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宫》 第1章 约定 疾行的马车里,洛璎衣衫半褪,姿态屈辱地伏在几案上,无力地承受着身后男人凶猛的侵袭。 “王爷,前面便是城门……求您快些……”眼见马车外已有喧嚣声传来,洛璎终于招架不住,颤声求饶。 “怎么,怕进了城被人瞧见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竟伏在本王身下?” 夜景湛嗓音暗哑,似充满情欲,可幽长深邃的墨眸却波澜不兴,凉薄无比。 洛璎强压下心中羞辱,咬紧牙关,“我未易容,若被人发现,于王爷也无益处……” 夜景湛按着她赤裸的玉背,勾唇讥诮一笑。 “发现又如何?别忘了,在世人眼中,你这个前太子妃早已不甘被废投湖自尽,如今你不过是本王府里身份卑贱的药奴,本王肯宠幸你,是你的福气!” 洛璎身形骤然僵住,唇边缓缓逸出抹苦笑,闭上双眸,再未置一语。 她的沉默让夜景湛眸中闪过一抹阴鸷,大掌上移,掐住她的后颈,动作愈发凶狠起来,丝毫不顾忌她是否承受得住。 不知过去多久,夜景湛终于餍足地松开了她。 没了支撑,洛璎浑身酸软地滑到地上,满面潮红地喘息不止。 夜景湛将一枚药丸扔到她身上,“吃了。” 洛璎勉强撑坐起身,捡起药丸塞入嘴里。 碎骨子、麝香、藏红花…… 舌尖微触,她便分辨出其中药材。 一味极见效的避子药,剂量一如既往的重,怕是再服上三两回,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了。 他对她,是真的极狠,又极恨啊! 夜景湛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吃下避子丸,眼神寒冽。 “再有数日蕴儿便会从药王谷归京,你最好祈祷你那身医术比药王谷的人更厉害,能够医治蕴儿所中寒毒,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欺骗本王的下场!” 洛璎眼睫一颤,心口微微刺痛。 洛芷蕴,她同父异母的庶妹,如今乃是晋王夜景湛的侧妃。 五年前,夜景湛被指通敌,圣上震怒,夺其皇子身份,流放边城。 世人或避之不及,或刁难折辱,唯有洛芷蕴抛下相府千金的身份,不顾一切追随他而去。 甚至在边城为了救他身中寒毒,以致每年有泰半时日都必需待在药王谷中压制寒毒。 至于她洛璎,作为夜景湛曾经互许婚盟的未婚妻,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悔婚另嫁,弃信忘义。 不仅如此,还有人借她名义,几番害得夜景湛身陷死境,所以他一朝翻身重夺权位后,才会百般报复于她。 世人都称赞洛芷蕴情深意重,耻笑她洛璎背信弃义,自作自受。 却无人知道,当年她为了救夜景湛,孤身去寻证据,以致被歹人迷晕绑架,她虽然拼死保全了自己的清白,但到底与贼人共处一夜,名声尽毁。 恰逢太子夜晟找到她,以条件交换,只要她答应嫁入东宫,他可保夜景湛在边城无虞。 压下心中蔓延的苦涩,洛璎垂眸平静道:“我的医术如何,王爷难道不清楚?” 她师承神医孙平谷,医术不说独步天下,但当世能比过她的绝对屈指可数。 这件事,除了他,再无人知晓。 而洛芷蕴所中寒毒,除了她,也无人能解。 夜景湛眯起眼,神色讳莫。 洛璎继续道:“除了此次出京寻到的紫玉三叶兰,再有一味天心花,药方便能集齐,届时只要洛侧妃服下解药,最快月余便能彻底祛除寒毒,再无隐忧。” 她顿了下,恳求道:“所以,也请王爷不要忘了当初与我的约定……” “约定?”夜景湛居高临下地睇着她,唇角微勾,“你是说当初你跪在本王面前,承诺医治蕴儿并甘愿替本王暖床,以换取本王替你寻到你那孽种?” “琳琅不是孽种!”洛璎猛地抬起头,那双令人见之忘俗的美眸中怒火涌动。 这还是她在他面前,头一次泄露出平静克制以外的情绪。 却是为了一个孽种! 夜景湛笑了一声,却是极冷,“一个通奸生下的东西,不是孽种是什么?” 洛璎面上血色刷地全无。 夜景湛弯下身,捏住她的下颚,修长的指骨略一用力,便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不过,你放心,本王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等本王玩腻了,自会送你与你那孽种团聚!” 说罢,他厌恶地收回手,用帕子擦拭干净,“滚出去!” 洛璎唇瓣翕动,却终是什么也未说,敛眸起身,退了出去。 身后,忽又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你那孽种,可是在与本王尚有婚约时所怀?与你通奸的奸夫是谁?” 洛璎指尖掐进掌心,微微侧首,扯开唇,“究竟是哪个,我也记不清了,”她轻笑一声,“终归不是王爷您!” “贱人!”夜景湛眼中瞬间杀气涌动,一挥袖,一道劲风瞬间袭向洛璎,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出车厢。 若非她反应快,及时拽住缰绳,势必会跌下马车摔去半条命。 饶是如此,小腿也狠狠磕到了车沿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驾车的侍卫睨她眼,眼里闪过抹不屑。 “落儿姑娘可当心些,要是掉下去伤到脸,惹得王爷嫌恶可就不好了。” 洛璎忍痛在车辕上坐好,对侍卫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如今的她,在旁人眼里,就是个不安分爬了主子床的药奴,自是惹人鄙夷。 她疲惫地靠在车厢门上,摩挲着腕间女儿戴过的平安扣怔怔出神。 半年前,夜景湛凭累累军功和如山铁证洗刷冤屈,重归皇都,得封晋王,当年栽赃陷害他的人很快相继落马,或贬官丢爵,或抄斩流放,无不下场凄惨。 之后,夜晟突然撕毁与她的协定,欲以她当年被绑匪掳去与人通奸生下孽种为由,废黜她太子妃之位。 她知道,这是夜景湛对她的报复。 他以为,当年她悔婚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于是便要让她以最声名狼藉的方式失去一切。 却不知,她从未在乎过这些,只是为了女儿,她不能背负污名被废。 然而,她的琳琅却不见了。紧接着,她被废,被赶出东宫,被家族除名…… 一夕之间,她丢了骨肉,失了尊位,断了亲族,唯剩一身污漕骂名。 不过,这些她都已不在乎,她只想找回女儿,可她翻遍京城也没有找到。 绝望之下,她求到了夜景湛面前。 再后来,她投湖假死,抛却世家贵女的尊严,舍下一身傲骨,成了晋王府中低贱的药奴,成了替夜景湛暖床的工具,供他亵玩羞辱。 只因他承诺,会替她找回女儿。 一阵清风拂来,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她幽幽的一声呢喃,“夜景湛,千万不要骗我,如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第2章 嫁祸 巍峨森严的晋王府前,侧妃虞氏正扶着丫鬟沉碧的手期待的张望着。 “娘娘,您莫急,徐总管才刚派人来说,王爷的马车已经进了城,想是再有一会便到了。”沉碧轻声道。 虞氏收回视线,幽幽道:“王爷这一去就是大半月,想是替洛侧妃找到了能入药的宝药……那位还没回来呢,就已将王爷的全副心神勾了去,待回了府,我这不入王爷眼的,怕是连站的地都没了!” “娘娘,您是陛下亲赐的晋王侧妃,王爷再如何也不会薄待了您的。” 沉碧有些勉强的宽慰,毕竟她也没想到一直冷心冷情的晋王殿下竟会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也难怪自家主子妒羡了。 虞氏神色晦涩。 忽地,沉碧兴奋的叫道:“娘娘,快瞧,王爷的马车回来了!” 虞氏连忙回神看去,果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已渐行渐近,最后停在了府门前。 一袭玄色衣袍的夜景湛从马车上下来,冷睇眼已经重新易容的洛璎,“将紫玉三叶兰搬去药园,仔细照料,有半点损伤,本王唯你是问!” 洛璎低眉顺目的应声:“是,奴婢遵命。” 这时,虞氏迎上前来,福身下拜,婉婉笑道:“恭迎王爷回府,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妾身已叫人备好香汤为王爷接风洗尘。” 夜景湛神色淡漠,“侧妃有心了。” 随即提步进了王府。 虞氏连个夜景湛的正眼都没得到,咬牙转身正要跟上夜景湛,倏地瞥见了一旁的洛璎,脚步一顿,眯起眼,“你叫什么?是在哪处当差?” 洛璎顿了下,上前规矩的行了一礼,“奴婢落儿,是药园的药奴。” 虞氏也没叫起,视线在她身上梭巡,“这段时间,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侍候?” 眼前的女子,一张脸堪堪称得秀美,身段纤瘦,瞧着颇为柔弱,但那双眼却似一汪湖水,清冷又沉静,顾盼间隐隐透出一股清雅高华的气质。 虞氏直觉这药奴不简单。 洛璎垂下眸,语气沉静,“回娘娘话,因为奴婢熟知各类草药生长习性,王爷为替洛侧妃寻药,便命奴婢随行以便随时垂问。” 此话无虚,夜景湛之所以带上她,除却供他泄欲外,更重要的是叫她给洛芷蕴找寻解除寒毒所需的草药。 “是吗?”虞氏意味不明的瞥眼马车上遮掩严实的紫釉海棠盆,“看来你确实有几分能耐,才能帮王爷找到好药。想必等洛侧妃知道后,也会好好嘉赏于你。” “娘娘过誉了,奴婢不敢居功。” “本侧妃最欣赏有功不自傲之人,”虞氏微微一笑,摘下腕间玉镯递给她,“这玉镯便赏你了。” 洛璎一怔,正要拒绝,虞氏不悦的挑起眉,“怎么,瞧不上本侧妃的赏赐?” 洛璎心下无奈,只得受下,“谢娘娘赏赐。” “退下吧。”虞氏摆摆手。 “是,奴婢告退。” 虞氏扶着沉碧的手往回走,只是刚一转身,脸就阴沉了下来,“查查这丫头。” 沉碧不解,“娘娘,这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妥?” 虞氏冷笑,“王爷一直不喜丫鬟近身,更遑论带出府,这回却独独带了一个女药奴出去,若是单纯为了替那姓洛的找药,这贱婢身上又怎地染上了龙涎香?” 也只有肌肤相亲过,才会叫一个人染上另一个人的气味。 思及此,她是又恼又酸又恨。 恼王爷竟然看上个卑贱药奴,酸王爷不曾碰过她却碰了一个药奴,恨又有贱婢敢勾引王爷! 越想心口越堵,她眼底厉光一现,“去,叫人给那贱婢一点教训,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沉碧微微哆嗦了下,忙低头应了声“是”。 洛璎并不知已被虞氏盯上,她一将紫玉三叶兰搬回药园,就被围了起来。 与洛璎相熟的兰露眨着大眼,一脸的崇拜,“落儿姐姐,你可真厉害!听说紫玉三叶兰是解寒毒的主药,王爷派人找了许久一直没找到,没想到你一去就帮王爷找到了!” 有人冷哼:“我看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之前王爷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指不定早就有了线索,这才叫她拣了个便宜。” “就是,她才来药园多久?对草药的了解能比得上我们这些老人?要换了我们,保不准早就找到了!” “那也是落儿姐姐运道好,不然管事之前怎么没让你们跟王爷去?”兰露不服气的怼回去。 洛璎拍拍她的手,看向神情又酸又妒的众人,淡淡一笑,“你们若真熟知各类草药习性,何以之前王爷派人来问时,各个都一问三不知?” 众人表情一滞,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洛璎没再理他们,对兰露笑道:“你不是想看紫玉三叶兰吗,还不来帮忙?” “诶。”兰露一愣,旋即甜甜一笑,赶紧上前帮洛璎将海棠盆上的罩布小心地掀了起来。 赫然就见海棠盆之中,一株色泽瑰丽、通体幽玄的兰草正在轻轻摇曳,绰约且多姿,三瓣墨绿色的兰叶如飘带般缠绕拱卫着几朵幽兰色的小花苞,散发着浓而不艳、清而不淡的幽香。 众人一时间竟都看迷了眼。 “这真的是草药?也太美了吧?”兰露惊艳的叫道。 随即又担忧的皱起脸,“落儿姐姐,听说紫玉三叶兰很是娇弱,要是咱们没照料好,损了药性,王爷会不会大发雷霆,打咱们板子?落儿姐姐你见过王爷,王爷是不是很严厉,很不好侍候啊?” 洛璎安抚道:“紫玉三叶兰看似娇弱,但并不难照料,再说过几日药房那边就会摘了去入药,咱们这几天仔细看顾即可。至于王爷,”她顿了下,“王爷性情冷肃,但只要你守好本分,王爷也不会无故发落下人。” “那我就放心了。”兰露拍着心口,大松口气。 洛璎微微一笑,正待再教她些照料紫玉三叶兰的方法,突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药园管事谄媚的声音。 “沉碧姑娘,您要找的落儿就在里面,您稍待些,小的这就去叫她出来!” “不用了,娘娘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就被藏在里面,我要亲自进去搜。” 洛璎隐约觉出不对劲,但没等她多想,一群人已气势汹汹的涌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正是沉碧。 “沉碧姑娘,她就是落儿。”管事讨好的一指洛璎,转头冲她喝道,“还不赶紧见过沉碧姑娘!” 沉碧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刘管事,正事要紧。” “是,是。”刘管事点头哈腰的退到一旁。 洛璎将面露害怕的兰露挡在身后,看向沉碧。 “不知沉碧姑娘找我何事?” 沉碧上下打量她,眼里闪过抹嫉妒。 要不是娘娘告诉她,她万万没想到,这贱婢竟然爬了王爷的床,瞧着老实巴交,内里竟也是只狐媚子。 她眯起眼,“娘娘先前同你说完话后,便丢了一只玉镯,怀疑是你偷了玉镯,特命我来搜查。” 第3章 毁掉 丢了玉镯? 洛璎眉心微拢。 那只玉镯分明是虞侧妃亲自赏给她的,她不认为对方这么快就会忘了。 难不成是后悔赏赐给她,于是故意闹这么一出抓贼的戏码? 应该不至于,那玉镯并不算十分名贵,否则虞侧妃也不会随手赏人了。 那虞侧妃为何这么做?难道是她不小心得罪了对方,故而设局针对她? 这时,沉碧上前呵斥一声:“给我仔细搜,务必找到娘娘的玉镯!” 又一指洛璎,眼中恶意涌现,“来两个人,把她衣服扒了,看看玉镯是不是藏在她身上。” “是。” 转眼,一群人四散开,粗鲁的到处翻找起来。 与此同时,两个傍大腰圆的嬷嬷狞笑着围上来,伸手就朝洛璎抓去。 洛璎身形疾退,避开二人的手,侧头直视沉碧,神情冷了下来,“沉碧姑娘应该清楚,之前娘娘的确有赏我一只玉镯,并非我偷窃而来。” 沉碧嗤笑,“照你这么说,是娘娘记错了?还是你想说,娘娘故意冤枉你?” 洛璎正要开口,眼角余光陡然瞥见一名绿衣婢女正要伸手去拽那株紫玉兰。 她眼皮一跳,急喝一声,“住手!” 绿女婢女吓了一跳,随即狐疑的瞪她,“你紧张什么?难道娘娘的玉镯就被你藏在了这下面?” 说完,伸手就要将紫玉三叶兰从花盆里拽出来。 “不能碰!”洛璎急喝,“这是王爷为洛侧妃亲自寻来的宝药,若有分毫损伤,谁也担待不起!” 沉碧眼神一闪,还没说话,那绿衣婢女已吓得连忙缩回手,蹬蹬连退好几步。 就连其他人,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动了。 谁不知王爷爱重还未回京的洛侧妃,为替洛侧妃寻找解寒毒的药,亲自带人到处找寻,若是这株宝药毁在她们手里,她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刘管事此时也不装鹌鹑了,连滚带爬的扑到紫玉三叶兰前用身体挡住,苦着脸说:“姑奶奶们,你们要找东西也悠着点,瞧瞧将我这药园霍霍成什么样了?” 余光一扫,药园里千姿百态、生机盎然的花木们已被糟践得不成样,心疼得直抽抽。 沉碧垂了垂眼,压下眼底的遗憾。 就差一点,就能毁了这株紫玉三叶兰。 若能毁掉,不仅能让狐媚子背个看护不力的罪名,更能给洛侧妃找不痛快。 思及此,她阴恻恻的剜了眼洛璎。 都怪这贱婢! “找到了!”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娘娘的玉镯在这里!”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名婢女从一只包袱中,翻出了一只通体透亮的玉镯。 很快,那婢女便将玉镯捧到了沉碧面前。 沉碧拿起来查看,“确实是娘娘的玉镯”。 又横眼洛璎,“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娘娘的东西都敢偷!” 洛璎愈发冰冷,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上位者威仪,“我说了,我没有偷,这是娘娘赏我的。” 沉碧一时被她身上的气势所摄,差点跪下,但转头清醒过来,顿时恼羞成怒,厉喝一声,“你这贱婢空口白牙竟敢诬陷娘娘!来人,给我将她按住,掌嘴!” 立时,除却之前的两个嬷嬷,又冲上来几人,一齐将洛璎团团围住,死死按住她的双肩。 洛璎并未徒然挣扎,深深看一眼沉碧。 “王府有明律,不得滥用私刑、威逼利供,难道沉碧姑娘打算知规犯矩?” “规矩?娘娘的规矩,就是王府的规矩!娘娘说是你偷的,那便就是你偷的!今天我要打你,那你也只能受着!” 沉碧冷笑,扬手就朝她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洛璎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她白皙的脸上顿时浮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赤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火辣辣的疼,耳边更是嗡鸣不止。 “贱婢就是贱婢,仗着几分登不得台面的伎俩,就敢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又是一巴掌下去,洛璎嘴角渗出了血丝。 眼见沉碧再度扬起手,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骤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哟,什么时候药园改成了戏园子,都唱起全武行来了?” 众人闻声转过头,赫然就见一个面白无须的公公正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药园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小太监。 刘管事最先反应过来,满脸堆笑的迎上去,“什么风把您老吹过来了?” 徐绶没理他,环视药园众人,挑眉问:“怎么不唱了?可是咱家打扰到你们?” 几个嬷嬷瑟缩了下,慌忙松开洛璎,缩头耷脑的退到了一旁。 沉碧笑着上前对徐绶福了一礼,“徐总管见谅,奴婢今日是奉娘娘之命,来找娘娘被窃走的玉镯……” 徐绶扫眼凌乱不堪的药园,似笑非笑,“这知道的说是在找东西,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沉碧姑娘在抄家呢!” 沉碧心头一突,这话听着可不对劲,她忙想解释,被徐绶抬手打断。 他一摆拂尘,睨眼脸颊红肿的洛璎,眼神闪了闪,高声道:“王爷有令,将紫玉三叶兰移至主院侍养,由药奴落儿全权负责,但有损伤,为你是问!” 洛璎眼眸动了动,夜景湛这是又想怎么折腾她? 徐绶笑看向变了脸色的沉碧,“不知沉碧姑娘可否让咱家将人带走去交差?” 沉碧当然不敢拦,可一想到洛璎被带去主院,再想找她麻烦就难了,勉强笑道:“徐总管,这药奴偷了娘娘的玉镯,按府里的规矩,偷窃主子之物当严惩……” 徐绶眼皮都没抬,“那要不沉碧姑娘给咱家找个能侍弄宝药的人来?到时这药奴你自然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真是笑话,他再看洛璎不顺眼,也知道以她的傲气不可能偷东西。 堂堂相府嫡女、前太子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偷东西?简直荒谬! 沉碧暗暗咬了咬牙,“公公说笑了,自然是王爷的吩咐要紧。” 徐绶不置可否,转向洛璎,皱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拿上东西,跟咱家走。” 洛璎一脸平静的说:“公公且等等,我有桩事需解决。” 徐绶面露不耐,“真是麻烦,快点处理干净。” “很快。”洛璎浅浅一笑,话音刚落,回手就一巴掌扇向了沉碧。 沉碧懵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被打,登时勃然大怒,可不等她发作,洛璎反手又给了她一记耳光,随即快速退至徐绶身后,平静的说:“公公,我的事处理完了。” 第4章 嚣张 诺大的药园里一时静可闻针。 谁都没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瞧着很好说话的落儿姑娘,竟然胆大这么大,连侧妃娘娘身边的头等丫鬟都敢打! 徐绶张了张口,表情怪异了一瞬。 行吧,这位主再怎么落魄,那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连他家王爷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今儿被掌掴还是头一回,这会心里头不定怎么翻江倒海呢,他就不落井下石了。 沉碧捂着脸,气得双目赤红,正要不管不顾打回去,猛地就见徐绶笑眯眯的看过来。 “对了,还请沉碧姑娘转告一声侧妃娘娘,王府是王爷的王府,娘娘的规矩,怕是代表不了王府的规矩。” 刹那间,沉碧满腔怒火兹地一声被扑灭,脸上冷汗刷刷地往下流。 “徐、徐公公,我们娘娘、娘娘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然而,不等她多说,徐绶已带着人扬长而去。 躲在角落里一直不敢吭声的兰露,望着洛璎的背影张了张口,想叫住她又不敢,直到看不见了才失落的收回视线,几不可闻的低喃一句,“落儿姐姐,我也能去主院照顾紫玉兰啊……” 明明表现的好似很喜爱她,处处提点帮助她,为什么有了登天梯的时候,就不能拉一拉她呢? 出了药园,徐绶嫌弃的瞥眼洛璎,阴阳怪气道:“落儿姑娘可长点心吧,打狗还要看主人,您这一时打得畅快了,人家那主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虞侧妃在王爷面前一直表现得十分贤淑大度,通情达理,但背地里谁不知其最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也不知道虞侧妃为什么突然盯上了洛璎,要是不好生解决,以后她在府里麻烦不会少。 洛璎脸上嘴角都有伤,让她做不出太多表情,只能勉强扯开唇角,“多谢徐公公关心。” “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 徐绶不屑的哼了声,随手扔了只药瓶给她,“这药膏赏你了,赶紧涂上遮遮,省得伤了王爷的眼。” 洛璎接过药瓶,眸中有暖意流淌。 徐绶是夜景湛的贴身太监,打小侍候他,陪夜景湛钻过相府的狗洞、爬过墙,陪她上过山、下过河,她亦教他习字读书、为他挡过打骂,除却身份尊卑,他们的关系是极亲厚的。 只是在她悔婚另嫁后,他就再也不肯理她了。 等她进了王府,他对她没少冷嘲热讽,可也从没故意刁难过,他也是王府中唯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握紧手中药瓶,她想,这也就够了。 至于打了沉碧会得罪虞侧妃? 反正虞侧妃已经不知为何针对上了她,再得罪也不差这一桩事了。 书房里,夜景湛正与幕僚司尧臣议事。 谈罢正事,司尧臣笑道:“您出京后,陛下甚为惦念,时不时派人来问您何时回来,想来知道您已经回府,这两日就会宣您进宫。” 夜景湛目露嘲讽,他那位好父皇哪里是惦念他,惦记他手里的兵权才是。 叩了叩几案,他转而问,“东宫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 “柳良娣传信回来,说太子这段时日常常将自己关在长定殿内,宫人进去收拾时发现了不少污损的残画,”司尧臣顿了下,“似乎画的是废太子妃……” 而长定殿,原先住的正是废太子妃洛璎。 夜景湛眼神倏地一冷,末了,唇边浮出抹讥笑。 失去后才后悔吗?还真是可笑! “夜琳琅的行踪还未查到?” 夜琳琅正是洛璎的女儿,在洛璎被废“自尽”后,太子出人意料的未将夜琳琅削去宗籍、除去玉牒,甚至还保留了她郡主的身份。 司尧臣皱起眉,“说来倒也奇怪,那晚琳琅郡主在东宫失踪,属下原以为是太子所为,可后来追查时,属下发现太子也在派人暗中搜寻琳琅郡主的踪迹……” “不过,能带走琳琅郡主的八成是东宫中人,但暂时还未能查到更多线索。” 夜景湛沉默片刻,吩咐,“将卫琛调回来,让他亲自来查。” 司尧臣欲言又止,想说一个废太子妃偷情生下的野种,找不找得回来,与王爷干系不大,何需动用卫琛这个飞羽卫的头头? 可他知道王爷决定的事通常不会再更改,也只能咽下不提。 不多时,司尧臣从书房出来,恰逢徐绶带着洛璎来见夜景湛。 洛璎正要进去书房,忽地眼前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趁趄,就要跌倒。 司尧臣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多谢先生。”洛璎稳了稳身形,诚挚道谢。 司尧臣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提步离去。 然而,等洛璎进了书房,他又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眼她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随之又摇摇头,怎么可能? 那位早已投湖自尽,且那张百般难描的绝世姿容天下难寻,岂是这堪堪清秀的婢女能比的? 洛璎一进书房,夜景湛就看到了她红肿的脸颊和破裂的唇角,眸色一冷。 “怎么回事?” 徐绶瞧眼低着头的洛璎,“奴才去的时候,正瞧见虞侧妃身边的沉碧在教训落儿姑娘,说是落儿姑娘偷了侧妃娘娘的玉镯……” 夜景湛面无表情听完,“区区侍婢也敢这么张狂,身为王府大总管,你就是这么管事的?” “你要是没能耐管,本王可以换个人替你!” “是奴才无能。”徐绶苦着脸跪下请罪,心里直叫屈。 如今王府除却王爷就属虞侧妃最大,她身边的人张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曾经他跟王爷禀告过,可王爷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小事上,只交待敬着点虞侧妃。 毕竟虞侧妃是王爷恩师的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一敬,他自不好对虞侧妃身边的人管太多,可不就纵得越来越嚣张了么? “行了,退下。”夜景湛不耐看他。 徐绶抹着冷汗退下,阖上门时,不期然觑见自家王爷一把扯过洛璎,将她抵在桌案上,扫落了一地的条陈卷宗。 他抬头望望一碧如洗的天,心里叹气。 这男女间的纠纠缠缠,他这个阉人这辈子怕是都弄不明白了。 第5章 弃信忘义,水性杨花,恬不知耻 书房里,洛璎后腰抵着坚硬的桌案,纤瘦的身躯被夜景湛整个禁锢其间,动弹不得。 “偷东西?长能耐了啊!” 夜景湛捏住她的下颚,指腹毫不怜惜的擦过她受伤的唇角,痛得她眼角沁出了泪来,“堂堂太子妃眼皮子就那么浅?” 洛璎撇开脸,闷声道:“我没有偷。” 夜景湛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偷东西,然而吐出的话既冷酷又嘲弄。 “偷人你都会,偷东西又算什么?” 洛璎脸一白,惨然一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耻卑劣?” “是啊,我弃信忘义,水性杨花,恬不知耻,我该死!” “那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能将我的女儿还给我?” 夜景湛定定看了她片刻,忽而松开她,淡淡道:“触柱、投井、自缢,或者本王赐你一杯毒酒,你想怎么死?” 他冷笑,“只要你死了,我立即让那孽种给你陪葬,让你们母女在地下团圆!” 洛璎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她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做?” 夜景湛勾起唇,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不想让她死,那你最好保证自己活着,否则本王不介意手里多一条人命!” 刹那间,洛璎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了心底。 她头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夜景湛已不是当年那个霁风朗月的宽仁君子,而是屠尽异族一城百姓的杀神! 哀求、哭泣、示弱对他都已无用,因为这些只有在在乎你的人面前才有价值。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脸上的凄哀愤怒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 她直起身,跪了下去,姿态恭谨至极,“奴婢失态,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顿了下,“也请王爷看在小女只是一介无知稚儿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她,一切罪过皆因奴婢而起,王爷若有怨愤,请直接惩处奴婢。” 夜景湛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里寒霜笼罩。 再如何谦卑臣服,也无法掩饰她是为了维护那个孽种! 良久,他开口道:“想让本王恕罪,你知道该怎么做。” 洛璎身子微微一颤,徐徐抬起手,解开了衣襟…… 在欢愉又痛苦的那一刹,夜景湛抚着她红肿的脸颊,恶魔般喃语:“洛璎,在本王没放手前,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掌心!” “死也不行!” 渡湘院。 “啪”地一声,虞氏脸色铁青的狠狠甩了沉碧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侧妃要你有何用?” 沉碧狼狈的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没想到徐公公会突然去找那贱婢……” “没想到,没想到!你还能想到什么?”虞氏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沉碧不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额头瞬间见了红。 虞氏嫌恶的看她一眼,“还不滚下去收拾干净!” 沉碧暗松口气,忙不迭爬起来退下。 虞氏面色难看,眼中一片阴翳。 本以为就是教训个爬床的贱婢而已,没想到那贱婢不仅连她的人都敢打,还被调进了主院。 须知主院中除了几个经年的老嬷嬷,一个女侍都无,平时就连她都不能进。那贱婢若只是纯粹的侍弄花草还罢,但那贱婢与王爷已有肌肤之亲,她可不信王爷将人调去主院会没有其他心思。 她眸中冷芒一闪,吩咐下去,“给永嘉县主下个贴子,邀她明日过府赏花。” 本想留着永嘉对付洛芷蕴,如今倒是可以先让其来试探下,王爷对那贱婢究竟是何态度。 又扫见帘外不敢进来的沉碧,她脸色一黑。 一想到沉碧在徐绶面前大放厥词的样,她就恨不得打杀了这蠢货。 要是王爷因此觉得她张狂妄行、不守本分,对她生了不满,她绝对要让这蠢货生不如死! …… “琳琅!不要!” 洛璎一声惊叫,猛地惊醒过来,额头冷汗涔涔,面色如雪一般白。 适才她梦到琳琅被人塞进马车,送到了一处闭塞的村子里,整日被人打骂,吃不饱睡不好,受尽欺凌,最后的画面里,琳琅背着人高的柴禾,艰难的走在山林间,一头野狼出现,猛地朝她扑了过去…… 过了许久,她才抚平剧烈跳动的心脏,只是那一幕仍止不住在她脑海里回荡。 再无睡意,她从枕下拿出一块小儿戴的长命锁捂在心口,眼角泪珠滴落,一点一点沁湿了衣襟。 “琳琅,娘亲的琳琅,你究竟在哪里?” 虚掩的窗外,夜景湛一瞬不瞬的盯着屋内垂泪哀泣的洛璎,面色阴沉如水。 她就这么放不下那个孽种?为了那孽种不惜舍弃所有,是不是要她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去? 指骨一用力,“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珍贵的药盒。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谁?”洛璎悚然一惊,迅速循声望去,手则往枕下一探,摸出一把短匕来。 夜景湛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高大的身躯在逼仄的耳房里显得分外有压迫感。 就着月色,洛璎瞧清来人,松口气之余又提起了心。 她偏首擦去脸上的泪,正要下榻,迎头就听夜景湛讽刺问道:“你就那么想念那个孽种,还是说,你更想见你那奸夫?” 洛璎猛地僵住,旋即轻轻一扯唇,“王爷怎么知道我在想见他?” “恬不知耻!”一道劲风瞬间袭向洛璎,却在就要击中她之际,又被另一道劲力劈开。 “哗啦”一声,榻边的脚凳四分五裂。 洛璎脸色有些发白,震惊的看着夜景湛。 刚才那一瞬间,她感受得到,他真的想要杀了她! 呵,白日还用琳琅的命要挟她不许死,晚上便打算亲手了结了她吗? 夜景湛对上她眸中的惊惧,心口一滞。 半晌,他冷冷丢下一句,“再叫本王听到你三更半夜哭丧,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那孽种!” 说完,一拂袖,大步离去。 第6章 表妹 翌日,天已放亮,洛璎才疲惫的起了身。 昨晚夜景湛闹的那一出,让她后半夜一直没能睡着,天快亮时才浅憩了会,这会脑袋还晕晕沉沉的,直至用凉水洗漱过后,才算清醒了些。 坐到铜镜前,她取出银针,扎了脸上的几处穴位。 不多时,一张般般入画的瑰姿玉貌生生消减了八分,再用妆笔填补几处,便再也瞧不出半点相似之处了。 又给脸上擦了些药,谢绶给的药膏药效很是不错,今日脸上的伤已不甚明显。 收拾妥当,她离开房间,往主殿后新开辟的药园走去。 途中,不期然听到有小太监在小声嘀咕。 “听说侧妃娘娘邀了永嘉县主来赏花,徐公公早上才得到消息,头都大了。” “能不大么?永嘉县主每回来王府都有人挨打,徐公公都被折腾过好几回。” “那咱们今天可得远着点花园那边,省得撞到县主娘娘的鞭子上……” 洛璎面色平静的走过,眉心却微微蹙起。 对这位安国公府所出的永嘉县主,她并不陌生。 作为夜景湛嫡亲的表妹,因其肖似夜景湛早逝的生母娴贵妃,一直很得夜景湛宠爱,以致将她的心性纵得极是跋扈娇纵,手段毒辣。 夜景湛一直拿永嘉当亲妹妹,永嘉却一心想嫁给他,结果夜景湛却与她订了亲,嫉恨之下想对付她,被夜景湛知道后怒斥一顿,便一气之下跑去了江南,之后也一直未嫁人。直到后来夜景湛被圣旨召回,她才匆匆回了京。 她敢肯定,当初她要是没有假死,八成会被永嘉暗中逮去折磨以泄恨。 好在她如今易了容,又被调到了主院,而主院若无夜景湛允许,无人敢进。 所以,只要她不出去,应该就遇不到永嘉,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庆幸的早了点。 到了药园,里面一名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正在打扫,见到她忙迎上来,“落儿姑娘,徐公公命我来给你打下手,有什么杂活儿吩咐我就行。” 洛璎见他眼神机灵又不失清正,颇有好感,“不知小公公如何称呼?” 小太监笑眯眯的自我介绍,“我叫安焘,落儿姑娘可以叫我小安子。” 洛璎点点头,环视一圈药园,除却避光摆放的紫玉兰外,还有珍稀草药。 角落还有间杂物房,各类工具琳琅满目,很是齐备。 “我需要一些炮制好的药材,以便调配适宜紫玉兰的药水,需得请你帮我去药房跑跑腿。”从杂物房出来,洛璎对安焘说道。 安焘摆摆手,“落儿姑娘客气的,本就是我该做的。” 洛璎微微一笑,将一份药材清单递给了他,“有些杂,劳烦你了。” 安焘也不耽搁,接过清单就出去了。 待他走后,洛璎也没闲着,将药园里的草药都检查了遍,有问题的逐一记下。 这时,守门侍卫来传话,“有个叫兰露的说有事找你,看着很着急。” 洛璎闻言皱了下眉,对侍卫客气一笑,“多谢,我这就去看看。” 洛璎刚出主院,兰露就顶着一张红肿的小脸,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抓着她的衣袖哀求,“落儿姐姐,求求你,快跟我去见县主吧!再不去,药园的人都要被县主打死了!” 洛璎见状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又取了药膏涂在她脸上,拧眉问:“县主为何要打药园的人,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兰露抽噎着说:“侧妃娘娘和永嘉县主原本在花园赏花,县主突然说光赏花太无聊,要配着花木的故事听才有趣,侧妃娘娘便说我们花房和药园里的人整日与植物打交道,应该知道不少故事,于是将我们都叫到花园给县主讲故事,可县主一连听了几个都不满意很是生气,一生起气来就打人……” 说到这,她眼眶又红了,脸上也布满了害怕。 洛璎眉头微拧,“后来呢,叫我去是你的意思,还是县主的意思?” 兰露眸光闪了闪,小声道:“后来、后来有人就说,落儿姐姐你读过书,应当知晓不少故事,说不定县主爱听,县主听到后,就叫我、叫我来让你过去……” 洛璎揉了揉眉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落儿姐姐,求求你了,你救救我们吧,要是不让县主满意,她肯定会打死我们的!”兰露苦苦哀求。 洛璎抿了抿唇,以她如今奴仆的身份,永嘉县主的命令不能不听,况且以她对永嘉的了解,如果今天不能叫其满意,花房里的人必定下场凄惨。 尽管她进荮园不久,里面的人也并非各个和善,管事的更是趋炎附势,但总体而言人都算不错,在她刚来时也给了她不少帮助,她不能袖手旁观。 叹了口气,她拍拍兰露的手,“等我交待一声,就随你过去。” 说着,她转头去寻守门的侍卫,请他帮着给安焘说一声。 随后,便匆匆跟兰露往花园去了。 刚穿过花园的月拱门,洛璎就听到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你们再讲不出叫本县主满意的故事,本县主就拿你们这群贱婢去喂鱼!” 她抬眼一瞧,就见临水湖畔,一个眉眼骄矜的红衣女子正满脸怒容的指着跪在面前一群人破口大骂。 洛璎瞧得分明,对方几度想去抽腰间缠着的紫金鞭,可不知顾忌什么,始终没拿出来。 旁边的虞侧妃一脸无奈,好似想劝,却并没有出声。 洛璎抿了下唇,快步走过去,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侧妃娘娘,县主娘娘。” 永嘉县主被打断,横眼睇过来,上下打量一眼,面露轻蔑,“你就是那什么落儿?” 虞侧妃终于开了口,含笑道:“县主莫看她年纪轻轻,但本事却不小,之前王爷为替洛侧妃找寻能制解药的宝药,可是煞费苦心仍未能如愿,还是这丫头陪王爷出去了一趟便寻了回来,可是叫王爷高兴极了。” 句句称赞,听在永嘉县主耳里却是不顺耳至极。 第7章 拈酸使醋 永嘉县主如今有两个最厌恶的痛点,一是年纪,二是洛芷蕴。 当即,她的手就摸上了腰间的鞭子,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想必是能讲得出叫本县主满意的故事了。” “不过,你要是打算说什么十二花神的故事,本县主劝你可以省省唾沫,挨上本县主两鞭就可以滚了。” 洛璎面不改色,从容平静的开口道:“奴婢要讲的,是开在冥界三涂河边,彼岸花的故事。” 此话一出,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永嘉县主挑了挑眉,“继续。” 洛璎娓娓道来。 “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妖精一起相约守护彼岸花,他们守护了彼岸花数千年,却从未见过彼此,只因彼岸花极为奇特,便是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 “终于有一日,他们按耐不住对彼此的思念,在一年的七月,违背天庭的旨意偷偷相见了,很快天庭知道了这件事,降罪于他们,将他们打入轮回,并诅咒他们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后来呢?”永嘉县主显然听得入了迷,急忙追问。 “后来,他们每轮回一次,便会经过忘川河,看到彼岸的花,便会想起前世的记忆。日复一日,时间也未能阻隔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反而愈加浓烈。有一天,佛祖经过彼岸,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心生怜悯,要将他们带到天上,却在路过三涂河时,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裳,也打湿了怀中的彼岸花。” “从此以后,红色的彼岸花便留在了地狱,而被打湿变成白色的彼岸花则被带到了天上,分作了阴阳天堂,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便是如此……” “这么说,他们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有人失落的叹息。 永嘉县主哼了声,“算你过关,本县主一向有罚就有赏,你过来,本县主将此物赏给你……” 说话间,她眸光一利,斜了眼身侧的婢女。 那婢女会意,悄无声息的走到洛璎身后,趁她一备,狠狠推搡了她一把。 洛璎猝不及防下直接朝永嘉扑了过去,永嘉“哎哟”一声惊叫,一个踉跄向后仰倒,幸而被沉碧急忙扶住才未摔到地上,但头上精致名贵的云凤簪却飞了出去,伴随一道清脆的响声,云凤簪砸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洛璎刚稳住身形,见状面露错愕,随即心就往下一沉。 “我的簪子!”永嘉县主惊呼一声,旋即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扇向洛璎,“你这贱婢,竟敢故意撞本县主,还摔了本县主的发簪!” 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过来,洛璎嘴里瞬间有了铁锈味。 但永嘉县主显然还未撒完气,抬手又是一记耳光朝她打来。 洛璎眼神一冷,伸手抓住永嘉的手腕,抬眼直视她,“县主,方才是您的婢女故意推我,奴婢才会撞到您,并非奴婢之过。再则,奴婢是晋王府的人,打狗尚且要看主人!” 永嘉没料到洛璎胆敢反抗,甚至还抬出夜景湛压她,脸色猛地一沉。 她挥开洛璎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个刁钻奸滑的贱婢,你说本县主的婢女故意推你,有谁看见了?” 洛璎看向四周,却见众人皆低着头,明显不打算淌这浑水。 就连花房里的人都埋低了脑袋,一声不敢吭。 永嘉嗤笑,“怎么,找不着人?” 一挥手,又狠狠给了洛璎一记耳光,“还敢拿表哥压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本县主是主,你是仆,本县主便是打死你,你也只能受着,难道你以为表哥会为了你责罚我不成?” 洛璎攥紧掌心,垂下眼,“奴婢不敢。” “呵,不敢?我看你倒是敢的很!”永嘉县主冷笑。 她侧头看虞侧妃,“什么时候王府的下人这么没规矩了,冲撞主子也不知道跪下请罪?” 虞侧妃心下冷嗤,这贱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王府的主子了? 面上不露分毫,看了眼洛璎,一脸为难,“落儿姑娘如今专门替王爷照料能解洛侧妃身上寒毒的宝药,县主也知王爷对洛侧妃的重视,对她难免也抬举了几分……” “呵,一个药奴竟然也敢狐假虎威!”永嘉县主听得越发恼怒。 洛璎深深看眼虞侧妃,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一再针对自己,但也知道不能再叫其继续挑拨下去了,否则今天必然不能善了。 她深吸口气,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奴婢不敢,请县主息怒。” 未料那婢女故意将一块尖锐的碎簪踢了过来,她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跪到了上面,锋锐的尖角顿时狠狠扎进了肉里,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永嘉县主满意的扫眼她渗出血迹的膝盖,哼声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在这……不行,让你在这跪太碍本县主的眼,那就滚到府门口跪着去吧,跪到本县主满意为止!” 说罢,直接指使人将洛璎直接押了出去。 未几,洛璎冲撞永嘉县主被罚跪的消息就传到了徐绶耳里。 “什么?让人跪在王府门口?”徐绶简直气乐了,“还不赶紧将人带进来,当真是不怕丢人现眼!” 他知道永嘉县主娇横,但平时也没见她这么没脑子啊?怎么一拈酸使醋起来,脑子就丢到脚后跟去了? 要整治人在哪不行,偏挑大门口?难道她不知京城如今大把的人盯着王爷? 让人一直在大门口跪着,这要真跪出个好歹,即便知道是主子惩罚犯错的奴婢,明儿也绝对能传出晋王府的主子刻薄暴虐的话来。 “那还要让人继续跪着吗?”传话的小太监挠挠头。 徐绶瞪他眼,“咱家只说让她换个地方,没说不让她继续跪着!罚她的是县主娘娘,咱家可没那能耐免了她的罚!” 话说的不留情面,但掉头他就去了夜景湛的书房。 书房里,夜景湛正批阅条陈,闻言冷嗤一声,“她还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一个药奴还敢以下犯上,谁给的她胆子?” “永嘉既叫她跪着,就叫她跪到认清自己的身份为止!” 徐绶退出书房,愁眉苦脸了一瞬,突地给了自己一小耳光。 “呸,咱家替她着什么急?跟咱家又没关系!” 说完,却又是暗暗一叹,“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如今可真是……” 曾几何时,王爷就是听到洛璎早上多打了个喷嚏,也势必会着急忙慌的跑去看望,要是对方有哪儿不舒坦,更是恨不能以身替之,而如今即便听到对方被打被罚跪,王爷却是也能无动于衷。 曾经那般般配的一对,竟已真的变得面目全非…… 他心情的复杂离开,却未看到书房里,夜景湛面无表情的摔开紫金狼毫,那张瞧不出情绪的脸上隐隐有几分烦乱。 第8章 区区一个药奴 暮色西沉,书房中光线逐渐变暗。 夜景湛放下卷宗,捏了捏眉心,“来人!” 徐绶赶紧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过酉时三刻。” 夜景湛皱了下眉,隔了半晌,才问,“她跪了多久?” 徐绶心下呵呵,可算是问了。 “跪了约莫三个时辰了。” 夜景湛眸色明灭不定,半晌,起身出了书房,“去渡湘院。” 角门边的檐廊下,洛璎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周围来来去去的人,莫不冲她指指点点,她好似不觉,只闭着双眸,在心里一点一点描摹女儿琳琅乖巧的脸庞。 唯有如此,她才能忘却肉体上的折磨痛楚,但心中对女儿的思念却也因此越溢越浓,涨得直叫她的心刀绞一般的疼。 这时,沉碧领着人过来,走到她面前,轻蔑的扫她眼,“永嘉县主念在你初犯的份上,免了你继续罚跪,起来吧。” 洛璎睁开眼,嗓音干涩的开口,“谢县主宽恕。” “不过,”沉碧翘起嘴角,幸灾乐祸道,“王爷听说你冲撞永嘉县主,还摔坏县主的发簪,勃然大怒,本要下令将你杖毙,还是我们娘娘心善,替你求了情,才叫王爷免了你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王爷命你立即去渡湘院领罚。” “是。”洛璎扯扯唇,忍着剧痛爬起身,跟在沉碧身后艰难的朝渡湘院走去。 一进渡湘院,她便听到轻纱掩映的凉亭里传来阵阵轻快的笑声。 隔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隐隐绰绰的能瞧见虞氏坐在夜景湛身边,正执着酒杯喂他,瞧着亲昵至极。 洛璎只觉双眸似被针扎了般,心口也没由来的隐隐发堵。 她摁了摁心口,垂下眸,随沉碧走到了亭阶前。 沉碧恭声禀道:“王爷,娘娘,落儿带到。” 洛璎忍着双膝剧痛,缓缓跪下,“奴婢叩见王爷、侧妃娘娘。” 出乎她的意料,她没在这见到永嘉县主的身影。 凉亭里,夜景湛掀起眸,隔着轻纱睇向台阶下跪着的人,抬抬手,婢子连忙将轻纱拢起。 庭院中已掌起宫灯,明亮如昼。 灯光下,洛璎鬓发散乱,贴在红肿的脸颊上,瞧着无比狼狈。 不过,尽管此时跪在坚硬的石子路面上,纤瘦的身躯摇摇欲坠,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夜景湛视线在她肿胀的脸上定了定,淡淡道:“你可知错?” 洛璎抬起头,背着光,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看到那一双寒凉深邃的眼里,透着冷漠无情和一丝难解的晦涩。 她想说,她何错之有,还想问,永嘉那般浅显的陷害,他难道不清楚? 但她深知,问了也是徒劳,他不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一个是他宠爱的表妹,一个是他怨憎的对象,他会偏袒谁不言而喻。 她平静的以额触地,“奴婢知错。” 夜景湛墨眸微微眯起,“既知错,本王罚你可有怨言?” “并无。” 夜景湛勾起唇角讥讽一笑,睇向虞氏,“不如侧妃说说,该怎么罚?” 虞氏眼波流转,佯作不忍,“县主之前已罚过她了,怎好一错多罚?再说,妾身若是罚的重了,您不舍得怎么办?” 夜景湛仿佛听到了什么逗趣的笑话,笑道:“区区一个药奴,本王有何不舍?” 虞氏酸溜溜的说:“她身上有您惯用的龙涎香味儿,想来早就是您的人了,您又何必瞒着,难道还怕妾身为难她不成?” 洛璎蓦地明白过来。 原来虞氏之所以针对她,是因猜到夜景湛幸过她了。 众人纷纷隐晦的朝洛璎投去异样的眼神,有鄙夷,有羡慕,也有嫉妒…… 她脸上莫名涌上一层热意,是羞耻。 百般遮掩的遮羞布就这么被掀了开来,她该庆幸这些人并不知她真实的身份,否则那异样的视线恐怕能淹死她。 夜景湛闲适的向后靠倒,漫不经心道:“不过舟车劳顿时疏解的玩物而已,也值当爱妃呷醋?” 虞氏神情一松,原先她还担心王爷对这贱婢有几分在意,眼下瞧着,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不过,这贱婢胆敢勾引王爷,可见不是个安分的,还是除了的好。 思及此,虞氏眸中闪过一道杀意,面上却一派大度的说:“虽说妾身被她偷了玉镯,县主也受了她的冲撞还被摔坏发簪,但终归并无大碍,不如便算了吧。” 夜景湛似笑非笑,“偷盗、损坏主子之物,又以下犯上,皆乃大罪。侧妃心怀慈悲饶她一命,但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今日若不叫她长点记性,它日或会惹出更多祸事。” “这……”虞氏故作思量,“王爷言之有理,那便罚她批颊二十,想来吃了这个教训,日后她定会谨于言慎于行。” 一旁的徐绶紧紧皱起眉,这虞侧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面甜心苦。 须知,批颊之刑可不是单纯的扇耳光,施刑的掴板有棱有角,别说二十批颊,就是五批颊下来,轻则鼻青脸肿几近毁容,重则耳膜破裂、目力受损落下残疾。 无论哪种,于女子而言都是酷刑,更是莫大的羞辱。 夜景湛眼神微幽,轻笑了声,“侧妃果真心善,那便依你所言。” 他淡扫眼洛璎,“侧妃替你求情,赏你批颊二十,本王看在你找到紫玉三叶兰有功的份上,不用掴具,许你自己动手。” 洛璎听着他们三言两语便在自己身上冠下了几项罪名,又轻描淡写的定下了惩罚,心里逐渐涌起一团沸腾的熔岩,喷薄欲出。 她缓缓直起腰,抬头直视夜景湛,声音清晰平稳,“奴婢以为不妥。” “批颊之刑为上三刑,朝廷严申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及各州府牢外,其余人等皆不得私动此刑。” 夜景湛脸上神情渐渐冷了下去,“你在警告本王?” 洛璎摇摇头,“奴婢是想提醒王爷,此处人多口杂,知律犯律这种事,终归是一桩容易落人口舌的把柄。” 夜景湛勾起唇角,“这么说,本王倒要谢你的提醒了。” 第9章 可还满意? 洛璎低垂下眸,“不敢。” 虞氏目露讽刺,掩唇轻笑,“你一个药奴还懂朝廷律法?可别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洛璎淡淡道:“奴婢识得几个字,恰好读过几本律典。娘娘若是不信,可命人取来,关于批颊之刑的律例在卷三断狱章,共一百七十一字。” 徐绶悄悄翻个了白眼。 谁人不知相府嫡出大小姐自幼敏而好学,及笄前便将通慧楼近万本藏书读完了?几本律典又算什么? 虞氏出自书香门第,诗书满腹不假,但也从未读过律典之类的书籍,闻言只觉被下了面子,表情不免有些难看。 “另外,娘娘一直说奴婢偷了您的玉镯,那请问奴婢是如何从您手腕上摘下来,而您又丝毫未觉的?” 洛璎瞥一眼虞氏的手腕,“毕竟,那只玉镯的尺寸与您手腕相差似乎不大,若非自己摘下,或者极用力摘取,恐怕一时难以摘下来。” 虞氏下意识掩了下手腕,眼神飞快瞟了眼夜景湛。 洛璎继续道:“至于县主一事,奴婢亦是受害者,摔坏县主的发簪非奴婢……” 没等她说完,夜景湛已打断了她,凝视她的目光睥睨而冷漠。 “书读得多,不代表你知耻辱,也不代表你明白一个道理。” “规矩,往往是给弱小的人所定。” “另外,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那就该清楚,主子说你错,你就是错,想罚你,也并不需要理由。” 一席话,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将洛璎满心的愤怒不甘浇得透骨心凉,也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早已不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而是晋王府上任人驱使践踏的药奴,她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抗争。 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何夜景湛要给她这样一个身份了。 他知道明面上她再如何温顺听话,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于是,他要打断她的脊梁骨,拿走她的自尊和廉耻。 毕竟,肉体的凌辱或许只能让她痛一时,灵魂与精神的折磨却能彻底击毁她! 她无声苦笑,既然夜景湛想看到她彻底臣服,那便给他看吧。 或许那样他就能很快腻味这个游戏,就能替她找回女儿,放她离开…… 她闭了闭眸,片刻后睁开,眼里已是一片平静,叩首道:“奴婢知错,奴婢领罚。” 说着,她不再迟疑的抬起了手。 随后,一道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回荡在安静的庭院中。 渐渐地,洛璎唇边渗出了血丝,脸颊已肿得不能看,眼前更是天旋地转,阵阵发黑。 所有人都盯着她,见其惨状,有人目露不忍,也有人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上首响起沉冷的喝止声。 洛璎哆嗦着停下动作,发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靴,其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无比的暗纹。 “王爷,您可还满意?”她仰起头,扯开淌血的唇角,笑容卑微至极,“您要是不满意,奴婢可以继续。” 夜景湛眸色黑沉,定定凝视她片刻,猛地一挥袖,冷喝:“滚下去!” “是,奴婢告退。”洛璎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极力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缩着身子、脚步虚浮的离去。 夜景湛神情讳莫的盯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瞥了眼一旁的徐绶。 徐绶心情复杂,悄悄安排人跟上了洛璎。 虞氏并未察觉,装作不忍道:“王爷,妾身那有上好的伤药,等会便叫人给落儿姑娘送去。” “一个下人,何需你费心?”夜景湛皱眉,“本王还有公务处理,侧妃早些歇息吧。”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虞氏根本来不及挽留,只得追在后面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沉着脸转身。 “娘娘,县主还在房里醉着,要不要叫醒她?”沉碧硬着头皮问。 虞氏冷睇她眼,“你说呢?她一个嫁不出去的废物,却歇在王爷的后院,你是打算明儿就迎了她进来做新主子?” 沉碧扑通一声跪倒,“奴婢不敢,奴婢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娘娘的事。” 虞氏不耐烦道:“还不滚去把人弄醒,趁还未宵禁赶紧将人送回去!” 沉碧慌不迭爬起来退下。 另一边,洛璎拖着满身的伤往主院走。 好在已入了夜,各处走动的仆婢少了许多,看见她凄惨狼狈模样的人并不多。 而在主院门口,洛璎又见到了兰露。 也不知她等了多久,一瞅见洛璎连忙起身,却似是脚一麻,险些栽倒。 “落儿姐姐,你、你怎么成这样了?”顾不得脚上酸麻,她跌跌撞撞的朝洛璎跑了过来。 洛璎看到她,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她被永嘉县主刁难,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包括这个她一直颇为喜爱和照顾维护的小姑娘。 虽说她并不是想要兰露站出来替她说话,但终归心里不大舒坦。 兰露似是察觉到什么,一双剪水秋眸里泪光点点,欲滴未滴,娇娇怯怯的望着她,“落儿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之前没站出来替你作证?” 洛璎摇摇头,淡声道:“你没做错,明哲保身才能活得更久。” 兰露绞着手指,眼泪终是滴了下来,“是我没用,我之前太害怕了,落儿姐姐,是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 洛璎神色缓了缓,顿了下,抬手摸摸她的头,“好了,我这个伤患都没哭,你倒是替我哭完了。” 兰露不好意思的擦去眼泪,又关切的问:“落儿姐姐,你的脸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我那里还有一些伤药,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不用了,我手上还有药。”洛璎拒绝了她,“天色已晚,你赶紧回去吧,再晚点,府里的侍卫就该拿人了。” 王府禁卫森严,晚上到了时间,就不许下人们在府里四处走动。 “那好吧。”兰露望眼主院内,沮丧的说,“要是我能留下来照顾你就好了。” 说着,她隐晦的偷偷觑着洛璎的表情。 洛璎容色未变,笑了笑,“没有主子的吩咐,我哪敢留你,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又闲话两句后,兰露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洛璎目送她的背影走远,神色渐渐淡了下来,继而自嘲一笑。 没想到,她又看走了眼一回。 原以为是只胆小纯真的小兔子,没想到竟也有颗向上的心。 她疲惫的走进主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方转过曲折游廊,阴暗的角落里猛地探出一只手掌,将她一把拽了进去。 洛璎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捂住嘴,抵到了墙上。 第10章 半点不慌 “别动。”短短两个字,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洛璎的身子微微一僵。 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个声音太过熟悉。 她曾与这个人朝夕相处近五年的时光,哪怕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也依旧能轻易识破他的身份。 太子夜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晋王府的主院,平日里可是密不透风的,今儿个怎么会把他给透进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洛璎甚至能在静谧之中听到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看来,夜晟伤得不轻。 “带我离开晋王府,我保证不伤你。”他呼吸粗重,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匕首还在洛璎的腰间比划了一下。 他就不应该相信夜景湛。 与虎谋皮,结果注定会很惨烈。 不过,他折返回这里,将人引向了晋王府,这一局也不算输得彻底。 “都伤得这么重了,居然还有心思威胁人?”洛璎手中的银针闪过淡淡微光。 夜晟只觉得手背一麻,手中的匕首就已经换了新主人。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想要将匕首夺过来,却听到了一声笑。 洛璎在东宫待了这么几年,还从来没有听过夜晟骂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想活命就别动,你这血要是再不止住,你可就没有命走出这里了。”为了让他老实点,洛璎坏心眼地在他的伤口上轻轻摁了一下。 夜晟疼得险些站不稳,“你要我如何信你?” “你现在还有选择?”洛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狡黠。 她料定了夜晟会妥协,所以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只三两下,就用银针止住了他伤口的血。 “这里是主院,你没办法从这边逃出去。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然后你一直往东南方向走,会走到一处废弃的院子,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会儿,攒够力气就可以离开了。” 洛璎一直背对着他,从未有过看他那张脸的企图。 夜晟不由在心里夸她是个聪明人。 只是这样聪明的人,在夜景湛身边,也只有被虐待的份儿。 那一张脸简直没法看。 洛璎将人带出主院,又往他手里塞了一粒补血的丹药,方才转身往回走。 她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全然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走路。 路过假山的时候,她原本打算在这里歇一歇再继续走,却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对方是谁。 “你倒是半点不慌。”夜景湛看着她这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更气了。 在夜晟面前她倒是表现得跟个活人一样,不但会笑,就连脸上的神情都灵动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俏皮,像极了她从前的样子。 不似在他面前这般,跟僵硬的木偶一样,没有半点生趣。 “这里是主院,王爷不可能不知情。”洛璎坦然道。 在经历过先前那样的构陷之后,夜景湛如今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主院时时刻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哪里会察觉不到太子的存在? 尽管并不知道他放任自己带着太子离开晋王府的缘由,但那并非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所以她并不会问。 “你和他在一起,倒是开心,怎么不见你对我笑?”夜景湛想着她在夜晟面前那轻松快乐的样子,掐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了几分。 洛璎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想要将他推开,无奈根本就没有力气。 只简单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夜景湛看到她黯淡的眸光,心中更怒,一甩手将她扔到了地上。 洛璎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石头上,将碎片往肉里撞得深了些,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 “奴婢不明白,王爷为何生气?若是王爷不想放太子离开,让人拦着就是了。何必要拿奴婢撒气?”洛璎曾以为她是这世上最了解夜景湛的人。 而今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不过如此。 曾经再亲密无间,也会因为旁人的几句挑拨就反目成仇。 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太过脆弱。 她只能庆幸夜景湛对她够狠,让她心中早已没有了半点奢望。 否则,她只怕是会再一次跌入深渊。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洛璎,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日跪在本王面前的时候说的话?”夜景湛将想要站起身来的洛璎推回到地上,眼神冰冷,“你不过是本王的一个玩物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说这样的话?” 洛璎的背撞到地上,被尖锐的石头磕了一下,痛得她浑身发麻。 是啊,她在夜景湛面前,不过是个卑贱的药奴罢了,有什么资格反问他? 洛璎阖上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奴婢知错,还请王爷责罚。”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她在夜晟面前明明那样鲜活,为何在自己这里,永远都是这般死气沉沉的? “洛璎,你为何这般低贱,他弃了你,你还要救他,他在你心里就那般重要?”夜景湛再次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撕开了她的衣衫。 冰凉的空气触碰到肌肤,让洛璎不由得浑身发颤。 他们还在花园里,难道夜景湛要在这里…… 不行! 洛璎泪盈于睫,一双眸子里满是哀求,“王爷,不要……不要在这里!” 夜景湛笑得恶劣,“你不想在这里,本王偏偏要在这里。让他们都看看,你这荡妇的风采!” 他将洛璎翻了个身,语气愈发冰冷,“转过去,本王不想看到你的脸。” 夜景湛铁了心要将她从身到心毁个彻底,所以她越是挣扎得厉害,他就越是不肯放过她。 洛璎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偏偏夜景湛在她身上又掐又咬,给她极致的痛苦,又给她极致的欢愉。 树影掩映中,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过了许久才分开。 要不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夜景湛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原本以为她是在救治夜晟的过程中沾到了血,后来才发现,她的左边膝盖上有一个窟窿,正往外汩汩渗血。 而她愣是没有吭一声,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第11章 发炎 洛璎的长发已经湿透了,贴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想要将身子遮住。 一双眼睛空洞灰败,如同枯井。 夜景湛看到她这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痛得他呼吸一滞。 他脱下外衫将洛璎包住,抱着她回到了房间。 一进门,就将人扔到了地上,没有半分怜惜。 那一摔,似是将洛璎的魂儿给摔了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夜景湛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暖光映照着洛璎那张惨白的脸,还有膝盖上惨烈的伤口。 “要是还想看到你那孽种,就给本王好好留着这条命。至少在治好蕴儿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洛璎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从一旁的药箱里摸出一把又细又长的刀,缓缓划开了膝盖上的伤口。 而后从膝盖里取出了一块沾满了血的碎片。 看着像是某样饰品的一部分。 夜景湛想起她会被罚是因为打碎了永嘉的簪子,难不成那碎片是簪子上掉落的? 所以说,她跪着的那几个时辰,这碎片一直都嵌在她的肉里? 曾经一道小伤就会落泪的人,如今倒是真能忍啊。 “王爷不用担心,既然奴婢答应了会将洛芷蕴治好,就一定会做到。到时候也请王爷兑现承诺,让我与琳琅团聚。” 洛璎将伤口处理好,方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真是三句话离不开你那孽种!”夜景湛不由好奇,她在治好蕴儿之后若是知道了真相…… 知道那孽种并不在他手上,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他倒是很想见一见,她绝望到极点的模样。 必然会像极了他当初被人逼到悬崖边的时候。 那种滋味,她的确应该尝尝。 夜景湛拂袖而去,回到了书房。 清风已经在里头候着了,见他进来,立刻说道:“太子已经被暗卫接走了。” “本王着实没有料到,他能有这么一招。”夜景湛精心为夜晟挖了个陷阱,眼见着他跳进去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一把给拽了进去。 不过,他顶多只是点皮肉伤,无伤大雅。 夜晟也就惨了,皇座上那人生性多疑,一旦察觉到他暗中的种种行径,怀疑是免不了的。 “那药奴,主子打算如何处置?”清风觉得,那药奴太过聪明,也太过胆大。 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太子的身份,难免会胡乱猜测,只怕会对主子不利。 “无妨。她不会说出去的。”夜景湛说得颇为自信。 谁让他如今拿捏着洛璎的命脉? 清风也知道那药奴在他心中非同寻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洛璎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那株紫玉三叶兰。 尽管主院都是夜景湛的人,但保不准有谁会被收买。 要是紫玉三叶兰出了半点差错,这笔账必然会被算在她身上。 忽而一阵风来,洛璎打了个寒颤,正想要站起来,结果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紫玉三叶兰上。 吓得她顷刻间清醒了不少。 “小心着点!你要是把这草药给碰坏了,怎么跟王爷交代?”林嬷嬷打一旁过,见到这场景,冷汗都吓出来了。 赶紧走过去将洛璎扶到一旁。 “你身上怎么这般烫?”林嬷嬷发现洛璎浑身滚烫,额头上的热度更是惊人,“可是受了寒?” “嬷嬷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洛璎知道,是她的伤口发炎了。 尽管昨晚已经将碎片取出来,但她带着伤跪了好几个时辰,之后又被夜景湛那般对待,伤口哪里会不发炎? “当真没事?”林嬷嬷自然不相信她的话。 洛璎点了点头,“我原本就是药奴,试药的时候就会这样。” 林嬷嬷闻言,也没有再多问,只嘱咐她多多休息。 洛璎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圈。 难得在这晋王府,还有个真心关爱她的人。 伤口发炎,用药已然没有什么作用。 洛璎知道自己这身子也决然没有办法硬抗过去,只能选择比较危险的方法。 火烧。 洛璎几乎是扶着墙才回到了房间,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点燃蜡烛的时候差点灼到了手。 她拆下包扎伤口的纱布,看着溃烂的伤口,拧了拧眉。 随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布,以防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痛到咬着舌头。 洛璎先是用刀一点点刮去溃烂的部分,然后忍着痛将伤口切开。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不停滑落,渗入到她的双眼之中,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要看不清蜡烛所在的位置。 她只能摸索着将蜡烛拿起来,正要用火焰灼烧伤口,忽然听到了一声呵斥:“你在做什么?” 洛璎浑身一颤,蜡烛从手中滑落,引燃了她的裙角。 夜景湛快步走过去,踩灭了蜡烛和她身上的火。 洛璎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将嘴里的布取出来,惨笑道:“王爷当真见不得我半点好么?若是王爷想见到我伤口溃烂布满蛆虫的样子,那就如王爷所愿。” 说罢,她草草裹上了膝盖上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没有能站稳,好巧不巧,正倒在夜景湛怀里。 夜景湛原本想一把将她推开,可在察觉到她身上烫得惊人之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她抱住。 洛璎靠在他身上,只觉得这怀抱太不真实。 她大概是因为烧得厉害,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你方才在做什么?”夜景湛一上午没见着她,原本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偷懒。 结果就看到她往自己身上放火。 “伤口发炎,我这身子怕是撑不过去,只能用火烧法处理伤口。”洛璎也知道她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了。 洛芷蕴的病还没好,夜景湛怎么可能会让她死呢? “什么撑不过去,本王觉得你这条贱命硬得很。既然是要处理伤口,就该关起门来处理,何必要脏了本王的眼睛?”夜景湛说罢,就将她扔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第12章 你看上她了? 不知是因为夜景湛衣角带起的风卷来了砂砾,还是门外的风吹来的,洛璎感觉到眼睛一疼,下意识就要去揉。 只揉了一下,就痛得她泪珠滚落。 她却在这时想到她从前被沙迷了眼睛的时候,夜景湛抓着她想要去揉的那只手,在她耳畔温柔道:“别揉,只会越揉越疼的。我给你吹吹就没事了。” 曾经他待她,就如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不忍看到她受半点伤害。 而今她身上就算有个血窟窿,他也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洛璎重新将蜡烛点燃,烧灼她膝盖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太痛了。 实在是太痛了。 她没有忍住喊出了声,却又怕夜景湛会说她矫情,只得咬住了嘴唇。 再也没有哼上一声。 处理好伤口,洛璎在地上躺了许久,方才缓了过来。 林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看到她这惨样,心疼得眼圈都红了,赶紧将她扶到了床边。 “你还骗我说是试药,明明是伤着了!”林嬷嬷将汤药端给她,见她双手颤抖根本拿不稳,索性一勺一勺喂给她。 药明明极苦,放在以前,就算她舌下放了饴糖,也会闹着不肯喝。 可现在哪里还有谁纵容她,惯着她? “瞧我这记性,明明给你拿了饴糖的,怎么就忘了。”一碗药都快见底,林嬷嬷才想起来自己放了半块饴糖在衣袖里。 她将饴糖拿出来,剥开放到了洛璎嘴里,还不忘说上一句:“你倒是能吃苦。” “劳烦嬷嬷了。”洛璎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浅了。 或许是因为那一粒沙还在眼睛里的缘故吧,所以才会落泪。 林嬷嬷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劝道:“你以后可别再逞强了,为奴为婢就得知道自己的本分。就算是主子故意刁难你,你也得受着。这样主子们才高兴,不然一顿罚是难免的。” “嬷嬷的教诲,落儿记住了。”洛璎也知道,如今她早已不是相府嫡女,更不是太子妃,只是晋王府里的低贱药奴。 夜景湛既然想要毁了她,便如他所愿吧。 只要琳琅平安无恙,她付出所有都是值得。 傍晚时分,林嬷嬷又来送药,还给她点了清粥小菜。 见她气色好了不少,颇为欣慰,“王爷对洛侧妃宠爱有加,要是你能将她的病治好,说不定王爷会给你不少赏赐,放你出去。你也就不用再在这里吃苦了。” 先前是劝她要守本分,别得罪了主子,免得日子不好过。 这会儿又来给她画大饼,让她能看到希望,别因为受了这么些欺负就傻傻寻了短见。 真是个好人。 洛璎心中感激,觉得以后在晋王府的日子或许也没那么难熬了。 发炎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她的膝盖上难免要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洛璎对此倒是无所谓,甚至希望这疤痕能被夜景湛嫌弃,他或许就不会再碰她了。 主院书房。 夜景湛将密信放入到火盆里,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他?居然能让他这般轻易就全身而退了!”他原以为,昨日将太子引入陷阱,怎么都能让他脱一层皮。 毕竟他可是暗中与反贼余孽见面,纵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捕风捉影,也足够让东宫风雨飘摇。 可事情传到承乾殿,却被轻轻揭过了。 夜晟离开东宫的痕迹被人一一抹除,甚至后宫如今最受宠的怡贵人都站出来为他作证,说傍晚时分曾瞧见太子在御花园。 “怡贵人素来不掺和这些事,怎的会突然站出来说谎?”那怡贵人,夜景湛是见过的。 如傲雪盛放的红梅,冷清又惊艳。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只知道她有一日忽然就出现在了后宫之中,被皇上封了贵人,甚得皇上恩宠。 为此还有传闻说她是狐媚子的。 因着她从不曾掺和过朝廷上的事,对于后宫争斗也无半分兴趣,所以夜景湛从前并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只当她并非是什么威胁。 可现在,她居然站出来为太子说话,着实让人不得不怀疑。 “说不定是受了胁迫,不得已才这样说的。后宫之中,也只有怡贵人说话,皇上能听得进去。”司尧臣也觉得奇怪。 一向置身事外的怡贵人,怎会在这风口浪尖突然站出来,为太子挡去这一身风雨。 “也有可能,她原本就是太子的人。只是本王从前忽略了这一点。得好生让人去查查她的来历了。”夜景湛只怪自己太不谨慎,竟不曾让人去查过怡贵人。 才让夜晟捡到了这个为自己洗白的机会。 下回,他可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主子,林嬷嬷回话说,那药奴已经没有大碍。”清风在外头敲了敲门,小声说了句。 夜景湛还听到他嘟囔了一声,说:“还真是命大,伤成那样也能活。” “清风说的药奴,可是这回与王爷一道出去寻药的那个?”司尧臣对那药奴有几分印象。 一张脸生得并不算漂亮,顶多能说是秀气,但那一双剪水双瞳,却能看得人心头微微一动。 那背影看着,与东宫那位投湖自尽的废太子妃还有几分相似。 “怎的,你看上她了?”夜景湛半开玩笑的语气,却夹杂着几丝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愠怒。 “她是王爷的人,属下怎敢觊觎?”司尧臣倒是听出来,连忙否认。 她可是能住在主院,还能自由出入书房的人,身份可并非只是药奴那样简单。 司尧臣再没有眼力见,也能瞧出来夜景湛待她不一般。 “不过只是个药奴罢了,怎么配得上你?”夜景湛嗤笑一声,好似真的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但要是那样,又怎么会让林嬷嬷去照顾她,还让清风去探听消息呢? 司尧臣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 那药奴,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 否则当真让王爷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太子这次能全身而退,必然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相助。属下先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司尧臣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夜景湛问道—— “本王若是将她赏给你,你可要?” 第13章 送命题 司尧臣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送命题。 “属下在镇安侯府中只有一破院,自己住着就够紧巴的了,哪里还能养得了其他人?”司尧臣这话,也算是拒绝了。 只是说得委婉,半点没有提那药奴如何,只说自己没那条件。 夜景湛从前就知道司尧臣是个聪明的,要不是在镇安侯府着实没有出路,也不会到自己这里来当幕僚。 于是笑道:“是本王为难你了。不过,这样的日子,你也不会过太久了。” 司尧臣俯首作揖,声音里皆是感激:“多谢王爷。” 洛璎休息了一日,好转了不少。 照料过紫玉三叶兰之后,她找徐绶打听了一下洛芷蕴到何处了。 “听闻在回来的路上又发病了,暂且停在青州,得再休养几日才能启程。”徐绶对于洛芷蕴的行踪了如指掌。 王爷关心的人,便是他要关心的人。 “怎会这么慢。”洛璎气恼。 青州离京城不算远,只消两日就能回来。 洛芷蕴不是喜欢夜景湛喜欢得紧吗? 人都到青州了,还能忍住不往回赶? “你这药不是还没准备好吗?那天心花何时能到?王爷虽没有过问,但你也不可怠慢了此事才对。”徐绶可记得她先前和王爷承诺过,一月之内就能拿到天心花。 而今时间可已经快要到了。 “既然我说了能拿到就不会食言,还请公公放心。”洛璎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不过一株天心花而已,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只要夜景湛恪守承诺,她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否则…… 洛璎暗暗捏紧了手心,面上却未显露分毫,而是垂着头与徐绶道别,转身去了药园。 兰露见了她,很是开心,但要走近的时候又犹豫了。 大抵还是因为之前的事与她生了罅隙,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兰露这人心眼不算太坏,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浸淫久了,也难免会被同化。 与其之后与她翻脸,倒不如现在就断了深交。 于是她只是对兰露微微点了点头,就去看洛芷蕴需要用的那些个草药去了。 药园里除了她,其余人对药理都不太懂,侍弄起草药来也没她来得精细。 所以她时不时就得到这里来看看。 兰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似是有许多话要说。 洛璎无奈,最终还是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吧。” 兰露跟得了食的宠物一样,咧着嘴到了洛璎身边,“落儿姐姐,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我那日是真的想照顾你,并没有别的心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思来想去,觉得洛璎这两日都不现身,一现身就不理她,肯定是发现了她那日想要留在主院的心思。 听着她这软软糯糯的声音,洛璎并不再如从前那般心软。 只是觉得,既然兰露想要利用她,那她不妨也利用利用兰露。 能有人心甘情愿当她的挡箭牌,她可是再乐意不过。 “我怎么会误会你。你这般天真单纯,哪里会存着那样的心思。我也很后悔那日没让你留下来照顾我,你可知我吃了多大的苦头?”洛璎将膝盖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展示给了她。 兰露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像是心疼极了,“落儿姐姐,你受了这样重的伤,要是不方便照顾紫玉三叶兰,就让、让我去吧。” 既然她一心想要攀高枝,洛璎又怎么会不让她如愿? “我这伤不影响我照顾草药,王爷怕是很难答应。不过,待我去寻天心花的时候,会跟王爷提议让你去照顾紫玉三叶兰的。”她之后为了天心花至少得出去个日,到时候紫玉三叶兰须得有人照顾。 药园里除了她之外最懂药理的就是兰露,她是最佳人选。 夜景湛必然也不会拒绝。 毕竟那株草药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洛芷蕴的病就又得拖着了。 他会心疼的。 “落儿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兰露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开心得无以言表。 洛璎轻轻将她推开,如从前那般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转身往回走了。 药园里的丫鬟们正聚在一起说着京城各处的八卦。 洛璎对于那些事从来不敢兴趣,正要快步经过,却不巧听到了“相府”二字。 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真是没想到,相府的主母竟然这般恶毒,自己生的儿子不争气,就给别人生的儿子下毒。听说三公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呢。” “可不是吗?那三公子可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翰林院修撰的位置,眼见着就要步入官场了,结果却被一盘子糕点给弄得昏迷不醒。” “常听人说相府主母温婉善良,谁曾想会是个心肠歹毒的?真是太可怕了。” 洛璎听得心惊。 她们口中的相府主母,便是她的娘亲吉氏。 而三公子,则是她的三弟洛彦林,是李姨娘所生。 李姨娘原本是她娘身边的丫鬟,因着长得漂亮,被她爹给看上,强要了去。 结果在生下洛彦林之后,却因为肚子上布满了妊娠纹,被她爹所厌弃,扔到了偏院再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洛彦林原本养在她娘身边,与她一同长大。 但后来不知被谁挑拨,认为李姨娘身上的妊娠纹是她娘所为,遂与她们母女二人关系渐远。 洛璎知晓她娘的为人,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不可能会给洛彦林下毒。 必然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一旦这罪名坐实了,她娘不但会被休弃,只怕是还有牢狱之灾! 洛璎哪里还能稳得住? 当即就去了夜景湛的书房。 她走得急,牵动了膝盖上的伤,等到了书房门口,已经痛得快要站不稳了。 “看样子,你也听闻相府发生的事了?”夜景湛看到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从多嘴的下人那里听说了相府的事。 “还请王爷让我回相府一趟。”洛璎知道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所以不等夜景湛开口,她就主动跪了下来。 “若是本王不让你去呢?”夜景湛看着她这卑微的样子,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无名火。 第14章 家丑 “再说,你现在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相府?你不再是相府嫡女,也不再是东宫太子妃,不过是晋王府一低贱药奴,本王纵然答应了让你回去,你要怎么回呢?” 夜景湛看着她这慌乱的样子,眼底满是嘲讽。 她对别人倒是心疼,甚至可以为了药园里的人出头。 惟独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洛璎也不知道她现在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相府。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出事。 既然现在洛彦林还活着,只要解开了他身上的毒,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王爷只要肯让奴婢前去,奴婢会自己想办法。”洛璎对着夜景湛磕了个头。 她已经全然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尊严,那是现在的她最不配拥有的东西。 夜景湛看着她额头上的红印,眸光微沉,“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可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本王府上的。本王可不想与相府有什么牵扯。”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想笑。 不想与相府有牵扯,又为何要迎娶洛芷蕴? 洛芷蕴可没有与相府断绝关系。 这话她自然不会问出口,毕竟谁都知道,洛芷蕴陪着夜景湛在边关出生入死,纵然只得了侧妃的位置,但这荣宠却是一等一的。 比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谢王爷,奴婢自当谨慎小心。”洛璎起来的时候,膝盖上已经沁出了血。 她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只因她心里清楚,在夜景湛面前,她的伤她的痛,早就已经不会让他有半点怜惜了。 回到房间,她重新包扎过伤口,用银针将伤口周围的经脉封住,好让自己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她也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一旦伤口恶化,只怕是用火烧也没有办法阻止溃烂。 但她娘的事不能再耽搁了,她这一生亏欠了她娘太多太多。 就算冒着失去这条腿的风险,她也要去相府救人。 洛璎知道自己在晋王府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她若是出去,免不了会带上尾巴。 夜景湛已经警告过她不能让相府的人发现她的身份,所以她行事得更加小心稳妥,不能出半分差错。 相府与晋王府就在一条街上,距离并不算太远。 可洛璎还没有走出王府,就已经被人给跟上了。 她只得拐进一旁的药铺里。 先前她曾来这里买过几次药,铺子里的伙计认得她,见着了自然是格外热情。 听说她要借用茅房,还为她引路,将人带到了后院里偷。 洛璎出门的时候特意穿了两件外套,此时她将外头那一件脱下来,放到了一旁,又掏出巴掌大的铜镜来,重新为自己易了容。 而后她大摇大摆地从药铺走了出去。 店里的伙计都还没来得及纳闷她是从哪里来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再一次站在相府大门口,洛璎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了许多。 嫁入东宫这几年,她只带着琳琅回来探望过两次。 只因孙姨娘,也就是洛芷蕴的亲娘,看似开玩笑的一句:“琳琅长得怎么与太子不太像?” 她此后就不曾再回过相府。 琳琅并非是太子血脉,与太子自然不会长得相似。 她怕有人会揪着这一点做文章,甚至还动过给琳琅易容的念头。 但终究下不去手。 尽管孙姨娘说完那句话,紧接着就找补说:“我的意思是,她长得像你多些。” 但她的恶意,洛璎却是听得出来的。 当初她答应与太子做交易之后,太子用了些手段将她与贼人共处一夜的传闻压了下去。 但那也不过是没人拿到台面上来说了而已。 加之她嫁入东宫之后不久,就生下了琳琅,于是显得先前的传闻更加逼真。 夜晟并不曾出来回应过半句,就连皇后过问此事,他也是简单几句就敷衍过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爱惨了洛璎,才会如此忍气吞声。 但实际上,这个中苦楚,唯有洛璎知晓。 她与夜晟成亲,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最初他以夜景湛作为要挟,后来又用琳琅作为要挟,将她困在身边,只为让她医治好一个人。 也不知那个人现在如何了。 不过,应该还没死吧,他要是死了,夜晟怕是得变成疯子。 毕竟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站在这里?”相府看门的下人见洛璎在门口站了许久,忍不住上前来问了一句。 洛璎这才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用一双盈盈带泪的眼睛看过去,“我……我听说三公子出了事,可是真的?” 下人闻言,瞅了瞅四周,而后将她拽到了石狮子前头,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到茶楼里卖花的时候听人说的。”洛璎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三公子对我有恩,我……我想去看看他。” “那些人就是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信。我家三公子好着呢。你也别搁这儿杵着了,快回去吧。”下人劝了她两句,转身就要往回走。 看来,相府是想要将这消息给压下来,毕竟后院争斗并不光彩,洛青这人一向看重脸面,不会将家丑外扬。 但那也是因为洛彦林如今还有一口气在。 要是他死了,纵然相府想要瞒,也瞒不住了。 “我……我会医术。”洛璎上前两步,扯住了下人的衣袖,“我真的会医术,说不定我能治好三公子。要不就让我试试吧?” 下人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一个卖花的穷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医术的。 他家三公子这情况,连宫里偷偷请来的太医看了都摇头。 哪里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卖花丫头身上? “你快些走吧,别再乱说话了。被我听到了可不要紧,要是……” “吉祥,你在跟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把下人吓了一哆嗦。 他转过头去,战战兢兢道:“回二公子的话,是……是个卖花的丫头。奴才这就把人打发走。” 洛璎一看来人是洛子安,立刻就有了主意。 第15章 设法入相府 洛子安是洛芷蕴的亲哥哥,比洛彦林要大上两岁。 可到现在都还没有能寻到个入仕的机会。 倒是被洛彦林给抢了先。 以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定然是恨极了洛彦林。 这一出下毒嫁祸,很有可能就是他弄出来的。 洛彦林在中毒之后,居然撑了这么久还没有死,他怕是最着急的那个。 要是有人能让洛彦林死得快一点,他没有理由拒绝。 洛璎绕过吉祥,走到了洛子安面前,“三公子对我有恩,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吧。我会医术,说不定可以把他治好。” 洛子安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会医术?” 洛璎点头,那样子看着无比坚定,“我真的会医术,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洛子安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可以带你进去,不过治病这事儿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 吉祥听到这话,只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刚想要劝一句,就被洛子安冰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看着洛璎跟在洛子安身后进了相府,他用双手捂住脸,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 进了相府,洛璎特意表现出了一个乡下丫头该有的样子,东看看西瞧瞧,仿佛对这雕栏画栋曲折游廊充满了好奇。 洛子安看到她这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心头仅剩的警惕也放了下来。 因着洛彦林中毒的事,相府里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 看到洛子安领着个看起来傻兮兮的丫头往主院去,也只是伸长脖子张望,不敢开口。 生怕会祸从口出。 管家恰巧从洛青的书房出来,见了洛子安,赶忙说道:“二公子,相爷心情不好,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洛璎知道洛青为何会发愁。 他不在意洛彦林的死活,更不在意她娘是否受了委屈,只在意这家丑要是传出去,会对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可就算是将相府的大门关严实了,这样大的事也依旧会透了风声出去。 除非洛彦林能好起来。 洛子安并没有半分犹豫,径直将人带到了书房里。 “子安,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出去吧。”洛青揉着眉心,一副难受得紧的样子。 “爹,儿子在门口遇见了这卖花的小丫头,她说三弟对她有恩,所以她想来看看三弟。还说她会医术,能将三弟给治好。所以儿子就将她带来了。” 洛子安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就走到了一边。 剩下的,就交给洛璎自己发挥了。 “见……见……见过相爷。”洛璎像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许久才将话说完整。 听着跟在骂人似的。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洛青震怒。 明明都已经让人将这消息压下来了,为何还是会传到外面去。 还被市井小民给听了去。 让他以后这脸往哪儿搁? “卖花的时候在茶楼里听到的。我、我真的会医术!要是相爷不信的话,可以、可以找个正在生病的人让我瞧瞧。” 洛璎说完这话,洛子安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他原本以为洛璎会死缠烂打,非得要去给洛彦林医治。 而他爹会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放任她去。 可她居然,要先展示自己的医术? 她不会是……真的会治病吧? 相府里还真有人生了病。 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腹痛难忍。 大夫来看过,也用了药,但还是不见好。 洛青让人将病人抬到了书房门口。 病人一看要给他医治的是个乡下丫头,死活也不肯。 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厉害了,就连“害人性命”这样的胡话都说出来了。 “管家,还不让人堵住他的嘴?”洛青一声吩咐,他就再也没法说话,也没法动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璎拿着银针往他的身上扎。 几针下去,病人浑身抽搐,歪着脖子晕了过去。 抓着他的那几个下人见状,赶紧将手松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嘴里还念叨着:“不关我的事,你可别来找我。” 洛子安也一把揪住了洛璎,佯装怒道:“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会治病!如今害死了人命,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他只恨死的人不是洛彦林。 “没……没死!没死!没死!”洛璎赶忙为自己辩解。 她的小脸上满是泪珠,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这人明明都已经……”洛子安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病人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还拿出了塞到他嘴里的布。 “不痛了,真的一点也不痛了。神医,神医啊!多谢神医救命之恩!”病人感激地对着洛璎磕了个头。 “快、快起来,没事了就好。”洛璎局促地伸出手,将人给扶了起来。 洛青看到她真的会治病,也就没有再犹豫,带着她到了洛彦林的房间里。 洛彦林脸色灰败,唇色发乌,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还好来得及时。洛璎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伸手为洛彦林诊脉。 果真是中了毒,还是剧毒。 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天生患有哮喘,需要定时服药。 那药方是洛璎给他的,里头有一味药,正好能中和他这次所中之毒。 想来他那日应该是正好吃过了哮喘药,后来才被人投毒,因而捡回了一条命。 洛璎在洛彦林身上扎了几针,让他将毒血悉数吐了出来,然后口述了一个药方,就打算离开。 哪知道却被人拦了下来。 “既然姑娘是来报恩的,就该等彦林痊愈之后再离开才是。”洛青对她非但没有半句感谢,反而还说得理所应当。 洛璎自然不想留下来,她来这里,可是找夜景湛求来的。 但看洛青这样子,是非得将她扣在这里了。 洛璎无奈,只能先答应下来。 没人比她更了解相府,想要离开这里,并非是什么难事。 晋王府。 “她倒是胆大,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就敢入相府。这下被人扣在那里了,本王倒是要看看,她要如何出来。” 夜景湛已经得知了洛璎被相府扣下的消息。 他半点也没有要将人捞回来的意思。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后果就该她自己承担。 反正,她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第16章 转机 “她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洛彦林对她有恩,她知恩图报……”清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声嗤笑。 夜景湛听到“重情重义”这四个字,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洛璎永远也不会是。 当初他站在悬崖边上,满心期望她能成为带他离开黑暗的那一线光。 可最终她却成为了将他推进深渊的那一只手。 不知道洛青扣留她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她身上的破绽。 毕竟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夜景湛执笔的手微微一僵。 要是洛青当真识破了洛璎的身份,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毕竟他在朝堂之上没少因为洛璎被人弹劾,心中早就已经恨毒了这个女儿。 所以当洛璎投水自尽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派人去救,甚至连尸首都不愿意打捞。 只说她做了那样的丑事,原本就该是这样的结果。 多薄情的人呐。 “主子,洛侧妃的病还得她来医治,要是她在相府出了什么意外……”清风语气小心,措辞谨慎,生怕会惹了他家主子生气。 就算是在洛侧妃的事情上,主子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偏偏那药奴却能轻易勾起主子的怒火。 “她不会有事的。本王敢断定,不到子时,她就能回来。”夜景湛抬头看了看天色。 洛璎,你可别让我失望。 相府。 洛彦林吐出毒血之后,还没来得及回答洛青的问题,就晕了过去。 李姨娘听到消息,在嬷嬷的搀扶下赶了过来,扑在洛彦林面前痛哭流涕。 洛璎的目光却被她身旁的嬷嬷吸引了。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彭嬷嬷原本是洛芷蕴的人,怎么会到李姨娘身边去服侍了? 要说相府里还有第二个会做那样糕点的人,那便是李姨娘。 但她必然是不会害自己亲生儿子的。 只有可能是有人偷偷在她那里学会糕点的做法之后,假借着相府主母的名义送给了洛彦林。 而这送糕点的人,也得是相府主母身边的人,这出戏才能算是完整。 洛璎正想着,屋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听说彦林身上的毒解开了?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孙姨娘嘴上这么说,可眼底却藏着一抹阴毒。 恰巧被洛璎给瞥见了。 也因此,她们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孙姨娘的身子微微一颤。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这人看着颇为熟悉。 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却让她由心底生出了害怕来。 “你是什么人?”孙姨娘压制住了往后退一步的想法,面上浮起一丝假笑。 “三公子对我有恩,我是来报恩的。我爹是大夫,我学了点皮毛,没想到真的有用。”洛璎憨憨一笑,看上去还是像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傻丫头。 孙姨娘看到她这样子,对她的戒备降低了不少,“原来是这样,看来彦林这是善有善报啊!看看,平日里还是得多做善事,结善缘,在这种时候才会有人出手相助。” 这番话,洛璎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她手上戴着的那串佛珠,倒是被她盘得发亮。 可又有谁知道,那串佛珠上到底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洛彦林咳嗽两声,再次睁开了眼睛。 连着几日不曾进食,他显得颇为虚弱。 洛青让人端来了准备好的小米粥,正要让人喂给他,就听到了一声:“等等!” 孙姨娘拨弄佛珠的动作变得快了些,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粥……没毒吧?”洛璎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声过于引人注意了。 可要是不那么做,那一口粥下去,洛彦林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粥里怎么会有毒?”彭嬷嬷得了孙姨娘的眼神,尖声尖气地说了句。 “我……我也是怕。先前不就是吃的里下了毒吗?”洛璎结结巴巴地说着,手指还揪着衣角,一副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的样子。 洛青让人拿了银针,将那碗粥端到了桌上。 银针才放进去,就变成了黑色。 洛青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吉氏这个贱人,当真是不害死彦林不罢休吗?” 孙姨娘听到这话,重重地松了口气。 洛璎倒是没有想到,在她眼中一向精明的洛青,遇到这后院里头的事,也会被蒙蔽双眼。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心中并没有她娘的位置。 如果喜欢,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也会得到信任。 如果不喜欢,就算把嘴皮子磨破眼泪流干,也无济于事。 孙姨娘的手段,她娘终其一生也学不会。 偏偏她娘一片痴心全都给了洛青,当初这婚事也是她娘硬求来的。 要不是吉家在京城里还能说得上话,这主母的位置,她早就坐不稳了。 尽管洛青特意出手压了,但这次的事再京城闹出的动静依旧不小。 然而吉家那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 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洛青让人验了厨房里的粥,里头并没有毒。 他这才想到让人去抓端粥到房间里来的人,可人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姐姐还在院子里关着,怕是没有办法让人下毒。”孙姨娘突然为吉氏辩解了一句。 洛璎正纳闷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听到李姨娘跟疯了一般说道:“是她,就是她!她嫉妒彦林得了翰林院修撰的位置,就下毒害人,实在是歹毒至极,歹毒至极!” 她抓着洛青的手,那张早就已经被岁月爬满的脸上,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极大,“老爷,你一定要为彦林主持公道啊!” 洛青嫌恶地将她推开,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这件事我自然会让人查清楚。要真是她做的,自然不会轻饶了她!” 洛璎从这话里听出了转机。 看来,洛青也并非是笃定了下毒的事就是她娘做的。 先前的诸多疑点,在洛彦林醒来之后,就能得到解答了。 只是……他会说实话吗? 纵然说了实话,只怕孙姨娘也还能想办法将这件事拐到她娘身上去吧? 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洗脱嫌疑? 第17章 破绽 洛璎还真想不出个好法子。 如果她还是太子妃,此刻就能用自己的身份压人,亲自彻查此事,还她娘一个公道。 可她如今在相府的身份不过是个市井卖花女,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纵然能找出证据来,洛青又怎么会信她呢? 只会觉得她一个外人对相府的事着实太关心了些。 定然当即就会怀疑她到相府来的目的不纯。 眼下这情况,她只能站在一旁,看看孙姨娘会有什么动作。 只见孙姨娘悄然擦去了额角的汗珠,说道:“彦林才醒来,身子还未能恢复,还是不要太为难他的好。等到他精神好些了再问吧。” 听到这话,洛璎眸光一亮。 看来这其中果真有破绽,不然孙姨娘为何会怕? 要是能找到那破绽,也就能找到破解之法了。 洛璎心头重又燃起了希望。 “彦林才刚醒来,脑子里估计还是一片混沌,等休息好了再说吧。”洛青赞同了孙姨娘的说法,盯着人将粥和药喂给洛彦林之后,又让人给洛璎收拾出了一间房暂住,就转身走了。 孙姨娘跟着他一道离开,李姨娘则留了下来。 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洛璎原本想上前为她诊脉,却被彭嬷嬷给拦了下来。 “姑娘,时候不早了,你今日怕是也累着了,快些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要不是见过彭嬷嬷的真面目,洛璎说不定还真被她这表象给骗到了。 她在暗地里欺负府里的丫鬟时,可是凶相毕露,毫不留情。 尖利的指甲能一下给人身上掐出血痕来。 想到这里,洛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彭嬷嬷的指甲。 还是和从前一样,留得又长又尖。 指甲里似乎还残留着白色的粉末。 看样子,好像是面粉? 要真的是面粉的话,那糕点会不会是出于她的手? “三少爷是我的恩人,我理应留在这里照顾他。”洛璎并没有退让,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扣住了李姨娘的手腕。 还没来得及诊脉,彭嬷嬷就一把将她抓住,尖利的指甲穿透了她手腕上的肌肤,瞬间就多了几道血痕。 “你到底是什么人?”彭嬷嬷呵斥道。 洛璎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疼,松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彭嬷嬷自然没有松手,甚至还想要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洛璎哪里会让她得逞? 手中银针出手,立刻就让彭嬷嬷浑身发麻,倒在了地上。 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转头看向似乎被吓到了李姨娘,对着她伸出手,“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李姨娘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于是往前迈了两步。 但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又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洛璎再次对着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姨娘,姨娘,是我啊,是我。你给我绣的蝴蝶手帕绣好了吗?” “蝴蝶手帕”四个字似乎唤醒了李姨娘的记忆,她呆呆地点了点头,还真的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绣着蝴蝶的手帕来,忙不迭地走到洛璎身边,将手帕给了她。 洛璎借着这机会为她诊了脉,发现她会变成这样,果然是被人下了蛊。 她的身体里有一只蛊虫,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的行为才会这般反常。 蛊虫在她身上已久,想要取出来并不容易。 洛璎试了几次,在她身上扎了好几针,也没有能找出蛊虫的踪迹。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试的时候,洛彦林蓦地睁开了眼睛,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你在做什么?” 洛璎早就已经将门窗给关好了,但还是怕这里头的动静会被外面察觉,于是对着洛彦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相府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到底是谁这么恨你跟你娘,给你下毒不说,还要给你娘下蛊。”她趴在床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洛彦林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声音里也满是颤抖,“你……你说什么?我娘她……”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洛璎知道他孝顺,待李姨娘很好。 也正是因为他足够努力,李姨娘在相府才能过上好日子。 “什么蛊虫,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洛彦林是读书人,自然也看过些志怪话本。 但他并不相信蛊虫这一说,认为那不过是糊弄人的。 “蛊虫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你先告诉我,你认为给你下毒的人是谁?”洛璎见他不信,也懒得与他多说。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为她娘洗清冤屈。 “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母亲。春兰拿来的糕点,我瞧着就不像是母亲做的,只当是春兰自己做了拿来给我尝……”洛彦林的话说到这里,像是被噎住了一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提到春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中满满的笑意也变成了一片悲凉。 有什么比喜欢的人想要表情杀了你更让人心痛的呢? “我和相府的人说,我欠你恩情,所以才到这里来救你。但实际上,我是洛璎的朋友,不愿见到她的娘亲背负冤屈,所以才会救你性命。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洛璎担心他为了包庇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将这下毒的罪名扣在她娘身上。 那样可真是太蠢了。 但一个人为了喜欢的人能做到什么程度,洛璎再清楚不过。 所以她还是得让洛彦林明白,自己随时可以将他这条命收回去。 “我……我明白。”洛彦林一张脸比之前还要惨白几分,眼底却带着几分坚定。 洛璎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写下了一个药方,放到了他的枕边,“这药方能压制住你娘身体里的那只蛊虫,信与不信,全在你。” 洛璎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李姨娘已经趴在床边睡过去了。 离开之前,她想要去看看还被关在院子里的娘亲。 路过孙姨娘的院子,她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窗户上映出了两个剪影。 一个是孙姨娘,另一个,则像极了昨日才来信说自己要在青州停留几日的洛芷蕴。 原来她已经回到京城来了。 夜景湛只怕是还不知道这消息吧? 第18章 不算白痛 不过,就算戳破了这一点又如何? 以洛芷蕴在他心中的地位,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谎言。 反倒会显得洛璎如跳梁小丑一般,试图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罢了,就当没看到吧。 洛璎转过身,到了吉氏的院子。 门口依旧有人守着,院子里一片昏暗,房间里也不见半点灯光。 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洛璎正要离开,就看到春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对着门口的两个人点了点头,旋即快步离开。 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左顾右盼,一副生怕被人发现了的样子。 她怀里揣着一个包袱,与她衣衫的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看这样子,是要跑路。 洛璎怎么会让她就这样离开? 她故意在春兰身后大喊了一声:“春兰,你这是要去哪儿?” 春兰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发颤。 可回头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身后漆黑一片,吓得她腿都软了。 这地方临近洛青的书房,洛璎特意瞥了一眼,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才选择在这里喊了一声。 很快,相府的人就将春兰给围住了,发现她竟是收拾了细软想要逃走,当即将她给绑了起来。 纵然孙姨娘跟洛芷蕴有法子让她不说出幕后黑手,只要洛彦林说出糕点并非是她娘所做,她们的算计就会落空。 思及此,洛璎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 她们的算计不会只有这一次,但短时间内,应该会有所收敛。 若是吉家在此期间站出来,要求彻查此事,她娘安生的时间就能更长一些。 洛璎还是想不通,为何吉家会选择袖手旁观? 难道说,吉家重新选择了阵营? 这倒是也不奇怪。 毕竟夜景湛回来了。 洛璎知晓自己不能在相府久留,于是沿着她从前偷溜出相府的路线,顺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围墙上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她忽然觉得左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 掀开裙角一看,发现她的小腿上早就已经被鲜血浸染。 如今想要站稳都很勉强。 洛璎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扶着墙勉强走到了外头的街道上。 这里距离晋王府并不算远,咬咬牙也就走回去了。 子时已过,洛璎仍未回来。 夜景湛站在窗前,看似在欣赏天际的月色,实际上,目光却一直盯着洛璎的房间。 从书房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那儿。 视线极佳,中间没有任何遮挡。 “主子,要不要属下去相府看看?”清风站在一旁,明显感觉到了他家主子身上透露出的不安。 但他依旧摇了摇头,说道:“不必。” 既然如此,清风也就不多嘴了。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夜景湛的手指抓着窗框,几乎要在上面留下指印。 清风想了想,悄然无声地离开了书房。 他正要往相府去,就看到了洛璎的身影。 她步履蹒跚,面色苍白,每走几步就要歇一下。 “也难怪她没有能在子时回来,就这样子,怕是还得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回到府上。”清风躲在暗处小声喃喃。 就发现洛璎倒在了地上。 清风只得将人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他原本想将人放下就去给主子回信。 哪知道还没出门,夜景湛就已经进来了。 清风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属下见她晕倒在路上,就将她给抱回来了。” “出去。”夜景湛阴沉地吐出了两个字。 清风麻溜地出去了,生怕自己在房间里再多待一瞬就会被他的主子用眼刀杀死。 夜景湛在洛璎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不用想也知道,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但又觉得要是放任她这样,她怕是会死在这里。 可还有许多能用得上她的地方,她怎么能死呢? 于是他让清风拿了药来。 饶是他先前就见过许多严重的伤口,但在看到洛璎的膝盖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先前不惜用灼烧的方式方才让炎症消退,如今这伤已然深可见骨。 他心口没来由地一疼。 旋即又自嘲道:“这样的伤,自己受得少了吗?居然还心疼起她来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将药膏拿出来,抹在了她的伤口处。 这样重的伤,一般人怕是轻轻一碰就会疼得受不了。 可洛璎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轻轻皱了皱眉,而后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夜景湛几乎要将手里的药膏扣在她那血淋淋的伤口上,下意识地想要缩了缩腿。 亏得她之前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经络,不然夜景湛这做法,能将她给活活疼死。 “你倒是很会折腾自己。”夜景湛将药膏放到了一旁,“一点小伤非得变成这样。难道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会心疼了?” 洛璎眸光一闪,将眼中的酸涩压了下去,“奴婢不敢奢求王爷心疼。” “那就尽快将这伤养好。蕴儿就要回来了,本王可不想耽误了她医治。”夜景湛说罢,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洛璎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将洛芷蕴已经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只在他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才应了一声:“是。” 她艰难起身,将伤口好好包扎,又用银针恢复了周围经络的感知。 一瞬间,痛意袭来,她差点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 汗珠和泪珠混合在一起,从她的脸上滑落。 “还好娘没有事,我这痛苦也不算白受。”洛璎知道,她这伤要是再折腾下去,这条腿只怕是要废了。 所以这几日她得倍加小心才是。 被疼痛折磨了一夜,洛璎几乎没有睡。 醒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若不是有人在外头拍门,她根本就不想动。 这里可是主院,没有夜景湛的授意,谁敢喧闹? 洛璎瘸着一条腿过去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个面生的丫鬟。 “你就是落儿?”丫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长成这样还住在主院,也不怕吓着王爷?” “何事?”洛璎懒得与她多说废话。 一看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不如就直接说出来。 第19章 回来了 “我家娘娘回来了,王爷让你去给她瞧瞧脉。”丫鬟说完就转身走了,走出去好几步回头见她还没跟着,“还不快点。我家娘娘可是王爷的心尖肉,你可怠慢不起!” 洛璎浑浑噩噩的脑子这会儿才算是慢慢回归。 原来是洛芷蕴回来了。 也难怪平日里不让旁人进的主院也能随意放人进来大呼小叫。 毕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对于她身边的丫鬟,也能宽容如斯。 还好她昨晚没有和夜景湛说洛芷蕴已经回来的消息。 洛璎顾忌腿上的伤,走路时不敢用力,也不敢疾行。 她在半道上拦住了徐绶,找他要了根结实的棍子。 “相府那档子事儿,你何必非得去掺和?”徐绶自然知道她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但他并不赞同洛璎的做法。 那样太过于危险,很有可能会给晋王府带来麻烦。 “那是我娘,我怎么能不管?”洛璎靠在柱子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你娘出事,自有吉家出手,哪里用得着你?难不成以后相府后院出事,你都得解决?从前也不见你有这般心。”徐绶这几年一直在京城,自然也知道她已经许久不曾回相府了。 “我原本也不想回去的,可连我一个药奴都听到这消息了,吉家不可能没听到。可他们这回却没有任何动作。”洛璎故意说出这一点,便是想要从徐绶这里套取消息。 徐绶似是看出了她的目的,并未正面回答,只道:“你怎么知道吉家没有动作?比起以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回可是人命关天,吉家自然也得慎重。”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她当初能得以跟着神医孙平谷学医,还是她外祖母牵的线。 只要吉家想,不怕请不到能为洛彦林解毒的人。 但他们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你就不要多想了,就算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做些什么不成?”徐绶只得又一次提醒她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从前的一切,与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当初她自愿以药奴的身份来到晋王府的时候,就曾作出过这样的承诺。 这次允许她回到相府去帮她娘,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洛璎脸色一白,点了点头。 是啊,就算知道吉家已经换了阵营又如何?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徐绶见她脸色发白,就知道她醒来之后还不曾吃过东西。 于是让人拿了糕点和糖水来,让她就在这回廊上吃两口再去。 “洛侧妃原本就病着,你待会儿要是在她面前晕过去,只怕是要将她吓出个好歹来。” 明明就是关心,却非得说些蹩脚的借口。 洛璎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她也怕自己一会儿到了洛芷蕴面前出丑。 哪怕洛芷蕴根本就认不出她来,她也想尽量拿出好的状态来。 她草草吃了两口糕点,将红糖水喝完,就拄着棍子往依兰院去了。 走到门口,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依兰院几个字,显得格外突兀。 因为是抹去了原本的名字重新装上去的。 这里原本叫落樱院,是夜景湛专门为她打造的院子。 里面的一切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 但从落樱二字被抹掉开始,这院子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洛璎进院子的时候,理了理衣裳,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将棍子扔到了院门旁的草丛里,忍着痛走到了院子里。 才进去,就听到了夜景湛的笑声。 那样温暖和煦的笑,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在她面前,夜景湛永远都只会冷着一张脸,即便是笑,也是冷笑和嘲笑。 让她浑身发冷。 原本以为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洛璎在看到洛芷蕴靠在夜景湛怀里的时候,还是呼吸一滞。 仿佛有人捏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四肢百骸都跟被毒虫啃噬了一般。 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洛芷蕴见有人来了,赶忙从夜景湛身上起来,结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小心。”夜景湛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是本王的侧妃,就算坐在本王怀里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必要在意一个贱奴的目光?” 他说到“贱奴”二字的时候,特意咬得很重,仿佛是为了提醒洛璎。 洛璎跪下来,郑重行礼,“奴婢见过王爷,洛侧妃。” “蕴儿最厌恶这些规矩,还不快起来。”夜景湛看到了她额角的汗珠,借着洛芷蕴的名义让她站了起来。 洛璎站起身来,并没有动。 主子都没有发话,她这贱奴自然不能有什么动作。 “还不快过来,为蕴儿诊治。”夜景湛见她如此乖顺,半点要作妖的样子也没有,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了一股烦闷。 洛芷蕴原本想要坐到另外一边去,却被夜景湛拦腰抱住了,“就在这里,本王才能安心。” 这柔情蜜意,曾经是属于她的。 洛璎往前走的时候,脑袋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但只一瞬,她就将这想法抛开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从前那些事做什么? 不如想想怎么将洛芷蕴治好,然后带着琳琅离开这里。 走得越远越好。 再也不回来。 再也不见他。 洛芷蕴坐在夜景湛怀里,比坐在椅子上要高,手腕放在桌上,姿势有些难受。 因着她的寒症颇为复杂,洛璎诊治起来自然要慢一些。 夜景湛见洛芷蕴皱了皱眉,知道是她难受了,于是对洛璎发难道:“你到底会不会治病?没看到蕴儿难受了吗?” 不过是因为手酸所以露出了一丝难受的表情而已,就让他如此心疼。 她腿上那么大个窟窿,他倒是忍心将上药往里头倒。 “是奴婢的错。”洛璎说罢,忽而跪在了地上,一手托着洛芷蕴的手腕,另一只手继续为她诊脉。 夜景湛都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的棱角,真的已经被磨平了? “你快些起来吧,我到一旁坐着就是。”洛芷蕴这时候自然要展示出自己的善解人意来。 她哪里能让人跪着为她诊脉? 可夜景湛的手却死死地扣在她的腰间,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第20章 多一分谨慎 洛璎的目光在夜景湛宽大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瞬,便垂下了眼睑,“奴婢已完成诊脉,娘娘尽管坐在这里便是。”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的瞬间脚步踉跄了一下。 洛芷蕴伸出手想要搀扶她,却被她给躲开了。 “奴婢先给娘娘开个方子调养身子,待到身体调养好之后,就可以用药了。”洛璎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夜景湛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 他自洛璎进来,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洛芷蕴怎么会没有察觉。 原本觉得她相貌平平,顶多算是清秀,对自己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等到洛璎转过身的时候,她却发现,这药奴的背影像极了她的嫡姐。 便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人留在主院吗? 好不容易,才盼到她死,以为这样夜景湛心头的那根刺就能被彻底拔除。 难不成,活人真的争不过死人? 洛芷蕴暗自捏紧了手掌。 “若不是听闻彦林出事,我也不会急着赶回来。阿湛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洛璎还未走远,洛芷蕴撒娇的声音正好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的心狠狠一揪。 从前他说,阿湛这两个字只能从她嘴里听到,换了其他人都不行。 原来也只是说说而已。 洛璎无意再听他们打情骂俏,忍着痛加快脚步。 走到门口时,弯腰将她放在那里的棍子拿了起来,一瘸一拐地上了回廊。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兰露给叫住了。 她小跑过来,将洛璎扶住,皱眉道:“落儿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可是方才在里头受了罚?可我听他们说,洛侧妃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待身边的人也极好,应该不会罚你才对。你这是做错了何事?” “是先前的旧伤,与洛侧妃无关。”洛璎知道洛芷蕴在人前一向装得极好,所以从兰露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心中不免又多了一分谨慎。 兰露有心攀高枝,怕是会想要借着洛芷蕴往上爬。 如此,她极有可能会在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洛芷蕴手中的一把刀。 这段时间,洛芷蕴人虽不在晋王府,但她的眼线却是无处不在。 洛璎与虞氏和永嘉县主之间的纷争,她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知道那二人为何针对她一个小小的药奴。 洛芷蕴若有心对付她,只需要在兰露身上下功夫就行了。 “王爷对洛侧妃可真是好。一听说她回来了,就立刻赶到了门口,见她身体虚弱,更是一路将她抱着回到了房间里。然后就立刻差人去请了落儿姐姐过来给她诊脉……” 兰露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洛璎听得心头发堵,只得打断了她,“我还得给洛侧妃配药。” “需要哪几味药?这煎药的活儿要不就交给我来做吧?落儿姐姐,就当我求你了。我可是药园里除了你之外药理最好的那个,我得让王爷知道这一点才行。这样她们以后就不敢笑话我了。” 兰露揪着洛璎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 她还特意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用以证明她在药园里着实受了不少欺负。 “你也知道,洛侧妃是王爷最为看重的人。她的药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并非是我不想让你为她煎药,只是王爷不曾发话,我也不好擅作主张。” 洛璎的话说得委婉。 兰露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 眼底却藏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既然你说洛侧妃是个温柔的话,不妨去跟她说说看。她若是愿意让你煎药,王爷也不好说什么。”洛璎也不想忍着疼痛在药炉前守那么长时间。 要是能将这活儿交给兰露,是最好不过。 但不能由她来转交。 毕竟兰露并非是真心想要为洛芷蕴煎药,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往上走的台阶罢了。 万一药出了什么问题,这后果,洛璎可承担不起。 兰露要是想去,就自己去跟洛芷蕴争取。 反正洛芷蕴在她眼里不是温柔可亲么? “好,那我去找洛侧妃。”兰露转过身,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亏得她还将洛璎当成姐姐看待,只这样一件小事,还要她去问洛侧妃的意见。 她怎么可能会去? 一会儿到了药园,就说自己已经问过了。 她不信洛璎还去和洛侧妃求证。 这般想着,兰露在四周转了一圈,就去了药园。 洛璎已经将要用的药准备好了,重量也已经称过,正要放到药罐子里,兰露就来了。 “落儿姐姐,我已经问过洛侧妃了,她答应让我为她煎药。你身上还有伤,就先回去歇着吧。”说着话,她自然而然地将药罐子从洛璎手里接了过去。 洛璎见她眼神闪躲,就知道她是在说谎,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这情况,她哪里敢休息,怕是得一直在这里盯着她才行。 药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否则夜景湛还不知要将她折磨成什么样子。 兰露将药装到药罐子里,便要去打水。 “水已经备好了,是王爷特意让人打回来的山泉水。”洛璎指着放在一旁的瓷瓶说道。 里头的水她已经查验过,没有问题。 “王爷待洛侧妃可真好,居然还特意弄了山泉水回来给她煎药。难道这样煎出来的药能甜一些?”兰露吐了吐舌头,将瓷瓶里的水倒在了药罐子里。 她并没有全部倒完,特意留了些在里面,趁着洛璎不注意,往里头补了点井水。 其实洛璎并非全然没看到,但她这小动作对药效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会伤到洛芷蕴半分,也就由着她去了。 “落儿姐姐,这里有我就成,你回去歇着吧!”兰露将药罐子放在炉子上,点燃了火,又一次赶人。 “我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这腿这会儿疼得紧,我到一旁坐坐,等没那么疼了再回去。”洛璎倒是没有说假话。 因着先前在洛芷蕴面前故意撑面子,这会儿她膝盖上的伤已经痛得不行了。 她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向兰露所在的位置。 第21章 送药 兰露见洛璎不肯回去,担心一会儿她会抢走自己的功劳,所以每过一会儿就要抬头看一眼。 见洛璎用手支着下巴,一副小憩的样子,她才放了心。 保持一个动作久了,手肘又酸又疼,洛璎没有办法,只能将手放下来,改为趴在桌上。 她困得不行,却也不敢睡。 生怕会出了什么岔子。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兰露也有些乏了,拿着扇子打了好几个哈欠。 这药得两个时辰才能煎好,还得掌控好火候,不能将里头的药汁烧干了。 “我说是哪里有一股子药味儿,原来是你在煎药啊。”沉碧的声音忽然传来,洛璎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上回沉碧在徐绶面前说错话,被虞氏收拾得不轻。 洛璎一度以为她会被赶出去。 没想到虞氏依旧将她留在身边。 她来这里,准没好事。 洛璎依旧趴在桌上假寐,沉碧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还特意瞧了她一眼,看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兰露对沉碧也很是戒备,站起来拿着扇子指向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沉碧笑了笑,一副全然没有恶意的样子,“你瞧瞧你这张小花脸。一会儿王爷见了,怕是得笑话你。” 她还特意拿了一面镜子出来,让兰露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被烟熏过的小脸灰扑扑的,就小花猫似的。 兰露自然不想让王爷瞧见她这样子。 沉碧来这里,好像只是为了来取笑她的大花脸,说完就走了。 兰露伸长脖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她才进到房间里,药园里就多了一道身影。 洛璎一看,发现是虞氏身边的另外一个丫鬟沉玉,蹑手蹑脚地走向了药炉所在的位置。 洛芷蕴才回来,虞氏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沉玉掀开药罐子的盖子,正想要往里放什么东西,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沉玉,你怎么在这里?”洛璎睡眼朦胧,还打了哈欠。 “我……我看这药炉没人守,怕里头烧干了,特意过来看看。”沉玉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衣袖里头,“没想到落儿姐姐你在这里,那就好。” “兰露呢?去哪儿了?”洛璎左右看了看,而后喊了一声,“兰露!” 兰露听到声音,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正想要问发生了何事,就看到了沉玉。 她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脸还没有擦干净了,赶紧跑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想要在洛侧妃的药里动手脚?”兰露想到方才沉碧来过,说她的脸脏。 她才进屋,沉玉就来了。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兰露,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什么了?再说,落儿姐姐不是还在这里的吗?我难不成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沉玉大声为自己辩解。 仿佛并不知道,她声音越大,只说明她越心虚。 此时她只能庆幸,她还没来得及动手。 否则就要被她们抓个正着了。 “兰露,你误会了,沉玉不过是见这药炉没人守着,特意来看看里面的药汁有没有烧干而已。”洛璎知道,现在她若是揭穿沉玉,只要将她藏在衣袖里的毒药拿出来,就能人赃俱获。 但她并不打算那么做。 这一次,算是给虞氏一个教训,让她下次对洛芷蕴下手的时候,能稍微聪明一点。 别再用这般幼稚的手段了。 还好她对兰露没有完全信任,不然这药到了洛芷蕴肚子里,她和兰露一个也跑不了。 “当真是误会?”兰露看向洛璎,眼中满是疑惑。 这怎么看都像是沉玉跟沉碧演的一出双簧,怎么会是误会? “该用小火了。”洛璎提醒了一句。 兰露将炉灶里的柴火拿了些出来,还不忘打开盖子查看里面的情况。 并没有发现有异常。 “兰露,我真的只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而已,什么也没有做。谁不知道洛侧妃在王爷眼里有多重要,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她的药里动手脚啊!” 沉玉原本还很慌乱,在听到洛璎为她辩解之后,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先前曾帮过洛璎几个小忙,上次沉碧为难她的时候,自己从始至终站在角落里,不曾上前。 不然洛璎对她可不会这般信任。 “谅你也不敢,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出去。药园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地儿!”兰露像是赶苍蝇一样,对着沉玉挥了几下手。 沉玉如释重负,忙不迭出了药园。 “落儿姐姐,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兰露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也太赶巧了。 她拿出了验毒用的银针,确定药里没有被下毒之后,才放下心来。 又一个时辰过去,药煎好了。 兰露将药汁倒在碗里,又将碗放到托盘中,还特意在托盘里放了几个小碟子。 碟子上有各式各样的蜜饯,还有一块饴糖。 真真是贴心得不行。 “落儿姐姐,我送药去了。”兰露脸上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她大概觉得自己只要讨好了洛芷蕴,就能得到与夜景湛接触的机会吧。 洛璎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 兰露回来的时候,额头也伤了,脸颊也伤了,手掌还擦破了皮。 她撇着嘴,一屁股坐到洛璎旁边,委屈地说道:“又没人跟我说她不能吃梅子!不能吃说一声不就行了,我也是好心才给她放梅子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洛芷蕴不能吃梅子,这一点洛璎是知道的。 她一吃梅子就会浑身起疹子。 想来是夜景湛护她太多心切,所以才会误伤了兰露。 想要攀高枝,只有这点本事可不行。 “以后还是谨慎些,送药就送药,别弄其他的。王爷这般疼爱她,自会比你想得周到。”洛璎拿出药来,正要给兰露抹上,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她。 说是洛芷蕴喝过药之后晕了过去,王爷让她立刻到依兰院。 兰露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洛璎也觉得奇怪,尽管中间被沉玉打搅,但煎药的过程并没有任何问题。 难不成,洛芷蕴装晕? 第22章 装晕 早知道是这样,就该拆穿沉玉,让洛芷蕴跟虞氏闹去。 也省得她把力气花在自己身上了。 “兰露,别担心。药没有问题,洛侧妃会晕过去,应该是别的原因。我先过去瞧瞧。”洛璎抓着兰露的手宽慰了几步,迈着步子离开了药园。 她走得慢,依兰院的丫鬟等不及,拽着她加快了脚步。 洛璎痛得受不了,一把将她推开。 丫鬟重重摔在地上,脑袋磕在台阶上,顿时起了一道血痕。 那丫鬟站起来,对着洛璎的脸就是重重地一巴掌,“你……你这贱、贱人,不想给娘娘医治就算了,居然还推人!” 洛璎那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也没有想到她会摔在地上受伤。 她原本是想要将对方扶起来的,哪知道她自己站起来之后却给了她一巴掌。 力道并不算大,比起沉碧给她的那两巴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膝盖上的伤太疼了,并不是有意耽误的。你没事吧?我这里有药膏,你可以拿去用,不会留疤的。” 洛璎想着,要不是她先推人,对方也不会打她,终归是有些理亏的。 加之对方是洛芷蕴的人,还是不要与她起太大的冲突为好。 夜景湛爱屋及乌,她要是去洛芷蕴面前告状,自己怕是又得受苦了。 不过,她骂人的样子倒是挺生疏的,好似那两个字烫嘴,她不好意思说出来一般。 要不是气急了,大抵也不会冒出那个词儿来吧? 洛璎拿出了身上的药膏来,递了过去。 丫鬟却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你这样的……人拿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用,嫌……嫌脏!我们家娘娘那里多的是王爷赏赐的好东西。谁要你这个?” 看她那嘴型,应该还是想说“贱人”两个字,但在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又吞了回去,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在那丫鬟将她手中的药膏打翻之前,洛璎及时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你不要就罢了。这药膏是我亲手做的,花再多银子都难买。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洛璎将药膏收好,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 结果下台阶的时候腿一软,径直摔在了地上。 “你这戏演得倒是越发真了,不要以为这样王爷就……”丫鬟在看到洛璎染血的衣衫之后,蓦地闭了嘴。 原以为她说的受伤是假,没想到是真的。 洛璎倒是冷静,她将裤腿挽起来,发现伤口只是裂开了一个口子,并不算太严重,下就重新做了好包扎,然后站了起来。 还不忘拿起之前那根木棍。 “你……你能行吗?”丫鬟看到她膝盖上的伤疤之后,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在隐隐作痛。 那样重的伤,一般人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居然还能走路。 “走吧。要是去得晚了,王爷会怪罪的。”洛璎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走到依兰院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拄着棍子进去了。 夜景湛处处针对她,不就是想看到她这样吗? 何不就让他好好看看,说不定一高兴,还能饶她两天呢? 夜景湛见她这时候才来,正要发脾气,但看到她这凄凄惨惨的样子,脸上的怒意又收敛了些,“蕴儿喝完药没多久就晕过去了,快去看看。要是有什么闪失,本王不会放过你。” 他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听得洛璎心中一阵发疼。 但看他这样子,并非是怀疑送来的药有问题。 大概是觉得,她不敢在药上动手脚吧。 毕竟现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她更希望洛芷蕴痊愈。 唯有那样,她才能与自己的女儿团聚。 洛璎应了一声“是”,就走到了榻边。 洛芷蕴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按理说,人应该是清醒着的才对。 先前的猜测半点没错,她这是在装晕。 但要是这样跟夜景湛说,他必然不会相信,还会认为是她在说谎,挑拨他们的关系。 “洛侧妃身子原本就弱,加之舟车劳顿,所以才会如此。多多休息就行了。”既然是有意装晕,那不管洛璎做什么,她只怕都不会醒来。 也就不必费这劲儿了。 “如此便好。” 洛璎颇为诧异,不由抬头看了夜景湛一眼,正巧看到他轻轻捋了捋洛芷蕴额角的发。 洛芷蕴回来了,夜景湛待她都比从前温柔了些。 “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回去休息,这腿只怕是要废了。 夜景湛点了点头。 洛璎暗自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出去,就听到了洛芷蕴呓语般的声音:“阿湛,我好冷,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夜景湛自然立刻就将她揽入怀中。 看着在她怀里不停颤抖的人,眼中满是愧疚。 洛璎自然不好留在那里打扰这二人世界,转身走了出去。 带她过来的丫鬟站在外头,额头上的伤比之前更明显了几分。 “我家娘娘怎么样了?”她上前两步,拦住了洛璎。 “没什么大碍,只是太过劳累,多休息就行了。你身为她的贴身丫鬟,怎可让她如此舟车劳顿?你可知道她的身子根本就承受不住?”洛璎拧眉道。 丫鬟显然没有料到会被她这样质问,忙说道:“是娘娘自己要回来的。她听说相府的三公子出事,就着急忙慌地往回赶,还嘱咐我们不许告诉王爷,怕王爷会担心。” “相府三公子出事的消息,京城压得这般紧。我若不是在王府,只怕是听不到。你们在青州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洛璎见这丫鬟并没有什么心眼,只是脾气比较大。 会对她恶语相向,应该也是听了府里其他丫鬟的风言风语。 所以便想着从她这里套出些洛芷蕴的消息来。 丫鬟愣了半晌,而后才说道:“是娘娘自个儿说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瞪了洛璎一眼。 “没什么,只是关心娘娘的身子,怕是她身边有人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她,害她担心。”洛璎装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像她真的是再关心洛芷蕴一般。 第23章 埋下隐患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娘娘身边,没人能害她。”丫鬟扬着下巴,说得颇有气势。 洛璎都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娘娘在立冬那天捡来的,所以就叫立冬。娘娘说,以前发生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从她捡到我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是新的开始。” 立冬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都泛着光。 可见洛芷蕴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洛芷蕴还是跟从前在相府的时候一样,擅长拿捏人心。 甚至轻易就收买了她身边的大丫鬟紫竹,让她差一点就在宫宴上出了丑。 得亏有人为她解围,她才不至于成为笑柄。 要是她没有记错,那个为她解围的,正是夜景湛的幕僚,司尧臣。 那时候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样子看起来也是唯唯诺诺的,被侯府主母骂上不得台面。 自那以后,他就不曾在宫宴上出现过。 还以为就他那性子,在侯府主母的有意打压下,这辈子都没有出路。 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找到了夜景湛,成为了晋王府的幕僚。 不但穿着上有了变化,气质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头回见的时候,她都没能认出来。 后来是看到府里的丫鬟扎堆议论他,才知晓了他的身份。 洛璎发现自己想得有些远了,赶紧将思绪扯回来:“洛侧妃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温婉善良,你能遇上她,可真是你的福气。” 至少在现在看来,的确还是福气。 但以后会怎么样,可就说不准了。 洛芷蕴最是会拿捏人心,以前在相府的时候便是如此。 如今她这本事怕是有增无减。 “我……我之前骂你,你不会生气吧?我是听到这府里的人说,你勾……勾引王爷,还缠着王爷让你住到了主院,所以才会那样说你。加上你推了我,我、我才会打你的。我以为你受伤是在骗我。” 立冬支支吾吾地说着道歉的话,不敢抬头看她,只拿眼角的余光瞟她,那样子看着还有几分娇憨。 如果她不是洛芷蕴身边的人就好了。 “没事。我也不该推你,害得你受了伤。这药膏你还是拿着吧。”洛璎又一次将药膏拿出来。 这回立冬没有再拒绝,而是收下了。 “这盒子上有个缺口,若是你发现这缺口没有对着上头的牡丹花,那就不要用了。这用在脸上的东西,若是被人动过了,可是会毁容的。” 洛璎知道,若是洛芷蕴问起她这药膏是从哪里来的,立冬必定会如实相告。 要是洛芷蕴在药膏里动手脚,导致立冬毁容,这笔账必然会被算到她头上。 所以,她得先和立冬交代清楚。 “我跟人无冤无仇的,有谁会这么做?”立冬并不觉得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儿。 “没有自然是最好的。但有句话你该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我这样子,就是个例子。对于身边的人,还是提防一点为好。”洛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 立冬想到她膝盖上的伤,只觉得脊背发寒,“话是这样说没错。” 反正用的时候多看一眼也不费事,万一真的有人动手脚呢? 洛璎转过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立冬对洛芷蕴这般信任,等到某一日信任崩塌,她必然会恨极了洛芷蕴吧? 洛璎答应医治洛芷蕴,可没有答应要把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纵然她自己不能亲自跟洛芷蕴算账,也得想法子在洛芷蕴身边埋下隐患。 洛璎回到屋里就躺下了,她身心俱疲,却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被人抓着肩膀拽了起来。 她睁开眼,看到夜景湛在她面前,忙问道:“可是洛侧妃又出了什么状况?” “蕴儿好得很。”夜景湛语气不悦,好似她这么问是故意在诅咒洛芷蕴一般。 “那就好。”洛璎松了口气。 洛芷蕴没事就行。 “你承诺的期限可就快要到了。”夜景湛松开她的肩膀,声音却比方才还要冰冷。 “出了点状况,不过王爷不用担心,我保证十日之内将天心花拿回来。只是,要离开王府几日,还望王爷应允。”洛璎先前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还以为只要拿出信物,就能得到天心花。 可那人却不认信物,非得让她亲自出面才肯将天心花交出来。 洛璎不懂江湖上的规矩,但既然那人这般要求了,她也只能照做。 谁让他,是天机阁的阁主呢? 这世上的人,谁不忌惮他几分? “先前你就是这说法,你让本王如何信你?”夜景湛担心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对他施压。 “奴婢如今这样子,难道还有资格与王爷谈什么条件?先前是我思虑不周,以为只要有信物,就算我不去也没关系,那样的确显得太没有诚意。我并非故意拖延时间,待到伤好,我便会出发,绝不耽误。” 夜景湛的想法,洛璎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那天机阁规矩繁多,她拖着这一条伤腿前去,只怕是根本经不起折腾。 她可不想死在天机阁,只得将伤养好再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十日之内,要是见不到天心花,你也别想见到夜琳琅了!”夜景湛说罢,拂袖而去。 洛璎抚着手上的平安扣,眼底一片苦涩。 等拿到天心花,这药就算是成了。 琳琅,你再等等娘亲。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主院书房。 夜景湛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书桌前的卫琛。 他倒是没有料到卫琛会这么快来复命。 “找到了?”他想要装出一副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司尧臣都看出来了,他会动用卫琛,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在意。 他只能为自己辩解,只有找到了那孽种,才能更好的拿捏住洛璎,为自己报仇。 “没。属下已经把京城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夜琳琅的踪迹,想来她已经被人带离了京城。想要找到,怕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卫琛身为飞羽卫之首,原本就不屑于揽下这个活儿。 如今这语气里更是透着撂挑子的意味。 第24章 不简单 “找不到不是更好吗?主子那样恨她,就该让她尝遍这世间的苦痛才对。何必要帮她?”卫琛恨极了背信弃义的人,对洛璎素来嗤之以鼻。 要不是主子下令,他才懒得找人。 “她的确应该尝遍这世间的苦痛,不过,那孽种对我来说还有用处。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务必找到她的下落。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带回来。” 他听闻,夜晟也在四处找那孽种的下落,而且到现在还留着她郡主的身份。 怎么说也叫了他几年爹,自然不会没有感情。 洛璎和夜琳琅。 这两个人,会是他摧毁太子最为关键的武器。 所有伤过他、害过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纵然卫琛再不情愿,主子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属下离开之前,想要提醒王爷小心提防一人。”卫琛人都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王爷身边那个叫落儿的药奴不简单,还是不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好。” 夜景湛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脸上的笑意。 卫琛不愧是飞羽卫的首领,竟能察觉到洛璎的不寻常之处。 “是吗?本王倒是想听听看,她怎么个不简单法?”夜景湛好奇,他这结论是如何得来的。 “属下发现,她与天机阁有往来。具体是为了什么事,属下还未查明。”卫琛回答。 夜景湛闻言,眉头微皱。 他自然听说过天机阁。 传闻天机阁拥有天下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在它那里找不到的。 若是想要从天机阁拿走一样东西,得通过几项颇为苛刻的考验。 鲜少有人能活着从天机阁里头出来。 但人就是这样,总认为自己会是幸运的哪一个。 所以就算知道去天机阁会有多危险,依旧前赴后继。 “天心花。”他忽然明白了洛璎为何说她要离开几日。 “王爷是说,那药奴要去天机阁拿天心花?”卫琛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有死在天机阁的,她一个药奴,是哪里来的胆子? “那是她自己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夜景湛看洛璎那样子,应该是与天机阁有些交情。 她原本想要将这事假手于人,结果惹怒了天机阁阁主,所以才要亲自前去拜访。 应该……不会有事吧? “属下明白了。”卫琛想着,若是那药奴能平安回来,得问问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说不定他也有要求天机阁的时候。 依兰院。 洛芷蕴原本是想将人留下来的。 可夜景湛却说他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能陪她。 人人都说,她是夜景湛的心尖宠。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愧疚罢了。 如今她还能靠着他的愧疚,在他那里博取一点怜爱。 一旦她的寒症被治好,夜景湛对她的愧疚就会荡然无存。 那时候,再想从他那里得到半点怜惜,怕是比登天还难。 “娘娘,王爷让厨房准备了血燕给您补身子,快趁热喝了吧!”立冬端着一碗血燕,笑意盈盈地走到了房间里。 洛芷蕴对血燕并没有半分兴致。 这两年,夜景湛没有少给她补品,但她真的喝下去的少之又少。 多半都被她给偷偷倒掉了。 白日里药园送来的那碗药,她也没有喝,而是偷偷倒在了房中的摆件花瓶里。 谁让她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才能得到夜景湛的目光呢? “你的额头怎么了?”洛芷蕴正想着要怎么要处理掉这碗血燕才不会被人察觉,一抬眼就看到了立冬额头上的伤。 “不、不小心磕着了。”立冬结巴道。 “立冬,你一向不会说谎。要是这府里有谁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的。”洛芷蕴哪里会看不出她在说谎? 想到白日里是她去请那药奴过来的,于是便想着这伤是不是与那药奴有关。 若是这样,她就能以此做文章,让那药奴趁早离开王府。 也省得她再继续勾引王爷。 立冬见瞒不住,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 但她并没有半点埋怨洛璎的意思,言语之间皆是理解。 “她伤了你,你竟为她说话?立冬,我曾和你说过很多次,做人不能太善良,是会被人欺负的。你还是得小心为好。”洛芷蕴听闻药奴给了立冬药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立冬从房里出去之后,她就立刻将年嬷嬷叫了进去。 主仆二人商议一番,便有了对付洛璎的主意。 洛璎休息了两日,三餐皆由林嬷嬷送到房间里。 她顶多到院子里瞧瞧紫玉三叶兰。 夜景湛也不知在忙什么,书房里的灯总是很晚才熄灭,都不得闲来折腾她。 洛璎难得过了两天舒心日子,膝盖上的伤也没有大碍了。 从京城到天机阁,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要近三日时间。 她觉得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在那之前,得和夜景湛说上一声。 最好是能让他提供一匹好马。 洛璎想先去看看紫玉三叶兰,而后再去夜景湛的书房。 结果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立冬一张脸煞白,身子还在微微发颤。 洛璎赶紧将她带到了一旁坐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过了好一会儿,立冬的面色才恢复了些。 “发生了何事?难不成你犯了什么错,被洛侧妃骂了?”洛璎自然知道她来这里的原因。 但不能由她来点破,得立冬自己说出来。 “落儿姐姐,你……你给我的药膏,有、有人动了。”立冬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洛璎一脸震惊,“怎么会?你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立冬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 “兴许是不小心得罪的呢?你自个儿没有印象。不过你发现了就好,我再拿新的给你,这回你拿回去藏好。”洛璎又拿了一盒新的药膏给她。 立冬接过药膏,道了一声谢。 “你以后可得多加小心,收着点脾气。”洛璎看了看她额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而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给你药膏的事,你都和谁说起过?” 第25章 挑拨 立冬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脸色,一下变得更白了。 因为她只将这消息告诉了一个人。 洛芷蕴。 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洛璎见她不回答,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将她带来的那盒药膏打开,往里头放了一根试毒的银针。 银针立刻就变黑了。 “亏得你发现了。否则这药膏要是被你涂在面上,你可就真早毁容了。”洛璎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心里却狠狠骂了洛芷蕴几句。 她未免太狠了,竟然给立冬下这般厉害的毒! 好歹立冬是被她给救回来还一直带在身边的,怎么都该有感情才对。 立冬看到变黑的银针,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药膏只是被人动过还好,这明显是有人下了毒,想要害她! 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我……我没觉着自己得罪了谁。到底是谁这样、这样恨我?”立冬声音都在颤抖。 眼里也泛着泪光。 毕竟身边有人想要害她,她一个小丫鬟,哪里会不怕? “想要知道是谁其实也不难。这事你先别声张,看看谁最关心你额头上的伤。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在你的药膏里下毒,却没有看到你毁容,自然是要过问两句的。” 洛璎还以为,立冬对洛芷蕴如此忠心,将她视为自己的救赎,想要挑拨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容易。 哪知道,根本就用不着她有意挑拨。 洛芷蕴自己就将机会送上门来了。 就算这一次不能让立冬对洛芷蕴彻底失望,但在心里有了疙瘩之后,立冬以后做事也会多留一个心眼。 这一来二去,彻底失望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落儿姐姐,我听你的。”立冬看到药膏里被下了毒之后,原本是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的,为自己讨个公道。 但听洛璎这样说以后,就打算先不动声色,等等看依兰院里是不是有人看到她没有毁容之后会着急。 洛璎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愧疚。 她知道利用别人是不对的。 可……机会摆在眼前,她又哪里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再说,她这样也是在拯救立冬。 宽慰过自己之后,洛璎目送立冬离开,而后转过身去检查了一下紫玉三叶兰,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去往书房。 “明日就走?”夜景湛才和司尧臣商议完事情,身心俱疲。 她进去的时候,正见他在揉眉心。 差一点,洛璎就要习惯性地走到他身后为他按摩。 才往前迈一步,她就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便站在原地没有动了。 “奴婢膝盖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了不耽误时间,明日一早就可出发。最多六七日,就能将天心花带回来。” 洛璎收回自己的心思,平静地回答。 不该有的悸动,再也不要有。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而她的将来,不会有夜景湛。 “你可是要去天机阁?”夜景湛抬眼看过来,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 洛璎发现自己还是会心疼。 她可真是没救了。 对于夜景湛知道她要去天机阁的事,她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谁让阁主传消息都传到晋王府来了,他身边的人会有所察觉也是意料中的事。 “是。这世上唯有天机阁才能找到天心花。”洛璎曾和她师父一道去过天机阁。 信物也是那时候得来的。 原本是送给她师父的,可师父却交给了她,还说希望不要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洛璎心里一痛。 师父一直为她着想,她终究还是让师父失望了。 “可需要人陪同?”夜景湛破天荒地问了这样一句。 洛璎听得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转念一想,他大概是听过天机阁的传闻,将那里想成了龙潭虎穴,怕她死在了里头,没有办法将天心花拿回来给洛芷蕴治病吧。 “王爷不必费心,我自己去就行了。”洛璎摇了摇头。 “本王会让人为你准备一匹快马。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时间。”夜景湛的面色又恢复了冰冷,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关心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洛璎转身出去,尽管天色有几分昏暗,她却觉得心底有几分难得的轻松。 等到拿回天心花,治好了洛芷蕴,她就可以彻底摆脱夜景湛了。 走出去几步,想到自己还没有交代紫玉三叶兰的事儿,她又折返了回去。 这回她没进屋,只在门口站着,“紫玉三叶兰需有人照顾,还请王爷到药园里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 她自然不能推荐人选。 万一紫玉三叶兰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会被牵连。 但药园里,除了兰露,再无别的人选。 所以多半会是由她来照顾。 “本王自会斟酌。”夜景湛都没想到这问题。 紫玉三叶兰娇贵,得有人小心看护才行。 药园里根本就没有人能胜任。 也就平日里跟在洛璎身边那丫鬟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 夜景湛让徐绶去将人找来,暂时住在主院里,照顾紫玉三叶兰。 兰露得到这消息,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飞了。 她忙不迭收拾了东西,在一群人艳羡的目光之中,到了主院。 兰露被安排住在了紫玉三叶兰旁边的小屋子里,里头堆放了不少杂物,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她不免抱怨两句。 “你若是不满,回药园就是了。这活儿可多的是人想干。”徐绶冷声说道。 “徐公公,你可别误会,奴婢不是这意思。”兰露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接近王爷的机会,哪里能就这样放弃? “你来这里,是来照顾紫玉三叶兰的,可别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要是这株草药出了半点差池,你可担待不起。”徐绶看到她这样子,心里不免担心。 她这样子,当真能照顾好这株草药? 还是得让人多盯着她点儿。 “奴婢明白。”兰露表面上看着低眉顺眼的,心里头却已经骂开了。 不过一个阉人而已,又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有一日,她成为了王爷喜欢的人,什么徐总管徐公公,还不是只有在自己面前下跪的份儿? 第26章 偶遇 将杂物间收拾得勉强能住之后,兰露就到了洛璎的房间。 看着她住着宽敞明亮的屋子,甚至还能看到王爷的书房,心里不免就生出了嫉妒来。 明明半点姿色也无,到底是凭借什么本事勾住了王爷? 难不成,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兰露,照顾紫玉三叶兰可是个细致活儿,你得注意……”洛璎絮絮叨叨和她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可兰露却半点也听不进去,反而问道:“落儿姐姐,他们给我安排的房间小得都转不过身来,我能不能到你的房里住?” “这几日我不在,你尽管来住就是。”洛璎就像是不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一般,一口答应下来。 兰露抱住她,撒娇般说道:“落儿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洛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在心里说了声:祝你好运。 随后她带着兰露到了紫玉三叶兰旁边,将方才说的事又交代了一遍。 她的义务,她已经尽到了。 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可怪不了她。 徐绶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将缰绳放到了洛璎手上。 “你与天机阁当真有交情?” “公公可是在担心我?”洛璎轻轻拍了拍马背,“是我师父与天机阁有交情,阁主愿意卖我这个面子,我也得拿出诚意。” “当真不要人陪同?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 “公公,能不能说点好的?”洛璎在他说出那两个字之前打断了他。 她还没出发呢,可听不得这些。 “是是,说好听的,快去快回。早些了结了你跟王爷的孽缘吧。”徐绶可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会的。”洛璎眸光带了一抹湿意,这孽缘,早就该了结了。 要出发的时候,天色忽而阴沉下来。 林嬷嬷劝她等到雨过天晴再走,洛璎却执意要出发。 “嬷嬷不用担心,没事的。”她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上。 才走到小路上,就下起了雨。 雨不算大,所以洛璎并未停下脚步,反而还享受起了这种感觉。 她也曾如此自由,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就再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雨渐渐下得大了些,洛璎恰巧经过一处山谷,马儿不肯走了,她只得停下来,找了处山洞避雨。 好巧不巧,居然在山洞里见到了司尧臣。 “奴婢见过司大人。”洛璎一见到他,就想起了他曾在皇宫里为她解围的事。 说话的语气便没有那般疏离。 “什么大人。我还算不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你可是要去天机阁?”司尧臣是夜景湛的幕僚,自然知晓她要去何处。 “是。原本想冒雨前行的,可这马儿不肯走了,只得在这里等雨停。”尽管戴了斗笠穿了蓑衣,但衣衫难免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些。 司尧臣在山洞里燃了一堆火,她将身子往火堆前挪了挪。 “一看就知道不是王爷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马,这般娇气。”司尧臣笑道。 “奴婢身份低微,哪里配得上战场上带回来的马?”洛璎见过那几匹夜景湛自战场带回来的马。 每一匹马身上都带着不少伤,可见战场有多残酷。 他也算是九死一生,终于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如当年她所想的那样。 “你当真有把握从天机阁拿到天心花?听闻天机阁阁主脾气古怪,很会刁难人。你不怕?”司尧臣见她身子骨这般柔弱,到了天机阁,要如何应对那许多难关? “奴婢与天机阁有机缘,阁主不会为难我的。”洛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得多了,只会暴露了她的身份。 “我……我知道我不该这样问,但你在王府过得并不好,为何还愿意留下?甚至还心甘情愿到天机阁去冒险?”司尧臣也知道他不该好奇。 但王府那么多人,惟独眼前这人能让夜景湛失控。 而且,她还能与天机阁有往来。 她的身份,必然没有自己看到的这般简单。 洛璎微微蹙眉。 司尧臣这般问,是在怀疑她吗? 不过,怀疑也是应该的。 他是夜景湛的心腹,为夜景湛做事,自然就该为夜景湛着想。 不怀疑反倒是不正。 在他看来,要是自己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夜景湛手上,被拿捏住了命脉,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多? “奴婢对王爷有所亏欠,这便是在偿还。待到债务偿清,自会离开。”洛璎这话也不算说谎。 她在那时候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怪不得别人。 “我与你正好顺路,不如我送你到天机阁。”司尧臣看似相信了她的说法,但眼底的疑虑却依旧存在。 “只要司大人不嫌麻烦,奴婢并无意见。”洛璎知道,她都说了同路,哪怕她不答应,司尧臣也是要跟在她身边的。 一个时辰之后,雨过天晴。 洛璎翻身上马,动作分外娴熟。 司尧臣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差一点又一次认错。 斯人已逝,眼前人并不是心上人。 但这背影着实太过相似,所以夜景湛才会将她留在身边? 司尧臣懒得去揣摩这个中缘由,挥动手中的鞭子跟了上去。 被雨耽误了时间,所以洛璎中途遇到村庄也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径直走了。 还以为司尧臣不会跟着她,结果他却比她想的要执着,愣是跟了上来。 一直到子夜十分,他们到了一处密林前,才终于停下脚步。 再往前走就危险了,他们两个有这样的共识。 正要在附近找一处山洞歇息,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堪堪擦过洛璎的一缕头发。 还没能反应过来,又一支冷箭袭来。 大抵是在这夜色中分辨不清,所以再次错失了目标。 洛璎趴在地上,匍匐前行,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司尧臣则躲在了另外一棵大树后面,还抽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剑。 清冷的剑光在夜色下晃了晃洛璎的双眼。 “收回去!”她不由得低声呵斥了一声。 司尧臣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第27章 追杀 明明都已经藏好了,待到人走近了再拔剑也不迟。 现在就拔剑,不是将自己的藏身之地暴露了吗? 他有危险倒是没什么,可别连累了自己! 司尧臣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不但没有将剑收回去,还故意晃动了几下。 洛璎看他这样子,像是故意在吸引对方的注意,只觉得“吾命休矣”。 她转过身,看了看四周,除了这两棵大树,再没有适合藏身的地方。 看来,她这双悬壶济世的手,又得杀人了。 洛璎在心里默默地对师父手了两声对不起,而后将自己身上所带的防身之物全都拿出来。 什么毒针、毒粉、毒虫,统统准备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洛璎屏气凝神,打算在对方快要靠近的时候动手。 结果只听两声闷哼,而后就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没事了。”司尧臣将剑收回去,打了个火折子,往前一探。 地上躺了两个人,要害处被暗器刺中,已然气绝身亡。 洛璎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难怪会这般大胆,用剑光将人吸引过来。 四周如此黑暗,他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动手,还得以成功的? 司尧臣在二人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画像。 将画像展开之后,洛璎错愕地发现,那画像上的人,竟然是她! “我还以为是冲着我来的,原来是冲着你来的。还好有我,要不然你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司尧臣也没想到,这二人的目标居然会是洛璎。 “就算没有司大人,奴婢也不会交代在这里。”洛璎可不想被人小看。 不过是两个不怎么厉害的杀手罢了,她又不是对付不了。 司尧臣笑了笑,没想到她这药奴倒是挺逞强。 “你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被追杀?” 那二人身上除了画像之外,并没有别的线索。 看着像是买凶杀人,拿钱办事。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着实想不出究竟是谁要杀我。”洛璎将那画像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这画纸,并非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倒像是王府的东西。 上头用的墨亦是品德轩的,带有淡淡的香气。 看来,应该是王府里有人要杀她。 难道是虞氏? 先前她借着永嘉县主的手没有能将她除掉,所以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法子? “看你这样子,像是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便告诉我,对吧?”司尧臣看着她垂眸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她连神态都像极了那个人。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怎么会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奴婢因私事连累了司大人,心中有愧。不如天亮之后,司大人还是与奴婢分开走吧,也省得还会有什么麻烦。”洛璎知道虞氏不会轻易放弃。 她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不是说了顺路?再说,我也是王爷的人,护送你本也算是我的职责。你我都知道洛侧妃在王爷心中有多重要。要是因着你受伤出事没有拿到天心花,王爷也是会连同我一起追责的。” 司尧臣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只要司大人不认为是奴婢添了麻烦就好。奴婢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今日之事,以后必有报答。”洛璎想着,他给夜景湛当幕僚也挺拼命的,到时候送他几样保命用的药丸,就算是报答了。 司尧臣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一股异样的情绪。 明明她的态度这样不好,可他居然会觉得高兴。 果然还是因为她与他心中所想所念之人太过相似,才会如此吗? “不用了。你也说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了。”司尧臣在周围找了一处山洞,又去捡了些柴火,生了个火堆。 洛璎将林嬷嬷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分了一半给他。 司尧臣原本不打算要的,这架不住这干粮太香了,还是接了过来。 “你不在王府,紫玉三叶兰怎么办?”他想起那株好不容易才得到草药。 可一直都是眼前的人在悉心照顾。 “王爷自然会找人照顾。”洛璎也不着调兰露会将那株草药照顾成什么样子。 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上头。 “你在王府就没个信得过的人?万一你回去的时候,紫玉三叶兰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又要再折腾一番?”司尧臣皱眉。 洛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在这世上也没几个能信得过的人。而且,我人在外头,就算紫玉三叶兰出了什么问题,也算不到我头上。我该做的事,可都做好了。” 其实,她能如此淡定,是因为她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她怎么会让紫玉三叶兰有事呢? 王府。 夜景湛不知道他已经抬眼看向洛璎的房间多少回了。 明明知道人已经离开,却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时不时就要看上一眼。 连清风在他面前说了什么都没能听得清楚。 “主子,吉太傅这约,究竟是赴还是不赴?” “这老狐狸突然示好,准没有什么好事。先回绝了,看他有什么反应再说。”夜景湛收回目光,淡淡开口。 “属下也觉得吉太傅最近有些不太寻常。先前相府主母出事,他不曾过问一句。听说如今人还软禁着呢。真相都查明了,洛青还这样做,只怕是真的动了休妻的念头。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清风知道,洛青一旦休妻,必然会将洛芷蕴的生母孙姨娘扶正。 一旦孙姨娘成为相府主母,洛芷蕴就不再是庶女,而是会摇身一变,成为相府嫡女。 也就有资格坐上晋王妃的位置了。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相府的事,本王从前不过问,以后也不会过问。以后你要是再多嘴,小心本王将你扔到边关去。”夜景湛自然听出了清风话里的意思。 他亏欠洛芷蕴良多,若是能给她晋王妃的身份,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那样做。 清风则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相府的事他不过问。 那药奴要回去的时候,他不就答应了吗? 不过他自然不敢说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宫中传来消息,说怡贵人有了身孕。” 第28章 亲自来监督 “她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夜景湛先前并未将太多的心思放在怡贵人身上,一是因为她无心后宫争斗,二是因为她每次侍寝之后都会偷偷喝下避子汤。 看上去,她像是被迫承受恩宠,整个人恹恹的,宛如一朵随时会枯萎的花。 并没有半点威胁。 可她前阵子特意站出来为夜晟解围,而今又传出有了身孕的消息。 夜景湛对她不得不心生警惕,“还没有查到她的来历?” 清风摇头,“属下多方查找,着实查不出她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入宫的时候便是孤身一人,直接住到了凤栖宫里。没多几日,就得了怡贵人的封号。” 怡贵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问问她生活中有什么习惯,说不定能猜到一二。”夜景湛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清风前脚才走出书房,后脚兰露就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那原本是林嬷嬷要送进来的,被她给抢了过来。 “看来,刘管事不曾教你规矩。”夜景湛冷眼看过去,兰露沁着绯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知错,还请王爷责罚。” 一抬眼,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还咬着嘴唇,那样子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出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再踏入书房半步!”夜景湛看得心烦,当即将人赶了出去。 兰露见他是真的生了气,也不敢停留,跪着退了出去。 夜景湛又一次抬眼看向了洛璎的房间。 那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他犹豫了片刻,蓦地站起身来,往那个房间走去。 房门并未落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洛璎身上特有的香气。 夜景湛伸手往她的枕头下一探,平安锁果然不见了。 那个孽种对她来说当真就这般重要? 还是,重要是的那个男人? 夜景湛的手轻轻抚着枕头,动作温柔,眼底却如同淬了毒一般,“等你回来,便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而后他转过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期间,兰露一直躲在院子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只能庆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到洛璎的房中去休息,不然定然会被王爷抓个正着。 不过,洛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王爷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若是……若是王爷明晚还到这里来,那她是不是可以使点手段,让王爷误以为她是洛璎,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等到这一切都发生,王爷想赖账也不成。 兰露这般想着,美滋滋地走进了洛璎的房间。 翌日一早,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了书房的窗台上。 夜景湛见到信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司尧臣用来与他传信的信鸽,他很少见到。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夜景湛将信鸽身上的信取下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司尧臣竟然与洛璎遇上了,而且还因为洛璎被人追杀,要与她结伴同行。 “清风,备马!”夜景湛吩咐了一声。 尽管清风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做好了准备。 在快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才问了一声:“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夜景湛回头瞪了他一眼。 清风猜到多半又和那药奴有关,只得将嘴闭严实了,省得惹主子不高兴。 夜景湛快马加鞭,中途只休息了半个时辰。 待到追上洛璎跟司尧臣的时候,人和马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清风看到坐在破庙里的洛璎,并不觉得意外。 但看到司尧臣也在这里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王爷?”司尧臣见到破庙外站着的二人,颇为意外。 洛璎昏昏沉沉的,听人喊了一声王爷,抬眼一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怕她办事不利,所以亲自来监督来了? “奴婢见过王爷。”洛璎站起身来,对着夜景湛盈盈一拜。 夜景湛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将司尧臣喊到了一旁。 “滁州之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本王需亲自与你言明。”一路上,他都在想要如何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才能显得他来这里,并非是出于私心。 司尧臣倒是没有半分怀疑的样子,听他说完了要交代的事,还与他探讨了一番。 待到二人商议结束,洛璎已经在破庙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大抵是知道身边有人能护着她,所以睡得很是安心。 看着她这样子,夜景湛忽而想起多年前,永嘉生了重病,有一味药他们找遍了京城的药铺都没有能找到,洛璎就拉着他到山上去采。 结果药还没能找到,山林里就下起了大雨。 他们只能先到一处没人居住的茅草屋躲雨。 外头大雨倾盆,茅草屋摇摇欲坠,洛璎靠在他怀里,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还睡得很是安心。 好似半点不担心这风雨会将茅草屋给掀翻。 好似他的怀抱就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终究是……物是人非。 夜景湛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并没有注意到,方才司尧臣一直盯着他。 司尧臣先前就知道这药奴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寻常,但不曾想过会有这般重要。 能让他在接到消息之后就一刻不停地赶过来,甚至还为此编造了一个颇为拙劣的借口。 司尧臣又不傻,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此番滁州的事若是能成,本王会想法子在工部为你谋一个位置。还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夜景湛转过身来,对已经在另一边坐下的司尧臣说道。 “属下定当不负王爷重托。”司尧臣似是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属下原本是想将落儿姑娘护送到天机阁再去滁州的。既然滁州事急,那属下就先走一步。” 夜景湛点了点头,“去吧。” 司尧臣离开之前,转过头去看了洛璎一眼。 看似无心,眼神里却藏着说不出的情愫。 让夜景湛不由得攥紧了手掌。 第29章 噩梦 先前司尧臣在书房里提起洛璎的时候,夜景湛就察觉到了不对。 可他说要将人送给他,他却不要。 如今二人单独相处了一夜,他倒是又动了这心思。 若不是他赶过来,后面这几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天一早赶往天机阁。”夜景湛赶了这么久的路,着实累了。 “主子要歇在这破庙?”清风见这破庙环境着实太差,就算收拾了,也没法住人,不想委屈自家主子。 但夜景湛却是淡然一笑,说道:“更艰苦的环境本王也经历过,这算什么?” 他曾在尸山血海里待了三天三夜,所以眼前这环境,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清风没法子,只得将破庙简单收拾了一下。 夜景湛靠着墙坐下,目光并没有一刻离开过洛璎。 蓦地,洛璎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伸手在空中抓了两下,而后大声喊道:“不要!不要!” 她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有醒来,哭得凄惨而悲凉,仿佛她在梦中失去的是她此生最为珍视的人。 又梦到那个孽种了吧。 夜景湛嗤笑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不打算去将她扶起来,任由她弄得浑身灰尘,头上也粘上了蛛网。 清风早就站到了破庙外头,对于里面发生的一切,只当看不见听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洛璎才平静下来。 这破庙里,终于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声。 洛璎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灰尘,一双眼睛更是肿得几乎睁不开。 脑海里全都是昨晚噩梦中的场景。 她梦到琳琅被夜景湛丢下了万丈深渊。 而后她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结果却被夜景湛给救了回来,承受他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折磨。 她想逃,却逃不掉,连死都死不了。 洛璎还没有能从梦中完全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夜景湛。 吓得她浑身一颤。 “你在司尧臣面前倒是自在得很,见了本王却怕成这样。”夜景湛自然注意到了她眼底的恐惧。 与司尧臣相处的时候,那般轻松自在。 与夜晟相处的时候,甚至还能笑出来。 惟独在她面前,像是被上了枷锁的木偶一样。 “奴婢并非是害怕王爷,只是昨晚做了噩梦,还没能回过神来。”洛璎不想看他,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哪知道她这动作却被夜景湛误会了,上前钳住她的下巴问道:“你可是在找司尧臣?他已经走了。” “王爷误会了,奴婢只是睡得脖子有些不太舒服,所以活动一下。”洛璎昨晚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真的是来找司尧臣的。 可他将司尧臣打发走了,自己还在这里。 夜景湛松开她的下巴,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灰尘,嫌恶地皱了皱眉,“去洗干净。” 洛璎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她拎起包袱就往破庙后面去了。 那里有一处山泉。 洛璎往水面上一瞧,灰扑扑的一张脸,蛛网都快要掉到脸上了。 她洗了脸,又换掉了脏兮兮的外衣,塞进了包袱里。 出门在外,没什么条件,也只能姑且忍一忍了。 洛璎走过去牵马,发现自己的马不知何故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仔细一瞧才发现,竟是被毒蛇给咬了。 洛璎昨晚是听到了一声马儿的嘶鸣,还以为是夜景湛来的时候惊扰到了它。 却不料是被毒蛇给咬了。 若是那时候就发现,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结果。 洛璎拿了几粒药丸出来,塞到了马嘴里,“能不能活,全看你的造化了。” 而后她解开了缰绳,留它在这里看是否会有奇迹发生。 洛璎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银两,毕竟她在王府不过是个小小药奴,又不曾得到什么赏赐。 不过这些银两也足够她到前面的村庄买一匹马了。 洛璎将银子放好,正打算往前走,夜景湛忽然骑着马到了她面前,对她说了声:“上来。” 见她没有反应,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上来!” 洛璎怕他生气,只得翻身上马。 她想要坐在夜景湛身后,可他却在她上来的时候一把将她拽到了前面。 “你在本王身后,本王不放心。”夜景湛说得好像她会在背后用什么手段一般。 洛璎只觉得好笑,“王爷多虑了,奴婢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王爷下手的。” 夜景湛却是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在你心里,怕是恨不得将本王扒皮抽筋吗?若是被你找到了机会,本王只怕想留个全尸都难。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从那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想要听吗?本王可以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讲给你听。” 洛璎不想听。 夜景湛在边关的日子有多难过,她比谁都清楚。 不然那时候她也不会跟太子做交易。 只为了让他平安无恙。 “奴婢不会对王爷下手。”洛璎只是重复了之前那句话,这回说得更加郑重有力。 只是在夜景湛听来,依旧像是笑话。 “罢了罢了。本王知道你不想听,你若是听了,肯定会做噩梦的。”夜景湛也没有兴趣将自己的伤疤展示给她看。 她不配。 听到“噩梦”二字,洛璎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她昨晚做的那个噩梦。 噩梦中的夜景湛,与眼前的夜景湛重叠在一起。 让她脊背生寒。 夜景湛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乍一看,他们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 洛璎浑身不自在,仿佛他的怀抱长满了刺,密密麻麻地扎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眼下又没有别的选择,谁让她的那匹马被毒蛇给咬了呢? “奴婢会在前面的村子重新买一匹马。”洛璎话音才落,夜景湛手中的鞭子就打在了马屁股上。 这可是他在战场上用的马,可日行千里。 洛璎只觉得有风呼呼地灌入她的耳朵,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夜景湛身上靠去,几乎与他紧紧相贴。 “没想到你用这样一张脸,也能让司尧臣心疼。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你的本事。你那奸夫,也是你用这样的手段勾来的吧?” 第30章 抢夺 洛璎浑身一僵。 不管是夜晟还是司尧臣,她都没有半点逾越的行径,为何在夜景湛眼中却是如此不堪? “既然王爷笃定了奴婢便是那样的人,那奴婢也无话可说。”洛璎垂眸,只觉得他的怀抱变得格外冰冷。 她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 很快,就能解脱了。 夜景湛大抵是心头着急,想快点拿到天心花治好洛芷蕴,只用了一日,就将她带到了天机阁。 洛璎只身进去,不消半个时辰,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却是硬生生走到夜景湛面前才倒下。 即便是跪在了地上,她的双手也依旧将檀木盒子高高举起,“王爷,天心花已拿到。烦请王爷信守承诺,让我与琳琅母女团……” 话还未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夜景湛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连掉在地上的天心花也顾不上了。 马背颠簸,洛璎没多会儿就醒了过来,被扑面而来的风沙呛住,咳嗽了好几声。 “醒了?”夜景湛一颗狂跳的心在看到她睁开眼睛的方才平静下来。 “奴婢一时疲累,晕了过去,让王爷担心了。”洛璎将喉头的那一股腥甜咽了下去,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担心?本王担心的可不是你。”夜景湛嗤笑一声,“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洛璎微微一颤。 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口。 “别摆出这副样子来,惹人厌恶。”夜景湛大手一挥,洛璎没有防备,被他扔到了马下。 地上的石子硌得她浑身发疼。 洛璎闭上眼睛,想起方才天机阁阁主问她的话:“后悔吗?” 她是怎么回的呢? 她说:“不悔。”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也未有一刻后悔。 洛璎抬起头,灼灼目光穿透尘埃落在夜景湛身上。 夜景湛未曾注意到她的目光,绝尘而去之前,还不忘和她说:“三日内你若是没有回到王府,就不用再回来了。” 为洛芷蕴解寒毒的药方她早已双手奉上,而今药材也已集齐。 这意味着,她在夜景湛这里,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若是夜景湛不遵守承诺将琳琅还给她,她要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洛璎脑袋里嗡嗡作响,终是忍不住,伏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而后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清风看到她这惨烈的样子,于心不忍,往地上扔了一锭银子。 洛璎早已没有傲骨,她跪在地上,将那锭银子捡了起来。 她走到前面的村庄时,天已经黑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挨家挨户拍门,想要买一匹马。 哪知道村子里的人见她出手阔绰,起了歹念,想要抢走她身上的银子。 洛璎将所有银子都拿了出来,可他们依旧不满意,还想要她手上的平安扣。 “别碰!不然我杀了你们!” 眼见着平安扣就要被人从她手上取下,洛璎发了疯一般大喊大叫。 她一双眸子猩红,想要反抗,却被其中一个人踢倒在地上。 一只脚踩住了她的手,将平安扣硬生生从她的手上扯了下来。 洛璎翻身起来,想要将平安扣抢回来,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夜景湛。 他一脸淡漠,仿佛只是个置身之外的看戏人。 她好不容易才积攒起的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重跌坐到地上。 缓了许久,洛璎才重新站起身来。 手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她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拖着又沉又重的步子,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没有再转头看夜景湛一眼。 月色洒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身影越发凄凉。 忽然,洛璎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那几个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的村民,调转方向疾步走了过去。 那几个村民还没有能反应过来,就被兜头洒了一把毒粉。 毒粉如细雪一般散开,也落了不少在洛璎身上。 她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跪到地上,将被扯断的平安扣捡了起来。 这平安扣是她特意为琳琅求来的,为的就是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 可如今,不但绳索被扯断,平安扣上也出现了裂纹。 她轻抚着平安扣,泪水夺眶而出。 “不过一个平安扣罢了,丢了就丢了,值得你这样哭?”夜景湛冰冷的声音落在耳边。 他着实看不得洛璎将那孽种的东西看得这般重要。 所以那些人将平安扣取下来的时候,他才不曾阻拦。 还巴不得他们能将她身上的长命锁也给拿走。 那才清净。 洛璎将平安扣收入怀里,往后退了几步,抖了抖衣衫,拂了拂头发,并未反驳。 她的一双眸子平静无波,与方才那发疯似的女人判若两人。 “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你也能做出这样的事。看来这几年,你变了不少。”夜景湛还以为她会一走了之,谁曾想她竟会回来。 还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来。 洛璎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奴婢不曾变过,一直如此。” “那你从前在本王面前,就是做戏了?装出一副温婉善良的样子来,实则一颗心又毒又狠。”夜景湛听到她这样说,差点气笑了,她这意思是,自己从未认识真正她吗? “奴婢的确又毒又狠,所以王爷还是不要将奴婢留在身边的好。”洛璎倒是希望夜景湛能放过她。 “你以为本王想把你留在身边?还不是因为蕴儿的病。本王仔细想了想蕴儿病了许久,身子单薄,怕你用药的时候不仔细,出了什么岔子,所以……得先在你身上试药。” 试药。 这两个字他说得实在是太过轻巧。 别说寒毒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都不尽相同,纵然她和洛芷蕴是一样的体质,寒毒在洛芷蕴体内多年,又哪里是她一朝一夕就能试出来的? 不过是想多折磨她一番罢了。 洛璎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好。” 试药而已,又死不了。 再说,她哪里有拒绝的份儿? 第31章 让她去 洛璎强撑了许久,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 夜景湛看着她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一把将她捞到怀里,而后轻吹一声口哨。 他的马与他出生入死,颇有灵性。 听到这声音,立刻就到了他身边。 夜景湛抱着洛璎翻身上马,将她放在了自己面前。 依旧是先前那亲密无间姿势,洛璎累极了,也懒得僵硬地将身子坐直,干脆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感觉到怀中人的柔软,夜景湛的眼中也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特意放缓了速度,让洛璎安安稳稳地睡了会儿。 但这温情也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 京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并不想在外头停留太长的时间。 两天两夜,中途只停下来休息了一个时辰,洛璎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连到了王府都不知道。 最后是夜景湛将她抱回了房间。 正要将她放下,就看到那床上一片凌乱,他登时眉头一皱,转而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两日夜景湛不知所踪,洛芷蕴心中本就烦闷,一听他将那低贱的药奴一路抱着回来,还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可她在夜景湛面前一向矜持懂礼,自然做不出擅闯主院这样的事来。 “年嬷嬷,渡湘院那边,可知道这消息了?”洛芷蕴将心头的冲动按下来。 夜景湛如今对那药奴究竟抱有什么样的心思还不可知。 万一当真放在了心上,她这一去,岂不是会惹怒了他? 这样的事,自然得交给虞氏那个蠢人来做。 “奴婢这就去办。” 年嬷嬷自打洛芷蕴出生就在她身边照顾,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当即想法子将这消息透到了渡湘院去。 虞氏一听,将沉碧才端上来的茶点摔了一地,火急火燎地往主院去了。 徐绶这会儿不在主院,当差的嬷嬷顾忌她的身份,也没有敢真拦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夜景湛房里去了。 虞氏一进去,就看到浑身脏兮兮的药奴躺在主子的床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王爷是万金之躯,怎能让着贱奴玷污了床榻?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还不快把人给抬出去!” 那是她做梦都想要躺着的地方,竟然被一个贱奴抢了先,如何让她咽得下这口气? 见周围没有人动,虞氏看向夜景湛,眼里泪光涟涟,“王爷,你说说话呀!” 夜景湛面色阴沉。 主院发生的事,按理说外头不会知晓。 可虞氏却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看来他这主院里,也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本王才回来,你就到了。”夜景湛说话的语气与平时无二。 却让虞氏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她这会儿才回过味来。 主院里发生的事,哪里能这么快传到她这里。 摆明了是有人在害她! 可她都已经上了这当,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王爷两日不在王府,又不曾交代去了何处。妾身只是担心王爷身体,才会到主院来。” “本王念在你是关心则乱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一次。要是还有下回,王府的规矩,你该是知道的。”夜景湛冷声警告。 虞氏吓得冷汗涔涔,先前在眼珠子里打转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妾身知错了。” 这下她也顾不上计较药奴得宠的事,麻溜走了。 洛璎睁开眼睛,看到周遭的环境,很是诧异。 明明已经回到了王府,为何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夜景湛俯身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和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温柔。 洛璎不由得掐了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你倒是知道,本王不可能待你这般好。”夜景湛将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洛璎接过来,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吞了下去。 夜景湛看着她这毫不犹豫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既然醒了,就去把你的屋子收拾了。” 洛璎这才发现,她竟是在夜景湛的房里! 她忙不迭起身,看着被她弄脏的床铺,将床单被褥一并裹了,抱着往外走。 将东西扔到院子里之后,又回来将枕头也拿走了。 “你不如将本王这床一并给扔了。”夜景湛被她这举动逗笑了。 “反正王爷也要扔。”洛璎只是不想让别人来扔罢了。 尽管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她还是想少得点笑话。 洛璎拿着枕头到了院子里,又盯着这一堆东西犯难。 是收到自己的屋里,还是不要了? 这些东西少说也值几百两,扔了着实可惜。 还是先收着,说不定以后能当点银子用。 洛璎回到房间里,看着凌乱的床榻,她微微皱了皱眉,心想兰露未免太不懂事,睡了她的床也不收拾一下。 她将被子掀开,看到床单上的痕迹,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 作为过来人,她自然知道那些痕迹是什么。 尤其是那一抹红。 “落儿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兰露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张脸委屈得不成样子,挂满了泪痕。 “兰露,究竟发生了何事?”洛璎看到她这样子,以为她在主院受了欺负。 可这主院里的人都是夜景湛精挑细选的,怎么会欺负她呢? “落儿姐姐,那天晚上我睡、睡在这里,王爷突然闯进来。他、他力气太大了,我……我没能推开他。” 兰露边说边哭,揪着洛璎的衣袖看似无助地问道:“落儿姐姐,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啊?” 洛璎不敢相信,与兰露在她的房间里云雨一番的人,竟会是夜景湛! 难怪他要让自己来这里收拾,就是为了让她看他与别人春宵一度的成果? 她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桌子方才站稳。 “落儿姐姐,你……你没事吧?”兰露看到她这反应,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意。 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 “我没事。”洛璎摆了摆手,“我也有错。让你来这里,是我的主意。所以,我会带你到王爷那里问个清楚。” 她心里还存有一丝希望。 想着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误会。 或许那天晚上的人并不是夜景湛呢? 第32章 寒毒 洛璎的心仿佛被人扎进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明明知道夜景湛恨她恨到了骨子里,明明知道她与夜景湛再也没有可能。 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依旧还是会难过。 洛璎拽着兰露到了夜景湛的房门外。 待到她将手松开,兰露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红痕。 “何事?”夜景湛见她去而复返,又是一副气冲冲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 难得还能看到她生气。 “王爷可曾在奴婢房中宠幸兰露?”洛璎开门见山,问得分外直白。 她直直看着夜景湛的眸子,想看到他的愤怒,听到他的反驳。 结果却见他眼底漾开了一丝笑意,嘴角也往上勾了勾,似宠溺又似嘲讽,“是又如何?” 兰露听到这四个字,脑子里仿佛跟有烟花炸开了一般。 她还以为王爷会否认,毕竟她也未曾留下半点证据,要是王爷不认,反而说她污蔑,她不但半点法子也没有,还有可能会因此被赶出去。 但王爷竟然承认了! “既是如此,王爷就该负责。”洛璎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才堪堪冷静下来。 只是说话的声音仍旧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本王何时说了不负责?只是那日走得匆忙,未曾交代罢了。”夜景湛的目光未有一刻离开过她。 以至于发现了她手上的小动作。 夜景湛俯身,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嫉妒了?” 洛璎垂眸,“不敢。” “不敢?本王可没见你有什么不敢的。”夜景湛的目光从兰露身上扫过,“传本王的话,今日起,兰露便是本王的侍妾,赐住兰萝轩。” 他看到洛璎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继续道:“既然你与兰露熟识,便由你在她身边伺候。” 洛璎没想到,夜景湛竟要这般折辱她,“奴婢还要为洛侧妃试药,怕是会照顾不周。” “你这是要忤逆本王?”夜景湛面露不悦。 兰露赶紧上前,扯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王爷,落儿姐姐还要侍弄草药,只怕是不方便到兰萝轩去。妾身身边,随便找两个丫鬟照顾就是了。” 她可不想让洛璎这就到她身边来照顾,否则那紫玉三味兰的差错,可就得由她来承担了。 “那你便去和徐总管说,让他给你挑两个丫鬟吧。” 兰露欢天喜地地走了,都忘了谢恩。 夜景湛却没有半点要责怪的意思,脸上反而还带着笑意。 “看来,王爷是真的喜欢她。”洛璎许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那是自然。大胆又活泼,本王难得见到这样有趣的人。”夜景湛那样子,仿佛是在回味与兰露共度的那一夜一般。 “王爷喜欢就好。想来以后王爷身边应该不需要奴婢服侍了。”洛璎想,既然已经有了兰露,应该就用不着她了吧? “她娇柔怕疼,你可不一样。本王不舍得折腾她太狠,自然还是得找你。”夜景湛走上前,伸手勾住了她的纤腰。 洛璎想要将他推开,不但没能成功,反而被她捏住下巴,吻了下来。 “不要!不要!”洛璎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干呕起来。 “你这难道是……在嫌弃本王?”夜景湛察觉到她的抗拒,眸子里生出了一抹嘲讽,“你这样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嫌弃本王?” “奴婢并非嫌弃王爷,只是奴婢身子不适,怕伺候不好王爷。若是王爷不介意,那便来吧。”洛璎也知道,她哪里有资格嫌弃他? 只要能见到琳琅,什么都无所谓。 “跟死鱼一样,本王才不稀罕。”夜景湛见怀里的人又如木偶一般僵硬不动,面上也是一副受苦受罪的神情,忽然就没了兴致。 他正要将人推开,就感觉到洛璎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原本就已经没了血色的脸更是白得吓人。 “看来,是寒毒发作了?”夜景湛看着她这难受的样子,想起洛芷蕴最初寒毒发作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样厉害。 看来她这段时间的确被折腾多了,所以才会如此。 “好……好冷。”洛璎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到了冰窟里,冷得她只想从夜景湛身上汲取温暖。 可是隔着衣服,这暖意根本就不够,她只能用颤抖的手指去扒开他的衣衫。 夜景湛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现在你知道蕴儿有多难受了吧?若不是她为本王挡下那寒毒,难受的人就会是本王了。” “她只为你挡了寒毒,你便这样感激吗?”洛璎听到他提起洛芷蕴,混沌的脑袋立刻清醒过来。 若是他知道自己为他做了什么……罢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比起你这忘恩负义的蛇蝎之人,本王自然要感激她。若不是有她在身边陪伴,这五年只怕会更加难熬。”夜景湛一把将她推开。 洛璎摔在地上,蓦地吐出一口血来,好不容易才从衣袖里拿出银针。 她正要压制寒毒,却被夜景湛抓住了手腕。 “怎么,才这样一会儿你就撑不住了?你就该好好尝尝这样的苦。” 洛璎擦了擦嘴角的血,这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将自己的手腕从夜景湛手里抽了回来,将银针放回到衣袖里,而后缓缓站了起来。 “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洛璎一字一句地问道。 “本王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夜景湛走到桌边,拿了一样东西,放到了她面前。 洛璎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情绪陡然激动起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香囊,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琳琅”两个字。 “琳琅在哪里?她在哪里?”洛璎仿佛感觉不到寒毒痛楚了,她抓着夜景湛的手,一双眸子噙满了泪水。 先前她也不敢肯定琳琅在夜景湛手上。 可现在他拿出了琳琅身上才会有的东西。 “她很好。”夜景湛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特意移开了目光。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会对她好?你怕是恨不得……” 洛璎的手紧紧抓着那枚小小的香囊,泪如雨下。 第33章 紫玉三味兰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无情无义?虽说她是个孽种,但那是你的错,并非是她的错。所以本王不会对她做什么。”夜景湛觉得,这倒也不算是说谎。 他回京之后,只见过夜琳琅一次,匆匆一面,就被洛璎给抱走了。 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她的脸。 “的确是奴婢的错,琳琅是无辜的。王爷有什么不满,尽管来冲着奴婢来就是,不要怪在琳琅身上。”洛璎听到他这样说,一颗吊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些。 “本王改变主意了。你若是将蕴儿治好,本王就放过你,未免太对不起本王在边关受的苦。所以,你还得在本王身边待上一年。待这一年期满,本王自会让你带着那孽种离开。” 一年时间,应该足够卫琛找到夜琳琅了。 到那时候,他应该也已经快要将夜晟推到悬崖边上。 只需要再推一把,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一年?”洛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王爷不是恨极了奴婢,如何能忍受奴婢在身边一年之久?” “正是因为恨你至极,所以才要将你留在身边。本王很想知道,你究竟能卑微到什么程度。可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才是。”夜景湛将香囊从她手中夺过来,转身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洛璎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看了许久,方才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还没回到房间,她就又吐出了一口血。 若不是强撑着站稳了身子,只怕是要重重摔在地上。 “落儿!”林嬷嬷快步走过来,将她扶住,“没事吧?” “嬷嬷不用担心,我没事。”洛璎对着她虚弱一笑。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我先扶你回房。”林嬷嬷扶着她进去,看到那一团乱的床铺,眉心一皱,“主院里竟有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是王爷。”洛璎担心嬷嬷说错话,赶紧说道。 林嬷嬷听得一怔,“是王爷?怎么可能?” “是我的错,不该答应兰露,让她住到我的房间里。”洛璎在凳子上坐下,眼睛忽然瞥见门口有一抹灰。 她心生怀疑,走过去将那抹灰拈在手上,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是什么?”林嬷嬷也是在宫里待过的老人了,后宫争宠的手段见过不少,看到那抹灰,心中立刻有了猜测,“难道是迷情香?” 洛璎点了点头,“兰露倒是很努力,不惜用这样的手段也要上位。” “我先前瞧她,就觉得她不像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她在主院都敢用手段。要是放在以前,王爷绝对不会姑息。也不知为何对她这般宽容。” 林嬷嬷在主院待得久,自然见过不少想要飞上枝头的女人。 王爷从来没有轻饶了她们。 “想来是兰露与那些人有所不同,才得到了王爷的偏爱吧。”洛璎心头一片苦涩。 林嬷嬷还以为王爷只待洛璎一人不同。 看来是她想错了。 “王爷毕竟是王爷,多情也是难免的。你也别太难过。”林嬷嬷宽慰道。 洛璎没有反驳。 林嬷嬷帮着她收拾了床铺,将被弄脏的被褥全都拿出去扔了。 洛璎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些,才想起还没看紫玉三味兰的情况。 远远看去还好,走近了才看出了蹊跷。 “早上我看的时候,叶子都已经泛黄了,怎么这会儿又都绿了?”林嬷嬷看到这一片绿油油的叶子,很是诧异。 洛璎将被兰露粘上去的叶子拿了下来,“你看,是兰露摘了其他草药的叶子粘在这里的。她倒是会耍些小聪明。” 难怪夜景湛让她兰萝轩当丫鬟的时候,兰露不同意。 并非是感激她,不愿折辱她,而是想让她来背这黑锅。 “以后这后院,只怕是有的热闹了。”林嬷嬷叹了口气。 虞氏虽说是个不省心的,但洛芷蕴性子温婉,素来不接招,而且王爷一向偏心于她,虞氏不管怎么折腾,最后受伤的都只会是她。 如今有了兰露这个新靶子,以后这后院里怕是得有许多热闹看了。 徐绶被夜景湛喊过来,让他将兰萝轩的事给安排好。 “这没有的事儿,王爷怎的会承认?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头那些人会怎么编排王爷呢!”徐绶只觉得头大。 “外头的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本王不在意。你只管将府里的事做好就行了。”夜景湛当然也知道如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的纰漏越多,那些人就越高兴。 “怪奴才多嘴。王爷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徐绶苦着一张脸。 以后这后院里鸡飞狗跳的时候,王爷要是也能理解他的难处就行了。 “你说,她若是知道夜琳琅不在本王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夜景湛方才将香囊拿出来的时候,都不敢看洛璎的眼睛。 生怕被她瞧出是在说谎。 “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看她如今这样子,怕是……会疯。”徐绶这话还是收着说的。 以洛璎对夜琳琅的重视,会与他同归于尽都不意外。 “只怕是不止会疯吧。所以本王仔细想了想,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得先瞒着她,等卫琛找到夜琳琅再说。本王留着她与夜琳琅,还有大用。” 徐绶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耳朵捂起来,这些话哪里是他能听得的? “奴才该到兰萝轩去了。”他忙说了一句。 夜景湛也知道他不爱听这些,对着他挥了挥手,“去吧。” 徐绶如释重负,快步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夜景湛封了药园的丫鬟为侍妾,这消息很快就在王府传开来。 药园里的人全都挤到了小小的兰萝轩里,对着兰露好一顿阿谀奉承,听得她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兰夫人可真厉害,一下就抓住了王爷的心。” “可不是!我早就说了,兰夫人便是药园里最厉害的,落儿那贱人根本比不上!” “兰夫人可得小心落儿报复。她现在怕是都要气疯了。” 兰露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别误会。落儿姐姐可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小气。” 她哪里会怕洛璎? 再过两日,王爷就会发现紫玉三味兰出了问题,到时候她还能活? 第34章 炎石 洛璎坐在桌边为自己诊脉,拿起笔半晌也没有写下一个字。 只是重复着诊脉和拿笔的动作,如此多次,她自己也烦了。 她的脉象太过复杂,要从里面分辨出寒毒占了几分,还真不容易。 “纵然是师父来了,只怕也得揪着胡子皱着眉。”洛璎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先前不是就已经写好了解毒的方子,为何不直接用?难不成,那方子是你用来糊弄本王的,根本就不能解寒毒?”夜景湛并没有怀疑过药方有假。 但洛璎冒了那么多的风险,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药方上的药材,却不直接用,其中必然有蹊跷。 “奴婢先前便与王爷说过,人的体质不同,毒药在人身上的症状与表现也不尽相同。适用于洛侧妃的解药,对奴婢来说不一定有用。”洛璎知道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但这道理还是得与他说清楚。 省得后头洛芷蕴出了什么事,他又怪罪在自己身上。 “那若是本王试药呢?会否与蕴儿一样?”夜景湛见过她毒发的样子,的确与洛芷蕴不同,姑且相信了她的说法。 洛璎一怔。 不知是为夜景湛相信她惊讶,还是为夜景湛愿意为洛芷蕴试毒惊讶。 想来是二者都有吧。 “王爷愿意为洛侧妃试毒?”洛璎都能听到她声音里的酸涩。 即便他身边会有很多人,但洛芷蕴永远都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有何不愿意?她是为了本王才中的寒毒,本王为她试药也是应该的。”夜景湛说得笃定,仿佛只要洛璎点头,他就可以立刻服下寒毒。 “王爷的体质与洛侧妃也不相同,无法为她试药。不过王爷不用担心,奴婢已经想到了法子,可以保证洛侧妃万无一失。”洛璎自然不会让他试药。 “什么法子?”夜景湛听到他不能试药,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失落。 “寒毒在洛侧妃体内多年,奴婢需要在寒池里连续泡上十日,方能让体内的寒毒与洛侧妃一致。”除此之外,洛璎想不出别的法子。 刚好她也需要寒池里的寒气,算是一举两得。 晋王府里就有寒池,说是寒池,不过是水池里放了一块寒冰玉罢了。 但也足够用了。 “那便好。”夜景湛沉吟半晌,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洛璎早就知道自己在他这里不可能会得到半点怜惜。 但听到这淡漠的三个字,心中依旧痛了一下。 “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如何去寒池吧?” 洛璎点头。 晋王府里,她哪里没去过?就连密道在何处她都一清二楚。 “既是如此,那你便自己去吧。”夜景湛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去寒池,还得准备些药材。 洛璎重新坐下来,写起了药方。 渡湘院。 听到兰露被封为侍妾的消息,虞氏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院子里的人个个噤若寒蝉,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唯恐会将主子的怒火引到自己这里来。 “难怪上回永嘉县主来的时候,她主动站出来,到主院去将落儿引过来,原来是因为她早就存着取而代之的心思。”虞氏那时候还当她是个有眼力见的丫鬟。 哪知道她却是个有野心的。 “落儿在王爷身边那么久,也不见王爷对她有半点怜惜。可王爷竟然封了兰露为侍妾!” 虞氏哪里会甘心被一个药园的小贱人骑在头上? 她蓦地站起来,吩咐道:“既然王爷新得了侍妾,那我这个当姐姐的理应去看看。沉碧,去库房里挑两样东西,我好拿去送给兰露妹妹。” 兰露这贱人,必须好生教训一下,让她明白这王府里的规矩才行! 夜景湛离开之后,洛璎就去了药园。 她正在药园里采药,忽而听到外头一阵喧闹,抬眼看去,是徐绶带着十来个丫鬟往兰萝轩的方向去。 夜景湛只说让徐总管给兰萝轩送两个丫鬟,徐总管做事倒是一如既往地妥帖,让兰露自个儿选。 如此一来,要是以后兰萝轩的丫鬟生出什么事端来,谁也怪罪不到他身上。 “你们到前头去等着,咱家等下就过来。”徐绶将那些个丫鬟打发到了前面去,然后转身走到了药园里。 “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洛璎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王爷让你试毒了?”徐绶看她这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看到洛璎点了点头,他不免在心头感叹,王爷也真狠得下这心。 既然她都已经答应了会治好洛侧妃,必然不会食言,这又是何苦? “那可是毒药,你傻啊,让你吃就吃?”徐绶见四下无人,才敢伸出手戳她的脑门。 洛璎愣了一下,忽而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就算你能将这寒毒解开,可它终究是个伤身之物,你……” “我只是想到了以前,你给我们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不敢动他,就只会戳我的脑门,让我别带坏了你的主子。”洛璎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忽而消失不见。 徐绶看到她这样子,心里也很难受。 所以他没有接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来,“拿着!” 洛璎将那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微微一怔,“公公当真要给我?有这东西,却不给洛侧妃,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只怕是要生气的。” 徐绶给她的,是一块颇为难得的炎石,只怕是京城里也找不出几块来。 炎石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量,畏寒的人冬日里将它放在心口,即便是鹅毛大雪,冰封千里,也不会觉得寒冷。 正好可以用来缓解寒毒带来的痛苦。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快些将解药制作出来,你也能少受罪。”徐绶说完,转过身走了。 “那可真是便宜我了。”洛璎看着他的背影,蓦地湿了眼眶。 她将炎石收好,正打算继续采药,就看到虞氏从药园前头走了过去。 往这边走,目的地只能是兰萝轩。 看来,是要去找兰露的麻烦。 虞氏忽然抬眼看了过来,正巧与洛璎的目光撞在一起。 第35章 好戏开场 洛璎这时候也不好装作没有看见,只得对着她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娘娘。” 原以为虞氏急着去兰萝轩,不会多余搭理她。 哪知道她竟往药园里来了。 洛璎只得再次垂下脑袋,低眉顺眼地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小贱人,可是你送到王爷身边去的?”虞氏捏住她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肉。 “娘娘误会了。奴婢要外出,紫玉三味兰在主院无人照顾,王爷这才让人去找的兰……夫人。”洛璎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虞氏听到“兰夫人”这几个字,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不由得收紧了自己的手指。 洛璎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几道血痕。 “不过一个贱奴罢了,叫什么夫人?你当真以为她那侍妾的位置能坐得稳、坐得久?”虞氏冷笑一声,一把将洛璎甩开。 尽管已经作了准备,但洛璎身中寒毒,身子发虚,踉跄几步,撞到了后面的柱子上。 “我可没用力,你倒是会做戏。”虞氏也没有想到自己只轻轻一推,竟会让她摔得这样重。 “是奴婢没有站稳,与娘娘无关。”洛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这么说来,王爷让你试毒的事,是真的了?”虞氏嘲讽道。 “奴婢身为药奴,为洛侧妃试药是分内的事。”洛璎倒是没想到这消息在王府里传得这般快。 “就算洛芷蕴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又如何?还不是没法将他留在身边。”虞氏说得意味深长,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走了。 洛璎方才要松一口气,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盯着她问道:“你可是落儿?” “我就是。你是什么人?”洛璎瞧着她眼生,心中难免会生出一分警惕。 “我叫香汐,是兰萝轩的人。我家夫人身体不适,让我来找你过去给瞧瞧。”小丫鬟说完,拽着她就往外走。 主子让她去,她哪能拒绝?只得跟着香汐一块儿到了兰萝轩。 兰露斜倚在里屋的榻上,身上的绫罗裙松松垮垮的,不太合身。 见她来了,立刻伸出那只戴着翠玉镯子的手,对着她招了招,“落儿姐姐,快过来!” 洛璎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她拽到榻上坐了下来。 “落儿姐姐,王爷那日太厉害了,我……我到现在还有些难受。你可有药?”兰露附在她耳边,语带娇羞。 “奴婢一会儿给夫人送来。”夜景湛在那事上一向粗鲁,所以洛璎一直备有药膏。 只是没想到这药膏有一日会用在别人身上。 “落儿姐姐能不能多给我拿点来?我怕以后还有许多时候用得上。”兰露好似笃定她能得到恩宠,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好。”洛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正要往回走,就见香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兰露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虞侧妃和洛侧妃往这边来了。”香汐知道这二人定是来找麻烦的,不由捏着一把汗。 “慌什么?难不成她们还能拿我怎么着?”兰露嘴上这么说,但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底。 来一个倒还好应付,两个一起来,怕是很难吃得消。 虞氏跟洛芷蕴一同踏入兰萝轩,后头还跟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 “没人吗?”虞氏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正要发难,兰露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王爷实在太过厉害,我到今日还有些不舒服。特意让落儿姐姐过来给我瞧瞧,这才没有及时出来。二位姐姐不会怪我吧?” 洛璎缩在角落里,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妹妹身上这衣裳瞧着,好像不太合身。”虞氏走过去,只轻轻扯了一下兰露身上的腰带,那身过于宽大的衣裳就垮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绣着荷花的肚兜。 “哎呀!我原本是想帮妹妹整理一下的,怎么会这样?”虞氏故意揪着一边衣角,让兰露没法儿将衣裳穿好。 眼见着这人就要丢大发了,兰露又气又急之时,蓦地发现看热闹的人散开了,夜景湛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红着眼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王爷!” 夜景湛看了站在角落里的人一眼,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走到兰露身边,帮着她将衣裳拢好。 虞氏早在听到那一声“王爷”的时候就松了手,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解释道:“妾身是来这里恭喜兰露妹妹的,还准备了礼物。方才是想帮妹妹整理衣裳,哪知道不小心……” “是本王不好,没让人给你准备合身的衣裳。明日就让裁缝上门给你量身,你再自己到绸缎庄里去挑喜欢的布料,如何?”夜景湛却像是并没有听到虞氏的话一般,转过头对着兰露说道。 兰露受宠若惊,揪着夜景湛的衣袖撒娇,“王爷能不能掐妾身一下?妾身害怕这是在做梦。” 虞氏气得差点没将手中的簪子给撅折了。 洛芷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脸色惨白,身形摇晃,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般蓦地往后倒去。 年嬷嬷一把将她接住,心疼喊道:“娘娘!娘娘!你可别吓唬奴婢啊!” 夜景湛立刻撇下兰露,大步走到洛芷蕴身边,神情紧张地将她抱起来,向着里屋走去。 路过洛璎身边时,见她不动,当即不悦地皱眉道:“还不快进来!” 洛璎只得跟着进去。 夜景湛将洛芷蕴放在榻上,示意她过去诊脉。 “王爷不用担心,娘娘并无大碍。扎上两针就能醒过来了。”洛璎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了银针。 银针还没碰到洛芷蕴,她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洛璎见状,笑着将银针收了回去,站起身来,“娘娘已经醒了,奴婢告退。” 夜景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本王让你走了吗?” 虞氏和兰露盯着洛璎被抓着的手腕,眼睛里不约而同地冒出火来。 洛璎咬着牙道:“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第36章 改日再来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话问得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洛璎也被他问得懵了,这是故意要将火重新引回她身上? 在虞氏的眼神警告下,她回道:“是奴婢不小心摔的。” 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结果他却将话题转回到了洛芷蕴身上,“蕴儿身子如何?这可是她第二次晕倒了。” 洛璎也懒得去揣摩他的心思,“洛侧妃还需多加调养,奴婢会每日煎药送到依兰院。” 夜景湛闻言,神情方才轻松下来,“此事你得小心仔细,不能出半点差错。” “王爷放心,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洛璎说罢,退到了一边。 “阿湛,我在妹妹这里多有打扰,还是回去歇着吧。”洛芷蕴娇弱地说完,就要起身。 夜景湛一把将她抱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王爷……”兰露不甘心地喊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在夜景湛心中的地位比不上洛芷蕴,自然没有办法将他留下来。 但她还是得了一句:“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倒也不算是败得彻底。 见夜景湛走了,虞氏转过身来,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不一样留不住人。” “瞧姐姐这话说得,好似姐姐就能留得住一样。好歹王爷还护着我呢。姐姐呢?”兰露原本就心高气傲,更何况虞氏方才那般戏弄她。 虞氏好歹是侧妃,教训她一个侍妾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兰露脸上,她的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看在王爷喜欢你的份儿上,我也给你点面子。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对你也就不必客气了。王爷是封了你侍妾,也赏了你这破院子,你当真以为这样你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虞氏着实被她气得不轻,要不是沉碧扶着她,只怕是要摔在地上。 兰露捂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还想要说什么,被一旁的丫鬟小翠给劝了回去。 “王爷喜欢夫人,必然会常来夫人这里。等到夫人有了身孕,就会成为晋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就算是洛侧妃,也没法将夫人给比下去。” 小翠说话的声音小,但洛璎偏巧就站在兰露身后,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琳琅,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兰露听了丫鬟的话,气一下就消了,“你说得对,忍了这一时再说。” 只要能得到王爷的喜欢,出身再低贱又如何?照样能将她们这些世家女子狠狠踩在脚下! “姐姐,你也知道,我原本就是个丫鬟,不会说话,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姐姐不要怪罪才是。”兰露说话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这小动作自然也被虞氏看到了。 “既然知道自己不懂规矩,就该多学才是。王府里有的是嬷嬷能教你规矩,赶明儿让徐总管给你送一个来,你好生学学。” 兰露可不想学什么规矩,无奈虞氏位分比她高,她也只能受着,“那就麻烦姐姐了。” 虞氏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兰露对着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半点也不怕会被她回头看见。 “兰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脑仁生疼,不想在这里停留。 但兰露却将她给拦了下来。 “落儿姐姐,你用不着叫我夫人,也不必在我面前称奴婢。我会伤心的。” 洛璎也不想在这个当口上与她撕破脸,只得说:“王府的规矩,自是要遵从。”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才不管!落儿姐姐,在我心里,你就跟我的亲姐姐是一样的。等你治好了洛芷蕴,我就和王爷说,让你住到我这里来,兰萝轩的人任你差遣,你再也不用做伺候人的活儿了!” 兰露看着她,面上满是笑意,仿佛真的还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姑娘。 “兰夫人说笑了,奴婢可没有这样的福分。”洛璎可还没有忘记,她准备了一个大黑锅打算给自己背。 说这话,不过是给身边人看罢了,好让人觉得她又多情深意重。 “落儿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我……我也没有想到王爷那天晚上会闯进来,若是我知道的话……”兰露抓着她,眼圈微红。 更显得洛璎不识好歹了。 “奴婢不敢怪罪夫人,只是……这条路远没有夫人想的那般好走,还望夫人多加小心。” 她得罪了虞氏,只怕是马上就要吃苦头了。 “你会不会说话?我家夫人正得王爷恩宠,我看你是嫉妒疯了吧,才会这般嚼舌根子。夫人,要不要掌嘴?”小翠不觉得她是在好心提醒,反而觉得是在阴阳怪气。 兰露听到这话,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摆了摆手,“算了,好歹我也曾与她姐妹相称,还是留一点情分的好。” 洛璎听到情分二字,差点笑出声来。 兰露看着她脸上的嘲讽,忽而明白过来,“你发现了,对吧?” 紫玉三味兰出了问题。 洛璎沉默不语。 “以你的本事,想必能将它给救回来吧?你也知道,我被王爷折腾了一夜,着实分不出太多心思来照料它。” 兰露语气得意,还特意凑到了洛璎耳边,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故意的,没了那草药,洛芷蕴这病就好不了。王爷又不喜欢姓虞的,就只能来找我。至于你……” “你最开始那句话,说得很对。”洛璎看着兰露眼底的杀意,心中却并无波澜。 人便是这样,一旦起了贪念,就会想方设法除掉路上的绊脚石。 兰露听到洛璎的话,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你……你当真能将它救活?” “倒也不算是救活,因为那一株根本就不是紫玉三味兰。我知道你心不在此,所以在离开之前特意拜托了林嬷嬷照顾,又找了一株相似的草药摆在那里。”洛璎道出了真相。 “你居然骗我?”兰露细想了一下,发现并不是骗那么简单,“你已经让林嬷嬷照顾紫玉三味兰,却还让我去主院,怕是没有安什么好心吧?” 第37章 撕破脸 说着,她蓦地大笑了几声,“看来,要不是我运气好,八成是已经栽在你手里了。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看待,你却在暗地里这样算计我!” 洛璎知道,到了这一步,不撕破脸也不行了,“你真的把我当姐姐,又怎么会故意将我引到永嘉县主面前?” 兰露一怔,原来当初她早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却还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 “还有……”洛璎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对王爷用了什么手段,你心里知道。一旦王爷要追究……” 兰露没等她将话说完,就抬手想要打她。 洛璎抓住了她的手腕,“放心,我不会告诉王爷的。我如今就只求一个安稳,只要你以后不再来打扰我,你我便可以相安无事。” 兰露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洛璎可不会让她出事,毕竟她如今可是为自己挡刀的人。 从兰萝轩出来,洛璎就回了药园。 “啧啧,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王爷不要的破鞋啊?” “说破鞋都算是抬举她了,也不看看她那张脸有多难看。也不知王爷是怎么瞧上她的?” “等洛侧妃的病治好了,她就该被赶出去了吧?可别让我再看见她了,真是恶心。” 药园里那一众拜高踩低的丫鬟,见兰露封了侍妾,以前当着她的面儿不敢说的话,如今说得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洛璎只当听不见,拿了药就要往煎药的屋子去。 茗烟忽然上前来,一把将她的篮子打翻在地。 其余丫鬟见了,纷纷哄笑起来。 “这是为洛侧妃准备的药,若是王爷一会儿问起这药为何送得迟了,我便说是因为你。”洛璎俯身将地上的药材一样样捡起来,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说道。 茗烟听到这话,脸一下就白了,“谁、谁看见了?你们看见了吗?” 她想让那些丫鬟给她作证,可她们个个跑得不见了踪影,生怕会被洛璎一块儿拿到王爷面前说。 茗烟吓得哭了出来,连忙蹲在地上帮着她捡,一边捡一边说:“落儿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尽管吩咐。” 洛璎瞧着她这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胆子这么小还敢使坏?放心,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要是我当真送晚了药,王爷哪里还会问我原因?” 夜景湛对她可没有那般宽容。 洛璎从给自己准备的药里挑出几样来,给洛芷蕴准备了一碗汤药。 送到依兰院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让她惊讶的是,夜景湛竟然还在这里。 “拿过来吧。”他对着洛璎伸出了手,看样子,是要亲自喂药。 “阿湛,这药闻着就苦,能不能不喝?”洛芷蕴扯着夜景湛的衣袖撒娇,那样子看着与兰露倒有几分相似。 这药的确苦,洛璎特意往里头多放了黄连,怎么会不苦呢? 可这会儿看着这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她觉着自己比黄连还苦。 “怎的没有准备蜜饯和饴糖?”夜景湛的目光在托盘上扫了一眼,不悦地问道。 “奴婢不知道娘娘喜好,怕出了什么差错。想来娘娘院子里应该会有,也就没有准备。”洛璎可还记得上回兰露来送药被打的事。 这才没有多此一举。 “本王看你就是没有上心,什么叫怕出了差错?”夜景湛将药碗放在桌上,让年嬷嬷去准备,而后转头对她道:“做错了事,还不跪下认错?” 洛璎没有反驳,跪到地上,“奴婢知错,还请王爷和娘娘恕罪。” 年嬷嬷将蜜饯拿来,夜景湛亲自喂了一颗给洛芷蕴,让她含在舌头底下,而后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阿湛,只喝一半好不好?”洛芷蕴被苦得眼泛泪光。 “良药苦口,蕴儿,再喝两口就不喝了,好不好?”夜景湛耐着性子哄她,愣是将那一碗药给喂完了。 洛芷蕴正要缠着他在这里歇下,清风忽然出现在门外,“王爷,属下有事相告。” 夜景湛见他神情严肃,轻轻拍了一下洛芷蕴的肩膀以示安抚,站起身来走到了院子里。 他与清风耳语了几句,再次折返回来。 洛芷蕴眼睛一亮,以为他是要留下,正要开口,却听他道:“起来,跟本王走。” 这话是对着洛璎说的。 洛璎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听夜景湛这语气很急,于是立刻站起身来,跟在了他身后。 几人一路疾行,出了晋王府,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洛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夜景湛拽上了马车,清风则坐在了车夫的位置。 “这是……司大人?” 看到马车里躺着浑身是血的司尧臣,洛璎惊诧不已。 “他遭人暗算,受了重伤。药箱就在你身后。”夜景湛言简意赅。 洛璎倒不急着拿药箱,得先弄清楚伤口在何处,为他止了血再说。 “你这是做什么?”夜景湛见她伸手去脱司尧臣的衣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身上都是血,加之马车里光线昏暗,奴婢看不到伤口在何处。”洛璎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抓得她手腕生疼。 夜景湛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来,马车里忽而亮堂了不少。 他亲自脱了司尧臣的衣衫,伤在胸口处,是一处剑伤。 “剑上有毒,所以伤口才一直无法愈合。”洛璎看着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血,放到了舌尖。 “你这是做什么?”夜景湛怒道。 “验毒。只有分辨出他中的是什么毒,才好用药。”洛璎依旧不知道他生气的点。 “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吗?你师父难道没有教你别的法子?你给人看病的时候都这样?”夜景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洛璎淡淡扫了他一眼,“这是最快的法子。王爷难道不想让司大人赶快好起来吗?” “以后不许再用这法子!”夜景湛不想她与旁人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第38章 还人情 洛璎懒得与他争辩,只说:“奴婢知道了。” 夜景湛的怒意这才消散了些,“本王是嫌你脏。” 洛璎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双手,的确很脏。 她从药箱里拿出针线来,“烦请王爷将夜明珠拿近些,奴婢要缝合司大人的伤口。” 针线穿过皮肉,狰狞的伤口被一点点缝合起来。 “不知王爷打算将司大人安置在何处?他身上的毒还得几日才能解开,奴婢需要在他身边照顾。”洛璎被这马车里的血腥味熏得头疼,掀开帘子透了口气。 “你只管将解毒的方子拿出来就是,本王自会让人照顾他,用不着你。蕴儿这几日身子不适,还得你时时刻刻盯着。”夜景湛自然不会让她到司尧臣身边照顾。 “奴婢只是想让司大人少受些苦,以银针逼出体内毒血,能让他好得更快。还请王爷给奴婢三日,一日半个时辰的时间,到司大人身边照顾。” 洛璎不想继续欠着司尧臣人情,便想用这样的方式还了。 但这话听在夜景湛耳中却变成了另外的味道。 “什么时候侯府的庶子也能入你的眼了?你还真是半点也耐不住寂寞,该不会是那晚你与他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吧?”他用狎昵的语气说道。 洛璎抓着帘子的手蓦地收紧,“王爷诋毁奴婢没有关系,但请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既然害怕玷污司尧臣的名声,以后就离他远一点,免得让人觉得晦气。”夜景湛冷声道。 “等解开了司大人身上的毒,奴婢以后见了他一定会绕着走。”等她与司尧臣两清,也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本王会将他安置在乌衣巷,准许你每日去半个时辰,为他施针解毒。若是三日后他身上的毒还未能解开,本王拿你是问!”夜景湛说罢,示意她可以走了。 洛璎暗自吐出一口浊气,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夜幕降临,寒意侵袭。 她身形一晃,差点摔在地上。 “司大人若是出现发烧的情况,还请王爷差人告知。奴婢先告退了。” 洛璎回到主院,发现立冬竟然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是洛侧妃让你来的?” 立冬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来的。没人瞧见。” 洛璎看了看四周,将她带到了另一边更为隐蔽的地方,“你来找我,可是为了药膏的事?” 立冬额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先前和我说,最关心我额头上这道伤的人,有可能是要害我的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悲伤,“也许,是因为我说过药膏是你给的,娘娘才会关心我,对不对?” “这我就不知道了。原本也只是猜测而已。”洛璎只负责在她心里扔下怀疑的种子。 至于要怎么想,是她自己的事。 “我不相信她会这样对我。明明是她救下的我,怎么可能会在我的药膏里下毒呢?”立冬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摩挲着手背上某处地方。 洛璎忍不住将她的手拽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她的手背上有一道宛如火烧的瘢痕。 “你……你将那有毒的药膏用在了手上?” 立冬咬着嘴唇,眼中泛着泪光,“我只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毒药。” 哪知道才抹上去没多久,手指和手背就开始红肿溃烂。 尽管她很快就用洛璎给她的药膏医治,但还是形成了难看的瘢痕。 “我不敢想,要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把药膏抹在了脸上,如今会是什么样子。”立冬浑身发颤,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 “亏得我那时候与你多说了两句,否则你这小脸可就……”洛璎看着她,露出了怜悯的神情。 立冬一听她这么说,更加后怕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得装作不知道了。就当作这件事不曾发生。”洛璎叹了口气,“不然你还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立冬自然没有那样大胆的想法,但只要一想到身边有人要害她,她就坐立难安。 “你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这件事便算过去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提起,你就和从前一样过日子就成。”洛璎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额头。 “那……那我先回去了。要是离开太久,会被发现的。”立冬到这里来,仿佛只是为了寻找慰藉。 “好,你快回去吧。”而洛璎看似在开解她,实际上却是为了将那根刺埋得更深。 以后拔出来的时候才会更痛。 洛璎偷偷溜进药园,将白日里就已经准备好的药拿上,在夜色的掩映下,往王府最为隐秘的地方走去。 寒池在地下的密室之中,沉重的石门方才打开一个缝儿,就有丝丝凉意从里面涌了出来。 墙上镶嵌着的几颗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着光芒,照着那一汪池水有如被月色填满了一般。 洛璎将药放在寒池边,才将一身的衣衫脱下,就听到了石门重新开启的声音。 她慌里慌张地想要将衣服重新穿上,就看到夜景湛走了进来。 “王爷是怕奴婢会说谎,所以才特意来这一趟?”洛璎想不出他出现在这里还能有别的什么理由。 夜景湛大步走到她身边,眸光盯着她未着寸缕的身子。 莹白的肌肤,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诱人。 夜景湛喉头一紧,正要更进一步,目光却被她身上的坠子吸引。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身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东西。是哪个野男人送你的?看着实在是碍眼。” 他走过去,将那坠子拿在手上,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坠子。 “若是本王没猜错,这便是炎石吧?”夜景湛声音渐冷,“你有这样好的东西,却不拿出来给蕴儿用,眼睁睁看着她被寒毒折磨,真真是自私又狠毒!” 说罢,他用力一拽,细细的银链被硬生生拽断,炎石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洛璎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踉跄后退两步,摔在了寒池里。 第39章 你就是 冰冷的池水让洛璎浑身一哆嗦。 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端起池边的药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渣没有过滤干净,喝到最后她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嘴角还染上了一抹血,染红了苍白的唇色。 “原来蕴儿受的苦比本王看到的还要多。”夜景湛看着她,却并非是真的在看她。 洛璎扶着池沿,用冰冷的池水麻痹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意。 明明是泡在冷水里,额头上却浮现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在了水面上,荡起小小的涟漪。 “奴婢如此痛苦,可有让王爷心里好受些?”洛璎声音嘶哑,不仔细听都分辨不清她说了什么。 “你以为你现在受的苦,能抵得过本王在过去的五年里所受的痛?不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夜景湛怒不可遏。 洛璎曾用手一寸寸抚过他身上的伤,又怎会不知他所受的痛? “只要王爷放过琳琅,奴婢任凭王爷处置。”可她的回答,一如既往。 “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孽种!她到底是你与谁所生,叫你这般心心念念?”夜景湛想知道答案,又不想。 看到洛璎微微张开的嘴唇,他心头紧张到了极点。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夜景湛当即将她从寒池里捞了出来,用自己的衣裳裹住。 怀中人瑟瑟发抖,嘴唇冻得乌紫。 夜景湛将刚刚从她那里拿来的炎石,重新放回到她的心口处。 但她依旧没有醒来。 夜景湛只得将人带出密室,往主院走去。 路上,他忽然听到怀中人喊了一声“阿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阿湛……不要、不要离开我。我……我错了!”洛璎一双手胡乱挥舞,一只手被夜景湛握住,方才停了下来。 “你当真知道错了吗?”夜景湛并不觉得,“你这般恶毒的人,哪里会知道错?” 他将人扔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动作并不见半点温柔。 洛璎并未醒来,不知又陷入到了什么样的梦境里,大声苦苦哀求:“师父,就算只有用这样的法子才能解毒,我……我也愿意的。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求求你,求求你,教我解毒的法子吧!” 她颤动的眼睫下滚落了一滴泪。 “在梦里都还心心念念别的男人,你可真是半点也没让本王失望!”夜景湛将炎石拿在手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洛璎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蓦地吐了一口血。 这身子越发不行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到见琳琅的时候。 翌日一早,洛璎就起来准备好了汤药,放在食盒里头,拎着到了乌衣巷。 巷子中间有一处小院,清幽宁静,最适合养病。 司尧臣就被安置在这里。 洛璎推开院门,与里头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径直到了屋里。 司尧臣已经醒来,桌边还放着半碗没喝完的粥。 “是你救了我?”司尧臣见着她,很是惊讶。 “不然还有谁能救你?”洛璎将食盒里的药端出来,递给他,“趁热喝了。” 司尧臣倒是没有半点犹豫,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他正要道谢,才张嘴,就被塞了一颗蜜饯,差点噎住。 “我一个大男人,喝药哪里还用得着这样?”司尧臣哭笑不得。 倒是头一遭有人在他喝药的时候怕他会觉得苦。 “大男人又怎么了?难道药到了你嘴里就会变甜了不成?”洛璎将药碗拿过去,放到一边,而后伸手就要脱他的衣服。 司尧臣神情紧张地将双手捂在身前,说话的声音难得结巴,“你、你要做什么?” 洛璎被他这反应逗笑了,“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查看你的伤口。剑上有毒,我得看你的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既然你不让我动手,你自己脱也成。” 司尧臣见她这般坦然,倒是显得他自己胡思乱想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衣衫掀开,只将伤口的位置露出来,“看……看吧。” 司尧臣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薄红,看起来俨然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洛璎先前遇着他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他的脸皮会这样薄,不打算再逗他,“你倒是命大,要是那一剑再偏上那么一点,你可就不会在这里了。” 司尧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们不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才会在剑上抹上毒药吗?只是没有想到我能遇见你这样厉害的大夫。” “我这就算是还你的人情了。”洛璎听到门外有动静,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就看到了夜景湛那双结了冰霜的眸子。 “奴婢正要给司大人施针。”洛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 夜景湛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洛璎原本想让他挪开些,但又怕会惹恼了他,只能凭着经验,将那三枚银针扎到了司尧臣的手背上。 “本王与尧臣还有话要说,你施完针就快些出去。”夜景湛看着他们在一起的画面,着实碍眼。 洛璎倒是不紧不慢地又往司尧臣的另一只手上扎了三针,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来,递给了他。 司尧臣正疑惑,就感觉到喉头涌上了一股腥甜,接过手帕来,吐出了一口毒血。 黑如墨的毒血在手帕上晕染开来。 洛璎想将手帕拿去扔了,司尧臣却摇了摇头,将手帕叠好放在了枕边。 夜景湛看到这一幕,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奴婢告退。”洛璎见气氛不太对,只当是他二人有什么机密的事要说,对着夜景湛福了福身,转身退出了房间。 司尧臣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的失神,而后蓦地问了一句:“王爷之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夜景湛被他问得一怔,“什么话?” 司尧臣踟躇半晌,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小心:“就是……将她赏给属下的话。” “一个药奴而已,你要给你就是了……” “多谢王爷。” 夜景湛的话还没有说完,司尧臣就已经道了谢。 他的手轻轻落在枕边的手帕上,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第40章 救人 洛璎想到有两味药快用完了,特意去了一趟药铺。 从药铺出来,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得搜仔细些,别让这些个下贱的人把相府的东西偷走了!” 她抬眼看去,发现孙姨娘正揪着几个人搜身。 说是搜身,实际上却是快要将衣裳裤子都给脱光了。 洛璎不打算管相府的闲事,可偏偏那几个被羞辱的,是栖云院的人。 栖云院是她娘住的院子,除了春兰,里头拢共就只有这四个人。 宋嬷嬷和刘嬷嬷是她娘的陪嫁丫鬟,而紫晴跟紫月则是她身边的人。 当初她嫁入东宫的时候,太子不允许她带人去,于是留在了相府。 “本宫当是谁在这外头喧闹,原来是相府的人。” 洛璎正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替她们几人解围,夜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孙姨娘自是认得太子的,当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妾身教训府上的家贼,未曾想惊扰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本宫倒是不知道,相府教训人是这么个教训法。要是有确凿的证据倒也罢了,要是没有证据,却这般轻贱羞辱他人,让人如何看待相府,看待洛相?”夜晟声音不小,吸引了更多看客前来。 孙姨娘原本就只是想要羞辱吉氏身边的人,哪里能有什么证据? “她们先前在相府的时候手脚不干净,所以才会将她们撵出来。这搜身之事,该在她们离开相府的时候进行,是妾身欠考虑,这就将她们放走。” 几人得了自由,跪在地上对着太子磕了头以示感谢,而后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匆匆走了。 夜晟看向方才的药铺,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那小丫鬟的身影。 洛璎跟在几人身后,到了一处乞丐聚集之地。 看样子,她们是打算在这里歇脚。 可几个女子停留在这样的地方,不等于是进了羊入虎口? 正想着,就已经有几个乞丐走上前来,意图对她们动手动脚。 “滚开!” 洛璎走过去,挡在几人身前,亮出了手中的匕首。 “哟,老天爷今儿个待我们可真是好,知道四个不够分,还多送来一个。虽说丑了点儿,但这身材可是一等一的……” 乞丐话还没有说完,洛璎手中的银针就已经扎到了他身上。 只一针,就能让他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办法行这样的龌龊事。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乞丐大惊失色,“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洛璎勾起嘴角,“一点小小的教训。” “你这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乞丐抡起拳头就要打人,可还没碰到洛璎,浑身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后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是巫女!救命,救命啊!” 剩下的乞丐看到这情形,都被吓得屁滚尿流,连看都不敢多看洛璎一眼,就逃走了。 “你……你是巫女?”紫晴还是没改掉一紧张说话就结巴的毛病。 “就算是吧。”洛璎并没有反驳,“你们住在这里不安全,我带你们找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 “我们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为何要帮我们?”宋嬷嬷算是几人里最为警惕的那个,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怕有什么陷阱在前头等着。 “洛璎曾救过我,她离开之前,曾嘱托我照顾好她身边的人。先前相府主母被诬陷下毒,便是我将洛彦林救了回来。而今你们出了事,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洛璎无法说出自己的身份,就只能编造一个能让她们信任的身份。 “原来是你救了三少爷!要不是你,夫人可就要蒙受这不白之冤了!”紫月抓着她的手,满是感激。 “既是答应的事,就自然要做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洛璎身上也没有多少余钱,只能勉强租下一个破旧的院子让她们暂时容身。 几人被从相府赶出来的时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就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 洛璎将身上所有的碎银都给了她们,连带着还将头上的银簪也给了她们。 “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拿你的银子已经是受之有愧了,哪里还能要这簪子?”宋嬷嬷赶紧将银簪插回到了她的发髻里。 洛璎却将银簪拿下来,放到了她手上,“我在晋王府里当差,不愁吃穿。倒是你们,要在这外头过日子,难免会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到时候将这银簪拿去当了,也好换点碎银来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等得了空,我就来看你们。” 眼下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她在王府领的那点月钱,根本就不够养活这四个人的。 还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洛璎一路想着赚钱的法子,全然没注意到已经走到了主院门口。 她才想起今儿个还没给洛芷蕴准备汤药,正要往药园去,却被一只手拽到了暗处。 鼻尖嗅到了那熟悉的清香,她才定下心来。 “奴婢见过王爷。” “去哪儿了?” 夜景湛声音冰凉,尤其是看到她凌乱的发丝,眼神更暗了几分。 “奴婢去买药了。”洛璎将手中的药材往他面前举了举。 “买药需要这么长时间?”夜景湛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头顶,“你的簪子去哪儿了?” “奴婢……啊!”洛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抱到了书房。 夜景湛将她扔到地上,她的后背撞到了桌角,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吧,去哪里见野男人了,竟连头上的簪子也弄丢了!”夜景湛俯身捏着她的下巴,看到她抗拒的眼神,心中更是来气,“怎么,他能碰你,本王碰不得?本王倒是要看看,他都碰了你哪里!” 洛璎想要将人推开,无奈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由他撕扯掉身上的衣裳,检查她每一寸肌肤。 这种屈辱的感觉让她止不住落下泪来。 带着薄茧的手掌在她身上划过,夜景湛忽而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齿痕。 如同野兽标记自己的领地一般,让人知道,这是他的所有物。 第41章 故意刁难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洛璎差点喊出声来,但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夜景湛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毫不怜惜,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在她身上留下了不知多少痕迹,到最后,洛璎觉得自己宛如一只濒死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偏偏在这时候,寒毒发作了。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穿上衣服,却发现那身衣服已经被夜景湛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尽管书房距离她的房间并不算远,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回去。 她将地上的碎布捡起来,勉强能将身上遮住,抬脚正要往外走,却因为脚步发虚,踉跄后退了几步。 正巧跌入夜景湛怀中。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这个热源,她整个人不自主地往夜景湛身上贴了贴。 “怎么,难道本王没能满足你?你倒真是下贱,方才还是一副屈辱的模样,这会儿倒是自己贴上来了。”夜景湛一把将她推开。 洛璎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咽下喉头那一股腥甜。 “奴婢寒毒发作,才有此逾越之举,还请王爷恕罪。”洛璎再次用碎布将自己裹好,将药材从地上捡了起来。 正要推门出去,就听夜景湛道:“本王已将你赏赐给了司尧臣。” “啪嗒”。刚刚才捡起来的药材再次掉到了地上。 洛璎知道夜景湛恨她,但她没有想到,他能恨到这样的地步,将她送给另一个男人! “若是奴婢跟了司大人,王爷还会否兑现先前的承诺?” 至少司尧臣不会这样待她,说不定还愿意拿出银两来,让她接济宋嬷嬷几人。 夜景湛以为她会拒绝,却不料她竟真的愿意。 他蓦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书柜上,冷笑道:“你倒真是来者不拒。他肯要你,不过是以为你只是王府的药奴。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有多下贱,只怕是躲着你都来不及。” “为奴为婢,也不需要多干净的身子。再说,司大人或许只是觉得奴婢可怜,想要带奴婢离开王府,并非是对奴婢有什么心思。”洛璎想到那个被自己调侃了两句就红了脸的人,眼中的冰霜都融化了些。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夜景湛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在你眼里倒是高风亮节。不如这样,明日你再去送药的时候,让他看看你身上的痕迹,再问问他,还要不要你?” “王爷想要羞辱奴婢,何必要将司大人拉扯进来?”洛璎自然做不出那自取其辱的事来。 哪怕司尧臣出于同情还是要她,她在他身边,又要如何自处? “你倒是心疼他。可惜,你这样的贱人,配不上他!”夜景湛将她推到书桌上。 洛璎已然没有力气反抗,只能偏过头去,不看他那漠然的神情。 哪知道眼角正巧瞥见了书桌上的一封密信,隐约看到了“吉太傅”几个字。 洛璎心中大骇,正要问夜景湛是不是要对付她外公,身上的剧痛却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没撑到最后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她浑身痛得不行,连起身都困难。 她嘴里是那股熟悉的苦涩味道。 夜景湛这人着实够严谨,哪怕她晕过去了,还不忘往她嘴里喂上一颗避子药。 洛璎喝了几口早已凉透的茶水,草草地将身上清洗一番,就强撑着身子到了药园,拿了三个药罐子出来,同时煎药。 洛芷蕴的药最先煎好,她拿碗盛了,送到了依兰院。 本想交给立冬就走,可人非得让她送进去。 “昨日为何不曾来?”洛芷蕴伸手去端那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却不小心失了手,将药给打翻了。 药汁淋了洛璎一手,瞬间就红了。 年嬷嬷走过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这么烫的药你也敢端来给娘娘喝,你安的是什么心?” 得,被烫到反而成她的错了。 “奴婢昨日有事耽误了,方才没有来送药。以后奴婢会将药晾一晾再端过来,还请娘娘恕罪。”洛璎没有半点要为自己辩驳的意思,恭恭敬敬地认错。 她垂下脑袋的瞬间,洛芷蕴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即便她与夜景湛并未有过那般亲密的时候,却也认得那是什么。 “药洒了,还不快去再煎一碗送过来?”年嬷嬷一把将她拽起来,推到了门外。 若不是立冬恰好在外头站着,扶了她一把,只怕她会摔得恨难看。 待到人走后,洛芷蕴眼底的怒意才显露出来,“嬷嬷可有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你说,她昨日究竟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昨晚娘娘说身子不适,让奴婢到主院去请王爷过来,奴婢去了两次,徐公公都说王爷不在。问起洛璎,也说她不在。可王爷并没有出府,洛璎也是有人看着回来了的。她用那样一张脸,为何能勾得了王爷?” 年嬷嬷前后两次去主院,中间隔了半个时辰,能让王爷在她身上待上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她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嬷嬷难道不觉得,她的背影看着,很像一个人吗?”洛芷蕴越看她的背影,越觉得熟悉。 简直可以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娘娘说的,莫非是前太子妃?”年嬷嬷被她这么一点,恍然大悟,“难怪王爷会要她……” 洛芷蕴瞪了她一眼,涂了蔻丹的指甲默默收紧,“将她留在王府,太危险了。就怕王爷哪一日就对她认了真,纵然我成了王妃,又有何用?” “其实,娘娘想要除掉她,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到她将解药拿来的时候……” 房里的人说话声音渐小,立冬没能听个真切。 她心跳如雷,差一点就猜到了一旁的枯枝。 洛璎对她有恩,她一定要想办法提醒她才是!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洛璎拖着疲惫的身子,端着药回到了依兰院。 “这汤药这般凉,怕是没有药效了,再去重新煎一碗来!”年嬷嬷倒掉了那碗汤药。 洛璎自然能看出来她们是有意为难,却也没有办法,转身再次往药园走去。 不过这次,她身后跟了一个人。 第42章 牵扯 洛璎特意在转角处停下了脚步,“立冬,有什么事吗?” 立冬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看了看四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落儿姐姐,我方才听到洛侧妃和年嬷嬷商量着要对付你,你可得小心一点。” 洛璎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心里一暖,“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快回去吧,别让她们发现你来找我了。” 立冬走后,洛璎在原处站了许久,决定以后不再利用她。 又一个半时辰过去,洛璎再次端着药出现在依兰院,立冬想要将药接过去,好让她离开,她却摇了摇头,“你要是把我放走了,她们就该找你的麻烦了。还是我来吧。” 她端着药进去,发现洛芷蕴并不在里头。 “你来得太迟了,娘娘已经睡下了。明日送药的时候,可要将今日这些规矩都记住。”年嬷嬷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别以为王爷当真看得上你,你不过是王爷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洛璎并不在意她的嘲讽,反而还回了句:“谨记嬷嬷教诲。” 噎得年嬷嬷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到药园里拿了司尧臣的药,去了乌衣巷。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司尧臣见了她,满脸欣喜,声音还带着几分委屈。 “有事耽搁了。”洛璎将药拿给他,又拿出蜜饯放到了他手边,“司大人的身体如何了?” “落儿姑娘医术高超,我自然是好得多了。”司尧臣哪怕喝药的时候,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发现她的脸颊有些肿,他将药碗放下,连蜜饯都没吃,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受伤的地方,“你挨打了?” 洛璎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当下人的,挨打不是常有的事么?” 她将桌上的烛台移得近了些,拿出银针来,准备为他施针。 司尧臣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疼惜道:“你的手又是怎么了?你不像是会不小心烫伤自己的人,是有人故意为之?” 洛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奴婢的事,与司大人无关。” 司尧臣一听这话便急了,“怎么无关?你可知道,王爷他已经将你……” “司大人当真喜欢奴婢吗?”洛璎看向他的眼睛,从里头窥见了一丝心虚。 “我只是觉得,你留在王府,太委屈了。这才一日,你身上就添了这么多伤,脸色也更白了。比起我来,你倒是更像病人。”面对她的目光,司尧臣竟发现自己无法说谎。 “所以,司大人只是想救奴婢?那倒是不必了。奴婢到王爷身边,是出于自愿,没有任何人逼迫。司大人无需担心。”洛璎借着烛火的光,为他扎针。 “既然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你若是想离开王府,可随时来找我。我会帮你的。”司尧臣似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下来。 如昨日那般,六枚银针扎下去,他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明日再扎上几针,司大人体内的余毒就能清理干净了。”洛璎收拾好东西,正要起身,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奴婢有个姐姐在吉太傅府上当差,听说他们那里人心惶惶,似是要出什么大事,不知司大人可知道是什么情况?” “皇上在查一桩贪腐案,吉太傅与之有牵连。但这牵连有多深,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吉太傅根基深厚,想要脱身并非难事。”司尧臣对她似乎并不设防,轻易就将她要的答案说了出来。 “根基再深厚,心术不正,也会有倾倒的那日。”洛璎一直都知道她外公算不得什么好人,会有这样的结局也是预料中的事。 可若是吉家垮台,她娘亲失去了靠山,铁定会被洛青休弃,要早做打算才是。 “这倒是实话。你若实在担心你姐姐,我可以帮你想办法,让她离开吉府。”司尧臣见她眼中满是担忧,只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姐姐。 “不劳烦司大人,奴婢会自己想法子的。司大人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洛璎回到王府,就去了寒池。 石门才打开,她就看到了夜景湛。 “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跟司尧臣打听吉家的事。本王之前还真是高看了他,那般拙劣的谎言,他都没能识破,反而还将实情告知于你。” 听着他冰冷的语气,洛璎方才知道,那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是奴婢诓骗了司大人,司大人同情奴婢,所以才将实情说出来的。而且,这在京城之中,应该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她被困于方寸之间,才不晓得外头的事。 “你打听此事,难道不是想帮他一把?怎么说吉太傅也是你外公,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抄家。不过,你最好给本王安分点,若是让本王发现你与吉府有什么往来,可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夜景湛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洛璎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当真是连半点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她。 她在寒池里泡了半个多时辰,正打算起来,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了石门外有一片衣角。 等她再仔细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了。 洛璎强撑着往回走,还没回到主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却没见着人影。 她不由从衣袖里抽出了匕首,加快了脚步。 忽然,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她面前,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犬吠。 一只狗从一旁的灌木丛里跳出来,扑在了她身上。 眼看着尖利的犬牙就要咬到她,洛璎只能抽出匕首,刺向它的咽喉。 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 那只狗发出了两声悲鸣,就倒在了地上。 洛璎还没能将气喘匀,就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天哪天哪!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抬眼看过去,发现那是个全然陌生的人,之前不曾在晋王府里出现过。 但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皇宫里的内侍,且地位不低。 看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想来那只狗比他的地位还要高。 第43章 必死无疑 那太监迈着碎步走过来,抬手就想要给洛璎一巴掌。 但看着她这一脸的血,只得将手收了回去,怒道:“你这该死的贱婢,竟敢对太后的爱犬下毒手!” “奴婢并不知道这是太后的爱犬,既然是有主人的狗,就该拴起来才是,怎么能放出来乱咬人?”洛璎倒是半点也不怕,顶着满脸是血的脸瞪着眼前的人。 她骂的当然不只是狗。 那太监显然听出了她话里有话,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死到临头了,还敢这样说话!咱家倒是要看看,你被乱棍打死的时候,还能不能这样硬气!” “喜公公,这夜都这么深了,您怎的还没歇息?这是发生了何……”徐绶听下头的人来说喜公公大半夜将狗牵了出去,心道不好,他紧赶慢赶地跟过来,哪知道还是出了事。 太后爱犬被杀,还是发生在晋王府里头,若是王爷不把人交出去,只怕会引来太后不满。 若是将人交出去,洛璎必死无疑。 “徐绶,雪团可是太后的爱宠,而今死在这贱婢手中,你觉得,该怎么办?”喜公公这会儿倒是半点也不着急了,反而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徐绶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看向跪在地上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洛璎,说道:“喜公公,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是不要贸然定罪的好。” 喜公公冷哼一声,不悦道:“你的意思是咱家冤枉她了?你看着她这一身的血,还有手上的刀,也敢说这样的话,未免太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奴才不敢。”徐绶只觉得脑门上冒的汗更多了。 他正要差人去找夜景湛,就看到人已经来了。 喜公公比他先一步过去,哀嚎道:“王爷!这贱婢杀了雪团,这要奴才怎么跟太后交代啊!” “公公为何能说得如此肯定?”夜景湛的目光落在洛璎身上。 她当即开口说道:“奴婢正在路上走着,这只狗突然从后面扑过来,就要撕咬奴婢。奴婢并不知道它是太后的爱犬,这才动了手。” “胡说!雪团素来温顺,从来都不会扑人,方才咱家一直跟在它身后,可没有听到别的动静,就只听到了一声惨叫。你分明是故意的!”喜公公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双眼睛给看穿。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王爷明鉴。”洛璎看着喜公公将视线移开,不由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冷笑。 “你满脸是血,手上还拿着带血的匕首,却没有半点被撕咬的伤痕,要本王如何相信你?” “阿湛?你怎么会在这……啊!”洛芷蕴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吓得立刻钻到了夜景湛的怀里,“那……那是雪团?怎么会变成这样?” 夜景湛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遮住她的眼睛,柔声道:“把眼睛闭上,别看。” “阿湛,雪团变成这样,要怎么跟太后交代?”洛芷蕴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自然是要将凶手带到太后面前,由太后定夺!”还没等夜景湛说话,喜公公就先开了口。 “若是本王不愿呢?” 喜公公都已经打算将人带走了,冷不防听到夜景湛这样说,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阿湛,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心,雪团终归是死在了她手上。就算我们现在不将人交出去,太后追查下来,我们也保不住她,反而还会惹怒了太后。”洛芷蕴说得诚惶诚恐,眼底却满是恨意。 “其实,要解决这事,并不只有这一个法子。”夜景湛看向喜公公,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看得喜公公毛骨悚然,“王……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不曾在王府里见到喜公公和雪团。你们……也不曾见过。”夜景湛的声音仿佛带着冰渣子,让在场的人血冷。 喜公公浑身抖如筛糠,膝盖更是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王……王爷,奴才可是太后的人!” 洛芷蕴没想到夜景湛竟能为一个贱婢做到这个地步,恨得她几乎要将自己的牙给咬碎! “的确是它伤人在先,不过……谁说它死了?”洛璎蓦地开口,她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血是奴婢的,不是它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徐绶将手中的灯笼往前移了些,发现雪团身上虽然沾上了不少血,但并没有看到伤口。 倒是洛璎的手腕上有一道伤。 “自然是真的。它只是被我用银针控制住了而已,待到将银针取出来,就会醒过来了。” “蕴儿,这下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快回去歇着吧!”夜景湛看着洛芷蕴的目光依旧温柔。 “阿湛能不能陪陪我?我……我有些怕。”洛芷蕴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发颤,似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好。我陪你。”夜景湛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往依兰院去了。 没有多看洛璎一眼。 洛璎将雪团身上的银针取下来,顺带让它将之前吃下去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这毒就算是解了。 喜公公连忙牵着它离开,生怕晚了一步又会有什么意外。 洛璎则转身往主院走去。 徐绶紧跟两步走到了她旁边。 “你这丫头,为何不一开始就把实情说出来,非得等到王爷都要将喜公公拿去埋了你才肯说实话,你可知道咱家这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洛璎倒是半点没有愧疚感,“也没人问啊。” 徐绶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没人问你就不说?没看到王爷差点就要杀了喜公公?” “难不成公公觉得他是无辜的?雪团会突然癫狂,显然是被人下了毒。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太后的爱宠下毒?”洛璎可不觉得今天的事真的是巧合。 尤其是洛芷蕴的出现,更说明了那就是一个安排好的陷阱。 “喜公公自是不会针对你的。想来应该是有人想要利用雪团对付王爷,没想到王爷先你一步回来,结果这倒霉的事儿就让你给遇上了。”徐绶说完,看向洛璎,“事实便是如此,你可明白?” 第44章 你该杀了它 洛璎知道,徐绶也看出了喜公公与洛芷蕴之间的不寻常。 “公公的话,奴婢记住了。还请公公放心,奴婢不会蠢到去王爷面前说洛侧妃坏话的。” 夜景湛这般宠爱洛芷蕴,哪里会听得进去她的话?说了只会是自讨苦吃罢了。 “你明白就好。”徐绶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相府嫡女,有朝一日也能这般忍气吞声呢? “不过,太后的爱宠怎么会出现在王府里?”洛璎白日里几乎都在药园里度过了,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何事。 “太后身体抱恙,太医说了要静养,雪团日日在坤宁宫里闹腾,太后只得忍痛暂时将它送走。咱家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为何会选晋王府。但既然是太后口谕,也没法拒绝。”徐绶说起此事也是无奈。 太后此举,无异于是在告诉皇上和群臣,她如今最信任的人是晋王。 一下就将王爷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竟然是太后钦定的?太后明知道皇上忌惮王爷手中的兵权,还来这么一出,究竟想要做什么?”洛璎着实猜不透太后的心思。 “谁知道她老人家想要做什么?你也别随意揣测太后的心思了,咱家还得善后,就不和你一道走了。明日咱家让厨房给你炖汤补补。”徐绶看着她被折腾得越来越瘦弱,只怕她有一日会撑不住。 “奴婢会照顾好自己的。公公还是不要多费心了。”洛璎不想麻烦他,拒绝了他的好意。 回到房里,她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口,想要躺下休息,闭上眼看到的却是夜景湛抱着洛芷蕴离开的场景。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书房里漆黑一片,并没有灯光。 夜景湛看来今夜是要在依兰院歇下了。 洛璎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正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忽然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立刻坐了起来,将枕头下的匕首拿在了手里。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平日里有这般警觉。”夜景湛看着黑暗中忽然出现的那一道寒光,嗤笑了一声。 洛璎将匕首放了回去,起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试药试得如何了?解药何时能拿出来?”夜景湛站在门口,挡住了清冷的月光。 “奴婢还得在寒潭里再泡上几日,身体里的寒毒才能与洛侧妃的一致。”其实不管她在寒池里泡多久,身上的寒毒都不可能跟洛芷蕴的一致。 只是寒池对她来说大有裨益,所以她还得多用几日。 夜景湛听了这话,眉心一下就皱了起来,“你送的药太苦了,可还有别的方子?” 洛璎心里苦涩。 看来是洛芷蕴在他面前诉苦了,他才会在夜半时分找到自己,只为让她换一个不那么苦的药方。 “王爷已将炎石给了洛侧妃,这药其实可以不用再吃了。”洛璎也没想到,送药这事竟会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可不想再被折腾了。 “既是如此,那明日起就不必再往依兰院送药了。”夜景湛竟然点头应下了。 洛璎暗自打了个哈欠,想着他的话说完了,应该要走了吧? 可夜景湛依旧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洛璎只得问了一句。 “你该杀了那只狗的。”夜景湛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幽冷。 洛璎看了一眼自己才包扎好不久的伤口,垂眸道:“奴婢今日都在药园里待着,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更不知道那只狗是太后让人送来的。若是知道,定然不会手软。” 谁也没告诉她这是太后主动送到王府里来的,她哪里能知道夜景湛的心思? 在场的人都以为夜景湛非得要杀了喜公公是为了护住她。 可实际上,他不过是想要利用这种方式平息京城之中的各种猜测。 “你以为本王当真会信你在药园里待了一日?”夜景湛冷笑,认为她不过是在找借口。 “那就得请王爷去问问洛侧妃,为何奴婢三次送药过去,一次说太烫了,一次说太凉了,最后那次说睡下了,让奴婢明日再去?”洛璎知道自己不该在他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情绪来。 但这一日她过得着实憋屈。 “定是你做错了,蕴儿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你。”夜景湛的心永远偏向洛芷蕴那一边。 洛璎心头发苦,却没有再辩驳,“奴婢以后定当小心谨慎,不会再惹恼洛侧妃。” “你知道就好。”夜景湛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月光重新洒进来,落了一地。 第二日一大早,洛璎就到了乌衣巷,但只在里头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司尧臣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就走了,急着去赚钱。 洛璎在一个药铺旁边支了个为人看诊的小摊,想借此赚些银两。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有人在她面前坐下。 让她没想到的是,来看诊的竟是夜晟! 洛璎当然要装作不认识他,“不知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夜晟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不知是谁家的马车撞了人,一个妇人抱着自己浑身是血的孩子,哭得格外悲恸。 马车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车夫气焰格外嚣张,“还不快滚开,否则我可要直接过去了!” 洛璎抬眼看过去,发现那是安国公府的马车。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不能动!”洛璎见妇人要抱着孩子离开,大声喊了一句。 “他伤得很重,你要是贸然挪动他,会加重他的伤情。”她快步走过去,将手中的药箱放到了一旁,“我是大夫,可否让我看看?” 妇人一听她说是大夫,眼中顿时有了希望,“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说完,她还要磕头。 洛璎立刻伸出手去拦住了她,“让我先看看他的伤。” “我说,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车夫眼见着面前又多了个挡道的,不耐烦地让马儿往前走了几步,几乎都要走到几人面前了,“趁着爷现在好说话,快滚一边儿去!” “安国公府的下人平日里便是这般仗势欺人的?” 第45章 不承认 洛璎正要发火,就听到了夜晟的声音。 他站在洛璎身后,看着车夫,眸光冰冷。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知道爷是安国公府的人,还不赶紧滚远些?”车夫平日里横惯了,哪怕他面前站着的人看起来并不好惹,他也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还在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过去!”马车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县主,奴才这就过去。” 眼见着车夫就要驾着马车撞向洛璎几人,夜晟忽然跳上马车,一脚将车夫踹了下去。 见此情形,在场的人不由欢呼起来。 “什么人这般大胆,竟敢动本县主……”永嘉县主怒气冲冲地将帘子掀开,看到眼前的人,倒也没有太害怕,只是极不情愿地喊了声:“太子殿下。” 夜晟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到了洛璎身边。 她已经用银针为男孩止了血,正在包扎伤口,“还好肋骨的伤不算太重,休养百日就能痊愈。至于这外伤,过个日应该也能结痂了。” “要不是遇上恩人,只怕今天我们母子都要死在这里了。”妇人说着,又要磕头。 洛璎只得再次拦住她,“我原本就是大夫,遇上这样的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快些带他回去吧,最近都不要再到这里来了。那马车里的是永嘉县主,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人。” 即便离开京城多年,永嘉县主在京城依旧臭名昭著。 妇人一听到她的名字,慌忙抱着自己的孩子就要走。 “毕竟是你的马车伤了人,永嘉县主不该有所表示吗?”夜晟的话音才落,马车里就扔了几锭银子出来,险些砸在洛璎身上。 洛璎将那几锭银子捡起来,塞给了妇人,“这是永嘉县主赔给你的,拿着吧。孩子养伤需要不少银子呢。” 妇人原本想将多半银子拿给洛璎,可她不要。 想着自己的确有难处,妇人千恩万谢之后,将银子收下,抱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洛璎药箱回到了她的小摊,到一旁的药铺里洗了个手。 她先前就已经和药铺的伙计商量好了,她问诊之后,会让病人到他们铺子里去抓药,从中再赚取一点钱,所以伙计见她进门也没拦着。 待到她坐下来,发现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要不是有夜景湛护着她,她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夜晟对永嘉县主的态度颇为不满。 大抵是看在夜景湛的份儿上,才没有动她。 “我方才好像听到她喊了一声太子,是不是听错了?”洛璎故意揭穿他的身份,希望他能就此消失在自己面前。 “自然是你听错了。我若是太子,她一个小小县主,怎敢如此对我?” 洛璎阴阳怪气道:“那就好。我可不想给太子治病,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要杀头的。” “怎么,你对自己的医术这般没有自信?”夜晟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桌子上。 “那倒不是。太子地位特殊,肯定有不少人想要害他,万一我给他治了病,他又被别人害了,我岂不是会变成替罪羊?”洛璎撇了撇嘴。 “你倒是挺聪明。”夜晟忍俊不禁,他许久没有真的笑过了。 尽管这小丫鬟长得不怎么样,但那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好。 想来夜景湛也是看中了她这双眼睛,才会将她留在身边吧? “公子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近日忧思过重,难以安眠,可吃些安神的药。”洛璎为他诊了脉,将药铺里的伙计喊出来,将药方说给了他。 药很快就抓好了,夜晟将药钱拿给伙计,又给了洛璎几粒碎银子。 洛璎眉心一皱,太子竟这般小气!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满,夜晟问道:“不够?” “够了够了。”洛璎将那几粒碎银子放到药箱里,抬眼看到有两个人正往她这边来,赶紧将小摊收了,躲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走过来的,正是夜景湛和洛芷蕴。 沉玉和沉碧跟在他们后头,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看上去像是贺礼。 她忽而想起,今日好像是洛青的生辰。 洛芷蕴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夜景湛怀里,仿佛依附在他身上的藤蔓。 夜景湛也用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亲密无间。 洛璎尽量将自己缩在阴影里。 “皇兄怎么会在这里?” “正打算买两副药去给洛相贺寿。”夜晟笑着回答。 买药去给人贺寿,那不是咒人吗? “皇兄倒是会开玩笑。”夜景湛的目光忽然看向了后面的巷子,面色一沉。 “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许久没有回京,连规矩都忘了吗?”夜晟忽然对洛芷蕴发难。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洛芷蕴咬着嘴唇,福了福身。 “蕴儿身子虚弱,无法给皇兄行礼,还请皇兄见谅。时辰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去相府,就不与皇兄多说了。”夜景湛哪里能容忍旁人这样欺负他的心尖? 自然是立刻就带着人走了。 “那就是洛侧妃吧?听闻晋王遭难的时候,就是她在身边陪着,能得此女,夫复何求?” “比前太子妃不知好到哪里去了,亏得她死了,不然多膈应人啊?” “我就说她死得好吧!让她多活了这么些年,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 洛璎还以为她再次听到这些话时,心头已经不会有任何波澜。 可她却忍不住想要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她再也听不到那些声音。 夜晟跟在夜景湛和洛芷蕴后头走了,看来的确是要去相府。 洛璎重新将小摊支了起来,很快就来了一大堆要看诊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之前并没有收那妇人的银子,所以被人当成了活菩萨。 来她这里看诊的皆是些穷苦之人,不但给不了诊金,甚至还得她倒贴钱买药。 “我说,你心善也得有个度,他们很显然是被人故意引到这里来的。”药铺的伙计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提醒了她一句。 洛璎这才恍然。 就算真的有人将她看诊不收钱的事说出去,消息也不会传得这么快,哪里会在短时间内就这么多人到她这里来看诊? 明摆着是有人在整她。 第46章 流言 “今日就到这里。”洛璎收拾了药箱,站起身来正要走,却被人拦住了。 “你还没给我娘看呢,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就是啊,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对,再怎么你都得把我的病瞧了再走!” 洛璎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人善被人欺了。 洛璎坐下来,将装钱的盒子从药箱里拿出来,“诊金,一人一钱,先交钱,后看诊。” “你不是不收银子吗?”站在最前头的大娘喊道。 “之前是不收,但从现在开始收了,不给钱,就不看诊。”洛璎支着下巴,眼底满是嘲讽的笑意。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前头那些人你都不收钱,到我们这里却要收钱了。简直是……” “规矩是我定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京城里这么多医馆,这么多大夫,又不是只有我一人会看病。你若是觉得诊金贵了,不还可以去找别人吗?说白了,你不就是想占便宜?” 那大娘被洛璎说得面上一阵通红。 其他人见了她这态度,也只能走了。 乌泱泱的一片人很快就消失无踪,再也没人前来,只得收拾好东西,回了王府。 在寒池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浑身的痛意压下去。 回主院的时候,恰巧碰见夜景湛跟洛芷蕴从外头回来。 夜景湛似是多喝了两杯,脸上有几分醉意。 “阿湛,今晚你就陪着我,好不好?你许久没有陪我过夜了。”洛芷蕴靠在他怀里,撒娇道。 “我还有事要处理,等我处理好了,就去找你,好不好?”夜景湛这话一听就是哄人的。 洛芷蕴自然不信,“阿湛,你又骗我!” “蕴儿,听话。我的确有要紧的事,你也知道,吉太傅……” 一听是吉太傅的事,洛芷蕴立刻就放开了抓着他的手,“当然还是阿湛你的事更重要,我就不打扰你了。” 洛芷蕴离开之后,洛璎还以为夜景湛会回书房。 哪知道他居然径直走过来,将她从角落里拽了出来。 “奴婢先前就已经和王爷说过,不会插手吉太傅的事。”洛璎看着他那面色阴沉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觉得她故意藏在角落里偷听消息。 “你为何会跟夜晟在一起?”夜景湛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加大了些,疼得洛璎眉头紧皱。 “奴婢是偶然遇见太子殿下的。”洛璎将先前在街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你倒是会编,永嘉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连太子也不怕。”夜景湛只当她是在说谎。 “是真是假,王爷只需差人去周围问问就知道了。奴婢并没有必要说谎。”洛璎尽管怀疑这两次夜晟出现并非是巧合,心中却是真的感激他。 否则那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嬷嬷等人受辱,今日也无法阻拦永嘉县主的马车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以后不准再见他。否则本王绝不轻饶!”夜景湛只要一想到她曾与夜晟在一起五年,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奴婢也不想见到他。”洛璎觉得他这要求未免太不合理,夜晟是太子,她不过小小药奴,若是夜晟有心要见她,她那里能躲得过? “那就不要出去了,就在王府里待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以后不准踏出王府一步。”夜景湛声音冰冷。 “不行!”洛璎想都没想就开了口。 如果她被困在王府里,就没有办法赚钱接济宋嬷嬷她们了。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对本王说这两个字吗?”洛璎的态度自然激怒了夜景湛,他掐着她的脖子,目光狠厉,“本王现在这般待你,已经给足了你情面!” “奴婢知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洛璎有许多话哽在喉咙,最后说出来的不过这四个字。 “你当真知错了?”夜景湛倒是没想到她认错认得这么快。 “奴婢身为王府的药奴,的确不该出去为人看诊,若是出了问题,也会给王府惹来麻烦。”洛璎说得诚恳。 “你知道就好。还有,本王不想在王府里听到永嘉的闲话。”夜景湛说完,将她松开,去了书房。 洛璎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才积攒了些力气,回了房间。 一连几日,除了药园跟寒池,其余时间她都待在房间里,哪里都没去。 王府里却传出了不少她的流言。 说她每天晚上都会与不同的男人私会。 林嬷嬷与她说起的时候,她只是淡淡一笑,“由着他们说去吧。” “这怎么能行?他们说的可难听了,个个都跟亲眼看到了一样。再这样下去,只怕假的都要被他们说成真的了。万一被王爷听到了……” “嬷嬷不用担心,王爷不会放在心上的。”洛璎研磨着药材,神情依旧淡然。 这流言在王府里已经传了好几日,夜景湛不可能没听到。 他要是想管,只一句话就能平息,如今这样子,明摆着他根本就不想理会。 洛璎发现药材少了一味,于是再次回到了药园。 采完药,她正要离开,忽然被人兜头泼了一身的脏水,药渣子挂在她的脸上身上,浑身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哎呀!我没看到你在这里,真是不好意思。”茗烟故作惊讶,其实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了。 洛璎眸光一黯,扔下手中的篮子,转身向着她走了过去。 茗烟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发颤,“我不是都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这是做什么?” “你道歉了,我就一定要接受?”洛璎已经忍了几日,着实忍不下去了。 “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破事我们不知道。不知道是被多少人穿过的破鞋了,我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给你泼水也是想给你洗洗干净,不让你脏了药园!”茗烟看到她步步紧逼,干脆破罐子破摔,骂得格外难听。 “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必再说了!”洛璎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中银针刺入她的喉咙。 茗烟只觉得喉咙里一阵灼烧般的疼痛,而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她跌坐在地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第47章 不曾后悔 那几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丫鬟,一见了这情形,立刻就被吓得躲到了屋子里。 “你看看你,对她们言听计从,可谁又真的在乎你?”洛璎怜悯地看着她,“上次也是她们撺掇你的吧?让你站出来,自己却躲在后头。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便是你一个人担着。真真是又蠢又可怜。” 茗烟惊恐地看着她,浑身抖如筛糠。 “你以为你听了她们的话,她们就会待你好?可实际上却只会让她们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你罢了。你在她们那里,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得到善意的。一旦你反抗,她们就会原形毕露。” 洛璎就是从药园里出去的,自然知道茗烟在这里受了多少欺负。 可兔子急了也会有咬人的时候,而且会咬得又凶又狠。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成为哑巴,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洛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再次用银针在她的颈侧扎了一下。 她站起来要走,却被茗烟扯住了衣袖,“落儿姐姐,对……对不起。” “道歉就不必了,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洛璎将衣袖抽了回来,拿起药材头也不回地走了。 茗烟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攥紧了手掌。 夜幕降临之后,洛璎照例去了寒池。 从寒池出来,周遭静得只能听到虫鸣声。 她提着打湿的裙角,正要往主院去,面前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借着月色一瞧,发现正是白日里遇见的那几个小厮。 “你们想要做什么?”洛璎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他们的目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恶寒。 晋王府里怎么尽是小人? 看来夜景湛这主子当真不怎么样啊。 “想要做什么?这还用问吗?既然你都能看得上安焘那样的,想必我们几个更能满足你吧?”几人说着,就朝着她围拢过来。 “尽管我并不知道传闻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你们若是当真以为我好欺负,那可就错了。” 洛璎抽出了怀里的匕首。 那几个人见了,却半点不怕,反而还笑道:“你该不会以为用这就能吓到我们吧?” “她这哪里是吓唬我们,只怕是想要和我们玩儿点新花样。” “这脸虽说长得不怎么样,但你看这身子,倒是一等一的好。” 那小厮说着,手就要往她身上摸。 洛璎毫不客气,将手中的匕首刺了过去。 差点将他的手掌刺穿。 “你……你这贱人,竟然真的敢动手!”那小厮伸手将匕首夺了过来,然后狠狠甩了洛璎一巴掌。 洛璎才从寒池出来,身子原本就虚弱,这一巴掌让她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从斜坡上摔下去。 她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心里一沉。 “要是你乖乖听话,我们还能让你少吃一点苦头,不然的话,可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那小厮手中拿着匕首,往前走了两步。 洛璎往斜坡下看了一眼,心一横,翻身滚了下去。 斜坡下有一片灌木丛,正好在树荫的遮挡之下。 洛璎躲在里头,浑身发颤,只能捂着嘴才能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脚步声一点点迫近,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眼前的灌木被拨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只粗糙的手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出来。 “抓到你……啊!” 抓着她的人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一截树枝戳瞎了左眼。 “你……你疯了!” “疯子,真是个疯子!” 惨白的月色下,眼前的场景看着格外瘆人,另外两个人被吓得不轻。 洛璎手中还拿着沾血的树枝,一双眸子仿佛染了业火,“知道我是疯子,就不该来惹我。” 那几个人看到她这样子,哪里还敢停留,忙不迭跑了。 待到他们狼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洛璎才终于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她的脚踝受了伤,此时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只往前走了两步,就摔在了地上。 就在她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一双鞋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双鞋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 “本王倒是没想到,你有这般厉害。”夜景湛着实没想到她会有那样的举动。 洛璎身上的衣衫被灌木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还是颇为认真地回了句:“多谢王爷夸奖。” 噎得夜景湛说不出话来。 “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洛璎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许了。 她艰难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你后悔吗?”夜景湛忽然问了一句。 “纵然后悔,又能改变什么?更何况,奴婢从不曾后悔。”洛璎语气坚定。 “好一个从不曾后悔!洛璎,你还真是半点也不让本王失望!”夜景湛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树干上,“本王会让你后悔的!” 洛璎听到这话,浑身一僵,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哀求的声音说道:“求王爷别伤害琳琅。只要王爷放过琳琅,想怎么报复奴婢都没有关系!” 夜景湛面色阴沉得更厉害了,那个孽种对她来说当真就这样重要? “就算本王将方才离开的那三个男人喊回来,你也愿意?” “只要王爷放过琳琅,奴婢愿意。”洛璎说得平静,一颗心却跳得厉害。 她在赌,夜景湛不会那样做。 “你当真是下贱!本王可不想脏了眼睛,以后在府中检点些,本王不想再听到你的闲话。”夜景湛说得好像闲话当真是因她而起一样。 洛璎也没有辩驳,只回了一声好,而后忍着痛跟在夜景湛身后回到了主院。 院门外站着一个人,正在微凉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王爷……”兰露见了夜景湛,心生欢喜。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洛璎身上,那欢喜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洛璎一身衣衫凌乱,眼角发红,唇角破了不说,还染着血,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才与人云雨过。 兰露恨得不行,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贱人,面上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王爷,妾身好害怕。妾身院中有……有鬼!” 第48章 还没尽兴 “有鬼?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只怕是有人故意吓唬你。”夜景湛宠溺一笑,“你来这里,可是想让本王陪你?” 兰露得意地看了洛璎一眼,往他怀里靠了靠,“妾身害怕,今晚能不能在王爷的房里睡?” 夜景湛的房间,轻易是不让人进的。 可兰露说想去,他却点了头,还吩咐道:“落儿,去把本王的房间收拾一下,换上新的被褥,再多拿一个枕头来。” “是。”洛璎低眉顺眼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倒是夜景湛被她这样子激怒了,“今晚你就在本王的门外候着,哪里也不准去。若是本王有什么吩咐,你得立刻就进来。” “奴婢知道了。”洛璎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明白夜景湛此举不过是想要羞辱她,她若是不遵从,只怕是要被喊到房里去伺候。 洛璎可没有那样的兴趣。 换好了被褥,她就在门外站着。 房间里传出的小声刺痛了她的耳膜,她只能尽量将自己放空,想些别的事。 即便如此,那动静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 听到后头,洛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偏偏在这时候,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夜景湛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冷声问道:“本王让你走了吗?” 洛璎只得回过身,跪在地上认错,“奴婢口渴,想回去喝口水,没想到会惊动王爷。” 他不是和兰露正打得火热,怎会她一转身就盯上了? “你还真是不把本王的话当回事。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夜景湛转身回到房里,却没关门。 这下,房里的动静更大了。 比起她宁愿咬住嘴唇也不会发出声音,兰露则是只怕自己不够放肆。 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不断地从里头传出来,洛璎着实听不下去,只能拿出银针来,在自己身上狠狠扎了几针,屏蔽所有声音。 但只要她冲到房间里就会发现,里头只有兰露一人在努力,夜景湛只是坐在一旁,目光丝毫没有分给沉湎于幻觉之中的兰露,而是一直看着门外。 看到洛璎真的无动于衷,他几乎要将手中的茶盏捏碎。 “够了!”夜景湛将茶盏扔到兰露的脑袋上,将人砸晕了过去,随后站起身,走向了门外。 他站在洛璎面前,喊了她好几声,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不耐烦地俯身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拽了起来。 却见她面上挂着不少泪,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嘴唇也被咬出了好几道血痕。 洛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哑声问了句:“王爷,奴婢可以去休息了吗?” 她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想起她之前往身上扎针的事,于是又给自己诈了几针,虫鸣与风声一下冲入她的耳中,让她有些晕眩,不自觉地靠在了夜景湛的肩头。 鼻尖嗅到的并非是那股熟悉的清香,而是呛人的脂粉味,洛璎心头一窒,想要后退,却被一只手箍住了腰身。 “本王还没尽兴。” 只几个字,在洛璎听来却宛如雷击。 他在兰露身上没有尽兴,所以还要来找她? 洛璎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的她,怕是连胃里的酸水都要一并吐出来。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夜景湛推开,转头去吐了个昏天暗地。 “王爷还有虞侧妃跟洛侧妃,实在是不行,王府里还有不少丫鬟。奴婢满身污秽,着实不好伺候王爷。”洛璎不信,她吐成这样,夜景湛还会强迫她。 果然,他冷笑一声,转身回了房。 洛璎松了口气,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之后,也回房去了。 翌日一早,兰露在夜景湛房中过夜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府。 因着兰露说兰萝轩闹鬼,夜景湛还特意差人去请了个道士前来驱鬼。 那道士穿着一身道袍,手里拿着个罗盘,在兰萝轩里一阵摸索,最后从兰露的枕头下摸出了一个香囊,说问题就出在香囊里头。 “这……这香囊是落儿姐姐给我的。不会有问题的。”兰露看着道士手里的香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洛璎倒是没想到,她到王府之后送的第一样礼物,会成为背刺她的工具。 “夫人,这香囊的确有问题,不信我打开让你看看。”道士将香囊里的东西全数倒在了桌上,里头除了香料,还有一缕头发和几片指甲。 “我听说指甲和头发可以用来下咒,难怪兰萝轩会闹鬼!” “平日里可是半点看不出来,落儿的心竟然这般黑!” “你还看不出?昨日我瞧见她在药园里欺负茗烟,差点用银针将她给戳瞎了!” 兰露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落儿姐姐,你前几日特意说给我换香料,就是为了将这几样东西放进去?” “敢问兰夫人,奴婢何时来过兰萝轩?”即便是面对这般“证据确凿”的指控,洛璎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落儿姐姐,你……你这是不承认?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我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法子。我……”兰露说着说着,就哽住了,看到夜景湛过来,立刻扑到了他怀里。 小翠赶紧过去,将事情添油加醋说给了他。 夜景湛自然知道洛璎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可“证据”摆在这里,她怕是很难抵赖,他佯装震怒:“本王倒是没想到,你这般恶毒!” 兰露听了这话,禁不住喜上眉梢。 哪知道接下来他却话锋一转,“若不是蕴儿的病还没有治好,本王对你绝不轻饶!既然这院子里有你招来的鬼,那从今日起,兰萝轩便给你住好了!” 兰露听到这话,不由愣在当场。 她以为夜景湛会将洛璎狠狠收拾一番再赶出府去,没想到他却将兰萝轩给了她住,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她不甘心地给了小翠一个眼神,小翠顿时会意,“王爷,落儿做出这般恶毒之事,若是一点惩罚也没有,只怕是难以服众!” “你想让本王如何惩罚她?”夜景湛沉声问了一句。 第49章 失宠 小翠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让她来决定,她瞅了瞅王爷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自然是狠狠打一顿,让她长个教训,不敢再在府中生事!” “她心肠歹毒,着实应该教训。不如……就由你来动手好了。”夜景湛说得云淡风轻,还让人拿了一根棍子来。 洛璎看着那跟重量不轻的棍子,不由得心尖发颤,“香囊里的东西,并非是奴婢放的,还请王爷明查。” “证据就摆在这里,你还敢狡辩?看来,你半点悔过之意也没有。着实让本王失望。”夜景湛声音冰冷。 洛璎动了动唇,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小翠却心中叫苦。 兰露见她迟迟未动,不由伸手在她身上使劲拧了一把,小声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王爷都给了你这机会,你还不狠狠地打她?” 小翠哪敢?她也是个会看眼色的。 王爷显然并不是真的想教训洛璎,只是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他若是不教训下人,只怕会被人说管教不严,所以才将这烫手山芋扔给别人,要是真的动手,以后怕是有她的苦头吃。 “奴婢也是心疼夫人,才想教训落儿。可奴婢是个粗人,要是下手太重,只怕会耽误了洛侧妃医治。”她也只得将洛芷蕴搬出来当借口。 “蕴儿的身子自然是最重要的。她若是能将蕴儿治好,本王就算她将功补过,不再计较。若是不能,本王自会与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夜景湛把玩着手指上的翠玉扳指,看似严厉,神情却轻松了几分。 “王爷说的是,眼下蕴儿姐姐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妾身只不过受了些惊吓,没什么要紧的。”兰露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却也只能硬撑着。 “本王也知道你受了委屈。想来你被吓得怕了,以后也没法再住在兰萝轩。本王记得渡湘院里头还有个偏院,你就住在那里去吧。” 听前半句的时候,兰露以为夜景湛会让她搬去主院住,脸上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 哪知道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让她到虞氏那里去寄人篱下! “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住着,什么时候能将蕴儿的病治好,什么时候出来。需要的东西,本王会让人拿给你。” 夜景湛觉得他还是把洛璎关起来妥当,省得又惹出什么麻烦。 “是。”洛璎倒是巴不得能远离王府里头的纷争。 夜景湛转过身,几步就走出了院子。 “王爷!”兰露急着去追他,结果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样大的动静,还没走出院子的夜景湛自然能察觉到,但他并没有回头。 兰露心里气不过,爬起来就将气撒在洛璎身上,“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洛璎也觉得奇怪,夜景湛为何会突然之间改变对兰露的态度? “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手段太过拙劣,被王爷瞧出来了,所以才会被打发到虞侧妃的偏院里吗?” “你竟然还敢笑话我!”兰露狠狠一脚踹过去,结果踹了个空,“小翠,还不快把她给我摁住!” 小翠立刻上前,从背后摁住洛璎,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 “王爷要是当真看出了是我在陷害你,为何没有戳穿?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你在王爷心中没有半点分量。若不是为了洛芷蕴,你以为他还会留你这条命?” 兰露抬手就要甩她一巴掌,结果才出手,手心里就多了一枚银针。 她只觉得浑身一软,径直跪在了洛璎面前。 “别动,若是你不想这只手就这样废了的话,我劝你不要将银针拿下来。”洛璎见她想要将银针取下来,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兰露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却是连动也不敢动。 “夫人,奴婢这就去请王爷过来。”小翠见自家主子出了事,连忙往外头走。 洛璎也没拦着,只如看笑话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多会儿,小翠就回来了,垂头丧气的,“王爷都没让奴婢说话,就把奴婢打发走了。奴婢壮着胆子说夫人有危险,王爷也没有理会。” “怎么会?明明昨晚我还和王爷……就算王爷看出我是在陷害这贱人,也不该这样对我才是!是不是你在王爷面前说了什么?”兰露没料到,她会失宠得如此之快。 “奴婢今天都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哪里有时间到王爷面前去说什么?”洛璎就知道,夜景湛不会来。 他这人是真的薄情,哪怕前一晚还与她情意绵绵,今日也能立刻就弃之如敝履。 “王爷不会就这样丢下我的,他只是太忙了,所以才会这样。小翠,你去找徐公公,你和他说,落儿要杀我,我不信他不管。”兰露咬着牙说道。 可王爷都不管的事,徐绶怎么会管? 小翠在王府里找了一大圈,愣是没见着人。 洛璎听到这消息,不由得笑出了声,想来他是在看到小翠去找夜景湛的时候就躲起来了,自然是找不到的。 “奴婢不会是夫人的阻碍。王爷待奴婢如何,夫人看得一清二楚。为了对付奴婢,失去了王爷的宠爱,对夫人来说着实不划算。药方奴婢早就已经交给王爷了,就算夫人当真将奴婢赶了出去,洛侧妃一样不会有事。” 洛璎能看出她想要一石二鸟的心思。 没了她,洛芷蕴的病就没人治,她可以同时除掉两个对手。 但夜景湛怎么可能会让他的心尖尖出一点事呢? “你早就交出了药方,王爷还让你试药?”兰露不敢相信。 “奴婢于王爷而言,不过是工具罢了。他怎么可能会将奴婢放在心上?只要洛侧妃的病一好,奴婢就会失去利用价值,变得一文不值了。”洛璎说罢,伸手将银针取了下来。 兰露惊叫一声,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废。 “夫人是聪明人,你将心思用在奴婢身上,未免太过浪费。不如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在这后院中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