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 1. 金丝雀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师—伊儒华,乃是前朝余孽,意图复国,扰天下,朕心甚痛,但为盛国安危及万民平安,遂大义灭师,赐帝师府抄家,留全尸,钦此。” 伊娇整个人怔在正堂前,漫天的火光、人来人往的奔逃,无一不倒映在她惊恐的瞳仁里。 帝师府的火像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饕餮,仿佛要把天地一起吞进腹中,耳边是仆从丫鬟争抢的辱骂声,瓷器劈里啪啦地碎了一地,还有被烈火灼烧得凄厉的哀嚎。 浓烟滚滚,呛得她逼出生理性的泪水,她甚至能隐隐约约嗅到肉被炙烤的味道。 烈火烧得木头发出啪、啪的响声,好似节庆的爆竹,在庆祝这一场大厦倾颓的盛事。 她很害怕,她从这般害怕过。 铺天盖地的恐慌便要把她整个人淹没,恐惧又好似化作了一把铁锤,一次次击打着她身体深处的灵魂,一次次。 终于,灵魂被恐惧震出体外,飘在半空,睨着火光里的少女。 少女宛若失了魂一般左右环顾,留下一道道残影。 热浪一次次席卷了过来,蒸烤得她像是蒸屉里的鱼,片刻后,她如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 青蓝色的大氅在红光中铺开,似盛开在一片红海里的一株蓝荷。 来来往往的仆人抱着满怀的名人字画、玉簪瓷器,匆匆踏过她的脊背,每一次她都疼得闷哼一声。 很疼。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少女,少女神情嘲讽得睨着她,宛若看到了何欢喜之事一般,锦帕半遮红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呀,娇姐姐也有今日啊。我以为你永远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师府千金呢?” 高高在上? 她何时高高在上过? 好似无趣一般,少女把锦帕掸了掸,又嫌脏似的甩在了伊娇的脸上。 伊娇被帕子扇得头猛地一偏,脸上亦火辣辣的。 少女继续道: “娇姐姐,你不知道吧,姑父的罪证是我让那人放在姑父书房里的。” “姐姐,没想到吧,当初你透露出姑父书房里暗格,会成了我扳倒帝师府最有力的一步棋。” 伊娇转回头,满眼不可置信地仰视着她,明明少女还是那般模样,明明她和她已经几近形影不离地生活了十年,但她此刻却觉得她陌生极了,好像从未认识过眼前人一般。 当初,付馨朱刚来帝师府的时候,不过六岁,怯生生的。 那时,在付馨朱身上,伊娇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心下不忍,拖着病躯,一日日地找她说话,安抚她,告诉她,不要害怕,虽然她的家人死了,但从此以后帝师府便是她的家,不会有人再像以前那般欺辱她,她不用再挨饿,更不用再担惊受怕。 直到那一刻开始,她们两个便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宛似亲姐妹一样。 自己有何好东西,都会给她一份,即使只有一份,亦会让给她。 她也日日来寻自己说话。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满腔情意,会被她利用,被她当作陷害帝师府的一把利刃。 伊娇有满肚子不甘和愤恨,亦想问问她。 想问问她,为何要如此做? 可是帝师府哪里对不起她? 为何要如此忘恩负义? 为何要断送她爹娘的性命? 为何要让帝师府整整二百八十七人一同陪葬? 她张口,但所有的质问便好似化作了一块巨石,堵在了她喉咙,呜咽了半晌,最后问出口的只有干巴巴的两个字: “为何?” “为何?” 宛若被戳到了痛处,付馨朱顷刻便变得面目狰狞,抬起脚,狠狠地踩在她的手指上,用鞋尖反复碾压。 也不知道付馨朱是不是提前便谋划好了,今日穿的竟是木屐鞋,碾在手指上,锥心的疼痛霎时传遍四肢百骸。 “啊——!!!” 实在受不住催心折骨的疼痛,伊娇惨叫了出来: 本就病态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了下去,看上去与死人无异。 见她如此狼狈,付馨朱似乎是被取悦到了,笑得疯魔: “娇姐姐,我不想再寄人篱下了!我想给自己谋个生路,左副督御史—季大人应允我了,必要找出姑父是前朝余孽的证据,便会向圣上建议,封我为郡主,到那时,我便不用仰人鼻息,而是真真正正的主人!而且我厌恶极了你,你明明是个懦弱、没出息、扛不起事的兵病秧子,你却偏又生得极美,上天竟还让你成了帝师府嫡女,真是可笑!” “你再看看我呢?我比你有谋略,却要像个丧家犬似的,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这不公平!我要向所有人证明,你是个废物!而我才应该是天之骄女!” 便在此刻,落了雨。 冰冷的雨水浸湿伊娇的衣裙,她本就体寒,即使盛夏卧房里亦要一日十二个时辰地燃着五六个碳盆,一刻不停歇。 更何况此刻淋了雨,她躺在脏污的雨水里,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伊娇忽然笑了,一行清泪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识人不清。 她竟然把一个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当作自己的亲妹妹。 何其荒谬! 终于她仰头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她不甘心,不甘心向来那个为了大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阿爹,最后落得个前朝余孽叛国的下场,还要遗臭万年。 不甘心向来保家卫国的阿娘,最后郁郁而终。 不甘心自己帝师府整整二百八十七条人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要被活活断送! 满腔的不甘心化作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本就死白的脸色,更是渐渐变得一片灰白,看起来颇为骇人。 终于,一口鲜血从她口里喷薄而出,染红了这一场雨,血雨在她眼前落下,汇进水滩。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 她脑袋愈发昏沉,眼皮又仿佛挂着千斤坠一般,掀起眼皮的动作,一次比一次费力。 青砖地上,聚集的雨水如镜,倒映出少女俏丽而又死白的脸。 少女耳边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眼睫缓缓闭合。 她好困啊。 好想睡觉啊。 在临睡前,她依稀听见付熙江说: “呜呜呜……少将军饶命,我只是他们帝师府收留的孤女,其实,帝师大人是前朝叛臣一事,民女早便知晓,民女还曾劝过帝师大人,当今圣上宽厚,只要帝师大人忠君为国,必能安稳一生,熟料,帝师大人非但不听,还呵斥民女,而且为了不让民女说出去,她们一家子还对我动则打骂,甚至能我们兄妹的性命互相要挟,我们这才知情不报,实在是罪该万死。” 她挣扎着,想大声告诉所有人,不是这样的,阿爹是个为国为民的忠贞之士,可是,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眼睫彻底阖上前,透过那一丝窄长的视野缝隙,伊娇看到了一双绣着祥云繁复纹路的银靴。 银靴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银色的光泽,如清月生辉,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是…… 谁? —— 伊娇猛地从床上惊醒,弹坐了起来,怔愣了半晌,看见眼前无比熟悉的金玉牢笼,才恍然醒悟过来,方才帝师府被抄家只是一场梦。 因为距离帝师府被抄家,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伊娇皓腕轻抬,如削葱根一般的手指,轻轻抵住额头,丹唇边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轻叹。 叹息声里是对于命运不公的无奈。 这两年多里,那个陷害帝师府的付馨朱,那个加害者,竟利用扳倒帝师府的功劳,去了延国当上了皇后,听说付馨朱在那里锦衣玉食,好不逍遥。 而她,这个受害者,则被殷御这个疯子囚禁在这一座牢笼里,整整两年多。 纵使这座牢笼奢华无比,金砖玉砌,但依旧是一座关着她的牢笼。 她便如他豢养的一只鸟儿,没有一丝自由可言。 卧房里,不但有金栅栏围着,还有一个眼瞎的丫鬟,事无巨细地记录下她的一举一动。 每隔一刻钟,丫鬟便会把记录她做了何事的本子,递出去,给殷御看。 便像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只殷御的眼睛,时时刻刻监视着她的一言一动。 窒息。 这是伊娇自从进了这一座牢笼里,两年多以来,九百二十三日,整整一万一千零七十六个时辰里,无时无刻、唯一的感受。 伊娇深吸一口气,掀开锦被,下了床,趿拉着绣鞋,扶着墙壁,绕过燃着的碳盆,拖着病躯,向屋里的圆桌缓慢走去。 抬眸,她便瞧见,金漆木的圆桌上放着一碗汤药,热气袅袅。 汤药苦涩如树根,但伊娇活了十八年,喝下的汤药早就不知道有多少碗了。 她在娘胎里时早产,因此自小体弱。 京城里许多人说,她是个短命鬼,活不过八岁,就连御医皆言,难以长大,最多能活十六年。 那十六年里,她三日一小病,七日一大病,日日汤药不离口。 后来殷御阴差阳错地寻到了齐国质子,给了她一纸药方,那碗药喝下去,她的病便好了大半,不再那般苟延残喘,精神也好了大半,只是依旧体寒如冰。 搁下药碗,伊娇无意瞥见托盘下似乎压着一个东西。 微风拂过,托盘下露出的一角宣纸微微扇动,直觉告诉她,有问题。 她装作面色如常地端起托盘,背过身,一点一点把那张信笺塞进衣袖里,再又把托盘放回了圆桌。 动作看似行云流水,实则她心里慌得要死。 再次背过身,她面色疑惑地从衣袖里抽出,是一封烫金封口的信笺,展开,信笺里的字让她双手好似宣纸灼到了一般,急忙撇开,双目惊恐地连后退了数步。 脚后也不知道绊到了何,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全身微微发抖,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许多,她喃喃道: “这哪里是信笺,分明就是催命符……催命符!!!”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 金丝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饮血仙官 翌日晨起,趁着丫鬟进来伺候她起床时,伊娇趁丫鬟不注意,打晕了她,又趁着监视丫鬟没反应过来,手穿过监视的小方格,抓住丫鬟的衣领,把她狠狠地磕在墙上。 瞬间,丫鬟便晕了过去。 换上了丫鬟的衣裙,从丫鬟身上搜出了打开金栅栏的钥匙,伊娇走出了那座牢笼。 房外酷夏蝉鸣,但伊娇还是感觉身上凉津津的,丫鬟的衣裙单薄,着实不抗风。 按照信笺所示,通过后花园的暗道,走出了丞相府,爬出地道,远远便瞧见那一抹挺俊的身影迎了过来,伊娇亦快步迎了上去。 二人尚有几步距离时,她便气喘吁吁道: “秦衍,你疯了,我们逃不出去的。” 秦衍是阿爹生前最得意的门生。 与她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但他不了解殷御,她了解,殷御这个人只要他想,便没有他失算的事。 若他有心囚禁自己,那她便插翅难逃。 殷御聪明绝顶,文武双绝。 不然也不会从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小子,一步步成为了国襄将军。 而让他一步跃上将军的,便是三年前家喻户晓的“杨城之战”。 彼时的杨汹城作为大盛的边陲之地,被敌国入侵,守城的士兵不过是数千之数,又仓尽粮绝,而敌兵更是有数万之数。 大盛国君又昏庸无能,因此,大盛的百姓人人自危,只道杨汹城真真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而且杨汹城一旦失守,便是给敌国撕开了一个口子,不出三年,整个大盛都会被攻陷。 可殷御此时横空出世,凭借自己过人的才智和惊为天人的谋略,硬是把大盛这盘死棋救成了活棋。 由此名震天下。 接着又一点点坐上了丞相之位,而这些,他只用了两年时间。 更是仅仅用了一年时间,便架空了当今皇帝的权力,如今的他可谓是权倾天下,人称“权相”。 而且他还是个疯子。 自从当了权相,死在他手上的性命,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忠臣良民,一时间人人忌惮,亦成了人人口中的“奸相”。 就连坊间谁家的小孩子不听话,大人只需说一声: “再闹,把你送给权相。” 小孩子立马偃旗息鼓,不哭不闹。 后来,民间有忠义之士,不忍天下沦落于奸人之手,便派出江湖十大杀手齐齐刺杀殷御,却没想到,刺客纷纷死于殷御剑下,被他抽骨、剃肉、剥皮,最后制成了人皮灯笼,挂在了府里的林子里。 他还给人皮灯笼起了一个雅称,名唤“仙人灯”。 墨夜银月,绿树滴血,如血雨,殷御一身白衣,撑红伞,于血雨中,饮茶下棋,处理公文。 此景既诡异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殷御由此便得了“饮血仙官”的名号。 越想,她越害怕。 这一趟,她本不想来的,可秦衍与自己是,着实不忍看他,因为救自己,而丢了性命,故此,她出来也不是同他逃的,而是劝他回去、放弃,趁着殷御还没发现,或许还能保住他一条命。 最重要的是,他的计划一旦被殷御发现,难免不会牵连到自己,而惹怒殷御的后果…… 伊娇只是想想,那股子寒意便从脊椎升到了脑后,脖子宛若又一次被殷御那只大手箍上了一样,呼吸困难,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见她抖个不停,秦衍以为她是冷了,便上前一面把预备好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一面劝说道: “伊小姐,除了城门,天高海阔,他抓不到你的。” 秦衍的字字句句都如恶魔低语,在她耳边萦绕不散,时时刻刻蛊惑着她的心。 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如何能抵御住恶魔的蛊惑,过了半晌,伊娇似乎是下了决心,咬紧了后槽牙,道: “走,出城!” 只要出了城门,她便自由了,到那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该有多自在。 她闭上眸,似乎都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方走了几步,发现秦衍并未跟上,伊娇遂转过头,像小鹿一般灵动的双眸里透出一丝疑惑: “你不一起走吗?” 秦衍浅笑地看着她,道: “不了,我要留下来。” 伊娇怔了好一会儿,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自己却花费了良久去理解,霎时瞪大了眼,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想高喊叫醒眼前的这个傻子,但又怕路人纷纷侧目,遂只能压着嗓子,瞪着他,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出挤: “你疯了!?” “你以为你今日帮我出城之事天衣无缝,能骗过殷御?不可能的!他已经智极近妖了,只要他想,不出三日,你便会被他查出来,而你不要逃的代价便是落入他手中,生不如死!” 她的神情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秦衍也只是笑笑,依旧云淡风轻道: “伊小姐,黎民有难,我不能走。” 彼此四目相对,却又缄默无言,四周陷入一片沉静,唯有徐徐微风,吹过耳畔。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如此说,伊娇鼻尖一酸,眼底涌上一阵水意,往他身前凑了一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望向他那双仿佛含着日月星辰的眼眸,启唇道: “秦衍,你心悦于我,但你更爱这个国家,以及万千百姓。” “嗯。” 伊娇忽然笑了,却又哭了。 秦衍便是秦衍,一生清正,心怀天下。 幼时,她总不理解真的有人能做到父亲宣之于口的“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这般吗? 如今,她却知道了。 有。 而那个人便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秦衍,我很佩服你,愿你所愿皆所得。” —— 出城最后一道检查做完,伊娇转身接过守卫递来的毛笔,登好记,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城门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了,堪比花娇的娇靥,亦绽放出明媚的笑意,光彩逼人,仿佛天地都在她身后失了颜色。 “笙笙。” 她整个人宛似被人点了穴位,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笙笙,这是要去何处?” 身后的声音如春风和煦,甚至还带着浅浅笑意。 只是旁人听着是温和春风,落在伊娇耳朵里,便似寒冬凛风,全身如坠冰窖,阴冷刺骨,全身汗毛倏地乍起。 伊娇像是机械木偶似的转头,最先极为霸道地闯入她视线的,便是那一道跨坐在白马上、颀长的身影。 银鞍白马,仙姿俊朗,意气风发,风过,袍边飞扬,融于身后的亭台楼阁、红墙绿瓦,像极了误入凡尘的谪仙。 又有谁能想到,如此男子,竟然会是那个含笑杀人的“饮血仙官”。 结果可想而知,伊娇逃脱失败,被殷御抓了回去,就连秦衍都受了连累。 之后的三日,除了夜晚折腾得比以往厉害了许多,其他的一如往常,殷御更是极其平静,甚至时不时还笑着对她嘘寒问暖。 但伊娇自小胆小,为了规避危险,她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 他人只需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是脸上哪一块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她都能大体察觉出那人是生了恼意,还是心生欢喜,抑或是愧疚遗憾。 如此,再加上自己对殷御的了解,看如今他这副和柔温顺的样子,只怕是已经是随时能活活拧断她脖子的程度。 毕竟殷御这个人,面上笑意越浓,实则越是动怒。 这三日,伊娇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关于秦衍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殷御有意让她知晓。 秦衍被他关进了斗兽场,最后被十数只恶狼撕咬啃噬,听说当时的场面一片血腥,肢体、血肉乱飞,就连守卫都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而殷御则是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看到精彩处,甚至还鼓掌叫好,便好似只是在看一场让他无比的兴奋的戏曲而已。 都最后,殷御把秦衍的透露悬挂于城门之上,以此来警告世人,带她出逃,秦衍便是下场。 思及此,伊娇藏在宽袖里的指尖发凉,更是抖个不停。 秦衍都落得如此下场,那她呢? 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的她呢? 她根本不敢想。 终于,在她等了整整五日后,他的审判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2. 饮血仙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疯子发疯 入了夜,冷月星繁,海上总是会冷一些的。 一望无际的大海里飘着一口棺材,棺材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而伊娇就被困在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材里。 空间逼仄憋闷,四下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亦尽是海浪拍打的声响。 棺材里不但起伏颠簸,颠得伊娇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窒息。 伊娇此刻,既感觉自己就要被活活憋死,又怕得要死,心脏怦怦直跳。 殷御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对她的惩罚竟是,连同他自己装进棺材,一起扔进了大海。 令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是,他为何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去死,他便恨她、恨帝师府到如此地步? 既已死到临头了,那她便也没有需要顾及的了,伊娇深吸一口气,终于转头,对着身侧的男子,开口问出了憋了半年的疑惑: “为何?” “殷御,你灭我满门,整个帝师府二百八十七条性命,你独独留下我苟活于世,却又把我囚禁于你的金玉牢笼里整整两年,像是你的一只鸟,一个玩物,这两年我活得生不如死。” “殷御,如今我要死了,我只想问一句,究竟为何?” 殷御那一只眼眸仿佛能穿透这如层山叠嶂一般的黑暗,贪婪地落在她脸侧。 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擦过她的脸侧,激起她一阵阵战栗。 没错,殷御有一只眼是瞎的,是左眼。 左眼戴着一只墨黑色的眼罩。 无人知晓他是如何瞎的,又是被何人所弄。 世人皆传,他的左眼只有黑洞洞的眼眶,没有眼珠,但并非如此,有一次他强制自己跟他一起沐浴时,她见到了他摘下眼罩的样子。 他的左眼是明蓝色,如熠熠生辉的深海珍珠,煞是好看。 虽好看,但确实是看不见东西。 他笑着抚上她的脸侧,柔声道: “笙笙,你顾不好自己。” 他的声音轻极了,仿佛来自幽冥,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顷刻间,暖意由他的指腹渡给她,紧接着便如极寒之地,遇到了久违的暖春,万年冰川慢慢融化,万物复苏,她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不再是那般寒冷彻骨。 她自小体弱多病,七岁那一年的冬天又不慎掉入冰冷刺骨的河中,虽人被救了上来,但自那以后,便落下了体寒如冰的病根。 无论看多少大夫,吃了多少副药,都不见好,后来她也接受了,一度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能无时无刻不在冰窖里,受寒气透骨的折磨。 直到,遇到了殷御,就是这个灭了她满门,又囚禁自己的禽兽,她竟然发现他不但体热,而且每每接触,都能让她驱散寒意,被温暖包裹,好似一只大手,把她从冰窖里拉了出来。 只因过于贪恋那股温暖,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似乎是被自己取悦到了,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意。 亦是这声笑意,把伊娇从痴迷与贪恋中拉了出来。 伊娇银牙紧咬下唇,血腥味在唇舌间轰然炸开,锐利的疼痛感能让她保持清醒,能让她不至于再一次沉迷于他温暖的体温里。 她长睫慢慢阖上,遮住瞳孔里的一片灰败。 其实,她说不出自己有没有失望,因为这两年来,他总是这样,脸上时时挂着柔和的笑,看着让人如沐春风,行为却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说他疯子也不贴切,倒像是生了病,病态的偏执,病态的占有。 她虚声道: “所以,你就要我陪你一起去死吗?” 空气稀薄,大脑开始发昏、困倦。 伊娇忽然想起好多人,有阿爹、阿娘、弟弟、书夏,甚至还有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在她眼前浮现。 她对不起这些人。 因为自己的胆小怯懦,所以在整个帝师府被灭门后,她没有半刻动过杀了身边男子,来复仇的念头。 只想苟活于世。 本以为如此一世,苟延残喘,但没想到命运弄人,她还是要死,而且还是跟灭门仇人死在一起。 死了之后呢? 她怕,怕下了地狱,受到家人的指责。 指责她,为何不杀了仇人,甚至还对仇人摇尾乞怜 对! 不能死,她不能死! 最起码,在她没想好如何面对死去的家人前,她不能死! 猛地睁开眼,转过身,抓住身侧之人的胳膊,隔着黑暗,凭感觉望向他的眼,她满眼祈求: “殷御,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 “我不想死。” “我怕。” “你放了我好不好?” 声音的哭腔如一根木杵,搅动这即将凝固的黑暗。 话音方落,一只大手倏地欺上她的脖颈,吓得她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声: “啊——!!!” 脖颈上的手逐渐收紧,箍得她逐渐呼吸困难,此时的她,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濒临死亡的感受,让她五感被放大了数倍,她甚至能听见他低沉的呵呵笑声。 他在笑,笑得癫狂,笑得肩膀都在抖。 “离开我?” “阿娇,你怎么能离开我?” “你不能离开我。” 一声声病态的质问,很是轻淡,但却骇人极了,好似要把她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肉,生生咬碎,继而和着血生吞入腹。 伊娇头皮发麻。 脖子上的力道还在收紧,她憋得满脸涨红,只觉得肺子都要在体内爆炸一般,但亦未曾松口,抽声道: “我想活。” 即使棺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不知为何,她依旧能看到他此刻那双充血猩红的眸。 那是猛兽发现自己所有物,即将要被夺走的疯狂。 她怕极了,但又不得不给自己争取一丝生的希望。 四目对视间,伊娇屏住呼吸,一直等着他的答复。 心脏好似要跳出来一般,尤其此刻漆黑的棺材里一片死寂,心跳声便愈发明显,在耳边,“咚——,咚——”地一下一下,狂跳。 不知为何,终于在她以为没希望时,他松开了那只禁锢的手: “好。” 伊娇如获新生,弯身,垂头猛咳。 “砰——”的一声,厚重的棺材板被殷御一掌拍开。 月光倾泄,化开浓墨,空气重新被她灌进肺里的那一刻,伊娇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沉重,像是一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很厌恶现在的自己,竟会懦弱到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跪在棺材里,她抬起头,几缕散在鬓边的碎发,被阵阵海风吹得在苍白又姣好的脸侧飞扬。 她望向团团云边,那一轮似银钩的弯月,思绪随着呼啸的海风飘散。 假如有如果的话,她能重新来过…… 她一定会找到齐国质子,求他给她那个能医治她疾病的方子。 病好后,她会拼尽一切护住帝师府,无论付出何代价。 还会让那些曾经加害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要看着她们生不如死! 伊娇本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可直到看到下方大海上殷御抱着自己的尸体,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死了。 死于长时间的紧张与害怕。 她经历帝师府抄家,眼睁睁的看着阿爹吊死在自己面前,都未曾被吓死,但却被这个疯子活活吓死了。 可见这个疯子,何其恐怖。 伊娇头痛但又不痛地扶额,因为鬼是不会头痛的。 这人有病死的,有被杀死的,有饿死的,但是被活活吓死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了。 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真是怂得又好气,又好笑。 作为一只孤魂,伊娇只能跟着自己的尸体走。 接下来的一个月,那个疯子不但抱着自己的尸体同吃同睡,甚至还一面哼着欢快的曲调,一面给她描眉画眼。 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就连她这个鬼都看不下去了,遂撇开视线。 好在一切总算是过去了,她轻舒一口气,望向天边那一抹即将要沉入西山的夕阳,默默告诫自己: 伊娇,若能重来一次,若真的有来生,请你不要再懦弱下去了。 答应我,好吗? —— 在伊娇魂魄消散的一个月后,殷御靠坐在伊娇的玉棺旁,终于呵呵笑了一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嗓音甚为干哑: “十七,回齐国。” 被唤作十七的侍卫,心尖一颤: “殿下,当初您作为齐国质子,来到大盛,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换了身份,又步步筹谋,才成了今日的‘权相’,您在大盛苦心经营数年,而今真的要舍弃吗?” 殷御又笑了,左手捂着那只墨黑的眼罩,垂头,笑得病狂: “嗬嗬嗬,当然要回去,我要灭了盛国。” “我要让整个盛国给我的笙笙陪葬。”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3. 疯子发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重生 七月,正是京城热的时候。 入了晌午,日头正当头,天上好似下了火,帝师府里热浪翻滚,燥热得就连蝉都躲了起来。 进了帝师府正厅,绕过紫檀木诗文屏风,伊娇抬头便看见阿爹—伊儒华,一脸肃穆地站在厅中。 而付馨朱,也就是那个与帝师府隔着山川大海的的远房表妹,守在阿爹身旁,一副柔顺知礼的样子。 瞧见眼前的阿爹,伊娇眼底涌起一阵酸涩,直直地望着阿爹那张的脸,心里早已被挖空 的一处,又被切切实实地填满,既欢喜又闷痛。 虽从帝师府覆灭到如今重生再见,只隔了短短两年,但仍觉得好似隔了百年之久。 今日正是她重生的第三日,但除了重生第一日的狂喜,余下的两日,皆是恍惚。 虽切切实实重生到了帝师府还未覆灭,殷御亦没有横空出世前,但伊娇总觉得不真实,仿佛活在云端上一般,飘飘忽忽的。 伊娇罕见地出了自己的知徽院,出现在正厅,自然吸引了正厅里的人注意。 伊儒华和付馨朱侧目看了过来。 少女上身穿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 ,下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瓷颜未施粉黛而颜色却如朝阳映雪,明眸皓齿,鬓边散下的碎发如一丝丝青烟,随着入窗的清风飘扬,动静间宛若九天玄女,美得不似凡人。 她一出现,竟衬得天地在她身后都失了颜色。 只可惜少女如画的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云,直叫人心生怜意。 伊娇岂止是愁,简直是又愁又害怕,胸膛里心脏好似在热油上被泛着面煎,让她焦躁难安。 因为今日正是七月初七,是帝师府被抄家灭门的源头。 前世的今日,发生了那件事后,竟能让向来不拘小节的殷御,记恨上了帝师府,这一记,便是整整两年。 因此,殷御位居辅国大将军后,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帝师府。 亦正是因为那件事,才让当今皇帝有了收走先皇赐给帝师府的空白圣旨的理由。 自此,那根吊着本就挂在悬崖边的帝师府的线,断了,导致帝师府飞速坠落,最后摔的四分五裂,让她家破人亡。 而迫在眉睫的是,那件事后,弟弟—伊涵下狱,处死,阿娘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后不治而亡。 她闭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睁开眼,便是满眼的坚定。 既然上天怜悯,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那她绝不能让帝师府重蹈覆辙! “呀,娇妹妹来了,”付馨朱一面迎过来欲拉伊娇的手,一面温温柔柔地浅笑道:“快快快,快进来,门口有风,娇妹妹可见不得风,小心身子。” 如今付馨朱这般体贴的做派,落在伊娇的眼里,当真刺眼。 若不是伊娇知道前世付馨朱做了何事,恐亦会被她如此纯良的表象继续蒙蔽下去,只可惜,她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刻骨铭心。 付馨朱她们三个兄弟姐妹,来帝师府的时候是十年前。 那时,沧州鼠疫爆发,付馨朱父母死于非命,阿爹见她们可怜,便把她们收留在帝师府,吃穿用度与少爷小姐无异。 而且这一收养,便是整整十年,爹娘视她们以己出。 付馨朱也是个会唱戏的,明明是个黑心的,偏偏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温良知礼的样子。 不单单如此,付馨朱还对她颇为照顾,使她对她印象极好,有什么事都会跟她分享,待她如自己的亲姐姐! 可付馨朱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帝师府危难时刻,竟联合外人,把前朝皇帝御诗放进了阿爹的书房,栽赃阿爹是前朝余孽,害得帝师府被满门抄斩。 好在后来苍天有眼,让此等阴暗之徒死在了殷御的手里,听说死状凄惨,头颅更是被悬挂于城门口一月。 恨归恨,但重生一次的伊娇依旧一如既往的胆小,遂只能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眼睫微垂,怯生生道: “欣姐姐客气了。” 根本不想去看付馨朱的脸色,她径直越过付馨朱,走向阿爹,问道: “阿爹,发生了何事?” 虽然对于发生了何事,她心里明镜似的,却不能宣之于口,从前的自己,连那知徽院几方小小的天地都很少踏出,又如何能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 因此为了不让人起疑,她便只能明知故问。 一提起这个,伊儒华就被气得胡子都能翘起来,一面小心翼翼地拉着伊娇坐下,给她斟上一杯热茶,一面恨铁不成钢,本想大发雷霆,但又怕吓到向来胆小的伊娇,遂极力压制心里的怒气,道: “还……还能是何,还不是你……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你说……说,小小年纪好的不……不学,竟学会了赌丹笔……笔!” “不知寡廉鲜耻的东……东西!” 阿爹有口吃的毛病,平时还好,但只要一生气,便会愈发厉害。 伊娇长睫下的瞳孔微动,果然发生了。 别看“赌丹笔”这个名字文雅,但却血腥至极。 所谓的“赌丹笔”,便是赌客挑选出一个少年,把少年置于斗兽场,让那些饿了十天的恶狼撕咬,若是能在被撕咬下来的血肉流成小河之前,挺过了一刻钟,便算赌客赢;反之,则算则败。 若是一刻钟之内,有一根骨头被饿狼撕了下来,便直接视为失败。 血红为“丹”,骨白为“笔”,因此,又被称为“赌丹笔”。 只是想想,她便胆战心惊。 此事,知道是一回事,事情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此时帝师府的危机好似化作了一根根藤曼,紧紧缠住她的心脏,越缠越紧,让她渐渐喘不过气来。 因为伊涵买来赌丹笔的人,正是殷御! 伊儒华又道: “我……我马上要进宫面圣,无暇把那个不……不孝子抓回来,有谁……谁能去?” “姑父莫气,那自然是我了。” 声音爽朗高昂,紧接着的笑声更是明亮,仿若能穿破天去。 伊娇转头望去,正厅里还未进人,真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虽还未看见人,但伊娇也知道是付熙江来了,也就是付馨朱的姐姐。 有这般爽朗笑声的少女,别说是帝师府了,恐怕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付熙江一身红裙,如烈火似的,风风火火地进入正厅,越过屏风,脸上明媚的笑,似盛夏的烈日。 伊娇抿了抿唇,心里顿时发闷。 前世的自己很蠢,蠢到识人不清,蠢到把一个真正视自己为家人的人,拒之门外。 前世,帝师府灭门抄家时,因着付家与帝师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才被那个昏君饶了一命。 在帝师府被抄家后,竟只有付熙江东奔西走,四处求人,搜集证据,想给帝师府平反。 只可惜,天命如此,又岂是她一介凡人能扭转的,最后被左副督御史罚跪在宫门前,以儆效尤。 付熙江向来是个刚强的性子,又岂会服?遂刎颈自刎与宫门前,以示抗议, 最后的下场便是,一席草席裹了去,扔进了乱葬岗里,被野狗啃食。 真心对自己之人,她避之不及;虚情假意之人,她视若亲朋。 前世的自己何其荒谬! 瞧见来人,伊儒华才觉得事情有了眉目,火气自然也没有那么大了,遂开口道: “那便……” “阿爹,我去。” 一声掷地,犹如波涛汹涌的海浪,瞬间凝成冰,正厅里鸦雀无声,几人纷纷看向最不可能揽下此事,却独独揽下的伊娇。 一时被这么多人一瞬不眨地盯着,伊娇顿觉无地自容,不安地绞紧了指尖的帕子。 伊儒华拧紧双眉,颇为关心道: “娇儿,你可知道那是何地方?” 付馨朱亦跟着帮腔,状似关怀道: “是啊,娇妹妹,你身子不好,那种地方……” 伊娇:“阿爹,你不能护着女儿一辈子。” “有何不能?” “可我不想。” 重生一次,她即使仍然胆小,但还是想护住整个帝师府,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以她一命换帝师府二百八十七条性命。 望进少女那双依旧胆怯,但是不是流露出坚定的双眸,伊儒华才恍然觉得,他的娇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遇事就把自己缩进壳里的娇儿了,遂吸了吸鼻子,颇为欣慰道: “那你便去吧,记得带上药,让车夫驶得慢点,你受不住,还有外面虽是三伏,但你也得披上大氅,有不适……” “行了,阿爹,”伊娇浅笑着打断道:“女儿知道。” 再这样拖下去,那边伊涵都回府了,她还没出得了这个正厅。 —— 斗兽场坐落在千柔楼的地下。 斗兽场的具体位置,还是前世时,伊涵被阿爹责罚时,她无意中路过,听见伊涵说的。 前世就是因为付熙江找不到斗兽场的具体位置,导致到的时候为时已晚,伊涵已经大错铸成。 今生绝不能有如此事情发生,因此,她直奔千柔楼。 大盛虽没有被律法明令禁止,但斗兽场仍是上不得台面的场所,自然不能建在明面上。 临进千柔楼前,伊娇忽而想起一件天大的事,遂转头叮嘱书夏道: “日后,你寻个时间去打听一下齐国质子的消息,务必打听到。” 书夏不明所以: “小姐,打听他作何,小姐与他素昧平生的,更何况自从三年前官驿发生那场大火后,质子便没了消息,小姐打听他,可谓是大海捞针啊。”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总不能说,前世她从殷御口中得知齐国质子有一粒假死药,到万不得已时,最少能保住一人的性命,伊娇遂胡乱寻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想看看她娘,有几条腿。” 书夏:??? 瞄了一眼书夏杵在原地震惊的神色,伊娇有些心虚,这是前世,殷御用来搪塞前朝大臣的。 原话是:呀,看看你娘,有几条腿。 而今,她也用了。 别说,还挺好用。 眼见着时间来不及了,她又颇为心急地催促道: “别耽误功夫了,进去吧。” 再不进去,又错过了。 戴上面纱,打开斗兽场大门,一股腐朽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翻涌海浪似的叫喊声,在耳膜里炸开,伊娇蛾眉紧蹙,双手竟一时不知是捂住鼻子,还是捂住耳朵。 进到斗兽场里面,她才看清里面是何天地,场里昏暗,唯有一束灯光罩在中间的大圆坑。 大圆坑被束起的漆红栏杆围起,只是有几处有些掉漆腐坏,不但露出木头原本深褐的颜色,还往下掉木渣。 圆坑四周是一层层环起来的楼阁,底下的每一层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客人。 他们双眼放光,拍手叫好,激情高呼。 跟随而来的书夏,瞧见这般,忍不住关切地对着伊娇劝道: “小姐,我们回去吧。” 这里的空气难闻窒息,导致胸口发闷,伊娇正想深吸一口气,但发觉灌进肺里的皆是腐烂血肉的味道,更难受了,遂憋了口气道: “走吧。” 主仆二人艰难地从摩肩擦踵的人群缝隙里挤过,忍了许久,才总算到了顶层。 斗兽场里从未有过女子,因此这一路,自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那一道道粘腻的目光刮在身上,伊娇胃里翻江倒海得更厉害了。 更有一个许是黄汤喝得多了,满身酒气,拦住她的去路,目光淫邪地在她身上搜刮: “呦,这是哪里来的雏啊?来这里,是想找男人乐呵乐呵?” 伊娇从未出过府,书夏自然也是,头次遇到流氓,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而伊娇则不同,她心里本来焦急,满心满脑子都记挂着帝师府的生死存亡,哪里顾得上害怕,扬手就是极为响亮的一巴掌: “你放肆!本小姐乃是帝师府嫡女,你有几个脑袋,敢如此腌臜!” 巴掌打完,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怕,垂在身侧,藏在衣袖里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掌心又有些发烫。 但这些后怕在帝师府的覆灭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男子猛然清醒,捂着火辣辣的脸,讪讪地笑了两下,便慌张地转身,找不着北地钻进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背影颇为狼狈,说是抱头鼠窜也不为过。 脖子上还悬着一把随时能砍下来的刀,她自然没时间计较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伊涵,遂再次拉起还处在呆愣中的书夏,继续往顶层走。 顶层的人,非富即贵,皆有隔间,自然宽敞,金漆木栏杆微微闪光,就连空气都好闻了许多,甚至其中还夹杂着幽幽的檀香。 伊娇拿出一粒药,含在舌下,缓了须臾,方觉胸口好受了不少,仰起那张还有些苍白的小脸,环视一周,竟未寻到伊涵的身影。 她心里不由一坠,难道是自己也来晚了? 正欲转身离去,一声极其熟悉的痛呼声,钻入她的耳朵。 她僵着脖子,头像是机械一般,一点一点循着声音转了过去。 极其残忍的一幕,强横地闯入她的视线。 圆坑的灰砖地上、墙上尽是一滩又一滩的血,尤其是地上的那些血里,甚至还有一块块,血淋淋的肉连着白筋,看起来刺目惊心。 坑里,还有几只比人还高的恶狼围着一个少年,不停地撕咬。 恶狼满口獠牙,少年被咬得鲜血横流。 几只恶犬一口咬上少年瘦削的肩膀,尖锐的长牙刺入少年骨肉,把他拖了几丈远。 灰色的破烂衬衫被拖行拉起,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身。 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还有不少血淋淋又泛着肉白的皮肉和粗布麻衣,被恶狗一起活生生撕了下来。 即使隔着十数丈的距离,隔着能掀翻楼顶的声浪,她仿佛都能听见血肉被声声撕下来的声音:“斯拉——”。 伊娇被吓得全身猛地一抖。 少年似有所感,隔着茫茫人海望了过来。 与少年那双清澈却又仿若能穿透黑暗的目光对上的刹那,伊娇心脏慌得漏跳了一拍,刷地一下全身流汗,顷刻间便把衣裙里里外外浸湿了个透彻。 银牙紧咬下唇,右手紧攥住拳,指甲掐进掌心,左手扶住四方的横木,她才不至于双腿一软,当场给他跪下,磕一个。 少年双眼如常,并未成了前世那般蓝色的样子,看样子也不瞎。 所以这短短两年,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伊娇狼狈地撇开视线,无力地扶住一旁的书夏,目光闪躲,急急道: “快走。” 殷御还在,那伊涵人呢? 所以呢? 她到底是来晚了,抑或是没有? “书夏,扶我去千柔楼左边的巷子。” 这里有自己的规矩,即使尊贵如她,亦不能半场就救下人来。 唯一的法子,便是另辟蹊径。 书夏眉心微拢:“小姐,奴婢听说,那里常有斗兽场的输家在那里打罚筹码少年,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赶紧走吧,再不走,又来不及了。” 巷子幽窄昏暗,才到了巷子口,伊娇便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和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是殷御!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4. 重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装病娇 听到那声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伊娇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一次赶上了。 她默默攥紧了书夏扶着她的手,虚声道: “继续往前走。” “好。”书夏虽不知道近几日小姐为何奇奇怪怪的,尤其今日最为奇怪,但还是应下,直觉告诉他,小姐接下来要做的事,至关重要。 巷子悠长,黑洞洞的,看起来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蛇,怕得伊娇背后发寒,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她才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两侧的砖墙粗糙斑驳,走了好一会儿,伊娇才隐约看见人影,此时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左手撑着粗糙的墙壁,垂头大口大口呼吸地缓了缓,才偏头斜了一眼。 伊涵一副大少爷的做派,指点着周围几个一看就是流氓的人,打骂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少年。 刺目的红聚成河,浓郁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不用看,伊娇都知道,被打的是殷御。 但她还是瞥了一眼,只见少年的身上竟然还有一个身影,身影娇小,看着像是个七八岁的女娃。 她拧眉沉思,这娃是谁? 忽地,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在如积蓄已久的洪水,冲破堤坝,涌了出来。 前世,伊涵赌丹笔输了后,一时气不过,便找来打手,把殷御打了一顿。 他本想打打出出气,并未想如何,却没想到,殷御的妹妹见自己哥哥迟迟不回家,出来寻,恰好看到哥哥被人打骂,便以身相护。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手又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脚下去,殷御妹妹不治而亡。 亦是因此,殷御记恨上了帝师府,这便是帝师府覆灭的根源。 所以眼前的那个女娃,正是殷御的妹妹。 思及此,伊娇心里慌到狂跳不止,跳得她额头渗出一层虚汗,皓腕轻抬,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支起身子,冲着那帮人喝道: “放肆!给我住手!” 只可惜,少女的嗓音虚弱,淹没于一声声怒骂声里。 眼看着一个身强体壮的流氓,抬起脚,就要踹下去,伊娇也顾不上那么多,更不知道哪里来的体力,飞身冲了出去,路过其中一个流氓时,随手拔下他腰间的匕首,扑身挡在女娃身前。 结结实实挨了流氓一脚后,她转身,干脆利落地把匕首插进了流氓的胸膛。 鲜血如泉似的涌出,喷了少女满身。 “砰——”的一声,流氓朝后径直倒下。 此时被伊娇护在身后的少年,似乎有所感应,艰难地缓缓睁开长睫,便看见少女单薄的脊背。 裙边随风飘动,墨发飞扬,似青烟,如墨雾。 还没等少年如何,少女转身,手里的匕首翻转,又一次刺进了少年的胸膛。 鲜血喷薄而出。 殷红的血,在少女雪白的脸上绽开,如盛开在黄泉彼岸的彼岸花,衬得少女整张脸,妖冶至极。 “我问你,你可敢记恨帝师府?” 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神情懵懂,却不想少女只以为他是倔强,遂把匕首又往里送了一寸。 “我再问你一次,你敢不敢?” 四周先是陷入一阵死寂,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女娃也回过神,嚎啕大哭,振聋发聩。 锥心的霎时传遍少年的四肢百骸,他偏头吐了一口血,道: “不敢。” 声音细若蚊蚋,就连吐出来的血都少得可怜,应是都流干了。 见他答应,少女又是猛地一抽,把匕首抽了出来,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少年胸膛的上血洞,血流得如涓涓细流,好似生命即将耗尽一般。 他闷哼了一声,修长的手拽着她的裙边,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似有什么在眼眶里打转。 含着不懂茫然,更多的是无奈悲凉。 伊娇心脏猛地一滞,心中憋闷。 那张干到掉皮的唇开开合合: “姑娘,是我哪里做错何事了吗?” 不忍再看下去,伊娇撇开视线,默默道: 错的从来不是今生的你,而是前世的你。 她慢慢站起身,漫不经心地用帕擦着匕首的血迹,睨着他,丹唇勾起一抹薄凉,说出口的话更是寒于二月天: “本小姐想要你的命,从来不需要理由。” 又道: “你只需要记得,帝师府里有一个疯子,一个你惹不起的疯子。” 言罢,她抬眼,掠过身前那个个像是见了鬼似的的流氓,冲着呆愣的书夏吩咐道: “把他带去医治。” 既然两年后,殷御会横空出世,那就说明,现在无论如何他是死不了的,那便恩威并施,方能压制他。 这还是她从前世的殷御身上学到的。 前世,殷御架空皇帝的权力后,嫌大盛的蛀虫过多,便颁布文书,告知天下: 勋爵世袭不过三代,其中包含有功者而被受爵之人,甚至就连皇亲贵戚皆受此条律法的管辖,以此所省下来的银钱,皆用于减免农户的赋税。 此条条律一经颁布,便在朝野内外,引起轩然大波。 响起的两道声音,更是水火不容,平民百姓纷纷欢呼,而那些受祖上荫蔽而一生享乐的贵族后裔,则是极力反对。 批他此行,乃是大逆不道。 那些贵族们一时间皆暂时抛却新仇旧怨,一起联手,组成了一股势力,以此来给殷御施压,反对条律的颁布。 而为首的便是位列三公之一的薛太傅。 就连朝堂上反对的声音,都比比皆是。 霎时间,殷御在朝堂上,竟成了孤家寡人。 直到,那些王公贵族皆以为殷御要抗不下去了,撤回此条条律时,只见殷御竟公然把薛太傅的家人,绑到了朝堂上,逼着薛太傅支持自己。 若不然,每隔一盏茶,他便砍掉他家人的一个脑袋。 薛太傅本以为,他不敢,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万万没想到,一盏茶的功夫到了,殷御手起刀落,脑袋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而殷御竟然还笑着。 瞧此,薛太傅直接吓得魂都没了,连连磕头告饶,表忠心。 自从那时开始,王公贵族所有的反对声音,便顷刻间销声匿迹。 毕竟,比起钱财地位,活着和后代香火,更为重要。 但殷御也没有把人逼得太狠,还给那些王公贵族提高了些许俸禄,但总体算下来,国库确实还是省了不少银子的。 如此一套恩威并施的手段下来,也奠定了他权相的名头和只手遮天的权力。 从回忆里抽离,伊娇看着少年被书夏扶走,流氓灰溜溜地逃走,唯独伊涵留了下来,似乎忌惮着她,离她保持几步的距离,伊娇后背无力地倚靠着墙壁瘫下。 墙壁沙砾粗糙,可她这一路滑下来,竟未感受到丝毫疼痛,又许是,惊惧满怀,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 现在,她脑子很乱,脑子里有那个女娃临走时对她愤恨的神情,有那个少年乖巧可怜眼神,还有殷红的血,闪着寒光的匕首…… 无论是哪一样,都挑战着她的神经。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原本娇嫩的双手上此刻尽是鲜红刺目的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无声痛哭。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就是想哭。 也许是在哭自己被吓到了,又或是在哭自己伤了人,更或者是在哭她只靠自己暂时平了帝师府的危机,爹娘有生的希望了。 这颇为悲凉的一幕,落在一旁的伊涵的眼里,心里亦是难受得紧,想上前安慰,却忌惮着方才少女那狠辣的手段,终于还是守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伊娇才扶着墙壁,强撑起身子,垂着头,抬起一只胳膊,唤伊涵: “过来,扶我一把。” 自回去后,伊娇便大病了一场。 这一病连着病了数日,帝师府侧门,大夫御医,进进出出。 民间更是传言,帝师府嫡女这个短命鬼终是挺不住了,要一命呜呼了,帝师大人马上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那日后,少年也躺在医馆里,昏迷了数日,床榻边只有一个瘦小的女娃娃守着。 也不知道少年体制异于常人还是命硬,只昏迷了短短三日便醒了过来,就连大夫都没见过世面似的,连连称奇: “此子命数极硬,日后定然无量非凡。” 少年醒了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床边的妹妹: “那个小姐呢?” 许康愣了愣,意识到哥哥问的是谁后,一面给他掖了掖被子,一面不满地嘟起嘴,抱怨道: “哥哥还关心人家,她差点要了哥哥的命!” 许遇忍着身上的剧痛,咬着牙,抬头扫了一圈,并未捕捉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后,长睫落下,遮住眼里的落寞,似有些遗憾地喃喃道: “原来,不在啊。” 听到这些话,许康像是被点了尾巴一般,炸毛道: “哥!你疯了吗?” “她要是在,你就活不成了!” 也不知道哥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那个女人下了降头不成? 她又道: “不过还算她有点人性,付了医药钱,不然可就连咱养的小黑都不如了。” 许遇疲累地闭上双眸,思绪竟不知不觉又飘回了那一日。 少女下手狠辣,目光凌厉,但在那狠厉的外表下,他又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忌惮和转瞬即逝的恍惚。 那一瞬的恍惚,让他有一种错觉,她在透过他,看别人。 而且那个人,应该很像自己。 所以,她在看谁呢? 又在忌惮什么? 又是半月过去,许遇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这边,伊娇刚幽幽转醒。 继续将养了半月,伊娇才勉强可以下地走走。 她倚靠在靠坐在窗前的榻上的黄花梨卷草纹腿炕桌旁,微微颔首,莹润粉嫩的指尖蘸了茶水,在红褐色的桌面反复地描绘着几个字。 端着药进房的书夏,凑近一看,小姐描绘的是“殷御”二字,看着倒像是个人名,遂不由问道: “小姐,这是个人名?” 指尖的动作一顿,伊娇侧头瞧了过来。 刚重生过来时,她活得浑浑噩噩的,自然没注意过日日与自己相伴的书夏。 直到一月前暂时平了帝师府的危机,她方才觉得自己切切实实重生了。 如今,于她而言,书夏,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书夏自小侍奉自己,说是主仆,但与姐妹也无甚差异,却又陌生的是,她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书夏了。 泰祈十八年,也就三年后,帝师府被栽赃嫁祸, 那一日火光滔天,书夏因为誓死守护她,亦成了官兵的刀下魂。 再见面,真真是恍若隔世。 一股酸涩涌进眼底,眼前的景象被水汽模糊,为了不被看出异样,伊娇偏过头,避开书夏的视线,随手用亵衣衣袖拭净了桌面未干的茶水,压下嗓子里的哽咽,轻声道: “没什么。” 少女的声音婉转悠扬,如流过山间的清泉,叮咚作响,甚是悦耳。 “把药递给我吧,再不喝就冷了。”伊娇不想回答,岔开话题道。 一碗苦涩如树根的药汤子灌下去,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般的汤药自小到大,她已经数不清喝过多少碗了,甚至都不知道是药喝得多一些,还是水喝得多一些。 习以为常的东西,自是感不到苦的。 自从她醒来后的这半月,阿爹阿娘日日都来看自己,今日却还不曾来,伊娇有一丝疑惑,喝药时,便随口问道: “阿爹阿娘呢?” “帝师大人,今日一早便被圣上叫进了宫里去,夫人让奴婢告诉小姐,军营里有将领打架,她去劝和劝和。”书夏回道。 阿娘虽嫁为人妇,又有了孩子,但大半的心思还是在军营里,没事便往那里跑,她已经习惯了。 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是该如此。 而阿爹作为文官之首,虽这几年渐渐淡出了朝堂,但朝堂上有不少他的学生,上到尚书令,下到县丞。 总之阿爹的根系在朝堂上盘根错节,颇有在文臣里,一家独大的意味,不然,也不会成了皇帝的肉中刺,眼中钉。 但如今离帝师府覆灭还有三年,想来阿爹也不会有事,她这才想起罪魁祸首—伊涵,便淡淡地问道: “伊涵呢?” “少爷犯了大错,被老爷罚跪祠堂一月,今日方才放出来,应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被府医医退吧。”书夏道。 “嗯,我知道了。” 伊娇那张仙姿玉色的脸上平静无波,伊涵自小肆意妄为,又闯了下此等祸事,受受管教也好,免得日后酿成大祸。 把瓷碗递给书夏,伊娇的目光无意瞥到榆木圆桌上放的一尊玉观音像,目光便顿了住。 观音闭目捏禅,满脸慈悲,玉质又水白通透,一束阳光打过来,竟看见指尖处偶有一丝血丝。 因身子的缘故,她出不去这帝师府,因此自小到大,酷爱读一些杂闻异志。 传闻,观音没成仙之前,曾救助过一个被虎狼扑咬的孩童,但手也因此受了伤。 由此,这个故事也便流传了下来,更有能工巧匠,特意用一整块玉石雕了一尊血指观音,以此来纪念观音的济世救人的菩萨心肠。 能得此观音,足以想见送来的人,必少不了周折,只怕是把整个大盛都踏遍了,才寻到这一尊吧。 伊娇伸手扶着书夏的胳膊,下了塌,趿拉着绣鞋,缓缓走到观音像旁边,素手慢慢抚上观音像。 和田玉触手升温,当真是佳品。 她叹息一声,柔声道: “难为阿爹了,这观音像可不易得。” 书夏笑了声,纠正道: “小姐,这是镇国将军府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可累坏了六公子了。” 观音像上的手一顿,伊娇偏过头来,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疑惑: “六哥哥送来的?” 书夏:“可不是,小姐病的这些日子,六公子日日都来,跑得可勤,算着时辰,要不是六公子被圣上叫去进宫议事,也该来了。” 伊娇抿唇不语,姣好的娇颜覆上了一层哀动。 她和外祖父一家子感情向来甚好。 镇国将军府,满门忠烈,外祖父也是个多子的,膝下共有六个儿子,个个出挑,皆是将帅之才。 这便是所谓的虎父无犬子吧。 可好景不长,这几年又是战役又是天灾人祸的,最后镇国将军府竟只留下一个六哥哥独苗,当真是可悲可叹。 “呦——,娇妹妹这是好了。” 明亮轻快的嗓音,如击玉响金。 飘去天外的思绪,被来人一嗓子叫了回来,是付熙江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5. 装病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登徒子 是那个前世为了帝师府,舍命鸣志的表姐来了。 伊娇笑着转身,快步迎了上去,见到来人还有付馨朱时,那方才还绽放在脸上的笑意,霎时枯萎了下去。 付熙江只以为被嫌弃的是自己,遂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等等身后的付馨朱,欲让她先进一步。 毕竟,娇妹妹向来与付馨朱那个白莲花亲近,与自己不甚亲近,甚至好似还有些厌恶自己。 付馨朱自是亦如此认为,遂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却不想,竟被伊娇不着痕迹地避开,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绕过她,径直迎到付熙江面前。 “江姐姐来了。” 付馨朱的笑,僵在脸上。 “娇妹妹,这是……”付熙江受宠若惊,竟一时不知脸上该是何种表情,变幻纷呈,煞是尴尬。 把付熙江的表情纳入眼中,伊娇自然也知道付熙江这是被自己突入其来的态度转变,一时弄得手足无措,遂心里有些发酸。 从前真正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人,她不珍惜,却把那个忘恩负义之徒当作自己的亲姐姐,当真是有眼无珠。 好在上天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既如此,那她便要好好珍惜这些真正对自己好之人。 她慢慢低下头,像是受了委屈似的,那双长睫扑闪的扑闪的,怯生生道: “江姐姐,是不喜欢我?” “哪有?” 付熙江呵呵笑了一声,紧张得双手搓了搓身侧衣裙,擦干手心的汗,方才好去拉住伊娇的手: “姐姐我这是受宠若惊。” 伊娇颇为腼腆地轻笑一声: “江姐姐这话便说岔了,何来的受宠若惊,都是一家人。” 狐疑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两人身上,付馨朱心生疑虑,这两人何时如此要好了?不论如何,也不能坏了大计。 快速整理好情绪,她亦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 “阿姐,娇妹妹,赶紧进来说,这堂下有风,娇妹妹大病初愈,可见不得风。” “啪——”的一声。 付熙江恍然怒拍了一下大腿,见吓得面前的娇娘一哆嗦,又尴尬地杵在原地。 她这般不知所措的样子,惹得伊娇心里连连发笑,江姐姐怎的跟个初见大姑娘的愣头青似的,心里笑归笑,但面上只是轻轻挑起粉唇,道: “江姐姐,走吧,进屋吧。” 知徽院的卧房,虽不奢华,但那些物件也都是伊家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古朴典雅,就连烛台皆是前朝的古董。 随便一件拿出去卖都价值不菲。 只是颜色大多是红褐色,看上去颇为暗沉,实在不像少女闺房,倒像是哪个老者的卧房。 这些,看得付馨朱眼红心热,她磨了磨后槽牙,这些名贵古董给了这个胆小的废物也是浪费,还不如给她。 眼底划过一阵幽暗,没关系,迟早都是她的! 伊娇体弱怕冷,故此这卧房里一年四季燃着碳盆,只是夏季少一些而已,但也只是相对于冬天少一些,实则依旧燃着三盆。 进卧房的一刹那,付熙江和付馨朱二人的汗水,便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但她们都没说什么。 一个是因为宠爱包容,而另一个则是为了讨去伊娇的好感,为了日后行事。 接下来的一刻钟大多是伊娇和付熙江说话,而付馨朱只能在一旁讪讪地笑着搭话。 伊娇本只想同付熙江说话,但一想到自己虽重生一次,但却只知道付馨朱和那人勾结,不知还有谁,又用何种法子一点点摧毁帝师府的根基,便也不好与付馨朱撕破脸去,想着虚与委蛇一点,日后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丝蛛丝马迹也说不定,遂拉着付熙江和付馨朱一起说话。 付熙江是个爽朗的性子,没要多久,便与伊娇侃侃而谈,从城东说到城西,好似要通过她嘴里的描述把伊娇这些年没出帝师府的遗憾,给补上一样。 少女弯弯的杏眼仿佛盛着星河,溢出点点碎光,瞧此,付熙江说得愈发激昂,一面抹额头上的汗,一面口若悬河。 伊娇自是听得兴起,前世今生,加起来两世,她也只是从帝师府迈进了另一座牢笼。 纵使今生,前几日,她离经叛道出了一趟帝师府,但因忙于帝师府的安危,和心里满满的恐慌,都未曾有心思看一看帝师府以外的世界。 付熙江口里描述的人情景象,与他人而言可能是稀松平常,可于她而言,皆是她从未见过的,是新鲜的。 有安繁街的包子铺、甜水巷的把戏杂耍,还有乞巧节的神女游街…… 听起来,热闹极了。 时间差不多了,怕伊娇刚刚病愈,耗了精气神,付熙江便拉着付馨朱要走,伊娇起身去送,没成想,脚没还没踏出门槛,便跟进卧房的付柏元,迎面撞上。 踏进卧房那一刹那,付柏元的目光便直直地落在了走在最后面的少女身上。 少女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上着苏绣月华锦衫,下穿烟水百花裙,未曾挽起的青丝自然地散在背后,轻轻飘扬。 一双玉足从裙边下方的缝隙中露了出来,粉白细腻,不盈一握,煞是可爱。 他逛了那么多次勾栏瓦舍,女子是否是人间尤物,抑或是以后会不会是尤物,只需看一眼便知。 显然眼前的少女属于次者,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而这朵花骨朵迟早要有一日,会在他身下绽放。 付柏元进来的那一刻,伊娇的脸色便阴沉了下去。 “娇妹妹脸色怎的如此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付柏元关心道。 一进门,付柏元的目光便黏在了伊娇的身上,让她浑身不舒服。 前世,在帝师府被抄家的前几日,阿爹便下了狱。 那几日,许是付柏元知道,此一去,阿爹便没了再度回来的可能,因此,他索性不装了,日日来她院子里骚扰她。 甚至,不甘于平常的揩油,而是竟直接把她困于床榻,想直接玷污了她。 若不是一直有付熙江护着,她只怕会被这个畜生得手! 后来她才知道,栽赃阿爹是前朝余孽之事,其中也有付柏元的手笔。 付柏元,受教于阿爹,自然笔迹亦跟阿爹甚为相似。 而其中,阿爹书房里,那些与前朝余孽往来的书信皆是付柏元模仿阿爹笔迹所写,这也成了定阿爹是前朝余孽的物证之一。 本来,她是不知晓此事的,后来还是殷御同她说,那些书信皆是出自付柏元之手。 起初,她还不信,直到殷御把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牲带到她面前,亲口听他这些年是如何蓄意模仿阿爹的笔迹,又是如何把书信放进了书房不起眼的地方,更是承认了他对自己的不轨之心。 从前,她以为付柏元把自己当作妹妹。 因此,付柏元那粘腻的目光只以为是兄长爱护妹妹,如今重来一世,她才知晓,那是赤裸裸的男女之情。 正是因为这一点被付馨朱看穿,她才会利用付柏元,对付帝师府。 而今,纵使她知道付柏元对自己不怀好意,伊娇亦不知如何应对。 前世那个疯子从不问自己是否愿意,于床榻之间,肆意妄为,而秦衍则是克己复礼,从未逾矩,亦不曾让她有半分的不舒服。 反观付柏元,那赤裸裸的目光射过来,她感觉他像是看透衣物似的,自己便□□地站在他面前。 这种感觉,她极为厌恶,便默默往付熙江身后躲了几步,只露出半个脑袋,又不敢对上那道视线,遂一直低着头,嗡嗡地回话: “多谢表哥关怀,娇……我一切都好。” 殊不知,她这般胆小的样子,落在付柏眼里,简直与乖巧又怕人的小猫无异,直叫他摧之毁之的淫意更浓。 压下快要沸腾的血,他清了清嗓子道: “娇妹妹无事便好,我今日来,一是为了看娇妹妹身子可曾恢复;二是为了,给娇妹妹落下的课补上。” 闻言,伊娇猛地抬头,愣在了原地。 是了,她身子弱,上不了私塾。 故此,认字教书都是付柏元亲自来,但付柏元看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则是个不老实的淫棍。 从前读书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起初,并未感觉有何不妥,但发生了前世那些事后,她才意识到,这是揩油! 只是想想又要被这个淫棍,时不时揩油,摸手臂,打屁股,她胃里便恶心得翻江倒海。 终是没忍住,她“呕——”的一声,弯腰干呕了出来。 “我的老天啊,娇兔子,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快,快去叫府医!!!” “娇妹妹,这是何故如此?可是吃坏了东西?怎会如此啊,娇妹妹也太不小心了。” 付熙江和付馨朱,一个真心实意的关心,一个虚情假意。 伊娇攀上付熙江的胳膊,仰起那张苍白的小脸,摇了摇头,制止她,道: “江姐姐不必大惊小怪,许是我大病初愈,今日又说了许多话,才至如此,不用劳烦府医了,我歇一歇便好。” 付熙江赶忙急急地催促道: “好好好,我扶你回床,赶紧歇歇。” 言罢,她便扶着伊娇往床边走。 那副小心翼翼搀扶的样子,好似伊娇是何一碰便碎的瓷瓶一般。 付柏元拧起眉头,眼瞧着自己便要白来一趟,不免有些急了: “娇妹妹,你的功课……” “你是聋了吗?” 还没等付柏元说完,付熙江回头便是一嗓子,打断: “没看娇兔子今日不舒服吗?赶紧滚!滚滚滚!” 本来,付熙江便懊悔自己,今日不应该来叨扰娇兔子,害得娇兔子不舒服。 心里再懊恼,她又不能冲着娇兔子发脾气,可不是谁撞上来,就是谁找骂吗? 更何况,她本就不喜欢付柏元和付馨朱,一个盛世白莲,一个道貌岸然,恶心至极。 有了付熙江帮自己,送走那两个东西,不是何难事,伊娇倚在缎绣鹅羽的软枕上,背靠着床壁,扭头看向窗外。 花格窗被支起,窗外的玉兰树,约莫是过了花期,稀稀落落的白色玉兰挂在枝上,看起来颇有些萧瑟。 阵阵风吹过,簌簌作响,残花打着旋往下落,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下了一场雪。 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发慌,心脏像是半空,没着没落的,于是想招来书夏问问,阿爹回来没有。 哪成想,话还没问出口,书夏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老爷他……” 伊娇顿时直起了身子,“阿爹怎么了?” 书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小姐,老爷他……” “下狱了!”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6. 登徒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父亲下狱 “怎会如此?” 伊娇慌了,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前世,也有这一出,可那是因为殷御的妹妹被伊涵找来的流氓,失误打死了,这才让圣上抓住了把柄,派官兵来,把阿爹关进了大理寺的牢狱。 可今生,她明明保下了许康的性命,阿爹又为何依旧免不了牢狱之灾? 书夏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 “小姐,昨日,那个少年的妹妹在大理寺前,击鼓鸣冤,说是帝师府的公子仗势欺人,欺压百姓。” 伊娇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赌丹笔,虽不道德,但说到底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更何况大盛律法何时说过,不许赌丹笔,怎的便是欺压百姓?!” “小姐,那人状告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日巷子里发生之事。” 伊娇双腿霎时泄了力,跌坐在床上,双手握拳,攥紧床边的锦被,面色飞速白了下去。 许康若是状告“赌丹笔”,那她们还有的可辩,但而今状告的是那日巷子里的事,那她们可真是辩无可辩。 但纵使如此,受审问的也该是伊涵和她,怎的遭殃下狱的成了阿爹? 抠进锦被里的手指渐渐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她低着头,银牙紧咬,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那日,欺压殷御的明明是我和伊涵,阿爹怎会平白无故地遭殃?” 大祸临头,书夏根本不曾注意到伊娇是直接叫的少年名讳,继续道: “奴婢听说,是老爷他自请入宫面圣顶罪。” “但奴婢不明白的是,那日小姐和少爷是做的过分了些,可到底没弄出人命,圣上顶多用教子无方的名头,呵斥老爷一番也就是了,怎的还下了狱?” 自请入宫顶罪,这几个字尤为刺耳。 伊娇心里闷得难受,喉口像是有一块石头堵着一般,喘不上来气。 这一次,是阿爹自己主动进宫请罪。 定是怕她被抓进去。 若是只有伊涵犯了错,按照阿爹那恨铁不成钢的性子,早就巴不得来人把伊涵关进牢狱,好让他明事理一些。 但如今犯了错的还有一个她,她若是被关进牢狱,依照自己的破烂身子,恐怕不出一日,便会去见了阎王。 因此,阿爹此去,一定是为了自己! 很想一如往前那般,把头缩在壳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她不能。 再如此,帝师府依旧会万劫不复,那她重生一次的意义何在?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拢了拢心神,双眉紧锁,开始仔细回想前世的细节。 但终究是过了许多年,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她才勉强想起来。 前世,阿爹入狱,虽只被关了几日便放了出来,但也趁机被那些人套走了先帝的空白圣旨,这才让帝师府岌岌可危。 今生,她明明已经改变了事情发展的走向,怎会…… “书夏,你去找大理寺少卿—宋其尧,他是祖父学生的学生,一定会帮咱们,告诉他,让他务必护住阿爹的性命,尤其是吃食,定要小心有人下毒。” 前世,帝师府覆灭后的不久,皇帝便颁发了一张处斩名单,多达数十人。 她问殷御,才知道,名单里的人,皆是与帝师府有浓厚渊源之人,其中大部分是祖父和阿爹的学生。 而宋其尧便在此张名单里。 真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其实方才,伊娇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秦衍,只要自己去找他,他一定会帮自己。 但她不想。 秦衍为人一生清正,前世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重来一次,她只希望他,一直做他的清明廉官,不想他染上一丝一毫的徇私舞弊的污点。 “啊?”书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伊娇面色凝重,继续道: “还有,你一定要托那人告诉阿爹,无论对方用何言辞威胁,让阿爹定不要把空白圣旨交出去,日子到了,他们一定会放人。” 嘱咐完,她整个人便无力地瘫在床上,像是一滩烂泥。 她总觉得今生亦是命运已经写好每一步发展的戏折子,而自己就像是命运的棋子,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既如此,那想来唯一能改变命运的便是那个疯子。 没错,他一定可以! 哪怕世人都说是无解的难题,只要他想,他就一定可以。 他就是个慧极近妖的疯子! “书夏,办完此事后,回来时,你再去打听打听一月前的少年,打听一下,他如今在哪里,回来告知于我。” “是,小姐。” 书夏虽不解小姐让自己去打听一个作何,但想来小姐如此做,必有自己的道理。 因为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小姐变了。 “去吧。” 直到书夏身影消失在房门口,伊娇才颇为疲累地阖上羽睫。 既然命运走向不可改变,那她便 殷御啊,若你注定是一把利刃,那便握在我手里吧。 —— 马车停下,伊娇披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在书夏的搀扶下下车,脚落了地,本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有了血色。 这一路舟车劳顿,差点要了她命去。 可一抬眼,她差点又钻回车厢里。 这是何处? 视线远处,深夜,秃山,枯木,几人,红轿。 唢呐声如泣如诉,听着像是女子凄怨的哭声,骇人极了。 瞧此,她既害怕又讶异,害怕的是这里恐怖的氛围,讶异的是,没想到京城附近竟然还有这样的荒村。 伊娇怕得默默往身后的马车退了两步,把后背紧紧地贴着马车,生怕有什么东西从她背后攀上来,又深呼吸了一口气,颇为狐疑地问向身侧的书夏: “你确定,那个少年在这里?” “小姐,奴婢打听过了,少年确是在这里。” 书夏点点头,甚为肯定道: “少年的邻居说,她亲耳听少年的妹妹说的,说少年要来这个地方赚些银两。” 书夏虽同她一样很少出府,但她的性子,自己还是了解的,办事向来稳妥,是个信得住的。 既然她说少年在这里,那便一定是在这里。 不过……怎么又是赚钱? 伊娇似远山含黛的蛾眉间,聚了几分疑惑。 上一次,把自己卖给伊涵“赌丹笔”是为了赚钱,这一次来这个鬼地方,也是为了赚钱。 他就这般缺钱? “所以,小姐,我们回去吧。”书夏如何能知道,伊娇来这里的目的,但直觉告诉她,这里极其危险,继续呆下去,小姐恐怖有不测,遂建议道。 “你回车里,把我的暖手炉拿出来,给我。” 书夏神色挣扎了一刹,小姐如此说,便是要过去的意思了,遂道: “小姐,您真的要去吗?” “我一定要去。”伊娇神情坚定地点点头,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诗云:来都来了,前面即使是万丈深渊,为了帝师府、阿爹阿娘,她也得往前走。 接过暖手炉,她又附耳叮嘱了一番书夏如何做,才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走。 明明还是盛夏,这里便枯叶残枝铺了满路,的确有些邪乎。 残枝败叶被她襄玉苏绣的鞋,不小心踩碎,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瘆人极了。 片刻后,伊娇在一棵大树后站定,把整个身子都藏在粗壮的大树后,从大树旁把脑袋探了出去。 双眉紧拧,探究的目光掠过树干,落在不远处一男子的背影上。 男子半弯着身子,墨色的长靴似乎踩着一个人的脸,她眯起眼,想把被踩的人看个真切,但离得远,又是深夜,实在是看不清具体长何样子。 只依稀能看清那人侧躺着,侧脸被人踩在脚下。 他一身火红的嫁衣,头上戴着凤冠,几根可怜的珠翠发簪,在月光的映照下,映出道道绿光。 本来是看不出此人是何人的,但转念一想到书夏说殷御就在此处,她便不禁想到,难道吧这是殷御? 想法在脑海里停了不到一息,便被她立马否定,她摇摇头,默默道: 殷御是谁啊? 那可是文武双绝的天才。 他若是不想,谁能奈他何? 上一次被伊涵他们践踏,乃是因为受了重伤,不然就凭他们? 只怕是连殷御的身都近不了,便命丧黄泉了吧。 她视线上移,又一次落到了那男子的后背上,男子的背影,有些熟悉。 还没等她想出是谁来,便听那人狠厉的声音顺着夜风传了过来: “还想跑?” “怎么?收了钱,不做事,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伊娇的双眸霎时睁得老大,竟然是付柏元! 很显然,书夏也听了出来,转过头来看了看她,伊娇默默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继续往下听。 又一道声音响起; “你骗我!你付钱时,只说让我帮你,没说要把我献祭给山神!” 书夏听不出来这道声音的主人,可伊娇听得出来。 是殷御! 竟然真的是殷御! 怎么可能?! 伊娇顿时瞠目结舌。 万千的惊讶,都仿佛堵在了喉咙里,咽,不咽下去,吐,吐不出来。 因为,相比起殷御他被人欺凌,还是他怀孕,更能让人接受。 回过神,她才想起殷御方才说的话,祭祀?祭祀何? 付柏元好似是被脚下顽强抗争的少年逗笑了,仰头大笑了几声,本就空旷的山脚,他这一笑, 脚更加了用几分力,碾着少年的脸,直到少年的脸被他碾得变了形,听到少年痛呼出声,他才心满意足地停了力。 终于,少年得了喘息的机会,张开口,大口呼吸,同时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轰然炸开。 睨着少年那副苟延残喘的样子,付柏元心里舒畅极了: “就是骗了你又如何?你不过是贱命一条,若是能为了本公子祭祀,得到了山神的喜爱,让本公子自此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也是你的福气。” 以活人为祭? 书夏吓得嘴巴张得老大,马上要惊呼出声。 一旁把书夏神情变化纳入眼中的伊娇,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书夏此刻若是发出声音,那她们可就大祸临头了! 真要是被付柏元发现了,鬼知道他是杀了自己灭口,还是将计就计把她绑走,囚禁在一间屋子里,满足他的□□。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7. 父亲下狱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少年遇险 好在,伊娇眼疾手快,及时伸出手,捂住了书夏的嘴,方才把书夏的惊呼声堵了回去。 书夏目露惊恐地转头,看向伊娇,那双惊骇的眼,无不在说,小姐,公子他们要用活人祭祀。 伊娇抬起如削葱根的手指,抵在唇边,轻嘘了一声,声音小若蚊蝇: “小声一点,被他们发现,我们就完了。” 言罢,伊娇收回手,书夏自己用手把嘴紧紧捂住,生怕等会儿在听到什么,自己再不受控制惊喊出声。 那边显然是未曾听到树后的变故,依旧在说话。 付柏元问向一旁的小厮—青平: “祭祀的东西都可曾备好?” 青平点点头,道: “回公子的话,都备好了,共有猪头一个,羊羔一只,冥币六箱。” 说到此,他瞄了一眼付柏元脚下的少年,继续道: “童男一个。” 付柏元:“嗯,备好了便可,本公子本想着寄养在伊儒华那个老东西家,而老东西又没有儿子,他定会把我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来给我铺路,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个老东西是个铁石心肠的,我辛辛苦苦尽了整整十年的孝道,那个老东西在仕途上竟然半点也不帮我,害得我连续两次科考不中,只能当一个区区八品的保障正,成了那些同窗暗地里的笑话!” 只是说说仿佛还不解气一般,他还低头往少年脸上啐了一口,好似被他踩在脚下的少年就是伊儒华一般。 把这一切听进耳朵里的伊娇,气得呼吸都重了许多,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没有本事中榜,还想要阿爹如何? 难道要阿爹替他作弊不成? 他知不知道,科举作弊,一经发现,便是欺君的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更何况,若不是有阿爹帮衬,他连保障正都做不成! 更会被他人笑掉大牙! 况且,保障正这个官阶虽低,但却隶属于钦天监,是个经常能受圣上召见的官职,若是哪一日,他有才华,又恰好得到了皇帝的赏识。 以后平步青云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思及此,她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可真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蠢货! 青平:“公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好歹也是条人命啊。” 说实在的,这些年他帮公子做过的腌臜事是不少,可是干这种要人命的勾当,他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心惊胆战。 青平颔首间,抬起眼皮偷瞄了一眼眼前的公子,公子还是一如以前那般清风朗月,依旧一喜欢穿一身月白色,腰间挂着一块细白的羊脂玉。 只是此刻的脸上没了那般和煦的笑意,有的只是阴狠。 他觉得眼前的公子既熟悉又陌生。 还记得十年前被公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时,那时的公子是那般的清风朗月,他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主子。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公子他慢慢变得说一套做一套,从最开始的一门心思读书,变成了,到如今,公子竟然要牺牲掉一条鲜活的生命,去求那虚无缥缈的神佛庇佑。 公子如此下去,只怕会害人害己。 可他又不敢劝,如今的公子已经是剑走偏锋,他若是劝了,鬼知道,下一次被活活献祭便会不会是自己。 听到青平说他脚下的是条人命,付柏元嗤笑一声。 慢慢弯下身子,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牙齿紧咬、无力挣扎的少年,他神情严肃而又戏谑,仿佛在看一个垃圾: “你也配是条人命?” “无权无势的东西,只能是条狗罢了。” 又直起身子,嗤笑一声: “还是个无父无母的野狗。” “行了,时辰到了,开始吧。” 付柏元又像是踢垃圾似的,一脚把少年踢开,少年被他踢得闷哼了一声。 坐在树后的伊娇,登时惊骇得双目睁大,死死地咬住指骨,才不至于真的发出什么声音。 细细密密的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照前世的发展,殷御此时是死不了,可若是他真的被付柏元那个禽兽弄去祭祀,那自己又去何处寻他? 这期间的时间,自己是万万耽误不起的,毕竟阿爹还在牢里,那张空白升值随时都有被那些人诓走的可能。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法子,现在就把殷御救下来! 她正绞尽脑汁想对策时,便是在这个时候,书夏竟一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咯吱——”一声,在如此幽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谁在那里?”小厮大声向着她们藏身的大树方向,喊了出来。 伊娇和书夏躲在大树后,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听,小厮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咔吱——咔吱——” 一下下,仿佛踩在她心尖上一般。 脚步声愈来愈近,听着马上便要走到树旁,伊娇急得满头大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听声音只有几步之遥时,伊娇立马附在书夏耳边嘀咕了几句。 片刻后,“我的元儿长大了。” 一声妇人的声音在枯木林间回荡。 那些人先是驻足四处瞧了瞧,随后又颇为不屑地笑道: “是哪个狗东西在那里装神弄鬼?” “放肆!那是我阿娘!”付柏元冷声喝道。 “原……原来,是尊夫人。”,接着那些人便讪讪地闭上了嘴。 紧接着,扑通一声,付柏元便跪了下去,满眼含泪地望着眼前的一片枯木,哽咽道: “阿娘,儿子好想你啊。” “元儿,阿娘在你身后。” 那些人:…… 想笑,但即使憋了回去。 付柏元跪着转过身去,背朝伊娇的方向,埋头痛哭。 见公子都哭了,那些人也跪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趁着几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一抹倩影趁乱撩开红轿子的门帘,一溜烟溜了进去。 进红轿子的间隙,伊娇回头望了一眼,整整齐齐跪叩在地上的付柏元和那些人,颇有些好笑。 若单单是装神弄鬼,她一定糊弄不过去付柏元,但她让书夏装的付柏元已故整整十年的母亲。 利用他思念到极致,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心理,她才得以成功。 这也是前世殷御教她的,利用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再加以利用,方能成成事。 进了轿子,她入目的便是一张描眉画眼的脸,少年虽还未长成,但凌厉的轮廓初显,足以想见若是长成,少年该有多丰神俊朗。 只是此刻少年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脸上又化着铅粉红唇,着实有些……不忍直视…… 一侧的脸沾着泥,一侧的脸上还有一个硕大的鞋印,整张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有的看起来是被地上的石子戳的,有的应是被路上的枯树枝划的。 旧伤结痂,新伤还在往外丝丝渗血,鲜红的血流过玉白又污脏的脸颊,再配合上少年俊朗的脸,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破碎美。 实在是没见过殷御这般模样,伊娇一不小心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少年着实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浓厚铅粉下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笑完,伊娇才意识到,在他面前,自己需要维持病娇的人设,遂板起脸,学着殷御前世的神情,笑着盯着他,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道: “呀,好久不见。” 就连语气里病态的欢快都被她学得一般无二。 不知为何,少年就是不想用这副面孔,出现在她面前,下意识想把脸藏起来,却又发现藏无可藏,遂只能偏过头去,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话根本没经过大脑,秃噜了出来: “三十三。” 他有着少年独有的嗓音,清朗悦耳。 闻言,伊娇一愣,呆呆地盯着少年侧过来的耳朵。 少年被她盯得,一抹粉红从耳根浮了出来,渐渐的,染了整只耳朵,像是一只被煮透了的小螃蟹。 而这一切,少女浑然不知,她一直在想,他口里的“三十三”是何意,什么三十三? 难道是他们有三十三日没见了? 他想她? 此想法,刚在脑海里闪现,她便被自己如此诡异的想法,吓到了,连忙把它抛出脑子,又在心里嗤笑自己: 伊娇啊伊娇,你死了一次,也疯了不成? 殷御是谁啊? 那可是日后的那个疯子,他会有人的情感? 很显然不会。 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别去想有的没的,此刻的身子已经捱到了极限,毕竟她方大病初愈,又如此劳累了整整六个时辰,早已体力不支,遂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少年往长榻另一侧移一移,给自己腾个地方。 少年很是乖巧地移了过去,瞧此,伊娇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少年的身旁。 也不担心病娇的人设崩塌,毕竟前世的殷御亦是这般,平时像个正常人一样。 浑然没看到少年方才褪下去红意的耳朵又红了上来,她一面低头专注地揪下她方才坐在树后时,衣裙丝线勾上的枯叶,一面直接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便如此缺钱?”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8. 少年遇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握住纤腰 没有一个男子愿意在女子面前承认自己破落,但少年又实在是没有说谎的必要,遂有些羞臊地嗫喏道: “嗯,是有些。” 伊娇:“上一次我弟弟找你赌丹笔,那可是以命相搏之事,想必我弟弟给你的银子不少吧,应该够你三月的花销了吧。” “父母早亡,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平时接一些三岁的零活,也算是能过活,但过几日便是妹妹的生辰,我想给她做一顿饺子吃。”少年回道。 说到此,他笑得灿烂,粉嫩的双唇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 “这个活,公子答应我,给我一两银子,够我妹妹吃好几顿带肉的饺子了。” 如此明亮的笑容,颇有些晃眼。 前世,伊娇从未在殷御身上见过如此纯真,不含一点杂质的的笑容。 而且,他这番话说得伊娇心里没来由的闷闷的,但又搞不清楚因何而起,或许是看到前世叱诧风云的堂堂权相大人,如今为了区区一两银子,便甘把自己献祭给那个劳什子山神。 虽然她知道他聪慧过人,定有法子,能让自己平安脱身。 忽略心底的异样,她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此番来意: “我雇佣你当我的护卫如何?” “可我……” 手炉有些凉了,伊娇干脆把手炉放在榻上,打断道: “每月五两银子。” 少年一时没搭话,但她一点也不急。 只淡定地等着他的回复。 毕竟比起那些要用命去换的银子,她的银子可好赚太多了。 果然,不到片刻,少年便抬起头,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真的有五两银子?” 伊娇肯定地点点头。 “我答应你。”少年道。 “那我们?”伊娇指了指轿子,意思是她们应该如何逃出去。 少年抬起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撩起窗帷,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透过那条缝隙,看了出去。 观察了片刻后,他沉声道: “我先出轿子,把他们引开,小姐寻个时机跑出去便是了。” 确实是个法子,她道: “那一个时辰后,我们在南边的桥口见面。” “好。” 少年的话音方落,便撩起轿帘,跑了出去。 速度之快,像是一条红绸子似的,飞了出去。 伊娇不禁蹙起眉头,心生疑虑,他真的不会武功? 顷刻间,轿子四周便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人跑了!还不快追!” “快追!” “跑哪去了?” “那那那,在那里!快追!” 听着阵阵脚步声渐渐远去,伊娇才敢从轿子里躬身出来,本以为这些人都被少年引开了,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却不想,一抬头,便跟一个忽然转过头来的该死的,四目相对。 一时间,她吓得心脏都不跳了,趁着那人愣神的功夫,连忙手忙脚乱地下了红轿,一只手拽着大氅的衣领,一只手提着裙角,冲着后面自己的马车跑去。 过了须臾,只听身后的人终于喊了出来: “还有一个!往轿子后跑了!快追啊!” 听到此,伊娇跑得更快了,边跑还不忘边把大氅脱下来,卷了卷,放到怀里抱着。 在闷热的盛夏,依旧穿大氅之人,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因此,趁着那些人还未跑近,天色又漆黑黑的,他们还看不清,赶紧把这个标志性的衣物脱下来,才算是上策。 身后的那些人毕竟都是些成年男子,伊娇又是个病秧子,自然很快便被他们追了上来。 但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书夏从马车里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一把把她拽入了车里。 根本没有喘气的时间,伊娇连忙吩咐车夫: “赶紧走!” 听到有人嚷嚷着还有一个人,小厮停住了追少年的脚步,转身往轿子后的方向望了过去,竟着实看见一个少女的身影急匆匆地钻入了马车。 他的心倏地一下提了上来,自家公子做得可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被人传扬出去, 正想动身去追,却被公子伸手拦下,只听公子道: “不必追了,追不上的。” “可……” “本公子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道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付柏元目光阴邪地盯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唇角挑起一抹嘲弄,看起来宛若跟那枯山黑夜融为一体: “表妹啊表妹,本事不小啊。” 马车里 伊娇后背无力地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往肺里灌着空气,可是不知怎的,还是觉得胸口憋闷。 许是,身子真的捱到了极限,本来苍白的面色,生生被憋成了猪肝色,她抬起手攥拳,使劲地捶自己胸口,想把堵在胸口那块大石头捶落,却都无济于事。 那股憋闷反而愈发严重,只觉得肺子都要憋炸了。 一直观察着车后动静的书夏,注意到伊娇的异常,忙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给伊娇喂了进去,并不放心地叮嘱: “小姐,别咽,含在舌根下。” 苦涩在舌根处蔓延开,伊娇才觉得胸口通畅了不少,长长地呼了口气,摊坐在了软榻上。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她的面色才从骇人的猪肝色又渐渐褪回了苍白。 见伊娇的面色好了些许,书夏忙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唇边,“小姐,喝点茶吧。” “嗯。” 这些茶皆是阿爹千辛万苦寻来的药用茶,她便也不担心会与嘴里的药相克,遂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茶盏上的热气袅袅,朦胧了少女本就俏丽的容颜,看起来似真似幻。 尤其是那双纤长而浓密的墨睫,被热气熏得轻颤,宛如要振翅而飞的蝴蝶。 瞧此一幕,书夏本来想嗔怪的话,最终只能化作唇边一声无奈的叹息: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茶盏递过来时,少女的长睫缓缓揭起,如幕布还是黑云,她音若天籁,又似同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道: “苦不苦的,由不得我。” 确实由不得她,皆是上天已经注定的命。 想逆天改命,本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是换成人杰,或许还有一线希冀,可她偏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因此,她才想借殷御的手,来逆天改命。 她也不想,可她所有的希冀,偏偏皆在殷御一个人身上。 她闭眸,长吐了口浊气。 殷御,希望你今生能不负我所愿。 马车在桥头等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少年才进了车厢,书夏很识相地钻出了车厢。 少年颇为狼狈,大红的嫁衣许是被路上的枯树枝划的,破破烂烂的,嫁衣边亦被污泥染得脏兮兮的,凤冠更是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墨发自然地散在脸侧。 一侧的脸沾着泥,一侧的脸上还有一个硕大的鞋印,整张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有的看起来是被地上的石子戳的,有的应是被路上的枯树枝划的。 旧伤结痂,新伤还在往外丝丝渗血,鲜红的血流过玉白又污脏的脸颊,再配合上少年俊朗的脸,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破碎美。 少年这般狼狈的样子,纵使是伊娇她身子孱弱,但也不忍心让他一直站着,遂一面披上大氅,一面站起身来,侧身示意少年: “你坐吧。” 少年本想拒绝,但看了看自己满身的伤痕,遂也不推辞,可刚刚坐下马车竟倏地毫无预兆地晃了一下。 马车这一忽然启程不要紧,害得伊娇一时没站稳,径直往少年的方向栽了过去。 少年下意识想扶住伊娇,只是不想,手恰好穿过大氅,探进里面,握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身上。 二人便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僵持着。 少女站着弯身,一手握着暖手炉,一手撑在少年的脸侧,而被她圈在怀里少年,侧着那张仿佛能滴血的脸,一只手穿过少女大氅搭在她的腰身上。另一只抓紧了车塌的边缘,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他一时也说不出手是无意还是有意,便是握住了。 少女纤腰若素,不盈一握的腰身宛若,即使隔着柔滑的衣裙,他依旧能感受到少女的冰凉的体温。 仿佛在周身漫山山火的炙烤下,他握住了,很清凉,很舒服。 他自小体热,即使冬日握着冰,也从未得到过半分纾解。 如今在她的身上,他竟然感受到了自出生后,从未感受到的凉意。 那凉意,好似一汩清泉,由手心沿着经脉,在身体里流淌。舒服极了。 但他依旧连头都不敢正过来,只因少女的雪峰随着她的呼吸一下一下起伏,镂金丝钮海棠花纹的蜀锦上衣亦跟着一次次若有若无地撩拨过他脸上的肌肤,好似羽毛轻轻撩过,弄得他耳根下的那一点肌肤,又酥又痒。 每撩一次,他的脸便跟着红一分。 伊娇着实也没想到,能如此巧合,轿子便在自己还未站稳的瞬间,起了。 腰间的手掌干燥灼热,这触感很熟悉,极其熟悉。 前世,他也总是喜欢搂她的腰,有时像是不解渴似的,还用很大的力气□□她腰间的软肉,弄得她又疼又麻。 接着便是一场顺理成章的摧残。 身体几乎是生理反应,顷刻之间化成了一滩水,裙摆下的双腿都在打颤,要不是有手臂撑着,她整个人早就倒在他的怀里了。 他掌心灼热的温度从腰间那一块,飞速蔓延开,仿佛一滴岩浆滴进了千年寒冰。 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他竟然又一次捂热了她的身体。 四周陷入一片,轿外的唢呐声在耳边渐渐消弭,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一下又一下。 如击鼓。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9. 握住纤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他叫许遇 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中药味,悄无声息地钻入少年的鼻腔,被他吸入肺里,化作一根根细线,灵巧地在身体里游走。 轻轻地缠绕住心脏,紧接着缓缓收力,似要把他的心脏一起勾出来一般。 少年的击鼓声渐渐盖过了少女的小鹿乱撞。 最先从这种暧昧的氛围里,醒过神的,是伊娇。 她颇为不好意思地往少年的身侧移了一下,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本来苍白的脸上悄然爬上了一抹红霞,干咳了一声道: “抱歉,没扶稳。” 那抹纤腰自然也从少年的手里离开,少年心里霎时感觉空落落的。 他攥了攥拳,指尖轻挠了几下掌心,道: “无妨。” 少年没注意到的是,他的嗓音带了几分喑哑。 前世与殷御同床共枕了两年多,伊娇自然了解眼前这个人,听着低哑的声音,明显是情动的征兆,害怕他像是上一世那般,把所想立马付诸行动,遂缄默不言。 短暂的对话后,车厢里又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车厢里,螺钿昭君山水小平几上燃着蜡烛,少女的侧脸自下而上,映着跳跃的烛光。 娇俏的挡住的阴影,恰好遮住另一边的 如黄昏暖阳 “你真好看。” 许是许遇中了邪,又许是少年的心意总是直白,不加以掩饰的,话便这般说出了口。 话说完,少年羞得不敢看眼前的少女,少女亦未好到哪里去,慌张地低下头。 伊娇自出生到现在,从未被外人这般明晃晃的夸赞过,这还是第一次。 从前阿娘总是夸她生得好看,付熙江也说过她长得跟仙女似的,但她都以为那都是家人的爱屋及乌。 而今出了帝师府的大门,没想到第一个夸她生得好看的人是眼前这个少年,是殷御。 她心里又羞又有溢出一丝淡淡的欢喜,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尖微微动了动,指尖的帕子更是差点让她搅碎,心里羞臊得只恨地上没有一道缝隙,让自己钻进去。 一时间暧昧的氛围在车厢里愈发浓稠,伊娇不适应极了,压下心里的一点点异样,颇为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 “你姓甚名何?”自然知晓他叫殷御,但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是明知故问道。 “我叫许遇。” 少年如实道: “许是许配的许,遇是相遇的遇。” “殷……”话说到一半,伊娇才意识到不对,忙又把已经到嘴边的‘御’字咽了回去。 她本来想说:殷御,是个好名字的。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他自己叫‘许遇’。 许遇? 他怎么会叫许遇? 不是殷御吗? 伊娇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他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字? 可是……许遇这个名字,也颇为好听,并非是那些被父母所厌弃、诅咒的名字,便比如,她曾经听过一个孩童,被父母取名:李麦仙。 麦仙草,是有毒的。 而他的名字,许遇,甚为好听,想来是被父母喜欢的孩子。 那这短短两年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何事,竟能让一个人,舍弃自己的名字,舍弃父母寄予自己的希望,而用另一个名字重新生活。 “为何会是许遇?”伊娇颇为纳闷地嘀咕道。 “有何不妥吗?”少年转过头来,那张红红绿绿的脸上,覆着一丝不解。 头上的凤冠珠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珠翠相击的清脆声响。 “并……并无不妥。” 飞速地扫了一少年的脸,伊娇便赶紧偏过头去,移开视线,实在是没法看前世那个疯子扮成女子的样子。 况且这妆化得……着实太丑了些。 整张脸浮粉,鼻翼两侧卡粉。 许遇则以为自己是被彻彻底底地嫌弃了,长睫慢慢落下,投下的一片阴翳,遮住了眼底的落寞。 他像是被主人的遗弃的小狗,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 “哦。” 凤冠不过是简单的几枚簪子和一圈银箍做成,简单至极,稍一垂眸,伊娇甚至都能瞧见许遇毛茸茸的发顶,柔顺乖巧。 “我叫伊娇。”伊娇忍住想去撸一把的冲动,颇为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伊?”许遇仰起脸,颇为无辜地问道。 “咚——”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脏又猛地跳了一下,又或是两人都跳了下。 伊娇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看着像是熟透了的桃。 与许遇对视的视线好似被烫到了一般,她慌张地撇开视线,舌头也跟打了结似的,磕磕巴巴道: “不……不是,是‘片红休埽尽从伊,留待舞人归。’的伊。” 怕继续去这个话题,她更尴尬,遂只能甚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先送你回家吧。” 接下来的一路,马车里寂静无声,有一种尴尬有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游走。 书夏看看许遇,再看看自家小姐,看着最左边一个和最右边的另一个,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和许遇不是谈得很顺利吗? 怎会如此……奇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大亮了,马车才咯噔噔地驶进了一条坎坷不平的土路。 土路两侧的茅草房,破破烂烂的,不少的人家土墙斑驳,窗子被粗麻挡着,风一吹,呼啦呼啦的。 又过了片刻,正把头倚在少年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伊娇,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这是我哥—许遇辛苦赚来的钱,凭什么给你们?!” 听到吵闹声,许遇先是用手把身侧还迷糊着的少女的头,轻柔地托起,又轻轻地让她靠在另一侧的车壁上,才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速度虽快,但动静却极小。 伊娇亦彻底醒了过来,耳边呜呜喳喳地也不知道谁在吵些何事。 打个哈欠,她长睫缓缓掀开,露出那一双迷茫而又澄澈的眸子,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怔愣了良久,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送许遇回家的马车上。 “外面在吵何事?”她一面抻懒腰,一面问一旁的书夏。 马车高度不高,她这一抻懒腰,手腕梆的一下,磕在了坚硬的车壁上,手腕瞬间便红了,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书夏从软榻下的储物柜里翻出药膏,边给伊娇手腕上药,边道: “外面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咱们隔得又远,呜啦啦的,奴婢也没听清,但听着好像是许遇的妹妹被什么邻居抢了许遇辛辛苦苦赚的钱。” 伊娇霎时精神了,困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许遇遇到麻烦了? 那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也不顾上手腕上没上完药膏,她捞起一旁堆在软榻上的大氅,便急匆匆地出了车厢。 从马车那里,一直走到许遇家门前,伊娇极为感叹,原来这便是贫民窟啊。 大盛以“里坊制度”划分百姓居住区。 京城内被纵横交错的棋盘式街道划分成若干个方形的居住区,这些居住区便被称为“坊”。 所谓的“坊间传闻”,便是指的如此。 京城里越靠近皇宫的坊越繁华,反之则越贫困。 而这些坊与坊之间有高墙相隔。 那一道道被垒起坊墙,便好似穷人与富人之间,权贵与贫之间,那一道道不可跨越的阶级。 当然,坊墙中间是设有门的,被称为“坊门”,但那些富贵坊和穷困坊之间的坊门是被锁死,甚至是直接被砌死的。 很显然许遇住的坊,是个极为贫困的地方。 伊娇环视一周,发现每家每户的院落墙体,皆是断壁残垣,最高的墙,也不过是到她胸前,甚至有的人家连墙都没有,直接是一个光秃秃的茅草屋。 两世皆不知人间疾苦的伊娇,甚是讶异,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地方。 一身锦裳华服的少女,突兀地出现在此贫坊,不但与四周的破烂的环境格格不入,还吸引了诸多居民的目光。 诸人虽没吃过猪肉,但还没见过猪跑,见少女一身衣裙,看做工,便知价值不菲,遂纷纷给她让开了路。 自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多之人上上下下打量,伊娇极为不适应,觉得周身紧绷绷的,难受极了。 鸦睫半垂,一直盯着脚尖前的土褐色的路,她连头都不敢抬。 朝阳余晖,从侧面倾洒在少女的身上,长睫抖个不停,投下的根根分明的阴翳,亦在她白皙的颜色上,抖个不停,宛若一只胆怯的兔子,没了洞窟的保护,暴露于茫茫草原,惶恐不安。 “阿娘,仙女。” 孩童稚嫩的声音从四周的人群中,毫无预兆地响起,让少女的脸极速红了起来。 书夏注意到伊娇的难为情,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把伊娇挡在身后,隔绝那些人的视线,同时挥着帕子,驱赶道: “行了行了,看什么看,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躲在书夏身后,没了密密麻麻目光的注视,伊娇方觉得自在了一点,捻起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暗暗松了口气,还是现在自在,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默默道: 自己果真还是不适应被人打量。 眼见着少女被丫鬟藏在身后,众人自觉无趣,便纷纷收回视线,转身继续看起争吵处的热闹。 伊娇自然亦时刻仔细听着那里的动静。 许遇怒视着眼前腮上长着长毛黑痣的领头胖子,据理力争道: “保护费,一个月前我们已经交过了,为何你还来讨要!” 胖子两根油腻的手指,捻着黑痣上的长毛,舌尖刮了刮牙缝,吐出一根肉丝,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怎么?你昨天干了娘们,今天就不干了?” 混账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孩童和女子围着。 听到此话的男子,轰的一下,笑了出来。 着实没想到这个混的,出口便是一句浑话,许遇想捂上身后妹妹的耳朵,亦来不及了,但还是转身捂住了许康的耳朵。 天知道,这个混子接下来还会不会说。 就连隔着不算近的伊娇,亦听得面红耳赤,这个混子,说话也忒粗俗了些。 胖子浑不管这些,见许遇不想给钱,便把算盘打在了他身后的许康身上,眯起眼,目光猥琐,道: “不想给银子?可以,把你妹妹给我干一次,你妹妹是个雏吧,这样,干一次,免你一次保护费,怎么样?”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0. 他叫许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黑心莲 围观的几个妇人长叹了口气,起了声音,又频频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伊娇本来就想多了解一些许遇如今的生活境遇,本都打算洗耳恭听了,没想到身前的这个妇人总是起了又咽回去,弄得她抓心挠肝的,遂用胳膊肘轻怼了一下身前书夏的后背。 书夏心领神会,上前把妇人拉了过来,偷摸地往她手里塞了些散碎银子,笑眯眯地打探: “娘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家小姐想听。” 妇人贼兮兮地收了银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立马喜笑颜开,又转头打量了一眼一旁的少女,见是那个衣裙华贵的少女,也乐得卖她这个面子,遂一顿秃噜: “这些都是这几条道上,最难答对的无赖,经常向你要点保护费。” “平日子里,都是每个月来一回,一回每家要上十几文也就是了。” “这不是看那个少年能干,就隔几天来要一次,你说这少年也怪可怜的,家里无父无母的,还要被这些混账要银子。” 伊娇瞳仁微动,一面仔细地听着,一面暗暗道: 昨日听付熙江说起,说京城内有许多见钱眼开的小市井,起初她还不信,如今小市井活生生站在眼前,她信了。 只是,她不懂,人活一辈子,为何要如此市井。 长睫一合一张间,她便敛去了眸子里的异色。 说完,妇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姑娘日后还有什么想打听的,只管来问我。” 妇人伸手,指着道西的一处破烂瓦房,道: “那就是我家。” 伊娇淡笑着颔首,淡淡地应了一下。 另一边,妹妹被这帮畜生羞辱,许遇怒极攻心,攥紧拳,趁着那帮混子还未反应过来,上去便给了胖子一拳。 胖子被他打得头猛地一偏,血腥味在口里轰然炸开。 整个人愣在原地,仿若一尊石像。 围观的众人吓得齐齐往后退几步,好似生怕波及到自己似的。 伊娇身前,有几个胆子大的男子,议论了起来,议论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许遇可惨嘹,这个虎彪子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这里的地头蛇,他敢打?我看啊,这个许遇也是活到头了。” “谁说不是,你说他妹妹叫那个什么许什么的?” “许康。” “对对对,就是许康,许康这一被这个虎彪子盯上就惨了,那个疯婆子,以前还是个好好的人,自从被虎彪子睡了几次,这不就疯了?” “哎,都是可怜人,你我可得把自家的女娃娃看好了,以后看到虎彪子赶紧躲起来,可别被惦记上了。” “我回去就嘱咐。” 怔愣了许久,胖子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个瘦不禁风的少年打了,顿时火冒三丈。 偏头吐了一口血水,他冲着身后的弟兄们吼道: “还不给老子上!往死里打!” “一口气都别留!” 身后的弟兄们听了命令,一起蜂拥而上。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今生还毫无武功的许遇,不到一刻钟,便被那些混子打得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许遇一身红衣趴在地上,暗红的血顺着他嘴角流了出来,混合着灰褐色的泥,成了一滩污糟的泥血,好不狼狈。 “哥,哥!你还好吗?” “哥,哥!咱们给钱吧,咱们打不过的!!!呜呜呜……” 许是眼睁睁看着许嘴角的血越流越多,许康慌了神,开始嚎啕大哭。 “哥,呜呜呜了,你不能死啊,你不能跟阿爹阿娘一样离开我啊!!哥哥!!!” 破烂的院子里,许康的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在断壁残垣间回荡。 许遇怒视眼前的胖子,手指扒紧泥土,撑起手臂,强忍身上的剧痛,想要再次站起来,挡在许康的身前。 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站不起来,妹妹定会被这帮禽兽欺负了去。 可惜,一月前的旧伤未彻底痊愈,又添新伤,他实在是撑不住,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震起周身一圈尘灰。 纵使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想要再次站起来,但又倒下。 撑起,倒下,撑起,倒下。 一次又一次。 围观的众人心生不忍,皆是可怜人,但也不敢上前去阻止这些恶霸。 在这里生存,苟且偷生,谁又容易。 瞧见许遇这般一次次挣扎的模样,胖子满含嘲讽地呵呵笑了一声,油腻突出地肚子跟着笑声一颤一颤的,颇为恶心。 他抬起那只手指甲里还有黑泥的手指,抹了一把嘴唇边的残血,一步步走到许遇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看着他一次次挣扎,眼神嘲弄,像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Σ,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今日就是弄死你,那老子也是屁大的事没有!” 他自然不忌惮,这里鱼蛇混杂,是个连县令都不管的地带。 死个人,不管是如何死的,县令只会在文书里写上“病亡”二字,草草了事。 一条人命只值这两个字何其讽刺。 伊娇看得更是眼尾直跳,在她的认知里,杀人是要偿命的,最起码书里是如是说的。 但看到如此血淋淋的现实后,她才知道,不是杀人注定要偿命,而是她以为杀人要偿命。 是时候了。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拉过书夏,道: “你拿着银子,去找几个不好惹的流氓去。” 闻言,书夏默默叹息一声,“小姐还是心善,想花些银子去找几个混子救一救那个少年,是吧。” 小姐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人虽然胆小,担不起事,但是心地善良。 这些年每每灾祸之年,消息传到她们知徽院后,小姐都会拿出些体己钱,塞给她,偷偷叮嘱她,让她悄悄出去,买一些吃食,分给那些流民。 又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不要太惹眼,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这一次,不外如是。 哪成想,还没等她动身,便听身侧的少女,轻声道: “不是。” “我让你找几个混子来,是帮着那些人一起为难许遇在,最好事往死里弄,但是切记不要动他的妹妹。” 书夏怀疑是自己昨日奔波没有睡好,一时幻听,遂转过头,神情疑惑地问道; “小姐你说什么?” 伊娇抿唇不言,透过人群间的缝隙,斜了一眼不远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许遇,心里甚是不忍。 这两次接触下来,她觉得许遇此人甚是可怜,无父无母,没有依靠,与一个只有几岁的妹妹相依为命,但却又顽强努力地活着。 便像是墙角缝隙里的一棵杂草,任凭风雨摧残,也努力向阳而生。 这样的许遇,她竟一时有些狠不下心来。 “我说算了……” 话说一半,她便看到许遇笑了一下,似在自嘲。 但亦是这一笑,恍惚之间,从许遇的身上,看到了殷御的影子,虽不多,但足以让她心惊胆战,她双目惊恐。 他似乎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他,他在笑,在看着她笑,薄唇一张一合,似在说: “呀,你抓到它了。” 铺天盖地的恐惧将她淹没,她听见耳边他一声声低语。 他说:他要杀了她,把她做成人偶娃娃,这样,便能一直陪着他了。 他忽远忽近,一会儿是隔着人群笑着看她,一会儿就在他耳边。 她浑身汗毛倏地乍起,连退了数步,直到耳边从远方传来一声声书夏的叫唤,才猛然惊醒。 从臆想中抽离,她满身大汗,把衣裙都浸湿了个透彻。 书夏颇为新奇道: “小姐,你竟然流汗了。” 书夏此刻语气里的惊诧,绝不逊于看到 就连伊娇都自嘲一笑,摇摇头。 是啊,她流汗了。 自从换了体寒之症之后,她常年体寒如冰,冰冷彻骨,连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更别说流汗了。 可殷御便是有这个本事,即使他不在,依旧能让自己大汗淋漓。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被汗水黏在一起的几缕发,道: “我说搞死他。” 她方才,而今却也从许遇那一抹笑里,看明白了,许遇便是殷御,殷御便是许遇。 自如此,那她便不必大发善心。 像是听到了何足以惊天灭地的消息一样,书夏双眼倏地瞪得圆溜溜,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眼前少女的距离。 少女玉面桃腮,神情纯良。 一双杏眼,无辜地看着她,眼波流转,仿佛一汪清澈见底的湖。 一阵风吹过,鬓边的碎发在白皙的脸前轻扬,似一幅江南山水画。 那口不点而红的丹唇,如点缀在雪山上的一点红梅,煞是好看,可偏偏亦是这张檀口,吐出了那般冰凉的话: 搞死他。 “小……小姐,你,你无碍吧?” 书夏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她总觉得小姐自从一月前的某天后,便发生了些变化,而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莫不是小姐她被人夺舍了? 看着书夏一脸戒备,伊娇甚是无奈,果然自己变化太大,是会引起旁人怀疑的,但她又不能不如此做。 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她只要在伊涵和阿娘双双亡故之前,让许遇变成殷御,那她就能保住所有人,包括整个帝师府二百八十七条人命。 但这些又不能同书夏明说,她总不能说你家小姐重生了吧,那她日后吃的药便不止滋补身体的了,可能还有治脑子的。 遂装作不耐烦地驱赶书夏: “去去去,赶紧去吧。”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1. 黑心莲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试探 回到帝师府,已然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马车刚刚停在侧门口,小厮便急匆匆地迎了过来: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表少爷已经在您院里等您半天了。” 方才还靠在车壁上困得东倒西歪的书夏,猛地一下子被吓得弹坐了起来,一时六神无主,颇为惊慌道: “小姐,表少爷不会是怀疑昨晚的,便是咱们了吧,因此这一大早,便来试探您了。” 书夏明显是愈想愈慌,语无伦次道: “小姐,咱们昨晚要是在府里还好说,可咱们偏偏不在,而……而且表少爷昨晚做的事,实在是过于……” “骇人”两个字,书夏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道: “若被他发现,昨晚是我们,那他……” 只是想想,书夏便浑身开始打冷战。 “他会毫不犹豫杀我们灭口。”伊娇神情肃穆地凝视着那张飘动的车帘,道。 案几上,三足琉璃镂空香炉上蓝烟袅袅,果梨的香气萦绕于伊娇周身,只可惜,再香甜,再能抚平心绪的香气,亦不能平缓她此刻焦虑不安的心情。 付柏元此番,就是来试探。 而既然来了,便已然说明,他已经怀疑上了自己。 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她要想个法子,把自己跟昨晚的事撇清。 毕竟,重生后自己的唯一优势,便是对于事件的发展走向,有个大体的记忆。 若是稳不住付柏元,导致那些人在殷御还未曾发疯前,边提前有了动作,那她的心血可真真是白费了。 越想,她越头疼,几乎是本能反应,又一次去想,如果殷御是她,他会如何处理? 抬起如皓月似的手腕,她两指撑在额角,食指微动,轻轻地,一下下地刮着紧紧蹙起的眉梢。 这是前世殷御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今生她学殷御,亦把他的习惯一起学了来。 指缝间露出的脸,宛若凝了一层冰一般,颇为凝重。 时间于静默的二人间,缓缓流淌,终于,半炷香的功夫后,她想到了! 第一步,他会沉着冷静地销毁一切关于昨晚的证据。 “快!帮我换一身衣裙,然后换下来的衣裙,你拿去烧了。” “啊?”书夏半点也没反应过来。 但伊娇没有时间给她解释,此时,于她而言,每一刻每一舜,皆无比珍贵。 马车已经到了侧门,要不了多久,付柏元便会知晓,她们已经回了府,到时,他迎出来,而她们还没处理好,那便是大祸临头了。 她遂一面低头换下身上的衣裙,一面有些不耐道: “照我说的去做!” 事态紧急,她语气亦重了不少。 从未发过脾气的伊娇,忽而发了脾气,事必把书夏吓了一跳,遂连连点头: “是是是。” 没时间管书夏,伊娇继续道: “你也检查检查你的衣裙,有没有挂上城外的枯叶,记住,定要仔细检查,一丝一毫皆不能漏下。” “好。” 第二步,他会想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辞,最好能有一个不相干的人,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你现在去景春楼,就跟景春楼的伙计说,昨晚你小姐首饰掉在这里了。”她偏头拆下耳上的珊瑚耳坠,递给书夏,道。 景春楼,是大盛唯一一个,女子也能留宿的地方。 昨日,她听付熙江讲起过,景春楼,是美容养颜之处,乃是当今长公主,也就是圣上的长姐所开。 不但能养颜,而且还能听小馆弹曲,可真是极好的地方 书夏不明所以地接过耳坠,“小姐,咱们昨晚明明没去啊。” 伊娇瞥了她一眼,道: “那里的伙计,定会亦如此问,你便说,你忘了吗,我小姐穿的桃粉色的衣裙,来的时候,你还跟我家小姐搭过话,” 所有的东西,都交代完,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而书夏早已去了景春楼。 伊娇被车夫搀扶着下车。 脚方落地,她便用力捏了一下车夫的手掌,稍稍侧过头,冷眼扫了过去: “这帝师府谁是主子,你应该分得清吧。” 少女杏眸弯成了月牙,丹唇勾起,笑得明媚,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不知为何,看着竟让人有寒意透骨的感觉。 顷刻间,车夫额头便渗出了汗,抬起胳膊,抹了一把汗,点头哈腰地应道: “奴才昨日只陪小姐去了一趟景春楼,别的,哪里也没去。” “既如此,那你呢?” 车夫的腰,被少女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压得更弯了,“奴才一直在楼外等着小姐。” “不错。” 后半句,她没有宣之于口。 学殷御,的确好用。 一刻钟后,眼见着再熟悉不过的堂屋,便在眼前,伊娇甚至都能瞧见堂屋里紫檀木雕螭纹鱼方桌上的米色地五彩花鸟纹玉壶春瓶。 堂屋本就光线昏暗,再累上那一件件色彩暗沉的家具摆件,更显阴森。 从前,她不觉得,许是眼下有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正在卧房等着她的缘由,感觉堂屋像极了一只猛兽,张着巨口,等着她一步步踏进去。 临踏进自己的卧房大门前,伊娇调整呼吸,压下心底的恐惧,双手放在小腹前,一面抠着指甲,一面低头往里走。 在她卧房里负手而立的男子,闻声,立马转过头来,瞧见少女身上大氅未披,手里亦未拿暖炉,苍白着小脸,便这样进了来,明显愣了愣。 回过神,他连忙几大步走到少女身前,颇为担忧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伊娇吸了吸鼻子,眸底飞速蓄起了泪水,仰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声音哽咽道: “表兄,有人欺负我。” 言罢,少女好似更委屈了,鼻尖红红的,盈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宛似一只小兔子似的,瞧得直叫人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娇儿不哭,告诉阿兄,是何人欺负了我家娇儿?” 付柏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又如何能放弃把佳人搂入怀中的机会,遂伸出胳膊,欲把人搂入怀中。 瞧出他的意图,伊娇不着痕迹地往侧避了避,装出一副没瞧见的样子,径直越过付柏元,独留他的胳膊僵在半空,甚是尴尬。 她站在碳盆前,一面蹲下身子,拿起铁钩,勾起红罗碳,一面道: “是一个叫许遇的,今早,他轻薄于我,要不是有书夏拦着,我恐怕就被他欺负了去。结果,他还威胁我,我若是不收他作贴身侍卫,他便要把欺负我的事嚷嚷出去,呜呜呜,我实在害怕,便答应了他。”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这个叫劳什子许遇的,为何偏偏招上我,就跟一早便一直蹲着我似的,我一出景春楼,他便扑了过来,我又跟他无冤无仇的,为何啊?表兄?” 许遇,你和付柏元斗上一斗,无论谁输谁赢,皆于我有利。 而且如此一来,她受许遇作侍卫便有了理由。 衣袖往小臂处退了一寸,露出少女一截皓腕,清冷的朝阳透过窗棱,映在少女那纤细的手腕上,如山巅雪,又似云中月。 只瞧了一眼,付柏元便眼神幽深。 燃起的碳盆,便好似往他本就积蓄已久的热油里,掷了一把火,他只觉得身体要被自己体内的火烧干了。 伊娇看似在拨弄碳盆里的碳,实则是在用余光偷偷观察付柏元的变化,见时机差不多了,才站起身,缓缓走向付柏元。 于他面前站定,她仰起头,恰好能瞧见他脸侧一颗颗往下滚落的汗珠,启唇问道: “表兄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檀口一张一合间,一抹幽微的香气,似有灵一般,往付柏元脑子里钻,他大脑一片空白,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双目呆呆地盯着少女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山水图。 他整个人宛若被装了发条一般,讷讷道: “我想、问问你,你昨日,去了哪?” “表兄,娇儿一直在景春楼啊。”伊娇垂头,捂唇轻笑了一声,道:“表兄还有何要问娇儿的吗?” 含娇细语的声音,直叫付柏元全身的汗毛一批一批地竖起。 他道: “没了。” “那表兄请便吧,娇儿昨夜未曾睡好,现在想补个觉。”伊娇冲着院子里的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 “送表兄出去吧。” 丫鬟:“是,小姐。” 失了魂似的付柏元,出了房子,被风一吹,打了一激灵,才猛地醒过神。 这是哪? 他在哪? 发生了何事? 他不是要试探一娇儿,怎的便莫名其妙地出了来? 视线穿过支起的窗子,落在躺在床上的少女身上,见她眉目恬静,便把视线下移,想看看她的绣鞋。 可惜窗子有些高,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轻叹一声,也罢,等娇儿醒了,自己再来试探吧。 也不急在一时,毕竟他还是了解娇儿的,虽胆小,但心思并不细腻。 转过头,紧紧皱起双眉,他总觉得方才在卧房里,娇儿变了,可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思忖了须臾,他晃了晃脑袋,吐了口气,许是他想多了。 不过……那个少年,他是该会上一会。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2. 试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前尘往事 “小姐,不好了!” 书夏满头大汗地往卧房里跑,把放在三脚铜架无意碰倒,都不顾上瞧一眼。 铜架上的景泰蓝的瓷瓶掉在地上,霎时间碎得四分五裂,清脆的响声在卧房里回荡。 伊娇亦被如此大的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碗一时没拿住,掉在榆木圆桌上,深褐色的药汤洒了一桌,药碗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方才摇摇晃晃地停住。 抬眼瞧了一眼书夏那满脸的慌张,她颇为无奈,看样子应是伊涵又闯祸了。 伊涵,她这个弟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闯祸精。 今日,在学堂揍尚书公子一顿,明日, 若是哪几日,她没听到伊涵闯祸的消息,那才奇怪了,倒要猜一猜,他是不是生病了。 思及此,她有些见怪不怪,转身去拿来抹布,一面擦干桌面上的药汤,一面问道: “可是伊涵又闯祸了?” 过了半晌,都未曾听到书夏回话,她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跪在桌前的人。 书夏牙齿紧咬下唇,好半天才哽咽着吐出两个字: “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伊娇自然亦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还没听到究竟为何,便提前把心提了起来,心里有些慌慌地问道: “究竟怎么了?” 书夏两行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叩头道: “小姐,帝师府被抄家了。” “帝师大人即可问斩。” 帝师府被抄家? 被抄家? 伊娇被这一晴天霹雳震得神情恍惚,一个踉跄,往后连退了数步,双腿陡然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像是疯魔了一般,她一次又一次自言自语道: “怎么可能呢?” “阿爹为何会被问斩,阿爹他一直忠君为民,不可能被抄家的啊。” “为何?” 像是疯魔了一般,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书夏面前,握着她的胳膊,满眼血丝,大声质问,好似是在质问皇帝一般: “你告诉我,为何?你告诉我啊!” 书夏哭得更厉害了: “三个月前,圣上要造通仙楼,通仙楼劳民伤财,因此有不少的忠臣极力反对,皇帝一怒之下,将忠臣尽数斩杀,激起民愤。后来,圣上想用帝师大人的在民间的影响力,亲笔写一份昭告天下之书,说那些忠臣叛国谋乱、迷惑人心、罪该万死,合该如此。” 说到此,伊娇亦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走向,她虽不懂朝政局势,但是她了解阿爹,阿爹为人正值不阿,时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忧心如酲,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 紧接着,她艰难地一字一句道: “后来,阿爹没同意,圣上勃然大怒对不对?” 书夏点点头: “帝师大人非但没同意,而且今日在上朝时,穿斩衰服上殿,并自诩是圣上的老师,写出了皇帝的几宗罪,陈情,落笔是八个大字:天子昏聩,大盛亡矣!圣上当场大怒,便把帝师大人他……他……” “枭首示众”四个字,书夏实在是说说不出口,还是伊娇那张丝毫没了血色的唇,一张一合道: “枭首示众,是不是?” 书夏又不忍地点点头。 枭首示众。 伊娇忽然便哭了,又仰头笑了起来,一行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哈哈哈哈!!!枭首示众啊!!!枭首示众啊!好一个枭首示众!” 眼见着小姐已然承受不住了,但书夏也继续说下去,不为别的,小姐虽胆小怕事,但脑子却极为聪慧。 若她把这盘死棋说个明白,兴许小姐能从中找到活路,能求得一线生机亦说不定,遂压下心里的不忍,继续道: “接着,李秧在朝堂上向圣上检举,说帝师大人是前朝余孽,于是,圣上便派人在帝师大人的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前朝皇帝的御诗,见此,圣上怒不可遏,一纸圣旨,便抄了帝师府。” 听清事情的缘由,伊娇什么也顾不得,起身往正堂跑去。 府里早已是火光吞天,瓷器玉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其中还有小厮、丫鬟互相争夺古董贵物的争抢辱骂声震耳欲聋,名家字画的碎片散落一地。 但这些,她皆顾不得,赤脚跑到正堂时,一双娇嫩的玉足,早已血迹斑斑。 最先霸道地闯入她视线的,是一道月白挺俊的背影,如这漫天火光里一棵雪松。 “为何?”她甚为艰涩地开口。 来之前,她想了满腹的质问,可到头来,只化作了干巴巴两个字“为何”。 那道身影并未转身,而是他身旁的太监,攥着叠起来的圣旨,侧头冲她笑眯眯道: “伊小姐,罪臣伊儒华乃是前朝余孽,圣上英明,为了黎民苍生,方才大义灭师,抄了帝师府。” “前朝余孽?”伊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什么前朝余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阿爹一生忠君为民,为了大盛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即使官居一品,却依旧过得清苦,你问问整个大盛的官员,有哪一个比我阿爹还要清贫?还要劳心劳力!” “泰祈三年,沧州蝗灾,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拨下去的赈灾物资,被官员层层克扣,是我阿爹不顾担上不孝的名声,变卖祖产,所得三千两,皆用来救济百姓。” “还有整个镇国将军府,亦是为国为民,最后也不是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圣上昏庸残暴,而我阿爹不是死在那一置欲加之罪的圣旨上,而是死在了赤胆忠心上!” “你放肆!”太监吼道。 伊娇偏头回看了过去,“今时今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便在这里,来取便是。” 从前,所有人都耻笑她,不但是个短命的病秧子,还是个扶不起的胆小鬼,一有风吹草动,便哭着求饶。 哪里有半点镇国将军和帝师府后代的胆量、气魄。 而今,祸事临头,弟弟亡故,阿娘病死,就连阿爹都死了,她实在是万念俱灰。 便让她在最后一刻,站着死吧,作为镇国将军府和帝师府的后代。 她闭上眼,静静等着那把冰冷的剑,划破她的脖颈。 熟料,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料想中的锐通,她便缓缓睁眼,眼睫缝隙中,只见那一抹白愈发清晰,亦愈发大。 彻底睁眼时,一张戴着黑眼罩的硕大的俊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对上那只漆黑的眼,她被吓得三魂七魄都飞出了身体。 他躬着身子,凑到她脸前,在笑,明明笑得温柔欢愉,但她看着却心里发毛。 她想往后退,但双腿宛似生了根一般,死死地扎进地里,让她不能移动分毫。 “呀,是你呀。”他说。 “我们认识?”她问 他身后红光滔天,白衣、墨发、墨罩,衬得他如地狱恶鬼、又似谪仙。 炙烈的火仿佛有了生命,要灼烧她每一寸皮肤、啃食她每一根骨头。 “啊——!!!” 伊娇从床上猛地惊醒,坐了起来,看着眼前极其熟悉的红木雕花床壁。 原来她是做了一场梦吗? 难道帝师府的覆灭、被殷御囚禁、重生,等等,皆是一场梦? 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她有些无奈。 这一觉,睡得她头昏脑胀不说,还腰酸背痛的。 听到动静,书夏忙端着盛着温水的铜盆,走了过来。 书夏的一句话,便把她那薄如蝉翼的美梦撕碎。 “小姐,景春楼的伙计,已经成了。” 闻言,她指尖的动作一顿,心里那抹侥幸,被书夏的一句话亲手抹杀,心底顿时泛起淡淡的惆怅,原来从前的一切,不是梦啊。 是真的。 不过…… 她怎么会白无故地做起了关于前世的梦? 也许是,这几日,与殷御接触得过多了? 过了良久,渐渐驱散困意,应是还没有彻底睡醒的原因,她声音瓮声瓮气的: “事情成了?” “成了。”书夏把铜盆端到伊娇面前,道。 伊娇瞥了一眼窗外的艳阳高照,看样子该是不早了,遂问道: “我睡了多久?” 书夏一面用浸湿的棉布,给她净脸,一面回她的问题: “小姐,您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啊。”伊娇喃喃道。 昨日劳累了一日,不然她也不会在白日里睡得这般沉,跟睡死了过去似的。 净完脸,书夏才道: “小姐,李秧李大人来了,说是要与表少爷和夫人商量一下关于大人的事情。” 李秧。 那个背信弃义的东西。 他还有脸来? 前世,若不是他落井下石,整个帝师府何至于被抄家? 提到李秧两个字,伊娇便感觉晦气,遂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跟他说,阿娘在镇国将军府,不在府里。” 书夏道:“可是小姐,李大人此刻已经在正堂了,奴婢经过的时候,恰好听见他与表少爷正商量着进牢狱救大人一事呢。” 她话音一落,伊娇心脏猛地一跳,差点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两人能商量何对策? 只怕是要进牢狱怂恿阿爹把那道空白圣旨交出去吧! 不行,她一定要保住圣旨!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3. 前尘往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危机解除 许遇此人果然天资聪颖,伊娇只是与他说了一番帝师府的处境,不出半日,他便托人递来消息,于满盘的死棋里愣是寻到了一条生路。 彼时,伊娇方从卧房里幽幽转醒,昨日一日的劳累,身子亦已然撑到了极限,喝了药,便一头栽到床上,睡了过去。 也不敢耽搁,伊娇当即吩咐书夏按照许遇告诉的法子,去大理寺里救阿爹。 她在卧房里坐立难安了一个时辰,外面天色都暗了下去,一小厮才满脸大汗地跑了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小姐,大人已经出狱了,马上便要到府了。” 听到小厮如此说,伊娇一直提起来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硬撑着等消息的那口气,亦随着她一声长舒,泄了出去,脚往后踉跄了一步,磕在了床壁上。 生怕伊娇再如何,书夏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帮她稳住身形。 心里安稳后,便被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淹没,伊娇扶着书夏的胳膊,唇角克制不住地勾起,眼睛也不知该放在何处,满心欢喜道: “书夏,我们成了,阿爹出来了。” 得救了,终于得救了。 伊涵保住了,阿娘亦不会重病而亡,阿爹如今又出了狱,帝师府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亦没有白白重生一次。 终于,亦算是有了安稳。 “阿爹呢?”她视线掠过小厮,看向他身后的房门处,迫不及待地问道。 此时,于她而言,还是亲眼看到阿爹无碍,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而且按往常来说,若是阿爹脱离了危险境遇,定会第一时间来瞧她,让她放宽心。 因为阿爹知道,她身子不好,不能长期忧思。 小厮回道: “回小姐的话,大人比奴才慢一步,大人怕小姐担心,这才让奴才赶紧回来,报个平安。” 也是,阿爹虽在牢里只待了一日,但那也是大牢,只待上一日,身子也够受的,如此想来,马车也不敢赶得太快,是会慢一些。 不过,出来便是好的。 出来便是好的。 怕阿爹在牢里吃不好喝不好,她便急忙一面把书夏往外推,一面吩咐她,道: “你去厨房拿一些阿爹爱吃的糕点来,荷叶饼定要多拿一些,阿爹喜欢吃。” “是,小姐。” 书夏正要离开,便又被伊娇叫住,只听她道: “等等,还有龙井茶别忘了,阿爹最爱喝了。” 不敢怠慢,书夏认真记下,便出了堂屋。 见没自己什么事,小厮亦拱手,欲转身离去。 哪成想,就连他也被伊娇叫住。 伊娇语速飞快,生怕耽误了什么似的: “你先去明仁院,去拿一套我爹的衣裳出来。” 话还未说完,她又走到三角铜架旁,拽下一条净脸布,放进铜盆里,浸了浸水,再捞起拧干,折起,走到碳盆旁,弯下身子,把湿布垫在手下,欲端起碳盆。 眼见着少女的墨发散落下来,差一点掉进正烧得旺的碳盆里,小厮赶忙上前抢过碳盆,道: “小姐,奴才来。” “嗯。” 也不矫情,自己毕竟是个病秧子,这种体力活还是旁人干的好,伊娇便把碳盆和湿布一起递给小厮,并神情严肃地嘱咐道: “等会儿,你把碳盆放在帝师府正门外即可。” 阿娘与付熙江皆不是细心之人,恐想不到提前预备碳盆和干净的衣物,让阿爹去去晦气。 付馨朱倒是个心细的,能想到,但她嫌她本身就够晦气的了。 她准备的东西,自己还是不用了吧。 不然,鬼知道,等阿爹跨碳盆时,她是不是在心里诅咒,诅咒阿爹赶紧再进去。 小厮自然知晓伊娇的用意,便点头应下: “小姐放心便是。” 看着小厮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整个卧房只剩伊娇一人,她更是心焦得紧,站在床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也不知怎的,心宛若放在油锅上煎一般,噼里啪啦的,让她不得安宁。 心里揣着的事,更如有了声音似的,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 阿爹一个自诩一身清正的文人,会乖乖换衣,跨碳盆,做这些鬼神之道吗? 若是跨的话,那跨的会是自己准备的吗? 不行! 她得亲自去瞧瞧! 与其在这里煎熬,还不如亲自去正门监督阿爹做这些。 有了打算,她便匆匆给自己整了整衣裙,又抬手理了理因睡觉睡得有些散乱的发髻。 感觉差不多了,她便随手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大氅,披在身上,出了堂屋,往正门赶。 到正门时,正门外已然聚了不少人,有阿娘、伊涵、付熙江、付馨朱、付柏元,还有他们的贴身丫鬟。 放眼望去,黑乎乎的人头一个接着一个,皆堵在正门前,抻着脖子,望向大理寺到府里的路。 “来了,来了!大人的马车过来了!” 付熙江的嗓子是最为嘹亮的,只听她喊道。 阿爹回来了? 伊娇愣了愣,回过神,提起裙子,便踩上青砖台阶,往门外赶。 见伊娇亦来了正门外,许安定赶紧把伊娇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揉搓,又拧起眉头,语气看似是责怪,实则是担忧: “娇儿,你出来作何,你体弱,该在房里歇着,吹不得风。” 被阿娘如是说,伊娇顿觉心虚,连抬眼与阿娘对视都不敢。 若被阿娘知晓,她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照顾的女儿,昨日连夜去了一趟京郊,又连歇都未曾歇,便赶了回来。 依照阿娘那个火爆的性子,还不得活活气死? 她抿抿唇,正愁不知该如何回话时,耳边便响起一阵车轱辘滚过灰砖地的咕噜咕噜声,好似得了救星一般,适时转移话题道: “阿娘,接阿爹的马车到了。” 阿娘是个五大三粗的女子,听她如如此说,果真注意力被吸引走了,那道头顶的视线也移了开,移向了不远处的马车上,她默默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马车。 车帘被人撩起,从车厢上下来的人,衣袍皱皱巴巴的,衣边好似沾染着血和泥的掺杂。 头上亦是蓬头垢面,脸色青灰,嘴边的胡茬长了很多,嘴边亦泛起青色。 伊娇双眸里尽是疑惑。 明明只在牢里待了一日,为何阿爹却像瘦了十几斤一般,前日还合身的衣袍,今日便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因此,在牢里,阿爹究竟都经历了何? 但见到付馨朱手臂上搭着衣物,端着碳盆匆匆向阿爹走去,她亦来不及深思,忙小跑着往阿爹身前跑去。 烟粉色的大氅里,是翠碧色的十二破留仙长裙,随着她的跑动,翻飞,如碧波一般的湖面漾开水波。 腰间的翠玉摇晃,双环髻上的云脚珍珠卷须簪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少女那张病态苍白的脸,因跑动,亦透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似() 伊儒华忙上前迎了几步,“娇儿,慢一些,小心身子。” 在阿爹身前站定,不动声色地把付馨朱挡在身后,伊娇那张如芙蓉出水的脸上,绽出明媚的笑意,甜甜地了一声: “阿爹。” 少女脆生生的一声叫唤,简直都要把伊儒华心都要叫化了,他抬手抚上少女发顶,笑得慈祥: “嗯,阿爹回来了。” 伊娇笑着搀扶着伊儒华往正门前走,又是不声不响地绕过了端着碳盆的付馨朱,便好似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从未被如此忽视过的付馨朱,握着铜盆边缘的手,慢慢收力,指甲抠进湿布,手背上细骨凸起,指甲泛白。 她眯起眼,眼神恶毒地盯着伊娇和伊儒华的背影,恨得牙齿紧咬。 呵,她做小扶低了这么多年,还是抵不上他的亲生女儿,伊儒华,你就该去死! 因自小胆小怕事的缘故,伊娇向来对危险有着比常人要敏锐许多的感觉,察觉到背后有一道恶狠狠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她迅速转头,精准地顺着那道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但什么也没看见,只看到脸上挂着柔和笑意的付馨朱。 瞧此,她在心里冷笑一声: 呵,付馨朱啊付馨朱,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 我向来敏锐,又如何能错过你眸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瞧见归瞧见,她又没有切实的证据,遂只当作没察觉到似的,冲着付馨朱笑了一下,便转回头领着阿爹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碳盆前,她才伸手冲着小厮的方向招呼一下,小厮忙捧着干净的衣物,跑了过来。 接过衣物,她对阿爹道: “阿爹,牢狱污脏,您换身干净的衣物,脱去那一身晦气。” 伊儒华是个死心眼儿的读书人,若换了旁人来搞这玄乎的把戏,他早就呵斥了,但眼下是他最疼爱的伊娇来要求他如此做,即使再不愿,亦只能忍着。 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娇儿第一次主动来关心他的这个阿爹,便有些欢喜了,笑着道: “好好好,爹换。” 拉了一圈帷布,伊儒华在里面换完,伊娇又道: “阿爹,赶紧跨碳盆,去去晦气。” 伊儒华这一次须眉间皆是愉悦: “好好好。” 看着阿爹大跨步,跨过碳盆,伊娇想起前世因此而失的空白圣旨,心里还是落不了地。 虽托人嘱咐过阿爹,不要交出圣旨,但她没听到阿爹亲口说,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遂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阿爹,状似无意地随口一问: “阿爹,此番下狱,您没损失何吧。” 伊儒华怔了瞬息,便低声道: “娇儿放心,空白圣旨还在。” “嗯,娇儿知道了。” 但伊娇自然未曾忽略阿爹那一刹那的神色不自然。 她暗暗颦起秀眉,难道是空白圣旨没保住?但阿爹又怕自己担心,才如此说? 不对,阿爹向来不说谎话,若真的没保住,那阿爹顶多装作没听见。 这般想来,这其中,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4. 危机解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窥见天光 伊儒华与许安定有事说,伊娇便回了知徽院。 夜色如墨一般泼了下来,树叶簌簌,蝉鸣蛙叫。 晚饭时,因为心里记挂着阿爹今晚神色有样的事情,因此伊娇没什么胃口,只匆匆对付了几口,便唤来了府医。 府医搭了把脉,还是那一套老的说辞,说什么,这是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平时多注意,开的药亦是一顿不能落。 唯独没说她能活多久。 她鸦黑的羽睫轻颤了颤,跳跃的烛光在她眼下投了一片阴翳,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在阴影里流转。 不过即使府医不说,她其实心里也知道,若是照这般下去,能不能活过十八都是个问题。 前世,她之所以活到了二十,是因为殷御寻到了齐国质子,从他那里得到了一纸药方和一味药引。 药方,名曰“医死骨”;药引,名曰“疏鹤莲”。 其中药方上面的药材和配比,她倒是都还记得,药引虽然也记得,但那味药引只有齐国质子才有,而且是天下唯一株,不可再得。 她要想活下去,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找到齐国质子,而后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手里的那株“疏鹤莲”。 伊娇素手微微抬起,按下府医的药箱盖子,浅浅一笑道: “大夫,我有一味药或许能对我的病症,我即刻写下来,还望您帮我抓来。” 想来即使没有那味药引,只喝此药方,依旧能把她的病症缓解一二。 府医弯下身子道: “伊小姐去写便是。” “那便劳烦了。” 伊娇手搭着书夏的胳膊,起身,缓慢地走到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翘头书桌前,摊开一张宣纸。 书夏心领意会地着手研墨。 只见少女拿起笔,笔尖蘸了蘸墨水,开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个字,看起来像是个药方。 窗前冷清的光影斑驳,映在少女本就没有血色的侧颜上,摇摇晃晃,给她镀了一层清冷的光晕。 此刻的她,褪去那层胆怯的气质,添了几分清冷,像极了天宫的嫦娥。 书夏从不知道原来小姐的反差能如此之大,而且小姐此时给的她感觉,便像是内里有何东西欲破壳而出。 但至于是何东西,她又说不上来,只是有这种感觉,这种微妙的感觉。 既想不通,书夏索性便不想了,低下头,将视线落在书案的宣纸上。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心惊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小姐,再瞧了瞧纸上的字,确定纸上的字是小姐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后,更是被惊得说不出来话。 小姐的字怎的忽然如此豪放? 小姐向来练的不是簪花小楷吗? 最后一笔落就,伊娇唇角轻轻勾起,双目生辉,心里颇为满意。 药方记得一字不差不说,而且行笔之间已然彻底无了付柏元的痕迹。 这还要多亏了前世的殷御,若不是他听说自己的簪花小楷是付柏元亲手教的,随后抽风似的硬逼着自己学他的行笔,她也不会彻底拜托付柏元的影响。 若眼下,自己写的还是出自付柏元之手的簪花小楷,她非呕死不可。 将宣纸递给府医,她浅笑着再次谢道: “大夫,有劳了。” 看过药方无误,而且是极好的方子后,府医看向少女的目光都赞赏了不少,拱手道: “伊小姐言重了,那小的先告辞了。” 伊娇笑着点点头,只当作回礼,又抬起手对着房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冲着书夏道: “书夏,送送大夫。” “是,小姐。” 不过书夏临走前,伊娇把她拉了过来,怕她把寻齐国质子一事忘了,便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又叮嘱了一次。 书夏点点头应下,并表示自己没忘。 伊娇这才放下心来,放她走。 等二人走后,伊娇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肩颈,又转了转脑袋,轻叹了口气,许久未曾写过字了,陡然一写,还真累人。 卸了一项记挂,心情一放松,她便觉得口里干得很,喉咙间宛若一片干涸的田,甚是渴望清水的灌溉。 方才一直忧心,不觉得,眼下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一日没怎么喝过水了,遂抿了下已经干涩苍白的唇,又叹了口气,任命地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堂屋的三弯腿荷花藕节圆桌前挪去。 坐在桌前,她给自己斟了一杯温茶。 清茶入喉,如清泉灌溉枯田一般,沁人心脾,茶叶清香,与口舌之间萦绕。 一杯茶水下肚,伊娇搁下青花松竹梅三纹茶盏,转头瞥了一眼院里,却依旧未见书夏的身影,这个丫头怎的还没回来? 她眉头微微蹙起,堂屋和院门不过是数十步路的距离,怎的还未回来? 也不知道她坐在桌前等了多久,书夏终于回了来,只是她身边似乎还有一个身影。 眯起眼望去,看不清,但她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何人。 等那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是殷御!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倏地一下子弹站了起来,腿弯磕在了凳子边,亦不觉得疼。 恐慌瞬间如惊涛骇浪般,将她淹没、席卷,她怕得四肢百骸都跟着疼。 视线里那人,逆着月光,款款而来,瞧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与前世抄帝师府之时,一般无二。 怔怔看着那人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每走一步,她的心脏便跟着猛地跳一下,她整个人宛似一尊雕像,石化在桌前一动不动,像是孤魂静静等着判官来凌迟。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伊姑娘?” 是独属于少年的清朗纯净的嗓音。 视线循着声音木讷地移过去,瞧见眼前人身形不如前世那人那般挺竣,她才如释重负地闭眸欲抚平心绪,原来是许遇。 只是心绪又岂是能说抚平便抚平的,怕许遇看出端倪,伊娇实视线掠过许遇,侧身端起茶盏,想喝一口茶压一压。 哪成想,她手抖个不停,杯盖和茶杯亦跟着上下抖,相击,发出脆生的声响,在本就安静的堂屋里,显得尤为明显。 见伊娇有佯,书夏和许遇不明所以地相视一眼后,齐齐问道: “小姐,您这是怎了?” “伊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伊娇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掀,整张脸恨不得埋在茶盏里,颇有些心虚,毕竟今日第二批去磋磨他的人,是自己派去的。 但又不能不能答,怕他看出来端倪,她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道: “无甚,有些乏了。” 心里有些不安心,毕竟殷御的聪慧,远远高出常人,生怕他怀疑自己,她遂状似无意地试探道: “听闻,今早去为难你的有两拨人,可是都与你有仇?” 如此一问,书夏亦把心提了起来,更何况罪魁祸首的伊娇了,简直心里紧张得要死。 手心里全是汗,她屏住呼吸,长睫阴影下的双眸紧紧盯着少年的脸,不想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异样,等着少年的回答。 忽然有人如此关心自己,许遇有些无所适从,他和妹妹无父无母,日子过得艰难,那些欺行霸市流氓,看他家里无大人,自己又能赚钱,因此总是来刁难自己,索要银钱,而且一次比一次胃口大。 他若拿不出来,轻则,对他一顿暴打;重则,把他关起来,让几日几夜不吃饭,一直饿着。 期间有一次,他差点活活饿死,最后是咬下了几口胳膊上的肉,吞进了肚子,才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而今,忽然有一个人关心自己,他心里竟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便好似有人在他已经筑起的城墙上,凿出一个细小的洞来。 窥见了天光。 一大堆话梗在喉咙里,最后,他抬眼望向少女的双眸,吐出来只有干巴巴的一句: “我没事。” 伊娇:“???” 什么他没事? 自己问的是他有事没事? 她病态的唇边溢出一声轻叹,小小年纪,耳朵便不好了,真可怜,得治。 怕自己继续问下去,引起他的怀疑,她只浅酌了一口清茶润润唇,便搁下茶盏,话锋一转,主动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般晚了,你来作何?” 话问出口,伊娇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许遇。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5. 窥见天光 免费阅读.[.aishu55.cc] 16. 镇国将军府 翌日,天还未大亮,天边还泛着鱼肚白,一辆古朴的马车便驶到了镇国将军府侧门前。 车帘被一只素手撩起,一身着水青色的衣裙,披着湖蓝色大氅的少女,被丫鬟扶着下了车。 应是昨夜落了一场雨的缘故,清早总是凉津津的。 即使披着狐裘大氅,伊娇还是被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个喷嚏。 她捏起帕子,揉了揉稍稍发痒的鼻尖,在侧门前的青石阶上顿住脚步,想等一等身后的许安定,遂转过头,看了过去。 最先看到的是,是就站在她身后的许遇。 少年不再如昨日那般,穿着破烂的衣衫,而是换上了一身天蓝色的缎衣,墨发被他高高束起,盘在头上,被一根木簪扎起。 再配上他那张很是少年气的脸,甚是意气风发。 其实她昨晚对他说过,马尾别束起来,自然垂下更好看,但他说,这样,跑起来,会被人抓住发尾。 许遇身后是一身着暗红色劲装,马尾高高束起、英姿飒爽的妇人,正是她阿娘,镇国将军府的嫡女—许安定。 视线稍稍偏移,阿娘身侧那个身着一身嫩粉色衣裙,如弱柳扶风似的少女,正是付馨朱。 察觉到伊娇在看她,付馨朱冲她柔柔一笑。 若是按照往常,付馨朱早就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一些关心的体己话,只是这一次并未如此,许是也察觉到了她待她也不如从前了,便未曾过来,自讨没趣。 伊娇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心下不禁有些纳闷,她们此番来是寻六哥哥来说一说伊涵参军之事,问问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六哥哥向来讨厌付馨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她怎的今日还非要跟来? 转眼的功夫,许安定便走到了伊娇身侧,伸手用指尖探了探少女手里的暖炉了,感觉还烫着,便道: “走吧。” 说着,许安定便上前,扣响了大门。 伊娇弯身,一手拿着暖炉,一手提起大氅衣裙,往青石阶上蹋了一步。 哪成想,右侧的青石板是个松动的,她一踏上去,另一边便倏地翘起,让她一时没站稳,径直往左侧栽去。 倏然的失重,让伊娇大惊失色,艳若桃李的脸上布满了惊慌,就还未来得及惊叫,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少年清亮的嗓音,紧贴着她耳边响起: “小姐小心。” 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阵阵微风随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轻轻刮过她的耳朵,颇为酥痒。 少年灼热的体温,再次隔着几层衣料传了来。 霎时便红了脸,脸上仿佛有火在炙烤一般,火辣辣的,她连回头都不敢,稳住身子,脚往回缩了回去,翘起的石板“砰——”的一声,砸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被这一声声响吓的,抑或是被少年嗓音羞的,总之,她心脏跟着这一声声响,也猛地跳了一下。 匆匆道了句谢,她便直起身子,把胳膊从他手上移开。 呼吸短促,如此非但没有缓解慌张,反而更多少年如冰雪初融的泉的气息,随着她胸膛一次次起伏,钻入了她的鼻腔,让她只感觉自己被香气,无形地紧紧缠住。 着实过于窒息,她便默默另一侧侧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见少女与自己陡然生疏地拉开距离,少年垂下的眼睫下,尽是化不开的落寞,僵在半空的手臂,亦让他收起,藏在了身后。 小姐不喜欢他。 这里的动静着实大了一些,自然吸引了许安定和付馨朱的注意,她们转头看了过来,一起关心道: “娇儿,没事吧?” “娇妹妹,这是怎了?” 怕她们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意,伊娇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只给人看毛茸茸的发顶和()发簪。 她嗡嗡地说了一句: “无甚,踩空而已。” 许安定有些不放心,正欲问,便被许遇开口,先一步给伊娇解围道: “夫人,小姐无事,只是方才没站稳。” 许安定狐疑的目光在伊娇和许遇之间来回巡视,总觉得二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娇儿头埋得很低,宛若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而少年则是一脸坦荡,挂着淡笑,由着她打量。 被阿娘如此注视,伊娇周身不适,身子绷得紧紧的。 余光瞥见身侧的少女,姿势僵硬,许遇便不着痕迹地侧了一步,不声不响地把少女挡在自己身后。 少年挡住阿娘的大半视线后,藏在许遇阴影里的少女,默默松了口气。 既无恙,许安定便道: “走吧。” 棕红而又有些斑驳侧门缓缓被人从里面拉开,伊娇她们便也跟着进了去。 只是进门时,伊娇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侧门离着地面最近的那一角,那里被开开关关磨得掉了朱漆,露出了木头本来的颜色,又经风吹雨打,成了黑褐色,看起来,颇为寒酸。 前世今生两世,累起来三十六年,这还是伊娇第一次踏入外祖父的府邸。 匆匆环视一周,与她料想的大为不同。 本以为,作为一个掌管六十几万士兵,又是开国元勋第一人,更是权势大到连皇帝都忌惮的镇国将军府,无论如何,亦得是气势恢宏、磅礴大气,丫鬟仆从来来往往的。 但而今一看,不但没有金碧辉煌,而且甚为破破烂烂,看起来甚至连六品官员的府邸都不如,甚至于那道也掉了漆曲廊下还有蜘蛛挂着,随风飘荡。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开门的小厮,更是连个丫鬟仆从都看不到,冷冷清清的。 才进了侧门,她便听到付馨朱柔和的声音于耳畔响起: “姑母,第一次来将军府,馨儿想四处转转。” 闻言,伊娇双眸眸光一闪,付馨朱果然不安生,来将军府果真另有目的,但目的是何呢? 许安定犹豫了须臾,似在考量着何事,终于开口道: “可是……” 知晓许安定欲说何,付馨朱浅浅一笑,善解人意道: “姑母放心,馨儿带这个少年去,总行了吧。” 说着,她转身看向伊娇,笑得人畜无害: “娇妹妹不介意吧。” 她那副人如白莲的样子,看得伊娇直泛呕,她这哪里征求自己的意见,分明便是胁迫她,好似拒绝了她,自己便是千古罪人一般。 若是换了前世的自己,定看不出付馨朱的居心叵测,但如今重生一次,又岂会不知她心里没什么好心思? 伊娇眉心一跳,她和阿娘此番来便是与外祖母和六哥哥商量商量,有何法子不让伊涵去参军,白白送了性命。 付馨朱执意跟来,恐怕亦是为了此事,只是她想要的便是伊涵顺利参军,从而战死沙场,阿娘亦郁郁而终,最后让帝师府与镇国将军府生了嫌隙,斗得两败俱伤。 但为了伊涵,便让她放弃眼下借着付馨朱的手,磋磨许遇的大好机会吗? 或许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亦说不定? 她不禁暗自沉思,若是换了殷御,他该如何? 忽而,脑海里,灵光乍现,她眸子瞬间都亮了起来,启唇道: “无妨,许遇跟着付姐姐去便是了。” 见伊娇无异议,许安定自是无甚好拒绝的,遂点点头应道: “好,馨儿去吧。” 等付馨朱和许遇走远,许安定才冲着伊娇,轻声道: “娇儿,走吧。” “好,阿娘。”伊娇浅笑着应道。 转头望了一眼,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启唇无声道:许遇,祝你好运。言罢,她便转头,跟了上去。 —— 一刻钟后,假山后 付馨朱倏地停住了脚步,许遇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了上去,好在即使停住了脚步,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身前那道瘦小的身影,只瞧了一眼,便厌恶地撇开视线。 他也不知为何,心里便是没来由地厌恶身前之人,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便好似,此人前世是他的杀 遂微微拧起眉,问道: “付小姐,何故停了?” 声音中的不耐,压也压不住。 付馨朱身姿窈窕地慢慢转过身来,捏起帕子,遮在唇前,眉眼含笑,又略带嘲讽地看着少年,声若惋惜: “你说,我若是在这里喊你强迫于我?会如何?” 一个卑微到烂泥里的东西,着实不需要她去演戏。 许遇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冷冷地看着她,“我何时强迫于你?” 付馨朱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这里就你我两个,除了你还能是何人?总不能是我自己吧。” —— 伊娇身子不好,几步一喘的,许安定自是走得慢些,到将军府正堂时,已经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期间,看伊娇这副样子,许安定是提过背着伊娇走的,但被伊娇严词拒绝了,说她这副身子,合该锻炼锻炼。 许安定无奈,便也随着她去了,只是脚步放慢了不少,不然按照她风风火火的性子,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正堂。 正堂里,空无一人,许安定颇为诧异,遂一面扶着伊娇坐下,一面问道布茶的仆人: “我娘呢?” 小厮恭恭敬敬躬身回道: “回小姐的话,老夫人递了话来,说是府上发生了些事,让您稍等片刻,即刻便到。” 许安定虽出嫁了十数年,但镇国将军里,都还约定俗成地唤着她为小姐,而非伊夫人。 “行,我等等便是了。”许安定回道。 言罢,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茶盏,仰头灌了下去,如老牛饮水,豪迈极了。 连灌了数杯,她才好似解渴似的,抹了一把嘴,又抖着胸前的衣衫,拧起眉道: “这鬼天气,热死老娘了。” 伊娇埋在茶盏阴影里的粉唇轻轻勾起,阿娘还是这个五大三粗的性子。 刚刚搁下茶盏,她便听到正堂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转头看去,因将军府正堂不似寻常人家正堂门前放着屏风,她的视线便能无遮挡地直直看向堂门。 直觉告诉她,付馨朱生了事,而且事关许遇。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6. 镇国将军府 免费阅读.[.aishu55.cc] 17. 正堂审问 不消片刻,大开的红漆木门,便出现三个人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老妪身着宝石蓝的衣袍,脸上虽有不少皱纹,但却依旧精神矍铄。 老妪正是伊娇的外祖母,亦是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秦奉华。 秦老夫人拄着乌木狴犴头拐杖,却丝毫不耽误脚下的速度,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正是方才与她们分开的许遇和付馨朱。 许遇除了面色有些阴翳之外,倒是与分开时无甚变化,而付馨朱变化便大了,头发散乱,珠翠簪子歪歪斜斜地扎在头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 衣裙好似是被何人撕烂了似的,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应是怕胸前春光泄露,她手捂在胸前,脸上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无甚好看的,不过是付馨朱搞得幺蛾子,伊娇正想收回视线,起身去迎秦老夫人,没想到视线收回时恰好与许遇投过来的视线,于空中交汇。 只是刹那的交汇,她便感受他眸子里的委屈与辩解,好似有千言万语,欲同她说一般。 但她亦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一般,起身跟在阿娘身后,向外祖母请安,盈盈一拜道: “孙女,给外祖母请安,愿外祖母福寿绵长。” 看见少女冲自己拜礼,秦老夫人喜上眉梢,方才还凝着寒霜的眉宇间,仿佛如春似的化开,笑得合不拢嘴,连着说了好几声“好”字。 自从伊娇重病不能出府后,秦老夫人已然十多年没见过她这个宝贝外孙女了。 人非草木,她秦老夫人也想外孙女,但她着实看不上自己女儿嫁的那个迂腐书生,成日只知道咬文嚼字便算了,还是个磕巴。 如此,她再想伊娇,也不想踏入帝师府半步。 而今这是个十数年一见,秦老夫人自然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少女大氅下身肢纤细,纤腰若素,那腰仿佛一折便能折一般。 秦老夫人的爹也是个将军,虽不如镇国将军这般显赫,但也是个将门,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气度非凡,更何况秦老夫人后来嫁入了镇国将军府。 数十年如一日的与那帮虚与委蛇之人斡旋,自是早已形成了一股威严。 被如此威严之人的目光打量,伊娇很快双腿便有些发软,后背更是如芒刺背。 若不是她天生体寒,无汗可流,恐怕早已汗流浃背了。 见阿娘一直盯着娇儿打量,虽然知晓这是阿娘想娇儿了,想好好看看,但许安定很是怕娇儿长时间躬身半蹲着,身子撑不住,遂走上前,搀扶住阿娘,笑着对阿娘道: “阿娘,你吓到了娇儿了。” 被许安定如此一说,秦老夫人才猛然回神,抬起拐杖,用拐杖点了点伊娇身后的椅子,“赶、赶紧,坐。” “谢外祖母。” 伊娇乖巧应下,转身走到椅子前,期间连抬眼看一眼秦老夫人都不敢,走到椅子前,又不敢贸然坐下,只能低着头站在椅子前,乖乖地等着。 许安定则是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连个请安礼都未行,搀扶着秦老夫人,往堂前的太师椅走。 秦老夫人亦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片刻后,秦老夫人、许安定和伊娇都坐了下来,秦老夫人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许安定坐在秦老夫人左下首,而伊娇坐在许安定那一排得下首,与秦老夫人中间隔着一个许安定。 堂下跪着的,只有许遇和付馨朱。 秦老夫人坐在那里,便不怒自威,扫了一眼堂下跪着的二人,便沉声问道: “发生了何事?给老身一一道来,若有半分虚假,定不轻饶!” 不愧是出身将门,又嫁了将门,只此一句,便吓得付馨朱全身打了个哆嗦。 伊娇本就是易受惊体质,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当场跪下去,好在即使被一旁的许安定扶住。 阿娘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默声道:别害怕。 付馨朱旋即整理好心绪,一面用帕子拭着眼底的泪,一面抽抽嗒嗒道: “回老夫人的话,馨儿早便听问镇国将军府,世代骁勇,忠君为国,馨儿心生敬佩,很早便想见识见识世代簪缨的镇国将军府究竟是何宝地,因此刚进镇国将军府,馨儿便向姑母言明馨儿内心的向往,但姑母怕馨儿不识路,本是好意,把这个少年安排跟在馨儿身边,没想到,到了假山后,他便……” 言及此,付馨朱好似难以启齿一般支吾了须臾,才艰难道: “他便轻薄于我,还说一些污言秽语,说是他早便看上了我,我若是叫出声来,他便要杀我灭口。” “若不是我假意曲迎,趁着他松懈,逃了出去呼救,今日我……我……” 盈盈泪珠挂在长睫上,看上去好不可怜。 许安定心里一直记挂着伊涵参军一事,见事情发展有些偏移,遂有些按捺不住,欲起身说一说,但她这些举动被秦老夫人看在眼里,遂扬扬手,安抚道: “定儿,此事不解决,涵儿参军一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伊娇垂着头,羽睫一颤。 外祖母此话倒是不假,眼下能让伊涵躲过参军唯一的法子,便是被青素寺的圣僧钦点教化,但圣僧不轻易教化于人,而且其中一条要求,便是要家门不曾发生污秽之事,免得脏污了佛家圣地。 现今此事一发生,若不是不秉公处理,落人口舌,便是断了伊涵的退路。 她指尖百无聊赖地描着裙边上的银丝海棠,看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则竖着耳朵听着事情发展的趋向。 如蛰伏在暗处的猎人,在等合适的时机,给猎物致命一击。 听母亲如此说,许安定虽不解,但亦知道母亲这般做,自然有母亲的道理,便坐回椅子,不再说了。 秦老夫人随即把目光移向堂下跪着颔首的少年,问道: “你有何要辩解的?” 许遇抬起头,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是说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总是瞥向伊娇的方向,便好似不是在说给秦老夫人听,而是说给她听。 听了少年口里的事情始末,秦老夫人点点头,道: “你们二人各执一词,老身该信你,还是她啊?” 付馨朱暗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个老夫人竟然还犹豫? 不行! 此事一定要办成! 若是被伊涵逃了兵役,那那人绝对不会饶了她! 长睫下的瞳仁咕噜噜地一转,她跪着用膝盖往前蹭了几步,哭得梨花带雨道: “老夫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 “不然我可没有脸面活下去了!!!呜呜呜……” “嗯?”秦老夫人眉峰一拧,威严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厉声道:“你这是在用你的性命威胁老身?” 伊娇在心里哼笑一声,付馨朱用这套对付外祖母,那她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外祖母是何许人也? 坐镇镇国将军府数十年,早已见惯了人心叵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也敢在外祖母眼前演? 真真是不知死活。 “不……不是,”付馨朱眼见着有弄巧成拙的意思,慌得舌头开始打结,急急辩道:“我……我只是一时羞愤。” 秦老夫人:“何来羞愤,你这是不相信老身会还你一个公道?” 愈描愈黑,付馨朱脸色渐渐白了下去,俯下头,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流到地上,道: “老夫人恕罪,民女绝没有那个意思。” 馨儿一向乖巧,向来得许安定的喜爱,她便有心护着: “母亲,馨儿她没那个意思。” 本想借机敲打敲打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的秦老夫人,也着实没想到被自己女儿背刺一刀,一口气堵在胸里不上不下的,遂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她这个哪里都好,唯独心思极为单纯的女儿。 索性眼不见为净,她把视线落在跪在堂下,脊背却不弯不屈的少年身上,道: “此事,本应谁谁举证,但老身为了快些解决此事,便要来问问你,你可有法子自证?” 闻言,伊娇指尖描绘的动作一顿,眉心微微颦起,不用想也知道,许遇聪明绝顶,一定有法子自证,若是被他自证了,那她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 遂扬手示意书夏附耳过来,书夏贴耳过来后,低声叮嘱了几句,便让书夏去做。 正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堂下的二人身上,自然无人注意到伊娇和书夏的小动作。 片刻后,少年许是想到了法子,拱手道: “回老夫人的话,奴才有法子。” “说来听听。”秦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润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少年道: “既然付小姐,执意说奴才轻薄于她,那奴才便要问一问,付小姐,奴才做了什么?” 付馨朱不明他如此是何意,方才自己明明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分明,他又如此问,实在荒唐。 本想质问一番,但余光瞥到秦老夫人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森严的目光,迫于淫威,她便又言说了一遍 哪成想,少年听罢,呵呵笑了一声,“你撒谎!”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7. 正堂审问 免费阅读.[.aishu55.cc] 18. 坐实罪名 秦老夫人视线落在许遇的身上,敛眉问道: “何出此言?” 许遇拱手,颇为恭敬地回道: “回老夫的话,付小姐说是奴才在假山后轻薄于她,无非是仗着那里偏僻,鲜少有人去,更不会有人看见,才会污蔑奴才,但付小姐毕竟不曾亲历过被人强迫,因此并不了解其中的过程,亦是因此,付小姐忽略了最关键的一步。” “何处?”秦老夫人上身前倾,似是颇有兴味地问道。 而跪在许遇一旁的付馨朱,偏头盯着他,脊背绷得紧紧的,心里甚是紧张,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方才的说辞,确定说辞并无纰漏。 那他又为何说,自己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许遇冷笑一声,扭过头,看向身侧的付馨朱,冷冷道: “回老夫人的话,那处不在于旁人,便是在付小姐自己身上。” “我?”付馨朱听到少年说纰漏便是出自自己身上,上身不由自主地往后倾了倾,好似只要拉开自己与少年的距离,便能平安一般。 许遇直截了当道: “其一,付小姐,您说是奴才强迫了您,您又挣扎了半晌方才逃脱,那么请问,为何挣扎后,无论是您的身上还是奴才的身上都不曾有淤青、抓痕,甚至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 少年娓娓道来的嗓音,不疾不徐,却又极为有力,如一块浸透水的布,看似轻飘飘的,实则能如千斤一般重。 付馨朱明显慌了: “那是因为我……” 许遇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打断她,继续道: “其二,付小姐您说您的衣裙是我撕的,那为何付小姐的指甲上会勾着您自己衣裙上的丝线?” “那是我整理衣裙时,不小心勾上的!”付馨朱抬起头,声音顿时提高了一个度。 许遇看着付馨朱的双眸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奸诈的弧度: “既如此,那便说明发付小姐的指甲极易勾线了?” “没错!”付馨朱瞄了一眼秦老夫人铁青的脸色,大声道:“没错,我的指甲极易勾线!” 听她如此说,伊娇不禁恨铁不成钢地扶额,就连看向跪在堂下女子的目光都颇为嫌弃。 付馨朱怎能蠢到如此地步? 这分明是许遇给付馨朱下的套。 许遇的一步步逼问,看似是在给自己辩解,实则是在一步步攻破付馨朱的心理防线,最后让她处在极度的恐慌之下。 那样,付馨朱的大脑,便会没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顺着许遇的话说,继而一步步走进许遇早已给她设好的陷阱。 果不其然,只听许遇道: “那为何奴才的衣物没有一点勾线的痕迹呢?要知道,付小姐您衣裙的材质可比奴才的衣物名贵多了,质量亦好多了。” “总不能是付小姐您站在那里,让奴才如何吧?” “我……”被许遇一件件证据戳破谎言的付馨朱,一时六神无主。 “大胆!你敢愚弄本夫人!”秦老夫人一拍梨木桌,怒不可遏地喝道。 谎言被少年拆穿,触怒秦老夫人,付馨朱俯首,整张脸埋在臂弯里,脸好似要贴到地上一般,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老夫人赎罪,老夫人赎罪,我也是一时糊涂,呜呜呜……” 许遇扭头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似乎是如释重负,又夹杂着一丝得意,宛若在同少女说:你看吧,我没做。 迎着少年那般清澈真诚的目光,伊娇只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遂僵硬地扯起嘴角,冲着少年讪讪一笑。 而后,她便心虚地撇过头去,避开少年的视线,抬起素手,把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等许遇移开了目光,眼看着事情又马上要盖棺定论了,伊娇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频频向房门处瞟去,人呢?怎的还不来? 人还不来,伊娇遂侧头瞥了一眼书夏,意思是,人呢?怎的还不来? 书夏回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小姐放心。 伊娇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揪着书夏耳朵,想问一问她,她如何放心? 这外祖母马上便要一锤定音了,她找的丫鬟还没影呢? 便在伊娇以为没戏了,颓唐地靠坐在椅子背上时,门口又生了响动,她旋即挺起身子,抻着脖子,往门口望去。 丫鬟来了。 一身穿着粗布地的丫鬟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跪在堂下,冲着太师椅上的秦老夫人,问安道: “奴婢金戈,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绵长。” 秦老夫人那双含着岁月阅历的眉,微微蹙起,然了些许疑惑,抬了抬手,道: “起来吧,你来所为何事?” 丫鬟道: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是来给付小姐作证的。” 闻言,伊娇彻底放下心来,方才紧握住桌边的手断然一松,再一次靠回了椅背。 “嗯?”秦老夫人心下的疑虑愈发重了,少年说的证据皆可以作证那个付馨朱在撒谎,为何又平白冒出来一个不相干的丫鬟,莫非这里有何隐情? 遂问道: “你要作何证?” 丫鬟抬起头,目光甚为坚定道: “回老夫的话,奴婢要给付小姐作证!” 突如其来的变故,便是连这场戏的主角—付馨朱,都愣在了原地。 她转回头,目光讶异地看着身后的丫鬟,上上下下打量了须臾,才在心里默默道: 难道是那人安排的? 好戏开场了。 伊娇颇为懒散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浅酌了一口。 热气缭绕升腾,模糊了少女芙蓉出水般的面容,藏于热气下的少女,眉尾轻挑,未点而朱的唇,缓缓勾起。 眼角眉梢间的得意之色,仿若倏然绽开的牡丹,更给她添了几分娇媚。 来了。 殷御,你便受着吧。 这佳人浅笑酌茶的一幕,恰好落进了一直用余光盯着少女的许遇眼里,他一时看得痴了。 周遭种种杂音,皆在耳边远去,唯独只剩下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少年呆若木鸡的样子,让方才已经问了他一遍“是否有言辩解的”,却未得到回应的秦老夫人,心生不耐,遂猛敲拐杖,沉声问道: “你可有言辩解?” 许遇恍然醒神,回道: “回老夫人的话,此丫鬟所言子虚乌有,皆是污蔑,她说她看到了奴才强迫付小姐,那老夫人不妨问问她,事情的经过,与付小姐所言是否对得上,若是对不上,那便是有人暗中指使,届时,还望老夫人不要轻饶了那幕后之人!” “堂堂镇国将军府,又岂能容得下如此栽赃嫁祸的腌臜事?纵使你不说,老身也断断不会饶了此等脏污之事,无论是何人!” 秦老夫人神色冷凝,把目光移向了丫鬟,问道: “你说,方才在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半盏茶的工夫后,正堂里,许遇、付馨朱、秦老夫人以及许安定,皆是一脸的错愕,唯独坐在最下首的伊娇,一脸的云淡风轻。 因为那个丫鬟与付馨朱说的竟然大差不差。 伊娇甚为淡定地搁下茶盏,眼神淡淡地扫过正堂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堂下的少年身上。 事备万全。 殷御,这是你教我的。 事情随着丫鬟的一番话,便如戏曲班子吹响了谢幕的曲子,终于给这场闹剧落下了帷幕。 许遇被镇国将军府的人,拖了下去,秦老夫人勃然大怒,命人重打他三十大板。 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于堂门外传了过来,听得伊娇胆战心惊。 伊娇抿起苍白的唇。 事情做了是一回事,真真切切看到许遇因自己受这场无妄之灾,是另一回事。 十几板子下去,愣是未曾听见,许遇半声哀嚎。 许安定坐不住了,走到秦老夫人身前,唤了一声: “阿娘。” 她现在满心记挂着的都是伊涵参军一事,若是此事定了,那便是断了去青素寺修行的退路。 到那时,伊涵不去参军都不行。 秦老夫人目光不忍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自是知晓她为何心急如焚。 事情发生时,她凭着这些年识人的经验,便断定付馨朱在撒谎,故此,才叫定儿放心。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会发生到这般田地,真真是无力回天了。 秦老夫人遂哀叹了一声,把许安定拉到跟前,安抚她: “定儿,事情已成定局,另想法子吧。” 堂门口忽而灌进一阵冷风,伊娇受不住,被吹得捂唇咳了一声。 不咳还好,这一咳,便似卸了闸似的,根本止不住,刻得她面色涨红,连腰都直不起来。 正堂里响起的接二连三的咳声,惊得丫鬟全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暗暗瞥了一眼伊娇。 哪成想,恰好与伊娇的视线于半空中对上。 伊娇:还杵在那里作何?外祖母,还不快走? 丫鬟:伊小姐瞅我,难道是我事情没办对? 想了几息,丫鬟倏然福至心灵。 方才书夏姑娘来寻她办事之时,除了命她如此诬陷这个少年,还说了半句:“小姐与付小姐不和……” 后半句,还没等书夏姑娘说出口,便有仆从过了来,书夏姑娘亦是匆匆离去。 思及此,丫鬟瞥了一眼伊娇那张涨红的脸色,书夏姑娘没说完的话,或许是:“小姐与付小姐不和,你先诬陷那位少年,再呈堂翻供,反咬一口是付小姐指使你的便可。如此一来,付小姐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丫鬟遂俯首高声道: “老夫人,那位公子是冤枉的。是付小姐指使奴婢这般做的。求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丫鬟的临时倒戈,便如飓风吹过平静的海面,引起惊涛骇浪。 伊娇更是惊诧得凝视着跪俯在地上的丫鬟,久久不能回神。 发生了何事? 怎会如此? 丫鬟为何会临时倒戈? 那殷御一调查,便知是自己搞的鬼,她又害得他白白挨了十几板子,他又岂会饶了自己? 恍惚间,她仿佛都听到了,他如前世那般,笑着捏起她的下巴: “你背叛我?”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18. 坐实罪名 免费阅读.[.aishu55.cc] 少年动心 烈阳如火,翻涌整个京城的盛夏。天上宛若下了火,便是连蝉都热得偃旗息鼓, 站在镇国将军府正堂厢房前的书夏,汗流浃背,即使站在廊下,躲在阴影里,但亦是热得整个人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书夏拧了拧早已被汗水浸得透透的帕子,哗啦一声,又给自己擦了擦脸颊上如溪流似的汗,再看向眼前的小姐。 伊娇身上颇为干爽,甚至还披着烟绯色的大氅,两只玉手握了握手里的暖里,只可惜是饮鸩止渴。 此刻的伊娇,如坠冰窟。 伊娇本就体寒,偏偏又得罪了许遇,此刻更是冷到了心里。 即使手上转了转暖炉,亦不能给自己带来丝毫温度。 她本可以借着付馨朱搞事,磋磨一下许遇。 这一来,可以摧毁他生活的希望;二来,只要等到事成了,她只要对外说,她还未与许遇签卖身契,自然也不算帝师府的人,如此一来,伊涵进佛寺一事,亦是不耽误。 而最后,她只需要在许遇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前,想法子撇清自己的关系,便可万事大吉。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丫鬟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抑或是受了旁人的指使,竟会临时翻供。 丫鬟一翻供不要紧,她可真是被这个丫鬟害惨了。 抬眸望向眼前雕岳飞的朱漆木格子门,伊娇驻足在门前,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说何也抬不起来。 在她眼里,那扇门哪是普通的房门,分明便是阎王殿的殿门,而阎王便在门后,等着她踏进去,来审判她。 伊娇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脏,算了,缩脖子是一刀,伸脖子也是一刀,还不如先进去试探试探,看看是否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遂抬起脚,往前走去。 见站在原地一刻钟的人终于动了,书夏忙揣好帕子,快步走到伊娇身前,推开了那扇房门。 房门甫一推开,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血腥味,只闻了一息,伊娇便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 封闭的房间,被血腥味填满,天气又闷热,闻起来颇像血肉被热气闷得腐坏,变质了一般。 终是没忍住,伊娇扶着门框干呕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霎时从眼底泛起,于眼眶里打转,顺着入室的斜光看上去宛似熠熠生辉的珍珠,再累上她那张清研的面容,楚楚可怜极了。 书夏欲给她擦擦眼泪,却被伊娇拂开她的手。 “不用。”伊娇虚声道。 前世,她与殷御那个疯子朝夕相处了两年多,他最吃自己如何,她心里是还是清楚的。 一是,吃她主动;二是吃她示弱。 如今这副模样,最是适合去见他。 伊娇偏头撩开珠帘,映入眼帘的便是榻上血肉模糊的人。 许遇趴在榻上,屁股上的布料都被鲜血晕开,颇为刺目。 他面色苍白,薄唇亦是毫无血色,瘦削的脸埋在软枕里,手臂自然地垂在榻边。 整个人看起来软塌塌的,哪里像是一个大活人,宛似一个塞了棉絮的娃娃。 瞧此,伊娇撩珠帘的手蓦然顿住,乌溜溜的美眸下有几丝怜意在流转。 她知道镇国将军府的许多下人皆是出自军营,更听阿娘说起过,镇国将军府与别的宅院皆不同。 其他人家的宅院,虽也规矩颇多,但远远没有将军府规矩森明,像是无意摔坏了杯盏这些,是小错,只需训诫一下便可,但是若是犯了大错,例如偷盗,便会被严惩不贷,重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虽不多,但将军府的下人皆出自军营,旁的没有,力气倒是一大把,几板子下去便可皮开肉绽。 而许遇,足足挨了十几板子。 眼下还能有口气,都是他命大。 但眼下,她清楚,与其可怜他,不如可怜可怜自己,依照许遇的聪明程度,恐怕早已知晓是自己在搞鬼, 伊娇冲着身侧的书夏往窗子的方向,点点下巴,示意她去把窗子支开,房间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 等书夏动身去后,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向榻边走去。 许是被她们的动静吵醒,榻上的少年艰难地睁开眼。 朦胧间,许遇只看到眼前一道绯红色模糊的身影,过了好一阵儿,视线才渐渐汇聚清晰。 那道身影竟是伊小姐。 少女肌肤胜雪,身形瘦弱,如弱柳扶风,硕大的大氅披在身上仿若要把她整个人吃了。 面色更是惨白,再配上乌黑的墨发,一白一黑,两厢极致的对比,看起来颇像志怪杂说里的妖邪。 可她偏又生得极美,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尤其此刻,眼底兜着盈盈泪光,似明珠生辉,照亮了整个房间,如此,哪还有半点妖邪之气,唯让人心生怜意。 她身后的珍珠帘一晃一晃的,散映出灼灼光华,更衬得她如误入凡间九天玄女,不染凡尘。 许遇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脑海里不知为何倏地蹦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谁若是害伊小姐难过,那他便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瞧见许遇盯着自己的脸发呆,伊娇便知晓,自己的这副模样,起作用了。 她也不打算旁敲侧击,许遇聪慧过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是不要班门弄斧,遂银牙紧咬下唇,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可恨我?” 许遇是聪明人,自是能听懂伊娇的弦外之音,遂仰起头,嗤笑一声,道: “奴才恨小姐作何?奴才不蠢,奴才知道小姐看似是在为难奴才,实则是在帮奴才的大忙,奴才看得出来。” 伊娇一头雾水: “嗯?” 他莫不是疯了? 又或者是脑袋被打傻了? 只以为她是在考验自己,许遇便像是邀功似的,露出一排贝齿,笑得灿烂: “奴才虽因此挨了十几板子,但那个污蔑之人更是罪加一等,若是小姐不这般做,那那人若三日两日的,来找奴才麻烦,奴才的小命非交代了不可。可小姐这般一做,必会让那人对奴才心生忌惮,也算是绝了后患。” 听完许遇的侃侃而谈,伊娇确定了: 他有病。 许遇的这一番,便是连在支窗子的书夏听了,手都一抖,手里的叉竿都从手里滑落,掉在了窗外,发出“咣当——”一声。 书夏被许遇一番说辞,说得醍醐灌顶,原来小姐是在帮这个少年啊。 再仔细回想,那次许遇因小姐雇佣的亡命之徒得救,书夏更加肯定了内心的想法,小姐就是在帮许遇! 被莫名扣上如此大一顶帽子的伊娇,只能扯起嘴角,尬笑着点头,头上的珠翠玉簪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错,就是在帮你,你还挺聪明。” 真是见了鬼了。 —— 许遇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已经是七日后的事了,这七日里,青素寺的圣僧也已收了伊涵,由此,整个帝师府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许遇出镇国将军那一日,只有许康一个人在侧门等他,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许遇心里甚是失落。 到了家,把许遇轻轻地安置在土屋里的炕上后,许康脚一蹬,便坐上了炕。 见哥哥这般模样,她按捺不住了,撅起嘴,抱怨道: “哥,你没发现吗,自从你认识了那个什么小姐后,你受的伤,比以前还要多,以前最多是被人打一顿,如今可倒好,一次次,连命都快没了。” “哥,难道这是巧合吗?” 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到底是还未彻底痊愈,坐在梆硬的土炕上,许遇还是感觉屁股疼得要死,遂脱了那双刷得发白的布鞋,趴在炕上,下巴搁在胳膊上,方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歪着头,透过窗子,眼神空洞地望向天际。 天际云卷云舒,有一团云,被风吹得有些散了,遥遥一看,像极了一个女子,他好似看到她在对他笑。 少年青涩的脸上,遂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甜甜的笑,眼角眉梢间皆染了几分春意。 他的眉宇间仿佛是初雪消融,长出了花草,一片的生机盎然。 他轻声似在喃喃低语: “小姐她……对我很好。” “你看,她在对我笑。” 哥哥那一脸的痴汉样,简直是不忍直视,许康颇为嫌弃地从他身上挪开视线,晃起两条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边,哪里看到何“她对我笑”,只看到一团丑不拉几的云,看着像狗。 徐康也终于理解了那个向往情爱的先生,经常挂在嘴边那一句“万里江山皆是你”是何意,遂啧啧道: “哥,你这是动了春心了。” 被猜中心思的少年,霎时便红了脸。 “我……我没有。”少年 把脸埋进臂弯里,嗡嗡道。 只是露在外面的耳朵,还是红的,红得能滴血。 那双红透了的耳朵,是少年欲盖弥彰的心意。 —— 帝师府,清风院。 付柏元坐在卧房的榆木桌前,指腹间反复摩梭着红翡翠滴珠耳环,抬头望向知徽院的方向,扬起一抹邪笑,“表妹你身子大好了,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释你的耳坠掉在了郊外荒地。”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少年动心 免费阅读.[.aishu55.cc] 心生怀疑 许是前几日连着落雨的缘故,帝师府里的草树,都被洗涤得绿得刺眼,今日亦没那般燥热,凉风习习,蝉鸣蛙叫,一副岁月静好。 屋外纵使如此,伊娇亦没甚心情,反倒是像蒙了一层阴雨,坐在圆桌前,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细腻纤长的手指,拿着镶玉的的象牙筷子,神色恹恹地一下一下地敲着碗壁。 “当——”,“当——” 伊娇颇为郁闷,胸口便好似堵着一口气,想吐出来,但又死活吐不出来。 自己重生也有些时日了,那个齐国质子,她也派人去寻了,怎的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自从发生那场大火后,齐国质子便宛若人间蒸发一般, 书夏找了许久,愣是半点踪迹也找不到,总不能成了仙吧。 若是一直找不到质子,那她还要拖着这个残破的病躯多久,难道要真的一边苟延残喘地活着,一边护着帝师府不成? 只怕到那时,还没等熬到帝师府彻底平安时,她便因操劳过度,去见了阎王。 只是想想,伊娇便愁得胸口发闷,遂搁下象牙筷,转头望向城门的方向,想看看远方,可惜看见的只有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楼阁和几棵茂密的柳树,与碧空相接,遂叹息一声道: “也不知道阿爹何时能回来?” 书夏弯身一面给花卉纹镂空香薰玉炉里添香,一面道: “乔州私盐泛滥,帝师大人和三皇子奉皇命,前去查案,这才去了不到六日,那里天高皇帝远的,且查着呢,奴婢估计啊,没有个几个月,查不完。” “也是。”伊娇讷讷地应道。 前世,她倒是也听过“乔州私盐案”,前世的自己虽像个蜗牛似的,把自己窝在知徽院不出门,甚少听闻到外界的事,但因“乔州私盐案”牵扯出来的官员和银两,过于庞大,她倒也听了一耳朵。 听闻涉案银两足足多达几百万两,还是黄金,牵扯出来的官员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其中最大的官,便是司徒—邵岚吟,当时震惊朝野。 邵岚吟,官居司徒,掌管门下省的堂堂正一品官员,竟如此贪得无厌,敢在皇帝眼皮底下贩卖私盐,真真是虎口拔牙。 盖好香炉的盖子,书夏转身便瞧见,桌上的饭菜基本没动过,便愁眉不展。 小姐她本来就病弱,这每次吃饭时比小猫都不如,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小姐,您不吃东西,好歹喝一点汤啊,您这样一口不吃,身子受不住的。” “嗯。” 伊娇张开唇瓣,含住瓷匙,浅饮了一口酿冬菇炖汤羹,入口清香爽口。 只是,经历了前世后,一日看不见阿爹阿娘还有伊涵,心里便不踏实,更遑论阿爹这一去便是数个月,自己更是食髓知味了,她遂恹恹地放下汤匙,不再动第二口。 但为了不要抑郁成疾,给本来就薄弱的身子雪上加霜,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 若无差错,到最后,还是司徒被处斩,跟她们帝师府无甚关系。 伊娇起身离了黄花梨的桌子,本想随意扫扫房里的别处换换心情,但扫完房内沉闷的家具摆设,心情更郁闷了。 当初这里的摆设,都是阿爹来弄的,她虽然不喜欢,但不敢说出来,只能说服自己将就着用,但而今一看,却颇为碍眼,既古板又不鲜明,只是看着,心里便堵堵的,遂拧起黛眉,道: “房里的家具摆设,都换了,换些鲜亮的颜色,蓝的黄的都可,唯独不要红的。” “是,我的大小姐。” “记得让许遇去做。” “好好好。”书夏无奈道。 入了夜,伊娇愈发觉得身上冷得要命,总感觉门窗漏风,那阴风顺着缝隙钻进了屋里,继而钻进了她的骨头缝。 实在受不住,伊娇从床上坐起身子,拢着锦被,唤来许遇,来给她用棉絮,堵一堵门窗的缝隙。 许遇是个勤快的,也不磨蹭,不出两刻钟,便用棉絮把整间屋子的缝隙堵了个严实,就连卧房的门都塞了一圈。 这些日子,伊娇绞尽脑汁亦想不出来许遇除了生活和名誉,还会在乎何东西,因此,只能用这些细碎的活儿,一点一点折磨许遇。 想着,若是许遇变成那个病态的疯子,有个进展条的话,那她纵使想不出来,能让他一下子便变成那样的法子,那一点一点磨他,亦是好的。 伊娇这边的算盘打得叮当响,那边许遇却在沾沾自喜: 小姐,有活只吩咐他,怎么不吩咐旁人呢? 还不是小姐信任他。 因此,每次给伊娇做活时,许遇嘴角咧得都能搭成牛郎织女的鹊桥。 觑了一眼书房里,那道正跪在地上俯身擦地的身影,只见他唇角上扬,似有何欢喜之事伊娇坐在床上,把锦被往肩上拽了拽,冲着许遇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他在暗暗欢喜个什么劲,大概是有病。 书案上,沉香木的砚台旁放着的一张纸,吸引了许遇的视线,最开始吸引他视线的是,纸张上的字。 那不是名门闺秀所练的簪花小楷,而是一种极为潇洒磅礴的字体,落笔收笔的笔锋宛若锐利的刀剑,锋利十足,颇有戾气。 后来吸引他的,便是纸上写的方子,生怕是烛光昏暗,自己看错了,许遇特意凑近了几步瞧了瞧。 看清后,他眸光一暗,须臾,稍稍侧眸,斜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她为何会有这个方子? 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伊娇迎上他的视线,神情疑惑: “看我作何?” 少女未施粉黛,而如朝霞映雪,斜抱云和,墨发在单薄的一侧肩前铺开,如青烟。 桃杏似的乌眸,在昏暗的房里熠熠生辉,如东海明珠,只瞧一眼,便足以让人脸红心热。 尤其少女此刻只着寝衣,寝衣松垮垮地掉落香肩,他视力过人,即使隔着老远,亦能瞧见那根细腻锁骨的一点红痣。 红痣随着少女的呼吸起伏,亦跟着起伏,似红月在层层叠叠的云里浮浮沉沉,诱人得紧。 看得许遇口干舌燥,偏生那人是个不自知的,一脸无辜纯良。 被她瞧得脸上一热,许遇慌张地撇开视线,道: “小姐的字大气恢弘,奴才能拿走一张,临摹吗?” “自然,”伊娇困得哈欠连天,鸦睫上也挂上了水汽,被烛光一晃,泛起细碎的光,“拿走便是。” 本来便是他的东西。 —— 夜色如一块硕大无比的布一般,罩了下来,整个景王府万籁俱寂,唯独书房灯火通明。 景王—苍平珏,立在书桌前,整张脸都匿在阴影里,让人瞧不出他脸上的神色。 只听他沉声道: “乔州私盐,马上便要查到了司徒头上了,绝不能让他胡乱攀扯。” 站在下首的护卫—秦十八,拱手恭敬道: “回王爷的话,司徒大人不敢,他的家人都在我们手里,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圣上定然勃然大怒,到时,唯一能保住他子女的,只有王爷。” 苍平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赫然暴露在烛光下,薄唇挑起一抹凉薄的笑: “那便好。” 秦十八停顿了下,道: “王爷,您韬光养晦十余年,雅嫔娘娘又不得宠,您也没有母家可以依靠,而今若是再失了司徒大人的助力,那王爷您的夺嫡之路可就难了。” 苍平珏眸光一点一点往下黯了下去,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攥双拳,手背青筋暴起,可见其忍得辛苦。 他道: “本王有何法子,无权无势,要想登顶九五至尊之位,本王只能从财力上下功夫,而今又被三哥断了财路,本王也无计可施。” 秦十八道: “王爷,从前没有,眼下有了。” “嗯?” “王爷,从前镇国将军府和帝师府因着嫁女的缘故,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心里有气,甚少与帝师府来往,可属下听说,两个月前,因着帝师府嫡子要参军的缘故,镇国将军府和帝师府的关系有所缓和,甚至日益增进” 秦十八抬眼瞥了一眼景王愈发阴沉的面色,继续道: “而眼下圣上又属意把帝师府嫡女嫁给三皇子为正妃,到那时,三皇子有了帝师府和镇国将军府一文一武两大助力,王爷,您身为七皇子,再想与三皇子相争,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砰——”的一声,在书房里轰然炸开。 桌案上的紫金砚台被苍平珏摔得四分五裂,吓得秦十八陡然一激灵。 苍平珏双臂撑着桌边,低下头,咬着牙,恨恨道: “父皇就是偏心!我哪里不如三哥!凭什么从小到大,好的都给他!父皇,我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良久,苍平珏方才抬起头,笑得阴狠: “既如此,帝师大人贩卖私盐,当真是罪无可赦啊。” “属下明白。”秦十八顿了顿,拱手应道。 苍平珏颓唐地瘫坐回椅子,半个身子又埋入了阴影里,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只听他长吁了口气,摆摆手道: “去吧。”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心生怀疑 免费阅读.[.aishu55.cc] 空白圣旨 一场场风雨,吹黄了帝师府的翠叶,转眼,便到了初秋。 金树,落叶,燕南飞。 一身着琵琶襟上衣,下着蝶戏水仙齐胸襦裙,上衣外罩着一件薄纱毛衣,最外层是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的少女,坐在海棠树下。 腰间坠着玉佩和绣寿星公的香囊。 香囊是许安定给伊娇从道观里求来的,虽然另类,但是寄托着许安定对伊娇长命百岁的祝愿。 靛蓝色色的裙摆在树下金黄的落叶上铺开,如金海上盛开的一朵靛蓝色的花。 那只仿若只逗弄过天宫的鸟儿的素手,执起白瓷定窑酒杯,握在酒杯上的手竟还要比酒杯,细白许多。 伊娇的眼珠子贪婪地落在酒杯的沿上,她舔了舔嘴唇,一时间酒香顺着舌尖在口里蔓延开来,继而悄无声息地顺着喉管,游走于五脏六腑,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她甚至幸福得眯起了杏眸,殷红的眼尾微微扬起,像是一只餍足的猫儿。 她身子弱,自小到大,从不敢喝酒,可她偏偏又喜欢喝酒,因此,实在馋得不行时,便用酒润润唇,但次数也不敢多,一次便可。 但喝了几个月的齐国质子的秘方,虽没有那味药引,不能根治,但喝了也好了四五成。 眼下,她能浅酌上几口酒。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站在连廊下的许遇眼里,登时目不转睛地盯着,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她脸上因酒醉而泛起的两团潮红,如两道红霞染在白云间。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伊娇舒展眼尾,懒懒地扫了过去。 少女迷离的视线,便如一杯浓醇的酒,许遇只是瞧了一眼,便醉得天旋地转。 “瞧我作何?” 因着刚喝过一点酒的缘故,少女清脆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喑哑,似() 许遇慌张地低下头去,视线竟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 “我……我……” 许遇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没出个所以然来。 “娇妹妹,不好了!!!” 好在,一声付熙江响亮的喊声响起,才把少女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许遇默默松开攥成拳头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伊娇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眼神迷离地问向视线里那一抹艳红如火的身影: “江姐姐,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 付熙江停在伊娇面前,满头大汗,弯身大口地喘了片刻,道: “表姑父,下狱了,明日问斩!” “砰——”的一声,酒杯顺着玉手滑落,跌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般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劈得伊娇顿时酒醒了,她不可置信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怎……怎么可能?” 付熙江依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乔州私盐案,查出来罪魁祸首是表姑父,圣上知晓后,雷霆震怒,当即下了圣旨,明日于菜市口处死。” 四周陷入一片如死海似的沉寂。 伊娇脸上的潮红,飞速褪去,旋即一寸一寸白了下去,顷刻间,便白得如棺材铺里的纸人,骇人得很。 憋闷感,如溺水般地涌了过来,本煞白的脸,又因憋气憋得脸色涨红。 许遇当即从廊下冲了出来,冲了几步,似又想到何,转身便跑进了屋子,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等再出来时,他手心里便攥着一瓶瓷瓶,冲着伊娇的方向狂奔。 喂下救心丹,伊娇方觉得自己获了救,被人从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拖上岸。 伊娇躺在付熙江怀里,偏头猛咳,胸膛随着往里灌气的动作,剧烈起伏。 良久,她才慢慢缓了过来,遂正过头来,虚弱地扯起嘴角,对着付熙江笑了笑,“谢谢。” 付熙江眨了眨眼,道: “不是我救的你,我哪里知道你药放哪里了。” “那是谁?” 付熙江用下巴点了点身侧的少年,“呐。” 伊娇侧头往身侧瞧了过去,只见少年脸色煞白,双目空洞地盯着自己,攥着药瓶的手抖个不停,整个一个吓傻了的模样,宛若一层薄冰,触之即碎。 抬起手,她浅笑着拂下粘在他额前碎发的落叶,安抚道: “我无事了。” 只是她还虚弱着,笑得有些勉强。 伊娇自己也没想到,许遇竟能如此观察细微,便是连她何症状,吃何药,药又放在了哪里,他都一清二楚。 也难为他了。 许是被吓到了,许遇两眼一闭,径直向后倒去。 瞧此,付熙江忙唤来丫鬟仆从,把许遇抬进了下人房。 精神随着舌根下苦涩漫开,终于好了许多,伊娇吐了口浊气,一面挣扎着从付熙江怀里起身,一面道: “江姐姐,你都知道什么,烦请一五一十皆告知于我。” 怕她摔了,付熙江托着她后脊,道: “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路过正堂,恰巧听到宫里的人来宣读圣旨,我才知道,表姑父因为乔州私盐案一事下了狱,明日处斩。” 生怕伊娇承受不住再次去鬼门关走一遭,付熙江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还算是平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 “表姑,怕你受不住,便没打算告知于你,但我怕万一表姑父有何好歹,你总得去见他一面不是?免得留下遗憾。” 许是意识到了,后半句不太吉利,付熙江的声音愈来愈小。 知晓付熙江是为了自己好,伊娇想告诉她,她都懂,但是又实在没心思,她此刻一门心思都在阿爹处斩一事上。 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伊娇低下头,抿起唇,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是她害怕时,惯有的动作。 她分明记得,前世,乔州私盐案最后处斩的明明便是司徒—邵岚吟,怎的如何就变成了阿爹?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 本是想问问许遇有何法子,依照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绝顶聪明,定能想出法子,解了眼下的死局,但万万没想到,许遇竟一下子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省。 便仿佛一切都是那般巧,皆是安排好的,上天一定要从她身边把父母家人,再一次无情夺走,方才罢休。 愈想,她心里愈发慌,总觉得有何东西,在不受她控制地,于她身旁,无声无息地溜走。 这种感觉,让她恐慌,让她惊怖,便如一根根藤蔓从深渊里疯腾长,紧紧地缠在她身上,要把她拉入深渊。 “阿爹被关在了何处?” “天牢。” —— 天牢,乃是关穷凶极恶之徒的牢狱。 传闻那里,守卫多达万人,一日二十四时辰,不漏过一处,不间断地巡逻。 高墙厚如泰山,更是高得直插云霄,就连地下十丈都是又厚又硬的石砖,别说是犯人越狱了,恐怕便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到了天牢附近,伊娇才知晓,天牢,自己是半步亦靠近不得。 那层层守卫与高墙,宛似上天布的结界,把她一切的痴心妄想,皆屏蔽在外。 无功而返,伊娇坐在马车里,心若三九寒,便是指尖皆是凉的。 纵使暖炉灼烫,也给她带来不了,丁点温度。 车厢摇摇晃晃,熏香袅袅,伊娇坐在软榻上,颇为焦躁,指尖翻覆,襟袄上的扣子,被她解了又系,系了又解。 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美眸发亮,抬起头,神色焦急地抓着书夏的胳膊,急急道: “你去找刑部郎中—盛廿,让他以尚书侍郎之名,想法子联合御史中丞与大理寺,组成三司,以安天下之名,请求重新审理。” 前世,盛廿曾受过阿爹泼天的恩惠,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书夏被伊娇抓得生疼,但知晓此刻她心情难安,便也没说什么,只能强忍着点点头。 ——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 伊娇坐在卧房里,坐立难安,时不时便要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抻着脖子,去看一看书夏是否回了来。 若不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书夏带着她只会拖慢速度,她真想也跟着一起去。 终于,又过了五个时辰,天都要亮了,伊娇才在院门口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也顾不上书夏一身的寒气,神情迫切地问道: “如何了?” 书夏摇了摇头,“小姐,你说的那人,昨日一早,便被调走了。” 这般巧? 那不便是阿爹出事的两个时辰前? 伊娇左手抓住门框,及时稳住身形,才不至于跪下去。 实在无计可施,她沉下心来,一咬牙,一跺脚,道: “跟我来,去阿爹的书房。” 既然实在没有法子,那便只能用空白圣旨,保住阿爹一命。 先度过这一死关,再从长计议。 从阿爹书房里,找到空白圣旨一事,对于伊娇来说,不是何难事,毕竟有着前世记忆,她知晓。 可到了书房才听到小厮说,两个时辰前,阿娘已经取走了空白圣旨进宫去了。 伊娇便也放下心来。 不管如何说,阿爹的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绝处逢生后,她登时像被人抽干了气力一般,眼前一黑,又人事不省了。 等伊娇幽幽转醒,又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掀开眼皮,她便看到床前站了密密麻麻的人,有阿娘、付熙江、付馨朱、付柏元、书夏、许遇、外祖母,以及…… 阿爹。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空白圣旨 免费阅读.[.aishu55.cc] 另寻他法 清冷的朝阳,透过格子窗形成的一格格的方光,映在床榻上少女白璧无瑕的脸上,黑发、雪肤,一黑一白极致的对比,像极了围棋上的黑白棋子。 少女似水的眉宇间又萦绕着病气,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分外惹人怜惜。 床榻上的人甫一醒来,伊儒华和许安定便纷纷疾步走到床边,撩开罗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少女。 打量了半晌,见她真的无大碍,二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许安定把手伸进锦被,握住少女冰凉的手,一脸焦急地问道: “娇儿,你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怎的手如此冰凉?” 言罢,似有想起了何事,许安定又赶忙转头冲着守在房外的府医,招手催促: “快快快,快过来看看,娇儿醒了。” 伊娇在被子里握了握许安定的手,干涸得起皮的唇,扯起一抹虚弱的笑,安抚她: “阿娘,不用了,我无事了。” 说着,她侧头咳了一声,便复又躺回软枕,青丝如水一般在枕榻间殷开,“阿娘,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许安定急急道: “快快快,让我们赶紧走,让娇儿好好歇一歇。” 等众人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床上的少女才缓缓睁开眼。 伊娇掀开锦被,胳膊撑起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 只是如此小的动作,她便满头大汗,虽醒了过来,但身上还是乏力得紧,遂唤来书夏道: “过来扶我一把。” 书夏放下手里的铜盆,忙不迭跑了过来,扶着伊娇,开始老生常谈: “小姐大病初愈,该好好歇着才是。” 见书夏那副老妈妈的样子,伊娇哭笑不得,明明不过才十六岁的年华,却心智成熟得像个老妈子,遂虚弱地笑了一下,一面坐在床边,脚尖在冰冷的地面上,左点一下右点一下找鞋,一面道: “那副方子吃着,身子已经好多了,你别像个老妈子似的,阿娘神经大条,不想别人家的母亲那般苦口婆心,你倒是像。” 书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 “小姐还取笑奴婢,奴婢这不是关切你吗。” “好好好,不取笑你了。”借着书夏的力,伊娇踉踉跄跄站起身子,瞥了一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汤药,顿时便没了食欲,便可怜巴巴地对着书夏祈求道:“你去小厨房拿一个七返膏过来,让我垫垫肚子,不然这药真喝不下去。” 等书夏除出了房门,伊娇虚扶着桌边,脑海混沌了许久,终于在混乱中抽出了一丝思绪。 数次,她都想抓紧机会想压迫许遇成为病娇,可屡屡失败,总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前几日,为了保住阿爹的命,帝师府也没了空白圣旨,如今的帝师府便是悬于悬崖,稍有不慎,便坠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这种感觉,让她坐立难安,内心时时刻刻受热油煎, 她得想个法子,让许遇尽早发病,最好是能一击至病! 鸦睫下的眼波流转,握在桌边的手指微微屈起,原本莹润粉嫩的蔻甲,因用力过度,泛起了白色。 伊娇脸上的肌肉绷紧,垂眸盯着汤药的眼神亦逐渐变得狠厉。 当务之急,需得找到许遇最在意的东西,而后一举摧毁,又或者让他先得到,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消逝。 可是,他在意的究竟是何呢? 她转头望了一眼窗外朝阳映晖的天色,摇曳的柳树也微微泛起了金黄,便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边。 视线掠过窗棱粗壮的树干,落在院子里那道正弯身扫落叶的身影上,伊娇顿觉心里闷闷的,遂抬手捂住胸口。 少年背影瘦削,本也不算大的家仆衣衫,穿在他身上,却如麻袋一样,呼啦呼啦的。 他背影看起来甚为认真,即使一阵风吹过,把本聚成一堆的落叶,吹得四散,他亦不曾抱怨,只是继续拿着大扫帚,继续认认真真地扫。 不知为何,她眼前忽然闪现过这几个月以来,跟许遇相处的点点滴滴。 今生的许遇与前世的殷御实在是天差地别,若说前世的殷御是她午夜梦回时,摆脱不了的噩梦,那今生的许遇,便是照进她生命的里的一束光。 他是那样的明媚,是那般的坚韧,像是墙角的一株野草,纵使受尽风吹雨打,但依旧顽强地活着,只要雨后有一点阳光,他便能迅猛地成长。 他身上的,他生命里的,皆是她从未在旁人身上看见过的,那是一种蓬勃不屈的生命力,仿佛这世间无任何东西,能压垮他单薄的脊背。 这般努力生活的少年,着实让她狠不下心来,去磋磨他。 撇开视线,伊娇任命地阖上双眸,细长的玉指抚上额角,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保住帝师府一事,再想别的法子吧。 —— 延庆宫 司徒—邵岚吟颔首跪在正房里,汗如雨下。 延庆宫不算是皇宫里空间有多大的宫殿,甚至有些小,但此刻于他而言,颇像是一座吃人的猛兽。 比起邵岚吟的战战兢兢,隔着珠帘,站在邵岚吟面前的女子反倒是一片岁月静好,一身宝石蓝的素衫,衬得她便好似徐徐吹过林间的风,恬静温和。 水仙花的指甲轻拂过前朝的耀州窑酱釉梅瓶古董,女子撇头问邵岚吟: “司徒大人,觉得此件古董瓶如何?” 明明只是个嫔,又不得宠,母族更不是何显贵家族,可邵岚吟便是感觉此女子不是一般人。 凭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静萝嫔看着虽像是一湖波澜不惊的池水,但实则里面暗流涌动。 宛若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能一口咬断敌人的脖颈,不见血。 邵岚吟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但又不敢抬手擦,只能由着它一颗一颗滚落,“臣……觉得甚好。” “大人觉得好无非是因为在大人眼里,此件古董价值不菲,若是卖到集市上,定能卖出个好价钱,但在本宫的眼里,此件却是捧在手心的宝贝,别说是被人卖了,便是连旁人碰一下,本宫亦是舍不得的。” 本也不是何愚笨之人,自然晓得静萝嫔此话何意,邵岚吟惊慌地把头埋得更低了,屏住呼吸,道: “娘娘,微臣不敢。” 静萝嫔缓缓走到珠帘前,看着邵岚吟,轻声问道: “大人,珏儿可是要夺嫡?” 邵岚吟闭唇不言,穿堂风撩动珠帘,叮当作响,唯独房里一片沉寂。 所有的话语,皆在这不言中。 半晌,静萝嫔转过身去,缓缓道: “本宫知道了。” 在静萝嫔的记忆里,她的儿子一直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自小到大也不曾争抢过何物,便是连最喜欢的木马,都可拱手让给已故的太子,没有半句怨言。 而今,竟会想争一争那个位子,当真稀奇。 静萝嫔便道: “本宫本以为,珏儿如此在朝堂上如此尽心,无非是想谋个差事,给他以及本宫一个日后保障,而今知晓他染指私盐,本宫才发觉,珏儿要的不是安稳,而是那万人之上的龙椅。” “既如此,本宫便助他一臂之力,”静萝嫔转过头来,狭长的凤眼看向邵岚吟,道:“大人,圣上有意把帝师府的嫡女许给三皇子,而帝师府又与镇国将军府走得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邵岚吟默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缓了缓心里的紧张,方道: “景王殿下本来是想把私盐一事栽到帝师身上,让帝师府万劫不复,但没想到帝师还有一纸空白圣旨,保了他的命。” “难怪,”静萝嫔喃喃了一句,道:“帝师府的空白圣旨是圣祖皇帝钦赐的,若是圣上不放帝师一马,那便会群臣口诛笔伐,届时,便是连圣上的龙椅也坐不安生。” 言及此,她拿起手边的一件越窑青瓷狮尊,一面仔细端详,一面云淡风轻道: “想来帝师府也是穷途末路了,不若亦不会搬出这道空白圣旨,没了底牌的帝师府,可就容易对付多了。” 静萝嫔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听起来却如冬日里的凛冽冷风,让人遍体生寒。 邵岚吟更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寒战,果然啊,能在后宫浸淫多年,还能独善其身的,可真不是何简单的角色。 他抬起头,看向那道晃动珠帘后的人影,问道: “娘娘的意思是?” “西北战乱,镇国将军府的六公子作为骁骑将军,大盛的肱骨之臣,自然是要为国效力的。” 眼尾噙着笑意,懒懒地扫向邵岚吟,“您说是吗?司徒大人。” 犹如穿心剑一般的视线,看得邵岚吟心惊胆战,他低下头,避开静萝嫔的视线,道: “娘娘说的,自然是对的。” 邵岚吟听到静萝嫔的打算,呼吸一滞。 众所周知,西北战乱的源头便是那些蛮子游牧民族,其中为首的便是苗疆,苗疆不但兵力不容小觑,而且听闻苗疆有一圣女,身负邪术,可操控数十里之内的蛇虫鼠蚁。 一人可抵万军。 无论是哪个将领去了,皆是凶多吉少。 静萝嫔这是要镇国将军断子绝孙啊。 只是想想,邵岚吟便从心底涌起一阵胆寒。 “可是娘娘,这国之大事,微臣恐难以左右圣上的决裁。” 静萝嫔道: “圣上那里,本宫去游说,至于前朝便要靠你了,司徒大人。” “臣定当不负娘娘期望。”邵岚吟拱手作揖道。 为您提供大神 恩城 的《重生后,我又被病娇强取豪夺了》最快更新 另寻他法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