然后编织小围巾小衣服给五阿哥穿着,打发时间。 还别说,皇太后以前只能听宫女读读书,翻来覆去就那么一两本,实在无聊得很。 如今书多了,又有做毛线和织毛衣的事,实在太容易杀时间了。 而且她亲手做的羊毛线织成毛衣给五阿哥穿上,那成就感和满足感是满满的了。 比起让绣娘去做,自个做的总归要更精心一些。 五阿哥收到的时候都十分高兴,立刻就穿上了,还会窝在皇太后怀里偷偷亲她一口,叫皇太后别提多欢喜了。 皇太后一高兴,跟顾凝宸之间的关系更是突飞猛进,稍微超过了宜妃。 不过宜妃倒不介意,反倒见皇太后这一天比一天高兴,也打从心里觉得欢喜。 皇太后面色红润,双眼精神奕奕,被顾凝宸扶着落座。 顾凝宸这才坐下,在场的嫔妃再次行礼拜见新皇后。 作为新皇后该是发表一下感言,社恐顾凝宸作为研究员哪里需要做这个,压根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凝宸索性就道:“之前听后宫嫔妃都去翰林院借书来识字,如今都大有长进,开始借阅游记等书册了,是一大进步。” “我就想着自个看书久了实在无趣,倒不如每月空出一天来,让大家互相推荐自己觉得好看的书,就更有意思一些。” 这建议倒是不错,还能借此让嫔妃们出来活动活动,彼此说说话。 嫔妃跟皇太后的生活一样,平日也是无趣得很,除了串门跟熟悉的人说几句话之外,就没什么去处了。 如今多了个识字的活动,勉强能看看书打发时间,她们识字有限,每次也只能借两本书,不知道该借什么,哪本书会好看。 有了这个交流会,她们彼此之间遇到好看的书也能分享一二,顺道一起吃点心喝喝茶说说话了。 平日也就过年过节才能如此热闹,如今能每月有这样一天聚在一起倒也不多。 嫔妃们满脸欢喜,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对顾凝宸这个新皇后都是感激的。 宜妃还凑趣道:“皇后奶娘,只选书也不够,不如回头每月推荐的书,彼此看过后写上甲乙丙个位子,谁的甲等最多,就是最值得推荐的书,推荐的人也能得个小赏赐作为添头?” “这赏赐不拘是一道菜或是一盘点心什么的,就是叫姐妹们也能高兴高兴。” 这建议倒是不错,顾凝宸欣然应下:“也好,这赏赐就让在座各位写成纸条放在箱子里头,回头选出人来,就来箱子抽取一张。” 如此就公平了,别是这个赏了点心,那个赏了一盘菜,点心和菜式总归有些差别,要觉得自己吃亏了,那原本高兴的事就尴尬了起来。 宜妃想着新皇后果真谨慎周全,奖赏是什么全凭手气,谁抽到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谁手气不好,抽的东西不喜欢也不好说什么,更不好说这赏赐不公平了。 既没人有异议,此事就定了下来。 顾凝宸还当场让人写了奖赏的纸条,叫嫔妃把想要的东西写在纸条里面,也不必摊开来让人看,自个写就是了。 不过嫔妃们也不敢提过分的要求,这就是个意思意思的奖赏,没必要写的尤其贵重。 多是帕子、香囊这种小东西,要么就是点心,比如莲花糕、梅花糕之类的。 要么就是菜式,寓意好却不复杂,比如吉祥圆满,其实是梅菜扣肉。比如鸿运当头,就是四喜丸子了。 各人写好后就折小,然后一个个放进小太监送来的箱子里头,这就齐全了。 万事俱备,就等着嫔妃们月底的时候互相推荐书了。 顾凝宸原本担心要跟嫔妃们尬聊,如今好了,多了个活动,愣是让她们写了好一会,然后再放进箱子里面,这时间就差不多了。 皇太后也参与了进来,她笑着道:“虽说我不识字,不过平日可以让女官多读一些书,回头遇到喜欢的,也能推荐一二。” 她其实不参加也没什么,这是很给顾凝宸面子了,总不能推荐书的活动雷声大雨点小,回头没人推荐或者推荐的都不怎么样,那就尴尬了,还不如皇太后稍微托底一二。 顾凝宸自然明白,对着皇太后感激地笑了笑。 第111章 二更合一 顾凝宸回来乾清宫,康熙已经知道她在后宫举办了这么个推书活动的事。 康熙就好笑道:“想着你一个人过去是给嫔妃们看看新皇后的威严,如今倒是热闹了。” 顾凝宸却也明白板着脸沉默的样子确实威严,但是赏罚分明,处事公道才更叫人信服。 康熙就道:“回头让李德全带人仔细看看那些纸条有没写了出格的东西,别是好好一件事最后闹得不愉快就麻烦了。” 顾凝宸第一次办的活动,他自然要支持,更是要谨慎周全一些。 闻言,她就笑着应下,让李德全带着箱子去后头叫陈女官帮着查看一番了。 好在嫔妃们虽然刚识字,字迹写得不算特别好,一个个写的东西却也没有出格,大多是中规中矩的东西。 康熙这才放心了,顾凝宸见他还穿着龙袍,该是刚早朝回来就等在这里,显然是紧着自己这边。 于是她握着康熙的手道:“皇上也太操心了一点,回来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了。” 康熙低头看了一眼,就笑着道:“那咱们一起去后边换了,还是你来帮朕换?” 他也就开玩笑,没想到顾凝宸真起身拉着自己到后边寝殿,给康熙宽衣解带了起来。 康熙无奈道:“你还真帮忙了,那朕也来帮忙?” 他抬手解开顾凝宸身上的吉服外袍,摘掉了朝珠和吉服冠,转眼就解开了褂子,手法极快。 顾凝宸都没能跟上,自己就已经被脱掉了大半,康熙这边只解开了几个盘扣,全身上下还颇为工整的模样。 她犹豫着自己该双手抱臂,把最后的贴身衣裳保住,还是索性让康熙继续脱掉了? 康熙已经低头亲了顾凝宸一口,接过李德全送来的常服给顾凝宸披在了肩头:“好了,朕这会儿不闹你,今晚上咱们慢慢来……” 顾凝宸眨眨眼,随意把常服的外袍穿上,就继续给康熙解开外袍。 趁着他低头换上常服的时候,顾凝宸也凑过去亲了康熙一口。 没等康熙反应过来,她已经穿好衣服走开了。 康熙笑了笑,低头把衣服穿好了,这才出去在顾凝宸身边落座。 顾凝宸的表情很淡定,就是耳根稍微有点红,显然第一次做这样事有点不习惯也不够熟练了。 康熙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被顾凝宸水润的眼睛瞪了一眼,他才笑着说道:“好了,咱们来说说正经事。” 顾凝宸没好气,他们刚才哪里说不正经的事了? 这时候她只得道:“皇上请说,我听着呢。” 康熙握着顾凝宸的手道:“保成和保清也到年纪了,该相看起来。朕心里有几个人选,还想让你帮着参详一二。” 他让李德全送来几幅画册,上面都是年轻女子的画像,另外底下写明了父辈的身份和年纪,还有性格和兴趣等等,调查得十分清晰了。 最上面两张是康熙打算给太子相看的媳妇,一是瓜尔佳氏,二是钮钴禄氏,一个英气十足,一个秀美温婉,看着就是各有各的美。 两人娘家的身份差不多,也是满族大姓,很是适合太子妃的人选。 瓜尔佳氏是都统石文炳之女,都统是从一品的武官,想必女儿也从小学武,所以才英气十足。 另外这位钮钴禄氏则是驻防将军之女,不过一直养在京城的闺阁当中,听闻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想来跟太子应该有共同话题。 于是康熙就纠结了起来,是该选瓜尔佳氏,还是选钮钴禄氏? 顾凝宸看了看,就笑着道:“皇上,虽说阿哥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不过皇上已经为太子选了两位太子妃的人选了,总归是太子以后要朝夕相对的枕边人,不如就让他亲自来选?” 在这个时代都是父母选儿媳妇,选中谁,儿子可能从来都没见过媳妇就娶了。 两个陌生人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要么就相安无事和相敬如宾,要么就继续跟陌生人一样,只别别扭扭过日子。 康熙那么疼爱太子,自然是再三考虑过人选,如今只剩下两个人,让太子亲自来选也不算太出格。 于是康熙沉吟片刻后,就点头道:“也罢,就让保成来选一选,总归是他以后的媳妇。” 康熙就让李德全把两幅画像送去给太子,自然是等太子身边的宫人都退下了,才叫李德全亲自打开画卷。 到底这事出格了一点,也不好叫外人看到两位姑娘的画像。 太子收到画像的时候都震惊了,听闻是顾凝宸的建议,既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了。 这位新皇后总有很多新奇的想法,不过正因为这样,才会做出很多厉害的机器来。 叫退了宫人,太子才慢慢打开画卷,李德全还在旁边小声解释道:“皇后娘娘是觉得太子妃会跟太子一直相守之人,如今皇上千挑万选,觉得这两位姑娘都是最适合太子殿下,一时有些犹豫不决,皇后娘娘才会建议让太子殿下亲自选一选。” 太子以后的妻子,也该是他最后拍板才是。 闻言,太子点点头,只扫了一眼画像,并没有多看,只盯着底下的小字,介绍两位姑娘的情况。 两人出身差不多,一个爱武,一个擅文,确实都是极为出色的女子。 武将的女儿吗? 太子一时迟疑,却又想到性格大大咧咧的大阿哥,武将的女儿性子会跟大阿哥一样吗? 要真是这样,倒是个直爽之人,十分好相处了。 太子自己是个多思之人,要是枕边人跟他一样,两人确实有共同之处,一起生活却有些累了。 还不如性子直爽一些,就不必太子费神去猜对方的心思。 想想大阿哥的样子,就是一眼能够看明白了。 太子想了想就伸手指着瓜尔佳氏,李德全会意,带着画卷回去了。 康熙得知太子的选择还十分惊讶,以为他最后会选擅文的钮钴禄氏,没料到竟然会是擅武的瓜尔佳氏了。 不管如何,人选定了下来,就得开始告知对方,准备聘礼,让太子妃开始学习宫中礼仪,约莫两三年后才会嫁到宫里来。 也是让对方有所准备,对宫里的事开始慢慢学习和掌握,总归需要时间。 太子妃定了下来,康熙就给年长一些的大阿哥也选好了福晋,是伊尔根觉罗氏,尚书之女。 听闻她性子温和,应该能跟脾气稍微有点急的大阿哥合得来。 其他阿哥年纪还小,康熙就没急着相看了。 他转而开始给三格格相看驸马,三格格的年纪也到了快成婚的时候了。 荣妃为了三格格还跟康熙提过,想要为女儿多要两个知书识礼的女官。 回头能在身边手把手教导,以后三格格嫁人后,女官也能跟在身边,帮着料理府中事务。 看顾凝宸身边的陈女官如此能干,荣妃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是如今女官的数目并不多,却也在几年前开始着手培养。 女医学院原本只培养女医,后来选了学习能力极为出色的几个女子着重培养成为女官。 这几人原本就出身不错,从小就识字,读书也不少,如今培养后更是琴棋书画都学了个遍,尤其学院里头设有藏书阁,几年下来算是博览群书。 当然只有几年的功夫,阅读量还是不够的,但是比起一般的女子已经足够多了。 康熙有意把其中最出色的两个女子到宫里来成为女官,然后陪在三格格身边再一起学习,以后也跟着三格格出嫁。 他又说道:“这女官培养的人数还是太少了一点,朕打算另设女官学院,专门来培养女官。入学的要求就要提高许多,识字是最基础的,也得读过书。” 如今女子读书已经渐渐普遍了起来,毕竟有顾凝宸这位新皇后在。 她之前默默无闻,也是因为学识渊博被康熙看中,然后步步高升。 顾凝宸的出现就打破了之前对女子的刻板想象,比如并不识字,也很少读书,只要会自己的名字,会算账看账本,嫁人后伺候夫君就足够了。 但是如今女子要是大字不识,旁人就会觉得这家父母对女儿不够宠爱,才不着重培养。 这会儿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好了,手头有了点余钱,也很愿意改善家里的生活,更想让儿女都一起接受教育。 要谁家孩子居然大字不识,出去长辈都感觉丢脸的事了。 各个城镇村落除了工坊建起来,小私塾也逐渐多了。 识字的姑娘或者妇人都成了香饽饽,被私塾邀请为女先生,教导小姑娘们识几个大字。 哪怕女儿没有惊人的读书天赋,能多读书识字总归是好的。 囊中羞涩的人家,私塾还会有勤工俭学,这也是顾凝宸跟京城女子学院提的建议。 这样手头钱不够,也没人资助的话,就可以在私塾里面帮忙做杂活。 可以帮女先生跑跑腿,送一送书,去藏书阁帮忙整理书册之类的,休息时间还能被允许留在藏书阁看书。 除了囊中羞涩的人家,不少手头不缺钱的女学生也愿意做这个活计,就能被允许留在藏书阁这么安静的地方多看几本书了。 暂时只让勤工俭学的女学生来做这个事,其他人反而很羡慕她们,倒是让女学生之间哪怕地位悬殊,关系也挺和谐。 京城的学院如此,地方的私塾很快就用上了这个法子。 比起京城有很多资助学生的富贵人家,地方上就要少得多了,很多家里青壮年去世,都是老弱病残的话,想让女儿去读书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了勤工俭学,她们就有一份不算多的月银,吃饭是绰绰有余,又被免了学费,还有一份免费的笔墨纸能用,读书是绰绰有余了。 哪怕笔墨纸都是一般的,写字练字都没什么问题。 未免学生之间互相攀比,笔墨纸都是私塾统一发的,其他人都包含在学费里面,这些勤工俭学的女学生只需要给私塾打工来还这笔钱就足够了。 如此一来,让很多条件一般的家里都愿意让儿子和女儿来读书,往后不管是找更好的工作还是嫁人都能选择了。 私塾也是当地府衙统一管理,还会给私塾一定的免税和补贴的福利。 未免有人骗走这些福利来建办私塾,府衙都要严格审核后才能办祈,免得先生是随便找来的人,没有认真教导,误人子弟了。 康熙打算另设女官学院,也是挂在顾凝宸的名下。 如今顾凝宸成为皇后,就再没人比她更合适的了。 女官学院除了要读书识字之外,对相貌也有一定的要求,五官要标志,个子也不能太矮了,毕竟以后会是在宫里或者格格身边做事。 性子方面,过于冲动暴躁的也不能要,太过老实愚笨更不行。 毕竟女官就代表宫里的门面,要是个嘴笨的不会说话,以后跟着格格出嫁,在外人面前羞赧腼腆得说不出话来就太失礼了。 至于性子冲动暴躁的容易惹祸不说,还得慢慢磨平性子才好,这需要更长的时间,康熙压根就没有这个耐性,倒不如一开始就找适合的人。 女官的工作比较枯燥,没有耐心不够细心的人也是不行的。 所以选拔女官的学院刚开,报名的年轻女子不要太多,可惜进去后再三筛选,能留下的人却很少。 读书识字并不要求熟读四书五经那么严格,但是起码要有一定的水平,这就筛掉了一批人。 性子温和有礼,处事周到耐心,很多贵女都是被娇宠长大,长辈要是宠溺过了,性子自然要娇蛮一些,就被筛掉了。 经过好几轮之后,陈女官作为最后一轮面试的人,只留下了十五个人。 这已经算是很多,却也是百里挑一的人选了。 这十五个人不是说进了女官学院之后,她们就必然能成为女官,而是还得经过几年时间的学习和训练后,能够达到要求才可能成为女官,不然就无法毕业,只能打道回府了。 陈女官被顾凝宸提醒过,一开始就跟这些女官学生们说明白,要是不愿意留下,那就直接回家,不必留在这里磋磨几年。 这些人都是冲着当女官来的,不认为自己当不了,所以一个都没离开。 陈女官递了消息进宫来,顾凝宸看了名单,觉得有十五个人相当不错了。 毕竟她很清楚,陈女官的要求有多高,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的。 陈女官在宫中多年不说,又在顾凝宸身边熏陶了好几年,不管是学识还是眼界都远超这个时候的女子,甚至也超过不少男子。 用她这个标准去筛选女官学院的学生,顾凝宸原本还担心一个学生都没有。 估计陈女官后来也发现了,按照这个标准一个都不能留下,在最后在学识上降低了一些要求,更着重在性格上面,才留下了十几个人。 陈女官出宫负责女官学院的事,蓝女官就暂时回到了顾凝宸身边伺候了。 她之前在四阿哥身边给这个小阿哥读书,等四阿哥长大了,已经不需要蓝女官读书,只放在身边帮忙整理书籍。 后来六阿哥长大了一点,四阿哥跟顾凝宸说了一声,蓝女官就到六阿哥身边去了。 如今六阿哥搬去阿哥所开始正式上课,也不再需要蓝女官,正巧陈女官要出宫办事,顾凝宸就把她调回到身边来。 这让蓝女官很是感激,毕竟她前后被掉到两个小阿哥身边伺候,确实让很多人羡慕。 只是随着小阿哥年纪渐长,她的作用就越来越小,处境就尴尬了起来。 要不是顾凝宸发现了,把蓝女官叫回来,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凝宸只看了下名单就放下了,反正这十几个人在学院里也得学习好几年才能毕业,到时候从中留下几个人就不好说了。 康熙虽然没说,她也明白女官学院这些学生想必是给小格格准备的。 这些女官大多十来岁的年纪,等学了几年,小格格长大了也到了读书的的时候,就要挑选伴读。 这些女官就是最适合的人选,毕竟一般人家的贵女可没有这些女官受过的教育和训练来得多,也更好用一些。 以后小格格出嫁,或者在宫里,这些女官都是最好的左膀右臂了。 女官又年长一些,处事更周到,可以说让小格格更省心了。 康熙还是这般喜欢未雨绸缪,这次筹划得却也太远了一些。 顾凝宸笑笑,知道康熙是怕小格格之后提选伴读会麻烦,倒不如一开始就着的女官。 小格格这会儿睡醒了,被奶娘抱着吃过饭回来,长开小手要她抱抱。 顾凝宸笑着接过小格格,感觉她沉了一些,看来又长大了不少。 小格格窝在顾凝宸怀里特别高兴,咧着嘴笑了起来。 蓝女官如今的工作,就是给小格格念书了,跟四阿哥和六阿哥小时候一样。 她很是喜欢这份活计,想到四阿哥和六阿哥如今都长大了,一个比一个优秀,自己就更高兴了。 蓝女官念书的时候看着小格格,不知道小格格长大后,会跟四阿哥和六阿哥一样聪慧吗? 坤宁宫收拾得差不多了,约莫十天的功夫,顾凝宸就从乾清宫搬过去住了。 康熙倒觉得她不必着急:“坤宁宫内外刚收拾完,还得仔细整理一番,你再过几天回去也行。” 顾凝宸就笑道:“四阿哥和六阿哥上学明儿就要休息了,我今天搬过去,明儿他们过来请安就正好。” 康熙这才明白,她怎么急着今天搬去坤宁宫了。 小格格已经尝试着扶住东西站起身,还能稍微走上两步。 她坐在顾凝宸脚边,这会儿扶着顾凝宸的腿站起身,然后慢吞吞走向不远处的康熙,一把抓住了他的腿脚牢牢站稳了。 康熙伸手护住小格格的后背,让她抓着自己的裤子站得稳当,看向女儿有几分笑意:“安安这是快会走了吧?时间过得真快,感觉她出生还没多久,小小一团粉雕玉琢的,抱在怀里软绵绵,叫朕都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小格格很快站不稳,腿一软,就被康熙一把捞起来,在胳膊上坐着。 忽然坐得老高,视野也远了,小格格高兴得咧嘴一笑,还在康熙脸颊上亲了一口。 “阿、啊……吗、玛。” 康熙一怔,不可置信道:“安安居然会说话了,还叫朕了!” 他高兴得很,抱着小格格在殿内走来走去,逗得女儿一直笑出声来。 父女二人玩了一会,等小格格揉着眼睛要睡觉的时候,康熙才依依不舍把小格格交给奶娘。 他还不放心,和顾凝宸一起去坤宁宫转了一圈,看看整理得如何。 “这前厅也太素了一点,该多放几个摆件才是。” 康熙回头吩咐李德全去私库送了好几箱子的摆件来,随手指了几个放在前厅,余下就直接让顾凝宸收进库房,回头让人换着放就好。 顾凝宸就笑着收下了,知道康熙可不是能够拒绝的人,也算得上是她搬家的礼物了。 她拉着康熙坐下:“瞧皇上忙的,先歇一歇,用一用茶点。” 金桂刚送来新泡的茶水和点心,那边李德全就送来一个锦盒,分明是八百里加急的折子。 康熙示意李德全打开锦盒,他取了里面的折子看了看,眉头皱紧道:“曹寅得了怪病,家人特意写折子来求药,朕瞧着像是疟疾。” 疟疾如今在大清不算多,只集中在南方,曹家估计也是没办法了,这才写信来京城求助康熙。 康熙二话不说就让人准备好金鸡纳霜,派人快马加鞭送去江南给曹寅。 他没了喝茶的心思,起身来回踱步,显然十分担心曹寅的病情。 如果金鸡纳霜能及时送到,曹寅必然没事,就怕迟了。 康熙想了想,让人在陆路快马赶过去,另外也叫人在大运河用船只送过去。 兵分两路,看看哪边更快一点,能尽快送到曹寅手里服下就好。 这得好几天功夫才知道结果,康熙再心急如焚都没有办法,顾凝宸一时只能安慰他道:“皇上宽宽心,药只要及时送到就能救下曹大人了。” 康熙也只能这么想了,焦急如焚等了足足半个月,江南才传来消息。 好消息是金鸡纳霜及时送到曹寅这边,让他服下,如今人是救过来了。 坏消息是曹家耽误太长时间了,一开始并没发现是疟疾,以为是寒症,请了几个大夫,用了几个方子都没能好起来。 还是最后一个大夫会一点西洋医学,还曾去南边当过游医,看出了端倪。 他认为这很可能是疟疾,也就是南边的瘴气入体,传教士手里才可能有药。 传教士都在京城,曹家不敢直接跟传教士联系,免得被有心人做文章,就只好求助于康熙。 这样就更简单方便,果然康熙立刻就派人送药来,好歹救下了曹寅的性命。 却也因为拖延得有点久,曹寅体内已经不是一代疟原虫,没能彻底根治。 人也变得虚弱,只怕再也不能领差事,要早早放下手里的权柄了。 比起能活着,曹寅还是高兴的,遗憾的是他不能继续给康熙效忠和分忧。 他为此手写了一封告罪折子让人送进京城,康熙看过后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他对顾凝宸说道:“朕有意在江南设下西洋医馆,起码在有人得了疟疾的时候,也能立刻拿到金鸡纳霜这样的药物,尽快得到医治了。” 毕竟曹寅如果尽早得到金鸡纳霜服下的话,虽然未必能百分百恢复原本的样子,但是起码能恢复八成,就跟太子一样。 只要不过分劳累,跟平常人就没什么区别,继续办差也是没问题的了。 对此顾凝宸表示极大的支持,不管是西洋医学还是中医学,只要能治病救人就行。 康熙握着她的手笑道:“不管朕做什么决定,你都是第一时间支持朕。” 顾凝宸也笑了:“因为皇上每次都做了英明的决定,我如何能不支持?” 第112章 二更合一 康熙说做就做,只是在江南开设西洋医馆不是难事,但是谁去当这个医馆的负责人就得想一想了。 如今大夫主要擅长中医,西洋医术并不擅长。 传教士擅长一些,却只能看出西洋的一些病症,像中医那样把脉来辩证也是不会的。 如此一来,倒是让康熙为难了。 让传教士过去坐诊西洋医馆就说不过去,自己也不能彻底放心,叫御医过去,对西洋药物可能并没有传教士那么熟悉。 为此白晋给康熙推荐了一个法兰西人,是个药师。 他对中医很感兴趣,这些年也一直在大清游历,跟不少大夫是好友,学会了不少中医方面的事,尤其一口官话说得十分流利。 会说官话,又懂一点中医,对西洋医学也熟悉,让他来坐诊西洋医馆是再适合不过了。 尤其他放下了西洋那一套治疗的方式,不会一上来就粗蛮放血,叫康熙也放心了一点。 顾凝宸就提议道:“皇上可以让当地知名的大夫去医馆轮流坐诊,这样就不耽误他们自个的医馆,又有人帮着看病,不至于叫这位西洋药师手忙脚乱。” 哪怕这个西洋药师会一点中医的药理,但是让他把脉看病还是太为难人了。 这得从小学,还得有天赋和领悟力才行。 中医靠的是人本身,一个好的中医需要很多年培养后才能妙手回春,这位西洋药师想要几年内就熟悉是不可能的。 康熙点点头:“这个法子不错,想必很多大夫愿意过去坐诊。” 毕竟是康熙名下的西洋医馆,这些大夫在当地有名气,当然也想要更上一层楼。 他们轮流去西洋医馆坐诊,在康熙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自己的名声更好不说,指不定还能造福子孙,如何能不乐意? 反过来说,对康熙也有好处,就是他不必多宣传,有这些大夫作为金字招牌在,很多病人就闻讯而至,让西洋医馆很快被众人熟知。 有什么疑难杂症也能过去看看,指不定是西洋的病症,比如疟疾这样的就能第一时间过来拿药,不至于耽误了病情。 这正是康熙想要的,对当地大夫来说是双赢的好事,自然是个极好的法子了。 果然康熙一有意,当地不少大夫都纷纷递了名帖,愿意轮流在西洋医馆坐诊。 暂时病人都是冲着这些有名的大夫去的,西洋药师无所事事,也不闲着,跟过来的家属普及了一下疟疾的病症。 只说如果谁出现这样的症状就不是普通的寒症,得立刻送来西洋医馆,用西洋药医治才行。 曹寅为了支持康熙建起西洋医馆,还特意派人来,让西洋药师可以提起自己的名字和病症。 曹家在江南当地是响当当的人家了,这样的人家能请的大夫无数,最后谁都没治好曹寅,反而是用了西洋药材保住了性命。 要西洋药师说得天花乱坠,这药还救过太子之类的,只怕没谁会相信。 毕竟太子离得太远了,是真是假,谁都不可能去查明真相。 但是曹寅就不一样了,曹家在江南太有名,又是康熙的心腹大臣,不少人家都跟曹家交好。 曹寅病重的事自然传了出去,如今是无人不知。 他忽然好起来,还是京城派人送药来,西洋药师又肯定了这个说法,曹家还派人来跟西洋药师打交道,要买下一盒子金鸡纳霜放在家里备用。 西洋医馆门前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对西洋药师的话就深信不疑了。 正巧有一户人家,当家是个行商,前阵子去南边送货,回来后可能太累就病倒了,说的症状竟然跟西洋药师一模一样,吓得那家人赶紧请西洋药师去家里。 这行商果真也是疟疾,幸好发病不久,服下金鸡纳霜之后就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起来。 此事让西洋医馆的名声彻底起来了,很多人还特地从南边赶来买下金鸡纳霜。 毕竟南边行商不少,他们时常要过去,冷不丁中了瘴气也不自知。 以前都只能熬着,多半熬不了多久,每次行商都像是拿命拼的,如今终于有了灵药,能够药到病除,他们如何能不买? 这下子金鸡纳霜的需求大幅度增加了起来,西洋医馆很快就快没库存了,只能写信请示康熙,希望能够增加金鸡纳霜的进口。 金鸡霜纳如今还是依靠西洋那边进口,数量并不算很多。 毕竟西洋的人口就在那里,他们留下一点,其余的用来进口,数量还是有限的。 大清的人口是欧洲那边好几倍,不管欧洲出口多少,大清这边人一多就不够用了。 顾凝宸就觉得,与其一直进口,为何不自己种呢! 欧洲的金鸡纳霜也是依靠进口,原产地是南美洲,其实印尼才是金鸡纳树种的最多的地方。 金鸡纳树适合潮湿暖和一点的地方种植,广东、广西和云贵等地都适合种。 大约六年左右,就能剥掉树皮磨成粉做金鸡纳霜的药了。 顾凝宸这么一说,康熙就点头道:“确实,一直让西洋进口,如果有一天西洋不愿意卖药的话,咱们就太被动了一点。” 康熙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于是派人去印尼采买金鸡纳树回来种植。 买树苗的话,要种好几年实在太久了。 顾凝宸知道金鸡纳树三年就定植,买三四年生的树苗比较好,已经长大了一点,不容易有虫害,也好养活。 只养个两三年就能作为药用,时间不会太长。 康熙深以为然,不但派人采买三四年的树苗,还特地出钱请来种植金鸡纳树的人。 语言不通倒不是个问题,之前印尼被英吉利占领。 后来英吉利衰败了起来,没有能力再掌握这么远的殖民地。 加上印尼的百姓奋起反抗,英吉利只好放弃了这块地方。 因为被英吉利掌握了多年,印尼人很多都会英吉利语,虽然口音重了一点,却也能听懂,大大方便了如今的沟通了。 康熙派了几个语言学院的人跟着,给当地老农做翻译,让他们学习如何种植和养护金鸡纳树。 另外他没有放弃西洋那边对金鸡纳霜的进口,却开始跟印尼这边合作。 印尼的金鸡纳霜并不贵,比欧洲那边要便宜很多,量大且便宜,康熙给钱又爽快,是当地最愿意打交道的客人了。 所以印尼那边也痛快,答应每年都会留下大部分的金鸡纳霜给大清。 康熙就留下了订金,每年十二月的时候才是剥皮做药的时候,约莫年初一二月份的时候就能拿到去年的金鸡纳霜了。 大臣们不明白印尼的金鸡纳霜更便宜,数量还多,怎么大清不只跟印尼做买卖,而是还跟卖得又贵,数量还少的西洋人做这个买卖? 顾凝宸却清楚,康熙是不想把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头。 要是印尼这边反悔了,或者拖延了,大清这边用药可能就不够了,只能另外想办法,也是十分被动了一些。 两边一起反悔的几率并不大,这就要保险很多了。 再就是康熙并不打算这时候跟西洋那边撕破脸,还想保留合作。 因为数量少,哪怕贵得多,加起来的总数并不多了,这点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康熙对顾凝宸笑着道:“回头咱们南边的金鸡纳树种起来了,也能自产自销,指不定还能卖到西洋去,把如今买金鸡纳霜的钱给翻倍挣回来。” 顾凝宸笑了,这还真是有可能。 毕竟西洋人是真的不爱洗澡,对卫生方面也没那么注意,所以疟疾尤为普遍。 如今一边还卖一部分金鸡纳霜给大清,他们那边刚好够用。 等过几年,顾凝宸记得西洋的气候变化,渐渐比以往要暖和,疟疾就更容易爆发了,到那个时候估计就不够用了。 西洋人还没有有备无患的概念,存钱的都少,更别提是存药了。 不像他们这边,金鸡纳霜用的数量远远比不上进口的数量,就是为了未雨绸缪。 顾凝宸却想起欧洲一种特有的药材,就是毛地黄。 这种药材起初是作为观赏植物来用,这时候欧洲应该还没发现毛地黄的作用。 毛地黄的花朵颜色很鲜艳,而且层层下来,就像是小喇叭一样,一长一大串。 有纯色的,也有混色的。 紫色、红色、粉色和黄色都有,欧洲也曾称呼毛地黄为狐狸手套。 传说是有妖精把毛地黄的花朵摘下来送给狐狸,让狐狸套在爪子上,就能减低走路的声音,更容易觅食了,所以才叫狐狸手套。 这个称呼十分可爱,让毛地黄更是充满了童话般的植物。 但是毛地黄的叶子对心脏却是很有作用的药物,尤其在增强心肌收缩力,减慢心衰心脏心率上十分有效。 如今要是得了先天心脏病,那是根本无法做换心手术,很难长大了。 要是后天因为其他病症得了心脏衰弱的病,却也没有药物医治。 顾凝宸会想起来,也是因为听康熙提起,曹寅服用过金鸡霜纳之后,人是救活了,却落下了病根。 曹寅这心口时不时会难受,这时候还没有速效救心丸,也只能用药方慢慢调理,效果却不是特别好。 其实也是因为曹寅如今太过于虚弱,虚不受补,药方也只能用最温和的,自然药效就更慢一些了。 康熙特意派了两个御医去江南给曹寅诊治,送信回来也说是心脏的问题,顾凝宸才想起毛地黄这个药草来。 其实提取过后,药力会更好,但是提取的工具太少,尤其麻烦。 就是金鸡纳霜提取后也是如此,但是却也大大提高了药价。 药物原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要是药物的价钱让人都买不起,他们想治却买不起药,那这药有何存在的意义呢! 所以到头来,顾凝宸就放弃了提取药物的方法,依旧沿用自然药草来治病,价钱就要相对亲民很多了。 毛地黄也是这样,直接用叶子入药,也要方便得多。 从欧洲进口毛地黄,那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康熙只提了提自己想在宫里放毛地黄作为观赏植物,海商就蜂拥而去,差点把欧洲的毛地黄都一扫而空。 见状,康熙十分豪爽,大手一挥把这些毛地黄都买下了。 宫里放不下,就一部分放在畅春园里面。 另外康熙还给顾凝宸家里的庄子上送了一部分,借此让人在庄子上秘密尝试这种药。 哪怕顾凝宸说能入药,但是每次分量多少起效,多了会不会有问题,总要反复试过才行。 温大夫被叫了回京城来,听闻有新的治疗心脏的药,他立刻就赶回来了。 他见过太多因为没有药,心脏衰弱而死的病人。 如今竟然发现能用之药,对一个大夫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只要天没塌下来,自己都要赶回来试试! 要是能用,那得造福多少病人啊! 康熙另外派了两个对心脏研究多年的御医过去庄子上帮忙,私下也跟拖尔弼提起,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拖尔弼这事最熟了,毕竟顾凝宸之前不知道弄出多少新东西来。 这次只是试用新药物罢了,他就淡定得很。 对外只说带着夫人索绰罗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好好欣赏康熙赏赐下来的毛地黄这种漂亮的植物。 这确实没人会怀疑,因为毛地黄买进来后,被康熙随手赏赐了京城几家皇亲国戚。 他们没有独享,举办花宴请人来赏花,看着颜色艳丽的毛地黄,确实漂亮得很。 拖尔弼会带夫人一起慢慢赏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要康熙只赏赐了拖尔弼,其他人为了一睹毛地黄的风采,又不能进宫的,就只好去庄子上打扰拖尔弼了。 正好这几家人都在京城,还要近一些,又十分好客,愿意让人过来欣赏自己的花园,自然就没有人大老远跑去拖尔弼的庄子了。 不知情的人只以为拖尔弼夫妻二人感情好,这才不想外人打扰,在庄子上要更清净一些。 其实拖尔弼到庄子之后就忙得很,温大夫千里迢迢赶回来,被他压着休息两天。 看温大夫年纪不小了,快马加鞭赶回来,这脸色都不能看了。 哪怕让人办差,总要让人先休息好,精神头不错才办得好了。 另外两位御医也让拖尔弼安顿好,又在庄子里设了一块清净的地方,给三人好好研究毛地黄。 至于毛地黄的盆栽都被搬到这个划拉出来的清净小院落里头,拖尔弼又叮嘱庄子上的管事等人严守秘密。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他和索绰罗担心毛地黄在外边会冻着,就送进带地龙的小院里头去了。 厨房那边也让索绰罗打点好,务必给几人准备好一天三顿,荤素搭配,吃得好,肚子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了。 拖尔弼安排这些后,还得另外派人去找心脏不好的病人过来。 回头毛地黄试验后能用,要用多少,就得看病人了。 他特意找来贫家之人,这样的人买不起药,有些还被家里人当做累赘扔在外头。 哪怕家里人没有抛弃,家中贫困,也实在没有余力给病人更多的补药,病人就半死不活的。 听说拖尔弼找药人,能给家里人一大笔钱,接过来后治疗,要是能治好就送回去,不能治好也留下养着,哪怕最后病死了,又会好好安葬,自然没人不乐意。 他们给家里一直添了负担,原本心有内疚,如今能有治好的法子,当然乐意去试一试。 拖尔弼把人接了回来,好吃好喝先养着,毕竟身子骨稍微好一点才能用药了。 御医先给几人都看过,大多就是因为吃不好而身子过分虚弱,除了心脏的问题之外,还好身体没有别的问题。 他们着手调理一番,毛地黄也用家禽试验过,甚至温大夫和御医自个都尝过并没有问题后,就用最小剂量的毛地黄做的药粉试着给病人喂一些看效果。 病情轻一点的病人,服药几天后就渐渐有了起色,脸色都比之前要好一些。 病情重且拖延多年的,服药半个月之后,脉搏才稳固了几分,不如之前杂乱无章,也说不会每天心口一直疼,痛感要小一些。 这就是起作用了,只是病重之人可能需要长时间服用才行。 温大夫和御医分别写了折子送来,康熙看过后就笑道:“毛地黄确实能用,曹寅也能好起来了。” 虽说能好,曹寅却不可能继续办差,心脏的问题就需要静养,不能费神劳累,不然病情只会加重。 康熙索性让曹寅的独子曹顒作为江宁织造府的副手,跟曹寅当初一样,先进去学习几年,然后才继续接手江宁织造府了。 顾凝宸却记得曹顒在接任两三年后就病死了,二十来岁的年纪,正当壮年,而且从小学武的缘故,听闻曹顒长得高大壮实,没道理那么容易就病死了的。 她回想了几天,才想起曹顒似乎是因为染了天花而亡。 如今天花种牛痘的缘故,已经不如之前大规模犯了。 只是有些偏远地方还没能完全种痘,但是在江南该是不可能才对。 顾凝宸就跟康熙说起江南种痘率如何了,会不会有人不愿意种痘之类的。 毕竟种痘之后,有的人身上还会出那么一两颗小痘,有些很快就消失了,有些还会残留一点痕迹,在皮肤上就不会特别好看。 之前有几个大家闺秀就不太愿意种痘,免得身上留下痕迹,出嫁后被夫君见着就不美了。 康熙想着江南离得远,指不定也有跟京城的贵女一样的想法,就派人问了问。 这一问,他才得知曹顒居然还没有种牛痘! 康熙听后大惊失色,毕竟这时候天花还是很厉害的,感染的人几乎是九死一生。 曹寅有二子二女,长子曹顒是夫人所生,另外一个则是小妾所生的儿子。 小妾生的儿子出生不到两年就病死了,如今曹寅只剩下一个儿子,曹顒就是独生子了。 独生子居然不让他种牛痘,真感染天花,曹寅就得绝后了! 康熙气得连忙写信给曹寅,质问他为何不让曹顒种牛痘预防天花。 曹寅的回信很快就到京城来,康熙打开一看,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对顾凝宸道:“曹寅失去了一个儿子,十分悲伤。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种牛痘的孩子也有去世的,就不敢让曹顒冒险了。” 因为曹顒是独苗苗的缘故,曹寅就大为紧张,什么都不敢让儿子冒险,顾凝宸也能理解。 但牛痘已经是最安全的疫苗了,她想了想就道:“想必民间很多人云亦云,对此事不太了解的人,听风就是雨了。皇上不如让人在当地做个统计,用数字来说明情况,就不会有人再胡乱传了。” 要康熙直接下命让造谣的人闭嘴,通通送去府衙,这反而让别人觉得这可能不是空穴来风,确实真有其事被封口的。 还不如大大方方统计,列出所有的数字来。 接种牛痘的人有多少,男子多少,女子多少,年龄分布如何,这些人种牛痘后出现会出现什么样的不适,又有多少人会难受,还有死亡率之类的。 全部列清楚了,在城门口给当地百姓说明白,就不信还有人造谣。 造谣的人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因为是未知之事,就容易胡思乱想。 一个乱想了,其他人一听心里害怕就跟着传了起来。 可能一开始只说种牛痘后有点难受,传着传着就有人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作为研究员的顾凝宸最喜欢用数字说话,这就更有说服力了。 康熙深以为然,没有比数字更可靠的了,地方官员也不敢随意捏造数字。 算数学院如今的学生人数越来越多了,正好派他们出去,协助当地官员统计接种人数和年龄分布图。 对算数学院来说,这就是小意思,算起来相当快了。 当地官员只要让差役陪着,一家一户问过登记,最后再统计好数字就行了,就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各地开始统计,有些小一点的城镇统计得最快,很快就让人张贴在城门,差役每天早晚在开门和关门之前,人最多的时候喊一遍。 这就让当地百姓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接种了,男子比女子种牛痘得要多一些,孩子们有一半种了牛痘,有人会种痘后有些发低热,一两天就退了。 至于死亡人数,却是一个都没有! 当地百姓一看,哪怕不识字的,听着差役大声指着上面的数据反复读了一遍,他们也就彻底安心了下来。 原本他们只能听东边的邻居说说,西边的邻居聊聊,具体究竟多少人接种了牛痘,是不是真的有人死了或者发热难受,却并不清楚。 如今这数据是差役家家户户跑过,而且还登记在册,让他们每个人都说一遍,核实一遍,根本不可能作假。 听闻皇上让各地都统计一番,叫当地百姓都能心里有数了。 如此一来,有数据在,众人这才放心下来,明白接种牛痘不会死人,还能预防天花,那自然更多人主动去接种牛痘了。 这让当地官府也松口气,他们到处游说百姓种牛痘,有的很配合,有的怎么劝都不愿意去。 如今皇上只派人来统计了一番,当众反复宣读,就让百姓心里有数,不会对这个从没见过的牛痘预防天花的事再起什么质疑了。 这比直接封了那些胡说八道,四处造谣的人要有用得多了。 小地方统计快,他们接种牛痘并没有死人,消息很快就传到周边去,叫周边的百姓哪怕还没看见统计数字,也比之前要安心一些! 消息传到京城,康熙笑着对顾凝宸道:“果真你这法子好,用数据说话,就没人会质疑了。” 顾凝宸却摇头道:“也是因为皇上英明,每次做的决定都是极好的,在百姓心里地位崇高又有说服力,才叫他们看着官府统计的数字就相信了。” 换了一个昏君或者暴君叫人贴的数据,哪怕是真的,当地百姓又有几个愿意相信呢! 不过如果是昏君或者暴君的话,也不会想尽办法让百姓种牛痘,叫他们远离天花这个死亡的威胁了! 二更合一 因为统计的缘故,接种牛痘的人越来越多,当地大夫很多都加入进来,帮百姓尽快种上牛痘。 天花曾经带来的死亡阴影,似乎也能慢慢散去了不少。 这让传教士十分羡慕,也想要叫自己国家的人也能接种牛痘。 他们写折子请求过康熙,也想要接种牛痘,康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传教士接种牛痘后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白晋来得早,他之前曾经尝试接种的是人痘,那就要痛苦得多了。 但是比起感染天花可能会死,人痘哪怕难受,也让白晋咬牙忍了下来。 哪里想到自己这么勇敢的一次尝试,到了大清之后,这边的皇帝居然找到了牛痘这个更安全的预防天花的方式,人接种牛痘后却没太多难受的地方。 看着其他传教士接种牛痘轻轻松松又舒服的样子,白晋都有点后悔之前太早冒险接种人痘了。 当然白晋还写信给法兰西国王,希望在法兰西也能推广牛痘,预防天花。 大清之前这边的天花就十分厉害,就连宫里的阿哥也不能避免。 比如当年的康熙就曾感染过,就知道天花的感染范围广又严重了。 相比大清的人口数目众多,欧洲确实人口要少一些,但是国土也少,彼此之间交流的次数多,感染的范围就更广了。 每年都有十几万甚至更多的人死在天花上面,白晋急切想让法兰西也能种上牛痘,减低这个死亡率。 但是白晋更担心康熙并不愿意把这个方法交给法兰西,哪怕法兰西用更大的利益来交换也不乐意。 毕竟有这个东西在手,大清可以说后边可以安然度过很多年,因为天花而死亡的人大幅度减少,人口就会逐渐增加了起来。 要是交给别人,等于是让别的国家也跟着强大起来,康熙能乐意吗? 所以白晋只能先写信给路易十四,看他有没办法说服康熙答应了。 路易十四也有这个疑虑,不过他还是写信跟康熙提起此事来。 康熙只管提出条件来,只要法兰西能给的,他们都愿意作为交换。 路易十四这口气倒是挺大,康熙看过后就笑了笑。 他想要什么,路易十四就给什么吗? 康熙摸着下巴,他如今缺的东西并不多。 顾凝宸也好奇康熙最后会跟路易十四要什么,会要法兰西的国库一半的东西,还是法兰西的土地? 如果是土地的话,离得远不好管理,而且法兰西的土地也不是特别肥沃,拿着就鸡肋了。 哪怕是在土地上建造商店或者城堡,比起牛痘来说实在不是特别划算的交换条件。 她没想到,最后康熙让法兰西国王给的是牛痘费。 换言之,任何一个人种了牛痘就要给一笔钱,不管这是贵族还是百姓都得出这个费用。 康熙这个条件让路易十四都懵了,就这么简单? 不要土地,不要金子吗? 要说康熙是个大善人,别人提起,路易十四虽然不会反对,却也不会特别赞同。 当皇帝的人,哪里能真的是个大善人呢? 但是此时此刻,路易十四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误会了康熙,他真的是个大善人? 不,这简直是圣人了! 康熙要的这笔钱,不是固定的费用,而是每个人过往一年的收入。 贵族的收入自然要更多,百姓的收入要少一些。 不管如何,他们都要付出一年的收入,才能接种牛痘。 哪怕是路易十四,这个法兰西国王也不例外,亦需要给之前一年的收入,才能接种牛痘了。 这个费用的方式相当特别,对路易十四来说,只是一年的个人收入不算什么,痛快让财政官送来账单,附送到回信里面,就请康熙派人来法兰西帮忙接种牛痘了。 路易十四派去的人把他过往一年的收入都放在船上,直接一船送去大清给康熙,打算做第一个接种牛痘的人。 康熙见他爽快,二话不说就派语言学院的翻译,以及几个熟悉接种牛痘的年轻大夫跟着船队去法兰西开始接种之事。 顾凝宸十分好奇康熙提的这个条件,只要一年的收入,法兰西还是赚到了,康熙就不觉得自己吃亏了吗? 康熙听后就笑着答道:“朕知道天花之厉害,又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要是能让世间减少天花,甚至让天花彻底消失,也是一件好事了。” “当然,朕从不做亏本买卖。他们要接种牛痘,那就要付出代价。一年的收入不算特别多,却也不算少了。国王和贵族可以轻轻松松拿出来,百姓却未必都愿意。” “哪怕是贵族也未必乐意拿出一年的收入,就为了接种牛痘。就看他们对天花的认识有多深,如果从来没接触过,很可能会轻视之。” 康熙这摆明愿意接种牛痘的就接,不愿意的就算了,他不勉强,并不打算什么都管。 他也就是痛恨天花,想要天花尽可能减少。 至于法兰西国王能不能让全国上下都接种牛痘,那就是他的事了,跟康熙无关。 康熙看在路易十四一直十分识趣又没给自己添麻烦的份上,才愿意答应此事。 至于后边如何,就看路易十四的安排了。 法兰西国王确实是个会来事的,直接就送了一船队的收入过来,甚至还有多,是给身边的夫人们一起接种了。 康熙很快也派人去法兰西给路易十四和他的夫人们接种牛痘,陆续有贵族送钱来,派去的人就长留在法兰西。 路易十四给他们安排了住处,离皇宫不远,守卫森严,就不怕有人会对他们下手,把人掳回去逼着接种牛痘的事了。 还别说,这种事指不定会有,不想出钱又想种牛痘的人肯定不少,法兰西国王也是以防万一了。 这个安排让康熙颇为满意,要是路易十四接种牛痘后,对这些人就撒手不管了,要出什么意外,康熙立刻就会接人回来,法兰西以后想接种牛痘,那就没门了。 康熙接到法兰西的信笺后,对顾凝宸说道:“还真有不长眼的人想要掳走这几个大夫回去接种牛痘,被法兰西国王的守卫阻拦了。” 顾凝宸就笑道:“想必皇上也给他们留了后手,大夫身边必然也有人护着。” 康熙笑着点头道:“不愧是你,总是能猜出朕的心思。确实如此,要真指望法兰西人护着咱们的人,还不如朕派人护着。” 他派去的护卫都是身经百战,以一敌十的好手,最擅长就是杀人。 谁敢对这些大夫下手,康熙已经让他们可以不必手下留情,直接杀了就是。 回头法兰西国王要是敢责难,康熙就敢让护卫杀出一条血路来,直接坐船回到大清。 好在路易十四比他预料中要靠谱,这些大夫安然无恙,暂时还不需要这些护卫出手了。 这些护卫真出手的话,法兰西国王派去的那些侍卫都完全不是对手。 康熙既然千里迢迢送人去西洋,自然也要平平安安带回来才行。 要他不在乎这些属下的性命,那以后又有谁愿意为自己效忠呢? 其他国家见法兰西先拔得头筹,也写信来请求康熙派人过去。 他们倒是知道康熙的作风,直接就派人先送来一船队的收入。 不管康熙答不答应,见面礼就先给了! 康熙知道后对顾凝宸好笑道:“西洋人真是越发会来事了,还知道先斩后奏。” 顾凝宸也笑道:“还不是皇上从来说到做到,他们才会放心先送钱过来,回头皇上也不会出尔反尔。” 闻言,康熙笑笑道:“只是这边没那么多大夫,毕竟本地接种牛痘还没有彻底完成。” 虽说经历了几年,但是大清上下的人太多。 想要全部接种牛痘,总需要时间。 好在之前统计数据在各个城镇陆续都完成了,贴在城门让差役大声宣读,就让百姓渐渐放下心来,也不必人劝,一个个都主动去接种牛痘。 接种牛痘虽然没什么危险,却依旧要谨慎,所以大多设在府衙后边,让差役盯着,接种牛痘后需要住在后边搭的棚子几个时辰,没什么问题才会回家去。 第二天还得过来府衙报道,要是身子不适,就让家人来禀报一声作为记录,以后也能继续统计了。 如果身体不适比较严重,府衙还会请大夫上门看看情况,哪怕接种牛痘后暂时不会死人,但是万一有什么基础病之类的加重了症状,还是会让人担心。 大夫能上门去安抚一二,总比他们胡思乱想要好。 而且大夫看过后,也能知道接种牛痘对那些身体有基础病的人影响比较大。 以后接种之前,就会问询一下他们的身体情况,如果有这些基础病在,就会留在府衙后边的客房,有大夫亲自看着,就要放心得多,也不必跑来跑去了。 这让当地百姓就更放心去接种牛痘,因为当地府衙会兜底,不必担心自己接种后出什么事找不到人帮忙了。 康熙打算每半年就让人统计清楚,更换城门的公告,不然数字一直不变,就没那么大的说服力。 每半年放上数据,以往的数据也放上,百姓哪怕对算数不擅长,听差役一说,也能明白当地大概多少人已经接种,多少人尚未接上,都能心里有数。 其他国家知道康熙没有再派人出海的打算,心里不是不失望,却也清楚大清自己当地都没有接种完牛痘,愿意派人去西洋已经很给面子了。 最给面子的自然是多年笔友的法兰西国王了,他可嘚瑟了,每次宴会后都会提起此事,周围人自然巴结称赞一番。 其他国家的国王就要酸死了,他们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让传教士去大清,进宫后跟大清皇帝打上交道,回头写信互通有无? 要是他们之前就跟康熙通信,那么这次就能跟法兰西国王一样占便宜了! 不过康熙也承诺,法兰西那边接种牛痘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就可以派那些人辗转去其他国家。 他们也可以直接去法兰西,在那边接种,当然需要先来后到,法兰西国王手里有收下财产的名单,然后按照名单把金银每月让大清船队带回来。 如今大清去大夫就是按照名单来接种,不管贵族还是平民,都是按照他们送财产的顺序先后来种牛痘,谁插队都不可以。 一开始法兰西的贵族就十分不满,跟国王抗议此事:他们身为贵族,居然要跟平民一起排队,这不掉价了吗? 路易十四知道后只懒洋洋恢复道:“这是大清皇帝立下的规矩,要抱怨就怨你犹豫太久,交钱太晚。” 要早点交钱,比如他这样第一时间就交了,不就能尽早接种牛痘了吗? 这话噎得贵族说不出话来,又不敢得罪法兰西国王,更不敢忤逆大清皇帝,就只能老老实实排队。 反正前面的人其实也不多,很快就能轮得到他们了。 有法兰西国王把控,加上康熙在西洋那边留下的深刻印象,接种牛痘的事居然异常顺利。 就连西洋人都在接种牛痘,曹寅就没有理由还让独生子不去种了。 曹颙也就比其他人年纪大上很多来接种牛痘,年长一些,反应就会大一点。 这叫曹寅很是紧张,一天到晚守着独生子,生怕曹颙有丝毫差错。 好在曹颙只发热了几天,也是低热,很快就恢复了,种痘的地方也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叫曹寅终于能放下心来。 顾凝宸想着,曹颙这就远离了天花的威胁,不像后世的记载那样,弱冠之年就因为天花去世。 那个时候曹颙刚成婚没多久,妻子才怀上身孕,他就突然撒手人寰,只留下妻子和肚子里的遗腹子。 妻子后来艰难生下了遗腹子,只可惜这个孩子没能长大就夭折了。 后世的时候,曹寅因为疟疾没能及时治疗而去世,独生子曹颙也因为天花去世,遗腹子没能活下来,曹家就断后了。 最后还是康熙做主,过继了曹家旁支的孩子给曹颙,才把这一支续上。 过继的孩子后来长大,红学界猜测此子就是曹雪芹了。 他年纪小的时候,曹家还是如日中天。 但是因为曹颙早早去世,被曹家一直把持多年的江宁织造府就交给了旁人,算得上是大权旁落,家族渐渐就没落了。 好不容易他长大后,曹家的靠山康熙去世了,四爷却是没打算继续惯着曹家。 曹家因为亏空而获罪被抄家,自此是彻底败落了下去。 如今曹颙没死,可以说曹家还能延续一阵子。 毕竟曹家跟康熙的渊源颇深,康熙还在的时候,曹家还能持续辉煌下去。 就不知道曹家没那么早败落,曹雪芹也没有经历家族的兴衰,还能不能写出红楼梦这样的巨著来? 但是对曹雪芹来说,家族不曾败落比写出这样的巨著来得幸福得多了。 只是后人可能就要遗憾,要失去这么一部难得的惊天巨著,是文化界极大的损失! 不过如今曹家的人都好好的,让康熙十分欣慰。 更让他欣慰的是,小格格已经会走路了。 她扶着东西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就撒开两只小手慢吞吞走了起来。 康熙和顾凝宸正在旁边,小格格犹豫了一下,就往最近的康熙那边走过去了。 小格格走得很慢,却也很稳,慢慢走到康熙跟前来。 康熙看着她走过来十分紧张,生怕小格格摔着了。 好在小格格虽然走得慢,却很稳当,最后平安到他跟前来,一把抱住了康熙的大腿。 康熙把小格格抱起来亲了一口道:“安安真厉害,都会走路了。” “阿玛,痒。”小格格说话早,如今虽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咬字却十分清晰。 顾凝宸觉得是因为蓝女官经常念书的关系,才让小格格说话早,还要清晰不少。 康熙也是这么觉得的,抱着小格格颠了颠,小格格特别高兴,挥舞着小手笑了起来。 “安安说话越发好了,比起小六小时候还要好。” 在他眼里,小女儿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的眼睛大大的,跟葡萄一样,又十分明亮,还特别爱笑,笑起来的时候能感染到周围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康熙觉得小女儿长的还特别像自己,尤其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像,自然更喜欢了。 他抱了一会,小格格要下地继续走,只能轻轻放在地上。 小格格就走到顾凝宸面前,抱着她的腿亲昵了一会,才感觉有点累了,伸手揉着眼睛让奶娘抱着去后边睡一会儿。 见女儿走了,康熙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叹息道:“朕想着安安如今年纪小,以后嫁人的话真是舍不得……倒不如晚一些嫁人也可。” 顾凝宸听着哭笑不得,安安这才多大一点儿,康熙已经想到她出嫁的时候了吗? 不过让女儿晚些出嫁,她还是很赞成的。 如今这世道女子出嫁得早,大多十几岁就开始相看,十八岁已经是年长的姑娘了。 如果能更晚一点,二十岁之后出嫁,那就更好了。 不然年纪早出嫁,如今又没什么不伤身的避孕手段,早早就开始怀孕生孩子,对女子的身体算是很沉重的负担,也越发危险。 晚一些的话,等身子骨长好后才生孩子,就要安全得多了。二十岁之后,就更为妥当。 这个年纪出嫁算得上惊世骇俗了,顾凝宸一提,康熙毫不犹豫就点头道:“二十岁也不错,女儿要娇养,没什么比在宫里住着更舒服的地方了。” 他在儿子们面前是严厉的虎爸,不管生活还是学业都一把抓,谁都不能偷懒。 但是对女儿,康熙就要宽容得多了。 只要她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就行。 康熙对顾凝宸还道:“这驸马的人选得小时候就开始挑选起来,别是长大了,一些好孩子都给早早成亲,那就不美了。” 顾凝宸无奈道:“安安还小,皇上想得也太远了一些。年纪太小的,性子可能还没有彻底定下来,早早定下,以后长大了要是皇上不喜欢这性子,岂不是把人耽误了?” 康熙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耽误的,男子晚些成婚没什么,女子才是不能耽误。他们晚几年成亲,更专注在立业上,越是努力,成就越高,再晚也不会有人敢说一句不好。” 这话倒是真的,能被康熙看中,只等长大后能不能成为驸马人选,就足够让人羡慕了。 哪怕以后没能成为驸马,被康熙关注着,自己又够努力的话,以后的仕途也绝不会太差。 无论什么人家,能被康熙选上,就证明他们的孩子足够优秀,哪怕当个驸马备选就不能太早成婚,甚至后院侍妾都不能有。 除此之外确实好处多多,百利而无一害,谁会不乐意呢! 而且就跟康熙说的那样,孩子年纪大一点,却足够优秀,没能成为驸马,之后再议亲,那也是香饽饽,选择必然更多。 能在康熙跟前挂名的男子自然优秀得很,谁家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康熙想着人才该从小培养才是,很多京中带爵位家的孩子,父亲有莫大的功绩,儿子还凑合,到孙子的时候就被溺爱得不行了。 贵不过三代,也是因为富贵的时间太长了,只知道享受,却不知道严格培养下一代,再下一代就更不能看的。 听闻有些勋贵子孙混在姐妹堆里,不是作诗就是帮着姐妹擦胭脂,还不爱上学读书,更不喜欢学武,只觉得浑身臭烘烘的实在不雅。 这话听得康熙心里不快,他们祖先都是马背上的民族,学骑射是深入骨髓之中的事,居然有人不愿意学,还要嫌弃汗臭而不乐意学,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要小格格以后的夫婿是这些纨绔子弟,康熙宁愿她一辈子都养在宫里算了,总比跟着这些不成样子的人成婚来得好。 康熙名下的学院已经不少京中子弟进去了,却依旧有另外一些不成气候的人在外边逍遥。 “朕打算每年让八旗子弟上一次文武比试,前三有赏,前三十和最后三十人的名单会贴在城门口上。” 顾凝宸眨眨眼,这真是公开处刑,谁能受得了啊! 城门人来人往,不知道多少人会看见上面的名字,哪怕未必都认识,看着姓氏都能猜测出是谁家的孩子了。 这叫家长以后怎么出门,都没脸见人了吧? 康熙这次是下了决心,谁来劝说都不好使。 有人跑到拖尔弼这边,发现他在庄子上还是没回来,只好去找王谈。 王谈烦不胜烦,最后也躲到庄子上去。 拖尔弼跟他私下透露过要在庄子上试验新药,王谈就没过去打扰。 倒是拖尔弼得知好友跑过来躲人,不由好笑道:“他们难道不知道皇上的脾气,决定的事哪里是那么好改变的?” 王谈点头嘲讽道:“他们哪里是不知道,不过是想试试,又想让我去当这个出头鸟,算盘打得真是够响的!” 他又叹气道:“幸好你没在京城,躲到庄子上来了。别人就算了,那位老太太出马,派人过来我无法拒绝,只好连夜带着夫人躲过来了。” 拖尔弼有些好奇,一问才知道,这位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孝庄太后的女儿,也就是皇太极的第五女,顺治的亲姐姐淑慧长公主。 二更合一 修bug 工部既要建着公主府,另外如今又要建大阿哥的府邸,工部尚书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按照规制反复检查过图纸,没问题才送过来。 至于选址,工部尚书也挑了几个地方,不过康熙都不太满意。 不是觉得地方太小了,就是不够方正。 拖拖拉拉了半个月,最后康熙才在西直门跟前圈了一块地方。 工部尚书一看,这块地方明显超过了阿哥的规制。 果然康熙打算在建造府邸之前,先给儿子们封爵。 大阿哥被封为直亲王,三阿哥是诚亲王,四阿哥是雍亲王,五阿哥是恒亲王,六阿哥是履亲王。 康熙一口气把几个儿子都封了王,就要按照顺序给儿子们在宫外安排王府了。 大阿哥最年长,自然先从他开始。 等府邸建成后,大阿哥成亲就刚刚好。 接着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年纪更小,倒是更加不着急了。 封王之后,年长的阿哥就要开始踏入朝堂,给康熙帮忙了。 大阿哥被送去了兵部,太子则去了户部。 三阿哥去了刑部,四阿哥则是安排去了工部。 康熙按照几个阿哥的性子来安排,大阿哥喜武,去兵部很快就跟兵部的人打成一片。 太子则去了大清的钱袋子户部,看看这些年户部究竟怎么算账,进项和支出又如何。 太子的算数还不错,在户部很快也适应了起来。 王谈领着太子第一件事,就是把最近两年的账本让太子过目,再把最近一年的账目审核一遍。 为此户部侍郎十分不解,这可是太子啊,户部尚书居然让太子干活了? 王谈觉得太子进户部就是来学习的,不亲自上手审核这些账本,只简单看看就算了,哪里明白这些账本要怎么算怎么看,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 不然以后太子真登基了,压根不清楚这些账本需要多长时间考核,账本里又包括了什么。 列表上什么应该有,什么不应该有,什么支出不妥当,压根不知道,以后不就要被臣子给忽悠了吗? 以后当户部尚书的人未必会是王谈,他这是想手把手让太子更深入了解户部的运作了。 对此太子心知肚明,二话不说就接过了差事,开始审核账本。 康熙知道后,对顾凝宸说道:“王谈这人不错,要保成进了户部被区别对待,就供着什么都不干,那他去户部就没有意义了。” 阿哥们不会固定在一个部门,过个一年半载就会换。 不在最短的时间了解这个部门,等于他们是白去一趟了。 顾凝宸觉得王谈倒是很上道,没有战战兢兢的,生怕累着太子,反而当做是刚进户部历练的新人,直接就派了任务。 不过太子到底不会是新人,以后还可能是他的顶头上司,王谈的做法其实还是相当谨慎了。 把账本交给太子去核算,算是最轻省的差事。 三阿哥去的刑部,听闻最近都读着律法的书,反复熟读才能看懂那些宗卷。 刑部尚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三阿哥熟悉宗卷,按照年份从近往远来看。 三阿哥刚开始就是在里头不停借了律法书,一边看一边熟悉。 虽然他能坐得住,却也感觉有些枯燥无味,都没能参与到刑部的事务中来,难免有点郁闷。 三阿哥回去阿哥所的时候不免脸上带出点情绪来,就被四阿哥发现了。 四阿哥就道:“御膳房刚送来刚出炉的点心,三哥过来一起用吗?我那边还有武夷山的红茶,最是适合配这些点心了。” 三阿哥点点头,就跟着四阿哥去了住所,被塞了一杯暖和的红茶,喝了一口,感觉甜丝丝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四阿哥是看出点什么来了,等了一会,四阿哥却什么都没问,只把点心推到自己面前,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三阿哥狠狠咬了一口点心道:“四弟你就不问我点什么?” 四阿哥笑道:“三哥想说的话,弟弟洗耳恭听。” 三阿哥闷声把刑部的事说了,叹气道:“感觉我在刑部就是多余的人,每次去就只能窝在最里面看宗卷,那些宗卷跟一座山一样,怎么都看不完。” 四阿哥听后就惊讶道:“巧了,我跟三哥一样,去工部也是开始看历年的工程记录,看了好几天的。” 三阿哥一听,觉得四阿哥简直是同病相怜,眼神都透着同情:“四弟也一样吗?刑部和工部怎么回事,让阿哥过去就是坐冷板凳的?在各部的时间是有限的,咱们看完是不是就要换地方了?” 他想到可能从刑部换去工部还是看过往的宗卷,就更郁闷了。 岂不是从一个冷板凳换到另外一个等板凳上,这也太惨了吧? 四阿哥就认真答道:“三哥,要是我们不先了解清楚,那要如何接差事呢?想必尚书大人也不是故意让咱们坐冷板凳,我私下问过其他人,他们刚进工部的时候也是从看记录开始。” 他对三阿哥眨眨眼道:“我们看得越快,不就越早能接差事了?全都看完了,还记住了,尚书大人哪怕想冷着咱们,也不能让咱们再继续看下去了。” 三阿哥忽然想到这个弟弟是过目不忘的人,所以看那些记录估计一遍就记下了。 他小心翼翼问道:“四弟的记录看得怎么样,都快看完了吗?” 四阿哥摇头道:“没那么快,只看完了一半。” 三阿哥又问了工部的记录,跟刑部的宗卷比起来只多不少,他顿时沉默了。 这才几天,四阿哥就把记录看完一半,偏偏他因为太郁闷,看得心不在焉,可能就看了四阿哥的零头那么多的宗卷了。 三阿哥顿时觉得自己作为哥哥,怎么能比弟弟看得还慢,于是回去后也认真了起来,很努力看宗卷。 每天都一大早过去,最后一个才走,他看宗卷看得都快走火入魔了。 刑部尚书见状,摸着胡子心里欣慰得很,还去跟康熙夸赞起三阿哥的勤奋来。 四阿哥也很勤奋,每天也是早早过去工部开始看记录,半个月左右就看完了。 工部尚书还以为四阿哥要看上一两个月,这么快看完,他也很意外,只以为四阿哥就是随便看的,就随口问了几个最近的工程,四阿哥却立刻就回答出来。 他顿时来劲了,去里面翻了几个以前的宗卷一问,四阿哥对答如流,压根不像是看了十来天,仿佛在工部呆了好几年的样子,简直对工程记录如数家珍。 工部尚书喜出望外,如今差事多到爆炸,正缺人手。 他原本想着四阿哥怎么都要几个月的功夫才看完,意思意思看上一个月,自己就要给四阿哥分差事了,对外也说得过去,好给自己分担一下。 如今更好了,四阿哥都看完了,立刻就能上手差事! 工部尚书美滋滋,把大阿哥府邸的图纸测算核实的事交给四阿哥。 作为亲王,府邸都有各种规制,就需要按照规制的高度和宽度来建府。 图纸出来了,工部需要反复测算核实,没有问题才会着手开始建造府邸。 不然真出什么问题了,建着建着才发现,那就太晚了。 建新居的时候,建了一部分居然要拆掉重新来,被视为不吉利,所以工部需要反复测算清楚。 这就需要算数好,对规制都熟悉才行。 看过宗卷,又是皇家人的四阿哥,对规制的事是再清楚不过,这件事交给他来办自然妥当得很。 四阿哥接过这个差事,很认真核算起来。 他担心自己没记得太清楚,还拿出规制的书册看一遍确认后才开始核实,也是十分严谨了。 四阿哥想要尽快核实好,休息日第一次没到坤宁宫来。 小格格也是第一次一个月只见了一次四阿哥,在顾凝宸怀里有些不高兴,嘟着小嘴。 顾凝宸点了点她的脸颊道:“安安,你这小嘴都快能挂油瓶了!你四哥正忙着,咱们来看看他之前送来的图纸如何?” 小格格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四阿哥之前修改榨糖机的图纸上,四阿哥先送去给康熙,康熙看过后就转到顾凝宸手头上来了。 顾凝宸之前忙着见未来的太子妃和大福晋,又给三格格添妆,只简单看了一下图纸,如今有时间就打算仔细看一看。 四阿哥的设想是让机器更自动化一些,这个长条的传送带把甘蔗送到滚轴跟前,就不需要人力一根根放进去来榨糖了。 这样确实能一天到晚都运作,增加了效率,也就能减低成本。 顾凝宸跟小格格一点点解释了图纸上四阿哥增加的部分,小格格点着小脑袋道:“额娘,这个好。” 这话叫顾凝宸笑了:“怎么好了?” 她没觉得女儿年纪小,见识少,可能认为四阿哥增加的地方,肯定就是好的。 顾凝宸耐心发问,等着小格格回答出自己的想法来。 小格格想了下就道:“要快,还好,手不会进去。” 顾凝宸一听就明白了,小格格觉得这样效率高,而且人不用拿着甘蔗站在机器前面,就不怕累了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胳膊送进去弄伤了,更安全一些。 她摸着小格格的脑袋道:“对,安安想得很好。这机器以前要人来操作,甘蔗一根根放,要是放的时间长了,这么枯燥的工作很容易走神,弄伤自己就麻烦了。” 用上传送带,就避免了这个问题。 估计四阿哥也是想到这个安全隐患,才会特地做出这个设计,两兄妹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顾凝宸微微一笑,只觉得孩子们都是可塑之才。 别看孩子们年纪小,其实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机器就是为人服务的,所以越简单操作越好,甚至是傻瓜操作。 只要打开了开关,机器就能自个运作起来,效率高,不伤人,这就足够了。 做传送带的材料也不需要非常特别,因为就是输送的作用,只要不软不变形就行了,成本也不高。 顾凝宸想着是不是派人跟四阿哥说一声这个图纸的事,想了想还是下一次休息日的时候,再跟四阿哥直接说就好。 不过她还是写了个纸条,让陈女官送去了阿哥所。 四阿哥看到顾凝宸的纸条,上面对机器的修改很是赞同,还夸奖自己的想法极好,以后就不怕机器会伤着人了。 他看得嘴角弯起,没有什么比顾凝宸的称赞更让人快活的事了。 而且顾凝宸懂自己,看着图纸就明白他想要改动的地方究竟为了什么。 有个这么了解自己,心意相通的长辈,是四阿哥最欢喜的事了。 三阿哥还在埋头看宗卷,回来的时候两眼无神,整个人都打飘,冷不丁就一脚跨进四阿哥这边来。 他看见四阿哥才发现自己走错了,索性将错就错坐下,看了一眼四阿哥手里的纸条奇怪道:“是谁给四弟送信来了?” “是皇额娘派人送来的,我之前榨糖机修改的图纸送到她手上,她看过后说这修改很不错。” 四阿哥说着的时候眉眼弯弯,显然被顾凝宸夸赞让他特别高兴。 他把纸条往前送,让三阿哥看了一眼,很快就小心翼翼收进一个锦盒里面。 里面有四阿哥珍藏的机器图纸,和一些他的构想,都是不成熟的想法,先记下来,以后可以慢慢一点点的改善。 三阿哥知道,这锦盒是四阿哥最宝贝的东西,看来顾凝宸送来的纸条也是了。 不过他第一次看到顾凝宸的笔迹,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还以为一般女子的字迹都比较娟秀文静,比如三格格的字就是这样,一看就十分秀气。 然而顾凝宸的字迹却是刚劲有力,笔锋都带着一丝洒脱,跟秀气压根不沾边。 如果不是四阿哥说是顾凝宸写的,三阿哥只以为是哪个大臣的笔迹了。 三阿哥对四阿哥又有点羡慕,毕竟他跟荣妃压根就聊不起来。 根本不可能志同道合,还能亦师亦友的探讨喜欢的事。 荣妃只会关心他吃喝、睡觉和穿着之事,虽然这几年慢慢开始识字,认得不算少了,但是再深奥一点的她就看不明白,更不可能跟三阿哥探讨什么。 不过三阿哥依旧很喜欢荣妃,每次休息日的时候都会去看她,听着荣妃絮絮叨叨的样子只觉得亲切极了。 荣妃不能跟顾凝宸这样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却是最关心他,也是最喜欢他的额娘。 如今年纪大一些,三阿哥渐渐也知道德妃才是四阿哥真正的生母。 但是两母子之间的关系很淡,几乎不怎么见面。 每次见面,不是德妃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跟四阿哥遇上打个照面,就是路上遇到的时候看一眼,基本上就没怎么单独在一起说话。 说是两母子,却只比陌生人熟悉一点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德妃,毕竟她当年份位低,孩子只能被贵妃抱养。 后来贵妃生病,四阿哥才送到重华宫的顾凝宸那边养着。 四阿哥那时候年纪很小,压根没有做主的资格,只能被安排。 两母子没生活在一起一天,自然也就熟络不起来,亦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三阿哥只对四阿哥有一点点羡慕,见他要继续忙碌,就打了声招呼,回去隔壁的住处了。 四阿哥不知道三阿哥的心理活动那么多,他自顾自把今天安排给自己的进度完成后,就拿起铅笔画起新图纸来。 身边伺候的宫人是见怪不怪了,四阿哥总是每天忙完后,会在临睡前抽出一点时间来画画。 大多是画他灵光一闪的机械图纸,可能并不完整,只是大概画下来,每天修改或者添补一点,慢慢成形。 也有修改后发现无法真正做出来,就只好把这个半成品的图纸放下了。 今天四阿哥的铅笔动的尤其快,比平日用的时间还长。 宫人不得不多次提醒他到了就寝的时辰,四阿哥点点头,看着手里的图纸,检查了一下才去睡了。 一连几天后,四阿哥带着图纸去找顾凝宸。 “皇额娘,这是我给妹妹做的玩具。” 顾凝宸笑着接过图纸看了看,四阿哥在旁边解释道:“这是个完整的东西,不过每部分都能拆开,然后中间凹凸的地方能拼起来。妹妹的手小,拿着铅笔画图太难了,她又喜欢那些机器,只能手指虚描一番。” “我这阵子琢磨了一下,想着可以做这个玩具,每一块拆开,然后让妹妹拿着可以拼起来。” “图纸让人做个彩图,妹妹照着拼的话,最后就能拼出想要的机器来了。” 四阿哥每天画一点,连续好几天就画了两三张图,上面都是上次去工坊参观的机器。 每个部件有大有小,原本想用榫卯结构,但是机器不比建筑,安装的时候无法只用榫卯结构,所以他想了很久,打算用上下按钮的模式。 只要轻轻一按就能扣上,又稳固又简单,最适合小格格玩儿了。 顾凝宸看过后夸赞道:“四阿哥这想法极好,玩具做出来,安安肯定会很喜欢。” 她心叹四阿哥真是人才,居然把跟乐高相似的玩具弄出来了,就为了给小格格拼机器玩儿。 这点小工艺,要不是四阿哥最近太忙,都想亲自做一做了。 不过还是交给工匠来做比较好,他们人多,还能做得极快。 果然等下一个休息日的时候,工匠就已经把几个建筑的小配件都做好了,另外彩画也做好了。 反正是照着拼的彩色图纸,就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工匠那点绘画功夫就足够用了。 四阿哥看着觉得这画十分匠气,不过看着还能用,就勉强接受了。 小格格收到四阿哥特地给她做的玩具,高兴地搂着四阿哥,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抱着玩具盒子都不撒手了。 顾凝宸好笑道:“安安不赶紧打开来玩一玩吗?只抱着可玩不了。” 小格格就拉着四阿哥去地毯坐下,四阿哥帮忙把彩色图纸展开,放在她的面前。 让妹妹先选一个喜欢的机器,然后就把那一盒子配件倒在地毯上。 小格格看着彩色图纸,再看着零碎的部件,小手一块块试着拼。 当然她对这些不熟悉,拼错居多。 顾凝宸还以为四阿哥会立刻出手帮忙,却见他只安安静静陪着小格格身边,压根就没动手。 见她看过来,四阿哥察觉到顾凝宸的疑惑,就小声说道:“妹妹可不喜欢别人随便插手,她有耐心得很,又聪明,很快就能找到诀窍了。” 可能需要点时间,但是四阿哥贸然帮忙的话,小格格就要不高兴了! 他对妹妹还是很了解的,果然小格格压根不会因为总拼错就丢东西发脾气,或者直接撒娇让人帮忙。 她一块块试着,确实很有耐性,不对就放在左边,没试过的就在右边。 磕磕碰碰拼了很久,终于拼出了一小块配件来,小格格不由咧嘴一笑,仰头高高兴兴拿起来给顾凝宸四阿哥看:“这个,好了。” 四阿哥摸了摸小格格的脑袋道:“妹妹真聪明,这么快就拼出来了。” 小格格被夸赞后就更高兴了,低头继续拼了起来。 四阿哥就挪开了一点,让小格格自个玩,跟顾凝宸小声聊了起来。 顾凝宸也没仔细打听四阿哥的差事,只问道:“平日没熬到很晚吧?别累着,早点睡才好,差事是做不完的。”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皇额娘放心,我没敢累着自己。给妹妹做的玩具,还是临睡前抽出点时间,费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的。” 顾凝宸笑道:“有心了,这玩具确实很有意思。” 六阿哥看着也心动,不过是四阿哥送给妹妹的,他也就看着眼馋算了。 而且他年纪要大一点,已经开始读书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玩这个玩具呢! 小格格每天抽时间拼这个,康熙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瞧着已经轮廓成形的小机器,他就笑道:“是小四做的吧?确实做得不错,该有的都有了。” 拼完这个,小格格对机器的构造就更熟悉了。 可以说是一边玩,一边把机器的知识给学了,既轻松又叫人有满足感,是个不错的玩具了。 顾凝宸就笑着道:“四阿哥很喜欢安安,也是个有心人了,忙着差事,依旧每天抽出点时间来给妹妹做这个玩具。” 康熙点头道:“确实,这玩具看着简单,却满是心思。” 要不是四阿哥一直想着妹妹,哪里会做出这么适合她,又叫安安如此喜欢的玩具来? 康熙握着顾凝宸的手道:“也是你教导得好,小四当初送到你身边来,是朕做的最好的决定了。” 顾凝宸回以一笑,说道:“皇上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好孩子?” 这话康熙爱听,哈哈笑道:“凝宸总是这么会说话,说到朕的心坎里了。” 他把顾凝宸的手握在手心里,又轻声道:“只把你困在宫里的一方天地之间,朕颇为愧疚。过些年等保成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朕就能带你出去走走,要能走遍这大好河山就好了。” 闻言,顾凝宸微微睁大眼,似是惊讶,又仿佛不可置信:“皇上说的是真的?” 他要放下所有,带着自己四处游历吗? 康熙笑笑道:“朕是有这个想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放手,端看保成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又要多久才能达到朕的要求。” 说完,他又摇摇头道:“朕还想着以后有一天再告诉你,如今这么早说出来,仿佛是在给你画下一个大饼一样……” 顾凝宸握着康熙的手笑道:“皇上做出的许诺从来就没有食言过,我只要耐心等着,想必很快就能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上辈子,她一直困在研究院里面,不是不能出去,而是自己不想出去。 这辈子,她依旧被困在宫里,碍于身份不能随意出外,却有人承诺要带自己出去,走遍这大好山河。 上辈子,顾凝宸在研究院外已经没有要等待的人。 这辈子,她在宫里有着携手之人,在宫外有着想要相见的亲人,何其幸运! 番外一 出行 虽说康熙承诺要带顾凝宸出去,却在好几年内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几个孩子总不能扔着不管教,总归要长大一点再说。 等长大了,就要开始操心成婚之事了。 教导太子,康熙也得手把手亲自来,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除了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一些意外,比如波兰的前国王索别斯基去世。 康熙这位笔友一直被安置在波兰的城堡里头,日子过得很舒服,以前在皇宫里过的什么日子,出去后依旧没太大的变化。 药师在身旁,还有成群奴仆伺候,可以说余下的日子过得不错,终究因为索别斯基之前大病一场,身子骨不如之前了。 哪怕日子再好,他到底只坚持了好些年,最后还是撒手人寰。 康熙明白生离死别很难阻止,哪怕大清这边派去了大夫和送去药物,依旧没能多挽留索别斯基多几年。 索别斯基在最后的日子里,还亲自写了一封信,等着自己过世后才作为遗物送到康熙跟前。 信笺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可见这个时候索别斯基已经病得不轻。 他生病的时候就隐约有了预感,明白自己可能活不了太久,才会每天写一点,坚持写了好久,没叫人代笔,写完了这封给康熙最后的信。 一开头索别斯基就跟康熙道谢,是因为康熙的关系,让他这个前国王还能过着体面的生活,最后的日子里也不艰难,甚至可以说这几年是他过的最轻松舒适的日子了。 他很感谢康熙,因为这一切都是康熙带来的。 索别斯基也没什么遗憾,写这封信也是给康熙这个朋友最后的道别。 他身边留下的财富没多少,一直都靠新国王出钱养着,只贴身的一点东西打算留给精心照顾自己的药师和侍女,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点就足够了。 康熙看过信后有些沉默,却很快释然了。 毕竟这位朋友最后是心情不错的离开,没有带着遗憾,这就很足够了。 波兰的新国王按照索别斯基最后的遗憾而简单安葬,他家族的其他人也被好好安置。 虽说不如以前当国王的时候,家族的人能享受的荣华富贵,不过体面的日子还是能过得了。 如果这些人不安分,以前新国王看在索别斯基的面上勉强忍耐,如今索别斯基不在了,那么新国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以前说是看在索别斯基的份上,还不如说是看在索别斯基和康熙的交情上。 但是索别斯基一死,他的家族跟康熙可没什么关系,新国王就不必容忍了。 新国王做什么,康熙也不会再插手就是。 毕竟他跟索别斯基的友谊,也只限于两人之间而已。 法兰西国王对于索别斯基的去世也表示遗憾,特意派人过去祭奠一番,又写信安慰康熙不必太悲伤,索别斯基这样是回到天堂去了。 去不去天堂这件事,康熙不清楚,他只知道人死灯灭,不过他们之间的情谊还留在心里,一直记着。 最让康熙意外的是,索别斯基去世后没几年,俄国沙皇也病死了。 据说沙皇先是感染了风寒,后来又做了个结石手术,却出现感染,没多久就去世了。 顾凝宸却明白,西洋医生如今做手术,虽然知道用刀,也因为人体解剖的关系对人体器官有所了解。 手术可能很成功,但是如今这些医生忽视了一点,就是消毒了。 不说西洋如今都不爱洗澡洗手,就是他们做手术之前都不知道先消毒。 还是很多年后,他们在医院发现每次做完手术后,这些病人刚开始是好的,慢慢伤口就会腐烂,然后一个接一个死亡。 刚开始只有住在同一个院子的病人会如此,还以为是被恶魔诅咒了,反复让人来驱魔,最后当然什么都没改变,病人还是一个接一个死了。 还是后来一个年轻医生足够细心,发现这个院子的病人都是经历过手术后才死的。 但是年轻医生通过了解,明白这些病人的手术都非常成功,可是无一例外在手术后几天,伤口就开始腐烂。 用自制的小镜片,年轻医生才发现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接而明白东西附在伤口上引起感染,才会让病人死亡。 于是年轻医生就跟医院提议,让所有医生在做手术之前洗手,工具也要重新清洁一遍,而不是反复使用。 这自然遭受到医院其他人的反对,毕竟这时候洗澡洗手的并不多。 而且年轻医生认定是医生害死了病人,他们怎么能承认这一点? 这不是说他们做手术是错的,病人不做手术可能不会死,做了才被医生害死的吗? 所以这年轻医生就被驱逐出医院,还被认定是疯了,一直说疯话。 直到很多年后显微镜被发明出来,让人们能看见这些肉眼看不见的细菌,才还了那个年轻医生的清白。 可惜那个时候,年轻医生被送进精神病院多年,已经彻底疯了。 他没能知道自己当初的发现到底被人证实,然后医生们也开始在每次手术之前做消毒,真正救下了不少病人。 所以沙皇手术后会感染而死,顾凝宸一点都不意外。 康熙倒是唏嘘一代帝王因为一个小手术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了。 沙皇这么一倒,他的儿子却还小,没那么大的能耐成为新的沙皇。 最有意思的是,康熙得到消息,沙皇的继承人不是他的儿子。 沙皇临死之前写了遗嘱,让他的皇后成为新的沙皇。 他的皇后是第二任妻子,顾凝宸知道这就是以后的叶卡捷琳娜一世女皇。 据闻沙皇临死前的遗嘱只写了一半,还叫来了自己的长女安娜,另一半其实并没有写完。 沙皇的皇后被近卫军支持而登基,她身为波兰农民的女儿,后来被送去俄国,叫沙皇一见钟情成为皇后,对朝政并不感兴趣。 她就是个政治的傀儡,坐在皇位上却毫无权力,哪怕感兴趣也没用,实权都把持在枢密院手里。 但是她作为俄国第一个女皇,算是被动给女儿伊丽莎白,以及孙媳妇叶卡捷琳娜二世铺路。 让女子在俄国继承皇位合法化,叫两人登基更为顺利。 当然比起在唐朝就登基为王的武皇,俄国这个变革就要晚上许多。 不管如何,新的俄国女沙皇登基,枢密院掌握政权,却比前一任的沙皇不一样,压根不敢跟康熙为敌。 哪怕是私底下,枢密院都给康熙送去了不少礼物,想要拉近关系。 康熙对此只一笑置之:“只要新沙皇不给大清找麻烦,朕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当然他们要表面上温顺,暗地里跟之前那位沙皇一样动手脚,康熙就绝不会客气了。 前任沙皇吃了不少暗亏,枢密院比谁都清楚,压根不敢招惹这位大清的皇帝,巴不得两个国家友好相处下去。 康熙也看得出这位新女皇就是王座上的傀儡,不由有些惋惜,之前的沙皇虽然喜欢暗搓搓动手脚,却不失是个有趣的对手。 换做这个新女皇,就要无趣得多了。 她出身卑微没什么,最紧要的是不思进取。 有近卫军支持,这位女皇要把矛头指向枢密院,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能需要流血。 可惜她压根不反抗,直接就认命了,自己也不打算改变什么,只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顾凝宸却清楚这位女皇看着与世无争,什么都不要,只享受人生,但是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却做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选了自己还在襁褓的外甥女成为继承人,让她的情人成为摄政王。 后来还是这位女皇的女儿伊丽莎白发动政变,成为新的女皇,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不过这该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对顾凝宸来说是一场遥远的吃瓜大戏,需要等好些年才能亲耳听见这个瓜的细节了! 被康熙手把手教导了几年的太子,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康熙就打算暂时放手,让太子监国,带着顾凝宸去四处走一转。 另外他也打算去沿海城市看看,尤其是拍卖会,还没亲眼去过。 两人出远门,顾凝宸自然欢喜。 小格格还小,虽说已经四五岁了,留在宫里也不合适,交给两个哥哥照顾也不妥当,索性就一并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康熙计划他们先去天津港,然后坐船去江南沿海,再坐马车游历一番才回去。 顾凝宸自然没有异议,说真的,她上辈子就没出去过旅游,这时候跟着熟悉的康熙走就行了。 她想着出去的时间估计不会太短,就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带上了。 不管是冷了还是热了,都有衣服能换。 小格格也是如此,衣物都带齐了,另外喜欢的玩具,平日睡觉的被子枕头,全都带上了,整理出四五辆马车来。 顾凝宸也已经习惯每次出行的时候都带着好几辆马车的东西,明白跟后世不一样,想在路上买什么都没那么容易,最好都带上才行。 他们要出远门,可能好长时间才回来,四阿哥和六阿哥对顾凝宸都依依不舍的。 四阿哥如今长得很快,已经跟顾凝宸一样高了,比起以往要更守礼,站得更远来行礼。 六阿哥就仗着自己是娃娃脸,凑到顾凝宸身边撒娇:“额娘路上要照顾好自己,要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叫妹妹画下来,我和四哥就能看到了。” 小格格早早就请了个女先生,顾凝宸问女儿想学什么,她第一个想学的就是画画,希望能画得跟四阿哥一样好。 顾凝宸就让康熙请了个擅长绘画的女先生给小格格,想着让女儿陶冶性情,培养点兴趣就好,倒不强求她一定要画得跟四阿哥一样好了。 不过小格格很有天赋,学了半个月,就已经画得有模有样,叫女先生赞不绝口。 一个月后,小格格已经尝试在花园写生,花儿画得不错。 顾凝宸看着这画满是朝气的样子,觉得女儿跟自己不一样,确实很有画画的天赋。 只学了一年,小格格的画技就突飞猛进,所以六阿哥才会让小格格把路上的美景画下来。 小格格的行礼里面就有一辆马车专门放画具,除了画纸、画板和铅笔之外,还有不少画盒,是四阿哥特意让人打造出来的。 画盒是玻璃做的,这里面每一层可以放一幅画,因为透明的关系,可以一眼看到自己想要拿出来的画。 每天看看,也不必打开盒子,画就能保存得更久一点。 小格格雄心壮志,说这些画要放很多年。 然后多年后拿出来,就跟当初刚画的时候一样,还能比较一下以后她的画,看看画技的进步如何。 女儿年纪虽小,却很有想法,顾凝宸自然赞成,四阿哥直接就用行动来支持妹妹,直接打造了一个个玻璃画盒。 这些玻璃画盒虽然密封好,却容易碎,周围一圈保护的东西,所以只能单独用一辆马车来放了。 小格格已经开始学西洋画,颜料也放了不少,画笔亦是。 顾凝宸对这位女先生倒是十分感兴趣,实在是个奇人,什么都会。 从普通绘画到西洋画,然后听闻还会古琴,读过书,诗词都颇为擅长,可谓是全才了。 这样的女子居然没选进来当女官,倒是可惜的。 康熙后来才说了女先生的来历,却是个举人的女儿,从小读书识字,学问也不错。 家中原本富裕,生父突然病死,弟弟不善持家,渐渐家道中落,她被迫嫁给了一个年纪不小的富商作为续弦。 可惜没多久富只好去教会打杂。 跟着修女学了西洋画,她就找人去外头卖画。 康熙无意中买下一幅画,当时十分欣赏,打听到画画的是个女子。 正巧小格格需要女先生,他就派人查过这个女先生的身世,没什么问题才叫进宫里来。 蓝女官也会陪在小格格身边,根本不需要顾凝宸来操心。 她都怀疑康熙特地找来这么个女先生分散小格格的注意力,还能多个人照顾女儿,不必自己操心,顾凝宸就能多陪在康熙身边了。 果然一路上顾凝宸都在康熙身边,两人在马车里一时对弈,一时聊天,一时依偎在一起闭目养神。 顾凝宸虽然在宫里也过着颇为轻松的日子,但是身边总有宫人在,她依旧没能彻底放松。 如今马车里只有她和康熙,就能更放松一些。 这就像是只有他们二人的旅游,虽然随驾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起码在马车里,顾凝宸在康熙面前都不用太拘谨了。 此次旅行不着急,就是到处看看,所以马车也不赶。 一路慢吞吞,时不时中途看着不错的风景就会留下住个一两天才走。 磨磨蹭蹭小一个月,他们车队才到了天津港。 天津港和拍卖行的负责人特地出来迎接,康熙却派人来说微服私巡,就不必多礼,叫人领路去住处就行了。 这边早就准备了一个大院子,里面中西式的家具都有,放在一起居然还挺和谐。 康熙领着顾凝宸参观了起来,前面的大厅很宽敞,转过弯后边是茶室,再往前有个小庭院。 天气好的时候,就能在这里赏花喝茶,小格格也能在这边散散步玩儿,甚至是写生。 庭院还特地引水做了一条小溪,水很清,隐约还能看见底下的小鱼儿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这个庭院把前后院分割开来,如果要见不熟悉的客人,在前厅就足够了。 熟悉一点的,带到这个庭院来就合适。 后边则是居住的院子,算得上是私密住处,就不适合外人踏入了。 刚进去,左边有个大房间,这是活动房,这是给小格格玩儿的地方。 她可以在里面画画,也可以看看书,玩儿玩具。 活动房里面足够宽敞,小格格想怎么来都行。 而且离后边就寝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哪怕以后她想要练习乐器,也不会吵到后边休息的人。 再往前就是乐器房,里面放了一架钢琴,旁边的架子上还有小提琴和大提琴。 乐器房周围的墙壁非常厚,估计是想要隔绝一些声音,奏乐的时候不让人打扰,也不会打扰到隔壁活动房里的小格格。 乐器房往前是个延伸出去的大平台,却是建在海上。 顾凝宸才发现,这院子竟然也是个海景房? 院子离海边很近,走过去可能就几秒钟的事。 平台很宽敞,说是平台,更像是小花园了。 康熙就指着平台道:“天气好的时候,咱们可以在这里欣赏海景。若是来了兴致,还能在这里奏乐,请宫中乐队过来演奏一番也是可以。” 这么宽敞的平台,确实整个乐队的人过来都能坐得下。 大平台旁边用木栅栏隔开,栅栏上还有种起的蔷薇和爬山虎,能够遮住周围的视线。 虽说如此,顾凝宸看着四周,发现这个院子周围压根就没别的院子。 显然这一片都是康熙圈起来的地方,压根不会让人靠近。 顾凝宸一看就明白,这是康熙早早就让人建好的院子,不然怎会如此合心意? 她还以为康熙必然会造一个行宫,大得跟宫里没什么两样,哪里知道只建了这么个可以说是很小的院子了。 康熙看出顾凝宸的疑惑,笑着道:“院子是不大,这样咱们就能跟平常人家的夫妻一样。朕早就想试试住个小点的院子,走几步就能到下个房间,还能见着你和安安。” 住得不宽敞,但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更近了。 想想在宫里,以前的康熙要从乾清宫到重华宫去,距离不是一般的远,都需要坐轿子过去。 哪怕后来顾凝宸搬到了坤宁宫,跟乾清宫依旧有些距离。 如今在这个院子,康熙抬脚走几步就能到各个房间,确实要近多了。 两人的寝室在最里面,寝室隔壁是个书房,书房里面是一张很长的桌子,明显是双人桌了。 康熙和顾凝宸可以挨着坐,互相做自己的事,互不打扰,偶尔休息的时候转过头来就能看见对方近在咫尺。 书房旁边还有个小型的藏书阁,却是上下两层,能放不少书。 康熙就道:“这藏书阁小了点,朕打算在隔壁加建一座藏书阁,又怕闹腾得很。等咱们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去别处的时候,他们再开始动工就好。” 这样就不会打扰他们生活,又能很快多建一座藏书阁了。 顾凝宸好笑道:“皇上,这边的院子挤一挤,藏书阁却要扩建吗?” 房间都不扩建,偏偏就藏书阁扩建,显然是为了她而扩建的。 康熙就笑了:“咱们可以一起在藏书阁看书,安安也是。原本朕想着在这边住几天就好了,如今这边安静得很,多住一阵子也无妨。” 他之前没打算扩建,是认为在这边住不长久。 等带着顾凝宸到了地方,康熙挺喜欢这里,她也是,于是就打算多住一段时日。 顾凝宸就好奇问道:“皇上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后,是打算去江南走一圈吗?” 康熙点头道:“是,正好从天津港坐船走一圈,去宁波港或者杭州港再下船。这样咱们还能坐一坐水师新造的大船,你只在图纸上见过,没能亲自坐一坐,不也遗憾?” 他确实想得周到极了,顾凝宸的确想亲眼看看水师的大船,是不是跟自己想象中一样威风凛凛。 不过如今倒不着急,两人,还有一条长廊连着到外边,也是个阳台。 四周却有大块的玻璃,是个玻璃花房了,海风吹不进来,他们却能在里边舒舒服服看海。 如果夏天的时候觉得热了,想吹吹风,也能打开前面的玻璃门窗。 康熙指着底下道:“这里埋着地龙,咱们冬天的时候想在这里住一住也行。” 他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阳台上还有长椅和茶几,康熙拉着顾凝宸坐下,两人依偎在一起。 茶几上很快有金桂轻手轻脚送来刚泡好的茶水和点心,两人什么都不用操心。 顾凝宸的脑袋枕在康熙肩膀上,耳边听着海浪的声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里不像宫里那么多人围着,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他们只要舒服惬意过日子就行了。 顾凝宸顿时对之后的旅行,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他们在天津港住了半个月,这才优哉游哉去下一个地方。 有太子监国,康熙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多,只有太子不确定,又比较重要的事,才会送过来给他过目。 朝廷六部如今都有了自己固有的章程,起初需要发一个折子具体说明。 比如工部就要说明工程的具体方向,是建造还是修缮,位置在哪里,有没特别危险或者困难的地方需要更长的时间,工期约莫多少,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各方面都需要列出表格来,放在折子送上去给康熙过目,康熙觉得没问题,工部就按照这个来办。 刑部的话则是每个案件都陈述整个过程,从有人击鼓鸣远或者送状纸进来,又或者差役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抽丝剥茧发现端倪等等。 然后中间如何判案,人证物证都是什么,从哪里发现,又是多少时间内发现,最后怎么处置,依照什么律例来判刑。 如果刑部想要减轻刑罚,就要写明犯人自己或者家里长辈是有功之人,又或者是难言之隐,都要写在备注上。 康熙过目后,觉得确实可以减刑就会允许,认为功劳不足或者这难言之隐并没有达到减刑的要求,就会驳回。 他这几年来让各部按照这个规矩来,处理起来算是从繁到简,让自己查阅的时候就要容易得多,可谓一目了然。 如今太子也是按照这个来,看着十分清晰。 康熙手把手教导过太子,什么能放过,什么不能放,哪里需要具体核实,哪里需要多看才有经验来判决。 太子跟着康熙看得多了,对数据也渐渐了然于心。 工部的表格送上来,他一看就知道哪些多了,哪些少了。 要是他不确定,就会叫四阿哥过来帮忙看。 四阿哥在工部呆了大半年的时间,工部尚书都舍不得他走了,觉得他是可塑之才,帮了自己很多忙。 后来调换了部门,四阿哥被康熙安排去刑部,宗卷也是看得一丝不苟。 太子如果在刑部上的案子有不确定,或者想要过往的案例来比较,自己派人找不到,让四阿哥去找就必然能很快找出来。 可以说四阿哥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任何事都处理得极快。 不过四阿哥后来跟康熙提过,想去研究院,真正开始做起手头的研究来。 只在偶尔太子需要帮忙的时候,他才会过去,平日都呆在研究院里捣鼓东西,都不愿意出门了。 六阿哥如今读书,也开始练武,平日除了在阿哥所,休息日就是出宫去找四阿哥。 他都不用去雍亲王府,直接去研究院才能找到四阿哥。 两兄弟一起捣鼓,倒是真捣鼓出点什么来。 顾凝宸十分欣慰,自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只是她心里疑惑,这个研究院不会是自己以后呆的那个研究院的前身吧? 顾凝宸笑着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康熙扶着她上船,见顾凝宸一边走神一边忽然摇头,就笑着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是这船跟你想象中不一样?” 两人这时候上了水师最大的船只,水师提督就在旁边随侍,听见这话脸色都变了。 顾凝宸好笑道:“皇上,这船比我想像中还要好。看得出水师对船只的保养得极好,这甲板都亮堂得很。” 水师提督心里松口气,顿时觉得叫船上的小子们反复擦拭甲板是对的,果然就得了皇后的称赞。 其他水师士兵挺着胸膛,感觉骄傲极了。 康熙拉着顾凝宸去了后头,自然是去看蒸汽机了。 其他人不能随意看,他们两个人当然能看。 尤其顾凝宸这个改良过蒸汽机的人,更是有资格看了。 放蒸汽机的地方足足有两道门,最外边有人把守,开了一道门,里面还有人把守,足见水师的谨慎和重视。 蒸汽机的体积十分庞大,就像是个巨兽一样在船后。 顾凝宸看了两眼,就知道蒸汽机也被保养得很好。 虽然用的次数不算少,经常往返西洋,蒸汽机还是用铜制的,却丝毫没有一点生锈的样子,反而光亮如新。 她扭头见康熙看得入神,左右端详了一会才道:“比起图纸,亲眼看见这蒸汽机更让朕惊讶造物之美。” 两人在蒸汽机这里没停留太久,就回到了甲板上。 水师提督示意船队启航,哪怕康熙要带着顾凝宸兜风,也不可能只开一条船,而是整个船队一起航行,其他船只则是护航了。 天津港的西洋贵族和其他人看着水师的船队居然整队出发,这可是没有的事。 哪怕去西洋做买卖,水师也只出动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船只。 这次是去哪里,总不会是去攻打西洋哪里了吧? 西洋人吓得瑟瑟发抖,港口的守卫见了含糊解释道:“放心,船队只是去周边巡逻一番,很快就回来了。” 巡逻多远,很快是多快,上面坐了谁,守卫却是一个字没透露,却足以让岸上这些胡思乱想的西洋人安心。 顾凝宸和康熙并肩站在船边,海风徐徐,吹得人颇为舒服。 天公作美,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吹散了海风的凉意。 两人欣赏了一会无边的大海和翻滚的海浪,康熙就小声跟顾凝宸说起后边的安排来:“朕打算先去杭州,然后去苏州和江宁。在江宁住上一段时间,曹家正好有现成的园林院子,咱们可以感受一番江南的美。” 顾凝宸自然没有意见,笑着点头应下。 她看着身边人离得有一段距离,悄悄伸手过去,握住了康熙的手。 两人的袖子又宽又长,遮掩了相握的手。 康熙感觉到顾凝宸的手悄悄变换了姿势,让两人十指交握在一起,不由微微一笑。 他心想江南再美,都不如这一刻顾凝宸扭头看向自己的灿烂笑脸。 120. 番外二 康熙带着顾凝宸出远门玩上瘾了,等小格格年纪大一些,有了女先生和蓝女官的陪伴开始正式上课,就不乐意跟着他们到处跑了。 虽说出去能见识不少,让小格格也开了眼界。 三格格就十分羡慕她能出远门,还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识了那么多有趣的东西,自己一直在宫里,之后嫁人出宫,也住在公主府很少出外。 小格格觉得出远门自然痛快,但是每天康熙只陪着顾凝宸到处玩儿,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个女儿,就有点小郁闷了。 加上她小小年纪,已经给自己安排了很多想要学的东西。 不抓紧点,学习的时间就要不够用了,哪里能到处玩儿呢! 女儿对自己的人生有了详细的规划,兴致勃勃想要学很多东西,顾凝宸自然赞成。 玩了几天,小格格不太愿意出门了,顾凝宸也随了她。 顾凝宸把身边陈女官和金桂都留在宫里照顾小格格,就能更放心一些。 有什么事,小格格也能找陈女官和金桂来问,就能顺利解决的了。 康熙和顾凝宸原本只在京城周边和江南附近游历,后来最远坐船去了广州。 他假扮成富商的样子,带着顾凝宸到处逛街。 广州作为新的沿海港口,比其他几个城市更要活泼和轻松一些,规矩也没那么多,自然更加百花齐放了。 时钟和玻璃制品在拍卖行很受欢迎,所以这边仿造的手艺也是极为出色。 当然摆摊和铺面里头卖的是仿制品,也写明了,价钱没有拍卖行里面的那么贵。 但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区别来,这工艺简直出神入化。 用的材料还是扎实的,相当耐用,用起来也方便,跟真品的区别不大,只便宜一点,工艺却是在的。 一些小贵族进不了拍卖会,或者囊中羞涩,就会从这些地方买回去做摆件。 反正一般人看不出来,能花更少的钱给家里还能添点好看实用的摆件,倒也不错。 顾凝宸是大开眼界,对康熙说道:“要是能把这些工匠招揽回去京城,指不定拍卖会还能多些不一样的展品来。” 这些材料虽然差一些,却能看出工匠的手艺很不错。 如果有很好的材料给他们发挥,指不定能做出漂亮的钟表来。 康熙点点头,示意李德全派人打听一下,哪几个工匠的手艺最好,回头就带回去造办处名下的工坊。 当然还得查一查来历和品性,要么有手艺,人却不行,那就没必要带回去了。 李德全很快退出去,转头就吩咐好了。 顾凝宸想到这边的商贩就等着这些工匠的仿造品,如今被他们挖走了,回头供货断了,他们才惊觉工匠给人带走了,不知道会不会哭。 她还有心思跟铺面里的掌柜讨价还价,自己看上了一个钟表摆件,做的还算精巧。 以为价钱不贵,哪里知道掌柜狮子张大口,顾凝宸就不乐意了,于是就开始砍价! 掌柜是个西洋人,口音很重,说的也不是满语,而是粤语。 顾凝宸的妈妈是广州人,她也学会了一口流利的粤语,索性转换语言跟掌柜继续砍价。 掌柜的粤语口音重,最后给砍急了,开始夹杂着母语。 这一听是英吉利语,顾凝宸立刻又换了个语言砍价。 掌柜被她震惊住了,又觉得顾凝宸是个人才,开始主动让价,甚至想邀请顾凝宸留下帮忙。 毕竟店面离港口不远,各地的人都有,各国的人也不少。 会说粤语,会英吉利语,还会满语,听着顾凝宸的意思,连蒙语都会,那简直是千里挑一的人才,掌柜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把人留下。 康熙听得极为不悦,居然让他的皇后留下当副手,这掌柜真是嫌命长了! 察觉出康熙的极度不高兴,顾凝宸好笑着婉拒了掌柜。 掌柜想要再劝说,顾凝宸已经挽着康熙出去了。 他被两个高大的护卫拦在门口,又见顾凝宸和身边人被不少护卫簇拥着,明显就不是一般人,顿时吓得手心出汗。 护卫看了这掌柜一眼,要不是顾凝宸开口,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暴露了康熙的行踪,只怕这掌柜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出去后,见康熙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顾凝宸就笑道:“这人估计刚来,见猎心喜,才会再三挽留我,倒也不是故意的。” 她说完就继续拉着康熙兴致勃勃逛街,转头就忘记这件事了。康熙只隐晦回头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就立刻会意。 顾凝宸能不在意,不等于康熙真能不在意。 那么个掌柜既然不是东家,那就没必要留下了。 没多几天,那店面的掌柜就换了人做。 不过这点小事,顾凝宸是一无所知,毕竟她不走回头路,也没再去那家店面,自然是不清楚的。 她欢欢喜喜跟着康熙到处玩儿,玩了好几年回到京城还有点不习惯。 顾凝宸看着眼前高大的四阿哥,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是……长高了?” 她比划了一下,四阿哥这是吃了什么,长得那么快,比自己还高一个头了? 记得之前四阿哥一直瘦瘦小小的样子,后来抽条长大了一点,却很慢。 顾凝宸当时还担心是不是小时候四阿哥吃得太少,这才长不高的。 哪里知道这才多久没见,四阿哥嗖一下就长起来了? 四阿哥笑道:“皇额娘这次出去有些久,儿子这段时间的个子长得快了一些。” 顾凝宸算了算,发现这次她和康熙居然出去快小一年才回来,难怪她感觉四阿哥忽然长高了很多。 要是经常见,长高一点就察觉不出来。 许久不见,长了一大截,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凝宸欣慰道:“听闻你在研究院做得不错,皇上有意让你接手?” 四阿哥谦虚笑道:“我年纪还小,应该没那么快接手,再等几年多学习一下才行。” 顾凝宸回想到四阿哥当初小小的,如今长大成为这般稳重的年轻人,心下十分欢喜。 “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心里可有人选了?” 她是个开明的额娘,自然希望四阿哥能娶个心仪之人,而不是毫不熟悉的陌生人了。 去年三阿哥的福晋已经定了下来,是都统的女儿董鄂氏。 顾凝宸原本也以为三阿哥那么喜欢读书,该是娶个擅文的妻子,没想到后来选的是武官的女儿。 这两年太子和大阿哥前后脚成婚,大阿哥在宫外她并不清楚,听惠妃提起,知道大阿哥和大福晋的关系相当不错。 在宫里的太子和太子妃关系就更好了,顾凝宸见两人时不时去御花园走动。 太子妃因为喜武的关系,太子还特地跟康熙提过,把东宫后边圈起来打造成一个小的练武场,方便太子妃做早课。 三阿哥和太子的关系这几年渐渐缓和了许多,见太子娶了个武官的女儿,两人相处融洽,估计私底下也问过,觉得武官的女儿很好相处,更适合自己了。 不然就他一扎进藏书阁就废寝忘食的人,喜文的女子心思细腻,搞不好以为三阿哥不喜欢她,悲春伤秋,以泪洗面的话,他就要头疼了。 索性娶个性子大大咧咧一点的武官女儿,反倒更适合一些。 荣妃原本是更想让三阿哥娶个文静一点的福晋,不过三阿哥喜欢,又是跟儿子以后过日子的妻子,当然他自己喜欢更重要。 后来两夫妻过得挺好,荣妃就放心了。 顾凝宸看着四阿哥,心里猜测他会选个擅文还是擅武的妻子,又或者选个文武双全的? 只要四阿哥喜欢,哪怕文武双全的女子极为稀少,顾凝宸都会努力找几个出来! 她盯着四阿哥,眼见他的脸颊红了,耳根也红了,连带脖子都红了起来。 顾凝宸还挺稀奇的,毕竟四阿哥一向稳重淡定,居然也有如此害羞的时候? 难不成他已经遇到了喜欢的人了? 顾凝宸打趣道:“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入了四阿哥的眼,看来是个十分厉害的姑娘了?” 四阿哥居然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红着脸从头说了起来。 顾凝宸知道前几年算数学院在王谈的建议下,多了个投稿问题的信箱。 这也是为了让不喜欢抛头露面,或者不想跟人直接见面,却有很多疑惑想请教的人所设。 只把问题写好投入信箱,省了很多事,也不必耽误学院其他学生的学习。 不然有人来问询就要接待,哪里有这个时间? 学院的人喜欢研究,就更不爱跟人浪费时间打交道了。 王谈作为钻研算数的人,很清楚许多问题自个解决不了,需要别人点一点,就能豁然开朗,明白思路该怎么继续。 所以他也愿意为其他想要做学问的人设想,不需要本人出面就能解决疑问,很多人都愿意。 当然这其中有些问题根本不需要学院的人帮忙出手,只挑其中比较难,或者是钻研过程中一些不好察觉的问题。 一边能解答这些投稿人的疑惑,一边学院的学生也算是温故而知新,还能从中找到不同角度的思考,算得上是双赢的事,于是就好几年一直延续了下来。 除了学院的学生之外,王谈和拖尔弼在闲暇时候也会帮忙解答一二。 四阿哥偶尔也会帮把手,其中有个人提出的疑问十分有趣,他就请算数学院的人留心,下次这人再送问题来,就送到自己这边来。 一来二去的,四阿哥跟这个投稿人就熟悉了起来,感觉对方的问题都相当有意思,明显是自学,却又学得相当不错,每次都能抓住精髓之处。 如此好苗子,四阿哥有栽培的意思。 而且这人自学就能如此,要系统学习不知道多厉害,四阿哥有意安排对方去算数学院学习。 投稿人都是匿名,要打听不容易,四阿哥索性把对方的疑惑和解法贴在算数学院,后边写上希望介绍进学院学习的字眼。 四阿哥也不怕有人冒名,毕竟这人的思路他最为熟悉,只要见面聊上几句就能知道。 果真还有冒名顶替之人,以为是匿名,四阿哥肯定认不出来。 哪里知道四阿哥只要问上几句,对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自然就是冒充的。 四阿哥的脾气不错,但是这种时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他们胆敢过来欺骗自己,就要付出代价才是,通通都送去顺天府。 这下子其他原本带着侥幸心理想来跟四阿哥见面,指不定能进算数学院,甚至在四阿哥身边谋个差事的人都退缩了。 于是这个匿名的人反而一直没找到,让四阿哥有些失望。 还是过了一段时间,投稿箱里再次出现这位匿名人的信笺,上面用藏头诗写了缘由。 四阿哥才愕然发现,这位被自己极为欣赏,在算数有天赋的人是个女子。 他一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四阿哥之前一直以为对方是男子,所以每次来见面的人都是男子也没多想,如今才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狭隘了一些。 有算数天赋的人,自然也能是女子,看顾凝宸不就知道了吗? 对方留了个酒楼的名字,让四阿哥以后写信交给掌柜就好。 于是两人就成了笔友,互相交流了起来。 四阿哥没有表明身份,只说是算数学院的学生。 未免引起误会,每次送信,四阿哥都会让一个面生的小童送过去。 多了四阿哥直接指点,这人的算数更是突飞猛进,进步神速。 这叫四阿哥十分欣慰,又觉得算数学院没能让女子加入实在有点遗憾。 两人通信将近两年,四阿哥越发欣赏这位笔友。 于是他私下派人跟着那家酒楼的掌柜,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是费扬古的女儿乌拉那拉氏。 两人的身份年纪都合适,如今顾凝宸一问,四阿哥就忍不住有点脸红着把这位笔友小声说了出来。 顾凝宸心下感慨,兜兜转转的,四阿哥还是娶了原本的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是缘分了。 难得的缘分,她自然要支持,就跟康熙提起四阿哥的这位笔友来。 康熙笑道:“倒是巧了,朕瞧着费扬古不错,有意让他的女儿当小四的福晋。” 费扬古虽说是个武官,在平三藩的时候立下大功,读书方面却也极为不错。 人也十分开明,不然也不会让女儿读书和学习算数了。 康熙也是听闻费扬古的性子不错,家里夫妻感情好,有一儿一女。 女儿是个爱读书的,这几年还自学算数,听闻学得还不错。 以后跟四阿哥成亲,两夫妻也能说的上话。 顾凝宸是发现了,康熙给几个儿子挑选媳妇,都是按照他们的性子和喜好来。 而不是只看身份匹配不匹配,是不是门当户对,性情和彼此之间有话题,也有喜欢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兴许因为康熙跟顾凝宸无话不谈,觉得这样两人在一起生活十分惬意又舒服。 有时候康熙都不必说什么,顾凝宸一眼就能察觉。 顾凝宸有时候要做什么,康熙就提前准备好了。 他们是夫妻,却又像是知己,做钻研的时候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所以康熙也希望儿子们能找到这样的妻子,哪怕不能志同道合,起码不至于同床异梦,两人连话都说不上的话,那日子就很难过了。 夫妻之间除了生死,只要没什么大错基本上不会分开,自然彼此有好感才是最重要的。 康熙这边没什么问题,很快就给费扬古提前透露。 费扬古却知道自己女儿最近偷偷摸摸跟人通信好长一段时间,还喜欢上博学多才的对方,就有点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好在康熙也没为难他的意思,直接就把那个笔友是四阿哥的事说了。 费扬古一听,这就皆大欢喜了,回去就跟女儿一说。 他见女儿羞红的脸颊,顿时也有些舍不得。 女儿在家里是娇宠长大,知书识礼,又性子活泼开朗,对很多事都十分感兴趣,也爱学习。 他看着小小一团的女儿出生,如今长大成亭亭玉立的样子,都要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出嫁了。 费扬古当初就担心女儿这样,不是一般人家愿意接受得了。 女婿要不是个优秀的人,夫人比自己还要优秀,刚开始可能觉得骄傲,久而久之被夫人比下去,心里就不大痛快了起来,夫妻之间的感情必然渐渐因此变得不如以前。 费扬古是听说过四阿哥的优秀,明白这位阿哥被皇后,也就是以前的定贵妃养在膝下。 这位新皇后不必众人多说都明白有多优秀,她亲自培养的孩子自然也是极为优秀的。 四阿哥喜欢钻研,在算数和机械上都极为有天赋,如今领着研究院的差事,几乎很少出外。 很多人觉得四阿哥是为了不多张扬,免得有心人用他和太子来比较,谁更优秀一点。 四阿哥又是被皇后养在名下,哪怕玉碟没有改,却大多把他看成是皇后之子。 太子要是犯了错,那么四阿哥就是最有可能成为新储君的人选,所以他才会刻意避嫌,很少出现在人前,只躲在研究院里面。 费扬古之前也这么认为,只是得知跟女儿通信快两年的人是四阿哥之后就不这么觉得了。 女儿偶尔会跟他分享信笺里的事,看得出对方是个热爱钻研的人。 外人说四阿哥是为了避嫌才躲进研究院,费扬古如今觉得他是真的热爱研究,才会一直留在研究院里头。 费扬古看着脸红红的女儿,不得不提醒她道:“四阿哥看来是个爱钻研的人,整天流连在研究院不爱归家。听闻雍亲王府建好之后,他就没住过多久,几乎都住在研究院里头了。” 要四阿哥成亲后还是这个样子,女儿在王府里只怕就要孤单寂寞。 乌拉那拉氏听后却笑笑道:“阿玛,女儿既成为妻,就该支持夫君才是。如果他只是出去吃喝玩乐之人,我自然不高兴。他如今在外头是干大事做研究,我高兴还来不及。” 再就是她在府里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乌拉那拉氏可以看书,可以练字,可以钻研算数,可以收拾好家里,让四阿哥做研究没有后顾之忧,多的是能做的事。 她之前想着要是未来的夫君阻拦自己学习,那就不嫁人算了。 如今竟然能遇到志同道合的四阿哥,他也是个热爱学习的人,乌拉那拉氏心里只有欢喜。 费扬古看着她的笑脸,倒是觉得自己小瞧了女儿。 乌拉那拉氏可不是那些见不着夫君回家就哭哭啼啼,平日什么事都不做只围着夫君打转的姑娘家。 反而有个亦师亦友的四阿哥当夫君,才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热爱钻研的四阿哥,自然不会阻拦自家福晋去学习,反而大力支持才是。 费扬古同意了这门亲事,宫里按规矩就要下聘,他在下聘前特地找到四阿哥,想要稍微谈一谈。 他首先说的就是,希望四阿哥以后不会阻拦女儿学习和钻研。 别是互相通信的时候不知道笔友是女儿身,什么都支持,转头四阿哥知道对方是个女子,尤其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就什么都不允了。 四阿哥听后只笑笑道:“大人不必担心,女子的聪慧未必不如男儿。我当初想着是多一个志同道合的友人,如今能有个志同道合的妻子,是再欢喜不过了。” 言下之意,他非但不会阻拦,还会支持乌拉那拉氏学习更多。 费扬古一听,有了四阿哥的亲口承诺,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他想着自己特地来见四阿哥,表现得十分溺爱女儿的样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四阿哥却不在意道:“当阿玛的看着女儿长大,操心些也无妨。再说了,大人要把掌上明珠交托于我过一辈子的事,自然更要慎重一些了。” 这话叫费扬古听得心下一暖,感慨四阿哥喜欢板着脸十分严肃,为人却开明又温和,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想想女儿偶尔的一点倔脾气,有四阿哥的包容,应该能相处得不错。 两边商定好了,成婚就让礼部选定了一个好日子。 顾凝宸就开始张罗了起来,虽说成婚的一切程序有礼部操心,她给四阿哥和他福晋的新婚礼物总要准备好才行。 她给四阿哥的新婚礼物除了一些最近新画出的图纸之外,就是一大笔金银了。 虽说金银有些俗了,但是做研究的,最缺的就是这个。 毕竟买材料和做各种研究都是需要人力物力,这就需要花钱了。 每次实验不可能都成功,烧的也是钱。 顾凝宸想来想去,觉得送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她给四福晋的礼物,则是一套珍珠头面和一套祖母绿的首饰。 平日拆开来戴也行,遇上重要的日子一整套戴着也体面,不至于收着不能用的东西,很是体面了。 得知四阿哥要成婚,六阿哥也准备送一份礼物。是他亲自画的图样,让人打造的一对玉佩,寓意极好,正好送给四阿哥和四福晋。 小格格也不例外,她就打算亲自画一幅画送给四阿哥。画的就是四阿哥和四福晋,两人侧头对视还面带微笑,一看就温馨得很。 一大两小都忙碌了起来,四阿哥也不例外。 他得量身裁衣,穿着新衣服成婚。 费扬古那边也得忙碌着给女儿清点嫁妆,要在成婚前一天送去雍亲王府。 以前费扬古没想过女儿能嫁给亲王,于是嫁妆只算平常,如今得抓紧添上一些。 选的日子比较近,他如今再去选,也不能滥竽充数,随意添上一些,回头女儿带进雍亲王府是压箱底的东西,被人知道是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就要笑话了。 费扬古正发愁的时候,就有一队人送了添妆来,说是皇后的吩咐! 他连忙给带队来的太监道谢,塞了个荷包过去,回去跟夫人打开这些添妆,正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费扬古心下欣慰,这琳琅满目的添妆全是外边少见的稀罕玩意儿,足见这位新皇后对四阿哥有多喜欢,如今对女儿也是爱屋及乌了。 看来女儿以后跟着四阿哥的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就更放心了。 成婚当天,四阿哥穿着蟒袍吉服,领着自家福晋去宫里给长辈行礼。 先是皇太后,然后康熙,再是顾凝宸。 几人都给了这对新婚夫妻见面礼物,祝福他们。 四阿哥脚步不停,领着福晋很快到了德妃面前行礼。 德妃眼圈一红,忍下眼泪,接过宫人递来的锦盒送到四阿哥和四福晋手里。 四阿哥感觉到锦盒微微在颤抖,足见德妃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德妃得知四阿哥成婚,激动了好几天没能睡着。 今早起来为了脸色好看一点,她还破天荒多擦了不少脂粉。 如今德妃忍着眼泪,就怕自己哭了,这脸上的脂粉就要花掉了,实在难看。 今儿是四阿哥成婚的大好日子,德妃可不能在他面前丢脸了,还叫四福晋看着。 四福晋在嫁进来之前自然是做过功课,明白四阿哥小时候的辗转几个嫔妃膝下。 德妃才是生母,佟佳氏贵妃是上了玉碟的额娘,顾凝宸是抚养四阿哥长大的额娘。 四福晋收下后,这礼就成了,两夫妻就坐轿子出宫回去雍亲王府。 她回去后打开锦盒,发现德妃送的是一对翡翠镯子,自己戴着正好。 四福晋就是心下疑惑,以后她进宫是见顾凝宸这个皇后,还是要拜见德妃? 两人拜堂行礼,沐浴过后终于能静静坐下来。 因为通信两年的关系,他们之间并不陌生,只之前有些紧张都没能说上话,如今单独坐在一起反而放松了下来。 四福晋就不是心里藏事的人,而且以后进宫总要拜见两位娘娘,于是就先问了出来。 四阿哥听后笑道:“无妨,你进宫后先去坤宁宫拜见皇额娘,想必德额娘也会在,不会叫你为难,还得另外再跑一个宫殿去。” 这话叫四福晋听得一愣,不明白四阿哥为何如此笃定。 不过一刻值千金,两人没说多少话,很快就睡下了。 第二天他们要再次进宫,可谓是“朝见礼”,再次叩见皇太后、皇帝和皇后。 礼后,康熙带走了四阿哥去御书房说话,四福晋就跟着顾凝宸回到了坤宁宫。 果然跟四阿哥说的那样,德妃就在坤宁宫候着。 顾凝宸笑着让德妃落座,也跟四福晋说起话来。 四福晋起初有些紧张,不过顾凝宸很会起话题,时不时抛出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很快就接上话,渐渐就没那么拘谨了。 德妃对她们二人关于学术的事接不上话,一直很沉默。 顾凝宸又挥退宫人,提起四阿哥喜欢吃的东西,平日一些习惯等等。 她只起了个头,很快就有德妃接话,给四福晋仔细说了起来。 四福晋暗暗记下,又有些吃惊德妃对四阿哥的习惯和喜好记得相当熟。 哪怕两母子一天都没在一起生活过,她依旧对四阿哥喜欢的不喜欢的事如数家珍。 或许这就是额娘,哪怕没生活在一起,总会默默关心四阿哥。 德妃说着险些停不下来,后来察觉自己说得有点太多了,这才连忙住了嘴。 四福晋用心记下,跟德妃笑着道谢。 四阿哥跟康熙在御书房没说多久,很快就回来接自己的福晋。 他给顾凝宸和德妃行礼后,这才带着福晋出宫回家去了。 四福晋在路上就跟四阿哥提起德妃说的事来:“娘娘很是用心了。” 她一时感慨,又怕叫四阿哥不高兴。 四福晋偷偷盯着四阿哥的脸色,却见他笑笑道:“德额娘总是如此,时间长了,你就能熟悉她的性子了。” 既想靠近他,却又不敢靠近。 想要关心,又不敢过分关心。 所以德妃总是默默关注他,留意自己的喜好,全都记在心上,别别扭扭的样子跟顾凝宸的性子是千差万别。 小时候的四阿哥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德妃,如今他却觉得德妃这种别扭却是一种别样的关怀。 要是德妃每次见面就哭哭啼啼说自己是额娘,非要跟四阿哥来一场母慈子孝的样子,他可受不了,也无法违心表现出亲近来。 这也会让顾凝宸的立场更尴尬,德妃这样只默默来,默默看一眼就走,反而让所有人都轻松许多。 如今这样彼此之间一段距离,互相默默关心,让四阿哥就要自在得多了。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脸上的笑容,宫外有人私下说顾凝宸霸道,没让四阿哥回到德妃身边,两母子的关系势同水火,这些年来都没怎么来往过。 还有人觉得顾凝宸可能在四阿哥面前说了德妃的坏话,才叫这两母子的感情一直不怎么好。 如今在四福晋看来,这两母子相处的方式虽然有些奇怪,关系却丝毫不差,反而挺好的。 这叫四福晋暗地里松一口气,不然夹在一对关系不好的亲生母子之间,她就要百般为难了。 121. 番外三 弘晖 顾凝宸和康熙在外边游历了一年才回来,康熙回来就去御书房见太子了。 她则是回到坤宁宫,在熟悉的宫殿里有种回家的感觉。 金桂提醒道:“主子,四福晋带着小世子进宫来了。” 顾凝宸这才想起来:“对了,回来的时候我想着弘晖,让四福晋带他进宫来,我倒是忘了,快请他们进来。” 她匆匆去了前头,看着四福晋身边坐着一个小少年。 看见顾凝宸,小少年就跳下椅子,规规矩矩给她行礼。 顾凝宸招手让弘晖过来,忍不住搂在怀里道:“一年没见了,弘晖长高了不少,就是有些太瘦了一点。” 就是这一板一眼的作风,跟四阿哥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弘晖小脸通红,想挣扎又有点舍不得,只小声道:“皇祖母,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男女授受不亲。” 顾凝宸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脸道:“都喊我皇祖母了,怎么就授受不亲了,还得更亲才是。” 她低头亲了弘晖一口,他的小脸就更红了,连耳根都红了起来,叫顾凝宸看着更稀罕了。 “你这孩子看着跟你阿玛小时候一模一样,想来四阿哥今儿没跟着进宫来,又呆在研究院多久没回府了?” 四福晋笑着道:“四爷在研究院呆了两天,事先跟我提过了,说是有个研究一直没有突破,估计要多呆两天才回府。” 以前四阿哥一头扎进研究院,一个月都不回家一次,后来成婚了,知道家里有人等,也就不会常住在研究院。 每次就呆个一两天,要是时间长了,四阿哥还会提前跟四福晋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四福晋看着弘晖好奇道:“皇额娘,弘晖真跟四爷小时候长得一样吗?” 弘晖也悄悄竖起耳朵,顾凝宸察觉后就笑着道:“对,他们是一模一样。就连这行礼的动作都一样,一板一眼,相当严肃沉稳了。” 她后边没说的是,就跟小老头一样了。 免得弘晖听着不高兴,顾凝宸就把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弘晖听着自己跟阿玛小时候一样,指不定长大后也跟阿玛一样出色,就偷偷抿唇笑了起来。 见他高兴,顾凝宸搂着弘晖又亲了一口。 她低头看着弘晖既脸红又偷偷高兴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担心。 历史上弘晖是八岁的时候病去的,很多后人分析他究竟是什么病。 但是这时候儿科并不发达,小孩子生病而亡实在太常见了,哪怕皇家夭折的孩子也不知道多少。 天花因为种牛痘的关系,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要是麻疹的话,哪怕后世也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却发明了疫苗,打过后起码保住性命。 再就是肺结核,甚至是小流感都可能要了小孩子的性命。 尤其八岁对弘晖来说是个坎,顾凝宸不知道她改变了这么多的历史,有没改变弘晖的命运。 总归谨慎一点没错,她就让金桂去请了擅长儿科的御医过来。 四福晋顿时紧张道:“皇额娘,弘晖这是……” 顾凝宸就安抚她道:“我就是见弘晖有些瘦了,正巧他进宫来,就让御医请个平安脉。” 闻言,四福晋这才稍微安心。 很快老御医就过了来,行礼后给弘晖把脉。 他问过后,得知弘晖最近没什么胃口,夜里睡得也不大好,才会瘦了一些。 老御医查看一番后,见弘晖一脸紧张的样子,一脸欲言又止。 这表情吓得顾凝宸和四福晋的面色都白了,不会真是什么难治之症吧? 顾凝宸皱着眉头,让人去喊四阿哥过来,另外再去请皇上过来才是。 这么大的事,该是让两人知道。 老御医见顾凝宸面色凝重的样子,不得不小声说道:“皇后娘娘,小世子这是牙疼犯了。” 顾凝宸听得一怔,才知道弘晖这是蛀牙了。 蛀牙看着不是病,疼起来却要命,对弘晖来说也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居然还会牙疼,这不是小孩子贪吃糖果才会有的事,所以就没敢说出口,拖了一阵子,疼得睡不好还吃不下,人都瘦了。 顾凝宸无奈道:“你这倔强劲儿也不知道像谁,这么疼你还不说出来,一直忍着不难受吗?” 幸亏她叫了御医来,不然弘晖也不知道要疼多久才叫身边人知道了。 他掩饰得太好,身边伺候的人居然都没察觉出来。 四福晋顿时皱眉,又觉得自己粗心,没能早早发现弘晖的牙疼,又是心疼又是内疚。 她又生气伺候弘晖的人不够细心,竟然丝毫没察觉出来! 顾凝宸稍稍松口气,不是什么大病就好,就是这蛀牙其实也挺麻烦的。 毕竟这时候也没有牙医,更没有牙医那些工具。 好在弘晖这个年纪正是换牙的时候,蛀牙都是乳牙,掉了重新长就好。 要是换牙之后才出现的蛀牙,那不拔了不行,不然一直疼,还可能污染相邻的牙齿。 但是拔掉的话,前后牙齿就会松动起来,那就不好看了。 康熙和四阿哥同时接到消息,很快就赶了来。 听顾凝宸说是虚惊一场,康熙无奈道:“弘晖也是的,疼的话就要说。牙疼未必就是牙齿的问题,还可能是别的。要你生病了,拖久了就会严重起来。” 这话却不是吓唬弘晖,而是确有其事。 毕竟鼻子、嘴巴和耳朵都是相通的,有时候别处的炎症传了过来,让人牙疼,可能是其他地方的问题了。 弘晖这才有点后怕,连连点头保证道:“皇玛法,我以后一定会早早告诉阿玛和额娘。” 四阿哥摸了摸他的脑袋,在路上自己吓得不轻,以为弘晖生了什么大病。 他一路赶来,额头全是汗。 四福晋赶紧递了帕子过来,让四阿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顾凝宸无奈道:“看你把咱们吓了一跳,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弘晖乖乖点头,一副内疚的模样。 顾凝宸就道:“这蛀牙也不能留着,正好弘晖该是到了换牙的时候,这会儿就拔掉,还是等蛀牙松动起来?” 她更倾向于早点拔掉,不然蛀牙厉害了,这牙齿就不完整,自动掉的时候还可能留下碎片。 这时候没有牙医,要拔掉碎片没那么容易,弘晖还要受罪。 还不如这时候趁着蛀牙还完整,赶紧拔掉就算了。 听说要拔牙,弘晖捂着脸颊,一脸惊恐的神色。 顾凝宸好笑道:“弘晖别怕,用上麻药就一点都不疼了。” 如今的麻醉药发展已经相当不错了,最早发明全身麻醉药的自然是名医扁鹊了,发明的麻沸散在很长时间救下不少人的性命,也避免了更大的痛苦。 其实在扁鹊之前,春秋战国的时候就已经使用针刺来治疗头疼、牙疼、胃疼等等,刺穴位来镇痛。 之后《神农本草经》里还收录了镇痛和麻醉的药物,就有乌头、附子、椒等物。 在扁鹊之后,唐朝的时候用的是大草乌泡酒。 等到宋朝,用的就是洋金花,也就是如今所说的曼陀罗花作为麻醉药物了。 曼陀罗花有麻醉的效果,但是在用量上要极为小心,用过量一些就很容易让人处于假死的状态。 据说曾有贪官为了逃避刑罚,就服下洋金花制造假死的样子,然后金蝉脱壳逃了出去。 可见当初洋金花的作用已经广为人知,用的人也不少了。 到元朝的时候,用的是草乌散。 用的也是唐朝发现的草乌,不过没有唐朝那样简单粗暴用来泡酒,而是添加了木鳖子、紫金皮、白芷、半夏、乌药、川芎等药材,麻醉效果更好一些。 到清朝的时候,麻药的发展就更为具体和细致了,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有全身麻醉,也有局部麻醉。 《串雅内编》一书里提到的“换皮麻药”,就是内服的麻药。 服后如同睡熟一般,据说能达到“任人刀割,不疼不痒”的程度。 甚至还有催醒的药剂,这样手术后病人就不会一直昏迷不醒,让对方慢慢苏醒后,才好开始后续的治疗,实在体贴至极。 所以弘晖这个牙疼,用上麻药后确实没太大的疼痛感觉。 就是拔牙方面让人发愁,让弘晖自个拔,不说害怕,就是力气也不够。 让其他人来拔的话,谁来拔牙? 康熙亲自动手是不可能的,四阿哥和四福晋互相看了一眼,四阿哥就道:“让我来,福晋抱着弘晖就好。” 老御医给弘晖在蛀牙附近的牙龈都上了麻药,弘晖感觉牙疼渐渐开始消失。 因为怕他疼,老御医上的麻药有点多,弘晖连舌头都感觉逐渐麻了,要动不起来。 他只能张大嘴,让老御医在蛀牙上缠上线,另一头拿在四阿哥手上。 弘晖闭上眼,还以为要很久,哪里知道刚闭眼的功夫,四阿哥就道:“好了。” 他只觉得牙龈有点感觉,伸手一摸,蛀牙居然就拔掉了! 四阿哥用了巧劲,乳牙长得不结实,转眼就拔掉了。 弘晖没什么感觉,也不疼,摸着脸颊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会很疼,还怕自己会疼得哭出来丢脸,如今就还好了。 只是弘晖呜呜不能说话,让四阿哥一愣。 顾凝宸就示意老御医给弘晖上汤药,含在嘴里,麻醉药就一点点失效。 弘晖的舌头慢慢恢复了感觉,牙龈上的一点疼也开始渐渐回来了。 老御医交代最近的忌口,不能吃太硬的东西,要早晚清洁牙齿,不然可能下回又要牙疼了。 乳牙还能换,换牙后有蛀牙就麻烦了。 不爱刷牙的弘晖小幅度点着脑袋,再也不敢偷懒的。 顾凝宸索性说道:“不如就让这位御医跟着弘晖走一趟,在雍亲王府住着。有什么事你们也不必跑到宫里来,有人直接在府里坐镇,我也能放心一些。” 四福晋一怔,正想拒绝,四阿哥却偷偷握了一下她的手。 明白四阿哥是让自己不要开口拒绝,四福晋很有默契地把话咽了回去。 擅长儿科的老御医就这样被直接打包去了雍亲王府,顾凝宸的意思是至少这一年都别回宫了。 不说弘晖这蛀牙后续得好好保养,后边陆续也要换牙了,有御医在,帮忙看着,换牙能轻松一点。 就是这一年正好弘晖八岁,顾凝宸也放心不下,索性用这个蛀牙的由头把御医打包送到雍亲王府上供着,有什么事也能立刻上手,不至于耽误了病情。 四福晋带着弘晖,以及老御医先回去王府安置。 四阿哥留下来问道:“皇额娘特意让御医去府上,可是弘晖他有什么……” 顾凝宸不好说以后的事,只含糊道:“我这几天连续做梦,梦见弘晖摔着磕着了,实在担心得很。今儿听弘晖牙疼了几天,身边人都没瞧出来。要是御医在府上,每天请平安脉,怎么都能瞧出来一些。” 她这是心疼弘晖牙疼,自己还忍了好几天,没个御医亲自看着,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 康熙想想也是,术业有专攻,身边伺候的人看不出来,御医是必然能看出点端倪来的。 不过身边人伺候如此不精心,四福晋回去该是把弘晖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一遍。 顾凝宸就有意让邓女医跟着四阿哥去王府,被四阿哥笑着婉拒了:“邓女医在皇额娘身边多年,平日帮着皇额娘调理身子骨,儿子哪好把人带走。” “若是皇额娘不放心,儿子去女医学院另外请两位女医到府上坐诊一段时间好了。” 弘晖虽然已经八岁了,不过很多女医的年纪并不算小,四十岁就挺多的。 如今女医学院放宽了年纪,让更多女子能够参与进来学习。 有些是大夫的女儿,跟着走街串巷,学了不少,只缺了个系统的学习。 有些家中贫穷,丈夫又早亡,想要进来学一门手艺。 如此一来,学习的时间就要更长。 毕竟医术是性命攸关之事,半点马虎不得,等都学习完能出师,这些女医的年纪就要大一些了。 她们在弘晖身边,就跟嬷嬷一样的年纪,也就合适得很。 四阿哥出宫后,果然让人去请了两位女医过府,在弘晖身边照顾。 四福晋等四阿哥回来后,这才打发伺候的人出去,小声问道:“皇额娘忽然紧张兮兮要请御医过府,是不是弘晖他……” 是不是弘晖有什么问题,却不想他们担心才没说出来? 四阿哥握着四福晋的手背安慰道:“放心,我已经问过了,皇额娘这几天做噩梦,忽然又听说弘晖牙疼了几天,实在是心疼他,这才特意请了御医过府。” “我怕皇额娘担心,另外还请了女医过来,就万无一失了。” 四福晋听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皇额娘如此紧张,让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又自责道:“也是我没留神,叫弘晖疼了几天都没叫人发现。” 四阿哥眯起眼道:“弘晖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换一批细心一些的。要是不行,那就接着换,内务府多的是伺候的人。” 见他的样子明显是生气了,四福晋点点头,又听四阿哥安慰道:“弘晖年纪渐长,知道如何掩饰。他刻意遮掩,你看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四阿哥喜欢板着脸,叫人看不出喜怒来,弘晖也有样学样,所以身边人都给糊弄过去了,就连四福晋都看不出来。 四福晋无奈道:“弘晖也是学了你的样子,小小年纪就颇有几分威严了。” 也就今天拔牙的时候,弘晖才露出点这年纪孩子该有的害怕和稚嫩来。 四阿哥无奈道:“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也改不掉了。” 他确实从小脸上的表情就不会太多,别人觉得自己板着脸,其实有可能在思索什么事,或许就是在发呆。 发呆的时候自然面无表情,其他人对四阿哥就十分敬畏了。 四阿哥后来发现办差的时候,他板着脸比笑着更好用,底下人更努力干活,也就懒得勉强自己笑了。 久而久之,他这板着脸都习惯下来,让弘晖学了去,也是怪尴尬的。 四阿哥这边安慰四福晋,宫里康熙打发其他人出去,低头问起道:“你之前急着要回来,就是因为梦见弘晖了?” 顾凝宸轻轻点头道:“是,倒是坏了皇上的兴致了。” 康熙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反正以后咱们再出去就行,早些回来也好。不亲眼看看弘晖,只怕你都不能安睡了。” 他倒是了解自己,顾凝宸想到八岁的弘晖,就小声道:“最近一年咱们都留在京城,不出去了吧?” 康熙一愣:“为了弘晖,在京城留一年吗?” 他想着顾凝宸对弘晖倒是看得重,不过也是,四阿哥从小养在顾凝宸膝下,看着长大。 如今四阿哥长大后成婚生子,弘晖是四阿哥第一个孩子,顾凝宸尤为疼爱他。 做了噩梦不说,刚才弘晖因为拔牙还吓得眼泪汪汪的样子,顾凝宸自然更心疼了。 也罢,一年不出去而已,康熙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四阿哥之前觉得顾凝宸担心了一些,也是因为做梦的缘故,后来得知顾凝宸为了弘晖,这一年都不出去,这就十分厉害了。 他都忍不住怀疑弘晖是不是真有点什么,才叫顾凝宸这一年都不敢出去。 不过有些事不好问,四阿哥只好把这个疑问彻底埋在心底。 等弘晖平平安安过完八岁,不说顾凝宸,就连四阿哥和四福晋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一年的功夫,顾凝宸时不时问起弘晖的情况,又经常召弘晖进宫来亲眼看看。 别说四阿哥,就连四福晋都看出点不妥来。 好在这一年弘晖平安过完,顾凝宸才让在雍亲王府住了一年的老御医回宫。 那两个女医却没回去,依旧在王府里住着,照顾弘晖。 她们熟悉药理,又会望闻问切,能够对弘晖有细水流长的照顾。 弘晖平安度过了八岁这道坎,顾凝宸才偷偷放下了一点心。 后边有两个女医在弘晖身边照顾,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就不用太担心了。 果然弘晖一天天长大,长成了少年郎,再到弱冠之年,成为优秀的年轻人。 顾凝宸看着长大成人的弘晖,终于是彻底松口气的。 看来她改变了足够多的历史,也改变了弘晖的命运。 过年的宴席上,顾凝宸看向满脸笑容的四福晋,她和四阿哥的感情一直不错,后来又有了两儿一女。 再不会是历史上那个跟四阿哥感情不好,又痛失长子弘晖的四福晋了。 前两年四阿哥给弘晖挑选了媳妇,让康熙过目后,也叫弘晖看过。 就跟四阿哥当初一样,人选合适,也得弘晖自个喜欢才是。 如果弘晖心里有了意中人,也不妨说出来。 弘晖的性子像足了四阿哥,对机械之事十分感兴趣,长大后在六部历练后,最终还是留在了研究院给四阿哥帮把手。 四阿哥如今是研究院的领头人了,除了他带着弘晖之外,还有六阿哥在。 六阿哥对机械也极为感兴趣,两兄弟一起留在研究院。 他还突发奇想,前几年把天雷引到地上来,把顾凝宸吓了一跳。 为此她还一改往常,狠狠教训了六阿哥,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也不知道引雷是多么危险的事! 虽然顾凝宸也明白,六阿哥知道危险,却也更有一颗探究世间万物的心。 研究员就是这样,因为好奇心重,什么事都想尝试,才能做出很多有趣的发明来,不过因此自身也会危险。 当初顾凝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到这里来。 因为引雷的关系,六阿哥很快就做出了避雷针。 平日雨天打雷的时候,很多房屋会被击中,如果有避雷针的话就能避免如此了。 哪怕是宫中,宫殿被雷击中的事偶然也有发生,只说是雷神发怒,六阿哥却不这么认为。 每个宫殿安装好避雷针之后,落雷的事就再也没发生过。 其实在国的时候,就已经有避雷的概念,只是没有六阿哥这么清晰。 所以建造的不是避雷针,而是避雷室了。 避雷室是人多的大厅里面,四柱不落地,就为了避免室内的跨步电压。 雷电会顺着柱子落地,人要是这时候走动,两步之间的电压就很可能会让人触电倒地。 古时候的人不清楚这是跨步电压的关系,却知道如何避免。 六阿哥如今的避雷针就是直接引雷在地下深处,避免了跨步电压,人在室内也就更安全了。 所以宫里安装上避雷针后几次雷雨天都安然无恙,宫外勋贵人家就有样学样,想要装上这么个避雷针。 还以为这是独属于六阿哥的发明,他要狮子张大口,其他人也只能忍了。 毕竟这是救命的东西,谁家都不会嫌弃价钱高。 哪里知道六阿哥对外的报价并不贵,一般人家都能买得起。 一来这避雷针用的是铜棍,铜的价格还好,而且这个棍子并不粗,需要用的铜不算多,最下面用的是铜丝,引入地下,用料就更少了。 一来六阿哥觉得这是救人的东西,没必要卖太贵。 当然了,这价钱虽然不高,却也不算低,不至于让自己赔本,还是能赚一点的。 自然也有人觉得这是救人的东西,就该不收钱免费送啊! 六阿哥又不傻,当然不乐意。 白送的东西,这钱谁来掏,动嘴皮子不掏钱的人吗? 最后不还是六阿哥自个掏,他哪里能掏那么多钱来。 让康熙掏钱也不合适,总不能叫国库掏钱吧! 这东西才几个钱,连这个钱都不愿意花的人,那家里就别装了。 六阿哥是想要多救人,但是脑子不好的人就没必要救了! 122. 番外四 小格格 “额娘叫我?”宫女撩起帘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笑着走了进来。 顾凝宸看见她也笑道:“安安。” 女儿不知不觉从小小一团长大成如今漂亮的样子,康熙之前说小格格像顾凝宸,眉眼都一样,甚至要更好看一点。 顾凝宸却觉得小格格是挑着两人最好看的地方长的,长开了之后就更好看了。 小格格跟小时候一样,依偎在顾凝宸身边坐下。 顾凝宸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道:“一路过来不冷吧?” 小格格摇头道:“不冷,路上有嬷嬷给的手炉,暖和得很。” 她握着顾凝宸的手,果然很暖和。 小格格在八岁的时候,就跟康熙和顾凝宸提起,想要搬到南三所去,跟着哥哥们一起住,然后再一起读书学习。 这事康熙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只觉得格格一般都跟着生母一起住,直到出嫁的时候才搬出宫去。 顾凝宸就这么一个如珠如宝的女儿,自然想要留在身边多年。 不过她也尊重女儿的想法,既然安安想要跟哥哥一样读书,住在南三所那边上课的话就要更方便一点。 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路上也不费太多时间。 休息日的时候,她还能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到坤宁宫来见她。 顾凝宸哪怕不舍得,还帮着女儿劝说康熙,最后康熙才勉强点头了。 小格格欢天喜地,招呼宫人去收拾东西,迫不及待要搬家,让康熙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忍不住问顾凝宸道:“安安这是多喜欢读书,还想搬去南三所,在坤宁宫住着不好吗?平日跟咱们见面也方便,她在后头住着也宽敞。” 顾凝宸就好笑道:“安安从小就跟两个哥哥一起玩儿,又一起学习,对机械和画画都很感兴趣。她之前想要去读书的事,皇上也是允了的。” 康熙确实同意小格格去读书,这不是女儿一撒娇,他就很难拒绝了吗? 而且只是去读书,还有四阿哥和六阿哥帮着照顾女儿,康熙也没太担心。 武课原本是不上的,但是小格格坚持要上,不打算真学一身厉害功夫,起码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连带学点防身术亦不错。 于是康熙又同意了女儿的要求,另外请了个女师傅来教导她学武。 可以说女儿要什么,康熙这个当皇阿玛的就步步退让,什么都同意了。 如今女儿要搬出去,康熙不太高兴,最后依旧还是点头的。 小格格就这么住到南三所去了,一住就好几年。 顾凝宸无奈道:“原本几年前就该给你相看额驸,不过你说不着急,就一直拖到如今这个时候了。” 她当然希望女儿晚嫁,不过早点挑好人选,考核一段时间再出嫁才行。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几个额驸人选是从小看着不错,长大后哪里知道会不会懂得遮掩了? 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无时无刻在别人的床底蹲着偷听,知道对方的真实性子,也就是看着不错而已。 不过女儿也有想法,她忙着学各种东西,哪里有时间嫁人。 而且嫁人后就要搬出皇宫,哪里有在英华殿做实验那么方便呢! 康熙还专门改造了英华殿,里面除了他和顾凝宸的实验室之外,还另外添了一个侧殿,就是特意给女儿做实验用的。 这是其他阿哥们都没有的殊荣,小格格笑眯眯收下了,时不时就过去做点自己想要的小实验。 可以说小格格从小到大就很有自己的想法,相当独立,对成婚的事也是心里有数。 她对顾凝宸说道:“我知道额娘不是急着让我嫁人,只是宫外男子娶妻的年纪都不大,拖到后边就没有太多的选择了。皇阿玛还给我选了几个额驸,我一直拖着,他们也不能成婚,倒也不太妥当。” 康熙之前说到做到,在勋贵里边选了几个优秀的孩子作为额驸的备选。 这些人从小聪慧,读书也勤勉,如今都长大领了差事,就等几人当中谁会成为小格格的额驸这个幸运儿了。 确实是幸运儿,毕竟谁不知道康熙对这个最小的女儿有多疼爱,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谁能娶到这位小格格,自然能入了康熙的眼,以后加官封爵都不是什么难事! 就连家族都因此沾光,跟着鸡犬升天了,谁能不乐意呢! 可惜这位小格格除了对学习和研究感兴趣之外,对其他事都不大感兴趣。 让她嫁人后跟平常妇人一样操持家里,生儿育女,围着夫君打转的日子,小格格光是想想就不大乐意。 小格格挽着顾凝宸的胳膊撒娇道:“额娘,女儿能不嫁人吗?我想留在这里继续做研究,陪在额娘身边一辈子。” 顾凝宸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额娘可不能陪你很久,说不准你也能遇到个志同道合的人,就跟你四哥一样。” 小格格想到四阿哥和四福晋的关系确实好,两人都有共同话题,四福晋的算数这些年来在四阿哥手把手的教导下更是突飞猛进。 四阿哥在雍亲王府还设了一个院子做实验室,有时候两夫妻一起在里面做研究,就挺不错的。 小格格歪着头道:“要是有这么一个人,我还愁什么呢!” 她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叹气道:“额娘,想找个跟皇阿玛、四哥和六哥一样优秀的人实在太难了。” 顾凝宸笑了,也难为女儿了。 毕竟在小格格面前的男人,都是全国上下最康熙,就是四阿哥和六阿哥如今都越发优秀了。 这样一等一的人才太难了,一来要有天赋,二来得有环境来培养。 一般的家庭可养不出这样的年轻人来,小格格想选择跟阿玛和哥哥一样优秀的男人实在太难了。 顾凝宸想到就连康熙也这么觉得,要小格格的额驸不如他们,就配不上女儿了。 那几个备选的额驸人选,如今康熙都不大看得上,还跟顾凝宸吐槽过。 康熙特意送这几个人去学院学习,有的去了没多久就受不了哭着回家。 有的坚持下来了,但是学了几年,也没学出个什么来,只能放弃。 有不放弃的,坚持得更久,可惜依旧没能成为学院最优秀的那个崽。 顾凝宸听得都想扶额了,按照康熙这个标准,感觉谁都达不到这个条件。 毕竟就康熙这样的天赋和自学能力,满天下都找不到几个,按照他的标准来找额驸,感觉小格格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当然她也觉得女儿足够优秀,就该有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小格格。 两人看来看去,看谁都不大满意,也是有点发愁。 不少贵夫人还推荐自家儿子、侄子和外甥等等,顾凝宸想着这些人里面可能有康熙的眼界太高了,但是自己也不可能把要求放低,小格格可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介绍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拨又一拨的,拒绝起来都很麻烦。 小格格不忍见顾凝宸劳累,索性就提出了一个办法:考试! 如今学院招生考试已经是平常规定了,只要进学院就要考试,通过后才能进去,是哪个家族的孩子都不好使。 小格格觉得学院要考试,那她找额驸不用扔绣球,用考试来选,不就挺好的? 这样一来还公平得很,谁能答出来,谁就可能是自己的额驸。 当然考试的人还限制了年龄,年龄太大都能当爷爷的来当额驸,想什么呢! 要的就是年轻有为,才有资格参加了。 顾凝宸想着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就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参加。 康熙却笑道:“安安这法子好,至于报名的人,只怕要限制一下,不然就太多了。” 果不其然,光是报名的人就差点踩断了顺天府的门槛。 顺天府还得一个个核实对方的身份,免得有人冒充,或者虚报年龄。 好在如今交通比之前发达得多,通讯也要方便,核实这些人的身份没那么难了。 不然核实个一两年的,这不就耽误事了吗? 那么多人一个个核实好之后,有些相貌歪瓜裂枣的就要去掉,身上完全没有功名,连个童生都没有的也去掉。 加上年纪也有限制,很快筛选出一批人来,他们就会安排在一个时间一起进行考试。 这是防止前后脚考试,彼此之间泄露试题就麻烦了。 至于出题人原本是康熙,小格格却觉得要是康熙出题,这可能就没人答得出来。 最后交给四阿哥和六阿哥来出题,题目出好之后,还送来给顾凝宸看看。 顾凝宸看过后,这些题目由浅到深,确实能够看出一个人的水平来。 如果能全部答完,那说明学问确实不错。 这些题目从普通的四书五经到现代科学,甚至连语言都有涉猎,得是全才。 不是全才,估计都答不上来。 康熙看过后点点头道:“哪怕是最高分的那个人,要是只答上九成,勉强也可以。” 顾凝宸笑笑,能答上九成的话那可不得了! 不少勋贵家的孩子都参与了进来,长辈们还心存侥幸,万一就答上呢! 可惜考场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沮丧,别说都答上,有的连题目都看不明白,简直太难了! 这比科考还难,让他们怎么答得上来! 他们一个个心里觉得,皇帝这是不想嫁女儿了吧,这么难的题目谁会? 试卷收上来,康熙领着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看卷,就连顾凝宸和小格格也过来帮忙。 几人看卷子很快,大部分空白的都可以不用看了。 直接剔除掉就行,这一部分让不识字的太监帮忙就可以。 余下几乎都答上题的试卷,看过后还可以的留下。 每人手边几乎就留下一两张卷子,然后放在一起互相看看,选出最好的那个人来。 顾凝宸批阅卷子的时候,有些恍惚抬头,感觉他们一家子第一次一起参与的活动,居然是给小格格未来额驸阅卷吗? 她有点想笑,低头看着手里的试卷,倒是眼睛一亮。 这人的回答很有意思,在科技上颇有些见地,倒是个好苗子。 试卷上回答了九成基本上都是对的,顾凝宸就把卷子递给了旁边的康熙。 康熙看过后轻轻点头,就递给了四阿哥,四阿哥又给了六阿哥看完,才给了小格格自个看看。 小格格看过后点头道:“皇阿玛,这人的学识不错,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她拆掉上面关于身份的地方,看到了名字。 这名字太陌生,小格格皱眉想了想,似乎京城的勋贵当中并没有这个人。 四阿哥凑过来一看,反倒认出来了:“这是研究院前两年进的一个人,是陈福的侄子陈世怡。” 小格格只认识如今京城还在的勋贵,对其他人就不太熟悉了。 顾凝宸倒是知道陈福此人,就跟女儿解释道:“陈福是平三藩时候的功臣,后来被皇上封为三等公,儿子可以世袭三等功,允许世袭九次。” 这也是难得的殊荣,足见陈福当年的功劳有多大。 只可惜陈福战死后,两个儿子去世得早,没有子嗣继承,爵位后来落在弟弟陈寿的儿子陈世怡身上。 陈世怡此人极为低调,因为当年顾凝宸出的算数书,对算数十分沉迷,特意上京来学习,极有天赋。 后来还进入研究院,成为四阿哥的属下,他对此人印象颇深,点头道:“陈世怡确实是个人才,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学识的确不错。” 顾凝宸看了看,陈世怡二十多岁了,这个年纪在后世来说是年轻有为,但是这个时候,这个年纪还没娶亲的人还是很少的。 估计他沉迷学术当中,一直没有成婚。 恐怕因为小格格这别具一格的寻额驸方式让陈世怡起了兴趣,于是就参与了进来,然后一举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六阿哥就忍不住问道:“四哥,这人长得好看吗?” 要是太丑,那可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四阿哥回想了一下,点头道:“相貌还可以,性子也温和,就是有研究员的毛病,沉浸在研究里很容易忘记周围的事。” 小格格听着倒是觉得不错,学识好,长得也可以,年纪算相配,身份上又是有功之人的子侄。 四阿哥还补充道:“作为武将之后,陈世怡从小学武,武艺也还可以。” 他只用“可以”两个字,但是在四阿哥口中能有可以,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了。 足见陈世怡还是个文武双全之人,能到如今还没成婚,估计就是沉迷学习和研究,很少出外。 研究院里的人大多都跟陈世怡一样,男子居多,都沉迷研究,对给人说媒的事不感兴趣。 陈家的家中长辈又大多去世,远一些的亲属在外地,于是就让陈世怡苟到了这个年纪还还成婚。 小格格对陈世怡还是挺感兴趣的,只是人看着,要是合不来,成婚后才发现就麻烦了。 她想了个办法,就跟四阿哥当初一样,想跟陈世怡通信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研究院也有一个匿名的邮箱,四阿哥帮忙暗中操作一下,把小格格写的信送到陈世怡手里,让他解答就好。 四阿哥答应帮这个忙,转头就把信送到陈世怡手里,让他帮忙解答。 研究院也会收到不少信笺,其中有些问题挺不错,能打开思路,于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陈世怡没有多想,带回去后展开信笺看了,对方的问题很有深度,让他颇为高兴。 他最怕一些太浅显的题目,回答深了对方看不懂,根本无从下手。 能互相探讨的问题,是陈世怡最喜欢的了。 他很快写好答案交给四阿哥,又继续自己的研究。 四阿哥时不时送信来,因为每次邮箱都是他打开,然后随意分配匿名信。 陈世怡遇到几次,看着笔迹就知道是同一个人,心里有些疑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还对这个匿名的人很感兴趣。 对方似乎也是这样,留了个地址,信笺交给门房就行了。 匿名的人不爱露面,只是探讨问题而已,陈世怡也就派身边的侍从跑一趟送信。 一来二去的,小半年期间,两人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顾凝宸看着小格格把每次的回信都收进锦盒里面,足足放了好几个大锦盒都要满了,不由笑道:“看来安安对这人还挺满意的?” 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通信,还没断过了。 小格格轻轻点头道:“额娘,这人挺有意思,对学术痴迷得很,还说我有天赋,劝我去考研究院。” 她抿唇笑了起来,因为是女子的关系,自己学得再多,也就只有宫里的亲人和女先生才知道她的优秀。 如今因为通信的缘故被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肯定了一番,小格格心里还是很快活的。 她想了想道:“就不知道要陈世怡得知我是女子,会怎么想了。” 是不是还觉得自己优秀,跟之前的态度一样。 顾凝宸就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小格格点头,再次写了一封信,委婉提起自己是女子之事。 陈世怡的回信很快,上面字里行间的语气比之前要拘谨了一些,却坚持认为她极为四阿哥,指不定研究院也能让女子加入进来。 小格格看过后笑道:“额娘,这真是个呆子。” 陈世怡只觉得她是人才,就该进研究院,就没想其他的了。 小格格跟四阿哥一说,他也笑道:“陈世怡就是这样的性子,一心想让研究院壮大起来,吸纳更多的人才,压根就没想其他的了。” 见小格格笑盈盈的样子,四阿哥就问道:“妹妹这是看上他了?” 小格格面露羞涩,还是大方坦然道:“是的,四哥要帮妹妹做媒吗?” 四阿哥沉吟道:“那妹妹等一等,我先去探探口风。” 虽然他在研究院很看好陈世怡,觉得这是个人才。 但是换成妹夫的标准,四阿哥就觉得陈世怡总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第二天留下陈世怡单独聊了聊,外边的人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 陈世怡出来的时候脸色一会红一会白,难得偶尔还在发呆傻笑,其他人顿时觉得古怪。 不会是陈世怡做错了什么,要给四阿哥打发出研究院吧? 看着也不像,没看陈世怡一脸笑得傻乎乎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好事? 反正四阿哥隔几天就把陈世怡叫进去聊一会才放出来,陈世怡的表情是越发古怪。 四阿哥反复考核了陈世怡好几天,从学识到家里都问了一遍,生怕有半点差错。 陈世怡得知自己的笔友居然是传说中那位极为受宠的小格格,一开始有点惶恐,后来有点受宠若惊,再接着就是忍不住欢喜。 他一直没成婚,也是因为没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要娶个跟自己没话说的妻子,陈世怡感觉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算了。 家里有仆妇帮忙管家,打扫和整理都不在话下,用着就挺顺手,没有女主人也不妨碍自己的生活。 如今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子,还跟自己两情相悦,陈世怡自然高兴,恨不得立刻把人娶回家! 不过陈世怡想了想自己的家底,好像有点不太能出手,于是回家后就开始看账册,看看还有点什么。 他直接誊抄了一份,第二天就送到四阿哥手里,让这位未来大舅子过目。 四阿哥还以为陈世怡送来什么,打开发现是他的账册,上面全是陈世怡手里的家底了。 他合上账册,一时觉得自己当初觉得陈世怡是个人才,当妹夫确实合适,如今开始自我怀疑了起来。 这么简单就把家底送出来给自己过目,这是傻呢还是傻呢? 四阿哥忍不住去宫里跟顾凝宸吐槽陈世怡这个举动,顾凝宸听后就笑道:“你难道不是觉得他十分实诚,心里对他做妹夫的事还算满意?而且他心里没鬼,家里的东西都是能见光的,才会毫无保留全送过来给你看了。” 要陈世怡心思多,特别会说漂亮话,四阿哥还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妹妹交托给他。 但是他心思少,四阿哥又忍不住觉得陈世怡对外人的防备会不会太少了? 以后要是被谁忽悠一下,什么都给了,妹妹可怎么办? 顾凝宸听着乐不可支:“你妹妹可不是空着手嫁人,她手里头的东西多的是,嫁人了也不必依靠夫家过活,家底不知道比陈家好多少。反倒咱们看中的就是陈世怡这个人,陈家的家风看来不错,他家里人不多,长辈也少,越是简单,就越是能做主。” 不然多的是喜欢指手画脚的长辈在,小两口过日子就没那么美了。 哪怕没住在一起,三天两头有人写信给陈世怡嘀咕这个那个,处于孝道他还不能不接,那就糟心多了。 四阿哥想想也是,陈家的人不多,妹妹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了。 看陈世怡的性子简单又实诚,脾气也好,跟小格格相处应该不错。 小格格毕竟是在宫里娇宠长大,脾性可不小。 平日她在顾凝宸面前撒娇,做事的时候有条不紊,也是说一不二,主意也大。 换个脾气暴躁的,两人只怕得吵起来。 如今这样倒还不错,看着小格格也喜欢陈世怡,这婚事看来是能成了。 四阿哥幽幽叹气,又觉得舍不得。 毕竟跟在自己后边,就像小尾巴一样的妹妹居然也要嫁人了,还得搬出宫去,他就更舍不得了。 小格格的公主府早就建好了,康熙当初是怕太仓促,委屈了自己这个女儿。 工部尚书这次选了很多地方,康熙都不满意,觉得太小了一点。 最后圈了一大块地方,足足有两万平,一百三十多间房的五进院子。 一般的足球场大约是七千平,这个公主府大概是三个球场那么大。 公主府里头还有宽敞的实验室和藏书阁,另外还有画室和画廊,专门给小格格画画和挂画用的。 相比之下,隔壁一起建造的额驸府就要按照规制小上一圈,对比小格格的公主府就有点憋屈了。 四阿哥之后,就轮到康熙召见陈世怡,当面见过后,康熙还算满意,这才赐婚。 原本康熙觉得小格格的额驸只是三等公有些低了,打算晋陈世怡为一等公,才跟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相配。 陈世怡当场却婉拒道:“皇上,三等公是大伯的战功得来的,微臣也想凭自己立功来得到这个一等公。” 而不是因为迎娶小格格的关系,才被康熙加封了。 这话让康熙不由侧目,对陈世怡的印象就更好了。 皇帝和皇后最宠爱的小格格要成婚,真是京城里最大的一件事了。 不到几天功夫,街头巷尾就没有谁不知道这件事。 得知这位幸运的额驸是不显山露水的陈世怡,不少人都挺意外的。 因为陈福死后,陈家人都不长寿,最后爵位才会落在他这个侄子身上,陈世怡算是运气不错。 如今才发现他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不错,因为喜爱钻研的缘故一直没成婚,进了研究院后被四阿哥看中,最后经过考核还成了小格格的额驸! 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事,不知道多羡慕陈世怡了! 康熙最宠爱的小格格成婚,婚礼自然盛大。 就是小格格的嫁妆绕着皇城走一圈都绰绰有余,前头已经进了公主府,后头还没出宫门,足见她有多得康熙的喜欢。 几个哥哥都送来了添妆,要不是公主府足够大,只怕都要放不下的! 成婚的时候陈世怡拜见了太后、皇上和皇后,还见了太子和其他几个阿哥,感觉压力陡增。 每个阿哥都过来跟他叮嘱几句话,不外乎是要好好照顾小格格,要是让她不高兴,几个当哥哥的不会袖手旁观云云。 吓得礼成回去后的陈世怡腿脚都是软的,小格格听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凝宸也是极为舍不得女儿出嫁,小格格出宫的时候眼圈红了,她跟着险些落下泪来。 小格格反过来安慰顾凝宸道:“额娘不用担心,女儿就是换个地方快活过日子而已。女儿出嫁了不等于就不回家了,外头再好,也会经常进宫来叨扰额娘,额娘到时候别嫌我烦就好!” 她可不会理会什么公主嫁人了就不能经常回宫的规矩,自己想顾凝宸了,想回来就回来! 顾凝宸听了这话,搂着女儿笑了。 不愧是她的女儿,这日子怎么舒心就怎么过,从来不理会旁人怎么想! 123. 番外五 现代篇 顾凝宸坐在镜子前,看着宫女轻轻帮自己梳头,原本乌黑的长发变成银白,脸上也有了皱纹。 只是她眼里依旧有着年轻一样的光芒,笑着道:“梳个简单的就行。” “是,太后娘娘。”小宫女脆生生应了,麻利给顾凝宸梳了个简单舒服的发型。 金桂早年被顾凝宸安排嫁了人,是当时户部侍郎的儿子,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她嫁人后依旧回到宫里伺候顾凝宸,两夫妻只有每月休息日的时候见上两次。 金桂除了怀孕后加上坐月子,很快就回到顾凝宸身边。 也是她年纪大了,孩子都长大了,顾凝宸就劝着金桂出宫,一家子才算是在一起。 陈女官就不愿意嫁人,索性在宫里当了嬷嬷,一直留在顾凝宸身边。 但是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大好,就被顾凝宸安排去休养。 如今在顾凝宸身边的都是年轻的宫女,是陈女官一手教导出来的,一个个既聪慧又优秀。 顾凝宸看过镜子后,颇为满意,就被宫女扶着起身,到了前头。 这里是畅春园,之前康熙得了风寒到这边来休养,她自然陪着过来了。 康熙早年已经退位成了太上皇,更没有了朝政的约束,跟顾凝宸游山玩水多年。 等年纪大了,他们就没走远,却也时不时去天津的院子住一住,再到畅春园住上一段时间,十分惬意。 儿女都大了,孙儿孙女有了,曾孙和曾孙女也有了。 孩子们时常来探望他们,园子里热热闹闹的。 顾凝宸过去的时候,康熙正在作画。 她过去一看,这画的是自己,不由笑道:“皇上画了我这么多年,也不觉得腻了?” 康熙就笑道:“怎么会腻?你这每年都不一样,朕都得画下来才是。” 他给顾凝宸做的画,满满一库房都放不下了。 之前四阿哥给小格格做的放画的玻璃画盒,康熙也拿过来用了,把每幅画都放进去,时不时就能欣赏一番。 玻璃盒子都是透明的,画也不必从里面拿出来就能看见。 盒子做得比较大,画可以每一幅都平摊放在里面,都不必打开画卷来看,就要方便得多了。 康熙时不时拿出来跟顾凝宸欣赏一番,还会跟她讨论这是什么年份画的。 就他过目不忘,自然每幅画在哪里画,是在顾凝宸什么年纪画的都一清二楚。 顾凝宸哪怕记性再好,对画卷究竟什么年头画的就没有作画的康熙记得那么清楚了。 她只能看着画里的自己,猜测是什么岁数,再推断一番。 顾凝宸摸着自己的脸无奈道:“我如今老了,不如以前长得漂亮,皇上还把这时候的我画下来……” 康熙放下笔,笑着道:“这有什么,在朕眼里,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每个年纪都有不一样的漂亮,朕自然都得画下来才是。” 他重新拾起铅笔,在旁边空白的地方又画了起来。 顾凝宸一看,发现康熙把自己画了进去,两人挨在一起站着,后边还是一片花海,不由笑了。 虽然照相机还没能做出来,不过康熙这一画,倒像是给两人拍了一张合照。 画作放在玻璃盒子里面,想必保存一两百年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后世的人看见他们,会不会赞叹一声两人的感情不错? 顾凝宸想到以后,不由抿唇笑了起来。 两人一起用过午饭后,顾凝宸忽然有些累了,康熙就在她身边一起躺下。 两人手牵手,就跟以往一样,顾凝宸的脑袋还枕着康熙的肩膀,鼻尖下全是他的气息,才感觉到安心。 她慢慢闭上眼,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顾凝宸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四周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环境。 她久久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后世的家里! 这是顾凝宸的房间,十分简洁整齐,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桌椅,旁边还有衣柜之外,就没别的东西,就连饰物都没有。 她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小东西,对房间只是用来睡觉。 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顾凝宸对布置房间也不上心。 只要干净整洁方便她找东西就好了,爸妈还笑称顾凝宸的房间就跟研究员一样。 毕竟研究员除了睡觉,也是很少用到房间了,所以房间简单得什么都没有。 顾凝宸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爬起来跑下去。 厨房里的人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笑着问:“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凝宸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妈妈……” 她感觉很久没见,却又似乎只是分开了一小段时间而已。 跟索绰罗长得一样的顾母被顾凝宸紧紧抱住,索性关掉炉灶上的火,反手抱住女儿问:“怎么,做噩梦了?没事,妈妈在这里呢!” 顾凝宸紧紧抱着她,眼圈都红了。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却没有爸妈在。 顾父过来,看见相拥的母女两个,也上前抱住了他们:“怎么能少了我,一起抱抱。” 顾母忍不住笑了:“凝宸做噩梦了,是得抱一会儿。” 顾凝宸抱了一会,感觉到父母身上的暖意,知道他们是活的,自己并不是在梦里,这才慢慢安下心来。 顾母看她平静下来了,这才松开手道:“没事了吧?那去洗漱一下,早饭快做好了。” 顾父点点头说:“今天就是出成绩的时候了吧?” 顾凝宸一怔:“什么成绩?” 顾母笑了:“你这是睡迷糊了,是你考研究院的成绩,之前你不是说要跟我们一起去研究院?拼命学习那么久,就为了等今天出结果。” 顾凝宸愣愣看着旁边的日历,居然是收到结果的日子吗? 她记得这一天自己收到结果的时候,欢天喜地告诉父母,他们却在赶回来跟自己庆祝的路上出意外去世了。 如今这一天,父母竟然都在这里,顾凝宸感觉很不可思议:“爸妈不是说之前要出差的,后来是没去吗?” 顾父无奈说:“你真是睡迷糊了,前阵子不是说出差临时取消了。我们打算在家里跟你一起等成绩,就跟上头说了,让我们延迟几天再出发。” 家里孩子要考研究院,大家都极为欢迎,只延迟几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自然立刻就批准了。 顾父又说:“幸好前几天没去,遇上极端天气,路上突然暴雨,引发了泥石流,有车子给埋在底下了……” 顾母打断他说:“一大早的,何必提这种糟心事,凝宸赶紧去洗漱吃早饭了,孩子他爸也来帮忙。” 顾父摸摸鼻子,赶紧上前帮忙摆早饭,还跟顾凝宸眨眨眼示意她去洗漱,然后下来吃早饭。 顾凝宸恍恍惚惚回到房间隔壁的洗手间,看着镜子里年轻了很多的自己,才惊觉她真的回来了。 父母当初就是因为路上遇到突发的暴雨,车子被泥石流埋在底下。 如果他们不是赶着回来要给顾凝宸庆祝,恭喜她考上了研究院,就能避免这一切。 顾凝宸一直很自责,如今回到了当初,发现父母还在,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摸着脸颊,却忽然想到自己回来了,那么是不是那时候跟康熙一起睡着后,自己在睡梦中去世了? 也不知道康熙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躺着的顾凝宸已经断气了,会不会特别伤心。 想到这里,顾凝宸也有些难过。 在康熙面前离开的亲人实在太多了,比如一开始的赫舍里氏皇后,然后佟佳氏,太皇太后,再就是皇太后,如今还有她。 也不知道康熙有多难过,可惜如今的顾凝宸都不能抱着他来安慰了。 被楼下父母催促,顾凝宸简单洗漱后就下去跟他们一起吃早饭。 久违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她吃得很慢,生怕这一刻很快结束,父母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顾母看出女儿今天心不在焉的样子,跟顾父悄悄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以为今天要出结果,顾凝宸因为紧张才会这样魂不守舍,也就体贴没多问,只让她多吃一点。 顾凝宸一不留神就吃撑了,站起身走动了一会,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的时候,虽然因为太久没碰手机开始陌生,但手指的肌肉记忆还是飞快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短信,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就跟当初一样,顾凝宸被研究院录取了。 父母就站在身后,一眼看见短信都笑了起来。 顾母抱住顾凝宸笑了:“你考上了,真好!” 顾父也笑着说:“是啊,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去研究院上班了。” 他高高兴兴发了朋友圈,不少同事都发短信和打电话来庆贺,让顾父忙个不停。 他一个劲接电话和回复消息,顾母就准备预定饭店,然后一家三口晚上去吃大餐庆祝。 看着那么鲜活的父母,顾凝宸才有种终于回到后世的感觉。 晚上一家子欢欢喜喜吃了大餐,顾父还喝了半瓶酒,醉醺醺的不能开车,只好打车回家。 第二天就要去研究院报道,然后递交资料做审核和体检。 顾父担心自己睡过头,还特地调好闹钟,一大早起来做早饭。 重来了一次,顾凝宸就没有父母那么兴奋,一夜无眠,第二天精神抖擞,吃完早饭就被父母打车送去研究院了。 顾家父母在研究院的人缘不错,一路带着顾凝宸进去,所有人都笑着跟她打招呼,有熟悉的还停下道喜两句。 顾父一直乐呵呵,连续跑了几天,带着顾凝宸把各方面手续都办妥了,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今天你在家休息两天,然后就要去研究院入职,忙起来以后就没那么多休息的时间了。” 顾凝宸却说:“爸,我想去邻市旅游。” 顾父没多想,觉得年轻人趁着假期,就去隔壁城市玩两天而已,只问:“要我陪着你去吗?你一个人还是叫上朋友一起?” “我自己去就行了,”顾凝宸说完,手机就收到顾父的一万块转账,她一脸无奈:“爸,我就去两天,用不了这么多钱。” “没事,剩下的你以后花就行。出门也不能委屈自己,住得好一点才安全,吃得也要好一点。” 顾父絮叨了几句,还特地问了邻市的朋友,选了一家地段不错又安全的五星级酒店。 顾凝宸乖乖订好,晚上收拾行李,早上就坐火车去了皇陵。 虽然是工作日,来皇陵的旅客依旧络绎不绝。 皇陵有规矩不能拍照,不过总有偷偷摸摸想要拍的人,却被身边好几个人一脸严肃地制止。 顾凝宸看着还挺惊讶的,就见旁边排队的一个女生嘟囔:“在康熙帝和孝睿皇后的皇陵里拍照,实在大不敬了!” 她听得一怔,那女生看见了就说:“你不知道吗?这里早就成了情侣的打卡景点了,准备结婚的都会先来这边拜一拜,想请康熙帝和孝睿皇后保佑一番,跟他们一样情比金坚。” “还别说,这里很灵,开放几年来,拜过的情侣结婚后就没有分手的,还特别幸福美满。” 顾凝宸笑笑:“他们原本就感情好,所以才一起来拜的吧?” 而且幸福美满的人会晒自己的生活,不美满的哪里会说,就是幸存者偏差而已! 女生见顾凝宸不信,压低声音说:“还别说,这事挺有意思的。听说有个渣男脚踏几条船,带着女友过来参观。出去后听说他在皇陵门口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了另外一个女友跟前,这才东窗事发。” 要不是渣男这么一摔,两个女生没碰面,都不知道自己被渣男给骗了! 顾凝宸一怔:“可能就是巧合……” 这女生又说:“不止,康熙帝明察秋毫,除了这对情侣,听闻有个专门对年轻女生下手的连环杀人犯潜逃,跑到这边来,。他鬼使神差进皇陵打算物色新的受害人选,在皇陵门口就摔了一跤,把自己直接摔晕了过去。” “周围的热心人把他送去医院,还帮忙报警了。来的人一看,这不就是那个要捉拿的杀人犯,直接就把晕着的犯人带走,都不费一点功夫。” 女生指着外边说:“你看皇陵门口做小吃的人是不是特别多?我给你说,那全是微服出巡的,就等着犯人一个个在门口摔呢!” 顾凝宸无奈,好家伙,这都不是守株待兔,是守门待犯人? 不说前面那些摔倒的人是不是巧合,就门口那些做小吃的摊贩怎么可能全是微服私巡,就为了等谁摔一下,增加自己今年的业绩吗? 等一年可能没几个,这效率会不会太低了一点? 忽然外边喧闹起来,夹杂着大喊“有人摔倒了”的话。 女生风一样冲出去看,很快又跑回来排队的地方对顾凝宸说:“又有人摔在皇陵门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看着不像坏人……不过能在门口摔的,一般也不是好人,已经有人报警了。不过门口几个摊贩已经把人抬走,估计也不用报警。” 顾凝宸无语,真的假的,门口那些真的不是跟这个中年人一起拍戏的吗? 皇陵门口摔了就是坏人,会不会太武断了一点? 她感觉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是自己刚回来的缘故,心境还跟不上年轻人了吗?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十分不合群了? 顾凝宸好不容易排队进去,她左看右看,参观自己的皇陵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 这皇陵的构造,她心里很清楚,因为当初康熙建造的时候,图纸就是跟自己一起设计的。 内外三重机关,一般人根本就进不了最里面。 果然刚才排队时候的女生也进来了,对顾凝宸似乎是一见如故,立刻跑过来跟她解释说:“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了,给你说说皇陵的情况。外边第一重机关听说费了五六年才打开,第二重机关只开了一半,已经花了快五年。” “听说各地的机关师都过来了,就想着能够打开皇陵的机关,一举成名。他们想p吃,康熙帝的机关那么容易打开的吗?” 顾凝宸听到只打开了第一重机关,第二重还没打开,就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不知道,外边看着是三重机关,其实最里面还隐藏着第四重机关。 第三重机关如果被打开,第四重机关就会自动启动,把皇陵最深处牢牢锁住,这样就不会被外人随意踏进而打扰了。 顾凝宸是想到后世的考古,什么都挖出来,自己的尸骨还要被无数人围观,就跟康熙琢磨了好多年的机关,没那么容易打开。 女生又说:“虽然第二重机关只打开了一半,却已经发现了一部分陪葬品,是康熙给皇后的画,足足几百个箱子。可惜有机关拦着,暂时只能远远看一眼。亏得木箱已经腐坏,里面的玻璃盒子露了出来。” 顾凝宸想着当初那些画也被收了进来,还在透明玻璃盒子密封放着,外头用木箱装好。 这么多年来,木箱腐坏,里面的玻璃盒子露出来,以前是方便看,如今是方便其他人远观了。 女生看着顾凝宸一会就说:“我刚才排队的时候就觉得你面善得很,看久了现在忽然发现你跟康熙的皇后有点相似。” 她打开手机里面的图片给顾凝宸看,顾凝宸一眼认出里面画的人确实是自己,却是四十岁生日的时候康熙给自己画的。 四十岁的她跟如今才二十多岁的自己确实有点相似,却还有些不同。 四十岁的她浑身上下流露出贵气和岁月沉淀下的沉稳睿智,是二十岁还稚嫩的顾凝宸比不上的。 顾凝宸只笑笑:“看着是有点像,兴许我祖上是皇后的后人呢。” 女生点头说:“也有可能,毕竟皇后的一对儿女,以及他们的孩子们都远离皇权纷争,一个个活得自在又长寿,子嗣也多,后人多得很。就是他们太低调了,除了之前有个诈骗犯对外说是皇后的嫡系后人。” “听说他家里的电脑自动报警,还把罪证都打包发送给警局。大家都认为是皇后真正的后人做的,也可能是看不过眼的黑客。毕竟那诈骗犯长得尖嘴猴腮,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皇后的后人,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她嘀嘀咕咕吐槽完,又对顾凝宸歉意一笑:“我一提起康熙帝和孝睿皇后就停不下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顾凝宸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女生一听诧异了:“好家伙,我今天来参观肯定挑了好日子,怎么就遇到跟孝睿皇后同名的人了?看来伯母跟我一样,也可能是孝睿皇后的粉丝?” 顾凝宸沉默了一下,这个应该不可能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离开。 顾凝宸伸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一眼,却发现背对着自己离开的高大身影真的很像康熙! 她也顾不上跟女生说话,掉头就追了上去。 但是这一波进来的人太多,顾凝宸只能挤着过去,一路叫着“让一让”,却还是跟丢了对方。 她站在门口失魂落魄看着外边,那个人早就走远了,不由遗憾地叹气。 顾凝宸觉得自己可能太想念了,才会看见谁都像是康熙。 但是看不见就算了,忽然遇到一个相似的人,没能看见正面,叫她总归心里遗憾得很。 顾凝宸到邻市来,为的就是参观皇陵。 她第二天也过来了,没遇到那个女生,更没有遇到那个跟康熙很相似的人。 不过顾凝宸却听到两个女生提起昨天在皇陵门口摔的西装中年男,居然是个网络诈骗犯。 他潜逃到这里来,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大摇大摆像普通外地旅客一样来皇陵参观。 哪知道在皇陵门口一摔,就摔掉了他的身份,直接从医院送隔壁警局去了。 顾凝宸还知道因为皇陵总出这样的事,索性每次这门口摔的人都直接送去那家医院。因为隔壁就是警局,转移也够方便。 她听得一脸囧,还能这样? 顾凝宸直到在皇陵呆到了关门的时候,到底没遇到那个人,只好打道回府了。 顾父见女儿出去旅游回来反而比之前更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免有点担心。 不过顾凝宸很快振作起来,在研究院的工作可不能出差错,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来。 她去入职第一天就被带去研究室十二号,这也是自己后来呆得最久的地方。 带顾凝宸进去的是个去年入职的女研究员,打开门说:“对了,每个新人进研究室都有人带一带你……啊你已经到了?” 顾凝宸看着研究室的门慢慢打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站在里面,他露出一张同样熟悉的年轻面孔来,对她笑了起来。 她不由瞪大眼:“……玄烨?” 研究员姐姐惊讶说:“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也是,他这跟康熙帝一样的名字太有名,你刚来可能也听说过了,他刚入职的时候就被全院围观了很久。” 留下他们两人熟悉一番,研究员姐姐很快就走了。 顾凝宸不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原本的那个,犹豫了一下闻:“玄师兄?” 她刚进研究院,叫入职多年还是带自己的人做师兄,应该没错? 顾凝宸想到前天在皇陵遇到的人,背影长得像,正面长得就更像了! 她偷偷看着对方穿上白大褂的样子,真是该死的好看! 顾凝宸偷偷摸摸看,对方却走了过来,忽然握住她的手笑了:“我是不是该说……好久不见?” 闻言,她渐渐睁大眼,最不可能的事居然发生了吗? “皇上,真的是你?” 对面的人轻轻点头,然后抱住了眼圈红起来的顾凝宸,紧紧搂在怀里:“那天我们一起午睡,也是一起走的。只是朕离魂后还停留了一段时间,看着保成带着兄弟们十分悲痛,看着朕和你一起入殓,送入皇陵。” “朕到处找了一番,却没有找到你的魂魄,想着你该是先走一步。” “再睁眼,朕已经在这里出生,慢慢长大。孟婆可能忘记给朕送孟婆汤,哪怕再次出生,以前的记忆还在。” “长大后,朕一有空就去皇陵,想着有一天可能会遇到你。没想到这么久,我们终于重逢了。” 顾凝宸紧紧抱着他,也想说自己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皇陵了,可惜两人却是擦肩而过。 好在他们最终没有错过,在研究院这里重逢了! 124. 番外六 论坛体 某论坛—— 1楼:报!我大姨的同事的侄子的同学的大表哥是皇陵负责开机关的,送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2楼:……你这关系网够远的,先来个好消息吧! 3楼:对,先来好消息! 4楼:好消息是第二重机关历时八年终于打开了! 5楼:不容易,八年抗战都结束了,这第二重机关才打开,所以坏消息是什么? 6楼:大家先深呼吸,听我说!坏消息就是,他们发现第三重机关后边有第四重机关,如果打开第三重机关,第四重机关就会自动启动…… 7楼:不愧是大帝,这后手够厉害的! 8楼:不愧是我男神,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打开! 9楼:好可惜,没能亲眼瞻仰大帝和皇后的风采了!不过这样也好,就没人能打扰他们两个! 10楼:提起皇后,我去皇陵第三十八次巡视的时候遇到一个跟皇后同名同姓的人,而且长得跟皇后还有点像…… 11楼:无图无真相! 12楼:就是,上图! 13楼:哪好意思怼着人家的脸偷拍,而且刚开始我就是觉得对方面善,后来发现跟皇后真的挺像,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皇后的后人。 14楼:人有相似吧,隔几百年出一个容貌相似的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15楼:你们还记得研究院有个跟康熙大帝同名的研究员吗?我爸说新招的研究员里面,有个跟皇后名字一样的人,不会这么巧就是同一个吧? 16楼:【研究院新晋人员证件照.jpg】 17楼:还真是一模一样,跟年轻时候的皇后很像啊! 18楼:我刚从隔壁回来,考古组的手脚真快,把第二重机关里面康熙帝给皇后画的画都拍下来。还公布了几张,其中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简直跟这位新研究员一模一样! 19楼:……你们说,这人有没可能直接就是皇后的转世? 20楼:楼上格局大点,说不定就是这位穿越到清朝当皇后了! 21楼:楼上两位的想象力也太大了,递笔! 22楼:同递笔! 23楼:别歪楼!听说考古组所有人都去了现场,因为画作实在太多了!康熙帝对皇后是真爱啊,这么多画得画多少年! 24楼:让我大姨的同事的侄子的同学的大表哥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图】【图】【图】康熙帝应该是每年都给皇后画,从年轻到年纪很大的时候的画都有! 25楼:简直把皇后一生的样子都浓缩在这些画里面了,每幅画虽然有点岁月,但是皇后的眼神都很温柔,应该是因为看着自己作画的人是康熙帝了! 26楼:被楼上这么一说,感觉吃了一吨的狗粮,撑爆了! 27楼:同撑!感觉今天都不用吃饭了,嗝! 28楼:真好!神仙眷侣啊!我男友也是个画家,就从来没说要画我,我就怕提起来,他会拒绝! 29楼:学画的也有擅长的,有的人就是不擅长人物画,别为难人了。不然画丑了,你更郁闷,何必呢! 30楼:就是!听说皇后就是不擅长画画,看她就没勉强,也没留下多少画作来! 31楼:皇后画别的不知道,但是机械示意图画得真好。我导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皇后亲手画的机械图纸,线条那个好看! 32楼:……楼上看来是理工科的,对着线条开始花痴了! 33楼:同理工的,皇后的图是画得真好,当时那么缺工具,全是手绘的图纸……说起来,皇后画的图纸跟现在没什么区别,会不会真的是穿越回去的理工女啊? 34楼:楼上忘了,我们现在的图纸标准就是从皇后那时候开始的啊! 35楼:所以变成先有鸡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了吗? 36楼:又歪楼了!不过第二重机关里面就放着皇后的画,我怎么感觉康熙是故意的,就为了让人看看自己的皇后多美! 37楼:我怀疑第二重放的画作就是康熙帝感觉不是很满意的,最好的应该放在第三重或者第四重的里面。 38楼:附议楼上! 39楼:同附议!最好最美的画作,当然是贴身陪葬了! 40楼:第一重机关放的都是瓷器和玻璃,你们说康熙帝是不是故意放这些,要是有什么贼打开了皇陵,就得小心翼翼搬走这些易碎品 41楼:是啊,这些东西值钱是值钱,却不好搬,一不留神就要碎了。贼人想搬也得分好几趟,每次带走的不多,走的还不快,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42楼:这算是另类防盗吗? 43楼:我大姨的同事的侄子的同学的大表哥就说第一重机关打开了一部分,瓷器只丢了不到一半。从另外一个地方挖出的顺天府记录,就是有人想盗墓,很快被发现送回去,重新开启机关 44楼:说起来,第一重机关不是开了几年,这还是重新启动的?不是,康熙帝这机关打开了还能随便复原回去? 45楼: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机关上面还有一键恢复,是个人按下去就能恢复了! 46楼:……所以现在打开的机关,要哪个参观的熊孩子摁一下,机关就要一键恢复了? 47楼:我大姨的同事的侄子的同学的大表哥就是担心有这么个可怕的熊孩子一指头,他们好几年就白费功夫了,所以把一键恢复的按钮给拆了! 48楼:现在恢复了,前几年解开过,很快就能打开了吧? 49楼:最可怕的就是这一点,一键恢复,机关是恢复了,但是它没有恢复到原来那个机关,而是变成另外一个机关! 50楼:……我就是上面那个大姨的同事的侄子的同学的大表哥,为什么第二重机关开了八年,就是因为有个教授发现一键恢复这个,打算试试 51楼:同情楼上,试试就逝世了是吧?机关是恢复了,居然没恢复原来那样,换了个新的机关!难怪后边花了八年,估计有一半时间都在开新的第一重机关了 52楼:……就说为什么第二重机关开了那么久,还以为是比第一重机关难,原来是有这个缘故吗? 53楼:笑死,同情上边的大表哥三秒,那个教授后来被打死了吗? 54楼:就是不敢打,因为是我博导,打了还想毕业吗?【点烟】 55楼:大表哥实惨!听说这机关是康熙帝和皇后一起设计,你说这个一键翻新的馊主意是谁出的? 56楼:都有可能,为了不让人打扰他们两个沉眠,不就要机关算尽吗? 57楼:也是,我要是入土为安了还要被人挖出来,怎么都得多弄几个机关把人挡住! 58楼:这机关哪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大表哥那边是真的打算放弃打开第三重机关了吗? 59楼:是要放弃了,因为打开第三重机关之后,会启动第四重机关。我们教授猜测这第四重机关启动之后,就会把整个皇陵彻底封闭起来。 60楼:……总结一句话,这第四重机关就是直接整个皇陵机关一键重新开启 61楼:……这操作也太骚了!不过一键开启的按钮不是拆了?你们把第一重和第二重机关全部拆掉,不就开启不了? 62楼:楼上是个大聪明,偏偏那位帝王和皇后更聪明。前面两重机关明面上我们都拆了,但是很可能还有暗地里的机关,没启动就不会出现,总不能把皇陵拆了吧! 63楼:这手够绝,反正你们开了,他们就重新启动机关,就是不让你们进去最里面! 64楼:是只能放弃了,不然再一键重启机关,大表哥和他导师都要被关在里面开个十几年才能出来了吧? 65楼:我大姨的同事的侄子的同学的大表哥前几年被家里三姑六婆轮着催婚,今年都不催了,就怕介绍了个好姑娘,两人结婚后,他给关里面十年八年的…… 66楼:笑死!不小心看成十八年,这都成杨过和小龙女了吧! 67楼:……求别提!今年年初刚认识一个姑娘,女方家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打算铤而走险去开机关,可能要给关个几年,就坚决不同意我两来往。我指天发誓不好使,只好给导师拍了个视频澄清一下 68楼:笑不活了,当导师的要操心你的课业你的毕业论文,还得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69楼:大表哥也太惨了……好可惜皇陵不能继续打开,不过没打扰两人安眠也挺好的! 70楼:挺好的+1 71楼:……我从我爸拿到研究院的第一手消息,那位叫玄烨和顾凝宸的研究员在一起了! 72楼:真的假的!这是我磕的大帝和皇后出真人版了? 73楼:神特么真人版!不过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拆cp就挺好! 74楼:要不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去凑份子吧! 75楼:附议 76楼:+1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