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 1. 烈火 夜空静寂,烈火狂焚。 古屋中的灼焰随时都能燎去肤肉,受困的少年却寸步难行。 如蛇般湿凉的苍白手臂不知从何伸出,死死地缠绕住他的脖颈。少年试图挣扎,却被更多无以名状的残肢所纠缠。而其中一双涂着黑色指甲的诡手,竟举起把淌血的古刃,猛地朝心窝刺去! 少年清亮的眸子不由瞪大,连最后一口气都被阻在喉间。 倏忽间梁柱断裂,一切邪祟皆化作光团倾巢而出。 它们发出猖獗的大笑与尖利的悲鸣,逃向了四面八方。 * 沈吉捂住生疼的胸口恢复意识,恍惚中瞥见团巨大的怪影贴在玻璃窗外。那东西如有生命般蠕动着挤入缝隙,恶意昭然。 他心跳一慢,蹭地坐起。 可再眨眼,视线内又只剩下斑驳的月色。 ……做噩梦了? 茫然喘息间,却仍觉得鼻息间残留着干苦浓烟,就连嗓子都渴得生痛。 * “阿吉,又熬夜呢?” 起身喝水的动静极其微弱,却还是惊来了里屋的外婆。 她用蒲扇摇过凉风,心疼地摸过他白净的面庞:“瞧这汗出的。” 沈吉向来懂事,努力微笑:“没事,您快休息去。” 宋丽娟提起外孙的死党:“该入学了,明天找李蜀陪你买齐画具,别耽搁正事。” 这名字让少年心里咯噔一下。 他生怕被看出端倪,赶忙答应了句,暗想:是得去瞧瞧那家伙了,再放任李蜀摆烂,还不晓得要搞出什么乱子。 * 重归卧室,沈吉才又继续疑惑起怪梦。 ……那真是梦吗? 还是如小时候一样,又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疑神疑鬼时,忽觉心脏刺痛。 他拉开背心慢慢望去:白皙的胸前,竞出现了寸小小的血痕。 * 迟来的朝阳照亮了城角的年画店,这是祖孙两人赖以生存的小家。 窗台上早花绽放,厨房内烟火氤氲。 宋丽娟在肉丝面上铺好金黄的炸蛋,又撒了几粒碧盈盈的葱花,慈笑着端上饭桌。 “外婆你也吃。”沈吉把块叉烧夹给她,顺手点开手边的老式遥控器。 宋丽娟嗔怪:“一大早就看电视。” 沈吉本想说笑,却被早间新闻吸引住了目光。 「本台消息,十号凌晨一点零五分,东花市民俗博物馆发生火灾,火势迅速蔓延,市119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迅速调派消防车……」 宋丽娟察觉到外孙的异样:“怎么啦?” 沈吉这才坦诚所夜所见与今日所闻,俊脸浮出苦笑:“我是不是又遇到灵异事件了?” 这问题虽离谱,于他却也合理。 读小学前,沈吉常能看到种种非人怖相,那时旁人或评阴阳眼、或曰妄想症。但外婆偏偏心疼深信,为此求神拜佛、吃斋数年。 后来逐步好转,这毛病才被遗忘于时光。 餐厅陷入沉默,电视仍聒噪不休。 「插播短讯,南坪区建设银行发生抢劫……」 宋丽娟关掉这机器:“没有人员伤亡就好,万物自有因果,你别胡思乱想。” 沈吉不想惹老人家担忧,但吃起肉丝面来,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 外孙出门后,年画店便只剩下死寂。 宋丽娟沉着表情走到卧房门口,似有些举棋不定。 早过耳顺之年,本不该再为世事忧心,但事关沈吉——这个与自己虽无血缘,却贴心又善良的宝贝,宋丽娟属实做不到心如止水。关于那个博物馆遥远而不安的记忆,又浮现在了老人的脑海里。 沉思过几分钟,她克制住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手,毅然挪出了床下封尘已久的木箱。 再将其内东西小心拿出之际,便是心意已决。 * 通勤地铁照旧人满为患。 沈吉身材纤瘦,被早八人推来搡去,丝毫没有因为美少年的颜值而受到优待。 待到好不容易找到角落站稳,又听见身边乘客为了踩脚之事互相辱骂,闹得厉害。 或因高温不退,往年悠然的夏天变得飞扬浮躁。 社会新闻版面积满坏消息,身边亲友也总诸事不顺。 比如死党李蜀——那位在少年班便考入清华,却偏辍学创业的天才小黑客——近来也是横遭诈骗,自尊心被摔个粉碎。 事情起因并不复杂,是他被女友卷走了好大一笔资金,报警立案毫无进展,自然垂头丧气。 可奇怪之处是…… 李蜀前些日子打着旅行散心的旗号,消失了几天后,却如同被夺舍般心性大变:奇装异服,行为暴力、头脑混乱、满口胡言,完全处于失控的边缘。 正为李蜀之事郁闷时,附近忽传来喧哗惊叫。 竟是个男乘客掏出瑞士军刀,红着眼睛瞪向被他踩了脚的女人。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利器带上来的。 本还满口脏话的女人完全噤声,向周围投来求救的目光。但看客们只是硬生生地让出了片空地,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男人怒气冲冲:“骂啊,怎么不骂了?” 不知为何,沈吉眼里的男女全变成了容貌扭曲的黏腻怪物,而观望着他们的人,则如傀儡般面无表情。原本崭新的地铁车厢仿佛遭受时间腐朽,飞速衰败的同时,渗出了斑斑血迹…… 眼看男人真要抬刀便刺,他也顾不得许多,拼命挤上去大喊:“住手!” 与此同时,竟有一个白色的小身影飞扑过男人的肩膀,朝他脸上毫不客气地抓出血痕!转而便灵巧地踩着乘客肩膀飞速跑路。 ……猫猫? 惊呆的不止沈吉。 幸好两名安保已经穿过拥堵,几下便用电棍制住了闹事的男人。 眼前诡相逐渐褪色,又化成无比正常的早班地铁。 “哪来的猫啊?现在安检都是摆设吗?” “遇到这种事,晦气,别耽误我上班。” 耳畔的聒噪人声再度喧沸,恰好地铁已到达李蜀家那站。 沈吉定了定神,扶住口罩,低头随人潮走了出去。 * “我说了我想静一静!别老来烦我!” 眼圈乌黑的挚友顶着个鸡窝头,堵在家门口满脸凶相。 沈吉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到,更对他身上离谱的红色女士短袖面露疑惑。 眼瞧门要被关上,他忙微笑:“别老闷在家里啦,陪我去逛逛街怎么样?” 李蜀本很喜欢这位性子软又好心肠的朋友,今天却一改往昔的热情,表情异常烦躁:“不想去,我不舒服,你少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爸妈常年不回国的。”沈吉摘下口罩,想扶开他的胳膊进到屋里,“看你这乱的——” 谁想就在触碰到李蜀的刹那,这家伙竟忽然发狂,用力推开沈吉骂道:“别他妈碰我!” 与此同时,一团奇怪的黑雾从其身后腾起,化成个表情邪恶的裂眼怪影,直扑到离沈吉近在咫尺的地方,转瞬又烟消云散。 沈吉被这诡谲的一幕惊住。 那种影子……虽小时侯也曾见过,但从未瞧得这般真切。 他根本顾不上骂骂咧咧的李蜀,冲进屋内左顾右盼:“什么东西?” 李蜀照旧拧巴着表情,显然没听懂。 沈吉与他对视两秒,又瞧瞧周围,的确只剩由外卖垃圾所组成的残景而已。 “你赶紧走吧。”李蜀踹开脚边的袋子,重新趴回了凌乱的大床上,手指甲上斑驳的红甲油着实突兀。 沈吉这才发现他身上有新的淤青,立刻收回思绪,跟上去劝说:“你又和人打架了?我知道小楚的事让你很伤心,但——” “少跟我提那个女的!”李蜀再度跳起来,从牙缝里逼出句话,“再见到她,我立刻杀了她。” 这句话充满了怨恨之情,丝毫不像生气发泄那般简单。 沈吉立刻变了脸色。 虽然李蜀性格跳脱、口无遮拦,但从未道出过如此恶毒的念头。 以至于眼前这个五官扭曲的人,实在非常陌生。 李蜀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再次躺倒,彻底装死。 * 一番劳作之后,堆积如山的外卖盒被整理装袋,电饭锅内翻滚起香喷喷的排骨,充满阴霾的房间终于恢复了些生机。 唯独近来横生出的各类女性用品,包在哪里都很不和谐。 究竟是什么契机,能让个时尚小潮男变成暴力的性别错乱患者啊? 沈吉开始考虑绑架李蜀去看心理医生的必要性。 此时他仍挂怀昨夜的梦魇,趁朋友大睡时,靠在厨台边搜寻起博物馆的信息。 没想好不容易找到个老旧主页,原本满格的信号却瞬间消失,屏幕上只显示着无法链接。 沈吉不安蹙眉,未注意整个公寓也随之鸦雀无声,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一处空间。 直至客厅忽传来防盗门重重关闭的声音。 李蜀溜了? 回过神的沈吉刚要去追,却觉得后颈突地微凉,他下意识地扶住,瞬间摸到满手潮湿殷红! 脑海炸起了恐惧的烟花,慌张抬头的刹那,只见飘着长发的怪影从天花板上一闪而过,与此同时,窗外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昏暗下去。 奇怪的痕迹出现了。 是满墙满地的支离破碎的血痕,就像有什么受了伤的怪物在这屋内肆意爬过一般。 “李蜀!” 沈吉于惊慌中回神,冲出厨房,果然再没找到朋友的身影。 他原地焦急转身,一声突如其来的诡笑钻入了耳朵,那声音阴冷怪异,在血色房间内飘荡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对劲…… 在地铁上也是这样,我是不是又开始妄想了? 可是已经很多年不曾…… 醒醒,醒醒! 还没等他自我开解完毕,又一声带有回音的怪笑荡起,阴柔可怖、非男非女。 这回沈吉清晰地分辨出,那诡异的声音是从卧室衣柜里传出来的…… 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李蜀的恶作剧吧? 几近崩溃的沈吉竟瞬间冲到血淋淋的衣柜面前,想也不想就把木门拉了开来!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 烈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旅社 “人要尊重自己的恐惧,但恐惧多源于未知,你必须亲眼看到答案,再决定它是否值得畏惧。” 这是沈吉自小便从外婆口中习来的道理。 只可惜,这次在李蜀家的衣柜里,并未藏着没有足以解惑的答案。 视野内的杂物一览无余—— 几件乱糟糟的衣物,还有堆在盒内的白袜。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个文件夹。 沈吉将文件夹拿起的刹那,李蜀的声音猛然响在脑后:“你怎么还没走?乱翻什么啊?” 他立刻回头。 同一时间,窗外光明重回,屋内血色清退。 所有事物都变回了最平凡的模样。 李蜀揉着惺忪的眼睛,不耐烦地抢走文件夹。 沈吉慢慢地松出口气来,竟然无法作答。 * 似是无比惊险但又徒劳无功的一日倏忽过去。 再回年画店时夜色已深。 宋丽娟正刻着印年画的木板,听到动静后便摘下老花镜道:“洗澡水烧好了,水果在厨房里。” “外婆,我今天遇见了怪事情,您相不相信我?” 沈吉后迫不及待地跑到桌边。 宋丽娟很淡定:“怎么了?” 沈吉复述前因后果,眉头轻蹙:“最近我总觉得李蜀像变了个人似的,您说会不会是撞邪了……我……会不会又见到鬼了?就像小时候那样!” 宋丽娟愣了几秒,而后语气坚定地安慰:“你就是太担心他了,加上昨晚没睡好。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多陪陪李蜀,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朋友。” 说完,又从手边拿起个金色锦袋:“今天我去玄武寺拜了拜,这是专门给你请的,你要带在身上。” 外婆的话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 一方面想劝说自己那都是幻觉,一方面又开始跑去求神明保佑…… 沈吉虽有微疑,但将锦袋接到手里后,瞬间便触到股难以明说的温暖之意。 宋丽娟拍拍他的手背:“别想太多。” *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时间已至午夜,沈吉依然端坐着誊抄《心经》,他每每意乱,便会浸心于书法与绘画中平复情绪。没想正入神时,手机却亮起意外的来电号码。 “是沈吉沈先生吗?你的朋友李蜀寻衅滋事,现在越夕区黄桦街道派出所,需要你过来一趟。” “什么?”沈吉星眸微瞪,片刻之后不安地答应,“好,我马上到。” *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在赶往派出所的路上,沈吉还在怀疑是否卷入了诈骗,可真到那里接受了警察大哥一番教育,再把鼻青脸肿的李蜀领出来后,他也只剩下无话可说。 李蜀满脸怨怒,自顾自地快步朝前乱走。 沈吉瞧着他穿粉红背心的怪异背影,当真又好气又好笑。 两位少年都没注意到,墙头竟有个纯白的小小身影在轻快跟随。 “我刚离开多久,你又搞事?“沈吉努力让自己显得严厉一些:“怎么不带手机?惹了麻烦不联系我,偏要动手把人打成骨折,太过分了。” “我说过,我旅游时把手机搞丢了。”李蜀没好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旅行啊…… 一声不响地出门散心,回来后不仅没振作起来,反而越发不可理喻。 沈吉不解:“那就办张新电话卡,再买一个。我陪你去,我有钱。” 李蜀完全不领情:”你少管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跟我没关系的话,干吗要把我的号码告诉警察?”好脾气的沈吉难得动怒,“我偏要管你,你是我最好的哥们!” 没想李蜀却猛地拼命掐住他白细的脖子:“你少自作多情了!” 沈吉在巨大的震惊中吃痛挣扎。 墙头的白猫立即紧绷。 但转瞬间,李蜀就像被烫到了似的乱退了好几步,与此同时,他身后又窜出了更为庞然的黑影,并像被什么力量撕裂了般,消碎在路灯之下。 沈吉根本没来得急反应,就本能地上前一步,扶住了虚脱倒地的挚友。 异像清楚至极,自己肯定没在妄想。 那到底是什么…… 沈吉的心紧张地跳动了起来。 而墙头蓄势待发的白猫,又缓慢地恢复了悠闲之姿,好奇地歪起圆圆的脑袋。 * 幸好这回是晕在了派出所外面,有了警察大哥的帮助,沈吉才能顺利地将李蜀折腾回家。 据医生说,这家伙只是喝酒太多,需要好好休息而已。沈吉满心念着黑影,将信将疑。 “一看你就是个有文化的年轻人,好好劝劝他,下次再这么一言不合地暴力袭击别人,可不是赔偿医药费那么简单。” 警察恨铁不成钢地训完走人。 沈吉疲倦地关上门,走回床边对着酣睡的李蜀愁眉不展。 正发呆时,白日那怪笑忽回荡在午夜的房间里。 所有灯光即刻熄灭,周身只剩漆黑。 又来? 沈吉瞬间绷紧神经。 再然后,笑声变成了哭声。 那种带着戏腔的恐怖鼻音,并不显得悲伤,反而令人感觉不寒而栗。 遇到这种事,谁都想说服自己,那全是不安的情绪所造成的错觉。 但一而再地目睹诡相,实在无法自欺欺人。 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沈吉鼓足勇气顺着声音摸索过去,最终触到了冰凉的衣柜,立即咬住牙关,用力拉开门。 没想衣柜内瞬间冒出诡异的赤光,映着个长发无脸的幻影朝他袭来! 那血红的长袖扬到面前,逼得沈吉慌退半步,险些跌坐到地上。 眨眼间的功夫,所有怪相又都烟消云散了。 房间内熄灭的台灯重新亮起,黑暗被驱逐无踪。 李蜀躺在原处睡得正香。 沈吉擦了把冷汗,目光落到衣柜内的文件夹上,再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偷窥朋友的隐私当然大错特错,但沈吉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 心乐旅行社。 他拿起细看,见塑料皮上印着的几个小字,思及李属之前去外地散心的事,多半有所关联。再打开袋子里面,则只有一张土楼建筑的宣传单。 ……奈何楼。 照片上造型神秘而古朴的建筑,让人联想到《大鱼海棠》之类的动画片,看起来颇为浪漫,并没有什么不妥。 片刻之后,沈吉选择将宣传单装进兜内,又把文件夹放回原处。 * 隔天,照旧炎日高悬。 奈何楼。 当沈吉在网页上打出这三个字后,任何相关链接都没出来,就好像那看起来还不错的景点根本不曾存在。他一连试了几种浏览器都是同样的结果,内心不禁疑云更甚: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不可能有互联网查不到的旅游地才对。 哪怕是场骗局,也得做个假网站吧? 再拿起宣传单,沈吉不由揉着眉头。 说也奇怪,这次纸张角落出现了串电话号码。 由于自小便记忆力奇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沈吉非常肯定,刚才这号码绝不存在。他不由直起身子,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苍老而夹杂着电流的声音很快响起:“心乐旅行社。” 沈吉抿了下薄唇,故作平静:“请问……奈何楼是你们的线路吗?” 回答很肯定:“对。” 沈吉追问:“能不能介绍一下?” “来公司聊吧。”对方倒是痛快,立刻报出了条地址。 * 按导航显示,心乐旅行社处在一个破败的写字楼内,这里曾是创业公司聚集地,如今人影都见不到半个,照明灯也熄了大半,只剩些诡异的霓光能照出走廊内杂物堆积的轮廓,看起来并不像李蜀那种潮人喜欢光顾的地方。 沈吉徘徊于内,闻到空气里浑浊的气味,难免心绪不安。但他还是认真寻着门牌号,终瞧见了心乐旅行社的招牌。 此处污迹斑斑的玻璃门外只贴着张奈何楼的海报,于他模糊的清秀面庞叠在一起,显得晦暗不明。 既来之,何必犹豫? 沈吉推门进入后礼貌开口:“请问……” 装潢颇为草率的房间内坐着个黑眼圈的老妇人,她木讷的眼神落在他手里的宣传单上,眼白疏忽消失,立刻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想去奈何楼?”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2. 旅社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出发 真是理所应当的语气。 沈吉坐到柜台前的塑料椅上:“我今天打过电话的。” 老妇人随手递给他张行程单。 细瞧起来,价格倒是便宜,但内容也很空洞,只写着在客栈内体验民俗生活云云。 老妇人又道:“后天就有一个团,在这报名。” 话毕她再递来张颇为草率的表格,随同打开来的印泥盒子。 什么年代了,怎么会用这东西? 沈吉思及外婆,没能马上答应:“让我考虑下好吗?” 老妇人似是在要挟:“最近就这一趟了,抓紧时间,我马上下班。” 沈吉不甘心,拿出手机:“但我想问一下,我这位朋友是不是也去过啊?” 老妇人瞥了眼照片,倒是没有隐瞒,翻找出另外一张报名表:“李蜀?” 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确实是死党的手笔。 沈吉这才慢慢地填写起了报名信息,可他沾了印泥打算留下手印时,却闻到股鲜明的血腥味,不由清醒几分:“我明天确认可以吗?到时候给您电话。” 老妇人哼笑了一声:“你终归是会去的。” 而后她便不再搭理沈吉,开始翻看手边一本破破烂烂的繁体字书籍,那表情像傀儡一般缺乏生机,且无论问什么都只会装聋作哑。 沈吉无奈,只得站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那老妇人又意外开口:“我们只收现金,你要想去就把钱准备好。” ……? 沈吉微愣着点点头,这才推开肮脏的玻璃门,回到了大楼空荡的走廊里。 * 无论如何,现在的调查方向应该没有错,至少比追问浑浑噩噩的李蜀有用得多。毕竟之前几番打听他旅行经历,都只得到了恶毒的咒骂和混乱的胡言。 他刚松了口气,背后竟毫无预兆地响起清冽的男声。 “你不可以去那种地方,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沈吉惊讶回首,先是瞧见了个极高挑的白色身影,而后目光才定格在他美到迫人的成熟面庞上,陷入一双如有星辰的深邃双眸。 男人随性系着长发,身上的改良唐装与周围杂乱格格不入,见这漂亮少年一直猛盯自己,便弯了嘴角:“你怎么了?” 他从容的神色没有任何敌意,简直如阳光般和熙,让人立刻心生好感。 沈吉瞬间找回呼吸,红着脸回过神来。 他此番前来,遇到鬼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却没想过会艳遇男神般的陌生人。 男人仍旧微笑,眼神充满耐心。 沈吉终于想起回答:“为什么不可以去?难道你了解那个奈何楼?” 男人并未用谎言敷衍:“略知一二,但我答应过别人要保守秘密。你现在及时抽身,这些麻烦便不会再惹上你。” 沈吉对这番神神秘秘的话感觉发懵,眨了眨眼睛:“但这事跟我朋友有关。” 男人的表情依旧是平静且坦荡的:“那是他的命,不是你的命。” 如此无情的话,让刚刚如野草般疯狂长出的好感瞬间消散了不少。 沈吉倔强地抿住嘴唇。 男人似乎觉得他挺有趣,依然带笑:“你不觉得我在哄骗你?怎么不追问了?” 沈吉说:“我感觉你并没在开玩笑,而且看起来像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男人微微挑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温色更甚:“难得多管闲事,希望你听劝。” 沈吉实在担心李蜀,昧着良心道德绑架:“你要真是好人,就应该稍微指点下迷津。” 男人摇头:“你才是,我喜欢你的味道,你真不应该被那种东西毁掉。” 说完他便款步靠近沈吉,轻轻地闻了闻他周围的空气。 沈吉当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反而因此嗅到了男人身上飘过来的淡淡草木香。 这干净的气息冲淡了商场里所有的浑浊和不堪,以至于周围破败的颓景都随之明亮起来。 正发呆的时候,男人竟拉起了沈吉的手。 微凉但温柔的鲜明触觉。 沈吉愣愣地瞧着男人用拇指抹掉了自己沾上的印泥,直到对方款步离开,也没找回神志。等他终想起去追逐时,便已无影无踪了。 好/色误事啊…… 沈吉抬起手来打量。 离奇,手指竟半点痕迹都不剩,血腥味也散掉了,只留下点淡淡的香。 而后他回头张望,竟见旅行社的门面消失不见,换成了间早就关门大吉的打印店。 此时周围空间再没有半丝温度,那种冰凉而黏腻的恐怖感觉,又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像试图把人吞噬掉的黑暗漩涡一般汹涌。 “喵~” 软软的叫声打断了胡思乱想。 是一只漂亮的圆眼睛白猫自前方路过。 诶? 那不是……地铁上的见义勇为小英雄?! 沈吉是非常喜欢小动物的,此刻看到它更是瞬间纾解了内心的惶恐,鬼使神差般追着小猫走进楼道。 说也离奇,那猫始终保持着和沈吉的距离,溜溜达达地一路下行。 沈吉依旧尾随,过程中并未再遇到任何怪事。 待到抵达大厦门外,白猫立刻跃上墙头,步伐轻快地消失了,真像是专门来引路的。 * 再度站在太阳底下,恶寒缠身的感觉逐渐散去。 沈吉缓了片刻才拿出手机,望向还残留着的通话记录。 只是……到底要不要去这个奈何楼呢? 这旅行社和神秘男人的出现,摆明了那里绝对有常识难解的大问题。 如果有去无回怎么办? 如果回来以后变得像李蜀一样不正常怎么办? 如果这根本就是个骗局怎么办? …… 无数迟疑浮现在沈吉的脑海中。 但很快,他就坚定了唯一的答案:当我承诺成为一个人的朋友,便是与对方建立了独一无二的精神链接,是永远不可能放着对方不管的。 这般决定后,沈吉便抓紧时间朝地铁站走去。 他完全没有发现,身后那栋旧商场逐渐褪色,露出了停业等待拆除的通知和鲜黄的警戒线。 * 高考后的暑假格外悠闲,去趟东花附近的古县不成问题。但这事的前因后果实在引人不安,想征得宋丽娟的同意怕是可能性极低。 沈吉当然也考虑过先斩后奏,但两人早就约定凡事都得有商有量,这么做肯定会让老人家动了气。 思来想去,还是得选择坦白。 * “我不想你去。” 宋丽娟听完来龙去脉,并未质疑他半个字,只是这般回答。 沈吉努力劝说:“我真觉得李蜀变这样,并不完全是因为小楚骗了他,肯定也和那次旅行脱不开干系,我必须得找出原因来。” 宋丽娟没回答,继续伏案作画。 沈吉扶在桌边不肯走,故意摆出可爱可怜的表情,央求道:”外婆……“ 宋丽娟无奈停手:“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就更证明这事是个火坑,如果最后出了什么问题,你让外婆怎么活?” 沈吉语塞。 “慎重想想吧。” 宋丽娟摇了摇头,没再搭腔。 * 挂满红色绸布的土楼在夜空下缓缓旋转。 沈吉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即将熄灭的星星,悄然落到了楼环中央。 他还未站到地面上时,周围梦幻的灯光便全部融化在黑暗之中,建筑逐渐破败,蛛网无声暗结。 “阿吉,你终于来了!” 李蜀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他穿着古代的长袍,形容憔悴、遍体鳞伤,两个眼睛只剩下恐怖的血洞,拉住沈吉便着急哀叫。 “快带我走,我不想被留在这种地方!” “你到底遇见什么事了?” “是我错了,我选错了,你快带我走好不好?” 沈吉被朋友极度恐惧的神情搞得分外心焦,刚想继续追问,却被鲜明的震动声惊醒。 * 原来是枕头下的手机传来了短信。 「东花市去往章江,车牌号DH101010,六点半准时于旅行社楼下出发」 偷偷报了旅行团的沈吉立刻清醒大半,爬起来便去摸索早就收拾好的书包。 谁想紧闭的屋门悄然开启。 本该在睡觉的宋丽娟站在门口叹气:“我就知道你不听劝。” “您吓死我了。”沈吉按住瞬间狂跳的心脏,站起身说,“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坐视不管。” 宋丽娟未再阻挠,只递给他几张钞票。 “零花钱还够用。”沈吉放下书包,忍不住拥抱住这个温暖的老人,“谢谢您没觉得我在说无稽之谈,还愿意包容我的任性。” 宋丽娟似有千言万语,终而只道:“注意安全。” * 夏日天亮的格外早,此刻整座城市都开始苏醒了。 明明方才在地铁上还能感觉到人气喧嚣,可遥望见破商场楼下的旧车,心里却只能冒出阵阵寒意。 沈吉放缓了脚步,默默逼自己稳住情绪。 谁知他瘦薄的肩膀竟忽被扶住。 吃惊回首,又瞧见了那个穿着白色唐装的长发男人。 “真是鲁莽,该怎么讲你才听话?” 对方的情态仍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但讲出的话却像个高高在上的家长。 沈吉小心挣脱开来,整了整衣服才道:“你也一起去吗?原来那天你也是来报名的。” 男人淡笑,本就淡雅的眉眼更加温柔:“别岔开话题,萍水相逢,我没必要一直为你着想,你要懂得从善如流。” 说着,他便轻巧地按着沈吉转了个身:“小孩子,赶紧回家吧。”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3. 出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怪客 别看沈吉生了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认定的事可从未更改过。 他不愿被对方友好的态度所迷惑,赶忙表明立场:“我讲过,我要调查朋友出……出问题的原因,既然你不打算以诚相待,就不要劝我了。” “不用以身犯险,我能解决这件事。”男人保证道,“等过一阵子,你朋友自然会恢复正常。” 沈吉追问:“真不说?” 男人眼神无辜。 沈吉立刻转身朝小巴车大步靠近,生怕这个那神秘美男仗着体型优势阻止自己。 幸好男人并没有更多表示,只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上了车,未再搭理靠坐在门口的沈吉,而是直接迈向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其实沈吉不觉得对方在撒谎,此行肯定不太平。 ……所以,是被自己的不识好歹气到了吗? 他略感歉意。 “抱歉,迟到了!” 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思绪,来者口音带有京腔,还于盛夏身着皮衣外套,痞里痞气,怪异极了。 这大概是最后一名游客。 仿佛在打盹的黑脸司机随之睁开眼睛,伸手关上门后,便将小巴车发动起来。 * 氛围诡秘的车内,空气都快要冻结住了。 这次出行沈吉本就忐忑,见即无导游招待,又无游客聊天,不由抱住书包好奇地朝后面望去:团里加上他一共六名成员,除那个长发美男外,另外四人的风格只能用大相径庭来形容—— 一位戴眼镜的平凡小哥。 一位如偶像般容颜精致的青年。 一位神色阴暗的中年女子。 还那卫迟到的皮衣男。 皮衣男对上沈吉的眼神,立刻热情开口:“中学生?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同伴,你可得小心喽。” 沈吉摇头:“……” “认识一下?”皮衣男伸出手来,“我叫赵宇,你呢?” 说不清为什么,对方有种令人不适的气息,以至于他并不想去触碰。 幸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了出来,用力按住赵宇的胳膊,逼他将动作收了回去。 又是那位长发美男。 看来他有嘴硬心软的属性,说着不再管,却还是帮忙解了围。 沈吉刚想感谢,却看到个恐怖而庞大的黑色怪物从那赵宇的背后腾空而起,带着血腥气的影雾疯狂地充斥了整个车顶! 但也只是瞬间,怪相便又全部消散了。 赵宇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睛。 长发美男则丝毫不动声色,将沈吉的身子扶正后,静静地坐到了他旁边。 沁人心脾的植物清香又在周围蔓延开来。 沈吉迎上对方略有疑问的眼神,轻点下巴,承认自己刚刚看见了那种东西。 长发美男面上浮现出不解之意,几秒钟后,才从衣袋里掏出张名片。 「江之野」 「东花市民俗博物馆馆长」 这完全意料之外的身份让沈吉怔了片刻,而后立刻望向对方:博物馆?不就是前几天的火灾发生地吗?! 可惜这位名叫江之野的男人照旧神秘感十足,显然不打算回应任何事情,片刻间便已经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甚至还将食指放在唇前比划了下,示意保持安静。 沈吉无奈,心绪纷乱之际,又被赵宇闲聊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你好像是明星啊……叫孙一鸣是不是?” 这回被他骚扰的是那个穿着帽衫的偶像男,对方不想理睬,立刻烦躁地将帽子带上,扭开了脸。 赵宇完全不像是会追星的人,却能略带恶意地笑谈对方的八卦:“最近新闻上说你睡粉又有私生子,肯定不是真的吧?还这么年轻,大好前程毁了真可惜。” 偶像男终于发怒:“关你什么事?!” “只是好奇喽,看来我没认错人。”赵宇笑出雪白的牙齿,“有趣,堂堂明星怎么会跟我们这些人一起穷游啊?” 孙一鸣满脸愠怒,皱着眉头戴上耳机,选择拒绝沟通。 小巴车内终于重回死寂,沈吉从座椅之间的缝隙中收回目光,发现江之野已经在旁边安然入眠,自己也不由感觉到了头脑昏沉。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小雨。 东花市在雨雾间变得模糊不清。 大家究竟是因为什么契机而一起踏上这段旅程的? 赵宇和李蜀身体中都冒出了黑雾,那雾气比童年时频频出现的阴影清晰很多,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显然非池中之物的江之野,当真毫无恶意,还是另有居心? 所有的谜团到了奈何楼,便一定有解答吗? …… 太多疑问涌在沈吉心头,他越思索越疲倦,意识渐渐模糊。 * 暴雨之中的断头台,面无表情的士兵,神色狰狞的刽子手,和周围数也数不清的群众剪影…… 沈吉感觉自己被五花大绑跪于众人中央,因觉腹部生疼,才低头发现:那里漏着个血洞! 根本没机会说出半个字,他就被狠拖到断头台上。 闸刀随时要落下却看也看不见的恐惧,瞬间如黑潮般淹没过来! 沈吉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仍坐在原处,而窗外大雨滂沱,已是高速公路之景。 江之野早已醒来,眼神关注:“做噩梦了?” 沈吉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从书包里找出保温杯,用温水缓解一下喉咙的干渴。 这少年清秀精致的面容在恐惧中变成了易碎的玻璃,真令人担心,当如何面对接下来的诡事。江之野摸住下巴。 “我不会原谅你的!那帖子我绝对不删!有本事你去告我!要死一起死,渣男!” 突如其来的辱骂吸引了所有目光。 是那位始终沉默、其貌不扬的中年女游客在发飙。 她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又不解恨似的关了机,而后便用力抠着手指,红了眼睛对着窗户上不停流淌的雨迹发呆。 正在无聊吃糖豆的赵宇听得失笑,用力嚼得腮帮子一动一动,他满眼贪婪,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刻这点美味带来的餍足。 * 东花市距离章江县城约四百公里,小巴车清晨六点出发,抵达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深夜才对。 可这辆破车还真就顺着久日无修的山路七拐八拐,直到窗外再也见不得光,才于一处泥泞的水洼地前突兀停下来。 始终没有说过话的司机首次开口:“下去,朝正南走三公里就到了。” “那么远?”沈吉作为唯一还算“正常”的乘客,彬彬有礼地请求,“雨还没停呢,麻烦您再送我们一段路好吗?” 司机没有反应,只呆呆地坐在原处,好似周围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而且其他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们早趁沈吉欲言又止的工夫走进了夜里。 沈吉没办法,只能背上书包跟在后面,用手挡着不停落下的雨滴艰难微笑:“忘记看天气预报了,这雨真能下。” 他在没话找话,语气显出了几分不自在。 也难怪,下车地点是片荒林,如今连月光都不见,着实有些阴森。 好在江之野体贴地选择回头等待,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在如此昏暗的地方也是明亮的。 * 深夜密林间,除了众人凌乱的脚步,便只有赵宇自嗨的说话声。 那男人好像对每个人的事都有点兴趣,此刻非要尾随着那个闷闷的眼镜小哥,故意东拉西扯:“你是大学生吗?” 小哥的脾气稍好些,嗯了声就算回答。 赵宇笑:“怎么想起到这地方来旅游了,学生不是有很多功课要做吗?” 眼镜小哥只道:“暑假,还好。” “我看你路上一直在聊微信,和谁?”赵宇竟然毫无预兆地抢过他的手机翻看,“女朋友吗?” 眼镜小哥立刻急了,拽住他的胳膊骂道:“你有病吧!赶紧还给我!” 赵宇轻而易举地便挣脱开来,将手机丢回他怀里:“这么见不得人啊,你女朋友看着像性感荷官,不会搞诈骗的吧?” 眼镜小哥脸色更差,甚至露出几分怨毒。 * 不知不觉间,众人走近了一座村落的废墟,看那建筑和杂物的年代感,至少已有几十年无人居住了。 沈吉不敢私自停留,但也未忘此行的目的,努力用手机的摄影功能记录着一切。 他边调整夜视数据,边注意到一户人家门口贴着几乎褪色的手绘戏曲海报,不由靠近了几步,打算拍得更清楚。 谁知正入神时,那扇木门竟于吱呀间打开了。 沈吉警惕后退。 然不等他将情况看清楚,里面便冲出来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身影,发狂似的要抓过来:“不要靠近这里!“ 幸而江之野手疾眼快,瞬间便将沈吉揽到一旁,同时抬起闪光灯。 原来是个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的流浪汉,瞧他那皮肤布满沟壑、牙齿已然掉光的沧桑模样,是衰老到连呼吸都费劲的程度了,却仍拼命挥舞着个破棍子试图扑上来,声嘶力竭地要把他们驱除回来路:”滚啊!快回去!” “哪来的疯子!晦气!” 险些被他打到的赵宇眉头一皱,直接抬脚将疯汉踹倒在地。 沈吉本还慌张,见状却毫无预兆地发怒,上前推搡:“你干什么,他只是位老人家!” 由于彼此身高体型差距过大,赵宇不痛不痒,乐了:“怎么,想打我啊?你千辛万苦来到这种鬼地方,不是为了主持公道的吧?” 向来好脾气的沈吉暗自双手握拳,愠气无比喧腾。 但也就是片刻,他又心惊清醒:这幅被夺舍的样子……好像失控的李蜀啊。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4. 怪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土楼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早被赵宇欺负过的眼镜小哥在不远处吐了句槽:“傻杯,有毛病。” 而始终憋着气的中年女子则催促:“你们走不走?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至于叫做孙一鸣的男明星,只插着兜站在不远处,默默瞧着“大部队”不说话。 沈吉很快冷静下来。 看来大家都有非去奈何楼不可的理由,但也不是完全失去了神志,在这种叫天天不应的荒山野岭,还是想抱团取暖的。 此时疯癫癫的老头已不知逃去了哪里。江之野抬头望向不时亮过闪电的浓黑天空,点头说:“是该出发了。” 大约谁也拒绝不了温和的江之野,大家自然而然随之开始迈步。 而被剩在队伍后面的赵宇,则不怀好意地哼了声,偷偷拍下了他的背影。 * 三公里的路程若是放在白天,几乎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赶到,但这位于章江边缘的荒芜山野则极难行进。 六名旅客几乎没有休息,却还是艰难徒步至午夜之刻,才望见了此行的目的地—— 规模宏大的圆形土楼孤零零地立在山地间,除了扇两米多高的木门,便只有一排排透着红光的小窗户。通往木门的小路已长满了野草,门上的牌匾却极为鲜亮,上书“奈何楼”三个字劲骨丰肌,颇有气势。 中年女子忍不住露出丝笑意:“到了!” 说完她完全顾不得满身疲惫,立即扯开步子朝前奔跑。 尾随其后的众人也不慢,可惜仍没撵上女人的脚程,眼睁睁地看到木门自动开启、透出红光,瞬间吞噬了她急如风火的身影。 江之野陪着沈吉走在最后,进门前忽然挡住去路:“里面会发生的事,可不是善良的小朋友可以应付的,你还有最后的机会离开。” 沈吉被他靠近的姿势逼得退了半步,坚定表态:“我后果自负。” 说完,忙绕过江之野,先一步迈过了门槛。 没想到这小少年看起来软糯可欺,倒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江之野朝空气轻笑了下,随之入内,厚重的木门瞬间便稳稳地关上了。 * 此前沈吉只在动画片和影视剧里见过土楼,这回亲眼观之,难免感觉震撼。 环形外墙足有五层楼高,被分割成了数不清的小房间,每个房间外都有木制走廊对着内院,那些悬挂着的彩布和灯笼为这古老的建筑平添了几分炫目之色。 当前展现在旅客们面前的是直通祖堂的院落,两侧不仅留有花株和水井,还立着一处如小金字塔般的工艺展览——无数个石质的小兽一排排地立在上面,造型各有千秋,表情凶恶之余又有几分蠢萌。 ……好像猫猫。 沈吉不由自主地靠近:“这是什么?” 江之野回答:“瓦猫,原来是放在屋脊上的装饰品,镇宅辟邪用的。” 其他人倒没沈吉的兴致,一直停在门口左顾右盼。 待到院内终于迎出来位穿着藏蓝色短袍的老婆婆,中年女子马上靠近:“我们是心乐旅行社的,来住客栈。” 老婆婆举着把油纸伞,眉眼端正但神色冰冷:“一、二、三……刚好六个,跟我走吧。” 话毕她便转身迈步。 朋友的事要紧,沈吉不由收心,学着中年女子凑到老人家另一边,故意装出甜甜的正太音:“您是奈何楼的主人吗?怎么称呼啊?” 老婆婆哼了声:“这里早没主了。我姓燕。” 沈吉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听,弯起大眼睛赔笑:“燕婆婆,是这样的,前阵子我有个朋友也来这里旅游了,您见过他吗?” 燕婆婆瞧了眼照片:“叫李蜀吧?是住过两天,但已经平安走了。” ……干吗强调“平安”两个字? 沈吉顿时感觉不虚此行:“那您知道他是跟谁一起来的吗?在这里又都做什么啦?” 燕婆婆不耐烦:“自己来的啊,还能干什么?在客栈里发发呆,听听戏。” 说完,她便带路到了土楼后院,进了间挂着“游客接待处”招牌的小屋里,开始在昏黄的灯光下翻阅登记表:“身份证和旅行合同都给我看一眼,我给你们分配房间钥匙。” 中年女子第一个把东西上交,皱眉问:“有没有热水洗澡啊,我快冷死了。” “谁让你下雨不打伞?”燕婆婆态度略差,核对完信息后将钥匙和证件丢回去,“杨英,坤字二号。” 中年女子接过后并没有再啰嗦,更对他人不感兴趣,马上拎着包选择离开。 步伐坚定得就像她早就对这里熟门熟路了一般。 “赵宇,地字四号。” “孙一鸣,兑字三号。” “卫威,山字二号。” “江之野,乾字一号。” …… 燕婆婆做事很是麻利,将别人的钥匙都发好后,又催促沈吉:“你这孩子住不住客栈?别在这浪费时间。” 沈吉捏住身份证打商量:“我能不能住李蜀住过的房间?” 燕婆婆翻白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再说我怎么记得他住过哪?” 话毕,她便不耐烦地抢过沈吉的证件。 谁想两人皮肤相碰的刹那,燕婆婆像被巨大的力量电到了似的,皱纹深布的脸以及诡异的程度扭曲了起来,同时从脖颈出冒出了模模糊糊的人形黑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剧烈挣扎。 此时只剩好心的江之野仍守在旁边,他立刻按住了燕婆婆的手背。 燕婆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 沈吉迎上江之野打量的目光,显得惊魂未定。 江之野勾起笑意:“看来有高人保护你,这就尴尬了,它们拿你没办法。” 高人……保护…… 沈吉不由按住裤袋里的护身符,对他而言说得上保护的,好像只有外婆给的这东西。 “沈吉,天字一号。” 燕婆婆完全不在意他们的聊天,很快便交出钥匙,哼说:“命格不错啊,早些休息去吧。” 而后她又像有什么急事一般,匆匆地拿起纸伞走了出去。 江之野的眼神有些惊讶。 沈吉眨眼:“怎么了?” 江之野迟疑片刻,才问:“你姓沈?” 沈吉摸了摸头:“……算是吧。” 这话让江之野失笑:“怎么叫算是?” “我是外婆收养的。”沈吉如实回答,“她说孤儿院给我登记的姓就是沈。” 江之野的表情越发微妙,但又像是自我劝解般,轻轻地摇了摇头。 沈吉对方才燕婆婆的异状仍有些惧怕,心思并不在这些闲聊上,他努力措辞:“就算你什么都不能讲,但至少可以告诉我,它们……那些东西……不是人类吧?” 因此而回神的江之野眼睛微微张大,像只优雅的猫,语气理所当然地反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沈吉愣住,立即又追问:“那它们……是鬼吗?” 江之野微笑:“自然也不是,只不过是大家常识之外的客观存在罢了。” 沈吉慎重地点头。 江之野说:“不必害怕。” 沈吉强行自我安慰:“我不害怕,只要我搞清楚它们是什么,就没必要害怕了。” 说完他的目光无意间飘过门边的留影墙,转念丢下背包,三步并作两步靠近:“这就是李蜀!天呐……这、这……” 江之野来到他身边,望见墙上所有的照片都是表情僵硬的单人照,包括沈吉手里的那张。 其中大部分都用红笔打了叉,而少部分则用红笔画了圈。 不过让沈吉慌乱到讲不出话的倒不是这些,而是照片墙下方有六张尚无痕迹的新照片,正是今日抵达奈何楼的几人。 江之野轻轻地拿下自己的照片欣赏片刻,微笑着朝沈吉展示:“还不错。” 沈吉啼笑皆非:“这不是重点吧?我们压根没有照过相。” 江之野把照片放回去,淡淡地说:“你还是害怕了。” 的确不淡定的沈吉陷入沉默。 江之野按住他湿漉漉的短发,整理了下稍显凌乱的发丝:“看不清前路时,就想想来途……有个人跟我讲过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悠然的草木香沁入鼻息,沈吉逐渐平复下心跳,只白净的脸上还残余着恐惧的残晕。 他想到了和李蜀一同长大的日子,想到他近来的疯狂失态,想到不顾外婆阻拦非要到这里来的决心,纷乱的大脑便不再嗡嗡作响。 江之野捡起他的背包递了过来。 沈吉非常不好意思,又有些困惑:“我之前几番追问你,稍微有点咄咄逼人,你确实有不告诉我的自由……没想到你还是对我这么友善,为什么啊?” 江之野理所当然:“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需要推理原因?” 沈吉语塞:“……” 江之野拉起他的胳膊:“走吧,我不建议你把有限的精力花在我身上,那样没用。” 而后他又回头露齿而笑:“毕竟想吃掉你的,不是我啊。”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5. 土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失物 得益于年画大佬宋丽娟的言传身教,沈吉打小就对民俗颇感兴趣,谈及相关知识也并不陌生。 他牢记住了燕婆婆的分房方式,前往休息的途中认真观察土楼的结构,果然有所发现—— 这建筑坐北朝南,内外两圈共四层,严格按照八卦布局建造,内圈为天水山雷风火地泽,外圈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自己的天字一号在内,江之野的乾字一号在外,其实只隔了条幽幽的过道。 “暂且休息吧,这里短时间内无法发生变化。” 江之野停步在尚能看见沈吉的拐角。 沈吉虽知他嘴严,却还是脱口而出:“什么变化?” 江之野果然选择沉默。 沈吉见对方真要走,难免舍不得,忙又问:“对啦,你的博物馆……是不是被火烧掉了?” “嗯,在修。”江之野回首,“看到新闻了?” “不止,我还做了个梦。”沈吉言简意赅,“我梦见很多发光的东西趁着大火从博物馆飞了出去。” 听到这话,江之野的神色倒是难得丰富了几分:“飞到哪里去了?” 沈吉摸住尖下巴思索:“有些落在了东花市,有些则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毕竟是梦里的景象嘛,记不太清了。你说,这和我最近总看到奇怪的黑影有没有关系?” 江之野拨开挡住视线的红灯笼,走到沈吉面前,安静地垂眸凝视。直至两人相聚如此无间的距离,沈吉才发现对方不仅有着极英俊的五官和无瑕的皮肤,而且他那双眸子简直像是纯黑宝石,隐着璀璨的星轮。 ……这是人类可以拥有的眼睛吗? 沈吉不自觉地迷失了。 江之野忽而又浮出笑意:“不知道,我希望没关系,这不算什么好事。” 完全走了神的沈吉甚至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努力回忆起之前的对话,才低头移开话题:“其实我小时候也总能看到怪东西,人家说我阴阳眼,但外婆说不是。” “你外婆说得对。”江之野像安抚孩子般温柔。 沈吉刚要开口,余光却见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石路尽头,惊得他猛地后退半步。 再细瞧,原来是那个叫杨英的游客。 这女人换了件皱巴巴的红裙子,举着伞边走边四下张望。 沈吉望向江之野。 江之野摇摇头,轻轻松松就把沈吉推进卧室,只道:“好好思考你想做的事,放心,他们影响不到你。” 话毕,便关上门走掉了。 沈吉打开昏黄的电灯,心神不宁地移到木窗前朝外偷瞄。 杨英仍旧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经过窗外时,她终于感受到被注视的异样感,忽地扭过脖子,恶狠狠地瞪来一眼。 那平凡的五官在红灯笼的映照下竟有几分阴间。 沈吉紧张地咽下口水。 幸好杨英没有逗留的意思,继续举着手机念念有词地往前迈步,吐字含糊不清,像是在诅咒什么人,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则是个发着绿光的电子罗盘。 在搞什么呢,其它几个游客也怪得很…… 沈吉想破头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拉上窗帘,心绪迟疑地观察过房间的装潢:一切看起来都是上世纪末留下的残破模样,勉强算得上干净而已。 现在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半。 但当真已经出来一整天了吗? 努力尝试回忆的沈吉脑子很是混沌。 说不清为什么,他在这个见了鬼的地方,强烈地感觉自己离真实的世界已经很遥远了。 * 竟然一夜无梦。 沈吉不知道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屋外的雨已经停了。 楼顶露出的小片天空像蒙上了陈旧的灰纱,一切都晦暗不清。好在奈何楼内终于出现零星居民,他们穿着朴素的民族服饰,神态木讷,三两一群地在小小的房间外靠闲坐打发时间。 沈吉拿着李蜀的照片走到位老者面前,礼貌开口:“请问,您见过他吗?” 眼神昏花的老者呆滞地瞧过半晌,颔首算是回答。 沈吉惊喜:“那您记得他住过哪间房吗?” 这回对方呆滞了更久的时间,而后茫然摇头,他眼内的白色逐渐被极黑所吞噬,在混沌的雾气中显出了诡相。 无需解释,这定不是正常人类了。 * 徒劳无功之际,时间缓慢流逝。 尽管沈吉鼓足勇气继续打听,可那些居民都好像把灵魂丢在别处了似的,只剩下不顶用的肉身,总是答非所问。 最终,他于挫败中深感头痛,失力地坐到路边的石墩子上发愁。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竟恍惚听到声猫叫。 沈吉寻声望去:只见熟悉的白猫现身在道路尽头,正歪着头挠痒痒,当真憨态可掬。 又是它! 这小宝贝怎么会出现在奈何楼? 沈吉来不及细想,只觉得白猫绝不会伤害自己,赶忙惊喜地追过去。 见状白猫立刻动身,轻盈地在木楼间飞窜,最后停在个不起眼的木门前。 努力追在后面的沈吉平复下凌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白猫放心地打了个哈欠,立刻窜上房梁消失无踪。 * 沈吉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 里面仍是陈设老旧的客房,看起来无人居住,毫无特别之处。 他踱步进去,认真地在屋内翻找检查,意外地于潮湿的床底看到了李蜀的手机! 由于那宇航员手机壳正是沈吉送的,所以很好辨认。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手机怎么会一直躺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就好像,特意在等着自己来捡似的。 * 虽然旅行处处诡异,该有的团餐还是如期奉上。 精致的章江特色菜肴在晦暗的灯泡下颜色鲜艳,流淌着奇异的光泽。 但可惜,被迫承邀、围在桌边的人皆是胃口全无的样子。 赵宇的笑意照旧不合时宜,他忽拿起根筷子敲打碗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语气嘲讽道:“奈何楼到底在拖延什么?还真当自己是东道主了?” “你们中间,有人带了不该带的东西。”燕婆婆抱怨,她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补着件红衣服,语气不善地继续解释,“没有办法,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宇瞥过江之野和沈吉,又问:“那该怎么办?” 燕婆婆沉默。 赵宇又猛地敲了下碗:“难道就一直这样等下去?” 燕婆婆从衣服里拔出银针,哼了声:“无所谓,反正这里的时间根本就不算时间。” 沈吉本全心惦记着正在充电的手机,闻言却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宇丢下筷子,挑眉:“你真什么都不知道?” 沈吉倒很想讲出点肯定的答案,可他已快被大家的谜语淹没掉了,此刻只剩下抓心挠肺的不安和好奇。 赵宇立刻瞪向江之野:“那看来是阁下做的好事了。” 江之野神色平淡,甚至没正眼瞧他。 赵宇不禁抽了下嘴角:“博物馆出了问题,你不好好处理,反而出来捣乱?” 对方这般讲话,显然是已经了解到江之野的身份,而江之野也该随之给些反应才对。 结果这位优雅的先生却只是站起身来,朝燕婆婆讲了句:“感谢款待。” 临走还扶住沈吉的肩:“走吧。” 被丢在原处的赵宇很是不爽,瞪向燕婆婆:“所以该怎么做才行?人已经进来了,又不可能随便赶出去。” 燕婆婆把补好的红衣服铺铺平,慢腾腾地叠好,半晌才回答:“当然不会赶出去,心印大人饿了许久,可是很期待这丰盛的一餐。” 赵宇哼笑了声:“就怕它吃不消,有眼不识泰山。” 事实上,燕婆婆只比那些居民稍微灵活一点,也算不上拥有完整的神志,此刻她就跟没听见似的,重新将那红衣服抖开,再度缝补了起来。 * 散发着霉味的石巷中,沈吉见周身安静,开口便道出疑问。 “赵宇不会是在说我吧?那天燕婆婆触碰到我就差点出了问题,对不对?” 江之野总是安之若素的模样,回头答道:“你那东西那确让它感觉棘手,现在流程卡住了。” 沈吉眨眼:“它是谁?” 江之野默默抬头望向昏暗天空下的土楼。 沈吉为难地簇起眉头:“好,我不打听,但我相信李蜀的困境一定和奈何楼有关,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恢复正常?” 江之野回过眼神,竟微微俯下身,于近在咫尺的距离勾起嘴角。 沈吉动也不敢动:“……?” 江之野隔着衣料拍了下他裤兜里的护身符,轻声开口:“来都来了,何必两意三心?” 话毕,他便直起身子,款款而去。 过了好几秒,沈吉才恍恍惚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动静,竟压过了拂动灯笼的疏风。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6. 失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饲虎 屏幕终于亮了! 目前状况诡谲,显然已经触及怪事的源头,根本没余力再纠结隐私之类的问题。 沈吉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而后直接输入李蜀惯用的密码——以两人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关系,这种事显然难不倒他。 成功进入系统。 见状沈吉不由换了个坐姿,试图在使用记录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 李蜀朋友不多,除了沈吉和员工试图联系过他,最新的微信消息就是那个骗子女友的致歉了。 「小楚:对不起QWQ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小楚:只要翻盘一次,我就能把钱还给你……」 「小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些话李蜀曾截图发给过沈吉,那女孩子卷了他近百万元后诡异消失,只留下这不负责任的只言片语,别说父母,就连警察都找不到她的踪迹,而通过「翻盘一次」这样的用语,大家当然怀疑她是涉足了类似赌博的事件,可惜并无其它推断。 再翻短信,多是电商广告。 唯有一条前些日子的银行ATM机取款提示,看时间和金额,应该是报名奈何楼的费用。 所以李蜀是怎么得知这个旅行团的呢? 沈吉头痛地轻揉着眉骨,终于在备忘录里发现了端倪。 ○ 我好恨她,果然世界上除了阿吉没人值得信任,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 楚子琪,原来你是条赌狗,你真该死啊! ○ 好希望警察能直接找到那女人的尸体,不然我也要宰了她…… …… 沈吉瞧见这些前言不搭后语、偏又极为恶毒的话,感觉毛骨悚然。 且不论李蜀曾是个何等快乐洒脱的人,单说那种能从少年班考入一流大学的高智商,就没什么可能变得如此鲁莽无脑。 他忍着不适翻过数十篇咒骂小楚的备忘录,于最后读到了更为离奇的文字。 ○ 我不该来这里的,我想回家,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 我的身体里住进了另外一个人……谁能让他离开…… ○ 这个楼是活的! ○ 午时之刻,生门可变。阴井入,阳井出,应该是这样没错。 ○ 他们都死了……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活着离开…… ○ 阿吉啊,救救我…… 沈吉读得一头雾水,因再没找到其他有用的记录,便默默关了机,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的蛛网开始冥思苦想。 李蜀应该是在奈何楼里写下这些的。 如果真遇到了危险,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呢? 回想他旅行消失的那两三天,好像确实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但现在这里明明是有信号的…… 此外「身体里住了另外的人」是怎么回事? 所谓鬼上身了吗? 生井,死井? 这楼里确实有井,要不要去查查看? 真是头绪全无。 沈吉细不可闻地叹息,试着拨出了宋丽娟的号码。 没想虽被外婆很快接通,传来的声音却低沉、迟缓而又含糊,就好像被加了超慢速特效,根本听不清楚。 为了不引起对方担心,他立刻将电话挂断,传出条微信去。 「这河狸吗:我这边信号不好,不过吃住条件都可以,还找到了李蜀丢的手机,放心吧!等搞清楚他遇到了什么事,我马上就回家~」 许久后终于发送成功,可惜没有回应。 此时的沈吉明明满心烦恼,没料到躺着躺着,竟有强烈的倦意涌了上来。 眼皮不自觉地微合前,他迷糊地看到纸窗上投着只猫咪的影子。 是那个小家伙……守在外面吗? * 凄厉的戏腔回荡在土楼的环廊内,似在啜泣的声音诉说着无尽的愁苦,令听者心惊。 昏昏沉沉的沈吉瞬间清醒,他支起身体侧耳分辨,意识到这并不是错觉,便也顾不得疑惑莫名昏睡的事,忙推门出去细瞧。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更浓稠了,几乎不剩得半分光。而奈何楼石道上那些木偶似的居民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红灯笼们在风中摇摇晃晃,摇散了空气中最后半丝暑意。 唱戏的声音是从建筑最深处传来的。 沈吉鼓着勇气穿越回廊,一直冲到楼心的戏台前,依然没见到任何人影。 戏声戛然而止。 他茫然环顾四周后,才继续朝戏台上靠近。 血脚印! 发现异状的沈吉立刻止步。 只见戏台上凌乱地踩了不少猩红的血迹,仿佛曾有个受了重伤的人在此表演。 那脚印一直连接到台下,朝着院后的方向延伸过去。 他蹲下身,用手指触摸过脚印,放到鼻下嗅了嗅,是浓郁的锈味。 如果记得没错,血迹指引的方向是楼后的另一口井,而李蜀也在备忘录中提及过那地方,无论如何,它都应藏着些门道才对。 沈吉强迫紧张的自己不准胡思乱想,径直追随脚印离开了院心。 果不其然。 血脚印延续到了小小的水井边,而井口更留有大量未干的血迹。 仿佛那个唱戏的血人,已经失足掉了下去。 可之前这井明明是拿石头封着的,什么时候打开的? 沈吉迟疑地踱步,终于在心如雷鼓中靠到了井边,顿时感觉到它冒出了可怕的凉风,正犹豫着要不要探头细瞧时,一个凌厉的白色身影忽然踩着他的肩膀跳过,落到地上凶巴巴地尖叫。 又是那只可爱的白猫。 沈吉如同被人猛然揍醒,大脑顿时清明了几分。 他再定睛一瞧,血脚印之类的痕迹完全不见了,就连那口井也被巨石好端端地压着。 所以刚才发生的全是幻觉? 白猫似是不满地哼了声,很快便骄傲地竖起尾巴,朝其它方向跑得头也不回。 看来它又是来特意保护自己的。 沈吉还未来得及心生感激,便觉身后亮起了灯。 警惕转过身,才发现是「游客接待处」的房间传出的光。 ……燕婆婆在搞鬼? 他转身朝那便靠近。 完全出乎意料。 这次站在前台的人是位怪异的少女。 她身着民族短裙,巴掌大的脸上是两个大到离谱的黑眼睛,因比例完全异于常识,只让人觉得诡怖。 沈吉轻步进屋:“你也是土楼的工作人员吗?” 少女的表情极不自然,就像是妖怪模仿人类那般不得要领,声音也尖锐难听:“我是燕婆婆的孙女,来替奶奶守夜。” ……守夜? 沈吉拿出手机瞧了瞧,屏幕显示的时间果然已到了午夜。 自己不可能一觉睡了整天吧? 看来这奈何楼里的时空完全错乱了。 由于搞不清缘由,沈吉索性真当自己正在经历灵异事件,正想再多问些话题时,目光却被前台莫名多出来的失物盒子所吸引:李蜀的机械表赫然在列! “谁让你动的?”少女见他试图抓起手表,立刻用黑指甲拉走盒子。 “那表是我朋友丢的,是他死去的爷爷送给他的遗物!你看——”沈吉急着用手机翻相片当证据。 少女嗤笑:“所以你不是失主本人。” 沈吉毕竟是为了李蜀才来这个怪地方的,十分坚持:“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要不我们报警处理?!” 少女的笑容更明显,竟从嘴里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好的。” 沈吉想起打电话的异状,立刻选择服软,也浮出可爱的笑意:“……是我态度不对,但这不是在失物招领吗?到底怎么样你才愿意把表还给我?” 少女看向他的衣兜:“除非你拿点好东西来换,给我瞧瞧你身上都有什么?” 沈吉还不至于太过愚笨,他立刻明白:对面这个多半连人类都算不上的家伙,正是为了此刻的要求而出现的。 看来是奈何楼的“控制者”想了个并不聪明的主意,试图骗走自己护身符。 该怎么选择呢? 几秒后,沈吉咬了咬牙做出决定:“你是说这个吗?” 护身符被按到桌上,他同时伸手:“给我。” 果不其然。 少女马上从盒子里拿出手表,推到他面前。 沈吉并未食言,亦把护身符放到了对方手边。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如果没了这东西,周遭会发生什么?而那才应该是李蜀真正经历过的事情吧? 小小的符咒袋在离开沈吉的瞬间,便仿佛失去了所有灼热的温度。 少女终于心满意足地把它捏在手里面,露出了彻底邪恶的笑意:“欢迎光临奈何楼。” 话毕,她竟不加掩饰,瞬间便在灯光熄灭的同时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沈吉早有准备,自然没有惊慌失措,他把手表戴好,拿着手机走出这个房间。 此时外面仅有的光都不剩了,头顶那被土楼圈住的天空变成浓墨般的漩涡,低沉到仿佛誓要吞噬一切。 手机,彻底没了信号。 大门,也被悄然紧锁。 试图离楼未果的沈吉站在高大的木门前,回首望向祖堂,见方才全部熄灭的灯笼一盏一盏自动亮起,以更为殷红的光照亮了风化破碎的石路。 不知何时出现的江之野缓步而来:“也只有你这个年纪,你这种性格,才敢做这么傻的事情。” 沈吉拼了命地保持勇敢,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涩:“现在……该做些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7. 饲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玉镯 说起来进楼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但一直都没机会往上面探索。这回沈吉扶着摇摇晃晃的木质楼梯越走越高,终从间布满尘土的房间内发现了天窗,便也顾不得危险,直接登上轻踩便咯吱作响的楼顶。 瞬时间,他不仅完全确认了建筑结构,甚至望见了楼外的诡异景象:四周的密林和山路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黑色云气疯狂涌动的虚空,这个建筑俨然成了无尽沧海中的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阴影吞没。 原来自己身处的不是鬼故事,而是世界末日…… 由于被眼前的状况彻底震惊,毫无防备的沈吉恍惚一个趔趄,猛地踢掉了个本就不牢固的瓦猫,差点滚下十余米高的土楼。 幸好一股及时出现的大力拦住了他。 是江之野。 沈吉惊魂未定,愣愣地地回望对方。 江之野扶正沈吉的身子:“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别想太多。” 如若换成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肯定会因为对方完全不合理的话语而崩溃。 然而沈吉自小遇过太多怪事,接受能力强些,只在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失态。 “你的表现已经让我很惊讶了。”江之野夸奖小孩子一般,轻轻地拉起沈吉的手腕,“你瞧,你和那几个人不一样,本就没有来这里的契机,我劝你,你不听,现在走不了了,就只能熬过去了。” 沈吉想要把胳膊抽回来,但力气在对方手里却和蚊子别无二致。 江之野难得话多,又耐心道:“别急,之前是你的护身符干扰了奈何楼的能量,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沈吉终于努力发出还算体面的声音:“开始什么?” 江之野沉默了几秒钟,思考后才回答:“开始一段故事。” 这回答出乎意料,搞得沈吉头上只剩下问号。 “在这段故事里,你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江之野弯起嘴角,“但其实你还是你,而且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忘记。” 说话间,沈吉忽觉皮肤微凉。 对方终于松开了大手,原来方才的动作竟是为了给他套上个羊脂色的镯子。虽然男生佩戴玉镯不常见,但这古朴之物衬着沈吉白皙纤瘦的手腕,倒也合适。 江之野温声道:“一个小道具,只要它没有完全变绿,你就还是安全的。” 沈吉懵懵地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不要以为我不追问,就真能听得懂你的谜语。” “你这个年纪,应该玩过不少电子游戏吧?那段故事就像表演一段既定剧情的程序,唯一的变量,就是将要成为故事角色的我们。”江之野难得多说了一些,甚至很有耐心地解释,“譬如角色甲,他注定会在去便利店的路上被车撞死,但如果你扮演他,便有机会选择不去便利店。” 沈吉点头。 江之野继续道:“但前提是你必须一直记得自己是谁。如果镯子变色,便意味着你已被故事角色同化,它彻底变成绿色,你便会不由自主地走向便利店,明白吗?” 沈吉缓慢眨眼,努力理解这些难懂的话。 正在此时,楼下忽传来杨英凄厉的尖叫! 江之野立刻严肃了神色,拽住沈吉说:“走,变化快发生了,这里不安全。” “所以李蜀也经历过那个……故事对不对?”沈吉被拉着跌跌撞撞地往楼下急走,故意趁机打听,“他在备忘录里写过,自己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现在的李蜀已经变成别人了吗?” 很可惜江之野并没有上当多言,只顾迈着长腿朝出事的地点奔去。 悄然之间,雨水再度倾泻而落。 * 杨英狼狈地跌坐在楼中心的空地上,估计方才被吓得连滚带爬,以至于整条长裙满是泥泞。 而孙一鸣和卫威站在不远处,也是满脸惊恐,不敢靠近事发地点。 因为原本空荡荡的戏台之上,竟然吊着燕婆婆的尸体! 这位诡异的老太太似已死亡多时,皮肤苍白发青,表情扭曲宛若不甘心的厉鬼,干瘦的身体在风雨中被吹得摇摇晃晃。 从未见过尸体的沈吉不由止住脚步,拖着江之野不敢上前。 赵宇倒是满不在乎,竟大大咧咧地坐到戏台边,背对着上吊的燕婆婆吐槽说:“你喊够了没?吵死了。” 已经被吓哭了的杨英挣扎着想站起来,哽咽道:“我什么不求了,让我走吧……” 赵宇笑:“别啊,你被那个渣男上司骗得人财两空,连工作都没了,来这里不就是想学学怎么报复吗?刚开始就放弃?” 意外被戳破心事的杨英眼神一僵。 赵宇玩着自己的手机:“是你自己写在社交软件上的啊,随便搜搜就知道啦——还有这位大明星,最近网上传的负面新闻害你接不到任何工作,是遭对手陷害了吧?来这里,也是因为心有不甘?” 孙一鸣的表情同样难看,却是不想跟他争执。 赵宇兴致勃勃地瞧向卫威:“至于你,深陷电信骗局中左右为难?看来这个心印裂隙的捕猎手法还挺专业,一找一个准。” 虽然皮衣男言谈举止毫不讨喜,讲话内容也令人费解,但沈吉依然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看来那三个人全都是被骗、被欺负了,才会出现在奈何楼的,这经历简直和李蜀一模一样。 但心印裂隙是什么?捕猎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之际,戏台周围的景象已在暴雨中发生了不容忽视的变化—— 所有的建筑、装潢与摆设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陈旧了下去,原本尚可居住的环境只剩下断壁颓垣,最后就连燕婆婆尸体脚下的戏台都轰然倒塌了,以至于整栋建筑彻底沦为废墟。 赵宇矫健地跳到一边,回望刚刚出现的六个诡异的人形石雕,那些石雕举着的染血照片,拍的正是在场六名游客的身影。 他试图将自己的照片拿起,触及的刹那,周身瞬间响起了诡异的笑声。 这声音沈吉曾在李蜀的柜子里听到过。 可惜努力环顾四周,仍不见来者。 江之野的长发和白衣已被雨水浇透,但依然轻裘缓带,朗声道:“要我们做什么?不妨直说。” “你是什么东西,怎么闯进来的?”阴森的怪声显得极为凶狠,转而又道,“不管你是什么,都别想再离开了!” 江之野淡定点头。 赵宇瞧着好笑,露出白牙:“也亏你看了那么多年门,它们压根就不认识你这畜生。” 尽管用词不雅,江之野还是没有特殊反应。 倒是沈吉觉得此话难听,不悦道:“你胡说什么?” “别吵了!”被忽视的怪声态度不善,“尽快在奈何楼里找到和你们有共鸣的道具,再到这来交换相片,否则,就在废墟里待一辈子吧!” 它话音落下,楼顶的低空中顿时电闪雷鸣。 赵宇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撇了撇嘴,率先走入了雨雾模糊的长廊。卫威和杨英也惶恐地尾随了这个看起来颇为淡定的男人,很快消失不见。 唯独孙一鸣仍处于震惊中,犹犹豫豫地靠近最面善的沈吉:“怎么办,这是在搞什么?不要听从奇怪的命令啊,我们想办法走吧!” ……你现在才回过神来,是不是太晚了? 沈吉忙躲开他想拉扯自己的双手,瞧了瞧江之野的表情,然后叹息:“恐怕是走不了了。” 孙一鸣唇色惨淡:“可、可我不想参与了……万一我们也变成那副模样怎么办?!” 他话音落下,同时颤抖地指向上吊的燕婆婆。 就像要配合这个年轻人的恐惧一般,尸体竟然缓慢地转动了脖颈,用全白的眸子对上了孙一鸣的脸! 可怜的小明星顷刻之间被吓到精神崩溃,直接跪在地上抱头求饶! 沈吉被这家伙闹得冷汗直流,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对。 幸而江之野不合时宜地平静微笑:“懂得及时抽身是智慧,箭在弦上了再犹豫的,只有傻瓜。” 沈吉:“……” 江之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问道:“你不是说想搞清楚朋友遇到的麻烦吗?怕了?也许毁了这座楼,一切怪事就都结束了。” 扔下这话,他便率先动身。 沈吉顿时下定决心,拉起全身颤抖的孙一鸣:“走吧,别犹豫了。” 孙一鸣上下牙都在打颤:“去哪里?” “去找那些有共鸣的道具?” “共鸣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 沈吉回答完,在心里默默盘了下自己所掌握的一切信息,又道:“忽然觉得,这种游戏我之前好像玩过?” 孙一鸣虽狼狈但仍旧颜值在线,痴痴呆呆的俊脸满是茫然:“什么游戏?” 沈吉眨眨眼:“剧本杀。”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8. 玉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深井 暴雨之中的奈何楼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废墟。 好在废墟之中仍有可探索的端倪。 沈吉已经对这建筑结构大体了解,再逡巡时,很快就发现那些新出现的破败家具和摆件似乎来自不同的时空,有典雅平正的桌椅,也有异域风情鲜明的掐丝琉璃,还有色彩浓烈的地毯和羽毛饰物,这些东西截然不同,怎么瞧都不该同时存在,却又这般支离破碎地混在一起,怪异得很。 “救命!又有尸体,这里也死了人!” 孙一鸣的惨叫声再度打破周遭的寂静。 正拿手机录制见闻的沈吉茫然回头,只得回身关照下那位一直跟着自己的大龄青年。 * 原来孙一鸣没头没脑地闯入的屋子,竟是血气凝重的私人刑房。 四周黑漆漆的刑具压迫感十足,而最恐怖的则是被丢弃在房间中央的尸体。 他看起来已经死亡多时,不仅开始高度腐败,且因死前曾被开膛破肚,导致那些流淌而出的内脏与恶心的食腐虫体烂作一滩。 此情此景,着实太过冲击。 本就六神无主的孙一鸣吓得在屋外连连干呕,沈吉也惊呆在门口,好半晌都没勇气多迈半步。 此时雨已倾盆,燥热的水气蒸腾着血腥与恶臭,钻到鼻孔里实在折磨。 孙一鸣狼狈干咳了几声,眼神又开始涣散,竟扭头逃进了雨里。 “……喂!”被留在门口的沈吉眉头轻蹙,终于还是选择掩住鼻息,向惨烈的尸体靠近。 细心观察之后,勉强可以辨认出尸体穿着古时年代不明的短衣短裤,或许曾经容貌姣好,却在死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此外,能在刑房内看出的信息不多,唯独桌上还留着认罪书。 「燕安衾……」 「通敌叛国之罪……」 仅有的几个歪歪扭扭的繁体字,大约就是将这年轻男子杀害于此的理由,似乎是个文盲所写。 沈吉刚想把几近破碎的黄色信纸放回去,便听得一声嘲笑,惊得他全身微颤。 “人不可貌相,胆子还挺大,你到底是谁?” 悄然站在门外的赵宇拎着把寒光四溢的屠刀,笑容阴气森森。 沈吉总感觉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邪恶,自然紧绷了神经。 别误会,这是我刚刚捡到的道具。”赵宇拿起刀来得意地挥了挥,然后弯起黑漆漆的眸子,“在这种地方杀人没好处。” 沈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心印制造的裂隙。”赵宇随口说道,又坏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住不问呢。说起来,你是沈家什么人?为什么我完全搜不到你的资料?” 说话的同时,这男人踩着无声的脚步靠近,凶恶的目光简直想把柔软的少年烧出个洞来。 到那股阴寒邪恶的气息更加浓郁了,沈吉禁不住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拼尽全力才能控制住没来由的抵触。 在这窒息关头,江之野那高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外。 本像是打算做点什么的赵宇立刻回头,唾骂道:“多管闲事。” 江之野似乎永远不会喜形于色,只道:“你应该明白,我若在这种地方杀人,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朗声如玉,不掩杀意。 赵宇眉头紧皱,僵过几秒后终于收敛起嚣张的态度,拎着屠刀侧身离开了刑房。 早就受不了尸臭的沈吉趁机走出门外,在雨水的冲刷中大口呼吸。 江之野凝望片刻,伸手轻抚他的背:“好了没?方才我看过了,这楼里一共出现三具尸体,除了身后这位,祖堂前有个被斩首的男人,死井下还有个被长期囚禁、活生生饿死的女子。” 斩首…… 沈吉回想起自己在大巴车上的怪梦,抹掉长睫毛上的雨滴:“尸体与你说的故事世界……有什么关系?” 江之野说:“它们通常都是故事的主角。” “通常?”沈吉擦了把脸上的水迹,惊讶说,“类似奈何楼的地方还有很多吗?” “的确不少,特别是最近……”江之野想了想,无奈微笑,“不过你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安全离开,跟我来。” 沈吉意识到他打算帮助自己,立刻跟随:“对了,赵宇为什么很在意我姓沈?你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姓沈的人不是很多吗?” 江之野并不多言:“确实,只不过……某些姓沈的人不胜其苦。” 沈吉:“……?” 江之野安静带路,照旧守口如瓶。 * 此行的目的地是两间相邻的卧房,虽然只隔着一堵墙,内部装潢却大相径庭。 沈吉在窗口观察片刻,疑惑:“为什么一个以清雅木质家具居多,似乎是汉人居所,一个却色彩鲜明、图案大胆,类似草原民族的喜好,看起来完全不搭。” “或许它们本就是不同时间线上的遗迹。”江之野微笑:“你懂得不少。” 沈吉眨眼:“外婆是年画店的老师傅,她对传统文化很了解。” 江之野照旧满目温和:“这两个屋子里应该存在道具。” 沈吉抬头相望:“就是那种会产生所谓共鸣的东西吗?” “嗯,如果你找不到,就像玩剧本杀却没领到剧本,会一直被困在这个废墟里。”江之野认真回答,又似有点担忧,“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被这个楼吸引来的,有可能对任何道具都没感觉。” 闻言沈吉便走近那少数民族的屋子,如同密室搜证般四处翻找。 万万没想到,就在他拿起桌上的一个油纸包的刹那,脑子竟像被灌进了电影画面般,顷刻感觉自己被捆在方才的刑房里,被个双手粗糙的男人强行撕扯衣物,拼命挣扎! 绝望崩溃的惨叫,以及汹涌而来的愤怒与恐惧瞬时淹没了少年原本纯净的内心。 “你怎么了?” 江之野的声音传入耳畔。 沈吉终于回神,失力地将油纸包掉在地上。 里面瞬间滚出双尺码颇大的红色的绣花鞋来。 他分不清自己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水,喉咙火辣辣地猛咳了几声,将方才看到的画面尽力描绘出来,而后不安:“这就是……共鸣吗?” 江之野的眉眼间第一次浮现出了非常明确的惊讶之色,半晌才愣愣地回答:“不是。” 而后他竟猛地揽住沈吉的肩膀,将他带到隔壁的房间内,追问说:“那这里呢,你能看到什么?” 沈吉被对方的急切和严肃所感染了,他心神不定地开始检查这间汉风卧房,最终在拿下墙上的一把宝剑时,再度被如同“夺舍”般的五感控制住。 浓郁的脂粉味从一双男人修长的双手上传来。 这男人环抱着自己,而那双手则握紧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在自己的腹间。 流出的血是温的,对方滴在自己脖颈处的眼泪也是温的。 除此之外,还有钻心的剧痛,以及如烈火般的愤怒与不甘。 …… 恢复神志的沈吉心跳如鼓,忙把剑丢到江之野怀里,尽力描述其自己所见之相。 江之野认真地倾听,他眼里的惊疑,逐渐变成了温热的同情。 沈吉忐忑:“你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江之野一反常态地迟疑:“你……听过沈奈这个名字吗?” 沈吉摇摇头。 此时屋外雷声大作,原本漆黑的天空竟已透出阴森的红光,照得二人面目妖异。 江之野定了定神:“罢了,他们已经有人进去了,我们抓紧时间。” 说着他便拎住剑和绣花鞋,再度拉着沈吉匆匆步入雨里。 * 由于两人身高差了不少,沈吉勉强才能跟上那双大长腿的步伐,却并不因此觉得讨厌,反而感觉对方修长的白色身影有些亲切的熟悉。 “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一只可爱的哈基米?” 他忽然小声问。 江之野回头:“恩?” 沈吉翻译网络词汇:“小猫咪,白色的,眼睛大大,身体胖胖。” 江之野眨眨眼:“没有。” 沈吉:“……你的表情好像在撒谎啊。” “哦,是吗?”江之野很坦然,已趁着这功夫穿过了窄巷,来到那个层压着石头的井口边,“可以抱你一下吗?” 沈吉:“啊?” 江之野朝井内轻抬下巴。 虽然这回石头又不见了,好歹没有恐怖的血脚印作怪,沈吉望向幽深黑暗,的确不是自己有办法进入的。 “没工夫犹豫了。”江之野忽伸手揽住他的细腰,竟直接翻越井口跳了下去! 在整个成长过程中,沈吉的生命里都不曾存在过成年男人,所以当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扶到对方肩上时,那感觉是极度陌生的,以至于心跳不由自主便漏了半拍。 尽管甚少感受高空坠落之感,但这次因为贴着结实的胸膛,慌乱反而多过恐惧。 直至江之野松开手,将他稳稳地放好,沈吉才回过神来,尴尬地趔趄了下。 江之野笑:“吓到你了?” 沈吉不好意思地摇头,忙转移话题:“李蜀在备忘录里写过,这里有阴井和阳井,那是什么意思?” 江之野照旧淡定:“是建土楼的风水讲究,阴阳井。阳井在东门,是日常饮水之处,阴井在西面,是防火之用,水质较差。也叫生井和死井。” “原来如此,那我们正在阴井里了?”沈吉借着他亮起手机灯环顾四周,“可……这里也没水啊,是个……牢房?” 的确,井下铺满了潮湿的茅草,除了一些简陋的古代生活用品堆在墙角,最显眼的就是被铁链拴在正中央的白骨了。 医学知识并不丰富的沈吉勉强能认出她的性别,谨慎地跟在江之野身边说:“这就是你说的尸体之一吗?我们不是已经拿到道具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江之野道:“找下线索,提前猜出故事的走向很重要。” 闻言,沈吉刻意绕开了尸骨,在空间有限的井内努力观察。 很可惜,这次他没有再发现触发离奇记忆的物品,但当手触及墙壁时,皮肤间却传来些异样的刺痛。 江之野只在旁默默望着沈吉,见他不适地收回胳膊,才微露关心之色。 沈吉抬头看向灰突突的石墙,坚定判断:“这墙里有东西,有人在这写过字……用自己的血。”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9. 深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入戏 江之野毫不怀疑沈吉的话,以至于他没有刹那迟疑,转身便从牢房角落拾起个快要锈掉的金属汤匙,用力擦刮墙壁。 浮于表面的白灰本就因潮湿而稍有剥离,受力渐落后,断断续续露出里面斑驳的血字。 宋停云鸠占鹊巢 张阳明为虎作伥 奈何楼阴阳倒转 乱时空昭雪沉冤 林心乐绝笔 井外雷声轰鸣,闪电划过。 雪亮的明光将这几行文字照得清清楚楚。 完全看呆了的沈吉迟迟回神:“林心乐?那个旅行社就叫心乐旅行社!这是尸体留下的信息……对我们完成那个故事有帮助吗?” 江之野意外地指明:“你误会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完成故事,而是破坏故事。” 沈吉愣住:“破坏?” “你以为这种故事世界的出现,是来娱乐人类的吗?如果完成了既定的剧情线,哪怕好端端地活到最后,也算是被故事洗脑了,从此便要沦为给故事提供养分的工具。”江之野认真措辞,“只有让故事变得不再成立,只有破坏掉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现实里的一切异状才能恢复如初——当然,绝不能鲁莽行事,你必须顺着角色的身份行动,否则就像搞乱了电子游戏的代码,要出大麻烦。” 看来对方已经尽量用自己能理解的比喻了,沈吉努力试着接受:“如果这是一场剧本杀,我们非得故意找出漏洞,推翻剧本的逻辑才行?” 江之野淡笑:“是也不是,不过你更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便抬起沈吉的手,晃了晃那个白玉镯子。 沈吉虽长相软萌,却并不是被动的性格,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对方能帮助自己拯救李蜀,便更想多出份力气。 可惜强行分析的话还没说出口,震耳欲聋的雷声又接连作响,转眼间,投到井下的诡异天光已成猩红。 江之野挑眉:“他们四个都进去了,我们也得走。” 沈吉被拖着急往井上爬:“要怎么做?” “听从规则,拿道具换下自己的相片。” “可我对绣花鞋和剑都有共鸣……” “那不是共鸣。” “那是什么?” “……不重要,随便选一个就好。” “随便???” * 仍旧满头雾水的沈吉被江之野一路带回了戏台边。 此时暴雨倾盆,积水大盛,很多破败的家具都被冲走了,唯独几个石像还稳稳地待在原来的地方。除两人的相片外,它们抱着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把屠刀,一支毛笔,一盒胭脂和一副算盘,并且这四个道具也和相片一样,在雨水的侵袭中安然无恙。 沈吉多少猜得到:自己通过道具所看到的景象,正是故事中角色的经历。 他根本分不清是被欺凌的绣花鞋主人容易承受,还是被捅穿了肚子的剑主人好过一点。慌乱之中,只好从江之野怀里把更轻巧的鞋子拿了过来,快速换出自己的相片。 说来也奇怪,属于他的相片立刻于指尖消失了。 与此同时,周遭的一切景象,包括江之野的身影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像被隔上了磨砂滤镜,而唯有一条不起眼的巷道亮起了微微红光。 风声、雨声、呼吸声,通通被真空吞噬。 沈吉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半丝动静,当然也便无法继续得到江之野的帮助。 他猜想自己必须得顺着指引继续下去才行,便努力定了定神,起身朝红光巷道迈开步子。 * 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沈吉像穿越过时空迷雾般,闯入了曾属于奈何楼的另一处时间坐标。 刹那,雨停了,天也微微的亮了。 他已换上了干爽的短袍,步伐变得轻盈,心情却转瞬如水银般沉重。 不,不只是心情,而是蜂拥而至的记忆。 一瞬间接收了太多信息的沈吉情不自禁地眼花耳鸣,被迫停下脚步,努力用大口呼吸去冲淡这种陌生的压迫感。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了李蜀和江之野所说的“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燕安衾是爷爷给我取的名字。 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 多么美好的祝愿。 而我的前半生,也正如爷爷所期望的那样顺遂安康。 我在章江县城的梨园戏班长大,爹爹是戏班的老板,爱我如至宝。 娘走得早,曾是红极一时的花旦,我虽为男儿身,但模样有七分像娘,而今也继承了她的衣钵。 在这不大不小的城里,老百姓们都喜欢戏班的剧目,每有婚丧嫁娶,年节庆典,总会请我们去唱上几出。加之燕家早年积蓄颇丰,所以家中始终安富尊荣,算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名望,更何况戏班就驻扎在爹爹祖传的奈何楼里,从无需为房居场地操半分心,简直羡煞旁人。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燕家更加兴旺发达。 那时楼里住满了族人与帮佣,每日都欢声鼎沸,烟火氤氲。 只可惜随着元朔王朝颓败、起义四起,所有无忧无虑的旧日子都结束了。 如今奈何楼被起义军汤将军强行征用,前日爹爹又因“私通元朔旧部”之罪而自缢于楼中,导致燕家风雨飘零,人丁尽散,留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一堆绝望的烂摊子。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坎坷,我才领悟到了什么叫人心易变。 过去被众星捧月的燕家少爷,如今沦为奈何楼里最卑微的嫌疑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见人厌,根本抬不起头来。 …… 这是沈吉从汹涌的记忆之海中,努力提炼出的关于角色现状的信息。 他仍不算很清醒,片刻间以为自己的确是富贵戏痴燕安衾,片刻间又觉得自己仍是被迫进入这段故事的倒霉游客。 神志撕裂的错乱感觉让脑子成了盆被搅浑的水,着实有点无所适从。 “喂,今天的活干完了吗?” 一声粗鲁的吆喝打断了沈吉的思绪。 他先是抱紧了仍在怀中的绣花鞋,瞬间想起这是为祭奠“爹爹”头七而准备的戏服中的一件。然后又很矛盾地摸了摸手腕的白玉镯子,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陌生人的意识所吞噬。 靠近训斥他的人是汤将军的手下,那些山贼霸占了奈何楼后始终行事猖獗,尽管燕安衾低眉顺眼、温文尔雅,对方却丝毫不客气,猛地拿未出鞘的刀粗鲁地怼了他一下,横眉冷对:“问你话呢,哑巴了?” 极度真实的压迫感让沈吉不敢再胡思乱想,他忙结巴道:“干完了。” “拿的是什么东西?”汤家士兵皱眉。 沈吉生怕显得怠慢,忙解释:“是戏服配的鞋子,之前汤将军说要听戏,允许我从仓库借用的,这是批文。” 说完他赶紧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递了过去。 在这里提到首领还是非常好使的,对方停止训话,只不耐烦地说:“那就回去老实待着,你的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别以为你认识我们谢参领就可以不守规矩,这案子是汤将军要办的!” 对方提到的谢参领,是燕安衾的幼年同窗谢轩,如今也在为汤将军卖命,负责楼内外的治安巡逻,他的确偶尔会在人后关照一下自己。 而那个案子,则指燕安衾的父亲燕喜“私通元朔旧部”的悬案。 现在他已然以死明志,被无情抛下的独生子根本说不清,父亲究竟把所谓要资助元朔王朝的燕家财产藏在了哪里,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此前燕安衾已经因为顶嘴吃过不少苦头,沈吉只得对汤家兵委屈地点头哈腰,如老鼠一般蹭着墙边朝自己的房间溜去。 回想当初作为主人的宝贝儿子在这里长大,过得是何等惬意自在的生活? 而今家不是家,生活也再没了希望。 倒不如和"爹爹"一样死了轻松。 …… 绝望的念头在燕安衾的脑子里沉沉浮浮,像毒素一样侵蚀着沈吉的意识。 * 成功返回卧房的刹那,沈吉赶紧把门锁上,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江之野的建议非常重要,自己必须理智看待一切才行。就像在间剧本杀黑店围读剧本,可千万不能太入戏啊。 坚定过信念后,沈吉才迟迟地发现:原来这地方自己曾来过,正是之前找到绣花鞋的华丽房间,看那草原牧民风格的装潢,应是受之前元朔王朝统治的影响。 他遵照角色的意愿将绣花鞋放在床头,转而在屋内仔细搜证,很快便翻得燕家灵位和祖上肖像,利用这些东西勾起了燕安衾关于家族历史的认知—— 元朔类似满清,而南梁则似大明。 数百年之前,约在元朔击退南梁之后,这栋楼便归属了戏剧名家燕蝉衣。 燕大师虽是戏子但也算民族英雄,因在与元朔王朝的斗争中竭力保全了章江的和平,而受到当地老百姓的爱戴。 后元朔人接管此地也并未加刁难,反倒对他礼遇有加。 漂泊半生的燕大师在奈何楼成立了章江梨园戏班,扎根于此,历经风雨。 直至今年,燕家的气数才将将尽了。 过往的辉煌与惨淡的现实,给燕安衾带来了近乎绝望的压力,沈吉能感觉到这年轻人生无可恋的情绪,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正陷入古怪难过之际,尚存的神志忽想起了个重要的问题:其他人呢?照理说……他们应当也来到了这个故事中才对。 可在燕安衾记忆中出现过的所有面孔,似乎都与那些游客毫无关系。 难道这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沈吉立即不安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0. 入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乱相 「江之野·姜牧」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南梁朝崇德年间,元朔大军长驱直入,章江县风雨飘摇。 作为当地的名门望族,坐拥奈何楼的姜家,自然成了县府与百姓们的主心骨。 无奈姜老爷常年卧病在床,自顾不暇,倒是他的独子姜牧头脑聪慧,又习得一身精绝武艺,常能独自在外应酬要务,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参谋议事的核心人物。 这天他从县衙出来,刚接过侍卫递来的佩剑,便又迎上几名老乡绅寒暄奉承。 言笑晏晏的模样与从前别无二致。 任谁也不会想到,姜公子的身体里,竟住进了江之野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灵魂。而此时此刻的江之野也尚未完全确定——自己竟来到了比沈吉早了数百年的时间点上。 好不容易告别了那些抱怨元朔军的老头子,江之野不禁微微摇头,终得机会静心分析:之前在废墟内便发现,奈何楼遗迹朝代混乱,原来是因为故事本身被分拆到了不同的时间线上。 以他的“此刻”为坐标,地牢中受困的林心乐,当属于“从前”,而被开膛破肚的燕安衾,还算是“以后”…… 看来故事逻辑本身不会很复杂,复杂的是那跨越时空的蝴蝶效应。 思及此处,江之野露出淡笑,并没去担心遭人横刀穿腹的灾难,倒想将时间多花些在奈何楼本身上。按林心乐的绝笔所言,这栋楼构造精妙,且与时空设定有关,必是故事的核心和软肋。 * 骑着快马沿河一路归家,肉眼可见平日热闹的街巷已经荒凉了不少。 那些本就没什么家业的章江百姓,已经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而如今留下来的,通通是舍不得田地家宅的富户,他们之所以愿意巴结姜牧这个小年轻,并非真因为他多么天资卓绝,而是寄希望于入住奈何楼——这高大的环形土楼易守难攻,是战乱时最佳的避难之所。 “滚出去,我们老爷说了,你休想再踏入我们姜家半步,更别再招惹少爷!” 凶神恶煞的姜家家丁丢出个瘦弱的身影,同时施以棍棒,揍得对方惨叫连连。 江之野忙下马,抬声喝止:“住手!” 家丁不敢忤逆主人,只得朝地上的人唾了声,老老实实地进楼去了。 此时此刻,姜牧的内心涌上了深刻的爱意与愧疚,只因看清了那个被毒打的正是他不被认可的爱人:戏子燕蝉衣。故而大少爷心中顿时冒出了两个不同的念头—— →安抚劝他回家 →埋怨突然拜访 江之野从不扭曲角色的真心,总能够和其它记忆和平共存。故而他虽觉事不关己,却还是快步走上前去,主动扶起对方。 狼狈的燕蝉衣迟迟抬头,清秀的眉目间有些熟悉的影子,竟是之前毫不起眼的眼镜小哥卫威。他显得极度惊慌失措,显然是认出了江之野,又因受到角色影响而心生依赖,颤抖哀求说:“这是什么地方?救救我,救救我!” 江之野面不改色:“这是哪里,你自己很清楚的。” 卫威根本无法接受事实,死死地拉住江之野哀求:“我是被人诈骗了,我妈的银行卡都被骗子掏空了,我不敢告诉她,只能、只能也去骗……我错了,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奈何楼,我想回家……你让我回家吧……” 对于他所说的现实生活中的乱事,江之野并不感兴趣,他仍旧笑意温和:“你再讲这些胡言乱语,只会招来更不幸的后果,到时候死在这地方,叫天天不应。” 卫威仍旧发着抖,却终于闭嘴,显然是想起方才自己因这些“疯话”招致的毒打。 “起来吧,瞧你那样子,我先送你回戏班。”江之野指了指不远处的白马,然后温柔地叹息,“蝉衣,你是最近太累了些,戏班倒闭的事我听说了。” 卫威不敢置信地望着江之野,几秒后,他的眼神微微混沌,显然是对自己的身份犯了糊涂。 * 从荣华的奈何楼到凄凉破败的戏班小院,路不算长,两人也曾一同走过千百遍。 前途无量的贵公子爱上低人一等的戏子是很难善终的,这道理姜牧自己也明白,但他不曾后悔过,此刻的心境格外平和。 终于抵达已经空荡的戏班院外,江之野才又嘱咐:“最近我爹身体稍好,定会来干涉我们,你先不要去招惹他了……而且…… 他望向头顶低沉晦暗的天空,露出忧色:“元朔大军很快就来了,入章江,是迟早的事。” 失魂落魄的卫威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你要逃,我也不会怪你,但我不能逃。”江之野笑了笑,“所以我也不能带你离开,你想好好活着,就得靠自己,明白吗?” 这话放在故事里和故事外都意味深长。 卫威点头。 江之野这才与他作别,骑上了马儿潇洒离去。 站在原地的卫威凝视他的背影和全章江都可望见的奈何楼,表情逐渐复杂,更有几分贪婪。这一刻,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了那个毕生都在烂泥里摸爬滚打、只望出人头地的戏子燕蝉衣。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68年— —南梁朝鼎盛时期— 殷红的绸布从牌匾上扯下,露出“心乐楼”三个俊逸的大字。 周围的锣鼓声与欢笑声格外喧腾,但对于愣愣地站在牌匾下的孙一鸣而言却有些刺耳。 “小姐,我们进去吧,其余的交给管家就好。” 丫鬟阿梅的手柔软而冰凉,孙一鸣却非常抵触,碰过来的刹那便忍不住后躲避半步。 可惜他这具属于林家大小姐的身体患了严重的眼疾,已经有些看不清楚日光下的世界了,所以步履也显得踉跄。 阿梅并不生气,语调更为担忧:“老爷等着你呢,他身子不好,你可莫要再说那些疯话。” 所谓疯话,当然是关于身份和记忆的惊恐之语。 尽管孙一鸣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已觉自己见惯了牛鬼蛇神。 可当真来到这完全超乎想象的鬼地方,如穿越般继承了段莫名奇妙的人生,还是令他非常崩溃。 一开始,的确是跟身边那些戏中人争执过的。 可争执得多了,孙一鸣又有点搞不清楚,是不是真因得了癔症才如此颠三倒四。 毕竟他拥有林心乐的全部记忆与情感,很多时候,也恍惚觉得自己就是林心乐本人。 这个章江县首富的独生女,过了十六年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在生辰之日得到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礼物:身后这座足有五层高的庞然土楼。 可…… “阿梅姐,老爷又吐血了。” 灰衣服的小厮从楼里跑出来,压低了声音报告。 阿梅顿时慌张,孙一鸣的心焦也不是假的,恍惚间便被拉了进去。 * 林老爷的身子骨一直都很虚弱,这两个月更是每况愈下,加之林心乐忽然犯了奇怪的眼疾,总说自己看不清的东西,更令他寝食难安。 待众人匆匆赶至卧房时,扑面而来的便是苦涩的中药气息。 孙一鸣并非意志坚定之人,他刹那觉得那个生命岌岌可危的老人的确是自己的父亲,不由趔趄着上前哽咽:“爹爹……” 林老爷始终将女儿视为至宝,狼狈地咳嗽了两声,才心疼地回答:“爹爹没事,苦了你了,连生辰宴都不能陪你。” “我不要什么生辰宴,我想要爹爹好起来。”孙一鸣真心实意地抽泣了声。 “爹的病怕是……”林老爷反握住女儿的手,鼓励道,“好在这两日元京便会返回章江,到时候你们完婚,爹也就放心了。” 老头子提及的人,是林心乐指腹为婚的对象姜元京。 很多年前的姜家虽比不上林家财大气粗,但也算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幢婚事曾可称门当户对。只可惜姜元京这孩子命苦,十三岁家道中落后,很快又失去了父母,只能报名参军,在海上颠沛流离了四五年血战倭寇,直至最近立了战功,才有机会衣锦还乡。 时隔太久,林心乐已经记不清那位儿时的玩伴了,提及婚姻大事更是茫然。 这混沌的心情反倒让孙一鸣暂时找回自我,抽出手来说:“别开玩笑了,我何必要跟他结婚……不,这不关我的事,我根本就不是林心乐,我可是个现代人,我是男的!” 在旁服侍的阿梅脸色微变:“小姐!” 已是强弩之末的林老爷果然动怒:“你怎么又开始胡闹了,爹是为了你好——你!” 话根本来不及讲完,他竟呕出口血来。 刺目的红在孙一鸣模糊的视野中成了唯一的颜色,他顿时被沉重的愧疚压垮,跪在床边流下泪来:“爹,对不起,我……” “小姐,你还是去用膳吧。”阿梅拿出手绢替他拭去泪水,“这里就交给我们,老爷福大命大,只需好好调养,定能转危为安。” 这日是心乐楼第一次开门待客,外面的客人又为祝寿而来,的确不能怠慢。 孙一鸣不得不强打精神起身,但因来到这个时空后吃不下睡不好,此刻忽然感觉到无比虚弱,竟眼前一黑,如片落叶般倒地瘫在原地。 阿梅手疾眼快地拉住他,扭头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抬小姐回房,叫大夫来!” 本就混乱的卧房内外,顿时更生一番手忙脚乱。 那些来来往往的家丁和侍女,在孙一鸣混沌的视野中,彻底变成了斑驳的影子。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1. 乱相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头七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从奈何楼的继承人沦为阶下囚,本就是极可笑可悲的经历。加之每日在院内苦役劳作,望着头顶被悬挂晾晒的“罪犯”尸首,随事而至的死亡阴影更是无比沉重。 深陷于此的沈吉哪里还睡得着觉? 穿越当夜他辗转反侧之际,忽感受到了燕安衾的强烈念想:按燕家的规矩,在父亲头七那日,他要登台唱一出好戏,这样归家的亡者听到思念之情,才能走得安稳。现在算算离那日也没几天了,必须得先练习起来才行。 可…… 那些个山贼一样的士兵早就把戏班的财产据为己有,更不允许他擅自行动。 但凡被发现,定是要受刁难的。 →去练戏,孝乃人之根本 →先睡觉,需得明哲保身 两个念头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撕扯个不停。 沈吉逐渐意识到:这就是江之野说的自主选择,就像游戏中的分支任务,自己决定怎么行动,肯定会影响故事的走向。 与外婆相依为命的成长经历刻骨铭心,亲情的重量对他而言,并不输燕安衾分毫。 沈吉转念再度想起了燕安衾的旧识谢轩——那小伙子负责奈何楼的安全巡逻,的确背着众人帮过燕安衾数次,今夜说不定可以亦可通融几句。 故此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那双珍贵的绣花鞋偷偷溜出了门。 * 事实上,骂汤将军一伙为山贼名副其实。 在他的兵力控制章江之前,本就是打家劫舍的狂徒,曾为江东一害。如今占了奈何楼,全不改那残暴粗鲁的作风,烧杀抢掠一件不差,就连数百年历史的戏台子,都被当成了储存杂物的空地。 趁着猩红的月色走来,满眼凌乱,哪还能见当初的金玉满堂? 沈吉感受到了燕安衾内心的悲怆,差点当场落泪。 但他更急于实现这个少年急切的愿念,忙小心翼翼地上了台,换上鞋子和水袖后,便开始认真排演。 说也奇怪,婉转的唱腔自然而然就能脱口而出。 在台上碎步轻盈间,脑子里不由想起往日的演出盛况,这让沈吉一时间如庄生梦蝶,有些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好在两曲过后,燕安衾喧嚣的意念如期平息了。 * “喂,你干什么呢?下来!” 凶狠的叫嚷打碎了夜的安宁。 沈吉猛地回神张望,见四个汤家士兵正举着灯笼大步走来,忙脱下鞋离了戏台,试图找理由解释自己的“不守规矩”。 但看清来者,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下。 并非因为其中带头的人,正是被燕安衾寄予希望的同窗谢轩,而是因为谢轩的脸……与那个皮衣男赵宇有七分相似! 之前沈吉本还担心,这时空里只有自己一个“外来者”在苦苦挣扎,如今见到熟人,虽不喜欢对方,却也徒生出心安,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赵宇,或者说谢轩,顿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旁边的士兵仍不客气,骂道:“汤将军不准你在楼内擅自走动,你把命令当耳旁风是不是?” 沈吉赶忙看向赵宇,希望他能帮衬两句解围。 没想赵宇却并不心软,甚至用灯笼照亮了沈吉手里的绣花鞋:“这是什么?你从哪偷的?拿过来。” 沈吉瞬间意识到,记忆中谢轩施援帮忙都在人后,还是要在同伴面前“坚定”立场的。 但他不帮就不帮,干吗好死不死提起这鞋子? 燕安衾对谢轩并没有特别的感情,所以方才的情绪非常平静,但此刻事关头七,他的内心立即泛起强烈的不安和抵触,引得沈吉立刻解释:“我要为汤将军唱场戏,这是他允许我——” 结果连话都没说完,赵宇身边的士兵便举起长刀的铁鞘重重地砸了过来。 从未承受过如此暴力的沈吉只觉得脑袋嗡地巨响,同时狼狈跌坐在地。 几秒后,温热的液体便从发丝间缓缓淌出,是血。 那打人的汤家士兵很是嫌弃,发出不屑的笑声骂道:“臭小子,还真以为你能靠这种方法翻身?再好看,你也是个男的,告诉你,明天将军夫人就来了,你唱个屁!” 说着,便俯身要抢走那双绣着珍珠和金饰的鞋子。 →夺回鞋子 →不如放弃 简单的选择在沈吉脑海间一闪而过,他马上遵从本心开始拉扯:“我有批文,这是我的鞋——啊!” 结果根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又被狠狠踹倒。 厚重的靴子撞在早就没有半粒米的肚子上,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疼。 仍旧站在原地的赵宇静静地瞧着这凄惨的一幕,不知不觉,阴冷的脸上连装出来的笑意都没了,他似乎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最后只是说:“罔顾规定深夜扰乱治安,关他禁闭。” 那些汤家士兵的确是以欺负这位小公子为乐趣的,立即毫不客气地拽着沈吉在地上拖动。 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的沈吉哪受过这种毒打,他想不明白赵宇的行事动机,眼见自己要被带走了,便抓紧机会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与人合作当独狼,你未必能如愿!” 这些话听在故事角色的耳朵里当然十分诡异,转瞬便又换来更残暴的拳打脚踢和咒骂:“你少在这里发疯!再喊,宰了你!” 吃了亏的沈吉这才理解到江之野的嘱咐:千万不要在故事世界里表现异常,否则吃亏的只有自己。 他仓皇护着脸,虽仍满腔怒意,却没敢再说半个字。 冷眼旁观了好一阵子的赵宇终于开口:“算了,他还没把事情交代清楚呢,明天再审,先带走。” 汤家士兵没好气地补了沈吉一耳光,然后像抓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直接拎着衣服,横拽着他往巷道走去。 疼到眼冒金星的沈吉对视上赵宇毫无温度的眼神,终于在悔恨中明白,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是不会帮助自己的,他敢独自闯到奈何楼里,就定然有着明确的目的和应对的办法,方才……属实犯傻了。 * 阴冷的禁闭室满是老鼠和爬虫。 沈吉在又痛又痒中熬了一夜,清晨再被带出去时,人已憔悴得不成样子。 虽说是清晨,但奈何楼里的天仍旧阴沉暗淡,氛围颇为压抑。 士兵径直将沈吉拽到间熟悉的屋子,让迷迷糊糊的沈吉瞬时惊醒:刑房!燕安衾被开膛破肚的刑房! 此刻坐在刑房内翻文件的人,是汤将军的副手王志勇。他面如黑铁、手段毒辣,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审燕安衾了。 眼见对方只是剧情里的角色,沈吉又是失望又是紧张。 不等他回神,王志勇便皱眉开口:“想清楚了吗,你爹的密室究竟在什么地方?” 所谓密室,指的是燕班主放置燕家财产的房间。 这些草寇山贼打着调查“通敌案”的名号在这里折腾,试图将其据为己有,却始终没有成功得手。他们早就将奈何楼那数百间房里里外外搜刮遍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头绪,也不会跟燕安衾多加纠缠。 但事实是,燕安衾也并不知道答案。 →努力周旋 →申诉冤屈 燕安衾的脑袋里又冒出不同的想法。 沈吉忍着痛,俯身喝了两口士兵丢在脚下的水,才小心措辞回答:“我爹从来没告诉过我那间密室到底在哪,我真的没有骗你。” 王志勇哼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活着也没用了,是吗?” 沈吉知道汤将军很想在乱世中长久地占据章江,成立名正言顺的“新王朝”,定然不会对自己这个“名人之后”乱来,故而道:“我一直在配合你们调查……就算你们非要滥杀无辜,我也是编不出答案的。” “放肆!”王志勇瞪眼,“谁说要滥杀无辜了?” 这人总是改不了之前的山贼行径,虽然跟着汤将军奋斗多年,却不如行事狡诈的谢轩得心,现在自然不敢将案件办出纰漏,当场改口也不足为奇。 沈吉在脑子捋了捋燕安衾已知的信息,服软说:“爹走的仓促,根本没机会跟我交代那些事。不过我相信他不会不管我的,只要你们把爹的遗物和遗书给我瞧瞧,说不定我就可以知道……” “那些东西谢参领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 王志勇如此回答。 看来是谢轩抢占先机拿走了关键道具,以至于这王副将也没什么办法。 沈吉努力做出满脸无辜茫然。 王志勇无奈摆手:“罢了,你先去干活吧。” 看来方才是选对了。 听到此命令,士兵倒是很痛快地给沈吉解开了镣铐,并不干涉他步履蹒跚地离开。 毕竟这奈何楼只有一个大门可以出去,算是最无懈可击的牢笼了,他们根本无惧一个小少爷能搞出什么名堂。 * 沈吉吃力地在巷道里迈步,来来往往的人都对他的满身狼狈很是嫌弃,燕家曾经的仆人亦然如此。 人情冷暖,真残酷。 正在沈吉暗自叹息之时,赵宇悄然现身于拐角处,面无表情地召唤:“过来。” 昨晚吃了大亏,再见当然抗拒。 赵宇又道:“我身边没别人,这东西你不要了?” →拿鞋回来 →不再理他 燕安衾望着他手里的绣花鞋,态度开始摇摆。 沈吉暗自吐槽:你天秤座吧你?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2. 头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机关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无论如何,燕安衾和沈吉都是孝字当先的人,所以尽管有些怨恶对方,却还是迈步过去,忙把鞋子接到手里。 赵宇显然在心安理得地扮演着谢轩:“我早就警告过你,现在你必须配合查案,节外生枝没有好处。” 沈吉无语:“我……” 赵宇道:“你想给你爹过头七,我知道,可这已经没意义了。” 其实沈吉知道他一直对燕安衾不错,甚至因为家境贫寒而显得有些卑微,此刻自然被对方的态度搞糊涂了,虽无法卸下提防,却又忍不住试探:“所以什么才有意义?” 赵宇上下瞧了他两眼,笑得古怪:“把密室的位置说出来,然后跟了我,也许你还有机会平安过完这辈子。” 跟…… 跟? 跟?! 太奇怪了,两个男人、四个灵魂,说着匪夷所思的话题。 →识时务,讨好 →守气节,拒绝 沈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受到燕安衾打从心底里的嫌弃。 毕竟赵宇所附身的谢轩不过是镇上屠夫的儿子,虽在幼年时因燕班主好心而被允许与儿子一同听课,但两人的见识与喜好着实天差地别,哪怕燕安衾已经落了难,也仍旧是瞧不上对方的。 思及此处,沈吉依旧决定尊重这少年的心思:“你在说什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赵宇并不感到意外,哼了声:“看不清现实的人,不会有好下场,马上又要打仗了,汤将军得不到你爹的遗产,绝不可能留你性命。” 沈吉皱眉:“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密室在什么地方。” “奈何楼的设计图,早在当年元朔军入章江时就毁了,机密都靠燕家代代口口相传。”赵宇显然已经研究透了燕班主的遗物,嗤笑,“你若不知道,现在也没人能知道,不愿意想别的办法,那就等死吧。” 他眼底的恨意不加掩饰,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燕安衾不知道谢轩想惦记他的心思是真是假。 沈吉当然也不知道。 他现在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必须得保住燕安衾的性命,改变他的命运。 否则的的确确只剩下死路一条。 如今看来,江之野的每句话都非虚言,真别提什么破坏故事逻辑了,暂且能顾上自己的安危,便是顶了不起的事情。 「江之野·姜牧」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九州战火纷飞,南梁朝气数已近。 但百姓皆为汉民的章江县并未打算举手投降。 角色姜牧深爱故乡,江之野他自然随他心志,希望能够打开奈何楼的大门。 乡绅们与本地官员商量来商量去,终在姜牧的劝说下,决心以奈何楼为基地,带领乡亲们一同抵抗残暴的元朔军。 姜老爷的身子本就不好,更因这消息气得再度卧病在床,反倒没有精力去干涉儿子的行为了。毕竟他自己也不清楚,在这地覆天翻的乱世中,活下去的希望究竟在哪里。 * 这日附身燕蝉衣的卫威又来拜访,姜老爷正睡得浑浑噩噩,当真天时地利,江之野只能依着姜牧的意愿让这戏子进了门。 此刻的卫威约是适应了燕蝉衣的身体,更有可能已被他的灵魂所同化。 举手投足间温婉优雅,的确是名伶风范,很难再看出那个不起眼的男大学生的痕迹。 江之野不动声色,依旧在祖堂内外细细研究,只安排他在旁吃着茶点等候。 卫威心神不宁地打听说:“你真要反抗元朔军?他们兵强马壮,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江之野仔细观察过祖堂的神像,而后又绕着佛台敲敲这里、摸摸那里,半晌才回答:“任其铁蹄践踏,别说家宅良田,能不能活都两说。” 卫威没心思吃茶,跟到旁边:“不一定的,只要好好商量……” “怎么商量?”江之野仿佛看透了对方的心思,笑问,“难道乞求做元廷的走狗,出卖章江父老吗?” 卫威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没这么讲,放弃吧!你没有理由非救大家于水火,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这一刻,姜牧年轻的心是受到了震动的。 或许他爱的只是戏中的英雄,而不是眼前这个失去了舞台也失去了骨气的男人。 →安抚爱人 →表明态度 人类的感情之于江之野如鸿毛般不痛不痒,他并不觉得如何,顺势道出光明磊落之语:“不可能,我是一定要保护章江的,哪怕不能,我也一定要保住奈何楼。” 卫威没再劝说,微微叹了口气:“好吧,我听你的。你在干什么?” “时间不多了,过阵子留在章江的百姓们就要躲进奈何楼里。”江之野不加隐瞒,“奈何楼建成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战乱,它本就易守难攻,且还有机关保护,是大家最后的希望,所以我得研究清楚。” 卫威眨眼:“机关?你爹不了解吗?问他不就好了。” 江之野无奈:“他只想顾着姜家,不同意放人进楼,设计图也还被他藏着。” 这个话题让卫威的思绪活泛了起来,边沉思着边溜达到祖堂门口,四下瞧瞧并无旁人,才转身压低声音说:“不同意,就偷出来。” 其实江之野方才已在佛像背后发现了活动的暗门小柜,但一直没动声色,此刻也只是轻轻摸了摸那处设置,便跟到他旁边点头:“正有此意。”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68年— —汉王朝南梁鼎盛时期— 这个春日,章江万里无云。 码头边张灯结彩,碧波清清,只待来船荣归故里。 可惜孙一鸣的眼疾越发严重,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了,他被侍女阿梅稳稳地扶着,内心却无半丝安全感。 倒是林老爷有些“回光返照”的架势,难得有精神坐着轿子出来,还多吃了两口春茶。 阿梅在旁喜滋滋地说:“等着姜公子跟小姐完了婚,老爷您就省心了。” 林老爷颔首:“是啊,这么多年没见元京,今天可得好好给他接风洗尘。” 孙一鸣在旁皱眉,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林心乐的内心,都是十分茫然的。 而“父亲”的期待也难免有几分虚伪。 早年林老爷风头正盛时,根本瞧不上已经完全落魄的姜家,几度打算借姜元京参军之事而悔婚,甚至未尝不期待他干脆死在海上。如今自己身子不行了,担心盲女没人照顾,又假模假样地在意起女婿,着实荒谬。 正当孙一鸣恍惚之际,阿梅忽然踮起脚来喜道:“船来啦!定是姜公子回来啦!” 刹那,锣鼓声再次响起,极力将氛围渲染得喜气洋洋。 可根本无法看清来船与来人的孙一鸣只觉得迷糊,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像个被推来搡去的木偶,这感觉与他曾在娱乐圈的沉浮其相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双大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手在温暖的春日里仍旧冰凉,却非常有力,带来了久违的安慰。 “心乐,你长大了。” 爽朗的男声与记忆中的少年音截然不同。 孙一鸣的脑海中全是迷雾,只能回想起林心乐所记得的姜家小少爷稚嫩的脸,却完全不知面前的男子变成了什么模样。 所以他也没有发现,姜元京的五官,隐隐有着那位被渣男所害的女白领杨英的影子。 林老爷仿佛完全不在意姜元京的逾越之举,热情说道:“走,家里已经设了洗尘宴,有话回家说。” 姜元京的语气彬彬有礼:“辛苦林伯伯安排。” 林老爷很开心:“何必叫得这般生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还没见过心乐楼,以后啊,你就和心乐在那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再也不要分开了。” “我肯定会照顾好心乐的。”姜元京很识时务地保证,又看似随意地提起,“说起来,我在福州认识了个很厉害的风水师傅,从前曾給京里的王公贵族看过家宅呢,不如哪天请他来给心乐楼掌掌眼?” “那感情好。”林老爷照旧乐呵呵,“风水顺了,日子才能过得顺。” →拒绝赴宴 →顺水推舟 林心乐的注意力不在他们的寒暄上,内心仍旧苦痛纠结。 孙一鸣多少感知得到,林老爷之所以如此选择,无非是出于一位父亲无奈的爱,故而闭上了嘴巴。 林心乐是个懂事的姑娘,自然因此而松动了思想。 但此时此刻的其乐融融无法抵消她眼盲的恐惧,不安仍旧像码头外晃荡的深水,让人六神无主。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自汤家兵霸占奈何楼后,燕安衾便再没踏出大门一步,当然不知家乡变成了什么样子。 尽管章江人人都认得他、关注他,他却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完全动弹不得。 倘若不说出燕班主的财富所在,到时候被安插上莫须有的罪名,也只能叫天天不应了。 绝不能让这个少年绝望的情绪感染自己,必须得找到转机才行! 深更半夜,沈吉根本睡不着觉,他摸着手腕上别人根本看不见的洁白镯子,坐在桌边冥思苦想。 盘过所有信息和现实处境,便知把精力放到燕班主的密室上定是正途。否则手里没有筹码,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摘了燕安衾的脑袋。 可他当真不知情啊…… 设计图几百年前就毁掉了,唯一知道答案的“亲爹”也没了,难道要亲自研究建筑?向故人打听信息?还是编造瞎话续命? 真是个死局。 沈吉郁闷地扶住额头。 这时,几乎死寂的夜里响起了细不可闻的声音。 就好像有什么古老的机器在运转,发出了木石摩擦的奇怪动静,自四面八方隐隐传来。 他疑惑地站起身来,确认外面无人看守,这才打开窗户。 铺面而来的除了浓黑的夜色,还有微妙的诡谲晕眩。 沈吉瞪大眼睛观察过很久,终于确认了个极为离谱的事实:奈何楼内外两圈房屋,好像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朝相反的方向转动! 这……难道是所谓密室机关? 不会吧?自己能察觉,难道别人就看不见吗? 沈吉努力揉了揉眼睛,脑海间忽然闪过件小事,顿时因此而生出了离奇的想法。 他赶忙坐回桌前,蘸了蘸燕安衾的旧毛笔,在那些记着戏文的破纸后写写画画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3. 机关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穿梭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沈吉端坐桌前,全神贯注。 如果记得没错,奈何楼内圈房间被分为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而内圈则为天、水、山、雷、风、火、地、泽。 它们都是八卦元素,不仅有着明确的对应关系,而且各分阴阳。 如果内外圈会以相反的方向转动,根据阴阳相生的道理,在变化的过程中,定会有几次大吉之相,自然也有大凶之局。 这些知识,都是沈吉跟着宋丽娟学到的皮毛,本不能代表什么。 但他方才想起李蜀曾在手机里写过“午时之刻,生门可变。阴井入,阳井出”,认为这必然不是故弄玄虚。 如果李蜀也曾深陷这些故事,以他的智商,是极有可能发现关键设定的! 此时燕安衾的心念微弱可不计。 沈吉望着纸上的草图,又瞧了瞧屋外的弦月估算时辰,决定出去一探。 他悄悄地熄了灯,找了件汤家军不屑拿走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 夜深人静的巷道阴气森森,大部分士兵都休息了,在外巡逻的人并不多。 沈吉凭借着燕安衾对这栋建筑刻在骨子里的熟悉,一路躲藏的同时,仔细观察着房间位置的变化。 虽然奈何楼仍在转动,但满楼的住客都对此毫无知觉。 见状,沈吉更相信这是奇怪的故事世界独留给外来者的机会,默算出最终有可能是天艮相对,生门出现,便径直寻去了。 刺耳的茶杯破碎声打破了周身的寂静。 副将王志勇和新参领赵宇的争执远远传来。 →探知究竟 →与我无关 燕安衾是个非常清高的戏痴,所以哪怕是面对人之常情,他也会心生犹豫。 沈吉却不想管那么多,马上悄步靠近,见那房间周围的守卫已被支开,立即壮着胆子溜到了窗下。 * 一位汤将军为贼时期的旧心腹,一个帮他出谋抢占章江的新红人,他们之间的火药味不可能不浓。 王志勇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之情:“眼见新南梁军就要东下,现在势必要稳定章江的局势,安抚军心民心,你却非得蛊惑将军在这鬼地方浪费功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 赵宇所附身的谢轩声音阴冷:“不要因为将军批评你办事不利,就在这里靠污蔑我来找安慰,燕家密室绝对存在,只要能到那笔钱,便不愁军饷了。” 王志勇发出冷笑:“这楼我们已经里里外外搜查了多少遍?就差把砖拆了!” “奈何楼在章江屹立了数百年,指望靠蛮力就能把它的秘密搞清楚是绝不可能的。”赵宇没好气地说,“所以才要留下燕安衾,谁让你没好好看住燕喜?” “你极力留下燕安衾,真是为了这个吗?”王志勇呸了声。 “那是自然。”赵宇继续冷冰冰地回答,“只要拿到钱,随便你想怎么处置。” 墙根处的沈吉听得脊梁骨发寒,更因燕安衾油然而起的愤怒而咬牙切齿。 但他意识到距离半夜十二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多留于此也无意义,便强压怨气,动作谨慎地离开了这里。 * 静寂的夜暗潮汹涌,打更人的锣声远远传来。 潜伏于目的地附近的沈吉把握住时机,毫不犹豫地从天字号最中间的房子穿过,跑到了天字与艮字中间的阴井之前。 空中原本发红的月亮被云遮住,阴井上的巨石也消失无踪。沈吉坚信自己的想法,虽见此时井内未有扶梯,竟也勇敢地一跃而下。 * —公元2023年— —奈何楼里世界— 刹那光景,天地颠倒,乾坤轮转。 沈吉只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到处石板路上,于吃痛中睁开眼睛,才发现竟再次回到了阴井旁边。虽然身上仍穿着角色的衣着,但见附近完全破败荒芜的建筑和天空飘落的雨水,可以判断这绝非燕安衾所生活的时代,而是之前困住几名游客的废墟。 周围无人,只回荡着雷鸣与落水声。 因来至此地,灵魂中属于燕安衾的部分衰弱了很多,沈吉努力摇头清醒了下,打算爬起来去寻找点有用的线索。 未想刚支住身体,又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险些将他砸中。 幸好对方动作矫健,像只猫般在空中调整了下落地姿势,揽住他轻盈地滚落到了旁边。 沈吉在混乱中七荤八素,好半晌才认出:自己身下这位惊艳的古装大美男竟是江之野。 江之野仍旧拿着那把剑,扶着沈吉坐起身来:“你怎么这么……可怜?” 确实,虽然燕安衾同样是个如玉的美少年,但如今戴罪之身、衣衫褴褛,原本乌黑的长发胡乱蓬着,瞧着面色憔悴、又满身是伤,的确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如若年纪再小几岁,强撑过这么久的沈吉当真要大哭一场了。 可他现在哪顾得这些,被扶着站起时,只顾着追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只见到了赵宇?而且那家伙分明想把我害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真像条好不容易找回主人的小狗狗。 “我……去了比你的时间线早过几百年的奈何楼。”江之野依然温和,眨眨眼,“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 雨依然在下,奈何楼的废墟内再无其它来者。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交换过信息,终于让迷茫的沈吉彻底解了惑。 江之野在处可以避雨的房间里放下剑:“看来我们六个人,被分散到了三段时间线上,而且时间流速不同。你是最后一个,时间过得最慢,而孙一鸣和杨英则是第一个,时间流速恐怕最快,创造这个故事的家伙……实在是太贪玩了。” “原来如此,所以说卫威附身的那个燕蝉衣,就是燕家戏楼的的创始人啊。”沈吉皱眉,而后急了,“可他会害死你的!我摸到过那把剑,感觉到剑主人正是被个满身脂粉味的男人捅伤的!再然后就是斩首的命运了!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不如……” 江之野淡笑:“不如什么?” 沈吉心虚:“在故事里死掉会发生什么呢……不如你先下手为强吧?” “如果故事没被破坏掉,在故事里死了的人,于现实生活中会如行尸走肉般疯狂。如果故事不复存在了,即便死在故事里也没什么,就像做了场噩梦,最终还是会恢复正常。”江之野竟然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又道,“但我不能杀掉燕蝉衣。” 沈吉为自己的残酷想法而略感尴尬。 江之野却解释道:“我杀了他,燕蝉衣没能得到奈何楼,多半也便没了后代,那奈何楼的继承人燕安衾就不可能存在了,这是最危险的状况,现实中的你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不管这个故事世界最终的下场是什么。” 沈吉震惊。 江之野又笑笑:“看得出来,赵宇跟奈何楼没有一点共鸣,他故意找来此地是想得到故事的力量——尽管外来客被故事‘说服’后心性会发生巨变,但相应的,也可以因此而使用故事世界赋予的能力。” 沈吉眨了眨大眼睛:“嗯?” 江之野表情无辜:“你刚才不是问我,赵宇的目的吗?” 沈吉抓住漏洞:“你不是说过,不能告诉我这些事吗?可后来却陆陆续续告诉我好多……” 对此江之野倒没多做解释,只说:“现在那四个人都没发现进入里世界的通道,还停留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这废墟中有很多能利用的信息,你再认真找找吧。” “那你呢?”沈吉好不容易重获安全感,完全不想独自行动。 “我去做个实验,一会儿再来见你。”江之野很温和地为沈吉整理了下参差不齐的短发,微笑安抚,“没关系,这里比故事中安全。” 「卫威·燕蝉衣」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江之野和沈吉在废墟里世界探索时,卫威仍浸淫在燕蝉衣的思绪里做着苦梦。 瑟瑟秋风吹过空荡荡的戏班小院,他睡得很不安稳。 今天清晨,最后一名师弟也离开了章江县,决意去更南边讨生活了,独剩自己在这里。 为什么不跟着走呢?是舍不得师父留给自己的残局?还是舍不得和姜牧违背伦常的姻缘?或皆为有之? 不管怎么样,他日元朔大军入城,一切期望恐怕都会成为泡影。 燕蝉衣的苦恼在身体里不断发酵,导致卫威忍不住叹了口气。 未料正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来者便冲过来将卫威从床上拽起,捂住嘴巴的同时,冰冷的刀也架在了脖子上。 "不想死就别出声,跟我走。" 低沉的男声发出威胁。 →老实听话 →殊死抵抗 从未见过此番阵仗的卫威忙颔首答应。 对方见他还算听话,便稍许松了力气,将其眼睛蒙住后,又如武林高手般带着这家伙上房离去。 * 千想万想,卫威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绑架到客栈房间,而正坐在屋子中间饮茶的人高大威猛,明显是位习武之人。 他被迫跪坐在地上,努力定神,质问说:“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那高大的男子摆摆手,让手下松了绑:“久闻燕大师的戏是章江一绝,今日能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卫威满目狐疑:“我算不上什么大师,你们也不可能是为了听戏才掳我的吧?” “怎么不可能?”男子笑得自信,“只不过这陋室实在配不上燕大师的风采,我瞧着城中那奈何楼倒是不错。” 这话让卫威的表情更加紧张。 “别害怕,我知道燕大师和姜家的关系,只要能帮我破了奈何楼。”男子放下茶杯,笑容更甚,“我必保燕大师在楼中华丽登台,日日开场。” 尽管被他们寒光四溢的兵器吓得半死不活,但卫威也不是傻瓜,终于瞪大眼睛意识道:“你们……是元朔人?” 男人不置可否。 →细听目的 →划清界限 卫威心跳如鼓:“破了奈何楼,你们一定会杀光里面的人,对不对?” 男人呵了声:“我元朔,自然只保护元朔的子民。”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4. 穿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时空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68年— —汉王朝南梁鼎盛时期— 在时空飞速轮转的故事线上,孙一鸣忽自噩梦中睁开眼睛。 丫鬟阿梅多半还在燃灯守夜。 他凭借眼前模糊的橘影而做出如此判断。 方才本梦见自己在电视节目上侃侃而谈,缓了好半天,才能适应现在的诡异处境。 孙一鸣干咳了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 阿梅果然尚在附近,立刻带着倦意回答:“姜少爷不是向老爷引荐了那个风水先生么,叫什么张阳明的,他今天晚上到了章江,老爷急着见,到现在还聊着呢。” “胡闹,你明知道爹身体不好。”孙一鸣脱口而出,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竟会如此代入林心乐的感受,转瞬又垂下几乎盲了眼睛,“都聊什么呢?” 阿梅想了想才回答:“张先生先是参观了心乐楼,说要先改建两口井,老爷自然把这事委托了个姜少爷去办,别的我就不清楚了……现在他们三人在书房没出来。” 井…… 孙一鸣想起废墟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怖之物,总觉得心绪难安。 →盘问详情 →漠不关心 由于片刻之后,他轻声吩咐:“等那张先生忙完了,也邀他来与我见一面。” 阿梅笑着拒绝:“小姐,你可别操心了,我若传了这话,不仅老爷会怪罪,姜少爷也饶不了我啊,你现在除了调养身体,千万别考虑其它事情了。” 孙一鸣微微蹙眉,因自身的软弱和林心乐的茫然,而不得不闭了嘴巴。 「沈吉·燕安衾」 —公元2023年— —奈何楼里世界— 这暴雨中的奈何楼废墟,沈吉已不是第一次探索了,他四下走过之后,并没有发现太有用的新信息,反而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横着燕安衾尸体的刑房。 仍旧惨烈,仍旧不忍直视。 但凡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眼前这个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沈吉便忍不住泛起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再次站到桌前翻看文件和其它杂物。 上天眷顾,这次沈吉终于注意到了谢轩不起眼的印章。 那穷小子加入汤将军的军队后,才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故而印章也是新制的,沾了红色的印泥盖在燕安衾的定罪书上,褪色后仍旧十分血腥。 看来赵宇附身的角色的确是最终的刽子手,千万不能在明面上跟他作对了,或许只要答应谢轩的要求,再想办法搞清楚密室所在,燕安衾就能活下去? 那样做的话,故事算不算被破坏掉了?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 正琢磨的时候,江之野满身寒气,冒雨而归。 沈吉稍微松了口气,赶忙走到他面前。 江之野手里拿了张泛黄的旧宣纸,上面只写了个“姜”字,并没什么特别。 沈吉眨眼:“这就是你做的实验?” 江之野解释:“我在祖堂的神像后面发现了个隐秘的柜子,打开后见柜门刻着''沧海桑田可度''几个字,便猜想放在里面的东西,只要不被中途截胡,是不是就可以流传到后面的时间线,甚至出现在这个空间里……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沈吉惊讶地接过纸瞧了瞧:“所以这是你在姜牧的时间线上写的?看来那柜子可以让选择合作的外来者传递道具。” “嗯,这就好办了。”江之野微笑,“我有办法偷到奈何楼的设计图,到时候放在柜子里交给你,就能解决你要寻找密室的燃眉之急。” 沈吉没想到他竟然首先顾及自己,心中一暖,担心说:“那你呢?要怎么对付卫威?” 江之野胸有成竹:“我可以先让燕蝉衣如愿,以保证燕家的存在,至于我自己,关键时刻先留住命再行定夺吧。” 沈吉还是不怎么放心:“这样……能破坏故事吗?” 虽不知原因,但江之野的确改变了坚持保密的态度,痛快回答他的困惑:“所谓破坏故事,并不是要获得皆大欢喜的结局,或是想尽办法活下去。无论故事世界多么光怪陆离,本质上都是它的制造者用来同化和说服人类的工具罢了,故事坚持黑的,你证明白的亦可,这才是破坏。” 沈吉似懂非懂地缓慢点头。 江之野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可外面再度雷声大作,地面也随之微微震动起来。 他警惕望去:“估计停留在这的时限要到了,跳到生井里回去,记得找机会去拿设计图!” 听到这话,沈吉内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不舍。 他暗自嫌弃自己不够独立,什么都没说,便抿住嘴角用力点头。 ……傻小孩儿。 江之野轻笑。 *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废墟之行实在匆匆,待沈吉冒着雨从井内回归故事世界后,顷刻便摔落到前院的生井附近。他生怕被路过的守卫瞧见自己,先手脚并用地逃入黑暗的角落,这才发现刚刚被淋湿的衣服彻底干了,而特意装在衣服里的印章却消失不见。 看来并不能从那个空间随意带东西回来…… 沈吉眨眨眼,又想到:如果江之野的办法可行,按照正常的时间逻辑推断,不管他要花费怎样的功夫,才能在两百年前把设计图放到暗柜里,对此时此刻的自己来说,那设计图都应已经存在,立刻就能拿到才对。 思及此处,便也顾不得其它,马上趁夜奔向祖堂。 * 因汤将军那伙人的无耻行径,如今的祖堂不复烟火缭绕的安宁与神圣,一切戏园的禁忌也被践踏了彻底。空空荡荡、桌椅横斜,只变成了士兵们白日吃饭休息的破烂地方。 沈吉从侧窗小心爬进去后,很快便按江之野的描述找到了那个隐秘的柜子。 细细拨弄机关,终于在尘土乱飞中打开了封尘已久的石门。 沧海桑田可度…… 柜门上的刻字陈旧模糊,而其内静静地躺着一卷古画,正是奈何楼的设计图! 沈吉来不及细看,瞥见画卷角落被人拿毛笔随意画个emoji的笑脸,猜到是江之野留下的记号,不由暖心,赶紧把宝物塞进了怀里,匆匆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 虽然不知道谢轩何以那么肯定燕家必有财富,但密室之说的确所言非虚。 设计图上画得十分详细,除阴井内的牢狱外,还有阳井之下的宝库,但这间房足有三道机关,防守严密,必须按照既定的方法排水开门,否则整个奈何楼都将难保。 →藏匿宝图 →毁之一旦 回到房间的沈吉将秘密看清后,只犹豫了片刻,便把事关解锁那半页撕下来烧了个精光。他记忆力极强,加之一直在学习美术,想要复刻十分容易。 这么选的原因,无非是担心遭遇什么不测后,自己连个保命的理由都没有。 而剩下那半张图,则被小心地藏进了衣柜深处。 沈吉压着心跳盘算接下来的计划:现在一股脑地把答案说出去,虽可顺利找到燕班主藏着的财宝,却很可能蜚鸟尽,良弓藏…… 必须先得到能活下去的可靠保证,才可以使用这个重要筹码。 这般想着,他便重新躺回床上,在兴奋与担忧的情绪中,艰难地进入了梦乡。 「江之野·姜牧」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元朔大军一路南下,留给章江的时间少之又少。 在姜牧坚决的心念中,江之野毅然打开了奈何楼的大门,但凡身份家世清白的乡村父老,全都可以进入避难,无论贫贱富贵。病榻上的姜老爷眼见体面的家宅变得混乱拥堵,气得几乎断气,全靠烈药吊着半条性命,再没力气多加干涉。 忠孝不能两全对姜牧是非常痛苦的,但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至此,江之野仍旧在人物既定的命途上不紧不慢地行走着。 * 此日卫威不顾家仆的阻拦,也背着贫寒的包裹住了进来。 他心不在焉地四处闲晃,待到江之野身边终于清闲,立刻找借口见面,趁机问询:“你不是已经将奈何楼的设计图拿到手了吗?现在你爹已经没办法多加干涉了。” 提及“病父”,江之野面色不佳:“话是没错,所以呢?” 卫威露出热诚的表情:“我也想观摩一下,长长见识,不是说楼内有不少机关密道?到时候元朔军来了,我也能帮上你的忙不是?” →知无不言 →有所保留 “你本就不善此道,还是别多费心了,能帮我安顿好乡亲们才更要紧。”江之野轻描淡写地拒绝,又认真观察过燕蝉衣清秀的脸,微笑:“对了,一直没顾得上问你,听说……你最近生意不错?” 卫威顿时语塞,而后装傻:“什么生意?” 江之野依然面上带笑:“客栈王掌柜告诉的,这几日常有出手阔绰的客人点你的戏,我还以为戏班的师兄弟离开,会让你一蹶不振呢。” 卫威搪塞:“可能是尚有薄名吧,外地客商无聊罢了。” 并没有点破他的江之野点点头:“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是少与陌生人来往得好,否则一不小心掉了脑袋,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卫威多少听出他言下之意,忙答应了声,眼底的毒色却不由自主地淌了出来。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5. 时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危伏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68年— —汉王朝南梁鼎盛时期— 在外人眼里,姜京元的归来无疑给林家父女带来了福音,可对于快要精神分裂的孙一鸣而言,他却成了那个把自己彻底拉入疯狂的恶魔。 这日姜元京又亲手炖了药膳,主动陪着孙一鸣吃饭,边又在旁安慰:“好几位大夫都说了,你这病是忧思过重所致,现在爹身体渐好,只要你放宽心,很快就可以重见光明的。” 胡说…… 孙一鸣在心底里生出抗拒,由于眼前彻底漆黑,美丽的脸上也只剩下绝望。 然而丫鬟阿梅却在旁吹捧:“有了姜少爷,一切都会好的,小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以后再也不用为那些烦人的生意头疼,我们舒舒服服地养身子。” 林心乐自小便在林老爷身边耳濡目染,极善商务与珠算,绝非他们讲的这般废物。 只可惜今非昔比,眼睛不中用,着实讲不出要强的话。 正走着神,姜京元忽伸手擦了擦孙一鸣脸上沁出的冷汗。 发自肺腑的抗拒让他立刻躲闪。 事实上,不仅林心乐本人对这个归家的夫婿倍感陌生,作为“旁观者”的孙一鸣也认为很不对劲:姜元京实在是能干又细心得过了头,仅归家一个多月,便能将大大小小的事情照顾到,不再需要林家操一点心,着实和记忆中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年毫无共通之处。 面对未婚妻的抗拒,姜元京主动表态:“是我僭越了,成婚之前,我绝不再如此鲁莽。” 阿梅在旁帮腔:“干吗说得这么见外呀?老爷可吩咐了,等阴阳井打好,尽快完婚。” 姜元京笑:“怎么能委屈心乐呢?况且心乐楼要改建的项目可不止那两口井,还是万事准备妥当,再商量婚事也不迟。” →追问细节 →躲开他们 孙一鸣当然想了解土楼的事情,但数次碰壁之后,他便也懒得打听了,直接顺应了林心乐崩溃的心态:“我吃不下,去散散心。” 姜元京仗着未婚妻看不见,忙给阿梅使眼色。 孙一鸣却不耐烦:“别跟着我!” * 林老爷身体终究是强弩之末,约是想在闭眼前看到女儿拥有好归宿,病势越是糟糕,林府内的嫁妆准备得越是热闹,大红绸布装饰的木箱置于白雪之上,鲜艳得刺眼。 孙一鸣路过时,用几乎看不清的眸子瞥见那红白相间的阵仗,便知此事决不能再逃避。 →嫁鸡随鸡 →必须悔婚 该怎么做呢…… 尽管已经被困在这诡异的世界数个月了,孙一鸣还是奢望着自己能重回正常的生活。 这点念想终于逼着他克服了林心乐的犹豫,强行跑到林老爷卧房中哭诉:“爹,我想了又想,还是不愿意继续这桩婚事,您就收回成命吧。” “胡闹!”林老爷顿时猛咳起来,好不容易顺过气才骂道,“你还当这是儿戏吗?如果爹走了,没个人照顾你,你真能守住林家?守住你自己?” 孙一鸣努力劝说:“只要我能治好眼睛,处理生意上的那些事易如反掌,再说爹你不要咒自己,您也会好的。” “你告诉我,章江哪有女儿家在商场上抛头露面的?”林老爷气若游丝,“元京比我想象得可靠,又是孤家寡人,这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孙一鸣坚持:“可是……” 林老爷用最后的力气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眼见着老头子是真的不太行了,孙一鸣彻底失望,呆呆地摸索出了房间。 不知何时守在外面的丫鬟阿梅立刻上前搀扶,打听说:“小姐,你还好吧?” “心乐楼改建的如何了?”孙一鸣抽出被她强行拉住的手,“晚上我去瞧瞧。” 阿梅不乐意:“小姐,你应该好好吃药休息,怎么可以——” “闭上嘴!”孙一鸣禁不住骂住她,而后抱紧了胳膊,“按我说的做。” 阿梅不满意地咬了咬嘴唇,随口答应了声。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燕喜死后,那群土匪担心燕安衾也寻了短见,便没再将他关着。 但于楼内活动,服些苦役是免不了的。 这日沈吉大早晨就被叫起来,要求帮忙打包那些昂贵的梨花木家具。 眼瞧着熟悉的物件即将离开奈何楼,燕安衾自然心酸。 可沈吉却心机一动,向身边的劳工们打听:“这是要运到哪里去?汤司令在县衙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有个劳工认得他,哼说:“卖了也不会给你留下。” 沈吉惊讶:“卖?” “打仗不要军饷啊?拿出去拍卖给那些江东富户的。”劳工不耐烦地怼了句,“你就别惦记了。” 沈吉若有所思。 →趁机散布谣言 →切勿轻举妄动 两种念头在燕安衾心内油然而生。 在这里继续苦熬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沈吉心里一横,决定选择前者。 趁着中午休息的功夫,他回房写了好些关于“奈何楼藏有宝库”、“章江依奈何楼而生”的古篆字条,趁着下午搬运家具时,贴入那些木柜的内侧。 汤家土匪几乎全是目不识丁的草包,只在乎检查有没有财物被携带走,根本没多瞧那些符咒似的东西。 直忙到日暮时刻,沈吉终得空休息。 他长舒了口气,只盼着那些流言蜚语能够帮到燕安衾,刚想啃着粗粮饼子休息片刻,竟又感受到燕安衾对爹爹的强烈惦念,只得在心绪郁结中,被迫离开了堆满杂物的院落。 * 虚拟的夕阳比血液还要赤红,那诡异的颜色逐渐消失于土楼上空后,周身的空气瞬间多出了几分阴冷。沈吉来到谢轩暂住的屋外,戳破纸窗垫脚往里偷看, 便见墙角有不少华丽的大木箱,那曾都是燕班主房里的东西,必属遗物无疑。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冰冷的质问如期而至。 沈吉瞬间回头,硬着头皮说:“我……我有事跟你商量。” 附身谢轩的赵宇很是警惕,慢步靠近,上下打量:“干吗?” 事实上,燕安衾有件重要的愿望憋在心里许久,沈吉若能控制,当真不想开这个口。 但外来者没有办法在大事上扭曲角色心性,所以他也只能为难道:“我爹已经走了三天,怕是一直尸骨未寒……” 赵宇立刻猜到了对话的动机:“他是戴罪之身,别说得那么凄惨,怎么,想给你爹整一套棺木?” →恳求帮忙 →坚决要求 瞧着燕安衾没有退缩的可能,沈吉只得装出好态度,委屈着小声道:“我不能允许他走的这般没有尊严……只要你能帮我办成此事,要我……要我如何都好。” 这话倒是故意讲的,全为缓和燕安衾与谢轩之间的矛盾,避免悲惨结局发生得太快。 虽不确定谢轩是否真有什么花花心思,但听了这话,他脸上立刻闪过了几分动摇之色。 沈吉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半晌之后,赵宇才回答:“现在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查不到密室在哪里,别说你爹的尸骨,就是你的命都保不住,汤将军今天又因为这个事发了顿脾气。” 这群土匪般的士兵闯入奈何楼当天,便已杀了不少无辜家丁,至今仍有些尸体在后院烂着、在檐上吊着,连烧掉的功夫都没有,其血腥程度无需多言。 沈吉深知汤将军的残酷,心下一沉,暗示说:“只要有棺木让我爹好好下葬,密室的事可以商量。” 赵宇蹙起眉头,看向不远处黑黢黢的墙角,而后道:“你给我点时间。” * 事实令人失望,沈吉的服软并没有换来什么好消息,这显然仍不是改变命途的方式。 虽然赵宇当时没再多加刁难,可这家伙当晚再来拜访,却是冷着脸用非常机械的语气说:“有士兵实名举报你,称你知道密室所在,每日在楼内形迹可疑,好像在与什么人秘密联络,多半和你爹一样,是元朔人的走狗。” 沈吉被冤得目瞪口呆:“我哪有与谁联络?” 赵宇皱了皱眉,低声道:“管不住自己的嘴,怨不得别人。这次你早些认罪,或许会有转机,不然……我也保不了你了。” 如若沈吉深知外来者是不可能扭曲角色心性的,很难不觉得他在撒谎。 可就像自己没办法阻止燕安衾对棺木和头七之戏有执念一样。 谢轩好似也没有两面三刀的契机。 毕竟他既没明确表达过自己多么喜欢燕安衾,燕安衾对他也没半丝感情。 若想翻脸,直接翻就是了。 当真迷惑。 发呆的功夫,赵宇又道:“很快就来人了,我劝你别顶撞他们,不然肯定要吃大苦头的。” 仿佛为了配合他这句话般,屋外果然来了队兵甲,带头的语气凶恶:“姓燕的,出来!有事需要你交代!” →顺从 →抵抗 燕安衾心思摇摆。 沈吉无语暗叹:还真是个痴人,这就什么好纠结的?瞧瞧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省省吧。 涌进屋内的兵甲半点客气都不讲,立即就动用起镣铐,强行把他拖离了房间。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6. 危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分歧 「赵宇·谢轩」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沈吉被强行拖走后,留于原地的赵宇呆立了好一阵子,才吩咐手下:“把房间仔仔细细搜清楚,他肯定掌握了非常有用的东西,否则不可能忽然改口谈条件。” “是!” 余下的士兵立刻行动起来。 燕安衾的卧房虽大,却当真不剩什么家具和细软了,空荡得甚至有几分可怜。 大约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半卷奈何楼的设计图就被交到了赵宇手上。 眼瞧着早该消失于数百年前的关键道具重新出现,的确值得惊讶。 赵宇反复检查,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才小心展开,细瞧上面的建筑线稿。 原来……秘密在井里啊,难怪之前没有发现端倪。 但图只有一半,剩下的是遗失了,还是被沈吉那家伙毁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非常可观的进展,虽然燕安衾身陷囹圄乱了谢轩的情绪,但至少可以证明宝库确实存在,省得王志勇再指责自己胡编乱造,坏了后面升官发财的好事。 赵宇抽搐了下嘴角,转而卷好半卷古图,吩咐道:“跟我去放水入井,告诉将军,燕家的财库怕是已经找到了。” * 在章江,奈何楼几乎是被神话的存在。 百姓们总是乐此不疲地谈论着它的财富与传奇,特别是在外来者面前,难免会于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流露出对家乡的骄傲之情。 像谢轩这种家境极度贫寒,又对燕家少爷有着近乎狂热妄想的穷小子,提及这栋建筑的感情自然更为复杂。 或许奈何楼早已成了他内心无法逾越的图腾。 越想破坏,便越觉得高不可攀。 赵宇虽能感知到那纠结情绪,但直至按照设计图放水开井,进到地下空间时,方才切身地见识到了这栋土楼的伟大与精巧。 汤家士兵一行人走过漆黑的甬道,很快便抵达了宝库入口。 可惜随行的兵甲中虽有人精于五行八卦之道,却没能顺利打开密室的机关。 横在金银绫罗之外的石门重过千斤,即便想使出暴力手段,怕也不太可能如愿。 赵宇眼瞅着手下平白折腾了半天,自己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吩咐:“上去跟将军报告,还需要些时间开门,暂时还不能动那小子的性命。” 话毕他便凑近火把,再次打开设计图沉思。 “是!”士兵答应后,又旁低声提醒,“这地下密室虽然通过风了,但也别待太久。” “无妨。”赵宇用手点了点另一条通往后院方向的甬道,“阳井下是宝库,那么阴井下是什么?我过去瞅瞅。” “谢参领,谨慎行事啊!”士兵顿时紧张地阻止,“县里人都说那阴井里有厉鬼!压在井口的石头几百年了,是道士震摄邪物用的。” 由于谢轩一穷二白,反倒对鬼神缺乏敬畏之心,所以赵宇没有受到半点心理阻力。 他很快便咧嘴一笑:“那我更想长长见识了。” * 阴井下的密室不如宝库防护严密,虽然暗门上贴着渗人的血字黄符,仿佛在提防邪祟作乱,但立在门边的机关锁反倒极为简单。 之前在奈何楼的废墟中,赵宇并没有及时发现困囚林心乐的井下监狱,所以当他顺利开门并看清其内的景象后,难免心生惊讶—— 环境极其恶劣的密室足以立刻逼疯幽闭恐惧症患者,哪怕对待最卑微的动物也不至于如此残忍,却被用来折磨无名的囚犯。那早已无人问津的枯骨蜷缩在角落,定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这是怎么回事?又与故事的逻辑有有什么关联? 谢宇回神靠近,目光飞快扫过破败的杂物,而后落在了灰白色的石壁上。 「江之野·姜牧」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夜色深沉,秋意寒凉。 江之野仗着姜牧一身好功夫,持剑在数个房梁上轻巧窜动,终找到合适的监视位,眼睁睁地看到燕蝉衣跟着陌生人进了客栈后门。 →上前探个究竟 →勿要打草惊蛇 他察觉到那附近高手徘徊守护,并没有贸然靠得太近,反正本夜跟踪,只是想促使姜牧因此生出怀疑燕蝉衣的动机,并不非得抓到什么现场。 心性磊落的青年对台上人的惊艳心动,终于瓦解于残酷的现实,多经典的情感案例。 已经猜到故事走向的江之野淡笑,扭头便动作利落地返回了奈何楼。 * 如今街道上已不剩什么行人,民房空荡,市场萧条。 倒是决心留于楼内、与家乡共存亡的章江百姓们不愿放弃,正在院落里如火如荼地练兵,打算拿起武器保护财产与妻儿。 归家的江之野在祖堂前凝望了许久,直至姜家心腹来到身边,方才回神。 “少爷,这是陈老板给您的礼物。”家丁说着便打开个木盒子,展示里面使用火药的铁器,“其名为火铳,可比刀剑厉害很多。” 姜牧当然对这寻常百姓难以见到的器物略感陌生,江之野却觉得惊喜,立即拿起面前的早期枪械把玩研究。 家丁又在旁轻声说:“方才来了消息,元朔大军在西边大获全胜,靠近章江的部队又得增加了,到时候起了冲突,怕是寡不敌众啊。” 江之野皱眉。 “听说扬州那边,被屠了满城……河水都染红了……”家丁眼底泛起惧意,“我们小小的奈何楼,真能熬过去吗?” →防守 →求援 →刺杀 三条截然不同的路摆在姜牧面前。 江之野片刻后才做出判断:“硬碰硬是没半点可能了,若是擒贼先擒王,或可拖延一顿时间。” 家丁瞬间听懂了他言外之意,紧张劝阻:“少爷,你可千万别冲动。” 江之野重新展露微笑:“不慌,我心里有数。” 「卫威·燕蝉衣」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尽管南梁残军一败再败,全副武装的奈何楼之内仍未滋生出想象中的绝望,那些章江的百姓和残军在院内日夜操练,反倒显得视死如归,做着“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大梦。 卫威领了当日的救济,低着头从拥挤的巷道走过。 危难当头,无人在意他曾算戏园的名角,而只当这个瘦弱的男人是吃白饭的累赘。 若非因为姜牧的面子,恐怕连基本的尊重都不会有。 顶着诸多不善的目光,他一路来到姜牧的卧房外,小心地探头探脑。 姜府的丫鬟同样瞧不上这戏子,态度不善:“喂,你做什么?” 卫威露出讨好的笑意:“你家少爷呢?” “干吗要告诉你啊?” 丫鬟白了眼,继续在门口绣花。 尴尬过后,卫威忙掏出些碎银递过去:“我真的很担心阿牧。” 有钱能使鬼推磨,丫鬟接过后果然松了口:“少爷不在楼里,他昨天晚上就出去了。” 闻言,卫威不禁面色一沉,冒出些不祥的预感。 * 奈何楼幻境中的天空总是无比低沉压抑。 卫威蹑手蹑脚地爬上房顶,望着飞速萧条下去的章江县城,心思复杂。 如今危难当头,姜牧断没有不辞而别的理由,他是去搬救兵,还是…… →通风报信 →静观其变 摆在燕蝉衣面前的两条路有点讽刺,好像怎么选都没有好下场。 卫威在现实生活中,就是因为又贪又轻信身边人,才被诈骗得倾家荡产,所以现在他不由强迫燕蝉衣放下心底最后一丝眷恋。 未来,是得险中求了。 卫威下定决心,拿出元朔军给的哨子轻轻一吹,再一吹,努力按照他们的传讯密语把消息尽快传递,毕竟姜牧本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加之江之野那家伙怎么瞧都似深藏不露,还真有可能使出什么法子,为这满楼的汉族百姓续命。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人命都不重要。 ……为了自己的利益,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69年— —汉王朝南梁鼎盛时期— 时间如流水般消逝,大婚在即,孙一鸣却只关心土楼的改建工程。身边的人刻意隐瞒,他便打着林老爷的旗号向旧属打听,多少听闻了地下修建密室的消息。 姜元京对此有着完美的解释:“我在外打仗的年头多了,实在是不想那些恐怖的事情有朝一日发生在林家,这土楼可是章江最大的建筑,于地下另修房间,可用于躲避战乱啊。” “南梁风调雨顺,哪有什么战乱?”孙一鸣没有太多知识,只能努力从林心乐的记忆中搜寻反驳之语,“再说根基不能大动,哪怕修,也不能有多少改变。” 姜元京不慌不忙:“你可以小瞧我,千万不要小瞧张阳明先生的智慧,来,把粥喝了。” 孙一鸣沉默不语,秀美的脸上只剩下空洞的麻木。 姜元京接过阿梅递来的枣粥,吹凉了勺送到她嘴边。 这食物中有股特别的香味……而且这味道,似乎已经陪伴他很长时间了。 孙一鸣麻木地嚼着,忽因眼前一黑,而彻底凝固住动作。 他竟……完全看不见了。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7. 分歧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刑伤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由燕家仓库临时改造的刑房内,充斥着潮湿的血气。 被强行带到此处的沈吉摔了个趔趄,努力想挣开困住手脚的刑具,大声喊说:“我根本没和元朔人有交往!他们早些年被从章江打退,陆陆续续换了几波兵来这里,我们燕家一直是被欺负的!” 其实在这种被动的境况中,他并不愿意表现得如此激动。可燕安衾回想起在此遭受过的羞辱与毒打,情绪变得格外崩溃,根本无法控制。 果然,大喊大叫立刻换来了狠狠的耳光。 负责审讯他的士兵骂道:“好好交代你的问题,别以为装傻充楞就能蒙混过去。” 沈吉努力申辩:“你们究竟有什么证据?” 如今在奈何楼里得势的山贼不过是往日的草寇,哪真讲什么道义和逻辑? 士兵既然得了“好好料理他”的命令,自然不会客气,立刻吩咐:“看来是打算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仍趴在地上的沈吉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两个高大的男人硬拖到刑椅上,他忙喊道:“你们想要屈打成招吗?我知道的事从来没——” 完全无人想听他的啰嗦,无情的刑杖转瞬狠狠落下,只一下就揍得他皮开肉绽! 从前沈吉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场面,哪有类似经历可以借鉴? 几乎要把人砸碎开的巨力,轻而易举地击碎了这个年轻人内心的安全感。 他痛到根本无法呼吸,眼泪混着口水狼狈流下,嗓子里只能发出残破不全的撕喊,听起来可怖而又悲惨。 士兵骂道:“说不说!你到底是怎么勾结元朔人的?那宝库究竟怎么打开?不说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道出宝库秘密 →承认私通元朔 →坚持宁死不屈 极度的痛苦中,燕安衾眼前的路条条惨淡,而惨痛的记忆也完全复活。 自从仅占领章江数月的农民军被汤将军的队伍杀了个精光,本地其二遭殃的就是奈何楼。 这些血腥的山贼用抢来的火炮强攻进来,无耻地扫荡过后,又假惺惺地借由临时成立的“新王朝”,来审判燕家这些“通敌”的叛徒。 男丁不是丢了性命、便是沦为俘虏,女丁则更是凄惨,无一保全,令人不忍追忆。 骄傲了一辈子燕喜禁不住非人的折磨,抛下独生子先走一步,而现在…… 他们是打算把燕安衾也处决掉,随便安个罪名一了百了吗? 根本无法形容的委屈、愤怒与恐惧如深海般淹没了沈吉。他迷糊间不由将真实的自己遗忘了,只觉得与燕安衾的灵魂融为一体,脑袋乱做一团。 仓皇之中,手腕上的玉镯在模糊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陌生的翠绿很是刺目。 而与此同时,一个纯白色的巨大幻影自镯子中冒出,而后碎了满室明光。 那是什么动物…… 好优雅,但陌生…… 沈吉的脑袋终于清明了几分,注意到了镯子不正常的颜色。 ……竟被故事里的角色同化了吗? 不可以,不可以! 外婆还在等着自己的呢!说好了要替李蜀解决麻烦的,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沈吉不顾一切地咬破了嘴角,很快淌了满下巴的血,倒是因此而彻底清醒。 他怒吼:“我什么都不知道!” “住手!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王志勇突如其来的声音结束了恐怖刑室内的混乱。 士兵们立刻放下刑具,沈吉无力地从椅子上摔落了下来,狼狈猛咳。 带头审讯的家伙显得有点心虚:“副将,有人瞧见这小子用宝库诱惑谢参领,将军说……” “胡闹!将军会让你们把人活活打死?”王志勇假模假样地装出正义之色,批评道,“我们汤朝是要为百姓做主的,做事情要讲规矩、讲道理,怎么能逼供呢?滚出去!” 真是个草包……狗屁不通的官话…… 沈吉对他的话术生出嘲弄,却没力气笑得出来。 好在这个时候玉镯的翠绿已经褪下,只剩下淡淡的青晕,没有方才那么危险了。 此刻的奈何楼之中,绝对没人真正在乎燕安衾的死活,副将的出现只意味着他们仍有求于燕家的财富罢了。 沈吉内心庆幸,幸好自己之前已经将设计图的后半部分毁了去,没给赵宇留任何机会。 果不其然,待到刑房再无他人,王志勇便单膝蹲下,问说:“今天,满章江城都在议论宝库和你的安危,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字条这么快就起了效果? 沈吉努力维持表情的平静。 王志勇咧嘴笑:“总之,将军改了主意,让你活着。但是,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呢,这点你爹是最明白的。” 沈吉终于蹙眉暗想:看来那些家伙即便是找到了半张宝图,也打不开复杂的机关。 果然,王志勇又问:“其实你早知道井下密室的事了,对吗?” →拒绝承认 →吊住胃口 燕安衾的情绪犹犹豫豫,快疼死了的沈吉却顾不了那么许多,立刻艰难点头。 王志勇生出希望:“你也知道怎么开门,对吗?” 沈吉想说话,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王志勇立刻起身,走到门口怒吼:“拿补品来!” * 不出片刻,还冒着热气的燕窝就被送到嘴边。 如此珍贵的食材竟被这些家伙胡乱炖了,着实暴殄天物。 沈吉皱着眉头被硬喂了半碗,终于缓过口气来:“爹没告诉过我……但他教过我不少……卦相……奈何楼……本就是八卦楼……开门……也一定和……卦象有关……” 这话半真半假,至少密室的机关的确是由八卦图案组成的。 王志勇果然信了,抬手吩咐:“送燕少爷回去休息,赶紧请大夫,别耽误了救治!” 士兵只不过听命办事,才不愿得罪副官,自然答应了声,便手忙脚乱地照办了。 * 打不开的财库密室就像燕安衾的保命符,躺在地下稳如泰山。 为了能让他破解石门上的机关,王志勇倒真派了几位大夫来尽心医治,甚至动用了军队绑架来的御医。 但越是如此,沈吉就越不可能轻易地道出答案。 毕竟汤将军之前的命令已将恶意彻底昭然:只要没了利用价值,立刻就会丧失生存权利。 * 御医确实水平高,在床上躺了两三日,燕安衾的身子便能勉强下床行走了。 只可惜没坚持多远的路,便又是撕心裂肺的痛,只能如废物般趴在院子的躺椅上“思考”机关。 外来的苦役和燕家的旧仆仍在被迫劳作,他们已将奈何楼内外彻底掏空了,这日竟又“上房揭瓦”,将屋檐上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瓦猫也拆了下来,成箱成箱地不知道打算搬运到何处。 沈吉瞧着只觉可笑又深感凄凉,忽发现燕班主的账房先生也穿着粗布麻衣在人群中干活,不由眨了眨眼睛。 →故意搭讪 →形同陌路 有些话燕安衾自己讲没有说服力,最好从别人嘴里道出来才行。 沈吉这般考虑着,便吃力地支起身子:“我能请魏叔过来聊两句吗?” 守在附近的士兵不耐烦:“魏叔是谁?你少打什么鬼主意。” 沈吉含糊道:“是我家的老佣人,跟了我爹几十年,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由于王志勇已经吩咐过尽力配合,汤家士兵犹豫过后还是不放心地威胁:“可以,但你若敢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们军法无情了。” * 魏诚的确在奈何楼忙活了大半辈子,算是少数几个仍念旧情的人,尽管他也在心里没来由地怨恨这灭顶之灾,但瞧见燕安衾的悲惨模样,还是心痛不已,满目悲凉。 沈吉努力露出个还算过得去的微笑:“叔,你还好吗?” 忌惮着虎视眈眈的守卫,魏诚未敢多言,只得点头。 沈吉把话题引向自己需要的方向:“汤将军已经找到爹的密室了,但现在门打不开,我也没办法,您或许知道些什么吗?” 魏诚显然怕引火烧身:“老班主连你都不肯讲,对我们这些下人就更提防了,只是听他说……奈何楼的机关精巧至极,若是蓄意破坏,最后只会换得玉石俱焚的下场。” 沈吉想让他讲出的就是这句话,马上叹息:“我也是担心如此,才不敢轻举妄动。听说……汤将军计划着实在不成时,干脆炸掉拦路的石门。” “这可使不得啊!”魏诚吓得面色如土,“万一楼塌了,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守卫们面面相觑,沈吉故作无可奈何。 魏诚绝望而又痛心地说:“少爷,你得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叔,你也是。”沈吉扶住,“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您告诉我。” 这种话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是安慰罢了。 忽有一队汤家女仆趾高气扬地经过,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沈吉惊讶地发现那队伍里竟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过去在奈何楼的厨房里做事的丫鬟胡桃,不由张大了眼睛。 没想到燕家的女眷不仅没死全,还有得了“体面”工作的。 魏叔瞥见,眼底倒是透出几分鄙夷,哼说:“胡桃和谢轩是老相识,这回抱上了他的大腿,自然——”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8. 刑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9. 头七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魏叔八卦的话没说完,就被在旁看守的士兵打断:“老头,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敢造我们副参领的谣?” 沈吉生怕自己害了对方,赶忙打圆场:“叔,既然你不清楚密室的事,就先去忙吧。” 魏诚忌惮士兵手里的大刀,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跑了。 仍狼狈趴在竹椅上的沈吉好奇地打量胡桃的背影,没想对方竟也在回头观察自己,甚至回以了怨毒的目光。 有趣。 燕安衾打小痴情于戏剧,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对于无来由的情感的确是非常迟钝的。沈吉闭目沉思良久,才在他的脑海深处发掘到了几分端倪。 在有限的关于谢轩的记忆里,的确常有那个小丫头的身影出现,她总是有事没事地在旁转悠,姿态笨拙。 而独自在奈何楼时,胡桃也会远远地、用一种冰冷的目光不停地凝视着燕少爷。 那绝不是欣赏,而是嫉恨。 或许…… 沈吉默默品味着这段模糊的三角关系,试图为它寻找到在故事中的存在意义,却一时没有头绪。 * 因受伤耽搁过三日,当天晚上竟已是燕喜的头七。 尽管沈吉路都走不得几步,更想找机会穿越午夜的回廊。 但此事却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燕安衾怕是宁愿死也要将其完成,那强烈的孝心几乎占据了沈吉所有的神志,驱使着他不得不去祭典惨死的燕喜。 日暮后,不知花了多久才到达戏台的沈吉满身是汗。 他感觉自己像只沾满血腥的爬虫,瘫在一旁用最丑陋的姿势换好了绣花鞋,再站起时,几乎摇摇欲坠。 戏台下负责盯梢他的士兵不知该不该阻止,只能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大概,是最后一次唱戏了呢。 这个悲伤的念头在燕安衾的脑海中强烈地浮现,以至于他徒生出了奇迹般的能量,竟摆着染血的破衣袖哼起了《窦娥冤》。 低哀婉转,如泣如诉。 清亮而悲伤的戏腔回荡在土楼内外,惊得所有人都露头围观。 这痴人对戏的爱不是假的。 甚至超越一切。 沈吉感同身受。 或是想起曾经还算太平的日子,或是为今后而迷茫。 不少俘虏都因那戏声而啜泣了起来。 悲伤不知不觉便淹没了这个小小的世界。 “喂,给我滚下来!” 尖锐的女声惊醒梦中人。 沈吉一时间无法与燕安衾惨烈的意志相抗衡,直至被人狠狠一脚踹到伤处,手腕上碧绿的镯子才于剧烈的痛苦中褪了颜色。 来者竟是白日里刚见过的胡桃。 往日的柴火妞换上了属于汤家女官的新衣,不伦不类,未有半分气质,反倒显得滑稽。 她像怒瞪仇人般死死地瞪着沈吉,骂道:“你这条元朔人的走狗,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没人吃你这蛊惑人心的一套了!” →怒斥胡桃 →忍辱负重 面对昔日下人的“僭越”,燕安衾自然是不悦的,以至于他立刻冒出了丝反驳的想法。 但这不悦并不鲜明,毕竟他本就是个不问世事、只专注于自己的人。 况且沈吉知道今晚又将是生门开启之时,为了去废墟中收集情报,并与江之野商量进展,他没与对方针锋相对,反倒故意展现出柔弱的一面,瘫倒在地上流泪:“今天是我爹的头七,这戏是给他唱的,你的话我听不懂……” “燕喜是个大奸细!你给他唱什么《窦娥冤》?!”胡桃果然非常厌憎燕安衾的存在,立刻粗鲁地拽住他的长发唾骂道,“你觉得你们燕家被冤枉了吗?在我们章江,勾结元朔人的叛徒只有死路一条!” 沈吉吃痛中继续露着悲愤之色:“我爹的事我不清楚,但我从未与元朔军接触过!此话若是有假,就让我不得好死吧!” 胡桃冷笑:“不要钱的毒誓谁不会说?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那你干脆杀了我。”沈吉直直地望向她的眼睛,“我没做过对不起章江的事,我愿意以死明志。” 就事论事,胡桃本就是个替汤家打理奈何楼的女仆头子,根本没资格干涉任何案件,此夜纯属借机发泄罢了。但如今众目睽睽之中她下不来台,加之憎恨燕安衾久矣,竟然真的将手摸向头上尖锐的钗子。 这举动逼得早就在暗中观察的赵宇不得不站出来,怒意横生:“你们在胡闹什么?!” 一见他,胡桃的气焰顿时小了几分,嘴硬道:“姓燕的在这里唱戏蛊惑人心,我给他点教训。” “够了,唱不唱戏不重要。”赵宇看了眼沈吉伏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样子,闭眸叹气,吩咐说:“带燕少爷去找大夫上药,别再折腾了。” 原本听话的胡桃顿时怒不可遏:“都这种时候了,你干嘛还护着他?!他可是奸细呀!” 赵宇老奸巨猾,当然不会表露出谢轩对燕安衾的心思,否则这必成为日后的软肋。 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故意一本正经:“我们汤王朝判案是讲证据的,燕安衾通敌之案,也需要补充证据,否则便是无稽之谈。” 此话虽只是装腔作势,但听在愚昧的胡桃耳朵里,或便是另外一种意思。 果然,她默默地皱起眉头,不再吭声。 赵宇望向围观的守卫,质问:“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守卫这才抬起伤口开裂的沈吉,匆匆地离开了混乱的戏台。 * 此时被搜刮殆尽的奈何楼里,剩下的多是苦役与杂兵,故而留在医馆的大夫也水平有限,完全比不得王志勇请来的御医手法精妙。 被上了药的沈吉疼得五官扭曲,实在忍不住连连惨叫。 等在门口的赵宇骂了句:“到底会不会弄。” “谢参领,这伤实在太重了。”大夫委屈说,“照理该静卧修养的,怎么能打打杀杀。” 沈吉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呼吸困难地恳请:“没关系……但……我晚上能不能睡在这里……真的动不了了。” 众所周知,奈何楼只有大门可出入,是个天然的牢笼,守卫们当然不在意燕安衾过夜的地方。加之夜色已深,困倦的大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谢参领不反对的话,就随你了。” 赵宇眯起眼睛,最终只是冷哼了声,扭头便走。 沈吉松了口气,嘴上千恩万谢,眼睛却在这房里不断搜寻,打起了半夜出逃的念头。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19. 头七 免费阅读.[.aishu55.cc] 20. 网破 「江之野·姜牧」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章江这个地方虽不如苏杭那般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倒也算是处山明水秀的鱼米之乡。 如今因战乱变得满目疮痍,看得着实惹人心碎。 江之野披星戴月一路往北奔去,不知过了多久餐风露宿的日子,穿越过多少流民队伍与荒村残碑,才终于远远望见了元朔军营。 据情报所说:他们已驻扎于附近久矣,本可大举进攻拿下章江,却暂时选择按兵不动。 其间缘由,定是在盘算奈何楼带来的变数,想谋划个兵不血刃的诡计。 其实南梁皇帝自缢宫中,汉军兵败如山倒,历史的车轮倾轧向前,早已无法阻止了。 无论姜牧怎么挣扎,他所不愿见到的结局都是或早或晚的事。 江之野并非想成为故事里的大英雄,他只是试图找到机会,改变这青年既定的断头之命。 目前,燕蝉衣多半已经生了变节之心,奈何楼更是危在旦夕。满腔孤勇的姜牧心中只剩下两个强烈的念想—— →与燕蝉衣对证,率领百姓反抗 →刺杀元朔首领,而后向南求援 无论怎么考虑,后者更像是可行的办法。 姜牧的心念日渐强烈,难以抑制,逼得江之野不得不现身此地。 风萧萧兮易水寒。 随着夜幕又落,荒野军营外的萧瑟之感更甚。 江之野已经埋伏过很长时间,将所有能够观察的信息尽收眼底,即知已经拖延不得,便活动了番手腕,打算仗着姜牧高强的武艺展开刺杀行动。 会成功吗? 多半不能…… 在奈何楼原本的世界线中,姜牧本该惨遭燕蝉衣背叛死于他手,若要破解这个结局,当彻底撬开两人关系的裂痕,并放下仇恨、踏上生路,而非寄希望于力挽狂澜的英雄主义。 面对并无胜算的行动,江之野丝毫未生紧张之意。 他如同只机警但又从容的动物,在荒草里用明亮的眼睛扫视过一切异动,而后才持剑而上,像调皮的玩家在游戏中贸然招惹怪物一般,心态轻松而又义无反顾。 * 元朔军能从草原一路杀至此地,已证明他们绝非无能之辈。 尽管江之野已经极度小心,但他自阴暗处窜出,用轻功跃上统帅的帐篷之时,还是惊动了埋伏于此的暗卫。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元朔兵用最快的速度展开围剿。 机不可失。 江之野用完全超人类的听觉判断着帐篷之内的脚步声,而后掏出那把珍贵的火铳,毫不犹豫地稳稳射击。 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若失败,换谁来也都是这个结局。 刹那间,火药虽成功击中目标,江之野也在漫天箭雨中摔落了下来。 灵巧地躲避掉飞箭后,围剿上来的元朔军终是把他团团围住。 穿着华丽铠甲的男人被人从帐篷中抬出,露出的却是张晦暗憔悴的脸。 不需多说,这并非他们真正的统帅。 看来还是被提早告了秘,落入了人家特意准备好的陷阱里。 →怒斥元狗 →趁机试探 姜牧在极度紧张的状况下,心念再度左右摇摆。 江之野当然并不气恼,垂下拿剑的手,径直选择试探:“你们究竟给了燕蝉衣什么好处?” “他只是比你识时务罢了。”有位身着布衣但神色威严的高大男人在不远处开了口,瞬时间便让士兵们小心地让开了条路。 江之野不由露出嘲弄的笑意,任他们上前卸了自己的武器,并没有任何反抗之举。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70年— —汉王朝南梁鼎盛时期— 唢呐与锣鼓交织的欢乐在奈何楼内外喧嚣回荡,听在孙一鸣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震撼恐怖。 不知不觉,心乐楼已改建了一年有余。 他被强行换上了嫁衣,头上顶着沉重的发冠,进行着内心毫不期待的婚礼。 原来摧毁一个人是这么简单,本是孤芳自赏的林心乐,竟因失去了视力而沦为可悲的玩偶,束缚住她的,仅仅是身体的病症与残疾吗? 并非如此,那么……是不可抗拒的父命,还是家族内外永远排除不掉的杂音? 孙一鸣不知道答案,这数百天的失明生活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他试过逃脱,但屡屡失败,逐渐被当成疯子对待。 此时此刻,哪怕真的挣开丫鬟的手跑出去,也会被硬抓回来继续完成仪式。 林心乐这个角色的心已变成一潭死水,很久都没有出现过可以选择的命途了。 所以……到底怎么才能结束这场噩梦? 难道真要在黑暗中度过这本就不属于他的人生吗? 混沌间,司仪浑厚有力的声音冲破了周身的杂音。 “一拜天地!” 孙一鸣被强行按了个趔趄。 正当他扭动抵抗时,那些诡异的欢笑竟被惊呼取代。 “老爷!” “林老爷!” “愣着干什么,叫大夫啊!” 爹…… 孙一鸣被林心乐所影响,不由自主地扑上前去,拼命挡开周围的手,扶住了林老爷枯瘦冰冷的身子,颤抖试探他的鼻息:这位曾在章江只手遮天的大商人,竟如此狼狈地死在怪疾之中,再也不能保护女儿了。 * 好端端地喜事变成了丧事,心乐楼这日可算是经了惨烈的风雨。可就算林老爷已经咽了气,但婚事却是不能不作数的。 被关在新房内的孙一鸣于深夜听到门口响动,慌忙站起。 有人入内,是姜元京。 他照旧装出温和体贴的声音,笑中却带着恨意:“娘子,莫要担心,爹的后事交给我就好。” 孙一鸣用力握紧双手:“……为什么非要住进心乐楼来?你不是说还在改建吗?那地底下整日叮咣作响,到底在修建什么?” “张阳明先生的设计精妙,改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姜元京靠近,用力按着他的肩膀逼他坐下,而后俯身说,“是爹非要这时候完婚的,他怕你孤苦无依。” 孙一鸣身体僵硬,无言以对。 姜元京又笑:“对了,张先生说,心乐楼这名字不好,要改名才行。” 孙一鸣心下更沉:“为什么?改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啊。”姜元京再也不掩饰自己扭曲的喜悦,“奈何楼,已经不记得了吗?” 这下子孙一鸣立刻挣脱开了他,怒道:“你他妈到底是谁?!”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20. 网破 免费阅读.[.aishu55.cc] 21. 齐聚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70年— —汉王朝南梁鼎盛时期— 对于孙一鸣迟来的质问,姜元京当然不会回答,他嘴角弧度未退,眼底的神色却无比冰冷。 孙一鸣摸着黑冲撞出了新房,狼狈摔到地上后,又在恐惧中立刻爬起逃窜。 丫鬟阿梅试图阻止:“小姐…… “让她冷静片刻。”姜元京哼了声,又道,“从今以后,为了夫人的身体着想,再不准她离开奈何楼了。” 阿梅对这个上门女婿的言听计从的时间早于所有人的想象,她立刻答应:“是!” * 在剧本世界漫长的日子里,孙一鸣无数次绝望,无数次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而那些当时同住奈何楼的游客,已经去了其他地方。 没想到……离她最亲近的“未婚夫”,原来就是最无耻的看客。 彼此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自己骗的这么惨?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全部都是这个样子? 好恨…… 好想一刀捅回去…… 可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自己,连这件事都无法做到。 孙一鸣不顾家丁和丫鬟们的阻拦,一路跌跌撞撞、疯疯癫癫地不知冲到了哪里。 直至面前有个坚硬的大东西挡了路,他才踉跄停步。 是井…… 不如一了百了吧。 这样,好歹能够结束无休止的痛苦。 孙一鸣这般想着,竟紧紧地蹙起眉头,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下! 尾随其后的姜元京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又渐渐显露疑惑之情。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沈吉坚持要留在医馆过夜,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毕竟燕安衾对于奈何楼内的房间布局了如指掌,非常清楚这里正是偷偷前往生门的完美出发地。 待到万籁俱寂,大夫在外房打起了盹儿,门外的守卫也没了聊天的声音,沈吉不由悄然睁开眼睛,忍着身体的剧痛从窗口翻越而出。 竟真没人看守。 本有些担心的沈吉不疑有它,在心里默默推演着奈何楼的旋转速度和如今房间的位置,一路找到地字号室内的正中心,直奔巽字房前的阴井。 一回生二回熟,尽管因行动不便而耽误了些时间,沈吉还是及时地进入了井内世界。 待他消失后,赵宇才从角落里露出半张脸庞,神色一时间阴晴不定。 —公元2023年— —奈何楼里世界— 乾坤颠倒之后,周身又是暴雨滂沱的废墟。 伤口剧痛的沈吉不敢多淋雨,步履艰难地窜到最近的空房间内,试图寻找斗笠之类的工具。 正埋头乱翻时,陌生的男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原来是你。” 沈吉立刻回头,借着并不清晰的光线望见个身着古代华服的男子。 再仔细瞧,才发现对方竟然与之前那个被渣男上司坑了的女白领有几分相似。 他迟疑呼唤:“……杨英?” 已甘愿成为姜元京的杨英怪笑不答。 “你和孙一鸣……应该是进入了最早的故事线吧?”沈吉不想放过打听消息的机会,凑近追问,“他人呢?你们两个遇到了什么事?这奈何楼——” “真聒噪。”杨英不友善地打断,而后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看起来……” 她上下打量一番,继续嘲弄:“自身难保了。” 沈吉无语,思及曾在井下见过的林心乐尸骨与墙上的血书,猜想他们两个人或是更加惨烈的敌对关系,便只能目送表情春风得意的杨英走入雨中。 今夜进到废墟里的人变多了。 那江之野呢?他还好吗? 「孙一鸣·林心乐」 —公元2023年— —奈何楼里世界— 为什么……没死? 好大的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悲愤中绝望跳井自尽的孙一鸣满腹疑惑。 他摸着黑艰难前行,并不清楚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地进了奈何楼的里世界。 在这个奇怪的空间中,所有属于角色的喜怒哀乐会被大幅度削弱。 孙一鸣茫然间又想起了曾经失败的演艺事业,和被同公司小明星刻意抹黑的口碑,因觉恍如隔世,心中更是沮丧。 鬼使神差中被骗到奈何楼,简直是阴谋一场,所谓转运改命的希望已然破灭了。 接下去要怎么办,永远留下来吗? 这个林心乐,同样是被身边人所害,同样落得无依无靠的下场,说到底,自己跟她本就是一体吧? 真想报复啊…… “喂,你打算乱走到什么时候?” 忽有男声钻入了耳朵。 孙一鸣被吓到,全身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完全看不了吗?真可怜啊。” 那声音越靠越近,最后近在咫尺。 孙一鸣努力故作镇定:“你是谁?” 对方回答得爽快:“我是赵宇,不记得了?” 孙一鸣努力自脑海中搜寻着久远的记忆:……所以呢?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赵宇这善解人意的语气与他的声音极为违和:“我是来帮你的,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孙一鸣不信:“为什么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宇嗤笑:“我帮你搞死那个姓姜的,这个故事中所有姓姜的就都会消失,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孙一鸣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对方的话,却忍不住渐渐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那……我该怎么做呢?” 「沈吉·燕安衾」 —公元2023年— —奈何楼里世界— 事实让沈吉大失所望。 他忍着惨烈的刑伤,在奈何楼里吃力地寻找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江之野的身影,最后反倒和个消瘦的陌生男人狭路相逢。 是卫威。 他原本平凡的眉眼和这具外形条件颇佳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显得怪异而疏离。 沈吉警惕踱步,半晌才叫道:“燕蝉衣……” 卫威并没有拒绝故事赋予的名字,眼神相当冷漠。 尽管对方的存在很危险,沈吉还是选择追问:“江之野呢?你们怎么了?” “你以为我忘了你俩早就认识?”卫威的声音变得相当阴柔,抬眼的模样像只精致的毒虫,“少在这浪费口舌了。” 见这家伙已经找到了进入废墟的方法,态度又如此嚣张,沈吉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但他是不喜轻易放弃的性格,努力劝说:“其实可以找到两全其美的选择,让大家一起活下去,我们齐心协力,更容易平安离开奈何楼。”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卫威反问,而后冷笑,“只要姜牧死掉,我愿意永远生活在这里。” 丢下这话,他便自顾自地走掉,举手投足的姿态亦没了最初朴素的模样,到真像个有多年功夫傍身的戏子了。 沈吉揉掉睫毛上的雨滴,努力劝自己不要生气。 江之野那个人虽神神秘秘,但一定有办法处理任何一种麻烦。 ——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就是有这个信心。 只不过今晚……他怕是不能出现了。 话说回来,废墟里好像搜不到什么新鲜东西了,加上不怀好意的人这么多,真不该因聊天而浪费时间,必须抓住机会找到点有用的信息才行。 沈吉回望暴雨中黑压压的奈何楼,忽生出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主意。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21. 齐聚 免费阅读.[.aishu55.cc] 暗欲 「沈吉·燕安衾」 —公元2023年— —奈何楼里世界— 谢轩在奈何楼里的房间位于泽字号边缘,那里曾是个不起眼的客房,久无人居住,被霸占后也只得他一人进出。虽然这废墟空间内对应的屋子里连件完整的家具都不剩,但在那些杂物与灰土中翻找,也并不是收获全无。 很快,沈吉便从桌子的残骸中抽出几卷画像。画中的人是身着戏服的燕安衾,努力回想起来,当是过生辰时燕喜请画师来作的,没想到竟然落到此处。 他眨了眨眼睛,又到旁边继续调查,全顾不上不停渗血的伤处。 原来……谢轩是真的很痴迷于燕安衾啊。 沈吉尽力将所有线索整理完毕,终于迟迟地确定了这件事。 燕安衾上学时的旧书、演出前的画报、被杨将军手下抢走的玉钗……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全都藏在这里,如果谢轩只是想逼迫燕安衾破解密室,或是觊觎他的青春风华,是不必如此费心的。 赵宇掩饰得真好。 也对,如果一早被看出来,沈吉就会很清楚:谢轩不可能忍心对燕安衾下死手,自己行事自然也会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好在现在知道也不晚。 他估算了下时间,忙艰难起身,直奔阴井而去。 *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老话说得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废墟空间尚未关闭,得到设计图的赵宇忙着在里世界找线索,是顾不上自己在故事线中的财产的。 沈吉慌忙从水井通路返回,摸黑爬进了谢轩的房间。 果然室内无人。 他半点不敢耽搁,飞速将屋内的箱柜翻了个遍,幸而有所收获。 除了那些关于燕安衾的羞耻收藏,遗失的半张设计图、燕家的家谱还有父亲的日记也都被那家伙藏在了这里。 沈吉忙打开日记翻阅。 根据其间记载,燕家最初的族长的确为燕蝉衣,当时元朔军入章江时,是他冒死保护了奈何楼里的百姓,与元朔大军几番周转,才换得众人平安,是本地英雄般的传奇。至于姜家和姜牧,则提都没提过分毫。 关于这荒诞的历史,沈吉半个字都不信,如今只盼着江之野能找到破坏故事的方法,不要成就那已注定的悲剧。此外,什么私通溃败的元朔人、出卖章江的罪名,日记里亦任何端倪都没有,看来确实是那群草寇胡乱想出来的借口无疑了。 由于文字不少,沈吉看得太过入神。 等想起把这证物盗走时,赵宇竟已猛地推开了屋门。 →质问暗恋之事 →质问证据之事 燕安衾这个痴人,竟生出两个如此社死的主意。 太过狼狈的伤势让沈吉无法敏捷行动,他只能选择将日记藏于身后,先发制人地骂道:“我爹没有跟元朔人做什么交易,你们完全没证据对不对?他是被活活冤枉死的!” 只要回到故事线内,故事人物的意志就会变得强势起来。 哪怕城府深如赵宇也没办法完全做自己。 他大步走上前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回了日记,皱眉质问:“你竟敢私闯进来!” 沈吉笃定他没有勇气对自己如何,横下心做悲愤状:“不给我爹准备棺材好好安葬,我绝不会听你们的!” “汤将军说过,只要你能破解宝库机关,那些都不是问题。”赵宇用力拽起沈吉,“给我滚出来,先好好交代你这偷窃之罪!” 沈吉疼得表情扭曲,红着眼睛喊:“我解不开!我真的解不开啊!我爹什么都没告诉过我,就连那图也是别人给我的!你明知道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在谢轩的灵魂深处,燕安衾的确是白月光的存在。 眼见他现在几乎支离破碎的模样,一股强大的愧疚和不忍逼着赵宇松了手。 沈吉趁势趴在地上伤心流泪,成了片易碎的落叶。 赵宇皱眉握紧拳头,最终只能妥协于内心的挣扎:“好了,别哭了,你再不好好养伤,该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后事了。” * 这晚关于故事本身虽无明显进展,但看穿谢轩的内心,却让沈吉感觉好过了很多。 只不过不知这“优势”……究竟能好使多久。 次日天蒙蒙亮,其他劳工便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忙碌。 沈吉躲在安静的角落偷懒,同时暗想:赵宇看起来老奸巨猾,真能继续被拿捏吗?还有……该用什么办法改变面前的死路一条呢? 那个关键变数自己始终未看清楚,但绝不可能是轻易地交代密室机关的答案。 正愣神时,一个桃子被递到眼前。 沈吉抬起眼皮,瞧见赵宇复杂的眼神,迟疑过几秒才接过。 →与他交流 →装傻充楞 无事献殷勤可不是什么好信号,之前挨板子差点被打死,便是因为与赵宇的聊天被人听去。 这次……还是闭上嘴吧。 赵宇冷哼:“设计图的另一半,是被你自己毁得吧?” 沈吉咬了口甜甜的桃子,是记忆中久违的好味道。 “不要以为能蒙混多久。”赵宇望向不远处的巷道,而后蹲到他面前说,“值钱的玩意已经搜了个精光,这奈何楼对将军没太多意义了,他确实不惜毁掉楼体,到时候哪怕把这里炸塌了也无所谓。” 沈吉心下一沉,努力让表情显得平静,继续默默地啃桃子。 赵宇抛出橄榄枝:“你下井开门,我替你寻条活路。” 桃子的个头并不大,沈吉很快就咬掉了大部分果肉,却还在仔细地继续品味桃核的滋味。 赵宇不耐烦地拉住他的手腕,以近在咫尺的距离逼问:“装聋作哑有用吗?” “什么活路?”沈吉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无论如何,汤将军都绝不会留下我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后人。” 赵宇抿住嘴角。 沈吉说出连自己都不信的答案:“除非,先送我走,密室我让别人帮你想办法。” 赵宇冷笑:“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擅自破坏奈何楼的结果不只是塌方,那宝库里的东西也会被水银淹了。”沈吉仍有点惧怕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用极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到时候土里水里都带毒,别说挖出金银了,整个章江都会变得民不聊生。” 赵宇凑得更近了些:“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可能吗?” 沈吉的话真假参半,只能努力表现得让自己都相信:“如果你在废墟中遇到过林心乐或者姜元京,就应该知道林家最初的财力有多惊人,那没什么不可能的。” 赵宇虎视眈眈片刻,最终直起身子咧嘴一笑:“好,我暂且信你。” 沈吉只顾着对付眼前之人,并没注意到某扇窗后胡桃的身影。 她神色怨毒,用力扣着窗棂的木框,仿佛想把它抠出几个洞来才够解恨。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暗欲 免费阅读.[.aishu55.cc] 斩根 「孙一鸣·林心乐」 —梦历1322年— —汉王朝南梁鼎盛时期— 井里的水再无一点涟漪。 孙一鸣呆呆地望着面前模糊至极的黑洞,因方才使尽力气而有些气喘吁吁。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亲手处理掉一个大活人,更没想过原来杀人这般轻而易举。 姜元京……或者说杨英…… 是你不仁在先,我只能选择自保。 其实原本已经想过放弃了,投井自尽时已生绝望之心。 没想到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 那天赵宇听完他讲述的经历,当场指出此事的关键人物,是为姜元京改造奈何楼的风水先生张阳明,他敢为虎作伥,便是贪财慕利之辈,必可加以利用。而姜元京做事如此决绝的动机,定是与林氏父女有着极深的仇怨,否则大可以换一种方式抢占家财,而非赶尽杀绝,调查其过往与身份未尝不会有所发现。 听曾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赵宇分析得头头是道,孙一鸣不由燃起复仇之心。 他返回奈何楼后,先是装得疯疯癫癫,不再喝周围人给的食水。 待到视力稍有恢复,便秘密约见了依然在帮忙改建地下空间的张阳明,并以林家祖传的御赐珠宝引诱,终于探听到有用的消息:那姜元京并非什么水军,而是个四处骗钱的混子,两人在南海小镇相识后定下了来此行骗的计划,且许多改变风水格局的怪主意,本就是姜元京自己所想,他张阳明只不过是代之发言的傀儡罢了。 这事让孙一鸣更加起疑,暗中布置许久,终成功地连夜逃住到了远房亲戚家中,并在进门口之后,直接命人按住了被绑了一路的丫鬟阿梅。 经历过惨烈的严刑拷打,阿梅痛哭流涕地承认:是姜元京在很早之前便贿赂了自己,自己方才帮着他下毒。 而再托父亲旧识向水军兵营询问,得到的消息更为惊人:这位乘龙快婿非但未曾立过军功,且在两年前便在与倭寇的恶战中身亡,由于家中已无亲故,同僚便将其衣冠冢就地藏了。 那……杨英所扮演的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假意被迫归家后,孙一鸣一边控制着阿梅为己所用,一边继续装瞎,暗自调查杨英的真实目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急于继续侵占林家生意的肤浅家伙,终于在次出远门谈生意时露出了马脚,孙一鸣不仅在他屋内搜到了大量银票细软,甚至包括毒药和牌位。 那被摩挲得发亮的木刻名字,对孙一鸣或林心乐都是极度陌生的。 暗中细细查起,才知是十余年前章江的宋氏建筑商,似是被林老爷断了祖业,夫妻双双缢亡家中,而其独子宋停云不知所踪。 所以,杨英附身的角色……就是那个孩子吗? 掌握了这些证据后,或可报官,或可…… 孙一鸣几乎没有犹豫,便选择了用更狠毒的方式斩草除根。 这奈何楼的幻境中漫长无尽的痛苦生活,让他不想再留半点后患。 林心乐被欺骗如此惨烈,原本善良的心性已彻底崩坏,故而未产生半点阻碍之情。 最后的操作,很简单。 杨英谈生意归来,阿梅在洗尘宴上奉上毒汤。 待其昏迷后,林心乐便亲自动手,把这人活活丢到杨英自己打造的阴井之中,一了百了。 死了人,县衙当然会问的。 但以林家的实力,消失个身份存疑的上门女婿,也算不得什么灭顶之灾。 之后即便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也可以坐享荣华,好好活着了吧? ——达成心愿的孙一鸣疲倦地瘫坐到井边的地上,如此暗想。 如墙头草般的阿梅目睹了一切,吓得胆战心惊,过了好久才凑上来问:“小、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孙一鸣抬头瞥她,微笑:“这阴井有不详之气,明早向张先生讨要些符咒,贴在石头上将井封了,永世不得开启。” 阿梅慌张地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她当然并不心疼惨死的杨英,而只担心已有前科的自己该怎么苟活。 正在此时,奈何楼上本就逼仄的天空中回荡起了惊雷,乌黑的云遮住了不甚明亮的天光。 孙一鸣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殊不知,或许这才是林心乐早就被安排好的最佳结局。 「江之野·姜牧」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奈何楼第二次开启生门那夜,江之野的确没能前往,因为他正困在距离章江数百里之外的军营监狱内,被元朔军拷打审问。 待到好不容易带伤逃出此地,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因担心形势有变,江之野连续骑废了三匹马,才用最快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奈何楼。 恐怕在背后作梗的燕蝉衣并无法想象,自己那个未经历过风雨的爱人,竟真成为了位舍身取义的豪杰。 江之野熟门熟路地绕过楼内的难民,将那把被偷回来的火铳装好弹药,小心放进了祖堂后的密柜内,而后才持剑决意,打算带上姜家的金银去更南边寻求救兵。 事情再若不成,放大家和自己去逃难,便成顺理成章之举。 姜牧的确有情有义,但在他的心中,儿女私情并不是最重要的。 就连病危的父亲都可以忤逆,断掉燕蝉衣这个叛徒的孽缘,他自然做得到。 江之野此番折腾的下策,便是努力用事实说服姜牧的灵魂:不要再轻信爱情。 他坚信:只要能让姜牧肆意游走人世间,这个剧本世界必要出现裂痕。 谁知正在暗处满心盘算之际,江之野忽敏锐地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他低下头,极为惊讶地看到自己逐渐变得透明,不由瞬间意识到:糟糕,莫不是林心乐率先改变了命运,把姜牧的先祖给处理掉了?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江之野变透明的同时,本就睡不安稳的沈吉忽在房间中睁开了眼睛。 这次,不仅燕安衾的记忆发生了微微的变化,就连他自己的认知也像被人拿涂改液抹去了什么似的,硬生生加入了新的信息—— 奈何楼原名心乐楼,始建于南梁天乐年间,是章江林氏的老宅。 元朔军入关后易于燕家之手,流传至今,在九州起义的狂潮中飘飘浮浮。 至于井中的枯骨与诅咒…… 至于姜氏…… 沈吉晃了晃脑袋,先是疑惑原本即认的事实怎么模糊了,而后才意识到,或许这便是江之野说过的最可怕的情况:处于最早时间线上的孙一鸣,反杀了那个可恶的姜元京,导致姜牧直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氏后人与附身燕蝉衣的卫威相遇…… 他不由有点慌,慌之后又疑惑:既然如此,林心乐也算自救成功了,难道没有破坏掉故事吗? 从虚掩的窗口偷窥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看到的只有压抑与恐怖。 显然……奈何楼还是奈何楼。 这样不对,根本不对。 这故事讲的黑,和反驳故事的白,究竟是什么? * 正当沈吉坐在蹲坐在床边胡思乱想时,赵宇忽带着几个人踢开了牢房的门。 他照旧是冰冷又隐忍的眼神,默默示意手下将沈吉抬走。 沈吉毫无防备:“……你们要干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斩根 免费阅读.[.aishu55.cc] 至暗 「沈吉·燕安衾」 —梦历1911年— —北蛮元朔王朝分崩,汉人起义频发— 对于燕安衾的疑问,士兵们才不会好心回答,但此行终点的刑房,就是最好的答案。 最后跟进室内的赵宇若有所思地瞪了沈吉一眼,将一封信拍在桌上:“有人举报你曾数次接见元朔贼首,声称自己知道密室机关,要将其作为和元朔军换取活路的报酬,还想将他们引回江东,汤将军的耐心有限,让你好好交代!” 沈吉愣住。 关于密室的大话他只对谢轩讲过,所谓元朔贼首完全是飞短流长。 这举报出现得实在蹊跷,而且绝不可能是眼前人所为——以谢轩对燕安衾的执念,求而不得的恨必然存在,但只要燕安衾卑微服软,他就找不到故意陷害的动机,这是赵宇也改变不了的规则。 除此之外,还有谁会忽然落井下石? 混乱的信息在沈吉脑海中飞驰。 ……胡桃。 他想起了那个满心嫉妒的女孩子,终于意识到昨日赵宇故意找到自己,故作姿态亲近地讲那么多话,正是为了达成眼前的状况。 自己可以利用谢轩的感情,他也可以利用胡桃的感情。 这……无可厚非。 赵宇故作沉痛,叹息道:“直接把秘密讲出来,少吃些苦头,不好吗?” 沈吉因不利的现状而冒出冷汗。 →据理力争 →哀求赵宇 →打开密室 燕安衾眼前所能做的选择,个个危险至极。 但相信不值得信任之人不可能,交出救命稻草更不可能! 最后,沈吉只能决意说道:“哪怕我胡编乱造一个答案出来,也不可能误打误撞地把密室打开啊,你们逼我是没有用的。” 不知道举报信到底在汤将军面前引起了什么后果,这回赵宇没再与他唇枪舌剑,而是转过身去,朝下属摆了摆手:“想办法让他开口。” 而后他便走到窗边,把不太结实的木窗紧紧地关上了。 刑室未有灯光,周身只剩黑暗。 那些跟着汤将军讨生活的士兵本就心狠手辣,哪怕是铁骨铮铮的军人也禁不住他们的折磨,想要拷问个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少年,自然不在话下。 沈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拎着钳子和水桶向自己靠近,不由紧张:“干、干什么?” 其中一个士兵冷哼:“你直接坦白,是最聪明的选择。” 沈吉疯狂摇头。 坦白是绝不可能的,前一秒说出答案,后一秒就变成奈何楼的亡魂——这个赵宇实在经验丰富,哪怕是面对角色固有的限制,他也会想办法为自己创造在表面上“不得不”,实际极符合目的的境地。 和这种人针锋相对真难啊…… 根本没有提供任何时间思考对策,负责行刑的士兵便狠狠抓起沈吉的手,毫不犹豫地拿钳子拔下了小指的指甲! 撕心裂肺的痛迟迟传来。 沈吉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士兵怕他还不够疼似的,转而又将他的手直接塞进了旁边的桶里。 那桶装得是浓度颇高的盐水,透骨的刺痛,顷刻间再次激活了鲜血喷流的伤指,让沈吉如被按在火板上的小动物一般,绝望地惨叫弹跳了起来。 始终背对着他们的赵宇仿佛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冲击,原本还有得意之色的脸逐渐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缓慢沁出,双眼也逐渐失神。 看来谢轩对于燕安衾的痴情没有掺和半点杂质,无论他如何无法触及这个人,无论他如何憎恨彼此的身份差异,都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瞧着他受苦。 当真快要窒息的时刻,赵宇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了几下,猛地喊道:“停!” 而后他又努力调整过脸色,艰难开口:“看来你已经明白我们没有在开玩笑了,招不招,想清楚再说。” 沈吉是在和平年代下成长的快乐少年,即便没有父母的疼爱,也始终被外婆当做心头肉,哪吃过这种苦? 崩溃是非常崩溃的,但只要服软就会停止被折磨吗? 不可能,服软只会让赵宇的目的得逞。 而一旦得逞,自己就和杨英、江之野一样,将无法对故事产生丝毫影响了。 到时候别说扭转结局,恐怕是死是活,都无法自主。 失去了江之野协助的沈吉,反而徒出生出一种悲壮的责任感,他强撑着身体没有昏过去,因喉咙火辣辣地疼而咳嗽了几声,而后才气若游丝地回答:“我也没有开玩笑……我当真不知道密室的机关,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还是不知道。” 赵宇仍旧没有回神,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低声吩咐:“那就……按汤将军说的办吧。” 「卫威·燕蝉衣」 —梦历1644年— —北蛮元朔进犯,南梁朝崩塌— 没有了真实闯入者的故事世界,就如同一段死板的电脑程序,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既定的流程,绝无节外生枝的可能。 所以当江之野的角色突然消失之后,卫威周身就再也不剩任何威胁了。 那个瞬间,他印象中的姜牧莫名其妙地被替换成了林牧,而奈何楼的过往也再没有姜氏一族任何戏份。 看来……是去到最早时间线的孙一鸣战胜了杨英。 所以他们几名游客被卷入这个世界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排除万难和彼此的干扰,成功地活下去吗? 尽管卫威没有完全想清楚其中的因果与意义,但还是因为江之野的消失而满心窃喜,甚至踌躇满志。这也难怪,所有被大形势所裹挟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用各种方式自我洗脑,以证明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选择,而不是受到了外来力量的摆布。 总而言之,突然被降低行事难度的卫威,很快就利用林牧对燕禅衣的真情迷惑住了他。趁机下药之后,便将这个一身武艺的青年困在了奈何楼内某个隐秘的房间之中。 迷药是元朔军给的,效果十分惊人,也的确如他们所保证的那般,只过了半个时辰,便让林牧悠悠转醒。 然而他的手脚仍旧没有分毫力气,狼狈地扶着桌边仓皇站起,哑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了?” →诱他归降 →取他性命 很可耻又很现实的两个选择。 平心而论,难道燕禅衣对这男人没有半丝感情吗? 非也,只不过巨大的贫富差异和必须活下去的残酷选择,让这个戏子不得不放弃了所谓情爱。 卫威感同身受,想起现实世界中被自己骗得倾家荡产的女朋友,目光悲伤地望着林牧,叹息说:“还问我怎么了……没想到,你竟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刺杀元朔统帅不成而被迫逃回的林牧满脸迷茫,皱眉问:“蝉衣,你在说什么啊?那个给元朔军通风报信的人到底就是你吧?我还是没法相信……你能那么狠心。” “我当然不能!”卫威突然抬高了声音,做出正义凛然的样子,“阿牧,你怎么可以倒打一耙,不分是非曲直呢?” 林牧被他的“变脸”彻底搞懵了,表情微微扭曲着,迷糊到说不出话来。 卫威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信件全丢到他面前。 林牧仍被困在药效之中,努力挪动着麻木的手指拆出其中一封,读过才发现,上面竟是自己与元朔军官的密谋。 信中的“林牧”将章江的情况以及奈何楼的应对之策完全道出,并要求对方在成功占领此地后,给予自己相应的报酬与地位,言语颇为可憎。 “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真的!”林牧仿佛被烫到,不由将信丢回桌上,而后才如梦初醒般望向卫威,“蝉衣,一切都是你准备好的,是吗?你是从什么时候打算这么做的?想想我是怎么对你的,你不亏心吗?” 卫威仗着他现在根本没有力量反抗,静静地走上前去,从后面用抱住了林牧,冷声叹息说:“你呀!平白命好,却总是不识时务,搞不明白做什么事情才是对的,这辈子怕是不成了,下辈子……你可头脑清楚点吧。” 话毕,他就从袖口滑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了林牧的小腹! 鲜血汩汩涌出。 林牧的表情从无法置信,变成了愤怒,变成了悲伤,而后沦为绝望。 卫威猛得一松手,把他推倒在地上。 →卷财逃跑 →继续栽赃 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跑是不可能跑的。 卫威立刻装出惊慌的模样,拿着染血的信冲出了房间,大喊大叫:“来人!来人啊!有没有人?我们遇到危险了!” 那些忙着操练的百姓和县衙剩余的残兵围了过来。 卫威声情并茂地痛斥:“没想到阿牧苦心安排的这一切,竟然是为了帮助元朔王朝将我们一网打尽!现在情况糟糕,我们怕是只剩下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他便把信塞给了围观者中比较德高望重的乡绅,企图引发紧张之情。 趁着众人传阅信件,卫威继续恐吓,装出害怕的样子:“听说元朔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看过信的乡亲们又震惊又慌张,因那心中的印章货真价实,窃窃私语便如涟漪般散开。 眼见看客越来越多,卫威又戏剧性十足地在原地焦急踱步,念念有词:“不,不能逃,我们的腿脚比不过元朔人的骏马,到最后还是要成为刀下亡魂。不如……我去跟他们谈谈!” 林家在章江有着非常崇高的声望,所以年纪轻轻的林牧才能够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但这燕蝉衣算什么东西呢? 哪怕是个小有名气的戏子,也完全上不得台面。 大家的目光中自然透露出了对他的不屑与怀疑,但早就习惯了的卫威丝毫不生气,转而又从手中抖出一块元朔军的腰牌:“这是我随通敌信件一同搜出来的,怕是阿牧与他们的信物。我毕竟和阿牧……他做错的事情,干脆就让我承担吧。还是说……你们之中有谁想去?” 在这些安逸惯了的汉人的想象中,元朔人与野蛮的屠夫无疑。 德高望重的乡绅不开口。 失去实权的县官不开口。 那些平头百姓们自然同样不会开口。 卫威的表情仍旧悲伤,同时又演出了几分决绝,朝众人一拱手:“放心,我定不辱使命,只是方才阿牧的秘密被我发现,他想要杀我灭口,我情急之下伤了他才逃出来的。到时候还要留着他与元朔军对峙,你们可得把阿牧看好了。” 劈头盖脸的变故搞得大家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才有个老商人说:“元朔军未必肯见你。他们所到之处总是血流成河,章江也很难成为例外,我们还是得做殊死一搏的准备。” 卫威叹息:“还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 他暗自轻笑,势在必得。 为您提供大神 水兵洛 的《我的梦魇博物馆[无限]》最快更新 至暗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