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 1. 自我暗示 “第一,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小声悼念着这句话,华浮生从兜里取出铜钱付给摊贩买了个笼饼。 啃着味道还不错但是有些吃腻了的当地风味早餐,她一面走着,一面右手摸到衣兜常用来放钥匙的位子,不可避免的想起来锁门的事情。 她清早出门时分明锁过门,此刻却有一种再回去看看的冲动。 于是她默念自己给自己提醒的第二条暗示: “第二,要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步行在路上,看似放空的华浮生还抽出了一缕神识晃荡在自己那随身空间之中,收拾整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咦,她习惯性放在空间柜子里第二层左数七个格里的戒指呢? 哦,原来在手上呢。 穿过还没有热闹起来的街巷,华浮生像步入电影胶卷里的记录者,在脑子里印下这座城从困顿到生动的情形。 这是她最近每到一个地方,最想做也是最喜欢的保留项目。 毕竟她不是原住民,在不过多干涉此间运行的前提下,她很感激能有在这里生活的分分秒秒。 尽管在粗略接触部分当地人之后,她明白自己不会与他们有除了问路和交易之外的交集。 走过一座桥,没过去多远,后边传来一阵惊呼声,而后是“噗通”一下的落水声,似乎是有人不慎落水了。 华浮生略略停留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远远望去看到有几人围在那,转身便走,往还没有逛完的地方去。 不过说实在的,就算那人在她跟前落水她也不一定会捞一把。 毕竟此间的生命,各有各的存在轨迹。 她过好自己都不容易。 到后山晨练一番,无聊的感觉也没有消散,心里的烦躁催促着她换个地方。于是她回到小院收拾整理一番,将常用的被褥放到作弊一眼的空间里,衣物也是,以及存放好有用的书,没用的则烧掉,准备离开。 再借用稻草施术,做出一车一人一马。 小院可偏,没什么人经过门口,短暂地驶出这妖异之物也没人能留意到。 她只有一个人,或许出发的时候会感觉有些孤独,但没有办法。 此间算得上认识她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慢慢的就都淡了。 也有可能是她向来都不愿与人深交,觉得交朋友实在是劳心劳力。费很大的劲去了解一个新的人,结果又可能发现这人差劲的很,或者很多毛病。于是往往只言片语都不留下就突然消失在一带,让人问遍都找不到踪迹。 于是她只一人,躺在稻草人驾驶的马车上,一边看着记载着野史的书籍,一边分出一缕神识附在稻草人身上驾车。看困了就把书盖在脸上假寐,半是享受着这无人的清静。 如果不算半途中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的话,这一路就算个普通路程。 可生活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计划和意外哪个先来。 先是行驶途中车里突然蹿进来一个身上一股血腥味混合着汗和灰的臭男人,后是这男的居然在岔路口抢去缰绳走去另一条路,然后若无其事的将缰绳交还给那不会说话的马车夫。 “对不住了,这位……姑娘,鄙人实在是还不想死。就劳烦您做一回好人救我一命,绕个路送我去一趟京城吧。” 他嘴角溢血的笑着,眼神在发现眼前的姑娘并不惊慌甚至没有反应之后开始变得戒备,然后伪装出满满的可怜和请求。 斜躺在车厢里的华浮生本该将这人丢下去,不过呢,看在这小年轻在脸白带血的落魄样之下还冲她笑的份上,算了。 眼睛怪好看的。 将盖在脸上的书移到眼下,华浮生吐出两个字:“给钱。” 面前的少年松了口气,就在坐榻下边蹲下,摁着手臂上的刀伤:“好说好说,您看一百贯成吗?” “二百。” 萧应檀手一抖,把自己痛了个半死,连忙深呼吸平复情绪:“……成,只要我有命回到城里。” 躺着的华浮生没有起来的意思,就好像瘫在那里一样,勉强伸手递过一个小瓶子:“金疮药,送你的。” 说完就把书又盖了回去。 少年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忙道:“诶,多谢多谢。” 于是看似正常行驶的车上除去一个假寐的人外,多了个苦哈哈自己给自己上药的苦命人。 也许是因为这架马车异常的地方太多,也许是因为还没从被追杀的氛围中回过神来。 萧应檀歇了一会,就忍不住试探地问了:“恩人?这马车内部是不是比外边看起来的要大一些?” “嗯。” 虽然是抱着赌一把的念头进来的,但撞上灵异事件萧应檀也会觉得忐忑,更别说稍微一问就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 只得干笑。 外面的那个车夫……仔细想想好像没有呼吸,还一直不说话。 这马车,怎么这么平稳……速度却不慢。 这地方这世道胆敢孤身一人这样坐车还对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侠女就该是妖怪了吧。 看上去像是妖怪……图什么呢?会缺钱吗? 如果对方意图不轨他还能跳车吗? 虽然身体已经很疲惫很想睡觉了,可眼前说不定还有危险…… 思索间面前的“妖怪”竟然坐了起来,还伸手捏住了他的脸:“啧,看这小脸白的,一看就是要死了。” 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靠近的! 抚在脸上的白皙手指微微动了动,抹去嘴角那一点殷红,便不带留恋的离开。 华浮生的口吻就好像在逗街边的阿猫阿狗一样随意:“被吓着了?我确实会点术法,不过对你的身家性命没有兴趣。至少目前,除了觉得你长得有些好看——不应该就这么死掉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一张薄毯子凭空出现盖在了他头上,带着干净的气味,还有舒适的触感。 “累了就睡吧,到了地方我会叫你。” 说完,华浮生窝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自己还没看完的那本游记。 马车里的空间是被折叠过变得大一些,可坐可躺的地方是四比三的长方形,恰好够一人窝着,再放叠甜点。 不过她断是没有牺牲自己的舒适让靠在下边的人上来躺的觉悟,一来那人的衣服脏,二来没把人丢出去就不错了。 靠着厢壁的少年懵了一会,确定自己被无视之后总算稍微安下心来,不一会没抵抗住睡意睡去。 一路无言,唯有书页翻动声。 将要入夜,华浮生找了一处客栈落脚。 才收拾妥当,手指上的一枚银戒指开始发烫,她便知道有故人要来找她。 关好房间门,她找到一个无人的拐角,一道虚影凭空出现。 那道人形的虚影在夜色下呈蓝白的色调,有些透明,看起来像是投影。 “怎么,我又管了不该管的事情?”华浮生问道。 对了,她还有个第三条该时常被念叨,那就是面前这位名曰“无名”的友人常劝告她的话:“对别人的事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 也是托这位非人的存在的福,她才有机会来到这异世界体验风土人情。 虚影开口,是平淡又客观的口吻:“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你如果还想离开,就别与此间的人和事有太多的牵连。” “嗯,我记得。”华浮生亦是平淡的回答。 她也曾直接问过代价到底是什么,可惜对方并没有直接的回答,只是劝阻。 “你今天救下的这人,身上的因果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啊,那可真是不好办了。”华浮生佯装苦恼地皱了皱眉头,“我还能换一个世界生活吗?” 虚影似乎有些无奈,沉默在那里,片刻后直接消散在原处。 莫名其妙。 华浮生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1. 自我暗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京城 世间有许多信息。有的人天生顿感,无所谓繁杂的信息存在。有的人敏感,总是忍不住去想事务衍化的轨迹。 天上的云聚起来,代表着可能要下雨。 地面如果干净,要么是下过雨,要么是有人打扫。 路过的百姓的衣服上打着许多布丁,代表他习惯节俭,也有可能是家境不好,或者不讲究。 一个人的肤色和脸上的褶子可以推断这个人晒太阳的频率,进而推断职业或者性格。 再有就是个人的神态、语言、举止,不需要与其接触多长时间,就能从感觉上大致判断出此人的性格。 大多数人皆如此。 同时大多数人并不会想这么多,他们会更在乎哪里有功名利禄,她们会在乎谁家又有什么新的谈资可说,他们会纠结于情情爱爱甚至受困半辈子。却对于华浮生所想的那些少数又奇怪的问题没有想法,或者是疑惑她为什么会那么想,亦或者是控诉她不合群。 人人如此,便对么? 她试探着伪装过,又在洞悉为人处事的规则后对那些没必要的人和事感到无趣。 别想太多,别有太多的好奇心,别对别人的事那么在意,别想着去改变别人的想法,别管别人。 可自己一人呆久了,又未免孤寂。 为了保证“正常”,有时候的社交似乎无可避免。 华浮生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不知不觉又看了一晚上的野史,思绪飘的很远,感觉有点烦。 直到睡里头那位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突然坐起,摸匕首的手摸了个空,茫然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和没打算理他的华浮生。 “我……我们这是在客栈?” “嗯。” 萧应檀平复着心跳,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零零碎碎的物品就在旁边整齐的放着,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原先沾了血的脏衣服被换了下来,看样子已经洗净后挂到旁边的架子上。 还好,还活着。 “我睡了多久?” “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 睡了这么久都没死,应该没人追上来,于是他又躺了回去,让自己放松下来。 闭眼踌躇了一会,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昨天……有人查你的马车吗?我怎么上来的?客栈的人有没有起疑?” 对于这么些个直接又不算多余的问题,华浮生回答起来还挺愉悦的:“有人查,我自有法子躲避。你么,是我抱上来的,不过没人看见。” 术法吗?没人知道他在这……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衣服是她换的……萧应檀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没发现异样。算了,也许人家并不在乎这些。 还在纠结着,一个碗突然隔空飘过来,里头盛着粥。稳稳当当的落在一旁的桌上,像是被一个隐形的人端来的一样。 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惊讶地坐起来,伸手去摸,触手还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他站起来,试图把自己推销出去:“仙人,敢问您打算收徒吗?您看我怎样?我学东西很快,背书也很快,还有习武的底子。只是……” 华浮生被这一自我推销给逗笑出声,“只是什么?” 他张了张嘴,有点儿犹豫:“有人说我可能活不长……” 她走过去,将人按回卧榻上,并把粥推给他:“首先,我不是仙人。其次,我不收徒。再有,命是自己握在手里的。如果你想学术法,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 看在少年看起来挺机灵教起来不会太费事的份上,她可以解释道:“但是数百年前天地变动,灵气日渐消散,现在剩下在你们国度的不算多,你在修习灵力基本运行法则之后最多也就强身健体、能在小范围用个移物之类的,可懂?” “懂!” 于是坐回马车上的时候萧应檀还在抱着三本厚厚的入门书籍发呆。 他原是知道学历史、政要、诗词要背书,却不知道寻仙问道还要背。 马车上的一人侧卧榻好心的分成了两个座位,萧应檀感激完仍是忍不住问:“就没有那种……什么神识传书之类的?” “那样你能理解吗?”华浮生白了他一眼,“又不用死记硬背,你理解了,再试着用一下,就会了。趁接下来还有些路程,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等到了京城……那想见面可就随缘了。” “好吧……” 那入门的册子是华浮生自己写的,语言精炼、通俗易懂,再加上一点点悟性,理解起来确实不困难。 至少她是那么觉得的。 遂一路相安无事到京城。 驱车直接到一道没有牌匾、鲜少人路过的大宅偏门。 华浮生没有进去已经问询的欲望,等着萧应檀去将银钱去来,就想撂下一句“有缘江湖再见”离去。 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面前人发着光带着期待的眼神给把话塞了回去。 “恩人可否留下联系方式?我……我可能现下还落魄,除去一些身外之物别无所长。但……来日我定能加官进爵,成为有用之人……不知从何处联系您?” “我行踪不定,不喜交友,不若有缘江湖自会相遇……”看着萧应檀飞速黯淡下去的神色,华浮生的大脑叫嚣着要她认真敷衍,“近日我会在附近盘个宅子,得空定来拜访,成了吧?” “好!” 回过神之后,华浮生自我反省,觉得自己对于自带热忱的人的抵抗力还是低了些。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也这样? 唉。算了,就当是完成与这个世界产生些许联系以维持心态平衡的任务。 思索间,她将车马在无人处归于天地,散步至市集买甜点。 在偏远地区隔三差五才开的集市换做在京都自然天天都有,这是人口集聚带来的效益。 如果决定留在此间,可能还得在这样的大城市才习惯一些。不然要是在一些小村庄里隐居,每日能听到的不是街坊邻居的家里长短,就该是菜价、子女婚嫁、前几辈的故事。 可是此间究竟不比后来的世纪,落后的生产力决定这里会有种种不便,就比如眼下一般人住店泡澡还得让人一桶一桶水挑上来而没有花洒可用。 还好她的灵力来源无穷无尽,可以作弊一样持续给浴桶控温。 还没想明白现在与未来,还坐在浴桶里,华浮生就感觉负责与那位高级生命联络的戒指又开始发烫。 透明度大致有百分之八十多的虚影出现在面前——这家伙向来以感觉她附近有无其他生命体作为是否可以出现交谈的判断依据。 “我在泡澡。”华浮生不善地开口道。 “我知道,”无名很平静的回答,“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个碳基生命体。而且,我的人躯的生理性别也是女性。” “……”华浮生有点怀念之前她装成正常人的模样,“行,没事,我不介意。有什么事吗?” “既然你来了京城,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到皇宫里,将玉玺带出宫给我半个时辰。” “……你认真的吗?” “我相信这难不倒你。” 华浮生抬手,将洗澡水对着虚影的方向甩过去,看着水滴穿过去,语气不善道:“行,来都来了,这可真是难不倒我。”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2. 京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夜行 是日也,夜甚黑,无星光,宜出行。 为避免触动隶属于皇家的能人异士,华浮生这次什么术法都没用,着一身夜行服便来了。 作为享有一些特权的代价,她偶尔需要像这次一样来为那个凌驾于整个世界但不知为何在许多事上无能的无名办事。 按照祂的说法,事物运行有其规律。就像培养一株植物一样,放在野外自然生长能更加有生命力,于此同时偶尔剪除腐坏的枝桠可以长得更好。 需要她办的事时有时无,可大可小,小到利用蝴蝶定理去改变未来的事,大到潜入一些小国家或者戒备森严的地方去获取一些代表“权柄”的物什。 这个国度的皇宫她是没来过,也没找着地图。但古代么,宫殿建筑大差不差的,皆是讲究对称、中心之类的理论。提前上旁边的山俯窥一二,大致的构造也能推的出来。 果然,大约是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无名给她的小探测器就亮了,指针滴溜溜的指向一个方向。 至于那非人的生物为什么不自己来?据说是什么什么的规则限制,她没去深究。 就如三维的生物要是想去了解四维,未免太过吃力不讨好。 屋里的烛火还亮着,只是没有动静,也没看见有人站,于是华浮生掐着巡逻的人走开的点,悄悄翻窗进去。 落地无声,很好。 华浮生边走边直起猫着的腰……很好,面前有个跪着的人。 被罚跪到现在碰上贼人的萧应檀:“……” 很好,还是个认识的。 上次说得空去拜访的华浮生后来显然没去,不想此刻见面的时机这么的不对。 因为觉得热,就没带面罩的华浮生干咳一声,摆出“好巧你也在”的假笑,关心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事没办好,被罚跪思过到子时。”萧应檀干巴巴的回答,明亮的眼神在看清楚华浮生的服饰之后多了几分探究,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倦怠,“你呢?” 他本来想起身摆出警戒的架势,但又坐回原处揉膝盖。 反正也打不过,爱咋咋地吧。 是死是活这皇位轮不到他坐,能有多少治理的权力都还说不准。 “额……我原想借个东西,一会就还。”面前刺客一般装扮的人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不你当没看见我?” “你想借什么?说来听听。”他表现出些许好奇。 “也就是一块玉玺……可能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要不,我明天再来?”说着,她往后退了两小步。 萧应檀却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思索一番可行性:“那东西,应该会放在暗格里,你找得到吗?” 华浮生于是走回退去那两步,拿着仪器在屋里绕一圈,锁定一个方位后敲敲打打,当着他的面将暗格破解出来。 拿到玉玺之后还放在手里掂了掂:“喏,不就在这……以后你要是想用来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也可以帮你找出来。” 萧应檀苦笑一下:“除了伪造文书之外,这东西拿出去也没什么用,一块玉罢了。” “我也不是拿它去伪造圣旨……你们这个朝代的权利让渡关系可与我无关。”她看着萧应檀,然后将玉玺放回原位,“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以后再来。” “不,”萧应檀直视着她,猜想着也许她只是用这个来修行,“不用麻烦等以后,你现在就拿走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看在是你的份上。 “行,”华浮生略微一怔,到也不含糊,“我一个时辰内会回来。” 而后,关系到朝政的那块玉玺就这样消失在眼前,被来路不明的女子翻窗带离。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萧应檀想好了,要是一会她出宫行迹暴露,那么肯定会有人步履匆匆的前来查探,那他就给自己来一下……不过以她的手段,应当不会有事。 华浮生出去的路程很顺畅,没一会就到了约定好的地点,边走神边看无名将玉玺悬浮在手心上,闭着眼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忙她的,我发我的呆,这很合理。 思绪飘回刚才。 看穿着的服饰……原来前几天救的小可爱是皇子么? 大晚上的还在罚跪,古人这体罚教育可真是一点都不科学……也不知他吃了没? 城东那家点心其实还不错,今天的心情也不错,要不要一会去给他带点?也不知道店铺还有没有营业。存货还有没有来着? 还是算了吧,别多管别人的闲事,小心好心没好报。 什么时候才能回她刚买下的小院子里发霉呢?有个角落还没收拾好,就总感觉哪哪不对的。 那小院环境不错,只是前主人留下没用的物什太多,挑挑拣拣也没省下什么。 啊,好烦,事情好多。 “信息已录入,现在你可以把它放回去了。” 就在华浮生闭着眼吹着风打哈欠的时候,无名睁开眼睛,将玉玺给回她。 “唔,”她再次掂了掂玉玺,“没什么变化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世人是看不出变化的。”无名回答道,“你可以理解为:原先这里与我处于失联状态,现在则已重新连接上。” “噢,懂了,那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哈,回聊。” “之前承诺给你的分子打印机……”语速平缓的话语还没说完,眼前的人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已经跑远了。 啧……这碳基生物又犯什么病? 几缕星光透过云层注视大地上渐眠的人们,宫里宫外的烛火熄灭几朵又点亮几盏。 石砖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跪坐着,思绪飘渺在天地间。 渐渐的,呼吸也会变得清浅,心跳声则逐渐清晰,再听烛火摇曳,窗户纸随风鼓起,巡逻的侍卫渐近渐远。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中途老皇帝身边的太监来过一阵,来对他说了几句语重心长的话,不外乎要他认命、做该做的事,以及皇帝罚他是为他好,让他想明白。 是非对错,他认为的不算。 他明面上自然是答应,也装作是自省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反省,复慰问圣上的身体状况,再说上一些不要太过劳心的空话、套话、场面话。 自幼学习这一套表面功夫的人,长大后自然能练得如火纯青。比如幼时他便很乖,鲜少需要人监管,于是本该看着他的人便会先去歇息。 无所谓的人不会被关心。 无所谓,他静静地享受此刻的安宁。 直到小窗啪嗒一声响动,搅动一室寂静。 把皇宫当自家闲逛的妖异女子翻窗进来,轻巧的桑音清楚地传进他的头脑里: “嘿,你吃了吗?我带了宵夜。” 说着,她把玉玺掏出来,举到他面前转上两圈:“喏,你看,完好无损,完玉归还。” 这一刻,萧应檀觉得自己又活在了人间。 “我料想你应当是没用晚膳,但不知你喜好什么口味,所以每样都选了一些。” 她边说着,将食物堂而皇之地铺开到桌子上,还理所当然地将没动静的萧应檀从地上一把拽起。 绿豆糕、桂花糕、玫瑰饼、胡麻饼、糍团每样都有那么两三份,像是在东市那条小吃街挨家挨户打包了少许。 而那些地方,他好久没去了。 于是他每样都试了一点……是久违的味道。 挺好。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3. 夜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无聊 总想着稳定下来后腾出时间去做的那些事,等到“那时候”已经到了也不一定会去做。因为过去有琐事,在现在与未来也会有。 比如华浮生总想着练练自己的毛笔字,研究一下别的字体。 但就算是笔墨纸砚都准备好,写上一会的横竖撇捺之后的她又开始觉得这件事无聊,看久了还眼花。 渐渐的,树上的鸟鸣越来越清晰、悦耳,飞鸟在枝桠上跳跃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灵动和有趣——于是她模仿鸟叫,同时准备一些谷子握在手中逗鸟。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墨都干了。 华浮生索性把东西收起来,直挺挺的躺着,盘算着晚上去哪座酒家听后世绝版的大曲。 细数最近的事情……别人让做的事情做完了,自己先前想要买的小院子买了,风土人情体验过了,美食试了…… 也就那样。 稀罕的总是没有到手的——那都还是不具体的,包含着各种幻想的。 等到虚构被现实的细节充实,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如此。 就连先前万分稀罕、付出许多劳动才得到的分子打印机,到手没一周也就闲置无用。 她发现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东西,除了消耗品和必需品,多余的东西摆在面前更令人烦躁。 其他更多想要完成的事情则太远太飘渺,做起来又相当的困难,常常让人找不到理由开始、坚持。 于是这人又开始陷入虚无的状态,觉得什么都不过如此,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这可能就是闲。 或许与这个世界多交互一点能改变现状,于是她上街去,看京城流行的服饰已又换一茬。彼时胡服被大袖抢去风头,街上异族的面孔不再多见,多上的是许多愁眉苦脸的面孔。 究其原因,不外乎皇权显露出疲态,当权者者便设下许多管制,以巩固朝政稳定。 “姑娘,找你的零钱。” 一只手在华浮生面前晃晃,打断她不断加载的思绪。 “啊?”她有些茫然的抬眼看向四周,再对上店家,“叫我吗?” “哎,对。”没等她反应过来,零钱和纸包都已放到她的手上。 “这个点心是不是换了模具?”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忙碌的店家没有回答她,转头招待着别的客人。 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就在这一刻,华浮生觉得她所在的空间不太真实。 人群熙熙攘攘,她与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联系。 她想起来以前一位友人说,这很正常,人的思维过于内倾的时候就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症状,别多想,出门走走就好。 也许她该找点事做。 踩着夕阳的余晖,华浮生走进一座昏黑的铺子。 侧坐着的一个伙计模样的男人正在低头数钱,头也不转地说道:“打烊了,明儿再来吧。” “来一份摇晃的树枝。”她语气平平地说道。 闻言,那男人转头打量她,他是止风分散到这一带的联络人张四,负责发放替人解决烦恼的任务与结算报酬。 见眼前的人眼生又没什么肌肉,还学着人带帷幕,顿时轻蔑道:“小子,毛长齐了么,从哪里问来的暗号?” 来人并未答话,只是耐心告罄,抬手。 “嗖”的一声,一门令牌贴着联络人的脑门嵌入墙中。 张四拿着铜钱的手一抖,没穿好的贯钱一下子散落一地却不敢捡。 他毫不手软地给自己扇一巴掌:“怪小的眼神不好,怠慢了大人。” 见面前的人没有怪罪的意思,他这才毕恭毕敬地伸出手想要将令牌取下,努力两三次才将其取下。令牌完好无损,特有的身份代号清晰的撰写在上面。 张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身形毫不起眼的人竟然就是零失误的“冥”吗? 作为止风中的一员,他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么位不喜与人来往、出手干脆利落、再难的任务也能无伤完成的奇人,也知道此人拥有着拒绝指派任务的权力。 收敛住心里的惊讶,张四为其引路进内室:“这边请。” 案架上的卷宗不多,也就两三卷,一份是被他人执行过但失败而升级的任务,一份过于简单且不重要所以还没安排下去,还有一份则是上头吩咐着留给特定的人做的。 犹豫一瞬,张四拿下第三份给冥。 难度大,对应的价钱亦高。 华浮生觉得这个任务相当有意思,报酬也很可观,唯一不足的是画像中的人她认识,前两天还去他的住所喝过茶,也知道此人的性格已算纯良。 撂下那绘着清秀男子面孔的画像,华浮生用处理过的声线沉声道:“我记得我和玄煜说过,我不接老弱妇孺及无罪孽者的任务。” “我知,我知,但这个它……买家出价高啊。”张四讪笑着,比了个手势,“这个数呢。” 叹一口气,华浮生把卷宗合上,心里想着这个止风的理念当真是与自己不符合,“还有别的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 在同一座城的不同地方,回到自己府邸的萧应檀总算能歇上一会。 时下春闱刚过,人事变动和新旧势力在明里暗里的争斗不会少。老皇帝垂暮,政权更迭在即,太子身为储君却玩不过别的兄弟,接连被揪住把柄陷入弱势,就连皇帝自己也在犹豫到底是任人唯贤还是长子为先。 即便是有封号有宅邸已经很知足的他早已公开表示过自己无意争储,也不站队,却仍然会被卷入时局的漩涡。 猜忌、算计、杀机……无聊的人类总是喜欢让这些充斥自己那看似非常有作为的人生。 至于他,抛开一切责任、人情、期许,他自己只想闲云野鹤、修仙问道,却求而不得。 把奴仆都叫退,萧应檀终于能够在浴桶里短暂的享受一下沐浴的清静。 托学了些术法的福,他终于能够想把自己整个往水里泡就往水里泡,不用担心头发半天干不了。 一个哨子形状的挂坠就放在旁边,他将它取来,把绳子泡在水里洗涤,顺便简略的拭过物件表面。 这是月前那位奇女子赠予他的,说是近日她会留在京都,如果有事可以吹响瓷哨,比较急的吹细的那头,不急则吹粗的那头。倘若她还在这个城,就会来。 他没试着吹响过。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萧应檀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觉得是下人又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 “不需要水,退下吧。”他道。 太多人往他府里塞人了,美曰其名照顾,实则监视。 到后来,他都无所谓了,留下阿耶的人、与他还算交好的兄弟送的人在内院,其他就送到外院自生自灭。 可是门却被推开了。 在他把脸沉下去的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咦?你在洗澡?” “啊?” 此刻屏风里的萧应檀非常庆幸还有个屏风挡着。 “没事,你先泡着吧,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 她说她收到消息,有人买金杀人,欲取他的性命。还说他府邸的守卫太过儿戏,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进来。 他知道,所以睡觉前他都会给自己的房间布置上陷阱,平时则不许人进来。 他能怎么办呢?生活在权力漩涡里,无可避免的要沾染这些麻烦事。但这事与她没有关系,他有圣人赐予的几个能用的护卫在周围警戒,能处理好。 外间的人沉默一会,就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伴随着匆匆的步履声,萧应檀的几个侍卫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说是府里遭了刺客。 看着那人又惊又惧又愤怒的样子,萧应檀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才知道来者似是在挑衅,暗中击晕小半守卫不说,还给每个人的脖子上抹上一笔红颜料。 何等嚣张!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4. 无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度日 世界上最需要自己的人是自己,自已有义务爱自己并且安抚好自己的不良情绪。 带着奇奇怪怪的念头,华浮生来到京城的北部。 城内北篱多青楼,亦多风流客。 青楼,原指涂饰青漆的楼房,为帝王的住所,或豪贵之家,显贵人家的精致楼房。时下词义逐渐变化,便广泛代指一些在风尘中能陪着唱歌跳舞行酒令,还能吟诗作对论天下的女子所在之处。 此处诗歌与酒曲同乐,文人与舞女共饮,奇珍异石随处摆放。进院两侧有待客厅,里头有山石小亭,更有无数安静的小房间能照顾客人的隐私。 在某个被锁上的小房间,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被摁在桌前,始作俑者将一把匕首贴着他的眼睛刺入桌中,念起了一些罪证: “……私贪军饷、仗势杀人、强占田地、逼良为娼……劳烦您睁大眼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的,没有的话留个章吧。” 章既盖下,华浮生随后一刀了结此人,留下一份认罪书在原处,再带走一份拿去交差,这事就算了结。 别的同僚总是带耳朵、头颅什么的,她觉得太血腥,不好,换成一式两份的罪状书差不多。 拿着证明就能去找联络人换取佣金,这事她已然熟练。 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她还不适应这里的法则,不幸又惹上了几个土著,最后只得刀了几个对她图谋不轨的变态。也怪她开始下手太轻,对于人和事了解太少,搞的收尾收的十分狼狈。 也就是在那时候,止风的人发现了她这么个存在,并想将她纳入势力范围。 以实力和诡谲的手段作资本,她与首领达成合作协议,她帮他们扩张势力、处理棘手任务,换以佣金。但不该死的人的相关任务她并不会去碰,同时不会企图改变他们的行径。 本来还以为她不怎么能接到任务,可谁曾想人间有那么多披着人皮的魔鬼,简直无穷无尽。 洗手、交差、换装。无人的角落,华浮生摇身一变成了贵家公子,觉得时候还早的她踏入另一楼中听曲。去听曲中人的悠悠情思,又或者是幽怨缠绵。 不同的曲子承载不同的记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做个有素质的看客就好。 吃点好吃的点心佐以果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便悠悠然往外走,直到她察觉有人跟踪自己。 好烦,会是谁? 向来小心谨慎的她琢磨不透什么时候泄露了踪迹,因着不舍得暴露刚买下来的住址,于是七拐八拐地走向偏僻之处。 利用巷子的特性,等那人进入死胡同之后再出现,这招屡试不爽。 虽然很不耐烦和不熟的人打交道,但必要的时候也只好拿出气势。 于是在跟踪者面对着死胡同的那头查探有无痕迹的时候,华浮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背后:“找我什么事?” 那人一怔,而后缓缓转过身来,露出微笑,甚至以一种熟稔的语气向华浮生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冥。” 这青年瞧着倒也风度翩翩,却有不知名的阴郁之气笼罩在他的周围,让人莫名想起毒蛇那种生物。 “玄煜。”华浮生想起他的名字,同时想起来他应该就是联络人三番五次暗指的那个希望她接一些违背原则的任务的上级。 看在他属于出资方的份上,她稍微客气了一些:“请问有事吗?” “有啊……”悠悠走近两步,玄煜轻声说着,看着面前女扮男装也毫不违和的华浮生,有点想伸手去探她是否带着人皮,“有好多我特意留给你的任务你没接呢,为什么?” “我记得我们当初签雇佣关系的时候,说过我有拒绝指派的权力。”她回答道。 “可是为什么呢?”玄煜偏了偏脑袋,因不见光而苍白的脸衬得眼睛比黑色还黑,“那些任务的赏金很高。” “不需要。”她回答的敷衍,同时脚尖换过方向,代表她已经想要离开的意图,“还有别的事吗?如果你觉得我特立独行,我们可以终止协议。” 早就想辞职了,只是止风对她向来自由,让她又觉得还可以再玩一玩。 也许认识之初会觉得这人实力很强,配得上对应的野心,但他的许多理念和做法总是让华浮生觉得不舒服。 诚然,止风是一个很好的获取金钱的途径,但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又不是不能活。 “别走啊,”玄煜想拦住她的去路,“你开条件吧,黄金、官位、权力,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怎么样?” “你想做什么?”华浮生停顿了一瞬,“插手眼前的皇权之争吗?” “你果然察觉得到,”玄煜愉悦地笑了,眼睛里好像在闪着鬼火似的带着亮光,“你有能力,我有资源,合作不是很好吗?只要你稍微听话一点,做点不想做的事情。” “可我不想在午夜中反反复复地回想那些无辜的人本该拥有怎样的生活。” 那会严重影响她的睡眠。 “他们应该荣幸成为斗争的筹码。”他理所当然地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为什么会在意?” “那是你这么觉得,很抱歉,我不这么认为,也不认同。”她道。 “……” 沉默一会,华浮生绕开玄煜:“总之,我不感兴趣,告辞。” “那你到底在追求着些什么?”玄煜忽然问道。 他的麾下,有的人为信念,有的人为金钱,有的没得选择。只这么一个,控制不住的人。 “非要问的话,大抵是自由吧。”闻言,华浮生回过头说上这么一句,权当是完成今日份的社交任务。 但还是会觉得烦,遇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问旷工理由,真烦,想回去躺着,所以赶紧走吧。 “自由?呵……,”留在原地的玄煜将这两字咀嚼一番,“身在局中,哪来的自由。” 眼看着华浮生就要离开视线,他忽然想要把人带回去洗脑。 于是她还没走出多远,就感到身后有劲风袭来,赫然是说不通就想动手的玄煜。 “怎么?手痒吗?”以同样的力道回敬过去,她有些疑惑但没当回事。 事实上,此间大部分人她都没当回事,甚至遇到斗争时还会感到兴奋。更别说这是一位好对手,单论武艺能与华浮生不相上下,正好能让人练招。 脚下错步多开一击,她甚至挑衅道:“有点慢啊,这位朋友。” 只是对面的人似乎火气越来越盛,数招下来,杀招渐增。 某一个持平的瞬间,还恶狠狠地说着什么:“打赢了,你走。输了,就跟我回去。” 华浮生蹙眉:“有病?” 玄煜没接话,忙着对招,只是几招下来他惊讶的发现冥的力道竟不逊于他,就算在招式上不算多么高超,但胜在反应快……尽管她是个女子。 被跪压到地上的时候玄煜显得特别惊讶:“你真的没有师承?” “没有。”华浮生觉得自己甚至有些陪熊孩子玩的无奈,“这位大人,你闹够没有。” 就这这个瞬间,一枚毒针刺入她手臂。 “是毒药,”玄煜贴着土地的脸转了转,“没解药你会死。不如跟我回去,我保证待遇比现在好。” 华浮生又沉默了一会:“威胁我?” 她将毒针扎回去,一下不够,多扎了几回,末了在对方的脸上擦手。 看玄煜没有变化甚至有些期待着看她的脸,她觉得针没什么用,于是掏出匕首横抵在玄煜脖子上,擦出血线,然后在他耳边低于:“你大概是不知道,我有能解百毒的药。” 玄煜叹口气:“那可真是可惜……啊……” 没忍住的华浮生一用劲将人的胳膊卸下来:“你真的很烦……搞清楚,我可不是你那些签了卖身契的下属。合作一场,好聚好散。以后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懂吗?” 多的话她懒得再说,在对方抱着手痛得起不来的时候施施然离开现场。 但最终也没有下杀手,因为她没有这个习惯。 留下玄煜在那个胡同里,忍着痛安装好自己的胳膊,而后脱力似的躺下。 看着那天空,发呆又突然发笑:“哈哈,哈哈哈……”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5. 度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和谐 夜半、气温凉、环境噪音减弱、额叶系统活跃度降低,易失眠。 大抵是白日的事情不够累人,晚上就还有充足的精力想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萧应檀此时平躺在榻上,越躺,那点可怜的睡意越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点亮烛火看一会书后再趁着睡意闭眼,也会越躺越精神。 不如起来打坐冥想。 令繁杂的思绪远去,呼吸在注意力下变得清晰,意识之外的意识观测着自己,一同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檐上瓦片嘀嗒一声,像是有夜间动物短暂地驻足于此。 萧应檀一下子便清醒了,起身步入屋外,看到屋顶上果然有人在看月亮。 屋顶上的人看见他,像个玩世不恭的顽固子弟一样冲他摇手:“哟,还没睡着呢?” 是她。 男子的衣裳着在她身上一点都不显得违和,时下也有女子这般穿着,但都不如她那么飒爽。 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肆意潇洒,不像自己,被困在旁人的期待里。他的阿耶,这一朝的圣人,总是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又做着表里不一的事,以为他好的名义让他做不喜欢的事,导致了差的结局还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他的兄长,虚假的关心都要他用利益去换。可笑他还期待着他们能够真实一些,至少说到的事情要做到。 萧应檀其实很感谢自己能遇到这么个人,感谢她盘下来的小院子离这里并不远,让对方闲的发慌的偶尔能来一起喝杯茶,与他一起探讨这京城里其余人不会聊的那些话题。 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海市蜃楼一样,神奇的不真实。 她没下来,于是他翻上屋顶,看着对方貌似如常一般的样子,微妙地感觉出来些许不同。 有些说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大概就是明明她看起来在微笑,但笑得像是习惯。 他有些迟疑的问出口:“你……心情不好吗?” “什么?”华浮生转头看他,眼神无辜的很,对视数秒,“噢,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晚上睡不着,看这夜色甚好,觉得缺少闲人作伴,这才晃荡过来看你睡没睡……不知,吵到你没有?” “我亦未寝。”他回答道。 这回她真情实意的勾起嘴角:“那感情好啊,陪我在这看看星星。” 庭院盛着月光,就像鱼缸那样空明。树叶的影子化作游鱼,徐徐游动。 白日落过雨,也出过太阳,屋顶的瓦片还算干净,躺上去不算硌人。 他俩在屋顶上,如同两只浅滩上的乌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许是氛围合适,萧应檀说起自己现在夹杂在两个要争权的兄弟之间,烦不胜烦。他自己对储君的位置没有半点兴趣,但他的阿父却总给他安排事情做。像是对他给予厚望锻炼他,又像是在成年且还活着的皇子之间形成一个平衡的三角,让他们互相牵制。 华浮生于是冷笑,认为他已封王建府,没几年就弱冠,根本没必要理会他们的争斗,没必要谁都讨好又谁都讨不好。反正现在老皇帝总是生病,除了时不时尽尽孝免得良心过不去之外,平时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就装病好了。 制度从来管的都是乖且不敢反抗的。 她说的算是冷漠,讲完便闭上嘴看星星,也不想谈论自己的事。 也说不准为什么会闲逛到这一块屋顶,可能是潜意识觉得萧应檀像过去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要少些世俗的磋磨,多上许多的单蠢,于是忍不住分来几分关注。 但是……和别人说太多总是惹人烦的。 还是安安静静的比较和谐。 放松的氛围竟令她就那么在屋顶睡过去,直到被轻轻盖上的毯子惊醒。 她的睡眠太浅了,哪怕是怕她着凉的毯子, 萧应檀对上她浅薄的丧失情绪的眼睛,有些无措:“我……我看你有些累,就想着……结果吵醒你了。” “啊,没事。”华浮生淡淡道,心里在惊讶自己为什么能在身边还有人的环境睡着,“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走了。” 说着她起身,从屋檐上像远处飞跃,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纳闷自己的不正常。 干嘛?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有好感到放下警惕心?你在想什么呢? 混出王府的时候本能的隐匿与闪避稍稍拉回她的不安,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分泌暂停牵走她的注意力。 这里的护卫经过她上次的“惊吓演习”,安保力度明显增加,在不使用异术的前提下总算能对她造成那么一点点困扰。 对比于来到这个世界后才习得的术法,她更倾向于使用以前联系过千百次的本能。 忍不住绕城夜跑至疲惫。 然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烦躁。旧有的工作算是辞了,新的想做的事情还没有。 还能做什么呢?要不南下找一个有吃有喝的地方? 购买收拾要用的物资,整齐归类在次元空间;收拾出不要的东西,留下或者丢弃;给家具盖上防尘布,再拾树枝编造出草人和马车。 然后离开。 统共不用一个时辰。 至于去哪,她在车上摊开地图,选了一个曾经在一本美食游记里看到的好地方,余州。 她应该对自己的效率感到满意的,可是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却坐不住。 搓着带在食指上的戒指,没一会儿,无名出现在她面前。 她张口便说:“喂,陪我聊天。” 无名凝出实体,坐在旁边:“……你指望一个像机器人的家伙陪你聊什么?” “不管,反正是你带我到这个世界的。” 无名的人间体端坐着,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出尘的气息:“是,但是时机到了之后你也可以选择回到你过去的世界。”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不能换个地方吗?” “受人所托,以及,不能。” “到底是受谁所托啊?” “无可奉告。” 华浮生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 关于无名的存在,华浮生猜测大概是类似于世界管理员一般定义的存在,所以才能将她带来此间。就是太刻板了些,还矛盾的给出“不要于此间人和事有太多纠缠,以免以后无法离开”的建议。 她在上个世界说不上过的很好,却也不坏。衣食无忧,却总觉得活着没什么乐趣。偶然遇到无名——自称是来异宇宙微服私访的调查员,她出于找乐子的心态陪她观察了她原来那个宇宙的人,还送了她基本社会心理学的书籍。 直到她问她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并不。那要不要换一个世界体验一下? 于是她便出现在了这里。 刚开始一切都是新鲜的,人、事、物,和博物馆里陈列的展品与文字不同,都还有鲜活的颜色。 她确实兴奋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逛了几个国家、看了半个天下,她又觉得这个生产力匮乏又没有神仙存在的世界不过如此,一切的一切远远没有后世来得方便。 当她兴趣缺缺的时候,无名却告诉她此间曾经有神,还可以教她一些在这里已经没落了的术法。 于是她又玩了一阵,觉得此间也有此间的好处,比如说这里清静,非常适合修身养性,随时都可以钻进深山老林里隐世,让她那自出生以来愈发不受控制的精神力在这里能得到很好的放松。无聊时亦也可翻阅古籍去找以前世纪留下来的瑰宝。 直到现在,华浮生觉得自己还处于离开与留下之间矛盾着。 再走走看吧。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6. 和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七章 入夏,雨季来临时,黑咕隆咚的天色不会管你在做什么,总之一盆盆的水往下倒就对了。 一直到蛙声成片的灌进耳朵里,方能知骤雨渐歇,是得以出门。 有时刚落过一场大雨,紧接着是暴晒。一边排水的管道中流水还在喷涌,一边地面的水又回到了天上。 华浮生最近心情随着不放晴的天气一样一直不太好,出门的需求不多,比较喜欢在电闪雷鸣时使用作弊一样的透明屏障上屋顶观看自然景象。又或者在廊下泡一壶茶,逗一逗到她院子里躲雨的小猫,偶尔才上街感受一下世界的真实。 这里是余州下边的一个小城,离州中心区不远不近,周围山水环绕,周围物产丰饶,环境宜人,可以吃喝无忧。比起京城少些许奇物与整洁,却多几分活泼。 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小地方的人太过于无聊,以至于哪里多了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总是有人想要八卦。 本着吃喝方便的念头,她这回挑了个比较方便的宅子租赁,结果没想到左邻右舍有那么多人。 雨停下来的间隙里,抱孩子的大姐、卖玩具的阿婆、街口肉铺杀猪的老大哥……碰上面总是想和她唠两句问她怎么搬到这来——即便是她为了图省事采用术法变装成男子模样。 “郎君打哪来的呀?”“噢,听你口音也像是那里的。”“新鲜的菜看看不啦?”“哎哟,小年轻怎么这么严肃,我就住你东边那院子,不是什么浮浪人!”…… 人都挺好,都很热情,但没必要。 还是大门一关能得清静。 结果某天短暂的一个晴朗又不晒人的午后,华浮生正在小院躺椅上看书,靠着树的墙头突然冒出两个小萝卜头脆生生的管她叫哥哥,问她在做什么……半点不见外! 她感觉好烦! 一直以来她除了不打算见人的时候之外总是披着皮,也就是会捏造一个身份套进去,有时候是商人,有时候是书生,大部分时候为了方便都使用的是男装。 彼时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并没有维持着法术的伪装,甚至因为觉得没必要出门用自制的橡皮筋扎着头发。那两个萝卜头的出现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好在那时候是躺着,身形并不明显,捡起落下的书卷的功夫她飞快改动了自己的眉毛和一点脸型,变成看着比较秀气的男子模样。 在她黑脸想骂人的瞬间,那俩小孩又举起一串糖葫芦问她吃不吃。 她冷硬的拒绝并谴责了他们的行为,并且想把树给砍掉。 …… 当无名找上门的时候,华浮生又在屋里的躺椅上思考自己在这个地方能找些什么事干。 地方小,商业不算发达,就业岗位就少。 买地种田是不可能的,招短工的也几乎没有,最多有大地主家找启蒙先生。 但是她造的这个身份并没有参加过科举,所以她是不是要试着去参加一下乡试? 本来以为自己费劲地来到余州就能好了,结果还是因为天气、人、懒等种种原因喜欢宅在屋子里。至于那些书中记载的美食,懒得去翻书亦懒得去寻找。反正店就在那,试了一两家,也就那样吧。 胡思乱想之际,无名就站在她面前,直到她将眼珠子转过去注意到她才开口:“有事需要你帮忙。” 她仍然躺着,因为面对这样一个非人的高级生命体是不需要讲究礼节的:“啊,你说。” “有一块石头需要你帮忙移动。” “?” “蝴蝶效应。” “哦。”华浮生点头,“通过我就不算干涉世间了吗?” “是的。”这一问一答中依旧带着一股子机械味,问得简单,回答的一板一眼。 “那我是个什么存在?” “异数。” “切——”华浮生嗤笑一声,“其实干不干涉也就是树的涨势好不好罢了……我还当你没有半点私心,这不还是有的嘛。” “自我意识形成后无法避免产生偏好。” 说不过她,也懒得再问,华浮生出发去她给的指定地点。鉴于无聊着盯着外面的人多,她不得不用走的方式。 路上一位小娘子见到她,眼睛一亮,华浮生顿时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那位自来熟的赵家小娘子蹭蹭蹭地跑过来:“陈三郎,可算碰上你出门了,这是去哪啊?” 陈三郎是她某个化名,早早被打听了去。 “嗯,出门,有事。”华浮生非常明显地敷衍道,脚下加快步伐,眼瞅着小姑娘露出委屈的神色,她补了一句话权当礼节,“你哥呢,今天怎么没管住你?” 于是心大的赵姑娘瞬间忽略了“陈三郎”的敷衍,还觉得这位面白又俊俏的郎君非常的有个性,非常的吸引人。 就在“陈三郎”刚来那两天她们几个玩一块的姐妹就注意到了他,觉得他与附近那些男人很不一样,就是性子冷淡了些。于是她们还打赌谁能先和这位陈三郎交好。 “他呀,上游加急补水坝,临时征集去做劳役啦。” “他去做苦力,你就这么开心?” “有饭吃,有绢布拿,去帮几天忙有什么不好的?” “嗯,挺好。”华浮生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巧看到隐形的无名所在地与赵姑娘重合,就好像一个正常人上附了一只鬼似的,没忍住勾起嘴角。 那向来不苟言笑的俊秀面庞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笑容,生生把赵姑娘看愣了,一直到“陈三郎”走远了,她还在路上想。 殊不知她心里头的“陈三郎”转头便跟无名抱怨:“这小姑娘家家的,也太恐怖了,看着一个小白脸就走不动路。” 和她走在一块的无名回道:“按年龄,你也不大。” “我心老。”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的内容像是以前和人工智障沟通一样的智障。直至走到山上另外一个聚落规模更大的地方,华浮生找到那个很是尖锐的石头,按照无名的要求放好,顺带改变周围的一些树枝、杂物的分布,直到无名说可以。 不远处有一家食肆,华浮生记得那在书里出现过,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她决定过去尝尝。 人少,她便蹲在角落里和旁人看不见的无名讲悄悄话。 今天的无名颇有耐心,解答了许多华浮生原有的疑惑。比如她原来所在的世界与此间并没有时间上的关联,又比如说虽然理论上无名拥有这个世界的最高控制权,但实际操作上很多违背准则与权限的事她做不了,也不能做。目前的状态是除了遇到危及智慧生物的种族存续的事件,祂一般不会逾矩。 聊着聊着,天上又落下了瓢泼大雨。没有天气预报的华浮生只得根据肉眼可见的云量估计天气——估计这种雨下下来路都会变得难走。 没必要为难自己赶回去,于是在附近住店。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八章 雨声催眠,华浮生很快在歇脚的逆旅陷入睡眠。 后半夜雨幕中的远方传来一声巨响,华浮生翻身坐起,以为是地震或者是山体坍塌。但是周围的猫猫狗狗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仔细想想自己现在的位置应当是山体与山体之间的鞍部,遂睡回去。 一觉到天明,雨停,云却没有散,和空气里泥土的味道一样重。 她起得不算早,街上已有不少行人,大多来去匆匆,没人在意她这个异乡人。 散步一般在四周闲逛,华浮生听到有庄稼汉在愁自己春天播种下去的那几亩田地已被冲垮,今年不知道得怎么捱。还听到有人说连日降雨之下,水位线已经到了近十年来最高的位置。即便是堤坝抢着修了数次,却依旧令人忧心忡忡。以及昨夜的巨响源于塌方,有个小村正位于下方。所幸村里面有有经验的老人家,老早带着全村人迁往他处。 河流能带来肥沃的土壤让人们种植作物,也能带来泥沙毁去文明,这很正常。 无所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看到暴涨的洪水冲垮奄奄一息的堤坝,将山下又一个小城淹没掉。要怪这个地方的视线好,要怪此刻的能见度高,要怪她的方向感不错,所以她清晰的知道,那就是她本来打算呆上月余的小城。 浊黄的水不满足于超出负荷的溪流,沿着山体的凹陷处向四周挤,带走两岸的青草、碎石、树木,冲向前方。 而底下那座城,在天灾之下不堪一击。 好的过分的视力让她能看到底下那些小点在冲出屋门、往高处狂奔…… 华浮生下意识间摩挲着指间的银戒,无名随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旁边。 “你故意的吧?” “怎么说?” “你不可能预估不到洪水会冲垮那个城镇。” “我不需要预估。”无名不带感情地回答,“你在与不在那,洪涝都会形成。当然,你也不会在那死去。” 沉默片刻,华浮生回过神:“你说得对。” 祂不会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周围会发生什么。对于祂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命数。祂将人类看作整体,有人新生就有人逝去,有尝过代价才会进步。灾祸在现在是可怕,但“人”这个群族会反省承受过的苦难,并在未来创造工具、利用工具最大程度地避免损失。但不是现在。 她以为自己也能做到觉得无所谓。 但是,等华浮生回到那个前几天还在周围吃吃喝喝的地方,却觉得水里浮上来的一块食肆牌匾非常的碍眼……吃东西的地方没了,住的地方也没了,没法安安静静的发霉…… 小城里能跑的人都跑了,也有来不及反应被困住的,此刻看见她就如同看见救世主。 有泡在水里只露个头还抱着小姑娘的大姐她帮不帮?拒绝不了,只能把她们拉上作弊制作的船。躲到屋顶眼泪汪汪向她求助的人她帮不帮?也还是带上船吧。 看在曾经在他们的家乡里吃好睡好过的份上。 小城地势不一,有的地方地低,只剩个屋顶,有的地方还有屋檐。 到她租的那小院,只剩下一个角。 一只小狸花湿着毛蹲在那个檐角,看着还在上涨的水位和湍急的水流喵喵叫的心焦。 小船没完全划过去时小狸花就自觉地跳了上来,仰头看着华浮生,自觉地找了个角落蹲好。 怀揣着微妙的心情,她将沿途顺手救上来的人送上岸,又再回去,再捞出被困着,再送去。 途中,无名说她改动了好几处世界线。 “又怎样,我会呼吸就一直能影响这个世界的世界线吧?”她颇为叛逆的回复。 “确实。”后面无名没再说什么,也许她改动的这点世界线并不重要。 有一只猫咪可以摸着肚皮玩可能是华浮生此行最大的收获——要知道猫这种生物除了后背,身上哪哪都是禁区,胆敢摸就给一爪子,能摸到肚子简直是两脚兽莫大的荣幸。 至于那些她帮助过的人?她没有给机会给他们感激涕零。赶上岸,该去哪去哪,爱去哪去哪,要磕头她直接走。 对于普通人来说泥泞且危险的深山对她来说是不想见人的风水宝地,短暂的漂浮离地十公分能让她无视满是碎石的山地去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小狸花则赖着她不走了,蹲在她的肩上,拿她的衣服蹭水,给点肉就舔手,然后在她怀里睡觉……还打喷嚏。 啧,以身偿债吧臭猫。 …… 厚重的云层终于散了,天蓝的像是被塞进滚筒里转了不只八百回,脚下的泥泞终于退散。 可这就完了吗? 怎么可能。 洪涝之后的水源被污染,粮食作物被摧毁,幸存的人还要在废墟里挣扎。 朝廷会派人来赈灾吗? 华浮生有段时间没关注时局,不知道答案。 生灵自有自的命数。 她重新出发,在山间渐行渐远。不赶时间,便走走停停,偶尔打只小鸟捞只鱼给小狸花加餐。一直走到饶城,这里地势高、排水好,没有遭遇洪涝,街道在雨后反而更加干净,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带上上伪造好的路引,换上男装作浮浪人的她安安静静地排队进城。 城里似乎在排查什么通缉犯,士卒不时挑几个身高与她相似的人出去比对。 出于好奇,她往贴在墙上的告示上看,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女装的样子,画的怪好看的……什么鬼啊,好像就是她上一个马甲。她最近得罪谁了吗?还是以前什么时候欠的债? 还好早些时候她处于习惯给自己稍微变了个模样,虽然这次的变化不大,比较省事,但还是男子模样,看起来就是个落魄但安分的浮浪人罢了。 士卒排查到她时,不出意外的迅速略过去。 在山里走了十来天,久不见人,不与人交流,她感觉自己说句话都累。 但是混在人群中的感觉挺好的。 就像是参观古镇一样将整座小城逛上一圈,这里就和后世被列为景区的那些古建筑没什么区别,只是人的穿着复古了些、街上没有电更不方便了些、高门大户门前没有列出名字和开放时间、刺史府里头也不是改建成陈列历史的博物馆罢了。 不过到底是比千年之后可能有的世界要安静且人少些。 就这般走着,街道上的人流忽然散开,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队伍在大道上驶来,引得许多百姓探头观望。 为避免拥挤,华浮生走上一座茶楼,预备在这打个盹休息一下。 吹走杯中热气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但并不打算去打招呼,转而望向别处。 邻座有学子在谈论,内容涉及朝政,分析得条理清晰。托他的福,华浮生听到许多最近发生的趣事,比如皇帝暮年,治理朝政心有余而力不足,储君无能,前几天被以德不配位之由贬为庶人……同期因余州水患,圣人抱恙,新太子监国,特派遣翊王来余州赈灾。 听到来赈灾的人员的时候,华浮生稍微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 余光忽然瞟到有个人径直向她走来,不是来问服务的店小二,却是顶着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的人。 阔别多日,他似乎成长了不少。 她开始有些烦躁。 “这位郎君,不介意我坐这吧?”见她不反对,萧应檀便坐下,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冒昧打扰,只是觉得郎君有些面善,心底便生出几分亲切之意。不知郎君是哪里人?” “我?漂泊客罢了,不必在意。”华浮生淡淡道,给他到上一杯茶。 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冷淡,萧应檀还在为不期而遇的朋友而雀跃:“说来奇怪,我那与郎君相似的朋友也是一位漂泊客。突然消失之前我俩还能在月下酌饮、谈论古今,却不知为何突然杳无音讯?”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无所谓地回复着。 最近睡眠质量又变差了,心情也变得不友好,不想讲话,不想社交,什么都不想做。尤其不想这样突然的在街上与人交流,想尽快找个在人群之中但没人打扰的安全地方睡觉。 “你是……浮生吗?” “是啊,怎么了。” “我……是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没有啊。” 萧应檀盯着她看了一会,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原来我就这般不重要,连朋友都算不上?还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 一夕之间,院子都落了灰,但被褥消失的很整齐。过了许多天,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是不告而别。 当时他还安慰着自己,或许对方是有急事要离开没来得及通知呢? 她呢,本来是想去封信的,只是后来又觉得没必要。 把他当什么?一个萍水相逢的网友吧。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在一段时间内相遇但最终都会分别的人。 就像那只狸花,救了是救了,感冒她也给它医好了,它也陪了她一路。到了绕城,食物不再短缺,她放它走,它也没回头,就此道别。 “没有人对我有利用价值。”她陈述着一个事实。 一种无形的屏障被她立起在他们中间,即便是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人却变得陌生。 “对不住,是我打扰了。”萧应檀看着她。 也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他觉得她特殊,但只是他的主观感受而已,别人没有必要在乎他的感受。 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在起身告辞前说:“但是,我仍然很感谢有人能让我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样的、我向往的可能。” 嗯,随便。 华浮生自己给自己泡茶。如她所愿,没有得到回应的人知趣离开。 终于清静以后,困意却在留好的睡眠时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华浮生觉得自己有些矛盾。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8. 第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第九章 时间在虚无里流逝的很快,无聊的生活每日都在重演。 活动、休憩、进食,一天的日常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将时间轴拉长,以一年为一个周期可以观察到季节的变迁,太阳投射下影子的长短随之变换。若以太阳黑子活动的周期为观测基准观测,每隔十年或者二十年气候总会剧烈变化。或者再拉长一些去看,位于一个冰期不同时候的不同朝代面临的灾害也不尽相同。 天灾如此,人祸亦是。 新建的王朝生机勃勃,历经百年后制度又人员逐渐异化,要么君主肆意挥霍继承下来的基业,要么时代的沉疴累积到不得不迎来巨大变革。 富庶如余州,也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被天灾、人祸将繁荣抹去。 喧嚣略过去的时候,华浮生正躺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的池塘上飘着,躺在一只小舟上,把自己当做一具尸体。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在意她,没有人打扰,也用不着伪装,是非常理想的“停尸点”。 她和寻常人不同,用不着每天吃东西,一躺就能躺上好几天。 没有人的地方就像她给自己制作的一个茧,躲在这里,就不用面对外面的一切,安静又安宁。 除了乌鸦叫,兵戈之声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听起来是一方顽固抵抗和一方穷追不舍的戏码,吵死了。 这个院子荒芜到隔壁不远处就是乱葬岗,怎么会有人没事跑到这里来干架? 她慢慢爬起来,阴着脸飘起来看是谁不想活了。 悄悄隐身、上飘,华浮生处在上帝视角中俯瞰茂密的芦苇丛。 嚯,还是个面善的。 怎么又是他? 身着靛蓝色衣服的萧应檀躲在假山之后,拿半截衣袍做了个简易陷阱,还利用着隔空移物的小法术让陷阱变得真实。 在追兵试探着过去的时候从侧后方出现,一刀干净利落的了结敌人。 眼看他利用地形和周围的工具一个个解决对手,华浮生心里也忍不住觉得赞赏。 看他抖着手给自己止血 、消灭痕迹,却被怀揣着秘法的异术士用非常规的手段追踪。华浮生皱了皱眉头,发现追击的敌人居然不只有普通人,还有一位有点修为的异士。 到底是谁下了血本请了这么个人。 要知道现如今大部分的地区的灵气消散至近乎于无,少部分还能修行的地点不是在深山老林就是难以进入的洞天福地,剩下那点修士也都不爱往灵气匮乏、呆久了还掉修为的人间跑。 更别说插手凡间事物沾染因果。 她没有急着下场。事情最好的结局就是她做一个过客,旁观事情发生的始末,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人知晓她今天在这。 但是萧应檀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手抖着,指间掉着血珠,有些失血过多。 三天两夜的游走和搏杀令他疲惫不堪,除此之外对于血亲的冷漠与无情更令他心冷。 上回负责赈灾回去之后,储君易位后还惦记着点他听话离开京城的举动,于是让他取得了些许实权以保证自己的基本安全。他也识趣地打算就此收手表明自己不参与争夺权力——无论是阿耶问他还是那野心勃勃的四皇子的试探,他一直都表示自己无心于皇位,连朝会都时常告假。 他以为这样就好了,各取所需。 直到余州突然民变,叛军成形,他接了成为储君的四弟的旨意下来平叛,却不知道是一场试探。 眼看着余州在皇权的威慑与安抚之下重新变得稳定,他自己的路线却被泄露给反叛的余党。 不仅如此,解决掉叛军之后,还有宫里来的人……衣着换了又如何,那些招式他还认不出来吗? 终于只剩下一人,也是最为厉害的一人。 他很累了,知道以自己这个状态根本打不过对方,于是他把一直握着的横刀丢了,“哐——”的一声。 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突然发笑:“是萧应鸿派你来的吗?” 那人迟疑片刻,还是回答了:“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总得让人做个明白鬼吧。”他道。 “你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那人道。 其实也不用确认,有利害冲突的就只有他与他的四弟萧应鸿,原因只是他年长他几个月。 没有再磨叽,对方提剑刺来。 与此同时萧应檀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迎面撞去,一手握住他的剑刃,另一手准确无误地用横刀给他开了喉。 怎么回事,他的刀不是丢掉了吗? 难道他会障目术? 血花飞溅的时候,他看到萧应檀眼里那种“要死也要带你一起”的疯狂。 论狠,他也可以做到。 敌人终于死尽了…… 这个荒芜的院子终于恢复安静,他感觉自己的手掌应该要觉得痛的,连同没能完全避开剑刃的胸口,都在往外冒血。 但是都麻木了。 他开始觉得冷,不,早就开始觉得冷了,只是现在冷到根本没办法支撑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耳鸣声响起,世界都模糊起来。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的企图换回自己的意识。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周围没有人了。 他摸到胸口的瓷哨,就在伤口的旁边,他一直带着,却从来没有用过。 那是不带目的的善意。 跪坐着,他将瓷哨摸出来,想吹却不敢吹。 万一她不来呢? 反正就他这个失血量,肯定是凶多吉少。 不去试探,就还能抱有着希望,不至于失望。对吧? 上次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他想不通,也不敢去深究。 他把瓷哨放下了,任由它挂在脖子上。 想着歇了这么会,该够了,应该能站起来的吧? 不行……活着好累啊,小时候再怎么努力都分不到多少关注,长大后做过再多的保证也得不到信任,真正喜欢的事不给做,做被限定的事情又不全对,都没个标准……就这么睡过去也挺好。 恍惚间他想起幼时藏在大殿后偷听到国师给他批命的话,说他命里有劫,活不到十七,除非…… 一双白皙、干净、修长的手突兀的出现在萧应檀面前,接住他要往前倾倒的身体。 血红色的长裙很红、很漂亮、很妖异。 什么时候黑白无常换人了吗?他想着,就被那只手捏住下巴,抬起头,看见一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 女妖皱着眉头,嘴巴一张一合的,他听不见,但依稀能分辨出她的语句好像是在说: “你到底……还想不想活?”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第十章 眼看着萧应檀彻底失去意识昏死过去也没回答她的话,华浮生扶住他失去力气的身体,仔细地端详着这位即将失去生机的年轻人。 在荒芜的小院子自闭有月余,她以为自己已经恢复平静,恢复到无所谓的状态,但看到这人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跟着、看着。 看他带着血污的脸上,没有血色的脸惨白惨白的,黑青的眼圈昭示着他已有数个夜晚不得安宁。 怪惨的。 仔细想想,她对他的印象其实很好,甚至有不少欣赏和喜欢的情感。 他那对新奇事物的强烈兴趣、纯粹又直接的情感、在理想与现实之中挣扎的处境……和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相似。 叹一口气,华浮生闭上眼睛,开始使用秘术。 刹那间,妖异的红光亮起,萧应檀身上的致命伤像是被擦除一样消失,又突兀的出现在华浮生身上,透过她那件好看的、喜欢在没人的时候穿的红色裙子渗出鲜血,又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原本生长在周遭的大片草木迅速枯萎。 墙头侧着脑袋的乌鸦感觉不对,迷惑着小小的脑子遵循本能飞走。 时间不长,但是很痛,绕是自以为冷血冷心的华浮生都皱起了一张脸。 终于,手下的男人心跳和呼吸都正常起来,从就要死掉的状态恢复到只是有点贫血的状态。 华浮生摸着自己染着血不好洗也难以施术清理的衣裙,泄愤似的把还在昏迷人丢到地上,又在人头磕地之前探手扶住。 真烦,好端端的跑到她面前死什么死,还要自己费时费力的救助。 没忍住,她又踹了一脚。 好一会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她搓搓自己的脸,眨巴着眼睛看面前突兀出现的无名。 要不是习惯,她非得被吓出个心脏病不可。 没好气道:“咋滴了?我又犯什么事了?” 虚幻的人行身影语气不起波澜:“你刚刚改了我很大一条世界线。” “会导致你的这个破世界灭亡吗?” “不知道,模拟运行结果还没出来。” “那你要怎样?我现在给你把人刀了?”华浮生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你总是事后出现算什么事?还有你总说我做这做那的不好,具体的理由呢?” 更令她无语的是,无名和她对视一会后,竟没再回答她,而是直接消失了。 什么鬼啊? 她再踹上一脚,思索着原先懒得动的房间还是得清一下……或者让人醒了干净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来得及多歇息一会,居然又有人寻着标记到这个荒宅,看到穿着目标人物被一个不知名的女子扶着,话也不讲就冲上来想将人干掉。 华浮生能怎么办呢? 对于这种不重视路人甲的性命的刺客,她也只能给一刀,然后和前人们堆一块,丢池塘里养荷花。 池塘里本身就有几只怨鬼,见到投喂很高兴地扑出来饱餐一顿。 它们遵循着本能不敢惹华浮生,但是对于送上门来的血肉可不会客气。吃饱后自觉的散发出更为浓郁的冷气——在这炎炎夏热中提供一处甚好的纳凉之地。 灵气散尽之后少有鬼物出现,华浮生找这一出能避暑的地方可费了不少功夫。 将院子里唯一活着的脆弱人类安置好在临时取出来的床榻上,华浮生又躺回池塘上的小舟。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些许劳累,这一回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 萧应檀是被饿醒的,顺带还冷的慌,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生前造了什么孽,被提溜到只准饿着不准吃的地狱接受审判。 他的衣服又被换了,干干净净的,连同身下的榻子一样都十分的干净整洁。 他分明记得自己昏迷前以伤换伤被捅了,以那个失血量和重伤程度没一会就该去见阎王。结果黑白无常没见着,到见着一位穿着红衣服的漂亮女妖……好像还长着熟悉的面孔。 试探着爬起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致命伤消失了,剩下一些皮肉伤,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不远处的小舟上,悄无声息地坐起一个带着起床气的华浮生,盯着萧应檀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诡异的氛围加上她穿着着的红色衣裙,刹那间他突然明白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善类。 他甚至没有了解过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人类。 而在京城他翻阅的古籍中,百年前的那些修士施术还得靠符箓——他从未看见过她画符。 也许以常人的情理去判断她的喜好并不合适,也许他亲近的念头打扰了她原本的生活。 萧应檀本来惊喜的眼睛变得忐忑起来:“恩人?!” 又想起来华浮生之前说过不喜欢这个称呼,于是迅速地转变成:“浮生……姐?” “嗯。”华浮生给了回应,收回不耐烦的表现,转而变得无所谓和麻木,“醒了?不错……没问题了就赶紧走吧,这次我救你只是顺手,不需要你给什么报酬。 她把该说的一次性都说完了。 忐忑变成低落,萧应檀沮丧起来:“就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有。” “但是我还有些晕……您知道附近哪里能弄到吃的吗?” 华浮生倏地闪现在他面前,查探他的状况,发现眼前这个人血糖很低。 她从折叠空间里拿出储存的小点心,因为里头近似于真空,点心还是以前刚放进去的模样。 而她对进食没多大需求,只有遇到还不错的吃食时会打包少许。 “罢了,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在这休息几天。”她垂眸道。 就当是救人救到底。 这一带土地贫瘠,在天灾人祸降临之前人本就不多,经过小规模叛军的洗劫之后周围更是什么都不剩,比不得华浮生所在的小院安全。 萧应檀于是安心歇下。晚些时候对方甚至为他单独打扫出一间能用的宅子,顺带拎出一些压缩饼干和几桶从未在外头见过的水。 他新奇地摸索研究一番,觉得这绝对是现在的工艺制作不出来的物什。 事实也是,只是华浮生懒得隐藏,也不打算大规模使用,最多事后回收一下免得对后代考古业造成不必要的干扰。 历史的进程有它的规律,不该出现的物什最好不要流露出去。 华浮生的心情也有一些规律,时而平静的像是断掉的心电图,时而波动如过山车。 她自己当然有意识到这一点,干预的手段就是尝试着给自己一个安静思考的空间,理清思绪,收拾心情,再去向外消耗。 可是总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一切都纳入意料之中……现实世界太过于复杂,个体之于整体不过是一个点。 作茧自缚解决不了问题,躲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处在社会之中无可避免的会与周围产生联系。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昨天的自己已留在昨天,今天的自己在过去的废墟里生长。 这样也好。 睁眼目送太阳起床上班,华浮生享受着此刻清晨的宁静。 呼吸。 她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坐着看远方,房间里的萧应檀在窗户边悄悄地看着她。 萧应檀不想走,险些死去的经历并没有消失,但是死过一次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原本看重的那些、莫须有的“别人的期待”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热情。 人终究是要死的,那为什么不为自己真正想追求的而活?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轻松的感觉,他想趁这个机会就当京城那个自己死了——管他们当他是失踪还是死了。 所以他把自己也窝在这个惬意的小院,尽量降低存在感做一个好邻居。 华浮生没赶他走,随便他像白天出巢一样的鸟绕过长长的路进城去买吃的,傍晚带回租金——那些点心挺好吃的。 看来她也喜欢吃甜点。 萧应檀觉得自己好似观察出一些结论了,那就是华浮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相反,她意外的好说话,只是非常的需要自己的空间。 她下来了,她超度了池塘里那几只鬼……是超度吧。 金光闪烁过后,源于池水那不断的寒意散了。太阳光斜射过来,暖意攀升。 萧应檀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宫里也看过人做法事,看那道士花里胡哨的跳舞,也曾悄悄的问过看起来面善的道士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东西。 那道士说他天眼未开、未曾修行,自然看不到。 再问,道士没耐心了就直接说他学不会,别问了。 这不是学会了、看到了吗? 果然在宫里的都是骗子。 超度完放冷气的鬼,华浮生开始收衣服。天热,一晚上就干了。 除了懒得手洗,她还是喜欢在用完驱水术之后让衣服接受一下大自然的洗礼。 她自认为还是很有生活气息的——除了犯懒的时候,毕竟日常太无聊,全用法术很容易让自己变成失去法术就啥都不会的生活白痴。 整洁的将生活物品放入空间里规定好的位置,华浮生将视线移到旁边另外两件算是送出去的衣裳,都是一些她以前随便买来觉得不合身但是又觉得可以穿的,形制普通但料子很好。 晾衣架不是当代产物,而源于那台打印机,所以也是她要打包带走的产物。 于是华浮生得走到他面前,要他收衣服。 朝他走近的女妖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活气息。 他维持着刚刚趴在窗口的姿势,仰视着走近的人:“所以你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对。” 她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心情不错,有一种小孩和小孩吵架后莫名其妙的和好、要面子的那一方还在闹别扭所以回答道很生硬的感觉。 “你打算去哪呢?” “随便。” 萧应檀双手合起,摆出一个祈求的姿态:“那……能不能带上我,我保证会安静,不会打扰到你,你还可以把我当个小厮使唤。” 配合着仰视的视角……萧应檀从来没这么干过,感觉有点子臊得慌。 华浮生卡壳一瞬,回答得实诚:“没必要吧,你有你的生活,跟着我做什么?” “我不想回去了。我心里清楚的很,新的储君就是我的四弟,要我死的也是他。而我的父亲,现在的圣人,他亲自下令将原本拨给我的侍卫撤走……我回京城去要么一宿一宿的心惊胆战,要么就直接死掉,要么再次半死不活……那样你不是白救我了吗?”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没忍住还是有难过的情绪浮上来。 这已经是他这几天反复考虑过最好的请求方式了。 要是她再拒绝的话…… 还好面前的人在沉默一会后,终究是撂下一句话:“随你。” 他如释重负地感到愉悦,嘴角没忍住勾起。 “事先声明,我不会迁就你。”她补了一句,搞不懂他干嘛高兴到这样。 总不能是从小被困在京城,难得出来玩所以高兴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照拂一段路也不是什么难事。 …… 自闭和向外探索应该交替进行——这是华浮生探索出来的照顾身躯的一种方式。 生活总是需要那么点新鲜感才不至于麻木。 考虑到摄入的营养应当要均衡,华浮生带着萧应檀到当地做烧鸭最好的店——问花楼。 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店,但也有正经的吃食和良好的氛围。 适逢今日有文酒之会,有人奏乐、有人起舞、有人吟诗,好不热闹。 数十盏灯笼悬挂着,把问花楼照得如白日一般敞亮,又比白日多几分暖意。 “来啊,愣着做什么?莫不是你还没来过?” 华浮生到了这里,心情都随着灯光和丝竹声愉悦起来,转头招呼着脚步停顿的萧应檀。 后者面色略带纠结,坦白道:“我确实不曾来过,以前阿耶不……”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拉上去,随着引路的侍女落座在一处大厅里。 各种各样的规矩在脑袋里显现,萧应檀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跟着: “这不合适吧……哎,行行行,别拉我了,我自己会走。” 他妥协得意外的快。 彼时风气开放,身着胡服带着异族血统的舞女一边旋转舞蹈,一边挨个给来客倒酒。 当然,随侍的不止正在起舞的那一位,还有许多乐妓。 这个时代的乐妓能歌会舞,诗词也不在话下。若是才貌双绝,那是用“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去形容奢靡的生活也不为过。 落座,要了酒水和吃食,华浮生瞧着要比萧应檀还要自在的许多。 他没忍住问了:“你不是喜欢清静吗?” “嗯?大部分时候是。但偶尔感受一下热闹也没什么不好……你看那边弹琴弹的很好的姑娘,好看不?” “……好看。”他实诚地回答。 华浮生支着手侧着脸:“把她喊来聊聊怎么样?她的琴声很好听。” “这……怎么喊?不会打扰到她吗?” 华浮生笑而不语,取来一盏琉璃,放在烛火上方顿时折射出许多光斑,在灯火充足的室内显得柔和而绚丽。 随着角度的调整,光斑被投射到那名乐妓的琴上,随着节拍舞动,吸引她抬了头,随之一笑。 少年郎的眼眸清澈,带着欣赏,和其他来楼里的客人不同,倒是令人乐意一谈。 左右这光阴得在这里磋磨。 弹琴的女子适时停下奏乐的手,让身后的姊妹继续,然后抚平衣裙的褶皱,向华浮生他们走去。 “其实我这样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华浮生低头向身边人道。 再后来,女子还同意和他们一起换到雅间,单独为他们弹琴。 只因华浮生说她的琴穿出来的感觉很清静,即便是在喧嚣的地方也不会被干扰。同时,她还是想到安静一些的地方仔细听听,并赠上一幅乐谱。 萧应檀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华浮生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游刃有余——她虽然女扮男装却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啊。 放下还挂着疏离笑容的乐妓在与她聊上一阵后竟然开始羞涩的笑……给她弹琴、给她喂水果,还让她靠着歇息…… 而他,一个被无视的可怜人,只能靠在远远的窗口边,无人理会。 不过,这琴声到真是好听。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第十二章 华浮生真的不介意有一个人安静的人跟着,随她骑马、坐车、一路往南。 偶尔接个悬赏,有时进楼听曲,闲暇在茶馆听书,随着杂记探寻天下各处,再写下杂记送给有缘人…… 她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游戏,直到玩腻的时候来临。 身边多一个“NPC”真的没什么。 这日,就要入城,华浮生远远眺着城墙上的通缉画像,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某个化名用的脸,有些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就在身边的脸。 “小檀啊……” “嗯?怎么了?” 状况外的萧应檀还在走神,看天看地、看山看水,看这唾手可得自由的风景,可比京城那座都是规矩的宫殿群要来得好看。 她的嗓音变得有些玩味:“你怎么被通缉了?” “……” 萧应檀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看到自己的画像,画的很像,被当做一个通缉犯贴在上面。 不用想,肯定是他那个好兄弟干的好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在看到生死不论四字后有些难过,只有一点。 就在他脚步有些停顿、犹豫着是不是要准备一下至少易个容再进城的时候,华浮生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停,仙人自有妙计。” 前面几人很快就通过,到他们时,士卒在查路引的时候就跟没看到他一样,让他事先准备好的假路引没得用途。 又见证一次术法的神奇。 “这个我能学吗?”他不由得好奇地问。 “不能。”这次她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这种屏蔽多人感知的术法需要较多的灵能作为基础施术,你学了也用不了。” “那为什么你能?” “……无可奉告。” 对比他那些话里藏话的表面朋友,华浮生这位来历不明 、实力成迷、性情多变的“仙人”的话要纯粹及坦诚的多。 是怎样就怎样,不能说也不至于扯谎。 这样让他感到轻松的多。 安安静静地走上几步路,华浮生忽然又回头严肃的警告他:“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得自觉保密,要是传出去了……你可能会死于非命,懂?” 他自然是乖巧的应是:“懂。” 客栈里,华浮生习惯性要的单间变成了两间。 事后萧应檀将一块金子铸成的令牌给她,她只掰取了边角一点。 金子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硬通货。 “这块牌子用完了怎么办?”她问。 “街边乞讨呗,还能做什么。”萧应檀睁着无辜的眼睛道。 她笑出声,心情显而易见的好。 这是寻常的一日。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着发了一会呆,牵引着位于空间里的分子打印机给自己打印了一只笔和一张很好写的纸。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记录。 记录今天天气有点闷,没有风,很热。 记录最近的旅居生活捎上了一个朋友,有伴的时光过得倒也不错。 记录最近的心情都很平稳,和发现一些新鲜的事物或玩具后短暂的兴奋不同,与人产生联系与交流之后竟然能很好的缓解她一直莫名存在心里的焦躁感,带来的是更持续的平稳。 仔细想想,以前不宅着并且不接触一些“负能量”携带者的时候,其实心情不会差。 过去的自己——不是勉强自己和别人聊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就是谁也不来往,至多维持着冷漠当成点头之交——好似不深交这朋友就不会跑一样。 喜欢独处又需要联系,过多的社交又让人觉得累,导致想要给自己做个茧呆里头。 总结一下,得找到其间的平衡。 一只蚊子在手边积水的花盆水面产下卵,打算她的思绪。 她毫不留情地将它一指碾死。 天气闷的时候蚊子最是猖獗,大抵是因为气压高,气味不易散失,让蚊子可以寻觅着人呼吸的味道追寻而至。又没有风将这些会爬楼梯的神奇生物吹飞,只得让它们猖獗一时。 话说蚊子的口器很厉害,除了专门吸血那一根,还有注射麻醉的,有负责固定的,有负责切割的,有负责阻止凝血的…… 啊,思绪被跑偏了。 华浮生索性看向窗外,看云层堆集,黑色逐渐加深。 晚上可能会下雨。 嗯……得关好窗。 是睡觉还是赏雨好呢? 反应过来的时候,华浮生已经走出房间门、倚着栅栏看完了从刮风到下雨的全过程,并且在闪电劈到前边一座塔的时候看得尤为兴奋。 她喜欢这种感觉。 狂风、暴雨、雷电,无不在昭示着天穹之下的这个人是这么渺小。 她的烦恼对于这片天地来说又是那么多微不足道。 一点雨点随风劈下,越过头顶上屋檐划分的界限,打在人的脸上带起一点轻微的疼痛。 风里不止这一点雨,淋雨的不止她一个。 街上的树叶被打掉许多,显而易见要给明日打扫的人添不少堵。有些门窗没关好,在暴躁的风来回晃动。商铺的旗帜在雨中摇摆,不堪重负的就要折断…… 真有意思。 隔壁的房间门好似打开了,一转头,华浮生看见萧应檀探了个头出来,于是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哟,还没睡呢?” 对方没有答话,在闪电劈下来的那一刹那,光照着他的脸发白的像鬼。 雷声随着他的关门声一起响起,并将后者完全掩盖。 华浮生微微愣了一下,琢磨着这人不会是怕打雷吧? 她伸手去接外头的雨水,想着一会是不是去关怀一下这位同伴。 不是很想管闲事,要不算了。 还没到一会,那厢的房门又开了。 萧应檀抱着被褥挪过来,选择走廊里离天地更远的那一边站定,白着一张脸,细微的问询声夹杂在雨声里,堪堪能被听见: “那个,能不能……我能不能……到你房间打地铺一晚上?就一晚上……” 要不是华浮生的听力好的出奇她还在真的听不清。 但既然他开口了,她也没留恋外头的风景,开门示意他进去。 借助着屋里没有熄灭的灯火,可以看见他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关上门,萧应檀很明显的舒一口气,放松了少许。 到桌边将水加热,并给他倒上,华浮生有些新奇的问道:“你居然怕打雷?” “多谢。”接过杯子,萧应檀露出一个苦笑,“就一点。” 她觉得很不理解:“雷电都是自然现象,形成于空气中一些物质的对冲……平时有雷公柱会将闪电引走,人想挨劈都难,你怕什么?” 抱着那杯热水,萧应檀也觉得有些害臊,于是低头:“我原本是不怕的,但是……雷雨天总是让我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也就是被逼着在雷雨天练一些没练好的招式,顺带着挨顿揍,最后练到晕过去几次而已。 也就发现他不适应,就要逼着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适应而已。 也就美曰其名“锻炼”、“为他好”而已。 忍忍就好。 又是一道闪电在远处打下,带来片刻的刺亮。 他的睫羽上扑动着,竭力克制着那种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好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留这就留这吧。”她道。 很自然的一只手附过来,探他手背的温度,再随手将茶杯里的水加热一番。 “啧,好凉。”她没有那种一个人该怎样的刻板印象,“去榻上休息吧,我今晚兴致好,要听雨,不睡。” 顺手还在少年散乱的发顶上揉上一把:“你且安心。”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12.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第十三章 花楼也好、客栈中遇到雷雨的那一晚也罢,都只是旅途中的小插曲,除此之外,二人关系莫名的和谐。一人决定下一站的方向和要做的事,一人负责解决琐碎的物资采办和社交。 一路上走走停停,除去繁华的城镇,他们路过大部分的地方还是小村、田埂、群山、丘陵。 经过的田地大多遭受过暴雨或洪涝的洗礼,无数的农民在田间劳作,排水、清理园地、松土……从自然里抢回那么一点生机。 走至一处看上去就荒废许久的宅子,萧应檀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就听华浮生高兴道:“到了,近几日可以住这,这里有鬼物的气息!” 她可真爱往这些旁人躲着不去的地方跑。 萧应檀牵着的两只马匹已经开始不安的躁动,拽着缰绳也不愿跟到宅子大门口前。 这不是他们买来的,也不是用道具变来的,而是前几日在城里碰上的一位世家公子送的。 那世家公子约莫是年龄还小,不爱读书,却爱学着话本里的游侠逍遥天下,两次逃出家中去,又被邻近的父辈好友报信捉回。 成天不是逃学就是在课堂睡觉,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练剑,却也止于将剑花练到耍起来好看。 那天也不知道从哪说城里来了两位浮浪人,武艺高超、气度不凡,有痞子挑衅给当街被一脚踹飞数尺远,顿时找上门来要请酒设宴。 看在有饭吃的份上华浮生应邀了,也遂他一场梦——捏一根树枝将他那三脚猫的剑法打了个稀巴烂,后者当即发誓要发奋图强学会祖传剑法。 那世家郎君战败后倒也豁达,掏出压箱底的地图请他们二位来寻宝……说是在古玩店里花百金买的。 闲着也是闲,华浮生便寻着地图比对山水,兜兜转转来了这鬼宅前。 将马匹束在不远处的树干上,萧应檀走至华浮生身侧,抬头看那牌匾。 依稀可见“曲”字。 看这建筑规模像是什么大家老宅,但有点底蕴家族的也不至于把根基荒废成这样。 萧应檀开始好奇华浮生会怎么做。迄今为止她所有的行为都很随性,有不顾旁观者死活的美。 宅邸阴气森森,在他眼里漂浮出丝丝黑气。 宛如进入自己家一般推开大门,华浮生边走边说着:“鬼物形成本就难,若无执念和契机,大多生灵死后过不了多久便魂归天地。少有成形也捱不过太阳一晒、正气一冲,最多给人带来些许恍惚,也就散了。看来这里的人执念很深啊……” 她不由得想,如果是自己不慎意外死去,那执念应当也会很深。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啊,还有一点妖气。”没走两步路,她又愉悦地自语,回头,看萧应檀还算正常的神色,“话说,你不怕鬼吧?” 萧应檀摇头:“不怕。” “也是,有时候世人害怕的鬼正是别人想见却见不到的亲人。” 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怖。 传闻说这里不正常,譬如漆黑的晚上宅子里突兀的闪光,大白日数十只乌鸦的盘旋,顽劣的孩童来了回去都得发烧…… 随着她的步入,徘徊在周围墙上的那一团团阴影探头又缩回——这些奇怪的东西大多是一坨一坨的,勉强有形体与颜色之分。 也有饿的狠了的,不敢扒拉在华浮生身上,就吸附到萧应檀那。 让他很是费力气的抓走、丢开,又像是被蚊子缠住一样扑过来。 “怎么都不去找你啊。”他不得不抱怨。 华浮生回头看他一眼,有被笑到,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因为我有杀气。” 她边说着,拿出一页纸,滴少许血液上去,折成一道符,让他带着:“带着这个就能驱邪了。” 走过干涸的人工溪流道,到屋子里头去,他们惊讶的发现屋子里竟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看屋子的陈设,还是前朝的模样,距今至少建了有百余年。 但是没人。 一个人影也没有。 踏进去的时候周围的景物变换一瞬,又恢复一眼看上去干净的模样。 三两只乌鸦立在墙头,侧着头用单边眼睛看他们二人,不时发出叫声。 萧应檀浮起一阵鸡皮疙瘩,却看到华浮生跟个没事人一样,径直进入主屋,两眼相中一个心仪的躺椅,躺下闭眼的动作一气呵成:“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房间随便挑一个就成,这里的吃食不要碰,实在怕鬼也可以来打地铺。” 萧应檀沉默着走出去,在不远处的几个房间来来回回看上几遍,又到院子里,看逐渐下沉的夕阳,到底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提着的心不知不觉间放下,他走到华浮生的房间,在门口停留一会,到底还是走到隔壁的房间进去。 桌上的茶壶里竟然有水。 萧应檀远离那个桌子,从随身的包裹拿出些许干粮,就着自带的水咽下。 无事可做的他研习了一会灵术,就合衣躺在房中看着还算干净的榻上闭眼休息,不知不觉间睡去。 这一觉睡他得昏昏沉沉,直到隐隐约约的听到外边有些喧嚣,萧应檀一个激灵间被吓醒。 掏出才到手没捂热的纸符,他发现这东西已经卷了边。 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往外看,外边如常。 但是房间里影影绰绰的家具物什,还有那风带来的嘎吱声…… 萧应檀顿时决定到隔壁去。 隔壁的灯光是暖的。 落下的夕阳悄悄藏在这间房的角落,将那位正在看书的神仙妖女笼罩在其中,团住这点光。 见他来,华浮生也不曾惊讶,只点点旁边的床榻,注意力又回到拿着的那本书上。 萧应檀走到床跟前才发现不对劲:“你又不睡?” 她真的很少在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晚上总是醒着,白天又总是困顿着眯着眼。 “啊哈,”她将书页往下放放,看着关心她的少年,“被你发现了。” 又将书立起,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是想睡的,但睡不着,只好起来看书了。你快睡吧,睡好了明天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 “提前说就没意思了。” “……白天睡太多会导致晚上睡不着。”他还是记挂着,没忍住劝。 真是搞不懂这些明明有充足的睡眠时间的人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夜晚,就连规律的作息都做不到。 她却道:“白日睡不睡我晚上都睡不着……你别管了,我对睡眠和饮食的需求都比正常人要少。管好你自己罢。” 萧应檀于是无言,就着暗下去少许的灯规矩的平躺着,睁着眼想事情,没想到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他没看到,一旁的华浮生悄悄勾起嘴角。 他又听到了喧嚣声。 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他却花了更长的时间醒来。 好似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的萧应檀在梦里醒来,起身,推开门走出去,正正好进入正热闹的宴席之中。 一个下人看见他,满脸堆笑:“贵客您可算来了,快里面请!”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13.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第十四章 这里居然是婚宴现场。 引导的人将萧应檀接引到宾客席位,像所有来观礼的宾客一样落座。 直到坐下,萧应檀如同蒙了一层雾的思维才清醒起来,抬眼看向梦里真正的主人公。 一对新人夫妇正在走婚礼流程,穿的是前朝最为庄重大气的婚服。和后世不同,那时候的男服绯红,女服青绿,是最为隆重的配色。 沃盥礼、却扇礼、同牢礼…… 所有人都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带着喜色,吉利话从各处闲聊中一声又一声的吐出口。 要不是萧应檀还有记忆,就要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到认为自己也是来观礼的了。 收回视线后,他开始四下打量,首先就是看面前的食物。 第一次进入这种梦境,他说不好奇是假的。 捏起一小块糕点,萧应檀发现它们无论是看起来和闻起来都没有异常。 不敢吃,还是放下好了。 他看身边的人,没人对他的存在感到诧异,于是他挑了个看起来好说话的人问:“兄台,这对新人夫妇是?” 被他拍过肩膀的人果然很是和善地回头笑着冲他说:“这是曲家郎君和梁家娘子啊,哎,这两人可真是登对。” 说完就扭回头去继续观礼。 他还想继续说两句,却没再被理会 萧应檀悄悄换了位置,复找另外一个人问:“兄台,这对新人夫妇是?” 那个人如是答道:“曲家郎君和梁家娘子啊,哎,这两人可真是登对。” 诡异感和惊悚感虽迟但到。 于是他往外走去,屋子里的人没有管他的去向。 当他走到屋外几步远的位置却不得不停住脚,因为外头就如蒙了一层雾一般立起边界。 越往外走越心惊,华浮生也不知道哪去了。 他只好往回走。 就在他重新踏入庭院的同时,新人夫妇再次入场。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再次重演。 沃盥礼、却扇礼、同牢礼…… 萧应檀觉得自己的心态要开始有点崩,要不是确信自己之前确实跑到隔壁去了……等等,他好像不能确定。 就在他心率持续飙高的时候,嗑瓜子的声音在他身边突兀响起,好似一直在那里的华浮生问他:“怎么样?这婚礼好看不?” 心跳迅速上升又逐渐下降的萧应檀呼出长长一口气,回答道声音都变了调:“好看。” “那再看一会。”她戏谑道。 这种促狭又不可捉摸的语调是真人无疑了。 “……别吧。”他很明显的弱了嗓音。 “没事,只要不破坏现场就不会有事。你可以在这玩一会,看够了就往西厢房那走,那还有好玩的,我先玩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讲的好像他真的对这个地方有兴趣一样。 “哎!等等!我不是在睡觉吗?你是真是假的?” 萧应檀眼睁睁看着华浮生打开那扇门,如同穿过结界一般消失不见。 门“啪”的一声关上。 再推开之后的门展现出来的是一团漆黑,黑的发亮。 他想起来自己睡着前就在华浮生那个屋子里,发生什么事的话应该不会被放着不管吧? 于是他闭了闭眼,一脚踏入。 犹如掉入盒中世界一般,一瞬间的失重感令人窒息。 然后就好像风车一样转上好几圈。 堪堪在红色的花海上空停下的时候,萧应檀怀疑自己在梦中梦。 这里怎么看都不是现在或者以前可能存在的地方啊! 地面的玫瑰红艳,向天边铺开。 天边长着巨大的玫瑰,被绿叶簇拥着,带着比人还要长的尖刺,开着比屋子还要大的花朵,蠕动着换着形体。 但它们并不恐怖,只是显得怪异,虽然此情此景下也一点儿都不带浪漫的色彩。 周围没有声音,花在生长、撬动土地的时候没有泥土翻滚的巨响,反而安静得只剩风声。 他抬头看去,没找到太阳,但四周很亮。 这个时候说服自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变得非常重要。 身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差点心脏骤停:“来了。帮我看看,怎么摆要好看一些?” 华浮生在他身侧,伸手比划着面前的参天玫瑰。 “什么……” 她自语:“我觉得,得暗一点。” 刹那间,太阳的实体出现了,随着她的手指挪动到地平面上一些的位置,成为夕阳的模样。 地平线的尽头浮起远山,像是贴图一样盖住夕阳一角。 其实她已经在这个梦中梦玩了一会了,借由原本存在的梦境造梦,梦中梦在她自己的力量的加持之下,能呈现出比原本梦境还要瑰丽的世界。 西厢房外面的梦境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中途不太放心带进来的迷糊小朋友才返回去看一眼,顺带着邀请他来看看。 至于原本在鬼宅里建造原初梦的那位……不重要,等她玩完先吧。 “你……”萧应檀没缓过神来,“我不是在婚宴观礼吗?西厢房?” 但这也太真实了些。 “你想回去?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我还是在这里吧。这里是梦吗?” 忙于装扮世界的华浮生像是在玩玩具一样聚精会神,回答的敷衍:“随便你。这里算是一个可控的梦,也是幻境,可以根据神魂的强度创造对应的物体……唔,还缺少一点气味。” 于是空气里多了清新的味道,是泥土、花、草、风混在一起的味道。 “所以,这些都是假的?” “不然呢?你见过长这么大的花花草草吗?”她理算当然的回答道。 她点点远处一株巨大的玫瑰,那朵玫瑰就弯下腰来,开花,开出一朵笑脸…… 莫名惊悚。 华浮生却乐此不疲,眉梢眼角都是愉悦之色,没再搭理他。 看样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萧应檀就把自己从空中降下,顺着好奇心去触摸地上的花草,看到那些玫瑰花长得都很有规律,折断后的花茎还会浮出汁水,几乎就要以假乱真。 到另一株参天玫瑰上,他试图戳破那几人合围的枝干,却没能成功。 但是这是梦啊,有什么实现不了呢? 这么想着,他手里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的设想中这把匕首能切开所有的东西,于是他成功的切开了枝干,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是一片空气。 到底还是假的。 天空多了许多云,成为一大片由许多小朵云构成的云。然后挨个渐变着染上夕红。 让整个世界看起来漂亮的不像话。 只要不戳破,就很完美。 欣赏一阵子华浮生布置的美景,萧应檀想去找那个身影,发现她又没了踪迹。 在玫瑰世界里转上好几圈也没发现人影,萧应檀后知后觉的想起梦里不应该用这样原始的方式。 于是加强着自己想去找她的念头。 盒子世界顿时重新打开盖,折叠起瑰丽的景象,再次绕着他变换。 停下时又是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 辽阔的视野铺开,带着静谧的氛围。 远处看过去是山、是水、是画,是陌生的风土人情。 但他猜那位到过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才能构建的那么真实,又不带诡异的风格。 看她在一个他没看过的样式的屋顶上发呆,他陪着坐了一会,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华浮生收回看向远方的视线,问他。 “因为这里是幻境啊……”他语气惊讶,完全没想过长期留在这的可能性。 “是真是假很重要吗?”她这么问,“再说了,现在这里的一年对于外界来说只是一天,多好。” “代价呢?”他问。 “也就出去的时候会有点头头晕……”她蹙眉,“不重要。” “可是……终究是假的吧?” 她笑:“你知道这里是怎么来的吗?最初你看到的那个婚宴,就是被困在这里的一个老妖用他们那一族的秘术创造的一层梦境。看他的样子,可是在这里呆了有百年。你说这是假的,可那也是他想永远停留的时刻。” “而我这里……”她停顿一下,“这里不完美吗?真假之分不过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你闻到的、你触摸到的……当这些与外界无异,这里也是虚幻的真实,不是吗?” 萧应檀还没想好反驳的言辞,华浮生就把他拉上云端,这里的云朵在她的意志之下不像现实世界里的那样是一团水气,而变成可以触碰的绵软玩具。 甚至在她的意念作用下,云层累积,一座空中岛呈现在面前。 当他们踏足岛面,草地独有的气味和吸音的感觉与真实一般无二。 “如何?” “很真。”萧应檀想着理由:“但……外界还有别人。” 其实是直觉告诉他长时间留在这没有好处。 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要使时间流速变慢,即使是幻境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对。 更深层次的,他对真实世界还有好奇,还有眷恋,还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还有很多人没有认识,还有很多事没遇到过,还有很多很多的期待。 “人?”华浮生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也不见什么动作,周遭的场景瞬间又换了,到了灯火阑珊的闹市。 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出现。 显然这是一处热闹的夜市,却不是任何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 街道的管理像是京城,摆件玩具来自各处。 这里是华浮生凭借想象力杂糅出来的世界。 这里有许多人,在砍价的、闲聊的、吆喝的……生动且具体。 视线向远处延伸,还可以看见有桥、流水,再往远处是一片雾蒙蒙。 距离有限,但已经非常真实。 在萧应檀观察期间,一个买糖葫芦的小贩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这位郎君,来串糖么?” 他没理会,“他”也不在意,继续走动着寻找想买的人。 随后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过来给他递上花:“大哥哥,买花吗?都是新鲜的,回去插水里还能开好多天呢!” 远近的交谈声都有逻辑,旁边的两位姑娘甚至在悄声谈论闺中密事,擦肩而过时那一两句不知前言后语的话传入耳朵,与真实的夜市没有分别。 华浮生看着他,扬起一个笑:“如何?逛逛吗?” 沿着街道往前走,雾蒙蒙的视线就延伸出去, 她停留在一个糖画摊前,没有说话,面前的人却已经开始画一个萧应檀没见过的图案。 应该是华浮生见过的。 小贩做好两份,她递给他一份,自己吃上一块。 入口的感觉与真实的一般无二。 走过“市”,来到“坊”。 整齐的街道和宅邸一座座显现在面前,街道上走过的人什么样都有。 透过门牌大抵能猜到里头的人是什么品级的,即便是里头的姓氏不是真实存在的那些。 “和现实有什么区别?”她问。 莫名的,萧应檀想到一个反驳的理由:“这里的全部,都是由你过去经历过、看到过的人、物组成的吧。” 她偏头:“你猜的对。” 他说:“那我劝你的理由要改成:真实的世界不止这些。” 她笑:“还有什么?” 萧应檀蹙着眉,组织着言语:“你不能……凭空想象出来一个我吧?就如我,你此前遇到过我这样的人吗?” “没有。” “所以真实的世界远不止你遇到的这些,有着无限的可能。” 华浮生叹一口气:“居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呢……虽然这里真的很好玩……” 真实的世界会不断进化,充满无限可能,但她自己建造的不会。 “那你会采纳吗?” “会。”她对上他略带担忧的眼睛,点头。 其实她只是想带人来体验一下,也没打算留在这多长时间。 只是难得借由原梦延伸出这样一个实体造物的游乐场,她贪玩多呆了一会,却不想带进来这个实诚的家伙以为她不想回到现实世界,还一本正经的劝她。 哈哈,好像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14.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5. 第十五章 漂亮的虚幻世界散去,他们终于回到最初的那个世界。 婚宴庆典还在继续,宾客们的声音和动作却不如开始那样流畅。 面孔坍塌,举止僵化,像不灵活的木偶一样卡壳。 天空的颜色也都掉了色。 看着这一切,华浮生露出一个嘲弄的笑,一手捏住萧应檀的一角衣袖,随后轻轻发出拟声词:“咔擦——” 于是这个梦境被暂停然后撕裂,故事里的所有人还维持着前一刻的动作,唯有位于中间的曲家公子抬眼看向这边。 黑色的空间里逐渐崩塌到只剩下他和两个外来者。 新郎官还穿着吉服,睁着的瞳孔从圆变竖,漆黑的虚影在背后显现,终于呈现出非人的一面。 他的永恒破灭了。 曲流觞原本混沌的眼神变得凌厉,望着来人,一字一顿:“何故扰我清梦?” 就是面前这个人,她无视了外面的保护阵法,闯入他造的梦境里,还借由他的能力搭建出梦中梦,导致他构建的梦被过量吸取能量,提前失去永恒。 丝丝缕缕的黑气试探着过去,却不敢靠近。 并非他不想动手,而是莫名的恐惧感让他深知自己在沉眠百年后已不是此人的对手。 “清梦?”面前的女子嚣张地笑了,“什么清梦能屏蔽造梦者的感知,百年来不断吞噬己身修为?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多久?呵,看在你长得顺眼又如此凄惨的份上——不若你认清现实,将故事道与我听,我斟酌少许把透支的你拉上一把?” 什么清梦,分明是霜糖包裹的□□。 她来到这里、察觉到阵法的气息后就大致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还根据痕迹推算出阵法及梦境的持续时间。原本那里头包含的记忆应该不止那一段,只是渐渐的僵化成印象最深的。 只是她还疑惑被困在这里的怎会看起来还是个大妖,一个理论上的实力不可能被如此简单困在这里的大妖。 华浮生的话让曲流觞觉得愤怒,又无可奈何。 对峙片刻,总得有一方妥协。 故事的主人不想开口解释,借由梦境展现出一些记忆。 那算是一个百年前时有发生,但犯错者们总是重蹈覆辙的——妖爱上人的故事。 那时候的人间灵气比现在充裕些,还有大妖小妖频繁活跃的踪迹,有以驱邪缚魅为己任的方士,也有很多对妖不了解但害怕的普通人。 妖类的聚居地在一些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不谙世事、性格纯粹又学不会人类弯弯绕绕的妖很多。大多不屑于吃人也懒得与人打交道,藏在选好的风水宝地构建世外桃源。小部分在人类世界东躲西藏,时不时在捉弄人时被方士揪出来打一顿后贴条封印,晚些时候又被家里大人趁着夜黑叼走。 化为人形的曲流觞属于那大多数,化形前后一直遵循着族里的规矩本分生活,专心修炼不曾外出,对人类不屑一顾。 直到修为涨到族里无人能比,老实孩子也终于迎来叛逆的时候。 一同长大的友人结束历练从外面回到族地,与他分享了不少外边有意思的地方。 族里选举大典前夕,他对年年都有又非常无聊的祭祀失去了耐心,仗着修为悄悄离开族地,化为人形到人间。 人间同一时间也在办庙会。 人族生命短暂,但能用灵巧的双手建造比法术还要精妙的物件。 他对地摊上买给小孩玩的机巧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以物易物的妖族没有钱。 还记得族训说在人族的地盘不能轻易使用法术的他很是遗憾的放下了玩具,却被一位小姑娘看穿了心思,帮他买下机巧锁。 代价只是陪她走走,听听心事。 化为人形的曲流觞还是个面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清澈的目光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庙会后他们成了朋友,依靠谎言维系情谊。 妖喜欢这个善良的娘子,就谎称自己家刚搬过来没多久,希望对方能够带自己熟悉此地,顺带着学习人类的习俗。 相识、相交、相悦。 那时候的人称他们郎才女貌倒也合适。 天赋异禀的妖迅速适应着人类生活,在郊外凭空建造起宅子,操控着傀儡充当家仆,用强大的精神力能让虚构的一切展示成真实。 骗过宾客、骗过亲家、骗过自己。 他的友人给了不少有用的建议,他照做,缔造出完美的婚姻,一时间也成为了一段佳话。 但是她还是发觉了异常。 起初只是温和的询问,后来是使性子的闹矛盾,再后来是敏锐地感知察觉到院子里的奴仆都是人偶…… 她问妖,妖没有承认,一心想着把破绽弥补好就行。 妖知道族里头那些代代相传的悲剧,觉得她也会像寻常人一样不会接受妖原本的模样。 她借口心烦要出去散心,却死在了他没跟着的那一小段路。 脆弱的像是蝴蝶,飞出去没多远的距离就给外头捕食的飞鸟啄了。 刚生长出来的爱情死在最为热烈的时刻,自然难以令人接受。 于是妖在族人提供禁术的帮助下不顾一切地留下她的一缕魂魄,他的友人知道这件事后,为了帮他,甚至以心头血布下养魂阵让残魂留在宅子中温养,辅以筑梦术保存魂魄的记忆与活性。 只可惜直至今日,那一缕残魂还只是残魂,多出来的只是鬼气。 失去的人不会回来,但留下来的还可以自己骗自己。 …… 最后的梦境也都消散。 萧应檀睁眼回到现实世界,还颇为不适应的抬眼看床上头的图案——那里由先前的规整干净变成蛛网缠绕的模样。 “真糟心。”一旁的华浮生坐在灰尘里,洁症发作,“我就知道没了法力维持这破妖的屋子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这些妖只会掩盖不会去除呢? 华浮生烦躁着开始自己做法,但,即使是她能施术将直径五十到一百微米的灰尘颗粒列为清除对象,心理作用还是会认为没有水洗过后的干净——没有那种微潮的舒适感。 萧应檀则还停留在虚幻与现实之间的空隙里没缓过神,只随便拍拍粘上的灰。 要说实在的,头一次面对这些奇怪的事物,他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甚至还觉得好玩、新奇。 可能主要是身边有她在吧…… 萧应檀偏头注意着那个清理完自己身上的灰尘还不够,还想处理整个屋子的灰尘的华浮生——成功的将扬尘吸入鼻腔,然后打了个喷嚏。 一种割裂的感觉油然而生。 仿佛她一点都没听进去这别人的故事。 好容易解决舒适度问题,萧应檀问:“那只妖呢?” “应该在某个地下室,我没察觉到他出来。去找找暗道吧。”她指了个大概的方向。 学过一点奇门遁甲的萧应檀很快找到入口。 两人进入到一个绘满图案的房间。 地下室的空气中有一股子怪味,华浮生嫌弃的掏出一个口罩带上。 再拿出一盏露营灯——有30颗小光珠并且充一次电可以续航30小时那种。 不解释,就当它是什么神仙法宝好了。 灯光亮起,可以清楚的看到整个屋子都被涂满了阵法,阵眼坐着的是那妖的本体,还抱着一具被妖力维持着不朽的尸骨。 死去的梁娘子还维持着生前的模样,像睡着了一样温和。 直到妖力散了,强行保持的躯体也到了极限,在见光的瞬间也散了,成了一捧飞灰。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坐在那的曲流觞生涩开口,“左右我现在妖力也都散尽了,让我就死在这吧。我的事有你们知晓,也算我来过世间……以后……如果遇到我的族人,还请帮忙告知我的下落。” 萧应檀有些不忍地问道:“你的族人骗了你,你也不在乎?” 曲流觞叹道:“阵法没有效果算不上骗……生死之事本就难强求,她没有执念,魂魄聚不起来,是我们没有缘分……沁娘该是怨我的。” “……” “噗嗤——” 华浮生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对着对方困惑的样子,嘲讽溢于言表: “你就是这么认为的?谁告诉你这些说辞的?你那友人?真是自以为是……拜托,你就不觉得蹊跷吗?你的族人怎么那么巧出现?百年了,他们来没来看过你?梁娘子到底怎么死的?你真以为这个阵法只是聚魂养魂的吗?” 曲流觞:“……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还在发愣,一点代入感都没有的华浮生指着阵法对萧应檀开始吐槽:“你看这一部分,这个图案是为了养魂不错,可到了这里,就变成了致幻,有加深个人执念的作用。对了,你没见过妖吧?记着,很多妖就是这样,一根筋,不动脑,花几百年化形成人还只学个人的外形,弯弯绕绕当真是一点不懂,空有修为。你可不能这样!” 萧应檀点头:“……嗯。” “看这魂魄……看得见吧?半透明怪好看的吧?告诉你,这是假的,给我点材料我都能造一个。至于主魂——若是换做我设计这档子事,为了避免破绽应当要提前抽走藏起来当筹码,然后再放个假魂混淆视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曲流觞慢慢的回过神来…… 当时……族里是有消息要选大祭司,但是他没放心上,后来更不可能想起,如果当时他选择性相信的人确实有问题…… 对上华浮生戏谑的目光,曲流觞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不多时,方圆数十里中稀薄的灵气聚集,被面前这位妖一扫而空。 连带着外头攀附的那些小鬼物都出于本能开始逃跑。 黑色的羽翼凝结在背后,曲流觞显露出半妖的形态。 刚摸到修行门槛的萧应檀受到些许冲击,随即被华浮生碰了一下胳膊,不适感瞬间消失。 华浮生则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在走神。 事情发展到这里基本没有超出她的预料。 太多事情知道开头就能推断出结尾。 都很无聊。 就在这个时候,恢复少许的曲流觞面带疑惑的盯着她,开口是不确定的语气:“您,是什么族的?” 在他恢复的感知中,面前这个人表现出来是人,却带着非人的气息,又让人猜不出是什么种族的,亦看不见原型,让他下意识认为此人该是什么大妖。 “我不是什么妖族的。应该是人吧?”华浮生同样流露一个疑惑的神情,语气却是不确定,紧接着还带着点期待,“你能看出来我有什么不同吗?” 异样是从她开始修行接触到自己的神魂时发现的,尽管她修行的时间不长,对于灵力控制却能达到一个精确的程度,以至于很多术法对她来说没有半分难度。 原先她只当自己天生敏锐,还对自己总是控制不住的分析联想感到烦恼,到是还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问题。 曲流觞摇头:“只是一种感觉,说不上来,您当我没说过吧。”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实力他看不穿。 华浮生转瞬收起期待,恢复到不耐烦的神情:“好吧。” 接下来曲流觞向他们致谢,言语里尽是郑重,说他这就回族,待解决事端后定来报恩。 华浮生颔首,轻描淡写地摆手拒绝,说借宅子住两日,就当报酬即可,望再会无期。心里想的是又多管了一个破事,也不知道沾染的这因果是好还是坏。 刚苏醒的妖也没有反驳,只带走了那一捧灰后离开。 至此,一场本该让人心惊胆跳的冒险被她控制的如同翻开书看一则无关紧要的故事一样轻松、不费力气,也不投入情感。 她总是这样,旁观的漫不经心。 事后还颇有闲情雅致地溜达到后院摘李子吃,边吃边问在庭院发呆的萧应檀:“怎么样?觉得这次选的这个地点觉得好玩吗?” 像个在版本结束后问玩家体验感的游戏运营商。 为您提供大神 执惑生 的《解惑》最快更新 15. 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