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心》
1. 第 1 章
【8月5日,2023年。】
宁初孤身站在房间角落,呆呆盯着墙上的时钟。
圆形,白底,最寻常的款式。
秒针咔哒转过一圈又一圈,时针指向2,分针指向1,中间矩形的电子表盘显示着今日日期
——2023年8月5日。
他当然不是在看这只坏掉的时钟。
忽略刻度和指针,视线自然就聚焦在表盘玻璃面倒映出的人影上。
里面的人肤色惨白,形容枯槁,一双眼睛因为眼窝过度凹陷而显得大到不正常。
干净漂亮的少年形象不见了,带着满脸伤痕,骨瘦如柴,好似风一吹都会散架。
做梦?
他茫然抬起手,往自己脸上掐了一下,玻璃里的倒影和他同时做出吃痛抽气的表情。
这玻璃有问题么?
他恍惚想着,低头看了眼同样瘦骨嶙峋的双臂,以及横在左手腕上醒目非常的一条伤疤——
“......我草。”
漫长的头脑风暴过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清醒了。
*
*
十多分钟前。
宁初春风得意坐在高考考场上。
在他手底下是一张高考英语全国卷,一张几乎空白的草稿纸,以及一张已经工工整整填满答案的答题卷。
摇头晃脑的壁扇和头顶三叶扇转得吱呀响,室内的热气一直驱不散,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稳了。
检查一遍完,他晃着膝盖美滋滋想。
不要命啦答这么好,清大我不进谁进?
少年惬意撑着下巴,畅想着自由美好的大学生活,一边动用他非人的画功在草稿纸上歪歪扭扭描了只小猫。
芜湖~可爱。
算一算啊,再过两个月,喔不对,高考之后的假期应该有三个月。
那就再过三个月。
再过三个月,小宁同学也要有自己的哈基米了。
考场上翻动答题卡的声音此起彼伏,风撩得他脑袋顶上一撮头发左摇右晃神似助兴。
门口监考老师低头看了看手表,走上讲台提醒考生们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宁初扫了眼黑板上方的时钟,继续为他的小猫咪描着精致又潦草的虎斑。
描着描着,脑袋里装的,就从小猫慢慢飘到了房间抽屉里藏着的那封信上。
十几岁的大男生忽然有些脸热。
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应该行的吧......?
不管了,写都写了,大话也放出去了,要真不行,等上了大学脸皮厚些,总能行的。
脑袋里不知道想到什么东西,嘴角老往上翘,脸上悄然攀升,下笔也越来越慢。
最后索性搁了笔埋头往桌上一趴。
剩下一截细瘦的后颈在外面,白皙的皮肤被紧张又期待的绯红染了遍。
在试卷偶尔被翻动的沙拉声中,他额头压着手臂,在思绪中慢慢模糊了意识。
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没了门口站立入定的老师,没了前排抓耳挠腮的同学,更没了头顶吱呀乱转的风扇。
只有窗外依旧灿烂的阳光,和屋角一台空调兢兢业业朝屋里吹着冷气。
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还没有完全消失,他盯了许久天花板,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
头昏脑涨从床上坐起来、掀被子下床、因站立不稳在床前狠摔了一跤……
直到他无意间靠近了墙角那只无比眼熟的挂钟。
十分钟。
他在挂钟前一动不动至少十分钟。
足够反复确认不是做梦的十分钟。
太阳穴突突跳动。
越清醒,眼前画面就越渗人。
静谧的房间,随着秒针嗒嗒转动的声音,宁初觉得后背发凉。
他喉结滚动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扭头就往外跑。
结果迈腿就梅开二度地又摔了一跤,一双腿像是才安上去,差点没把他折腾散架。
还好房间铺了厚厚一层地毯,没让他伤上加伤。
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客厅,他想是个来自异世界的误闯入者,周遭的一切都让他无比陌生。
奔向门口捣鼓半天,却发现门被锁死了。
不仅如此,包括阳台,厨房,主卧,客卧,但凡他能靠近的窗户统统都被锁死了。
还剩下一间房间,他连门都打不开。
没事小宁,他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淡定,冷静。
既然凭自己的力量出不去,那就只能想办法跟外面联系了。
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手机,但在抽屉里翻出了一台笔记本,并且万幸登录不需要密码。
只是准备登录社交软件时又迎来一个新的难题——他不记得自己的账号和密码了。
奇怪,他记性一向很好,尤其记忆数字类最擅长,没道理会突然连账号密码都想不起来。
费解地敲敲脑袋,凭着直觉和肌肉记忆输入一串字母数字,敲下回车:
【当前无网络,请检查网络连接】
“......”
“.........”
忍着狂掐人中的冲动,他几口深呼吸,正准备翻找一下电脑文件时,目光不经意扫到右下角的显示时间:
【2023年8月5日】
小宁同学表情一滞。
这个时间,竟然和房间那只坏掉的挂钟完全吻合。
可是那台挂钟不是坏了……吗?
他抬起头,茫然环视房子一圈。
慢慢,随着一个荒谬的猜想浮出脑海,双眼逐渐睁大,立刻扔下电脑奔向阳台。
隔着玻璃,窗外青天朗日,城中高楼鳞次栉比,车水马龙来往穿梭。
暗红的钟楼以其绝对的高度优势鹤立在正中心。
那是萱城的标志性建筑。
钟楼顶端镶嵌刻巨大的石刻钟表,秒针勤劳地拖动分针时针缓慢转动,日复一日,气势恢弘地向每一位萱城市民报出最精准的时间:
【02:27】
时间对上了。
他屏住呼吸,视线缓慢下移:
【8月5日 2023年】
宁初石化。
2023年。
距离他高考过去了整整八年。
可他不就是打个盹儿的时间,怎么会可能?
他目瞪口呆盯着石钟,视线跟随秒针打着旋绕过三圈,又行动迟缓地移到钟楼下方。
他周末最爱去的小广场不见了,变成了几座造型现代的高楼;
两旁的老式民居也没了,腾出的空间给马路拓宽了两个车道;
还有钟楼对面商场,小花园......
伴随着耳蜗深处嗡地一声,大脑终于迟钝地炸成了一锅粥。
八年。
他竟然一觉睡过去八年?
这跟走在大马路却莫名其妙拿头接了颗陨石被砸得眼冒金星有什么两样。
难道他误入了什么时空隧道?
还是倒霉撞上了穿越媒介物?
又或者大白天创了鬼,结果把自己创飞了?
不是,这种情况能不能报警啊?
可是警察管得了这个么?
他还能回去吗?????
宁初头紧贴着玻璃,视线惊惶地俯绕着八年后的萱城逡巡,一圈又一圈......
直至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他身形一顿,倏地看回钟楼。
不对,既然现在已经是八年后,那他为什么还会在萱城?
他才考完,明明应该考得很好的啊。
那些题他都会,交卷之前也都检查过了,不可能出意外的啊。
八年,按照计划,他应该顺利从清大毕业,顺利找到工作留在首都,顺利开启新的人生阶段才对。
为什么还会在萱城?
为什么还会被关在这里?
为什么还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完了,有人慌成狗了。
冷静不了了,淡定不了了。
哆嗦地抬手抹了把脸,结果满口骨骼嶙峋的触感让他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又忙不迭缩了回,紧紧抓着栏杆......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门锁滴滴的响动。
紧接着是把手下压。
咔嚓一声,有人开门进来了。
宁初身形猛地一抖,倒退一步贴紧栏杆,回头的动作犹如惊弓之鸟。
对未知的慌乱和恐惧在此刻被放到最大。
只是没有等他的大脑调配出合适的应对情绪,一道挺拔的身影就这么闯入他的视线。
伴随抬眼的动作,对方的面貌也一并清晰映入他的眼帘。
毫无疑问天独厚的皮囊。
中英混血的面部特征将东西方外貌的最优点进行了完美融合。
深邃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立体卓绝的轮廓,一切足以影响面容的优质内容在他脸上仿佛都自动转化为了显性基因。
临颂今。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他关系匪浅的好兄弟,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绷紧的神经骤松。
呆滞中,宁初意识到自己竟然从烂泥堆中扒拉出了一颗金子,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叮声后被点亮了。
太好了,他不是一个人!
他就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今今一定会陪在他身边!
对方的出现对他来说足以抵消一切不如意。
焦虑的心情得到最有效的安抚,异乡饱受惊吓的灵魂终于有了落脚处。
他劫后余生,几乎要喜极而泣。
等不及要扑过去抱住他,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一觉睡过去八年......
只是对方动作更快。
他脚还没来得及迈出,临颂今已经扔下东西大步朝他走过来,单手扣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带离窗边。
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是有些粗暴。
八年过去,两人如今的身高差距已经从一个头顶增加到了半个头,也不算太大。
但再加上两人如今在身型上的巨大的差异,距离一经拉近,就让宁初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他对这样的差距还不习惯,手臂也被攥得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大力捏住了脸颊。
带茧的虎口紧紧抵住下颌,他被迫仰起脸,撞进一双愠怒的目光。
“怎么,这么高也想跳吗?”
临颂今居高临下,紧盯着他:“就这么想死是不是?”
四目相对,宁初脑袋一下卡了壳。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临颂今。
过去总是清冷如融融月色的男生,如今阴沉,冷厉,对他的态度近乎恶劣。
陌生与熟悉的扭曲交织让宁初愣得不轻。
殊不知他因懵逼而显得空洞的眼睛彻底点燃了临颂今。
后者面色更沉,逼近一步将一条腿抵进他腿间,以完全压制性的力度。
宁初后脑被迫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墙壁,皮包骨的背脊硌得生疼。
“我说过的,你敢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临颂今低头靠近他,呼吸交缠,吐出的字却凉如冰刃:“别以为到了阴曹地府我就会放过你,要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漆黑的眼底涌动着情绪复杂,浓烈得铺天盖地,可17岁的宁初完全看不懂。
身体上的疼痛连着耳膜朦胧震颤,他终于意识到了一种残酷的可能。
——眼前的人也许不是跟他一样跨越了时空,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八年后的临颂今。
他更高了,更挺拔了,也更成熟了。
宽大的校服变成了裁剪合身的昂贵西装,五官中青涩褪去,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成年人的形象,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气息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可让宁初在意的从来不是外貌上的改变。
他在意的是他看向自己时,眼底没了往日的温和纵容,就连那股清冷气也消失了,剩下一片阴郁压抑的暗色,深得一眼望不见底。
这根本不是他熟知的模样。
他变得快让他不认识了。
怎么会这样?
心头不断蓄起不安,他不知所措地抓住他的袖口:“等一下,今今——”
话音落下,脸颊上令他生疼到麻木的钳制骤然一松。
如同故障的电脑在飞速显示过好几页晦涩难懂的代码后突兀陷入白屏,临颂今的神情也在猝不及防间陷入一片空白。
他看了宁初好半晌,不可置信,却又难以抑制地放轻了声音:
“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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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今,今今啊。”
宁初忐忑无比,胸口急剧起伏,一双眼睛睁圆后显得更大:“怎么了?”
临颂今眼睫一颤,眼底陡生晦涩。
今今。
这个称呼有多少年没有听到了?
八年吧。
整整八年。
即便是重逢之后,宁初也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情绪崩溃,声嘶力竭,恨不得下一秒就从他身边远远逃开。
这个称呼,他都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听到。
多可笑,八年过去,临颂今还是那个没出息的临颂今。
宁初不过是用了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将他推向曾经少年时无数个朝夕相处的日夜,让他失魂落魄节节败退。
然而不消片刻,对方便残忍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我,我刚刚没有要跳,我就是看看钟楼而已,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跳?”
宁初看不透临颂今在想什么,心里更没底:“你......真的是八年后的今今吗?这是哪啊?为什么所有门窗都被锁了,我想出去的,可是找了好久——”
话音戛然而止。
才有消融迹象的冰点气压再次凝固。
临颂今攥住他干柴一般的手腕,力道大得快将他捏碎。
“宁初,我还是小看你了。”
“为一个不要你的人千方百计的想跑,现在连过去那点早被你弃如敝履的情分都要利用上了是么?”
“真以为我是条可以被你随意戏耍的狗?”
“还是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你出去?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别做梦了,不可能。”
一字一句从他嘴里吐出来,夹枪带棍,砸得宁初脑袋发懵。
他陡然瞪大眼睛,甚至来不及去顾及手腕的疼痛。
“什,什么?”
“不是,等一下,今今。”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困惑至极:“你在说什么,不要我的人,谁?我妈?可是我为什么要为了我妈千方百计地跑?”
“而且什么叫你不会让我出去,还是说这里是,这是你的家?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不行今今,我听不懂。”
他实在太混乱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连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刚刚还在考试来着,结果一眨眼就来了这儿,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这八年都出了什么状况,甚至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在萱城,我们不是应该在首都吗?难道是我落了榜,我没有考上清大?”
他理不清头绪,就只能想到一句说一句,颠三倒四,没有逻辑。
然而临颂今已经一意孤行地给他的言辞定了性,言辞越加冷漠:“你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真没有,我能耍什么花样?”
宁初急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但是今今你信我,我刚刚真的还在高考的,结果考完打个盹儿的功夫,醒来就跑到八年后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我都以为我撞鬼了。”
“这里出不去,我又找不到手机联系你,好不容易找到一台电脑,最后却发现连不上网。”
“今今,我没有骗你,我可能,我可能真的穿越了,就是从八年前穿到了八年后。”
“我跳过了好多事情,从高考结束一直到今天,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他很努力解释着始末,尽管他自己还昏头转向,却在抬头对上临颂今视线的瞬间蓦地失语。
他不信他。
他看他的眼神毫无波动,瞳孔里映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满嘴谎言的跳梁小丑。
宁初徒劳张着嘴,心头一凉。
他猜到八年后有很多变故了,但是他真的没料到连他们的关系都会产生变故。
从房间醒来起,荒唐的炮弹络绎在他头顶爆炸,尽管害怕,但他仍旧能够分出一分冷静去保持理智。
可面对这一刻的临颂今,杂陈的情绪填满胸口,他的情绪隐隐有种要崩盘的迹象。
“今今,我们怎么了......”
这真是他接收到的最坏的消息了。
他不理解,也很难接受这设定。
很难接受一直那么好的今今突然这样对他,或者说在八年后会这么对他。
临颂今是谁?
是下楼执意不让他多般一本书的人,是下雨天高度戒备不敢让他淋到一滴雨的人,是大冬天为一句生日快乐等他到半夜的人,是春游爬个小山坡都要坚持背他上去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对他?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啊?”
他望着临颂今,迷茫又委屈,酸涩很快胀满鼻腔,紧缩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声音:“你为什么都不相信我了?”
临颂今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欺骗,不想总是为他的谎言心软,强迫自己转开目光,不去看他憋红的眼眶。
可撑不过三秒又转了回去。
宁初的神情不似作伪。
尽管还是那般形销骨立,但他眼睛里的灰败和了无生气似乎都不见了,纵使情绪低落,也不能遮掩其中跃动的明亮。
他似乎真的有了回到八年前鲜活少年的迹象。
临颂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句一句去回溯宁初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凌乱,荒谬,毫无根据。
却并不是全无可能。
宁初看不出临颂今在想什么。
就算看出了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被动地等待。
等待着临颂今可以再信他一次,他说的都是真的。
过于许久,临颂今终于慢慢松开他的手,声色疲惫:“宁初,别让我发现你又在撒谎。”
宁初慌忙想说没有,临颂今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转身回了那间宁初连房门都打不开的房间。
关门的声音传来,客厅恢复最初的安静。
宁初被留在宽敞空荡的客厅,原地站了许久,胡乱抹了把眼睛,顺着栏杆脱力滑坐在了地上。
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他恍惚想。
我只是在高考场上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让我的世界一下子崩盘成这样了?
*
*
书房的电脑连接着整个房子的监控。
床帘将烈日的光线阻挡在外,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昏沉,电脑显示器蓝调的光芒微弱地洒向每个角落。
临颂今点开了宁初所在卧室的监控记录,进度条一直往后拉,来到出现宁初从昏睡中醒过来的画面,他松开鼠标停下。
画面中的人在床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发了许久的呆后忽然坐了起来,莽莽撞撞掀开被子下床。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伤。
狼狈摔在地上的瞬间,临颂今握着鼠标的手陡然一紧,背也倏地挺直。
直到他看着宁初撑着床边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去到窗前往外看。
他在看什么临颂今不得而知。
但很快的,他发现了自己手腕的伤疤,迷糊地盯着许久,甚至动手去抠,好像以为这样就能把它抠下来。
未果,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房间晃荡,似乎是想找到什么熟悉东西,一圈下来,最终停在墙角的挂钟前。
临颂今最初以为他是在看时间。
但是停顿的时间太漫长了,他一动不动,盯着那只挂钟看了近十分钟。
在意识到他可能在看什么,就见他抬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把,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盲区之中,属于这一监控范围的画面至此空下来。
临颂今面无表情,手上却动作很快地点击退出,切换到客厅的监控。
宁初跑到客厅后傻站了好一会儿。
紧接着,他试着开门,试着开窗,在发现都没有用后又开始翻箱倒柜,最后抱着从抽屉里找到的笔记本原地坐下开机。
临颂今清楚地知道那台没有网络的电脑不可能成为宁初联系外界的工具,所以宁初在敲下回车后的呆滞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不过很快的,宁初发似乎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睁大眼睛看着电脑,又扔下电脑慌张冲到阳台看向钟楼。
......
一切都与他的讲述完全吻合。
至少从监控看来是这样。
他真的就像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误闯者。
不了解自己的处境,不理解他糟糕的现状,不明白莫名推进的时间。
临颂今在视频中宁初回头的瞬间按下空格。
画面静止,又在长久的暂停无操作后暗下,显示屏模糊地映出电脑前静止的人影。
有多大概率是真的?
25岁的宁初成了一具空壳,灵魂被17岁的少年调换。
如果是真的,那么积郁八年的恨要往何处安放?
就算是真的,17岁的宁初不也同样在欺骗着他?
可讽刺的是即便清楚地知道这些,他的心脏依旧会为这个“如果”猛烈跳动。
因为17岁的宁初拥有满身的干净敞亮,不会对它避如蛇蝎,会主动靠近他,会朝他笑。
但是宁初的骗术太高明了,就连曾经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肩膀,反复强调一定要跟他上同一所大学的憧憬都是假话。
他已经在他手里尝够了苦头,没办法不去怀疑这又是一场骗局。
一场为了从他身边逃离,精心策划的骗局。
黑色屏幕中倒映出窗外蓬勃却又麻木的树影,屏幕前的人维持着坐姿长时间没有动作。
良久,移动鼠标调出实时监控。
客厅里,宁初还坐在阳台前的地毯上,盘腿的姿势,表情放空望着着书房的方向,视线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小他就不喜欢好好坐。
在家时,总是喜欢盘着腿往地上坐,最好背后有沙发靠着,还要拉着他一起。
如果是打游戏,激动起来就会哇哇大叫地往他身边挤,手机和脑袋都要跟他紧挨着,好像这样,临颂今就可以控制角色直接钻进他的手机去帮他。
如果是看电影,遇到了好笑的情节,他会直接笑倒在他怀里,肩膀颤个不停,还要问他为什么不笑,再喔一声,翘着嘴角说想起来了你生性就不爱笑。
记忆积淀了太久,临颂今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干净,但这一刻才发现过往所有的一帧一画都清晰到如同刻在脑海。
不理会时,它们仿佛不存在般销声匿迹。
而一旦有了回忆的念头,他们就会争先恐后从积灰的匣子里奔涌而出,蛮不讲理地将他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霸占。
闭上眼,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过度清晰可见。
沉沉吐出一口气后,他忽地睁开眼睛,扔下鼠标起身往外走。
*
*
宁初在发呆。
熬过了最受打击难受的时候,心情逐渐平复,他索性开始自己哄自己。
其实也不算糟糕透顶啊小宁。
穿越这种事哪是一般人能体会的,换个角度,你其实特别幸运。
不管如何,今今还在不是吗?
八年这么长,是人都会有改变的。
父子还有决裂的呢,好朋友吵架多正常。
何况万一还能回去呢。
睡一觉到八年后都能发生,为什么再睡一觉回到八年前就不能?
对了,要是回去了,把这段荒唐的插曲讲给今今听,语气可怜巴巴一点,今今心软得要死,说不定就同意带你通宵上段——
门开了,打断宁初漫无边际的思绪。
他看着临颂今朝他走过来,回神后忙想起身,而临颂今已经没耐心地直接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光线伴随对方倾身的动作骤暗。
下颌再次被捏住抬起,属于临颂今的呼吸以微薄的距离悉数喷撒在他唇畔,断续起伏。
不能更近的距离。
只要再进一步,又或者他呼吸的幅度再大一些,两人就会亲上。
宁初人傻了。
属于临颂今的气息源源不断侵入他的鼻腔,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
有些灼烧的味道,烫得他喉咙紧缩干燥。
一口唾沫顺着喉咙滑过,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屏住呼吸僵了背脊,霎时间从脚趾红到了天灵盖。
这,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临颂今却没了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停在这里,抬着眼,看见宁初微微睁大的双目,飞快颤动的睫毛,以及满眼的错愕。
没有羞愤,没有耻辱,更没有情绪失控,甚至没有恼羞成怒下条件反射地往他脸上扇巴掌。
他从宁初脸上看不到任何理应出现的神态,唯有单纯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丛生的惊讶。
他好像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临颂今慢慢直起腰跟他拉开距离,一时神色幽深难辨。
被挤到一边的空气争先恐后重新涌入肺部,宁初喉结微动,眼睛还在发直。
直至热度渐渐消退,他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要紧事是要问临颂今有没有相信他。
只是不等他组织好言辞,临颂今忽然拉起他转身就走。
他被带得一个趔趄,好在被临颂今及时察觉,回过身眼疾手快搂住他:“路都不会走了?”
“.......”
宁初为他不耐烦的语气又是一阵心塞:“不至于,就是腿麻了。”
说完脚下一轻。
临颂今面无表情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的怀抱比较少年时更加结实宽阔,带着一种他未曾闻过的干净味道,不熟悉的感觉让宁初难免僵硬。
一面是沉默寡言但细心体贴的少年,一面是成熟稳重但阴郁冷漠的男人,两人形象的临颂今在宁初心里割裂成两半,他一时很难适应。
可心理上依旧不愿意接受自己会在和临颂今相处时感觉到不自在,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今今,我们这是要去——”
临颂今:“闭嘴。”
......更割裂了。
宁初被吼得瞬间噤声,肩膀也跟着缩了一下。
而且也太凶了,真的太凶了。
他抿紧嘴角,闷闷想。
要是能回去的话,他真的会抱着今今痛哭一场,再怒送他一拳。
真的,不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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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宁初精力稀薄,从醒来到现在又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神经早已经疲惫不堪,上车不久便倚着座椅睡着了。
车子停在路口红灯前,临颂今偏过头,视线悄无声息落在熟睡的人脸上。
宁初瘦得几乎脱相,一张脸更小的可怜,胸口伴随着绵长的呼吸微弱起伏,睡得很沉。
重逢以来,宁初对他总是抱着莫名的抵触和警惕,一看见他就像是耗子见了猫,浑身都戒备地竖了起来,亮着尖牙利爪,恨不得能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像这样卸下所有防备,放松下来完全信赖地睡在他旁边,几乎等同于不可能的事。
临颂今垂下眼,掩住里面难辨的暗色,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
红灯读秒结束,跳转至绿灯,后车开始按下催促的喇叭。
临颂今用力握了下掌心,在清醒的钝痛传开时毫不留恋收回目光,踩下油门,向左拐入车道。
风热盛行的季节,门诊人头攒头。
临颂今打了一通电话后,带着宁初直接绕到后面大楼上至8层。
检查结束,临颂今留在了医生办公室,宁初则被安排去了走廊等待。
办公室里,周南笙拿着CT片,告知临颂今检查结果:“脑震荡造成的暂时性失忆,估计就是上回摔得太狠,这么看来他确实没有骗你,那些事他是真的忘记了。”
临颂今听完许久没说话。
周南笙习以为常,开始随手整理旁边的病例,也不催他。
直到临颂今主动开口,声音有些哑:“之前检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
周南笙:“情况比较特殊,一般失忆都是血块压迫部分记忆神经导致,但他脑内并没有发现血块,属于撞击受损,按常理会自然恢复,只是速度可能会更慢一些。”
“对了,还有这个。”
周南笙想起来,从旁边拿起一张表格文件递到他面前:“刚刚做完检查之后,我顺便找人给他做了下心理评估,意外发现非常乐观。”
临颂今垂眼扫过上面的文字,目光忽地闪动:“他的病好了?”
“暂时。”周南笙严谨道:“我们不排除他现在整体偏向健康的心理状况是吃了记忆缺失带来的红利,毕竟在他现在的认知里他只有17岁,而17岁时的他尚且是个积极乐观的少年。”
“不过就算是暂时,也是个难得好消息了。”周南笙难得在提及这个话题时笑了笑。
“至少目前他已经没了自杀倾向,你可以不用再密不透风限制他的行动,整天的绷着神经寸步不离守着他了。”
*
*
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几乎都由着老弱病幼汇集而成,愁眉苦脸,步履匆匆。
宁初自以为异类的外形在这里融入得毫不突兀。
偶尔有目光投向他也只是随意扫过,没有分给他太多的关注,这让他安慰不小。
毕竟他已经接受自己回不去的事实了。
给他做检查的医生人很好,面相和善,说话也亲切。
他告诉他没有什么时空隧道,也没有穿越媒介,他只是失忆了,忘了一段时间的事情而已,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
当然憔悴成这样子也不是因为患了什么重病,只是单纯营养不良,多多吃饭,快快长胖就行。
死不了,那宁初就放心了。
虽然机会难得,他还挺想中二地坚持一下自己不是失忆是穿越。
临颂今一直没有出来,宁初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紧闭的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上锁了。
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不过他单方面觉得目前情况乐观。
今今不信他的话,总该信医生的话吧。
那确定他是真的失忆不是骗人之后,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就不会像刚刚那样了?
怀揣着美好的期冀,他扭回脑袋重新靠进椅背,后脑勺贴着墙壁,继续看面前医患来来往往步履匆匆。
他忘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近三千个日夜被简单粗暴抹成一片空白,他才会第一反应会觉得自己是穿越。
他们还在萱城,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学就没有离开,还是念完大学又回来了。
他们现在住在一起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拿不准。
更拿不准的还有两人现在的关系。
为什么今今对他的态度这么奇怪呢?
难道是因为当初的计划......
不会,这个可能在大脑仅出现一秒就他被否定。
如果真是那样,今今可能都不会愿意再看见他了,何况为了这种事玩自杀不是他的风格啊。
自杀......说实话感觉有点扯。
不,是很扯。
他怎么可能自杀呢,他明明全世界最惜命了。
今今还说他挖空了心思想跑。
这更扯了。
条件允许的话,他简直恨不得能一辈子黏在临颂今身边,怎么可能会想跑?
成年版宁初身上背着的糟心事太多了。
但纵使全部加在一起,都不如和临颂今关系恶化这一条来得严重。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他究竟了什么事,才会把脾气那么好的今今气成这样。
道歉也没用吗?
难不成走了社会法治路线?
清纯大学生误入传销组织伙同犯罪分子骗光竹马兄弟老婆本之类......
“哎呀!”
伴着一声低呼,眼前人影一晃消失。
宁初回过神,才发现有个背着翅膀书包的小女孩儿因为跑的太急绊了一跤,就摔倒在他面前。
书包上的铃铛挂饰晃得叮铃响。
夏天衣服单薄,也不知道摔没摔着。
宁初赶紧弯腰去扶她。
小女孩儿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又笨拙地拍拍膝盖,结果转头一看到他的脸就被吓到了,瞪着眼睛不说话。
女孩儿的母亲很快追上来了。
检查一遍没事,搂着小女孩儿的肩膀想跟他道谢,却同样在看见他时止住了话音,表情明显一愣。
“......”
好吧,看来还是挺异类。
宁初默默收回手,多少有点郁闷:“不用害怕,我没有传染病。”
“不是,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
年轻的母亲试图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几度语塞之下只能选择再度道歉,很快牵着小女孩儿转身离开。
宁初抬起手摸了下脸。
这么一看今今也太好了,他都丑成了这副讨人嫌的模样还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他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去护士站找个口罩戴上,那个小女孩儿突然又跑了回来,并且取下那只铃铛挂饰塞进他手心。
“哥哥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把小铃铛送给你,给你道歉。”
“还有妈妈说要好好吃饭,听话不能挑食,多长一点肉肉才好。”
“哥哥再见!”
小女孩儿送完铃铛蹦蹦跳跳跑回妈妈身边,后者又一次冲他歉意颔首,母女两人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宁初目送两人离开,低头去看手里的小礼物。
还不到他一指长,花绳编进两只银色铃铛穿成串,下面还留了几条须须模仿流苏,特别有童趣的小玩意。
摇一摇,听见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好像今今也送过他这样一个挂饰吧。
不过是初中还是高中来着?
记不清楚了。
光记得那会儿他们参加学校组织的森林徒步,他中途特别傻逼地因为追一只松鼠和大部队走散,还迷了路,绕来绕去总是会回到原点。
那片森林很茂密,树叶将丛林深处笼罩得漆黑一片,他落了单,就总感觉周围会有野兽什么的突然冲出来给他一口,吓人得很。
手机没信号,他不敢走也不敢留,就可怜巴巴蹲在那儿拔野草,堂堂一个大男生了,差点没憋住哭出来。
好在最后临颂今找到了他,抱着他哄了好久,虽然嘴笨地来来回回就一句“不怕”。
回家之后就送了他一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铃铛作为安慰。
后来那只铃铛理所当然被他收进了百宝箱,现在......现在应该还在吧?
伴随着铃铛声音渐弱,他嘴角的弧度又垮了下来。
过去就丢那么一截,还有今今回头接他呢。
现在倒好,一口气走丢了八年,草原都能被他拔成戈壁滩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个今今愿意来领他回家。
小小的铃铛聚焦着他的目光。
他走着神,直到余光范围一双脚停在面前,视线焦点才逐渐转移。
慢半拍地抬起头,看见停在他面前的临颂今。
后者什么也没说,也没问他手里的铃铛从何而来,只是口吻冷淡地扔下一句“回去了”,兀自转身走向电梯口。
“回家”和“回去”,至少字面意义能对上。
宁初这么想着,又把自己哄好了些,揉揉发僵脸颊,很快收起铃铛赶紧跟上。
下午了,走廊上人比刚才少了许多。
宁初落在后面,往常永远走在身边的人如今只能看着背影,他不太习惯。
又不太敢像以前一样放肆地上去勾人肩膀,就在进电梯时,偷偷把距离拉近。
然后双手垂在身侧站直了,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自以为小九九藏得很好。
临颂今视线从电梯内壁的倒影扫过,停顿两秒,很快收回,沉默按下负一层按钮。
从下楼到上车,宁初一直在悄悄观察临颂今。
尽管神情没有多大变化,但他主观觉得比来时要微小地好了那么一丢丢。
是吧?
不确定,再看看。
慢吞吞系安全带的功夫,他又偷偷瞄了好几眼,终于在车子发动时小心翼翼开口:“今今,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临颂今将车子驶出医院地下停车库,没说话。
这,应该是信了的意思?
宁初往好了想,也许今今是觉得他问了个废话,懒得搭理他。
没关系,他斟酌着换了个不那么废话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吗?”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车厢一片静谧,入耳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宁初静默片刻,揪着安全带讪讪:“那,我是怎么失忆的啊,是摔了?还是车祸什么的......”
临颂今根本就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棱角分明的侧颜在暖色霞光勾勒下依旧显得分外冷漠。
宁初抿起嘴角,识趣地闭上嘴不再问了。
看来失忆并没有办法成为他的护身符。
下班高峰期,路上渐渐堵起来,加上他们运气不太好,一路红灯,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四十分钟还没走完。
宁初觉得这很应景,一辆接着一辆都堵进了他心坎里。
一路望着窗外被改造得陌生的街道,飞快倒退的绿化看得他眼晕,又低头去看手腕蜿蜒的伤疤,用指尖无聊磨蹭抠着凸起的痕迹。
最后还是没能在静默沉闷的气氛里憋住:“今今,我犯了什么错你告诉我行吗?”
他一鼓作气,又可怜巴巴地央求:“告诉我吧,不管什么我都改,我可以弥补——”
车子在红灯前猛地刹住,宁初没说完就被惯性的前倾打断,心口受惊猛地漏了一拍。
再抬头对上临颂今的眼睛,后面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是蓄着沉寂风暴的冰川,痕迹破碎皲裂,翻江倒海地撕扯,在竭力压抑克制下依旧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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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拥堵的道路鸣笛声很频繁,这场电光火石的眼神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
红灯倒计时结束前一秒,临颂今率先收回目光,利落踩下油门。
宁初凝滞的目光地黏着在临颂今侧颜。
最后忽地将头偏向窗外,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紧了窗外飞快倒退的建筑和绿化带。
到家后,临颂今直接去了厨房。
宁初被孤零零落在了客厅,像个不受主人待见的客人。
不尴不尬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又看了一圈,别无选择,只能挪去沙发坐下。
下陷的柔软让他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松开同样僵硬的指尖,手掌里不仅有指甲嵌出的红印,还有一层潮湿的薄汗。
怎么办,他想。
他忘记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还要糟糕。
要不然,今今那时看向他的眼神里,为什么有那么深刻的痛斥与质疑,甚至还夹杂着隐晦难辨的......恨?
今今在恨他?
这个字眼乍然从意识里冒出来,都还不确定,他自己就先被吓到了。
今今怎么可能会恨他?
是不是......是不是眼花了啊?
他一下子慌得不行,迫切想证实自己的猜想,却又在稍加回忆后又忙不迭截断。
大脑将那一刻对视的所有细节篆得太深,让他不敢多做一刻的剖析,生怕剖出更多更让他难接受的东西。
太过惴惴不安,手心不拿点什么就空得发虚。
他胡乱抓了几张纸巾攥着,团成团裹去一层湿润,又用力甩了甩,让他觉得好受了些。
在他旁边还放着被临颂今扔下的东西,多是透明文件袋装,里面装满了文件。
宁初心绪不宁地扫了一眼,隔着塑料膜依稀可以辨认出【临氏集团】字样。
临氏集团,今今父亲的集团。
所以今今最后还是回去了?
他不得而知,视线转到别的地方,努力让自己别去想那些不确定想不通的东西。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这个房子。
很大,很宽敞,25层的高度,视野理所当然的宽广,也难怪他能从阳台将大半个萱城揽入眼底。
蓝白色调的地中海主题,乍见简洁大方,但细一看就能发现处处都透着低调的奢侈。
这是他最喜欢的风格,少年时他曾怀着憧憬的心情跟临颂今描绘过无数次。
所以是不是意味着上了大学之后,他们也曾按照计划一起找房子,一起把它装饰成喜欢的模样,一起大包小包搬进来,一起上学下学......
那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样。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他收回目光,心慌意乱地看着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纸团。
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
*
厨房里。
临颂今拉开冰箱,却好似忘了下一步动作,垂着长睫覆盖眼睛,不断溢出的茫茫寒气扑了他满身。
宁初真的忘了,回到17岁,把17岁以后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可两个人中没有忘的那个要怎么办?
明明已经将他骗到崖边摔得粉碎,现在却又回来蹲在七零八落的他身边,还要一脸无辜地问他为什么会摔成这样。
爱意千疮百孔,恨意更是无从消弭。
两个人的记忆突然都落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他被压得透不过气,又要怎么面对那双一无所知的眼睛。
郁结,烦躁,不甘。
他的神经全被丝线用力勒在一起。
甚至想质问宁初是不是以为失忆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将一切一笔勾销。
可一对上宁初的眼睛,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冷静自持的表皮下是裂成两半相互撕咬的灵魂,又不甘心就这么丢盔卸甲。
消息提示音连续响了几声。
他闭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解锁。
【周南笙】:刚看你好像急着要走,还有点事就没跟你多说,现在到家了吧,可以试试给他做一顿正常的晚饭了。
【周南笙】:也许失忆带来的良性影响不止下午讨论的那些,未免一些潜意识被唤醒,我向他隐瞒了一些病情,也许借这个机会,我们能够让他摆脱营养液。
临颂今抬起眼帘,缭绕冷气中,视线在最明显位置的几只瓶身上停留两秒,越过看向新鲜的果蔬肉类包装盒。
*
*
宁初记不住教训,被叫着坐上餐桌时,一扫失意忐忑,又变得乐观起来。
今今还愿意给他做饭,那很可能就是他眼花看错了,事情肯定没糟糕到彻底完蛋的地步。
今今厨艺一直很好,尤其对他喜欢的菜式格外擅长,什么鱼香肉丝,糖醋排骨,麻辣跳水兔,种类繁多。
对了,就在几天前,他还厚着脸皮跑到临颂今家让他给他做了好大一桌子,开了瓶梅子酒,美其名曰战争前的狂欢,为高考加油鼓劲。
......好吧,几年前。
他总是对自己嗖地一下度过了八年没有实感,潜意识里自己还是个精力旺盛的高中生。
临颂今做了三道菜,一份汤,都是他最喜欢的,闻起来很香,卖相也漂亮。
肚子咕咕闷响几声,他才发现自己饿的厉害,不知道是多久没有进食了。
此时的宁初被小小的雀跃冲昏头脑,尚且没有意识问题所在。
直到提起筷子才觉不妙。
很奇怪,为什么他明明很饿,面对这些菜却没有一丁点进食的欲望。
光是想到要把这些吃下去,就有种生理和心理一起发力的痛苦。
很懵,但他不敢说。
毕竟很可能给他做这一顿饭就已经花光了今今如今对他所能调动的全部耐心。
试图忽视这种奇怪的心理障碍,他飞速夹起一块肉利落放进嘴里。
当属于肉的香味填布满味蕾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胃部排斥的蠕动。
可是临颂今一直在看他。
他不敢抬头暴露,尽管身体极力抗拒,他仍旧硬着头皮努力往下咽。
食物被强行推下喉管,胃部的抗议达到顶峰,反酸裹着食物往喉咙倒挤,恶心感骤然冲击大脑。
他一下变了脸色,扔下筷子飞快冲进卫生间,忙慌抓着马桶边缘,形容狼狈地将刚咽下去的一口肉并着返上来的酸水吐了个干净。
胃部痉挛的滋味无比折磨。
他一直吐到干呕,吐到没有什么可以吐的了,反胃的感觉却始终没办法彻底平复。
返酸消退得极慢,喉咙也收缩得酸痛,他头昏脑涨扒着马桶边,久久不能回神。
临颂今不知何时也跟着过来了。
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看着宁初,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两个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一个形容狼狈,一个居高临下。
之间距离不过几步,更像刀口划下的深渊,一道怎么也迈不过去的鸿沟。
慢慢缓过来,宁初惊魂未定喘着气,急促的声音被环境放空放大。
意识到临颂今就在旁边,湿漉的睫毛抖了几抖,下意识抬头想去找他。
后者却在他们目光产生交集前毫不留恋转过身,只留下冷冰冰一句:“吐完了就出来。”
宁初神情一滞。
望着临颂今漠然离开的背影,抿直了唇。
不会是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吧,怎么一下空得这么厉害。
干呕逼出的泪水干在眼尾,让那周围一圈的皮肤都绷紧得难受,嘴里的味道也让他很不舒服。
温吞收回目光,伸长手臂按下冲水按钮,在哗哗的冲水声中撑起身去洗手槽打开水龙头。
捧了两把冷水漱口,顺便洗了把脸,抬头看向被溅上水渍的镜子。
好丑。
他不忍直视地低下头,睁着眼睛,任由水从脸上一滴一滴往下跌。
难怪今今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不过抹去水珠转念一想,又觉得还好。
毕竟时代变了,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么折腾,今今没骂他也没叫他滚,已经很值得庆祝。
永远能够找到正确的角度保持乐观,小宁同学最闪闪发光的优点。
从里到外收拾好自己再回到餐厅,桌上的饭菜全被收拾掉了,只有一只透明玻璃瓶放在上面。
瓶身裹着淡绿色标签,里面装着不透明乳黄色液体,有点像牛奶,又不完全像。
临颂今言简意赅:“喝了。”
没听到多余的解释,宁初不明就里,自己走到餐桌边去看,标签上【营养液】三个字很扎眼。
再一联想自己刚才的突发状况,他隐约明白过来,指着自己鼻子错愕:“我是有厌食症吗?”
临颂今掀了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
宁初悻悻蜷起手指,放下。
算了,是不是都行,反正他已经一身的毛病,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这瓶营养液的味道其实还不错,酸酸甜甜的,而且一般营养液所带有的中药味在这里几乎没有,很有可能是经过特殊处理。
看来各个行业都精进了,他胡乱想着,也不知道拔牙的麻醉针针头有没有变细一点。
液体从喉管滑入,胃部还是会有明显的抗拒感,但比起实实在在的饭菜来说已经好很多。
硬着头皮喝完,胆战心惊地等待了两秒。
万幸万幸,没吐。
临颂今没走,就在旁边看着他。
直到他顺利将一瓶营养液饮下,才拿上沙发的文件袋去了书房,看样子是不想在这里跟他多呆一秒。
听着关门声传来,宁初天灵盖都空了一下。
半晌,丧气垂下脑袋,回房之前随手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
咚一声,制造出留在客厅唯一的响动。
*
*
书房里。
沉重一沓文件扔在坐上发出闷响。
临颂今拉开椅子坐下,没有立刻打开电脑,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临先生,我已经下班了哦。”
周南笙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当然也可以立马回去,不过友情提示,五倍加班费。”
临颂今面色沉沉,不想废话:“他又吐了。”
“又吐了?”
周南笙嘶地一声,思索道:“看来是良性影响忘记带厌食症玩了......那他进食欲如何,现在状态是主动进食还是被动进食。”
临颂今:“他想吃,但是身体排斥。”
“喔,那还好,不算糟糕。”
周南笙说:“有自主进食的欲望是好事,接下来就是慢慢引导,至少确认他会配合治疗并尝试进食,也不用再打针输液,他也能少受点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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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宁初的房间很空,空到一眼望进去,除了必要用到的家具,一个多余的小摆件都找不出来,像是特意防着他干什么似的。
但为了靠自己寻到一些记忆相关的蛛丝马迹,回房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个房间仔细搜了一遍。
没料到拉开衣柜,首先发现的会是里面许多套明显与他尺寸不符的衣服,其中衬衫与西装外套尤甚。
他愣了两秒,立刻掉头跑到房间单独的卫生间拉开门。
果然,洗漱台上所有东西都是成双的一对,无不昭示着住在这个房间的不是只有他一个。
宁初转头看向整齐摆放着两只枕头的大床,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陷入漫长的茫然。
可是今今明明看起来那么烦他。
都不愿意搭理他,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或者干脆当他不存在,怎么还会跟他住一个房间?
他们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
扶着卫生间的门框干站了许久无解,甩甩脑袋将无解的问题暂时抛开,专心继续翻找。
只是这个房间实在太空了,抽屉,床底,床头夹缝......连一片灰尘都找不到。
就在他失望地以为会一无所获时,意外发现了一只漏网之鱼
——衣柜侧面的立柜拉开,里面有个体型不大的黑色行李箱。
放在他的房间,应该是他的东西?
那简单翻翻应该没问题吧?
他这样觉得,但不确定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雷区,保险起见还是先去把房门反锁了,回到房间中央将行李箱放倒打开。
幸好不是密码锁。
里面东西很少,基本只有几件衣服,花花绿绿的颜色款式,材质廉价粗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他两指拎起一件红色衬衫,再次起疑,这真是他的行李箱?
抱着疑虑打量一阵后将衣服扔到一边,他拉开贴合隔层的拉链,很快发现网状夹层里有点硬片似的东西。
伸手进去掏出来,是一张他和临颂今的合照。
照片饱受摧残,遍布折痕,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但还能辨认出里头两个人穿着萱中宽大的蓝白色校服,并肩坐在高高的讲台边缘。
照片中的他笑得很灿烂,一手搭在临颂今肩膀,一手高高举过头顶比着【耶】。
总是面瘫的临颂今也难得有了柔和的神色,他扶着宁初的腰,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弧度。
照片记录下来的小宁同学是个漂亮到让人一眼便很难挪开目光的少年,临颂今也还是那幅高贵冷艳藐视终生的大学霸模样。
扑面而来的朝气蓬勃,皱巴泛黄的岁月质感让人心生怀念。
可对宁初来说,这张毕业照也不过就拍摄于两个星期前。
看来这确实是他的行李箱无误了。
叹了口气,将照片放在一旁地毯上,继续摸着行李箱翻找。
可惜除了一把钥匙,他再没办法从这只行李箱中找出一件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他家里的钥匙吗?他举起观察着。
圆头的,不太像。
但也不排除家里这几年换了锁的可能。
家里......
对了,家里。
他郁闷地放下手,差点都忘了。
也不知道他变成这样是不是跟他妈有关系。
还有,在他没回家的这些日子,他妈有没有动过要找他的心思。
没找最好,断绝关系最好,反正他也不想回去。
......不对!
他反应过来,忽地坐直了背脊。
应该要回去一趟的!
别的不说,至少他可以从他妈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关于他失忆的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头绪,表情一亮。
可转眼间很快又丧气黯淡,丧丧吹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现在的情况,今今真的会答应他回去么?
*
*
身上的伤碰水就疼,洗澡成了一件难事。
宁初只能花费漫长的时间避开伤处,用擦拭代替淋浴清洗,
从浴室出来,他走到床边,犹豫不定地望了望门口的方向。
最后还是踩着拖鞋小跑过去解了门锁,又飞快回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动作冒冒失失压到了膝盖的淤青,疼得他大口抽了好几口气。
咬紧牙关忍过去,开始抱着被子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什么时候会有脚步靠近,或者拧开门把手的声音。
心跳节奏乱作一团了。
他以为自己会在这样忐忑紧张的心情下睡不着觉,事实却是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还做了一个漫长而应景的梦。
梦里,他和临颂今顺利考上清大,进了一个专业,住在一个宿舍。
他们在大二开学之际如约搬了出去,房子就在清大旁边那个绿化特别棒的小区,视野很好,从阳台望出去可以将大半个城市收入眼底。
他们养了一只猫,大大眼睛的虎斑美短,眼睛是黄橙橙的颜色,很漂亮,很亲人,腿短尾巴粗,最喜欢翘着尾巴粘宁初。
哦对了,他还在阳台种了好几盆铃兰,临颂今最喜欢的花。
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能力先不说,至少在梦里,那几盆铃兰活得很好,每次开花都堪称惊艳。
意外发生在大三那年。
他因为彩票屡买屡不中,家里刮费的都快赶上小猫一袋子猫粮那么沉。
然后他就黑化了,不仅整日沉迷刮彩票,还染上了赌博,国内赌不够,偷渡跑到国外去赌,最后背了一身的债被□□追杀。
一群人威胁不还钱就要砍掉他的手,不然就把他买到地下黑窑穿草裙跳脱衣舞。
他被吓得半死,不想被砍手也不想跳脱衣舞,就联合那些坏人打越洋电话骗光了临颂今的钱。
最后钱是还上了,临颂今也被他搞得钱财散尽,连裤衩子都快买不起,气急败坏把他接回去,不仅不给他饭吃,还拿晾衣杆暴揍他。
他被揍醒,惊恐睁开眼睛。
却发现不是他在挨揍,而是他的游戏人物在挨揍。
台风明亮的灯光范围内,少年模样的临颂今身上还套着校服外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敲敲桌面提醒他再不认真打,晋级赛就要输了。
他茫茫然从书桌抬起头,带着脸上笔帽压出来的印子,脑袋都不清醒,就拿起手机继续战斗。
但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对他来说轻轻松松的操作忽然变得困难起来,他总是死,总是送人头。
因为他,游戏顺风变逆风。
临颂今皱起眉头,说要是他再死,就不给他补习功课,也不跟他考一所大学了。
不补习可以,怎么可以不上一所大学?!
宁初被吓得不轻,努力想要操控好游戏人物逆风翻盘。
只是越认真,他的视线就越模糊,手法也越糟糕,慢慢屏幕像是笼罩了一层雾,他看不见游戏界面了,很快听见击杀语音传出来,他又死了。
临颂今失望地放下手机,张嘴正要说什么,宁初生怕他说出自己不爱听的话,着急忙慌大声打断:“别!今今别!不要分开!”
喊出声的同时蓦地睁眼,视线涌入一片黑暗。
他顶着满头的汗愣愣看着前方,视网膜适应了暗沉的光线,才慢慢捕捉到窗帘外透进来的淡淡风光。
手脚发软,胸口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梦中梦层叠的落差搅得他神经紊乱。
费劲地将意识从梦境剥离,他拥着被子坐起来,看向身侧空荡荡的位置。
是他一个人睡下了,临颂今并没有进来。
睡下前脑神经都快充血的紧张被显得很搞笑。
空寂昏暗的房间,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埋进膝盖。
许久,空荡荡中,喉咙干涩的痒带出一阵清咳。
他揉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开灯,赤着脚,安静无声走出房间。
不清楚临颂今睡在哪个房间,他站在走廊上,将除自己外剩下的房间都悄悄扫了一遍,没想到一回身,发现书房门缝里还有光透出来。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竟然还没有睡么。
夜深了,胆子也跟着变小了。
他脑补出临颂今闻声出来,然后两人在凌晨寂静的客厅撞上的尴尬场景,开始犹豫是继续去倒水,还是掉头回房间睡觉。
最后口渴的本能战胜了夜半徒生的胆怯。
他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一路来到客厅饮水机边,却很不幸地发现这个饮水机款式太新了,他盯着研究半天不会用。
只得悻悻转战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只传统烧水壶,装满水插上电,再按下开关。
还好,是他用八年前的生活技能可以完成的操作。
就是很可惜,这个烧水壶好像是,坏的。
“……”
宁初沉默良久,默默拔下插头,将水壶里的水倒出后放回原处。
行,落后的人不配喝水,渴着吧。
他怏怏起身准备回房,没想刚到走廊,书房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脚步不觉一顿。
抬头的功夫,高大的人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将无视他的存在饯行到底。
“......”
透明人宁初些许尴尬。
遮掩似地低头扯了扯衣摆,想要躲回房,又在发现临颂今去的方向是饮水机时,很没骨气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厚着脸皮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眼巴巴盯着临颂今最上面拿起一只杯子,然后点了两下触屏按钮,等待玻璃水壶倒灌入水,拎起壶将水倒进水杯。
并不难的操作,许是工作太久劳累的原因,临颂今每个动作都做得很慢,最后放下水壶,端上水杯转身往回走。
路过身边时,宁初很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让开道,小小声:“那个,很晚了今今,早点休息吧。”
临颂今恍若未闻,从他面前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
落锁的声音很快散了,昏黄的灯光照耀着寂寥空旷的走廊。
宁初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捧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又深吸口气,继而放下手转身,踩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重新走向客厅。
一门之隔的书房。
临颂今回到电脑前坐下,视线投向占据显示屏一角的监控画面。
瘦弱的身影站在饮水机前,按照刚刚他演示的步骤边想边做,成功给自己倒好了一杯水。
没挪窝就抱着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看得出来是真的渴惨了。
完了继续熟门熟路将杯子蓄满,过程中忍不住轻轻晃了好几下脑袋,透露着学会新技能后的一点点开心。
少年的宁初总是很容易被满足,一杯甜度适中的豆浆,一道蒙对的选择题,一张碰巧与夕阳合影的照片,一句雪夜的生日快乐,......或者,一只编织粗糙的铃铛吊坠。
画面随着宁初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后静止下来。
临颂今始终没有动,视线像是漫无目的放空着,又像是始终在看那道刚被掩上的门。
手边是两只同等模样的水杯,一杯刚倒好,一杯已经半凉,只是无论哪杯,都还一口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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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拉上的窗户将光线遮得太严实,让宁初第一次醒来时因为分不清时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实在睡不着了,下床拉开窗帘,才见外面天光大亮,想起房间还有个钟来着,回头看一眼,竟然快12点了。
收拾完拉开房门出去,听见被房门隔绝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走到拐角,看见了临颂今在里面的背影。
看来今天不用上班,他身上还穿着深色宽松的居家服没有换下。
比起线条笔挺的正装,柔软的布料让他看起来卸去了不少锋利,咄咄逼人的距离感也淡了许多,低头在料理台前游刃有余的模样,又像他熟悉的那个少年了。
初出茅庐的小兽,看见陷阱就会毫不犹豫蹦进去。
他陷进了这一刻虚假的温馨,杵在原地睁着眼,一眨不眨望着临颂今。
直到临颂今忽然转过身。
“!”
小兽受惊回神,飞快缩回墙壁后藏起来。
好险好险,差点被发现。
不过藏好了,然后呢?
他靠着墙壁看着客厅,又挠挠脖子,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要进厨房帮忙吗?
还是算了吧,他只会碍手碍脚越帮越忙。
何况今今也不一定愿意看见他。
那,去客厅坐着等吗?
可是他不会开电视。
而且傻兮兮坐着干等着吃会不会太傻了,好吃懒做的,今今看见肯定更烦他。
不如去喝点水?
他扒拉两下额前翘起的头发,感觉好像可行。
拿个东西占着总好过两手空空。
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好把那股束手束脚的不自在给压下去,却不知没藏好的一角早就将自己行迹暴露。
临颂今面望着他所在的位置,看着他的身影在墙角经过漫长犹豫,再完整出现走向客厅。
直到他侧身倒水将要将自己揽入余光,压下眼睫遮住眼睛,转身拉开冰箱门。
食物淡淡酥香的味道漫过来,宁初捧着水杯站在原地,偷瞄一眼厨房,又迅速收回,咬着腮帮担心起来。
一会儿能吃下去吧?
不会又像昨晚一样吐得稀里糊涂吧?
总觉得现在他的每一次循规蹈矩以外的行为都是在消耗临颂今对他所剩无几的耐心,他鼓了鼓腮帮,担忧地又灌了好几口水。
水都能咽下去了,吃饭应该,问题不大?
五分钟后。
他怀着一点侥幸心理坐上餐桌,看着丰盛的早餐深吸口气,拿起一块华夫饼咬了两口
——不行尽力了,再吃又要吐了。
不确定临颂今有没有看见,弥补似的端起手边的牛奶一口气喝光了,才小心翼翼抬头看过去。
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壁,愧疚忐忑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间换闪烁。
他在为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对他感到抱歉,并将他的反应作为下个情绪的导火索。
这个认知让临颂今狠狠皱起眉心,却又在意识到什么后飞快松开。
可眉宇间的不愉没那么容易散去。
宁初已经将他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眉梢一垮。
果然,他就知道。
不要一口气全吃了算了,大不了多忍个半分钟一分钟的,回房间再悄悄吐......
面前一空,他犹豫未半中道崩殂,临颂今已经起身把桌上盘子杯子都收了。
再从厨房出来,临颂今将一杯水和几盒药摆在他面前,什么也没说,避开了和他一切的眼神交汇,绕过去了客厅。
宁初揉揉鼻子,只能自己拿过药,再靠自己挨个看功效介绍和服用方法,把胶囊和药片从里面一粒粒抠出来。
吃完药自觉把面前的桌子擦干净,洗了杯子放进消毒柜,回到客厅,电视机被打开了。
临颂今坐在阳台的圆桌旁,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模样是在工作。
宁初站在走廊和客厅交界的地方,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脚尖转向客厅。
房间太安静了,又那么高,像孤岛上的象牙塔,门一关,就好像被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的真就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他安静又安静地在沙发一角坐下,瘦小一团窝进去,尽最大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阳台工作的人。
即便临颂今注意力一直专注在电脑上,始终没有分给他丝毫。
没人理他,他就自己无聊四处打量摸索一阵,最后动作幅度很小地用手指将遥控器从茶几上摸了过来,研究了一下按键,先将声音调到很小,才敢换频道。
好久没看电视了,高三学习很忙,他还励志要考清大,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一时间摸到手机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别说看电视。
也没什么好看的,只能频繁地换着频道。
心不在焉的,其实很想问问自己如今有没有工作,整天不出门会不会影响。
又不敢。
一切和走出这道家门有关的话题都是雷区,他不敢提。
一直换了好几十个频道,终于海绵宝宝方得棱角分明的身体和独具魅力的嗓音拯救了他机械工作的拇指。
宁初把遥控器放回原位,拖了一只抱枕困在怀里,垫着下巴认真看。
海绵宝宝用仿佛咽过砂砾的声音讲着幽默又深刻的台词,小声却依旧传遍了客厅每个静谧的角落。
阳台传来键盘声顿了顿,像是怕掩过电视微弱的音量,渐渐慢下来,宁初却没有注意到。
一集很快播到最后,画面中的海绵宝宝捧着派大星的旧头,问他确定要放弃天才与智慧再跟自己做朋友吗。
好巧,这一集宁初看了好多遍,派大星的回答他不用看都能背出来了。
派大星说:知识智慧如果能比上友情的,我宁愿当个白痴。
宁初的嘀咕和电视机的声音重合,丧气地看着换回脑袋后的派大星和最好的朋友兴奋拥抱。
是派大星第一个告诉他知识智慧比不上友情,可是派大星没有告诉他,不是每一个白痴都能换回友情。
在同一空间里隔着最远的距离,两个人的客厅没有交谈声依旧显得寂寥空旷。
动画片里断续插播广告,长长短短将情节打乱。
余光里的人已经许久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后,临颂今停下手,抬头看过去,宁初已经歪头靠着脑袋一侧的抱枕睡着了。
遥控器掉进了沙发缝隙,手里的抱枕还揪着边缘流苏舍不得放。
他起身过去,厚重的毛绒地毯服帖地藏着他的脚步声,护送他一路安静走到宁初面前而没有被发现。
沙发上的人还是又乖又听话的模样。
浓密的睫毛将光线变成阴影投射在眼下,依稀可见从前明亮漂亮的模样。
也将过分憔悴的面容显得分外可怜。
像只流浪在外刚被主人找回家的小猫,那么金贵的一只,却在无人庇佑的风雨下被折磨得战战兢兢不成样子。
连看到最喜欢的动画片都不会再咋咋呼呼非要拉着他一起看。
嘴角在睡梦中不安稳地抿着,眉心清浅几道褶皱藏着少年人无法理解的烦恼。
他总能在无意识地让人为他心疼,不刻意,又最可恨。
临颂今深邃的目光一寸寸从他脸上掠过,波澜涌动,偏执到病态地不肯落下一处。
终于克制不住伸手,缓慢靠近,指背在他眼下很轻地碰了碰。
如梦初醒。
在温热的柔软传到至心窝前迅速蜷起,指尖狠狠嵌进掌心软肉,收得干脆利落。
*
*
宁初醒过来时,阳台的位置已经空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临颂今与人交谈的声音断续传出,音量很低,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拍拍额头坐直起来,脚上踩到什么,低头看是条滑落在地的薄毯子。
他表情空白地顺手捡了毯子叠起放在一边,枯坐了一会儿,注意力慢慢回到客厅唯一动态的电视机上。
怎么还在放海绵宝宝,他打着哈欠,不甚清醒地想。
刚刚节目播报不是说假日儿童剧场三点半就要结束了吗?
没有注意到电视右上角的卫视标志已经变成了网络剧集,他往书房方向望了一眼,精神不济地重新窝进角落,接着看起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一起去抓水母了。
宁初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和临颂今在家是何种相处模式,只知道如今临颂今对他等同完全漠视。
不理不睬,吃不下饭就丢瓶营养液,是睡是醒也都不理会,随他高兴,只要不出家门范围,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管他,或者说,做什么都不会关心他。
比寻常人家养的一只宠物还不如,养猫养狗还会偶尔摸摸头抱一下。
他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战战兢兢,生怕打扰到临颂今的安静,更讨他嫌。
不过自由度还挺高的,也许是个尝试透明人是如何生活的好机会。
宁初这么安慰自己,扯了扯嘴角,却发现嘴角好像僵住了,不大笑得出来,郁闷放弃。
晚饭过后,他回房间进行艰难励志的擦澡大业,结束出来就感觉刚打完一场仗似的精疲力尽,像根霜打残的茄子。
坐在床边等着身上沾水的伤口缓过刺痛,一手扯着衣领让布料不贴着身体,开始不明不白地发呆。
往后是不是就要一直这样了?
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一直和今今这样当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短时间就算了,那要是倒霉点,一年半载的,或者三年五年都恢复不了......
余光覆盖的门边多了一道人影,宁初打眼望过去,临颂今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房间和走廊的灯光开得一暖一冷,在他脸上有着不分明的交织。
他眉宇压着冷漠的不耐:“为什么不擦药?”
宁初心头一紧,在他目光审视中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什,什么药?”
临颂今闻言蹙眉更深。
只是最终什么也没说,迈步进屋从床头柜子上拿起被宁初一直忽视的药水,又从抽屉里取出一袋医用棉签撕开:“伸手。”
宁初乖乖伸出手去。
他身上的伤很多,脖子上,手臂上,后腰上,还有腿上到处都是。
临颂今对他没有好脸色,动作却矛盾地放得很轻,擦过深红的地方更是小心又小心。
最后剩腿上的伤时,他甚至毫不犹豫曲腿蹲在了宁初面前。
一只膝盖跪在地毯上,左手托着宁初小腿肚,右手用沾了药水的棉签慢慢往伤口涂,熟练得仿佛早做过好多遍。
从临颂今进来那一刻起,宁初心口就莫名蕴结了一团潮湿的雾气,会动,会随着时间升温,又顺着动作膨胀。
他看着临颂今,感受那团潮湿一点一点的裹进去五脏六腑,分秒壮大,终于在这一刻膨胀到极致。
男人已经洗了澡,换上黑色睡衣,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发梢带着一点湿漉耷拉在额前。
从宁初的角度看去,他垂着眼帘,遮住了那双总是带着沉甸情绪的眼睛,往下便只是挺立的鼻梁,棱角流畅的下颌轮廓。
宁初一点也不想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和临颂今几乎是从小就一块儿长大,念的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还约好要一起上大学,未来一起留在首都工作。
他们是彼此最亲密最信任的人,互相依赖互相帮助在过去早已经是提都没必要提的最基础,包括上药这件事。
纵使他已经接受境况大变的事实,接受了他们的关系有了也许难以愈合的裂缝,接受临颂今不再对他毫无保留,这一点在他心里也不会有改变。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为临颂今还愿意这样给他上药而感到受宠若惊。
这让他觉得无比讽刺又心酸。
可比起这一点,更重的是这一刻姿势半跪在他面前的临颂今,让他第一次将八年前与八年后两个完全割裂的形象重合了。
从前的临颂今也是这样。
在他摔得膝盖破皮出血之时半跪在地上,这样小心翼翼帮疼得支吾乱叫的他上药。
可能是被他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临颂今蹙紧了眉头:“掐着我手臂吧,也许会好些。”
宁初肯定舍不得,掐多疼啊,所以他选择蛮不讲理地搂住临颂今脖子,花大力气抱住他。
临颂今怕药水弄到他衣服上,连忙拿开手臂,无奈:“小初,你这样我没办法给你上药了。”
宁初脸皮很厚:“那就一会儿再上,太疼了,你先给我抱着缓一下。”
眼前的情形几乎和那时完全重叠。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动作,好似是将另一个时空的倒影拉扯过来,和着那年操场的烈日一并呈现在他眼前。
可空荡的房间和瘦到干瘪丑陋的一双腿又时刻提醒着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
他觉得临颂今割裂,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身处在漩涡中心,意识却只能懵懂地游走在边缘,笨拙地依靠感知临颂今施舍的情绪信息来感知这个未来陌生的世界。
伤口刺痛的存在感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乐观的面具也碎了一地,潜意识藏起来的委屈悲观转瞬汹涌得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装的若无其事,安慰自己一切可以慢慢来,刻意忽略不喜欢的地方,把什么都使劲往好了想,一点甜头也要努力放大。
都是硬撑的,装的,假的。
他其实难过得不行,害怕得不行。
害怕自己会一直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害怕临颂今对他的态度永远不会好转,害怕在陌生的未来连唯一依靠的人都会彻底离开他。
那可是今今啊,他怎么可能接受一直和他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从最亲密到最疏离,从毫无保留到如履薄冰,这跟往他身上划拉一刀后硬生生将伤口撕开有什么区别。
只是太明白自己的束手无措,所以一直忍着,忍着,忍到现在忍不住,眼泪不嫌事大地追过来凑热闹,总想着往眼眶外面掉。
可是他不想在这个临颂今面前掉眼泪。
小宁同学会表达出来的脆弱时间很短暂,这就让他的脆弱显得特别扎实,连神经末梢都敏感。
如果在这个时候让他看见今今对他的脆弱冷眼旁观,他真的会自闭到阴沟里。
宁初的伤口不少,临颂今的棉签换了一根又一根,仔细让药水覆盖到每一处,却始终不曾抬头看宁初一眼。
宁初皮肤太白了,痛觉神经又较一般人更敏感些,一点小磕小碰都会在他身上痛感放大,眼周一圈的浅红又会特别明显,可怜巴巴的。
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面对这样一双可怜巴巴又充满无辜的眼睛。
他再度扔掉用过的棉签,换了根新的,用洁白的棉丝去沾上黄色药水。
正当他靠近伤口时,宁初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了他全部节奏。
他忽然俯身用力抱住了他。
身体在被贴近时自动陷入僵化,将沾了药水的棉签迅速拿离宁初已经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搂在肩上的重量轻得可怜,他们脑袋贴着脑袋,距离亲昵。
临颂今听见自己失去规律的心跳声从胸腔传来,一声盖过一声。
扑通,扑通,扑通。
好似在嘲笑他自欺欺人的逃避,和注定徒劳无功的挣扎。
宁初抱他抱得很紧,生怕自己会被推开。
他听见他闷着嗓子说:“太疼了。”
鼻音很重,没头没尾,但临颂今听懂了,大概也只有他能听懂
——太疼了,你先给我抱着缓一下。
靠逃避与不甘砌成的堤坝在几度摇摇欲坠后终于轰然倒塌。
临颂今厌恶自己几近犯贱的执念,却控制不住一而再地向它妥协屈服。
重逢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打从一开始起,就是他在妄想着如果宁初能对他低一下头,哪怕只是给他一个示弱的眼神,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当一切从未发生。
从一开始,好赖都放不下的那个人就是他。
棉签折断在手里,他终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生硬不堪地维持自己最后的脸面:
“哪里,手上还是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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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宁初总觉得自己睡不醒,好像在过去几年里欠下好多觉等着他补回来。
晚上睡,早上睡,下午睡,晚上又睡。
隔日起来依旧晚点,没有早晨的一天总感觉格外短暂。
昨夜他把自己藏在被窝里淌着眼泪花睡着,自然醒时又是天光大亮,脸上干得扯得脸皮疼。
收拾好走出房间,却没再看见临颂今的身影,只有一个陌生的阿姨在厨房忙碌,听见脚步声了,对方回头笑着跟他打招呼。
小宁同学一向对这种亲切的善意毫无抵抗力,条件反射扬起灿烂笑容刚想招呼回去。
对方却忽然皱起眉,擦擦手从厨房出来:“怎么也就小一段时间没见,又瘦啦?”
宁初一愣,头顶问号:“啊?您是?”
陈姨无奈:“这么快就把陈姨忘了?”
陈姨?
宁初在大脑里精准搜索了一下,没有相关记忆。
于是指指自己脑袋,老老实实解释:“阿姨不好意思啊,我前几天撞到脑袋,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陈姨啊了一声,神色紧张:“撞了脑袋?那严不严重啊,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宁初想了想:“应该没有吧,就是恢复会比较慢。”
“哎,那就行。”
陈姨端详着他的脸色,很快重新露出笑容:“把不开心的事忘了也好,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不开心的事?
宁初心念一动,眼珠一转,试探地询问:“您是指的哪一件?”
陈姨摆摆手:“这我哪儿知道,我之前来也是做了饭就走,临先生守着你,你很少说话。”
以为能问出什么,宁初不免失望:“好吧,那今......临先生呢?”
“上班去了呀。”
快中午了,陈姨回厨房接着准备午餐:“不过之前每次来时临先生都在,我还以为临先生不用去公司上班咧。”
虽然最想知道的问不出来,但本着能多了解一点是一点的心思,他亦步亦趋跟着陈姨进了厨房。
从陈姨口中得知,她是临颂今之前一段时间雇来转负责做饭的,对厨艺非常精通,八大菜系都会点不说,偶尔连国外的菜都能来上几道。
临颂今给出的报酬很高,同等的要求也很高,她当时和其他应聘者单纯以为是有钱人图个口福享乐,来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你胃口不好,什么也吃不下去,临先生就让我每天换着花样地做,清淡的重口的,辣的或者不辣的,什么都行,只要别重样。”
“不过效果不好,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你吃饭,但是下顿饭点我再过来时,桌子上菜几乎没动,或者打翻在地上,你还是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面发呆。”
陈姨说他们之前是不住在这里的,他们住在郊区一个很有名的富人别墅区,而且住了很久,尽管宁初对这些没有哪怕一丁点印象。
还有在别墅区时,宁初的情况已经不好了。
他几乎不说话,至少在陈姨看来是这样,一天里不吭一声是常事。
不睡觉时,他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发呆,或者是眼神空洞地往外看,而临颂今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不夸张,是真的一步也不敢离开。
陈姨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也不会有任何交流,但她能明显从宁初的状态知道他身体有问题。
又或者不只是身体上。
“我有个远方侄儿,之前快中考了,他爸妈就逼他逼得特别紧,还总说什么你考不上就是没出息就是丢我们脸,最后把孩子逼出了抑郁症。”
“你那会儿的状态就我那侄儿很像,而且还要严重很多,连眼神都不对了,老感觉一个没人看着,你就要往楼下跳。”
“你看你现在这样就好多了,做人嘛,就要健健康康的活,快快乐乐的活,我本来还奇怪呢,临先生怎么会放心把你留在家里自己去上班......”
陈姨说的都是宁初和临颂今关系变化之后的事,尽管原因一点没有涉及,但宁初依靠联系之前临颂今的只字片语飞快提取出了许多信息。
陈姨说担心一个看不住他就会往下跳,而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跳过了。
见面时,临颂今第一句就是质问他是不是这么高也想往下跳,言下之意很可能就是他在楼层不高的别墅区跳过,保不准脑子就是在那个时候摔出毛病的。
要真是这样,一身的伤也有了解释。
而让他做出这种极端行为的原因正如陈姨所说,他很可能是患了抑郁症,并且已经严重到了有很强烈的自杀倾向。
不过别墅区二楼的房子,靠跳楼自杀成功的概率明显低于他高考考不上萱大。
他不觉得抑郁症会拉低自己的智商,所以那一次跳楼很可能不是为了自杀,而是为了逃离。
他记得很清楚,临颂今说过的,他为了逃离他身边,已经不择手段了。
至于离开的结果,很明显是失败。
临颂今带他从别墅区搬到现在的高层小区,恐怕也是为了防止他故技重施。
因为担心他自杀,所以才会把他关在这个房子哪里也不许他去,把他有可能用来伤害自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整日整日看着他一步不离开。
所以,才会因为只是看见他站在窗边就控制不住情绪。
宁初不确定这些推测是否正确,毕竟无论哪一项单拎出来都堪称炸裂。
他哪儿来有那么严重的抑郁症?
那和今今关系闹僵是在生病前还是生病后?
为什么病成那样还一心想离开?
一知半解的信息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不在上帝视角的局外人。
他没有办法把自己带入进那个25岁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宁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自杀,更无法设身处地去感受当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他永远会为临颂今的沉默的温柔动容,为他的纵使厌恶也依旧会在他最艰难时伸出的援手动容。
甚至比起心疼那个莫名其妙emo得天崩地裂的自己,他更心疼被他的找死行为反复消耗折磨精神的临颂今。
众所周知,照顾一个精神病是很累的。
“哦对了小初。”陈姨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他:“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宁初思绪被打断,一愣:“出去?我可以吗?”
陈姨笑眯眯:“可以的呀,临先生特意嘱咐过,说吃了饭你要是想出去走走,就让我陪你一起去,不过只能在小区范围里,再远就不行了。”
只能在小区里啊。
宁初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吧。”
没办法回去的话,出去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小区里面小孩儿挺多,他不想下去吓人。
陈姨也不勉强:“行,那你想出去就跟我说。”
宁初:“好,谢谢陈姨。”
“跟我客气什么,我拿工资的,这些就是分内的事。”
他现在的样子让陈姨越觉得失忆之前的他很可惜,语气更温和了。
好像他是个声控的薄瓷玻璃娃娃,大点声就会被吓得碎掉:“我这儿马上炒菜了,厨房油烟大,小初你去客厅吧,别熏着。”
宁初听话从厨房离开,转头就在客厅茶几上发现了一只崭新的手机,款式新到他都不认识。
上一秒还在想陈姨居然这么时髦,下一秒就听见嘹亮的红歌在厨房响起,接着就是陈姨伴着抽油烟机的轰鸣接电话的声音。
他心头微动,撇开的目光又移了回去。
不敢太确定,他犹豫着拿起手机,指尖轻触两下,默认系统桌面,没有屏幕锁。
好像真的是给他的。
这是不是证明眼下今今对他除了必要的责任,还是有关心在里面的?
如今来自临颂今的关心哪怕只有一点对他来说也弥足珍贵,心情微妙上扬,发现手机依旧没有网络也完全不觉得失望。
没网络而已,哪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微信支付宝一个账号也想不起来,能打电话足够了。
就是挺可惜,他现在脑袋里尚存的电话号码只剩110,119,还有120了。
八年时间足够更新好几代电子产品。
这台手机跟他从前的是一个牌子,只是从外观到性能都有了质的提升,他有点玩不动,盘腿坐在地上慢慢研究。
跳过已经下载安装好的几个单机游戏,他从基础配置,查看到功能设置,再到信息电话……
“?”
打开电话薄,原本应该是一片空荡的电话簿意外存入着一个唯一的联系人——临颂今。
*
*
“下午两点半合作商那边的老总会过来一趟,需要临总您亲自出面接待一下,预估结束时间是四点,实际可能推迟。”
“五点和六点分别有个会议,主要是几位分公司高管商向您报备下个建设项目的大概情况,以及一些需要您批示的文件......”
嗡——
桌上的手机打断了助理的行程报备。
临颂今视线扫过屏幕,原本伸向挂断按键的指尖在看到来电显示后微弱一顿,改换方向拿起手机,滑下接听。
助理见状,很自觉地保持安静,并后退了一步。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人并没有立刻说话。
临颂今没有催促,却也不主动开口,滑动鼠标的食指停下来,两边空气在递增的通话时间中默契地保持安静。
对方犹豫了很久,最后试探地叫了他一句“今今”,像在确认他的身份。
临颂今垂下眼帘,淡淡应了一声。
他应了!
没有问“什么事”,也没有问“做什么”,只是很单纯地应了他!
宁初眼睛倏然一亮。
上一秒才忍不住翘起嘴角,却在准备继续往下说时忽然陷入了语塞。
对了,要说什么来着?
完蛋,好像没什么要说的......
这通电话其实打得实在冲动。
拨出之前,他都完全没有考虑好要说什么,也没有斟酌过会不会打扰今今工作。
只是单纯因为看见临颂今把自己设置成了他的唯一联系人,发现自己在这个对他来说一无所知的世界有人可以找,有人愿意让他找。
人总是愿意为莫名其妙的唯一性头脑发热。
等回过神,电话已经拨出并接通了。
想过要不要就借这通电话道歉,为那些不懂事的自己给他徒增的麻烦。
但这个想法闪现即被否定。
突然一句没头没尾的对不起,今今肯定听不懂他的意思,说不定还会因为他的莫名其妙而烦他。
可是要解释的话,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还是算了吧,特殊时期,不开心的事情还是少提为妙。
他犹豫许久,又抬头朝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绞尽脑筋,最后只憋出了句无聊又没什么营养的:“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真的很没营养。
问完了,他自己都觉得泄气。
胡乱撸了一把头发,好烦,今今肯定觉得他在浪费他时间。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想不到这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问题,将临颂今本就不太平的心绪彻底搅得稀碎。
这句话在过去的八年里他听过无数次。
宁初的每个字符,每声音节,乃至每个语气,他烂熟于心。
可是真正脱离梦境的,只有这一次。
小心翼翼的,和梦里完全不一样的声调语气成了一把软绵却尖锐的钩子,勾住他的心脏轻轻一扯,带出一串鲜血模糊。
痛。
却又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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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宁初十二万分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比刚才更低的一声“嗯”自听筒传进耳朵,他大大松了口气。
像是得了道恩准令,犯傻的问题已经问了一个,也不介意多一个。
他厚着脸皮喔了声,继续问:“那大概是几点?”
临颂今:“五点。”
话音一出,立在一旁的助理轻轻眨了下眼。
五点,那还蛮早!
宁初自觉得了大便宜,自己偷着乐,不敢再继续废话打扰临颂今上班,留了一句“那等你回来吃晚饭”便匆匆挂了电话。
临颂今看着弹回到桌面的手机,办公室的空气静了几秒,方才传来他低沉一声:“继续。”
助理应声上前,将后面的行程安排原样念完,最后发出询问:“临总,五点以后的行程需要更改吗?”
临颂今:“会议改到线上,文件不需要纸质,七点之前将电子版发我邮件。”
这个回答在助理意料之中。
他点点头,一事毕,开始传达另一件事:“临总,上午南山医院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时节变化关系,临澜先生所在的病房日照时间缩短了许多,问需不需要更换一间病房?”
临颂今头也不抬:“几个小时都怕晒,那就直接转到底楼去。”
助理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临颂今没有听懂。
他观察临颂今的表情,后者低着头在翻看文件,神色间不见任何情绪变化,很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临颂今也不可能跟他开玩笑。
于是颔首表示明白,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十分钟后,周南笙的电话打进来了。
距离合作商抵达还有十多分钟,临颂今看了眼时间,按下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什么事。”
周南笙:“我刚去疗养楼那边,临二少病房被换到底楼去了,这事你知不知情?”
临颂今:“知道。”
“我就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瘫了动不了他身上也还顶着临氏集团二少爷的身份,那群人应该还没胆大到这个地步。”
周南笙顿了顿:“不过我能问一句为什么这吗?”
临颂今蹙了眉:“别问这种废话。”
“这是废话?”
周南笙忽地笑了:“临总,有问题就要提出来不是咱们民族的传统美德吗,做什么这么没耐心?”
“何况你昨晚大半夜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失忆的人一辈子别恢复记忆时,我也没直截了当的让你别问这种废话对不对?”
“......”
临颂今蹙了蹙眉,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
*
陈姨做了几道家常菜,口味偏清淡,色泽大多绿色为主,包括奶白的玉米莲藕排骨汤表面也漂浮着翠绿的葱花,看着让人很是舒心。
宁初拉开凳子坐下,首先不吝地对陈姨的手艺进行了一通大夸特夸。
然后就抓子筷子不动了。
饿了一晚,他还是没什么食欲。
而且当着厨师的面吃两口就冲进卫生间开始大吐特吐的行为实在是很讨人嫌。
陈姨却表现得并不在意。
她把菜都端上桌之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营养液,并着几盒药一起放在旁边。
“小初试试吧,都是淡口。”
她和蔼道:“临先生已经告诉我了,你现在身体没有痊愈所以胃口还是不好,没关系的,慢慢来,能吃多少是多少,我分量都做得少,不浪费。”
宁初被说服,动动筷子一块牛肉顺利下肚,喉咙只收缩抵触了一秒便顺利放行。
胃部泛起不适,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可惜的是没能持续多久。
再多夹几筷子就不行了,肠胃开始忍无可忍地抗议,喉咙又隐约感觉到反酸,他捂着嘴巴赶紧停下筷子,不敢再吃。
比昨天又进步了些,但他还是难免对陈姨感到抱歉。
“每道菜都动过了,真棒。”陈姨笑着夸他。
......这么也能夸啊。
宁初不大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有点儿脸热。
应该是被临颂今分派了任务,收拾完餐桌后,陈姨没有急着下班,守着他喝了营养液,半小时后看着他吃完了药才离开。
宁初回到沙发继续研究手机,将临颂今给他准备的那些单机游戏挨个都试了一遍。
有意思是真的,催眠也是真的,他很快就困了。
当然或许也不关游戏的事,纯粹是身体不好导致的精力太差。
他没有抵抗大脑的需求,回房倒头就睡。
再醒过来是因为门口传来的开门声.
他浑身飘忽的仿佛还在云端,抱着软成一片的被子,半眯着眼睛,第一反应是陈姨来做晚饭了。
再看看时间,五点过五分。
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什么,双眼忽地睁开,立刻跳下床跑去客厅。
临颂今站在厨房口的位置,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处。
身上是一件裁剪得体的白色衬衫,领带松了些,领口的纽扣也解开了一颗,袖口挽至臂弯,露出一双结实流畅的小臂。
漫不经心,张弛有度,很有上位者的风范。
宁初恍了下神,想起还不知道临颂今在临氏集团的职务现在是到了哪个段位。
管单个还是管部门?
又或者直接实力碾压了那个临老二,接管了一整个分公司?
很快的,临颂今往桌上放了一只小小的蛋糕盒,把他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
他记得这个包装,萱中大门出来往右走一百米的那家蛋糕店。
他喜欢那里的蓝莓慕斯,不仅自己经常去,还总半央求半强迫地拉着临颂今一起去。
没想到八年过去,那家蛋糕店还没有换包装。
他觉得这个蛋糕应该是给他买的,又不百分百确定,抬头巴巴地去看临颂今。
后者没有看他,只是在走向卧室路过他身边时淡淡说了句:“晚饭之后再吃。”
真是给他的!
宁初回头目送临颂今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回头再看蛋糕,摸了把额头,有点晕乎乎。
今今今天怎么,怎么忽然这么好啊......
临颂今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而宁初也很听话地将蛋糕放进了冰箱,连包装上的细缎带都没拆。
见临颂今进了厨房,又从冰箱里取了几盒食材一副要做饭的样子,他原地停了两秒,跟了进去:“陈姨不过来了吗?”
临颂今:“明天。”
简短两个字的回答,好在宁初也不执着于知道具体答案。
今今肯搭理他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看临颂今在解冻牛肉,而菜盆里还有几颗番茄没来得及收拾,他踌躇片刻,试探着走过去帮忙洗番茄,余光偷瞄着临颂今的反应。
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要赶他出去的意思。
这不是默许又是什么?
将鲜红的番茄放在水龙头低下冲洗,他悄滋滋弯了弯唇,没话找话:“今天中午陈姨做的菜,我每样都吃了。”
说完,才意识到话里一股得意忘形的味道。
简直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在学校吃光了午饭,回去之后拿着空饭盒跟家长邀功求夸一样。
从前这么说当然一点问题没有。
可问题是现在的今今不是从前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无脑捧场的今今了。
大哥,这是你蹬鼻子上脸的时候吗?
心一下悬得老高,他真怕死了临颂今下一句就反问他“所以呢”,“那又如何”。
番茄差点没被他捏爆。
救命,两分钟应该还没到,能不能把这句没脑子的话撤回啊。
他在懊恼中等来临颂今极淡一声“嗯”。
胡思乱想戛然终止,他默默换了一颗番茄霍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没关系,敷衍就敷衍吧,总比冷嘲热讽来得强。
他这边刚把自己安抚好,不防临颂今忽然又开口问:“味道怎么样。”
宁初下意识:“很好吃。”
临颂今关了水龙头,捞出牛肉粒沥在旁边:“想吃什么自己跟陈姨说,不喜欢的也提前说。”
宁初看着临颂今轮廓清晰的侧颜愣愣点头。
半晌,飞快扭回脑袋,盯着番茄的眼睛因诧异微微睁大。
和陈姨一样,临颂今也在炒菜之前将他赶出了厨房。
最后端上桌的依旧是三菜一汤的搭配,知道他吃不下什么,所以分量都不多。
很巧的是中午的番茄牛肉晚上也有。
他很喜欢这道菜,在胃口奇差,别的菜最多艰难咽下一口的情况下还能多夹上两筷。
小宁同学17的小脑瓜完全考虑不到陈姨会事无巨细向临颂今汇报他用餐的情况。
更别说知道家里的监控不仅连了书房的电脑,还有临氏总裁办的那台。
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家里还装了监控。
晚餐的食欲和中午那顿没有太大差别,胃在长期厌食症的指挥下傲娇得已经把抵触排斥养成了习惯,得慢慢顺过来。
25岁的“宁初”真不懂事啊,他心烦地想。
给他制造了这么多历史遗留问题,总给人添乱,麻烦麻烦麻烦死了。
营养液也就第一次喝时新鲜,喝了几次就开始反感,大半瓶下肚就开始觉得反胃想吐。
临颂今还在旁边,他不想让他失望,硬着头皮要把最后一点喝完。
痛苦面具戴上好几层了,还在勤勤恳恳给自己做“我没病我能行”的心理暗示。
结果下一秒手上一空,临颂今直接将瓶子从他手里拿走了。
“喝不下就别喝了。”
还剩小半,临颂今转手都扔进了垃圾桶,问他:“蛋糕还吃不吃。”
宁初手还停留在半空,虚空蜷了蜷,有点傻兮兮地缩回去:“先不了吧。”
临颂今没说什么,看了眼时间开始收拾餐桌,低声:“去客厅等着。”
宁初乖乖回到客厅,临颂今过来大概在二十分钟后,端着杯白开水,手里是已经配好的几片药。
宁初接过来,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曾在无意了解过厌食症。
这种病治疗很麻烦,需要进行综合治疗,而且完全起效需要在三个月以上,过程漫长。
他想到这种一到吃饭就痛苦的日子还要至少熬三个月就觉得人生暗淡。
吃完药坐了一会儿,他被临颂今安排去洗漱,然后给身上的伤上药。
记忆里17年,最苦时候都没过过这么苦的日子,各种药又是内服又是外敷,他觉得自己都快被药腌入味了。
安慰是临颂今上药的动作比昨天还轻。
宁初想说其实不疼,那些伤表层都已经结痂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用不着这么小心。
但见临颂今珍而重之的模样,抿了抿唇,又不想说了。
他已经很确信不是错觉。
今天的今今比之前两天真的温和太多,耐心太多,也好说话太多。
不仅专门找了人给他做饭,给他手机,下班回来还给他带蛋糕,做晚饭,主动搭理他关心他,默许他蹬鼻子上脸,甚至连擦药时的神情都软化了不少。
尽管原因未知,但他细数过来,有点飘了。
其实长大的今今也还是今今啊。
看,眼睛,鼻子,嘴巴,都没变。
还是那么好看,还是对他这么好,还是不会真的因为一点矛盾跟他计较太多。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宁同学被尝到的甜头冲昏了头脑,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过往面对临颂今时的亲近赖皮劲儿有点死灰复燃的迹象。
在临颂今帮他擦手肘的伤时,他微微偏头:“今今,问你个小问题可以吗?”
临颂今垂眼看着他的手肘,捻着棉签,无色的药水沾上去很快就干了:“说。”
宁初:“我可以回家一趟吗?”
不曾想这句话等同于往蓄满温水的池子泼下大桶凝固剂。
宁初尚未意识到什么,只觉腕间一紧。
原本虚虚环扣的大掌忽然攥紧了他,指尖因为血液的挤压而泛白。
直到临颂今掀起眼皮。
宁初惊觉那里面片刻前还能勉强称上柔和的东西已经消失殆尽。
太多他看不明白的情绪一闪而过,最后都化作漆黑一片沉入眼底。
雀跃的心跳跟着沉底。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会让临颂今有这么大反应,只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因为自己这句话,才有靠近迹象的距离又瞬息被拉开。
手腕的骨头被挤得生疼,他飘不起来了,登不了鼻子上不了脸了,无比后悔,想说我不问了,想说不回也没关系。
只是“我”字才出口,钳制的力道忽又一松。
临颂今用力闭了眼,避开宁初的目光,低垂着眼帘严防死守。
“你想回哪儿。”
语气再次生冷下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里就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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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临颂今:【醒了?】
宁初:【醒了!】
临颂今:【休息好没有。】
宁初:【睡了好长一下午。】
临颂今:【今晚想吃什么。】
宁初:【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临颂今:【要不要仙豆糕。】
宁初:【嗯嗯。】
临颂今:【好,回去给你买。】
聊天到此中止。
宁初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侧躺在床上,默默盯着短信页面半晌。
然后屏幕朝下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拉高被子将脑袋一并蒙了进去。
今今真的对他越来越好了。
不再无视他,不再抵触跟他交流,变得主动,耐心,细致,周到。
在沉默中处处照顾他,处处关心他。
他原来记得他从前的每一个喜好。
吃的,穿的,用的,包括宁初自己都想不到的一些东西,每一样都安排得很妥当。
上班时会主动发消息问他在家怎么样,做什么,食欲如何,晚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他可以回家做,也可以从外面买。
厌食症的治疗真的很麻烦,麻烦到宁初自己都觉得好烦。
但是临颂今不会,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
纵使每顿晚餐宁初都夹不了几筷子,他仍旧会很认真地对待,换着法子做出宁初喜欢的口味,就为了他能多吃一口,半口也好。
下班早时,或者周末,还会主动要求陪他下楼走走。
不出小区,就在小区中心那个很大的花园,大大方方地带着他出门。
水和扇子都帮他拿着,只要他露一点惫色,打一个哈欠,就会立刻带他回家休息。
连工作时都会默许他在自己身边玩游戏,告诉他声音怎么开,开多大都没关系,不会打扰他。
甚至休息时也会像从前一样陪他坐在沙发看海绵宝宝。
哪个情节在多少集他都记得,宁初一提,他总能默不作声精准调过去。
好几次宁初扛不住睡着又醒过来,都发现自己枕在临颂今肩膀上。
而临颂今保持着姿势一动未动,膝盖上是不知何时拿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敲击的力道很轻。
还会问他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或者要不要在阳台种盆什么植物,亦或者等他身体再好一些,养只什么宠物......
他宠着他,纵着他,好像就这么自然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重归于好,回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模样。
一如宁初最开始以为的那样。
如果没有问出那天晚上那个问题的话,他真的会这样以为。
可是他问了,他把裂缝留在了那里。
所以不管假象多么完美多么称心如意,那条裂缝无时无刻不在敲敲打打提醒他,这都是假象。
临颂今对他的无微不至不是毫无保留。
他能感觉得到有什么隔在他们之间,看不见摸不着,打不开碰不碎,不远不近薄薄一层,将他们的世界无情切成两半。
临颂今的情绪被压抑折叠,又被藏进宁初触摸不到的地方。
他爱护他,照顾他,却始终不肯跟他多说一个字。
他甚至比从前更沉默了。
文字交流远远多过语言交流,语言交流又更多过眼神交流。
面对宁初时,他很少开口,总是做的多过说的,总是避开不看宁初的眼睛。
像是不允许藏着的东西被发现,或是单纯不想和他产生什么眼神交汇。
宁初被他这样的态度打断过很多话。
其实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比如为什么是草莓慕斯而不是提拉米苏,或是为什么派大星讨厌章鱼哥,却那么喜欢海绵宝宝。
但临颂今总会在他提出问题之前打断他,又或者直接选择离开来逃避回答。
宁初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是不是因为不想听他问出一些他不愿意听见的问题,或者因为他给不出宁初想听的答案。
过去的事情他仍旧选择瞒着他,并且还有打算一直瞒下去的趋势。
不告诉他过往,也不允许他离开,好像只要出了这个保护圈,费力制造的平静就会崩塌,导致一切没办法收场。
宁初费劲地想啊想,想啊想,就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安,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云层厚重得投不进一丝阳光。
每一天都如同偷来,再粉饰也没办法正大光明。
临颂今总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知道的必要,如果真的无关紧要,为什么要这么急于埋藏揭过,什么也不肯向他透露。
他被蒙在鼓里,唯一明白的,大概就是这样持续无论多久,他们也回不去毫无隔阂的曾经了。
隐患不知藏在何处,没有来由的表面平静让他特别没有安全感。
感觉自己悬在半空不能前进不敢后退,只能紧紧依赖在临颂今身侧,被动地追随他的节奏。
即使知道这条路往下走也不是正确出口,在恢复记忆之前,他也毫无办法,表面的和谐也总比冷言冷语来得强。
可也总有他连无事发生都装不下去的时候。
比如晚饭后临颂今带他去了趟医院,被医生告知如今身上伤口已经结痂到了可以碰水但需要小心的程度,清洗需要靠自己以外的人帮助。
要放在以前,他肯定......
好吧,也没那么干脆,单方面坦诚相对这种事对一个大男生来说也还是需要羞赧一下的。
不过眼下的情形已经不是羞赧二字可以概括。
宁初一辈子没想过自己面对临颂今的第一次自卑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之下。
布料之下的身体从一个成年男性的角度来看可以说是毫无美感。
尽管这段时间将养下来已经比最开始好了一些,但还远达不到恢复如初。
白到病态的单薄皮肤,胸口和两肋骨骼走向几乎清晰可见。
腰和腿失去正常量的脂肪和肌肉支撑尺寸细得出奇,显得关节处衔接凸起的骨骼尤其明显。
尤其许多地方还分布着或大或小的擦伤,结痂后深色的疤痕覆盖在苍白的皮肤上很扎眼。
这样一具身体,是宁初自己都会被丑得不想多看一眼的程度。
现在要他脱下衣服把所有缺陷都展示在临颂今面前,他天人交战,下不去手。
可他拗不过临颂今。
他不脱,临颂今就能一直陪他耗下去。
没办法,他只能一闭眼一狠心,脱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坐进浴缸,支着膝盖把身体蜷起来。
水位慢慢上涨,他在里面尽量藏着能藏住的地方,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快泛起一层清透的薄红。
他的伤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水位高度到达腰下的位置,水声就被关停了。
临颂今在浴缸边蹲下来,依旧是半跪的姿势,膝盖的布料很快被地砖上残留的一层水渍沾湿,一寸一寸往周边蔓延。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垂下的眼睑将一双黑眸遮住大半,眼底似乎被水光映到,沾了一点湿冷的色泽,很好看。
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因为俯首的动作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虔诚。
低眉顺眼,动作温柔,像极在膜拜哪方珍视的神明。
宁初为自己漫无边际的假想一阵赧然。
他们俩现在的情况对比起来,明明临颂今才是那个藐视众生的的神明,而他更像是最破败的那只蝼蚁,脱离族群孤军奋战,凄惨得不明不白。
尤其临颂今沾了水后握在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碰到他病态的身体都像是被动的亵渎。
今今看到这样的身体,真的不会觉得恶心吗?
微妙的自尊心爆发,他忽然觉得特别难堪,皮肤变得更红。
在那只手即将抚上肩膀时,他实在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
然而还没有完全逃离湿热的掌心,就功败垂成地被更大力地握住,往前一拉。
临颂今拢起的五指用力,手背经络走向分明,似乎比起挽留,将宁初强行束缚在身边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
宁初仓皇抬头,撞进对方眼底。
里面的平静裂了条缝,让极力克制下逃窜的蛛丝马迹也被显得压抑狰狞。
“躲什么!”
临颂今在咫尺距离下盯着他,不知被触到哪根神经,语气一下变得很重:“我连碰都不能碰一下了是吗?”
他的情绪来得突然,像只被石头狠狠砸了尾巴的豹子,持续地稳定,突兀地炸毛。
还是这么多天来头一次。
宁初面上一愣,磕磕绊绊吐出一句“不,不是”。
等他回过神,连忙补上更多解释:“没有今今,你别误会,没什么不能碰,你想怎么碰都行,我只是觉得太......太难看了......”
难以启齿的话自动减音,宁初眼神逃避地飘开,最后垂下脑袋,懊恼,又自暴自弃:“我现在太难看了,不想让你看见。”
说完,他就特别专注低盯着自己膝盖上掉了一小半结痂的伤。
下面露出的皮肤还没有恢复好,比周围正常皮肤颜色红了一个度,他有点想把它全部扣掉。
在他忍不住想要付诸行动时,帮他清洗的一双手兀自继续了动作。
撩起又落下的水珠溅出水声,掩映之下,临颂今的声音退化成不自然的生硬:“不难看。”
水沿着背脊滑落,宁初重新抬头。
临颂今没有看他了,一心在帮他洗澡这件事上,脸上看不见什么情绪,除了唇角拉得过分笔直。
他眨眨眼,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勾勾的,小孩子气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等临颂今顶不住他的注视抬了下眼皮,才小声开口:“今今......我那天问你能不能回去,其实没有别的意思。”
他憋了很久,觉得这件事总要解释清楚:“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妈,问她一些事情,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找过我,我变成这样是不是跟她有关。”
“我没有要走,真的,你都在这里我还能到哪儿去,只要你没有要赶我走,等天黑了,我厚着脸皮都会自己回来。”
临颂今的动作随着他的话慢下来。
他看着宁初肩上不小的一块擦伤,听完后许久了,开口语焉不详:“为什么非要知道?”
这话听来像在问宁初,又像在问他自己。
宁初被他这句话问到了:“可是不知道的,不就应该知道吗?”
临颂今在下一秒对上他的眼睛:“知道了又怎么样,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么?”
宁初徒劳张了张嘴,哑然。
临颂今很快再次移开目光,掌心握着他单薄过度的肩膀,语气固执,又一意孤行:“既然不能,忘了就忘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忘了就忘了。
忘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要真的能这样,那不知道也罢了。
可是,真的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宁初变得茫然,在无言中沉默下来。
临颂今蜷起的指节用力到几乎僵硬。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浴室困窘湿热的空气让他呼吸得躁郁烦闷,想洗把脸,想出去透口气......
肩膀一沉,繁杂的思绪陡转被清空。
宁初低下头,就着这个姿势将脸埋在了他肩膀上。
脖子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握过来,后背雪白,凸起的脊骨有种嶙峋脆弱的漂亮。
临颂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也许是像个游荡森林的猎户,遇见的小鹿伤痕累累从丛林深处醒过来,本应该对周遭一切保持警惕,却无条件信任地愿意凑过来喝他手里那捧水。
他当然不会觉得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会麻烦,他只会担心这点水会不够小鹿喝,可如果再去掬一捧,小鹿会不会离开。
墙壁上的水汽凝成水珠滑落,在白瓷上留下一道道歪扭的水痕。
临颂今视线停在那些痕迹上,掌心下是一具过度脆弱的身体,能感受到身体主人呼吸时的微弱起伏,好像所有都在被他攥在手里。
“为什么不怀疑我?”
漫长的静谧中,男人的声音嘶哑更甚:“为什么不怀疑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我造成的。”
“为什么要怀疑。”
宁初没有抬头,反问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有点任性,又闷得低落:“我知道跟你没有关系。”
即使在临颂今的房子里醒过来,即使每天接触的人只有临颂今,他也从来没有产生过是临颂今害了他的念头,一刻也没有。
“我是失忆,又不是真傻了。”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至少我还知道,今今永远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今今永远不会伤害我。”
墙面一行水渍和他的话音一同落下。
水滴进了浴缸,而他被一双手掌用力按进宽阔的怀抱。
□□的肌肤贴着柔软的布料,和他想象里一样温暖踏实,一样让人安心,撑起的世界足以将一切苦难抵挡在外。
只是实在太大力了。
发烫的手掌紧贴着后背,几不可察地轻颤,怀抱的主人带着几近偏执的情绪,好像恨不得能这样把他嵌入自己身体。
“宁初,你要骗就骗我一辈子。”
是谎言也不想介意,是假的也没关系了。
卑微又如何,没有尊严又如何,如果可以永远没有揭穿的那天,那么假的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你最好骗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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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 10 章
宁初忽然迫切想要知道他到底忘了什么事。
迫切到失忆第一天从房间醒来,看见被锁在屋子形容枯槁的自己时的求知欲都不如现在强烈。
他原本以为一切可以慢慢来。
吵架了,或者说得再严重一点,有矛盾了,闹掰了,决裂了,一刀两断了,都是在气头上。
他运气不好在这个时候失忆,慢慢来把气性熬过去,总会有关系软化的一天。
到时候他做牛做马也好,死缠烂打也罢,总能让今今再原谅他。
但现实告诉他,以上一切积极的发展都是他在痴心妄想。
临颂今不信任他,不仅自始至终不信任他,甚至笃定了他到现在还在骗他。
他明明没有撒谎,要拿什么去骗他一辈子?
失忆?还是从来无条件的信任?
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严重到没有办法解决,所以临颂今才会宁愿死守着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所以宁愿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愿说出症结然后去解决。
会有隐患藏起来比摆到明面更糟糕吗?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才会把今今逼到这样的绝境,把一切变成现在这样?
他像只被关进铁盒的蚂蚁,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四处求索无门。
隐约感知的动荡分不清是水还是火,他的结局究竟是沉底溺亡,但是被高温烫成灰烬。
再死循环里想得太多,梦也跟着多起来。
他一边焦虑,一边藏着焦虑不敢告诉临颂今,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就全被发泄在了梦里。
无数可能的幻想都在梦里被重现了一遍,什么荒谬的都能来插一脚,导致梦境也跟着乱七八糟。
慢慢开始,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觉得好累好累,身体累,大脑累,心也累。
睡不醒的感觉发展得比头几天还严重,心里头打着结,睡不好,胃口也更差,逐渐连闻到饭菜香味就开始反胃。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明明已经在药物辅助下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功亏一篑对不起的不仅有他自己,还有为他的病情殚精竭虑的临颂今。
为不前功尽弃,他只能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不断尝试增加进食量。
尤其在临颂今面前,总是反酸漫到喉咙,也会被他硬着头皮强行咽下。
只是情况愈下,他开始克制不住身体本能。
当日中午,陈姨一碗汤刚端上来,他就在清淡到难以捕捉的香味中变了脸色。
甚至来不及跑进卫生间,就将早上几口粥全呕在了半道走廊。
吐完他愣了,慌张追上来的陈姨也愣了。
一老一少相顾良久,率先反应过来的宁初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拖把收拾残局,拿过来没开始干活就被陈姨赶紧拦下。
“我来我来,小初你不舒服,去坐着休息,喝口水缓缓。”
可宁初觉得自己的呕吐物不自己打扫,就像洗完澡没有自己搓内裤一样难受。
他想把活儿揽回来,只是到了陈姨手上的拖把哪儿还是他能抢得回来的。
宁初笨拙站在原地,看着陈姨清了两次拖把把地擦干净,又把拖把清干净,最后还不忘倒杯温水转身送到他手里。
“来小初,喝点儿,抚抚胃,慢慢就没那么难受了,等缓过来我们再吃饭,不着急。”
宁初接过,看了眼水面不平整的一点波纹,又抬起头,一脸真诚:“陈姨,能跟您商量个事情吗?”
陈姨:“当然可以,什么事?”
宁初:“就我刚没吃就吐的事,咱们先别告诉临先生怎么样?”
“啊?”陈姨没想到是这个事,面色为难起来:“小初,这恐怕不行啊。”
宁初睁大眼:“为什么不行?只要不主动说就行了,临先生不会突发奇想问你的。”
陈姨:“小初你听陈姨说,身体不舒服肯定要告诉家里大人啊,不及时看医生治疗,万一拖着拖着,病情加重可怎么办?”
宁初:“没有加重,我只是——”
陈姨:“而且就算我不说,临先生也会知道的。”她小幅度指了指门框上方:“你瞧,也许临先生现在就在看着呢。”
宁初抱着杯子傻兮兮回头,看见他从不曾注意的角落里,一只摄像头正红灯闪烁。
“......”
陈姨离开后不久,临颂今就回来了。
距离平日正常下班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为什么提前回来,答案显而易见。
从下楼到上车,宁初一直没敢说话。
是心虚,是不知道如果今今质问他为什么不舒服了要瞒着的话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只停留在他想象层面。
去医院的路上,临颂今什么也没问,只是低声哄他,让他别担心,如果困了就睡会儿。
到了医院,从地下停车库上楼,一路紧牵着他不曾放开。
和上次相差无几的检查步骤,结果也相似,甚至他的身体状况比之前还要好上一些。
只是如果放任他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下次还能不能好就说不准了。
周南笙看着报告单,摸着下巴:“身体没问题,就只能是心理上的问题了。”
临颂今脸色算不上好:“上次你不是说他的心理测评很乐观么?”
“可上次确实是乐观啊。”
周南笙说:“不过这种东西没有定数,很容易受环境干扰,上次乐观,不一定现在就乐观,何况也不确定失忆对他心理状况的良性影响到底能持续多久......”
临颂今不耐烦地打断他:“那要怎么办?”
“总要先知道所以然才能着手办。”
周南笙考量片刻:“这样,你先把人带回去,我给肖潇打个电话,正好她最近休假,让她过去找你们。”
*
*
宁初照旧在走廊等着临颂今出来,等得困了,临颂今拿着报告出来牵着他下楼,上车帮他将椅背调得倾斜,哄着他睡着。
睡眠加持下,回去的路程比来时短很多。
陈姨中午做的饭摆在桌上已经凉了。
他吃不下,临颂今没有勉强他,将桌面收拾出来,用半瓶营养液代替食物,把控着时间照顾他吃了药,送他回卧室休息。
安置他靠在床头,帮他拉了被子搭在腿上,却又低声嘱咐他:“别睡着,一会儿有客人来。”
宁初茫然:“客人?”
临颂今:“嗯。”
宁初:“什么客人?”
临颂今:“你的一个老朋友,来陪你聊会天。”
他的老朋友?
宁初懵逼,但见临颂今帮他掖好被角准备出去了,连忙把人叫住:“今今。”
临颂今停下回头看他。
宁初抿了抿干燥的唇瓣,眼神不自觉飘了下:“我没事的,可能就是这两天太热了,你知道的,我夏天胃口一直不怎么好......”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叫临颂今别担心,来回想了一路,也只能这个理由能用一用了。
临颂今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只是垂眸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喉结滚动后吐出一声“好”,很快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一关上,宁初泄了气。
他也不想的,他也想快点痊愈,恢复到正常的模样,可是他没办法。
无论是浴室里几乎力竭的拥抱,还是那些笃信着自欺欺人的话语,他放不下。
那位“客人”没有让他等多久。
房门推开,进来的是一位相貌出众的女人,看样子年纪比他要大上一些,长卷发,一双桃花眼弯弯,笑起来的感觉让人如沐春风。
她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平视宁初的眼睛,温和的气质叫人倍感亲切,一句“小初好久不见”轻易卸下宁初的防备,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
宁初眨眨眼:“我们之前是朋友吗?”
“是呀。”女人嘴角勾着叫人舒心的弧度:“我叫肖潇,你都叫我潇潇姐。”
宁初似懂非懂地点头。
肖潇:“我也好久没来看你了,我们——”
宁初:“我们认识很久了吗?你以前跟我很熟?是经常来找我玩吗?”
第一次听他主动开口,肖潇不动声色将话咽回,学着他的模样眨眨眼:“是呀,认识挺久了,我经常来找你,怎么了吗?”
宁初表情微微一亮:“那你知道我从前的事情吗?就是我失忆之前的。”
他胡乱比划着:“你应该知道的,我好像摔到了头,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
*
卧室门被轻轻打开,肖潇从里面出来,再反手轻轻关上门。
临颂今从沙发抬头,肖潇在他斜对面的位置坐下:“放心,已经睡着了,他现在身体和精神的状态总体来说都很差,多休息对他来说是好事。”
临颂今点了点头。
肖潇:“我没跟他聊什么,他问的比较多。”
临颂今抬了抬眼,眸色微闪。
肖潇嘴角勾着习惯的弧度:“惊讶是吧,我也是,毕竟从前都是我一个人讲单口相声的份,他能给出一点反应都是难能可贵了。”
“十七岁的小初真可爱啊。”
她感慨:“青春活力,说话都透着股男高的朝气,看我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还骗,让他喊姐姐,他就真的乖乖喊姐姐了......”
临颂今没有打断她,听得很认真,等肖潇感慨完了喝水时才低声问:“他问了什么。”
肖潇放下杯子,杯底碰撞桌面发出很轻的声响,杯口很干净,没有口红残留。
“问了我很多失忆之前的事情。”
肖潇看向临颂今,两手交叠置于膝上:“他问我和他认识多久了,跟你熟不熟,知不知道你们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矛盾,严重不严重,当然,”
了解雇主的情绪走向是她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最擅长的事:“您知道的,我了解的很少,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回答。”
宁初的追问在她这里只讨到了真诚却不痛不痒的答案。
然而每当宁初失望不想问时,她又会很狡猾地抛出一点诱饵,引导他继续往下问,然后再慢慢带着他兜圈子。
如此循环,宁初很轻易落进了她的陷阱,表面的一问一答早在暗地被调换的位置。
肖潇:“冒昧问一下,关于从前的事情,临先生是不是没有透露半点给小初。”
临颂今喉结滚动:“是。”
肖潇:“那么关于小初心结为何,想必临先生现在已经很清楚,不用我多说了。”
临颂今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环境对一个人产生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大,而当一个人失去主观意识只能依赖于对环境的摸索汲取时,影响只会更甚。”
肖潇:“如果不能给他和他意识里完全相同的认知环境,适当坦白,还是干脆换一种环境营造,就要看您自己斟酌了。”
*
*
房间床帘被拉得很严实,光亮被遮挡在外面,室内剩下一片昏暗。
门被轻轻推开,光从地上攀爬进入,从细缝变成可容一人的光柱,又缩回一条细缝。
一道人影走近停在床前。
床上的人安稳沉睡着,被子掩去他一点下颌,呼吸细微绵长,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起伏。
瘦小,单薄,脆弱到了极致,即便被柔软包裹,也总担心他会不暖和,不舒服。
视线无声停留在那张脸上,他矮下身,慢慢握住压在被子上骨节嶙峋的一只手。
良久,忽然低下头,用黑暗遮住眼底所有得到沉重挣扎,将脸埋进那只掌心。
眼帘几颤,床上的人睁开了眼,怔怔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
视野的受阻让触觉格外敏锐,宁初感受到长睫划过掌心,像只疲惫的蝴蝶,力竭后短暂的停歇,迷茫的不知道下一次扇动翅膀时该去往哪个方向。
温度贴紧皮肤后渗入,顺着血管导往胸腔,在寂静中奔腾,稍不留神,就会烧出一大片荒芜。
*
*
这一晚宁初没有做梦,他失眠了一夜。
真的要知道吗?
真的有信心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真的觉得今今都迈不过去沟壑他可以吗?
他为一个拥抱执着地放不下,又为一个低头动摇,固执下去对谁都不好,他不开心,今今也被连累。
不然还是不知道就算了。
他翻了个身,踢开被子,把整张脸闷进枕头里,朝天花板露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记忆总会恢复,就当有人替他活了那八年,现在他这个正版回来了,管他什么隐情不隐情,照着从前继续往下活就行了。
把身体先养好才是正事,钻牛角尖死磕有什么用,除了干着急一点用也没有。
闷了半天下定决心,从床上做起来,习惯拿手掌压了压脑壳顶翘起的头发,苦于怎么把自己从死胡同里绕出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12点。
不确定是陈姨还是临颂今,他下床拉开门出去,看见门口的人时,步伐一顿。
不是陈姨,也不是临颂今,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女人,长直发,高挑身形,长相英气,气质利落,手里拖着一只白色行李箱。
宁初愣住,对方也愣住。
犀利的目光绕着宁初打量一圈,唇角一勾,客观陈述的语气带着些许好奇:“你就是当年在高考后无情抛弃了临颂今让他苦等这么多年的白......宁先生?早啊。”
突如其来的信息,宁初张口想问对方是谁的话一下哽在喉咙。
没等CPU处理结束,对方紧接着又砸下一枚重磅炸弹:“我叫白璐薇,临颂今老婆,你想怎么称呼都行......”
嗡地一声,天旋地转。
宁初忽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像是被捆住了手脚扔进海里,海水顺着急促的呼吸无孔不入,空气进入肺部的所有通道全部鼻塞。
他徒劳睁大眼,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往下摔。
最后看见的,是陌生女人扔下行李箱慌张冲过来的身影,嘴巴不停张合,可惜声音都被堵在厚重的海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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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我去!”
白璐薇慌成狗,没想到自己一个自我介绍杀伤力会这么大。
她忙不迭扔下行李箱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宁初倒下之前把人接住。
重量压到手臂时,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不免感到错愕。
这也太轻了,一摸上去全是骨头。
要不亲眼看见,她会以为自己搂的就是一副骨架。
“喂喂你怎么了?!”
“假的!假的老婆!我话都没说完你先别激动啊!”
“不是,这什么情况!”
“你小心脏这么脆弱的吗???”
“别吓人啊,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有没有药啊?要死我不会急救啊!”
白璐薇手忙脚乱把人抱到沙发上,按胸口怕给他按碎了,掐人中也不敢用力,只能启动声波攻击,一边想去掏手机叫120。
宁初在意识陷落里越沉越深,眼睛能看见的光柱离他越来越远.
僵硬石化的感觉从四肢末端蔓延到全身,脉搏跳动每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直到剧痛从身体某处传来,阻断感知蔓延消失。
耳蜗深处潮水褪去,一道满是焦急口吻的女声取代浪潮灌入嗡隆声由远及近,从细若游丝一点点变大。
麻木从身体缓慢褪去,视线逐渐转为清晰。
宁初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身体动不了,意识却在回笼。
“假,假的......?”
声音弱得跟他这个人一样,风一吹就能散。
还好客厅安静,白璐薇听觉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话。
即将按下拨出键的拇指及时刹车,她抬头对上宁初呆滞的双眼,试探地晃晃手:“你醒了?没事了?”
宁初感知到自己的呼吸,眼睛很轻眨了一下,没有回答,但足以让白璐薇松一口气。
“我的天,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性心脏病发病了。”
观察他状况无碍,脸色也还行之后,白璐薇放弃叫救护车的计划,放下手机:“对,假的,没领证,连婚礼都是摆拍,他对你这个白月光喜欢得要死,怎么可能结婚......”
神经脉络在女人无奈的解释中恢复畅通,顺利将血液输送至四肢末端。
温度和感官随之恢复,他才发现强行唤醒他的痛觉来自小臂,女人在焦急中,贴着水钻纹路精致的指甲快把他的皮嵌破了。
他机械地点着头算作回应,白璐薇被他的突发状况吓得不轻,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生怕哪里没说对又惹他“犯病”。
最后自觉解释清楚了,向他确认:“你真没问题了?身体没有不舒服了?要不要吃点药稳一稳?”
宁初从点头变成摇头,动作还是显得机械,看样子也没完全回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乍一听到对方自我介绍是临颂今老婆,就感觉天灵盖挨了一闷枪,魂儿都快被崩出去了。
“没事就行,吓得我,要你在我眼皮底下出什么事,临颂今不得扒我一层皮。”
“算了,我还是给他发个消息......”
白璐薇又絮叨了几句什么,宁初没听清。
他的魂儿回来了,脑子里回荡的都是白璐薇一进门招呼的那句话,抬臂提醒地拨开她还掐着自己的那只手,直勾勾看着她:“那个,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
“嗯?”白璐薇信息编辑到一半,抬眼:“我刚说的挺多的,你说的哪个?”
宁初专注:“你说我高考之后抛弃了临颂今,这是真的么?”
白璐薇觉得奇怪:“是不是真的你这个当事人不是应该最清楚么,我只是——”
话说一半没了声。
她和宁初对视着,观他眼神,女人敏锐否的第六感很快让她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立刻拉过一边抱枕塞进他怀里,随即在他懵逼之际迅速起身走到一边,也不磨磨叽叽发信息了,直接拨通了电话。
*
*
“会议就到这,方案完成之后统一邮箱发给我,散会。”
众人离开,助理章易在临颂今起身时自觉跟在他身侧:“临总,之前竞标的文件已经整理出来,大概半小时后可以送到您办公室。”
临颂今往外走:“不用纸质,扫描件发我,我回去处理。”
章易:“您现在就要回去么,可之前跟我们解约的一位合作商负责人今天打算过来与您恰谈重新拟约的事。”
临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就不需要考虑其他,商场看的是利益,不是人情。”
话音落下,手机响起。
临颂今看了眼备注,滑下接听:“有事?”
章易不知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见大老板脸色骤变,挂掉电话后未再留下只字片语,阴沉着脸大步离开的公司。
从公司到家所能花费最短的驾驶时间是20分钟。
20分钟里,临颂今的手机响了半程,都是白璐薇发来的消息,或是道歉,或者好奇,或是打探,都石沉大海。
停车上楼,打开房门,一眼看到的便是客厅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白璐薇不敢多留已经走了,宁初独自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抱枕正在认真发呆。
余光里出现的人影打断了他,他转过头,大眼睛望着走近的人,琥珀色的瞳孔透彻漂亮。
临颂今被看得脚步微顿,又被不着痕迹遮掩过去,走上前弯下腰,语调寻常:“怎么坐在这里发呆也不回房间休息。”
宁初乖乖仰头让他探自己额头的温度:“今今,刚刚有人来过了。”
“嗯,我知道。”临颂今收回手,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宁初兀自说:“她好像是第一次见我,不知道我失忆了,一见面就问我是不是那个高考结束就抛弃了你的白月光。”
临颂今没说话,见宁初袖口太长落下挡住手了,自然地帮他往上挽。
宁初:“今今,她说的是真的吗?”
临颂今依旧没说话。
宁初视线追着他,看着他始终没有丝毫表情波动的脸:“我是不是真的在高考后不辞而别了?真的丢下你一个人等了那么多年?”
“困了吧?”
临颂今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帮他挽好了袖子便直起身,又将他也顺势拉了起来,牵着他往房间走。
“再去睡会儿,我去做午饭。”
他避而不谈的态度很明显,换做往日,也许宁初就识趣地闭嘴顺着他的意思回房间躺尸去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宁初比任何时候都要执着:“今今,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我高考后真的一个人走了?”
“为什么?我去了哪儿?可是我现在明明就在你身边啊?”
“抛弃是什么意思,害你等了很多年又是什么意思?连你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他的手被临颂今裹在手心,干燥温暖的温度却没办法传递给他。
他牢牢盯着他的侧脸,眼睛里的固执越加清晰,像头倔驴,好像今天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
而临颂今始终一言不发。
他牵着他从客厅上了几步台阶到走廊,又往他的房间走,像个不会被任何外界事物牵动情绪的机器人,就连步调也与寻常无异。
“今今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如果是真的,做错事的是我不是你,你为什么非要瞒着我,我都没有权利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要是假的,你告诉我让我安心可以吗?”
临颂今拧开门把手,房间里的窗帘常年拉着,光线一下暗下,宁初还是不肯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分毫,即便能看见的只能一个轮廓。
“高考之后到底怎么了?”
“今今,你不告诉我,可能就不用劳神费心帮我治病了。”
“你知道我钻牛角钻一向很有一套,想不通的事情就一直想,想得吃不下东西睡不了觉,东西闻闻味道就能把脾肺肾都吐出来——”
裹着他的手猛地收紧,面前的身影在离床不过三两步时停下,转身面向他。
宁初话音顿住,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知到他情绪的陡然变化,听见他一字一句:“你在威胁我是么。”
撕开了表面和谐的假象,他的语气愤怒,落在宁初耳朵里,辨析出的却是深深的无力与悲凉:“宁初,你可真是好样的。”
那种凝滞窒息却又束手无策的感觉又来了。
宁初额角一跳,想要解释说自己不是威胁,绝对一点没有威胁的意思,只是他太在意了。
抓住的冰山一角与他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驰,他急了,他慌了,他迫切想要了解所有,想要对将一切搅得乱七八糟的“宁初”进行审判。
可他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临颂今拉着他掉头走出卧室大步朝向门口,宁初跟不上他的步子,被带得踉跄,骨节也被攥得生疼。
*
*
车外闹市肉眼可见的喧嚣,车里却静得落针可闻。
临颂今没有说要带他去哪,但车程行过一半,宁初看着逐渐熟悉的街道和行驶方向,再笨也该发现了,这是往他家的路。
今今要带他回家去?
这个认知让宁初陷入空白。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他只觉得一股言语叙述不清的情绪在胸口积郁蠕动。
并且随着离家越来越近,紧张,不安,惶恐,愈演愈烈。
他开始如坐针毡,心跳得厉害,甚至于感到口干舌燥,这种情况在车子稳稳停于他无比熟悉的路边林荫道道下时冲上顶峰。
甚至还有后悔化作的气泡不断往上冒出,都是潜意识在作祟,他控制不住。
掌心渗了一层薄汗,副驾门被拉开时,他几不可见一抖,眼神闪烁地望着车外的人:“今今......”
临颂今垂眼看着他:“不是一直想回这里么,现在到了,又犹豫什么。”
从醒来到现在过去几乎大半个月,这是他第一次走出临颂今限制的范围,脚甫一踩在地上,竟然有种虚浮到不真实的感觉。
郊区的布局没有太大的变化,沿着笔直一段林荫路一眼望进去,就能看见一幢两层的独栋民宅。
那是宁初从小长大的地方,闭着眼都知道从路口跑几步能撞上家门口的台阶。
可那小房子已经变成了他差点认不出的模样。
房子的外部装修全变了,从最基础的民房模样变成了很经典的中式建筑,花园也被修缮扩大,种下的月季茂盛爬满围墙。
宁初跟在临颂今身后,越走近,越觉得呼吸不畅,甚至好几次有想要拉住临颂今掉头回去的冲动。
他以为临颂今会带着他敲开院门带他进去,而事实是在距离院门还有数十米时,他停下了。
宁初没发觉自己在心头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晚夏带着热气的风就将一句没有温度的话妥帖送进他耳中:“不就是想来确定一下你的惊喜有没有成功么。”
宁初一愣,抬头:“什么?”
临颂今对上他的视线,嘴角扯出轻微嘲讽的弧度:“你成功了,这里早就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不是我的家了?”
宁初重复一遍,错愕爬满双眼:“什么意思?不是我家是谁家?那我妈呢?她不在这里了?”
临颂今看着他,再次启唇时,连嘲讽的弧度也没有了:“她在哪,你应该最清楚。”
“不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离开了么,还在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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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第一次见宁初时,临颂今九岁,宁初八岁。
临颂今母亲是英国人,少女不更事,和临永帆异国结缘,怀上临颂今那年,她才刚满十八。
露水情缘萌动得快,破裂得也快。
没多久,临永帆回国,接受父母安排和门当户对的文红月结了婚。
而临颂今母亲则是留在英国老家,未婚生下他独自抚养。
或许一开始还有年少冲动的责任心做担保,但随着时间推移,少女心智逐渐成熟,对年轻时冲动的产物也逐渐没了耐心。
在与新的男友相识相恋准备结婚时,她彻底厌烦了那个不懂事时给自己制造出的麻烦。
婚礼前夕,她想办法联系到临永帆,将那时年仅六岁的临颂今毫不留恋地送回了国。
甚至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懒得想,分别前夕,她直白告诉临颂今,自己早后悔生了他这个处处拖累自己的累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临颂今也从很久起便已经感受到母亲日渐消亡的爱,会有这么一天,他接受平静,一点也不意外。
回国后,大家族富庶而冷漠,对他这个突然到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当然没好脸色。
临永帆也不打算将他留在主宅,早就在距离主宅遥远的南区给他准备了一套房子,随手安排了一位保姆过去照顾。
备受冷落的生活环境恰巧是他最习以为常的,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来说,这算幸运,毕竟他适应得很快。
因为自小在国外长大,对中文一窍不通,他没办法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升入幼儿园,只能找了个双语家教一点一点慢慢教。
偌大的房子,保姆会下班,家教会离开,大多时候他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发呆。
时间流逝,他孤零零在陌生的国度守着一座空旷慢慢长大。
到了九岁,他的中文水平进行日常交流已经没有问题,才办理了入学正式进入学校上课。
期间三年,他回主宅的次数屈指可数,见那位生物学上父亲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偶尔逢年过节了,有人心血来潮想起他了,才会把他接回去吃顿备受冷落,亦或充斥明讥暗讽的晚餐。
临家不缺钱,对他们来说只要用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什么事。
多养个小孩,和多养一条流浪猫流浪狗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甚至连划钱这个步骤都早托给了助理。
临永帆不想管他,文红月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但他们的儿子就不一样了。
也许是各方亲戚明里暗里给他灌输的闲话,也许是骨子里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有着强烈排斥的心理,临颂今入学第一天,临澜就开始针对他。
拉帮结派地孤立,四处散播流言,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天生上不了台面的蟑螂,是自己家大发慈悲养在外面的流浪狗。
言辞恶毒得不像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能说出的话,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张不安分的嘴在推波助澜。
同学们年纪相仿,智力心理都不成熟,甚至对私生子在大家族中到底意味着什么都没有清晰的概念。
但不妨碍他们下意识讨厌早被生活环境塑造得沉闷孤僻的临颂今。
他脱离群体太久,已经没办法正常融入进去了。
他们凑着热闹,用一知半解的是非观附和临澜,学着临澜用自己理解的言语跟风去骂临颂今。
他们将这件事和摔牌跳皮筋等一系列行为画上等号,把对别人的伤害天真地当做一种嬉闹消遣。
也就是在这时,天空一声巨响,小宁同学闪亮登场了。
作为临颂今的同班同学兼职同桌,这些话宁初当然也听得到,但他听到跟没听到其实没什么两样。
不客气来说,他好像从小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傻瓜一点。
不会凑热闹跟大家一起在背后窃窃讨论,不会故作隐晦又明目张胆地对临颂今指指点点,更不会学着用那些话攻击临颂。
他自顾自地学习,自顾自地讨厌学习,又自顾自地在学累时找他玩儿。
一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小乐天派,甚至分给他的笑容比给其他同学的都要灿烂。
只是那时的临颂今没办法坦然接受这样热烈散发的善意。
在冰天雪地里待久的人甫一靠近火苗,下意识不是去感受温暖,是身体为自我保护催生出的质疑,抵触,和条件反射下的防备。
而小宁同学从小就被激活了小话痨属性,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一脑袋满到再多塞一丁点就会溢出来的好奇。
“临——颂——今,你名字好拗口啊。”
“你好像跟我们长得有点不一样,有一点点像外国人,为什么咧?”
“你是外国人吗?那你会说英语吗?”
“来是康木去是狗,点头噎死摇头喽。”
......
临颂今小朋友顶着一张冷脸和他保持距离,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但宁初完全不在意,他粗神经到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冷对待。
他就是个小剃头挑子,依旧会自顾自厚着脸皮问同桌数学题怎么解。
或者热情地跟同桌分享自己的糖果,或是从书包里掏出新买的玩具美滋滋问同桌要不要一起玩。
在宁初第一次伸手过来想要拉自己手时,临颂今猛然有种被火星烫到的感觉。
他手一抖,终于第一次对宁初的靠近有了回应——伸手用力推开了他:
“你好烦!”
宁初后背撞在被他挪得歪斜的椅背上,没有摔倒,只是睁大眼傻愣愣看着他,不说话了。
临颂今也目不转睛看着他。
半晌,闷声转过头继续写作业,笔头晃动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上课了。
上完半节课了。
身边安静得出奇,平时不是偷摸凑过来跟他讲悄悄话,就是用笔帽戳他手肘问他老师在讲什么的小宁同学一直没说话。
聒噪的人不聒噪了,小临同学却开始心不在焉了。
他没有正常的童年,没有跟其他小朋友相处过,不知道和同龄人正常的相处方式应该是什么样,只是潜意识对这种异于常态的安静感到迷惘不安。
是不是生气了?
是不是撞疼了?
是不是他推得太用力了?
还是忍不住,想要转头看看宁初在做什么,老师却先一步点名让他站起来,指着黑板让他回答问题。
英语课的小问题,对同龄人来说很难,对他来说却很轻松。
他答得很棒,老师的赞许和同学的艳羡都投向了他身上。
可他却只注意到了来自身旁灼热的目光。
努力憋着不说话不烦人的小宁同学还是憋不过一节课。
他仰着脸,用一双冒着小星星般亮晶晶的小狗眼崇拜地瞅着他。
在他坐下后,又趴在桌上跟只咕咕鸡似的小声嘀咕个不停:
“同桌同桌你好厉害啊!”
“你真的是外国人吗?”
“简直太酷啦,太酷啦!”
“你同桌什么时候也能像你这么酷咧?”
对上这双小狗眼,临颂今一愣,默默抓紧了笔,又在老师点下一位同学起来答题时飞快撇过脸,就是不说话。
神奇的是接下来的半节课,心情渐渐平复,他终于能够听进去老师都在讲什么了。
宁初小朋友长得好,性格好,乐观开朗还不会记仇,老师同学都喜欢他,可就是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孩,却一直在试图靠近讨人厌的自己。
临颂今有健全的视觉听觉和触觉,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身旁火苗燃烧的温度。
从来备受冷落漠视的小孩当然也会贪恋温暖,但更怕会是昙花一现。
他不知道心口里面堵塞的东西应该叫什么。
只是在宁初又一次凑上来时,堵塞的东西终于破喉而出:“你是笨蛋吗,没听见他们都在说什么吗?”
宁初还傻兮兮地抓着一只孙悟空的小玩具要跟他分享,表情也傻兮兮:“说什么啊?”
临颂今冷着一张小脸:“说我我妈丢了我,我爸也不想管我,我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宁初还是那幅表情呆呆看着他。
临颂今和他对视好半天,以为他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嘴巴嗫嚅着又动了动,最后又闭上。
算了,吓到就吓到。
反正他那么吵,从今天开始安静最好了。
他一点也不稀罕,一点也不在意。
闷闷扭回头,用力将书本翻过一页,却忽然感觉手背被人轻轻戳了戳。
紧接着,那只高举金箍棒的孙悟空就被递到了他眼前。
宁初大眼睛滴溜溜瞅着他,在听完他的话之后,问出的问题仍旧冒傻气:“那你还跟我玩熏悟空吗?”
“......”
临颂今看着高举金箍棒的猴子玩偶,一时失语。
宁初索性直接把孙悟空塞进了他手机,亮出一口白牙:“酷哥,一个人牛掰太孤单了,带上一个小宁吧。”
傻,真的很傻。
可又真的真的很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到,临颂今愣愣抓着孙悟空,一时都不知道要不要还给他。
也是从那天起,小临同学不正式地拥有了一只爆炸可爱的跟屁虫。
他依旧沉默不说话,依旧笨拙地拿不出好脸色,却默许小宁同学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
默许他睡觉把手拐摆到自己桌上,默许他随便使用自己的铅笔和橡皮擦,默许他把所有不会做的题一股脑都塞到自己面前,用一种渴望知识的眼神巴巴看着他。
很快,临颂今有了个小跟屁虫的事就被临澜知道了。
于是某天上学路上,临澜直接在校门口堵住了专心等着煎饼的宁初。
而这一幕被临颂今看个正着。
他抱着练习册在过道一步三回头,最后一言不发进了教室。
宁初到了座位坐下跟他打招呼他不回应,宁初给他牛奶,他也没接,宁初问他怎么不高兴,他也不说话。
宁初挠挠头,不知道酷哥怎么了,早读趁着大家叽里呱啦吵成一团时,笨蛋小宁探过小脑袋,发动话痨大法开始哄他。
“大佬,我昨天下午回去遇到独角仙打架啦,打的好凶喏,拉都拉不开。”
“半夜下好大雨,幸好把我吵醒了,不然我就要忘记假装妈妈给朗读作业签字了。”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起床,我发现自己昨夜翻身压死了两只大蚊子。”
“来的路上看见一坨狗屎,上面的脚板印带着小浪花。”
......
说起来没完。
一直到讲到刚刚在校门口买煎饼被临澜堵住,临颂今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宁初撅起嘴载人中位置夹住一根铅笔:“他怪得很咧,居然问我要不要做他小弟,答应的话每周都可以给我五十块买零食......”
“你答应他了?”临颂今忽然开口。
啪地一下,笔掉了。
宁初睁大眼,义正严词:“怎么可能,我有零花钱的!”
“而且他一点也不酷,说你坏话很讨厌,我是读书人,才不跟他玩。”
“你最酷!我只喜欢跟你玩。”
临颂今盯着他滴溜溜的漂亮眼睛看了一会儿,转回去又不说话了。
宁初歪了歪脑袋,见燕麦味的牛奶倒在桌角没人搭理,伸手去拿:“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牛奶啊,那我明天给你带别的——”
话没说完,牛奶就被人从手里抽走。
临颂今没有抬头,却咚地一声将牛奶扔进了自己抽屉,小脸瘫着:“我就喜欢这个。”
那时正值夏秋交接的时节,暑热散去,天高云朗,阳光正盛。
细算起来,好像也就是从这一刻,时间漫长而温吞的流逝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他们一直是同桌,小宁咕咕精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开心事,整天喜滋滋的,就这样陪临颂今度过了小学阶段安静又吵嚷的最后三年。
从小学升到初中,小孩儿长的不仅有年龄,还有逐渐固态化的心性。
临颂今一如既往的沉默,除了宁初,他还是学不会搭理别人,沉默刻在骨子里,也不会跟任何人主动说话。
新同学的初见很容易形成刻板印象,他在开学初被打上高傲冷漠爱装逼的标签,又很快分班考结束后被卸下标签。
成绩好,长得好,话又少,小临同学从装逼犯变成了人人仰望的酷哥。
男生女生对他崇拜又好奇,却碍于他的冷脸不敢跟他搭腔,便曲线救国,转而拉住好说话的宁初七嘴八舌。
“宁初,临颂今是你哥哥吗?”
“喔喔,竹马啊,真是泰裤辣!”
“他不爱说话是不是也因为跟我一样小时候被大师批过命,一说话就会漏财?”
“真假?那你为啥还一天天都是屁话?”
“当然不是!”
宁初听见这话都惊了,睁大眼:“高贵的酷哥怎么能被封建迷信玷污!天上有地上无,我同桌就是这么酷。”
他得意翘起大拇指对准自己:“随我。”
“哦哟。”
“哈哈宁初你好好笑喔。”
“临颂今很酷,你就算了吧。”
“充其量就是酷哥身边一块布丁小蛋糕。”
哄作一团的笑声让打小立志做一名的酷哥的小宁同学很生气。
于是他很酷地不理他们了,脑袋一甩,朝放慢脚步走远的临颂今咋咋唬唬追上去:“喂帅哥,一个人吗,等等我啊!”
新环境貌似很和谐,可惜一眼能瞧见的和谐通常都是表象。
浑浊污水下烦人的耗子安分不了几天,总有跳出来的时候。
临澜不仅故技重施四处散播临颂今的身世坏他名声,就连霸凌的手法也比从前更恶劣起来。
他开始各种恶作剧,撕作业,泼墨水,趁人不在往抽屉里扔死老鼠,甚至干脆伙同一帮男生往临颂今班级门口一站,骂声混着笑声刺耳难听。
前面偷偷摸摸时,临颂今还能不声不响自行解决,但事情一旦闹上台面,就没有那么好办了。
面对门口刺耳难听的叫嚣,班里同学面面相觑,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有宁初反应飞快,铁青着脸箭步冲上去用力甩上门,快得差点没把临澜手指头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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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3 章
有了出头鸟,后面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同学们像是找到主心骨,集体荣誉感爆棚,奋起追随宁初的节奏纷纷开始撸袖子战斗。
之后十分钟,临澜一伙人在门外骂,宁初带着班里同学在里头骂,隔着一道门,两边人马声势浩大。
沸沸扬扬闹到最后,就全被叫去办公室挨教导主任骂了,齐刷刷好几排,办公室都快挤不下。
宁初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服气,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是对方先犯欠,倔死了,临颂今拉都拉不住。
直到临永帆赶来。
男人眉心不悦皱着,带着一身和校园格格不入的上位者的姿态。
目光轻飘飘掠过始作俑者临澜,最后却警告似的看向临颂今:“安分点,别再给我添麻烦。”
哇塞要不要这么离谱咧?
宁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想骂人,被临颂今强行摁下。
他憋屈得要命,再抬头看见临澜得意嘲弄的表情,忽然就不想骂人了。
手痒,想揍人,把他揍到黑板上抠都抠不下来。
大家被集体扣了操行分,回到教室后宁初就不说话了,趴在桌上不是用橡皮滋啦滋啦清理桌面,就是夹着笔在草稿纸上窣窣划拉。
他这样反常的状态保持太久,临颂今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剧。
宁初是不是觉得他太麻烦了?
他想。
觉得他太没用,太不争气,所以不想理他了?
他也想解释,却又口齿拙劣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果太长,一开口或许就得追溯到很遥远的地方,宁初也许都不会有耐心听。
小临同学从来都是不爱霍霍文具的,然而这天一天下来,他橡皮上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下午放学,他还来不及跟值日的宁初说一声,就直接被主宅派来的人接了回去。
当天晚上,在临永帆他们一家三口吃饭时,他孤零零跪在敞亮的客厅中央,他们吃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巨大的水晶灯下,身形瘦削的小少年将背脊挺得很直。
直到他们吃完准备上楼,临永帆才施舍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以后惹事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上楼睡去吧,明天早上司机会送你去学校。”
临澜磨磨蹭蹭落在后面,等临永帆进了书房,眯着眼小人得志地晃悠到临颂今面前:“早说了你就是我家一条狗,怎么还敢咬主人?”
“你现在识相点,等往后我继承了我爸的位置弄死你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轻些。”
临颂今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
跪了太久双腿麻木,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看得临澜哈哈大笑,甚至企图往他脚弯踹一脚让他再跪一次,却被后者闪身避开。
临颂今动作飞快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外拧,听他吃痛一声惨叫。
临澜气炸了:“临颂今你他妈——”
“知道会被咬就注意点。”
临颂今脸上浮现与他年龄年龄不相符的神色:“别把我这条狗惹急了。”
临澜对上他的目光一下竟说不出话来,甚至怂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抓着手腕眼睁睁看着临颂今上楼进了房间,眼中怒火上涌,烧进大脑,转身一脚踹翻了身后凳子。
他妈的,什么狗玩意儿也敢对他嚣张。
他迟早要让临颂今跪在地上求他!
*
*
回到房间不久,临颂今意外接到了宁初的电话,
宁初用的他妈妈的手机,一听就是偷偷藏在被窝里。
声音瓮声瓮气,让临颂今想到了动物世界里疯狂往嘴里塞食物把腮帮撑得老大的仓鼠。
“今今,你睡了吗?”
这是宁初在脱离小学之后据说绞尽脑汁给他想的新称呼。
美其名曰人生步入了一个新阶段,酷哥就要有酷哥的仪式感。
当然大多时候宁初还是更喜欢呲着一嘴整齐的大白牙喊他酷哥。
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带着电流钻进耳蜗,拂过里面每一根细小的绒毛,给予了他下午从踏入这个家门起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
怔忪之后,像是急于扑向光明温暖的飞蛾,他将另一手也紧紧握住了手机,紧贴着耳朵,闷不吭声,想用这个方式更靠近一些。
“今今,今哥?大帅哥?”
宁初努力将气音放到最大:“你——在——吗?我怎么听不见你的声音啊?”
“我在。”
临颂今将话从喉咙里挤出来,才发现嗓子干涩得难受:“我在,你......不生气了吗?”
宁初听见他回应了,来不及高兴就啊了一声:“生气?生谁的气?临澜吗?”
提起临澜,他又开始义愤填膺:“当然生啊,我气性超大,气死了气死了,从今天开始我能气他二十年!”
临颂今失了语,过了好半晌:“你不生我气吗?”
宁初很不理解:“生你气?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啊?”
隔着电话讲话好像要比面对面更简单些,所以临颂今才能笨拙地将憋了大半天的心事说出来:“今天下午,你一直没有跟我说话。”
“今天下午……喔!”
宁初恍然,很快用稚气未脱的声音严肃道:“酷哥,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在思考。”
临颂今张了张唇:“思考什么?”
“思考以后咱们要怎么躲开临澜,让他找不到我们的麻烦。”
宁初哼哼:“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事实和猜测大相径庭,临颂今捧着手机又失了语,心情却悄然变得轻快起来。
“那你想到了吗?”他问。
“当然啦!”
宁初得意得一时忘形,怕吵醒他妈又赶忙压低声音:“我想到一个大招,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到了学校,给你惊喜,嘿嘿。”
临颂今被他感染,嘴角难能可贵地抿出一点弧度,刚想开口,房门突然被踹出砰的一声巨响。
电话那头嚯了一声:“有炸/弹!”
临颂今:“......”
临颂今:“不是,我在我爸这边。”
宁初:“啊?”
临颂今:“他养了条狗,爱撞门。”
“爱撞门的狗?什么怪脾气,跟临澜一样讨厌。”宁初小声嘀咕。
他不喜欢临颂今爸爸,连带连他爸养的狗都不喜欢了:“你自己回去的吗?”
临颂今:“不是,他让我回来的。”
宁初:“那你回去......”
话只冒了一半。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宁初忽然闭了嘴巴不往下问了。
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像是心血来潮,把已经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遍:“今今,我真的没生你的气喔。”
临颂今低低嗯了一声,他相信。
宁初:“你想想你都被人欺负了,我怎么还会生你的气?”
“我怕你觉得我很麻烦。”
临颂今其实很不习惯将这种话直白说出来,表达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件难事,他一直不习惯将心里想的事情摊在明面上。
是以说完了,便不自在地低了低头,拧着眉头,通话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漫长的沉默,临颂今又不安起来。
果然不该说的。
他抓着手机的手指一会儿紧一会儿松,无意识的,不知道什么力度才合适。
宁初是不是发现了,发现他其实也没有很厉害,没有很勇敢,也很胆小,也怕东怕西......
“今今,今天我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猫哎。”
宁初忽然开口,却思维跳脱地说起了和刚才话题完全无关的事,就像平时他总分享欲旺盛的和临颂今的那些趣事共享。
临颂今眨了下眼,手指顿时乖乖安分不动了,认真听他往下说。
“我走过去,他就从草丛跳到了路上,像小老虎一样漂亮,还乖,还会喵喵叫,都不怕我,我都走到它跟前了他还坐着不动,还给摸......”
“宁初,不要随便摸野猫。”
临颂今忍不住打断他:“他们防备心很强的,很凶,会抓你咬你。”
“放心吧,我观察过它了。”
宁初信心十足:“还问了路过的邻居,他们说它来好几天啦,就在这一片转悠,就是看起来威风凛凛而已,其实很亲人,谁都给摸,还会在人家手背上蹭鼻子。”
“我去小超市给它买了火腿肠,它很喜欢吃,邻居问我是不是要养他,我说想,可是我太小了,零花钱很少,还要忙着上学,养不起一只小猫,也没有时间照顾他。”
“然后那个邻居居然就指着火腿肠笑话我小屁孩,本来零花钱就少了,还要花给一只没人要的小猫,说我浪费。”
“今今,我好生气啊。”
小宁同学小小年纪,就已经将咬牙切齿掌握得炉火纯青:“给它买火腿肠才不是浪费,我可喜欢它了,我不能带它回家,但是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他买火腿肠。”
“别人不要它是没有眼光,它那么漂亮,那么可爱,是我见过最酷的小猫。”
“等我长大了,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带回家,它才不是没人要的小猫咪,它最好了,就算所有人都不要它,我要它。”
单纯,天真,又有着很纯粹的,斩钉截铁的固执,像裹着棉花糖的小锤子,晃晃悠悠砸在人心坎上。
临颂今独自站在别墅二层角落房间的阳台上,抬头望出去是幽深静谧的夜景,点点星火在视线里朦胧扩大,被潮湿的水汽折射得更加璀璨夺目。
他吸了口气,忽然蹲下将脑袋用力埋进臂弯。
小小的身影终于有了和他年纪相当的稚弱模样,在偌大的别墅里可怜单薄得快要被黑夜一口吞没。
“宁初,那只小猫会很高兴的。”
他的声音也变得和宁初一样瓮声瓮气起来。
他们像个隔着半个城市,在互相说着悄悄话:“他肯定很想跟你回家。”
*
*
小宁同学的保密绝招——好人缘大法。
他悄咪咪在临澜所在的班级安插了好几个“眼线”,时刻监察临澜的动向,一有不对,就会即刻上楼通风报信。
之后一段时间,临澜果然不再像之前一样嚣张得明目张胆了。
宁初觉得是自己的绝招起了作用,让临澜找不着欺负临颂今的机会了,得意得不行,午饭都能多炫一半。
但临颂今却知道不是这样。
临澜有所收敛,只是因为那晚饭桌上,临永帆对他随口的一句警示:“私下如何我不管,但我不喜欢把事情闹到台面上,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应该明白分寸。”
但他没有告诉宁初,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引起的无关紧要的误会,能让宁初开心就有了超乎事实本身的价值,就没有了解释的必要。
临澜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对临颂今的气也许会因为忌惮临永帆的威严而在风口上憋一段时间,却绝对不会甘心咽下去。
所以在期末考前某个晚自习后被关在图书室时,临颂今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他只是没想到宁初能找到他,不仅找到了他,还想方设法从窗户外面爬了上来,仗着自己身材瘦小,硬是从铁栅栏缝隙里挤进来陪他。
“厉害吧,是我的眼线偷听到的。”
宁初得意洋洋,又一秒丧气:“就是有点晚了,保管钥匙的老师已经下班回家了,这边的门卫室里面也没有人,另外一个门太远了,我不敢去。”
半大的孩子脑袋不灵光,一下两下想不到办法,就干脆制造办法把自己也送进麻烦。
还真是一点不怕麻烦。
临颂今不想让他陪自己在这里干耗一夜,可很快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图书室里又没伞,走也走不成了。
“哦豁,咱们要在这里睡觉啦。”
宁初打了个喷嚏,黑暗遮挡了他泛红的鼻头,临颂今看不见,却猜得到,立刻脱了自己外套强行披在他身上。
宁初上学早,比同年级的同学都要小一岁,身体也比同龄人更弱更瘦小。
白白净净一只往里一站跟个手办娃娃似的,就连普普通通的感冒都比一般人好得慢出几倍。
宁初挤过去跟他挨在一起,衣兜里揣着的随身复习小本本有点硌人,他就掏出来放在一边。
本来是想着晚上无聊还能一起学习,谁知道教学楼的电源原来会在11点后被断。
不能学习,那就只能聊天了。
临颂今话少,安静得图书室里听见的都是宁初叽里咕噜说不停的动静。
他把虎斑小猫最近的情况特别详细地分享给临颂今听。
“它长大好多啊,比刚来的时候尾巴都长了一截,原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还是只小猫。”
他用手比划一个长度,忘记了现在临颂今看不清。
“它好像谈恋爱了,对象是邻居的邻居散养的大橘帅哥,比它还肥,还有口臭。”
“两只肥猫还挺配,可是上次我用狗尾巴草编了球球陪它玩的时候,看见它好像也有蛋蛋哎......”
宁初说了很多,临颂今也听了很多。
他很喜欢听宁初跟他说话,跟他分享这些他们不在一起时宁初独自经历的事情,绘声绘色,让他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很生动的画面。
说着说着,没有声音了。
在临颂今以为他睡着时,肩膀一沉。
他忽然听见宁初靠着他小声问:“今今,你说长大以后,我们出去上学怎么样?”
临颂今眼帘微动,偏过头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点轮廓。
静谧的夜色将每个字都烘托得格外清晰:“去哪里?”
宁初:“首都怎么样?”
对首都,他们都没有什么概念,唯一清晰的是那是一座很大的城市,更是一座离萱城很远很远的城市。
有什么从脑海一闪而过,快到抓不住,临颂今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为什么要去那?”
“因为那里的学校很好啊,临澜烦人精学习那么差,肯定考不上。”
宁初把他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而且首都那么远,来回都要坐飞机的,去了那边,你爸爸就不能随时喊你回家吃饭了。”
小孩子的语言组织能力不完善,脑袋里想的100分,话里却只能表达出30分。
可是临颂今100分的理解力让他听懂宁初的意思了。
长大了,有独立的能力了,就远远地离开萱城,去一个临澜够不着的地方,去一个临永帆也管不了他的地方。
可以认识新的人,走一条新的路,脱离现在的生活环境独立起来,重新开始不一样的新的人生。
原来宁初什么都知道。
从不多问他什么事,却什么都知道。
那团闪烁终究被抓住,临颂今清晰地听见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夜色漆黑,他却感觉自己在蓦然间看见了遥远处一点光亮。
那是他在夜深人静时也不会去想象的未来,但现在因为另一个人的加入,它忽然就有了足够被期待的形状。
“怎么样?”宁初又问,语气满含期待。
临颂今呼吸一乱再乱,胸口烫得厉害,努力睁大了眼试图透过夜色看清身边的人。
好一会儿,不确定的声音自唇边小心翼翼滚落:“你真的......会跟我一起吗?”
“当然啦!”宁初斩钉截铁,摸黑拉住他的手,掰开,大拇指郑重其事盖个章: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今今在哪里,小宁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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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14岁,宁初用一句话为临颂今垒起了一座城堡。
它气势恢宏,又闪闪发光地伫立在他的目之所及刚好可以抵达的远方,成为他的信仰,足够让一路的荆棘坎坷被照耀得黯淡无光。
在被像个垃圾一样扔来丢去,浑浑噩噩过了十多年后,他第一次从满地脏污地找到一条可以行走的路。
临澜试探着临永帆的底线,在被默许的范围最大限度地变本加厉。
而临颂今面对他明里暗里的挑衅作祟一反常态地默不作声,几乎无底线地一再退让。
实力不够时,越反抗只会被欺压得越厉害,一旦闹到不可收拾,那些目前对他人生有着决定权的人,没有一个会站在他这边。
他如今有了顾虑,他成年前的人生轨迹不能因为任何意外而偏离轨道。
他得继续呆在学校,继续念书,继续升学,然后高考,然后离开这里。
一段路说起来不长不短,但总要有那个人陪他一起。
临家有许多旁支,许多小孩,大型家庭聚餐时每每凑在一起吵得能把屋顶都掀翻。
临颂今和他们不熟,但临澜不一样。
临澜会在聚会之前就和那帮大孩儿小孩儿通好气,什么难听教什么,见面就对临颂今无差别输出。
年纪小小,就已经被贪欲盛行的扭曲环境熏陶出刻薄狰狞的模样,自己却一无所知。
至于那些姨姑叔伯,他们当然是是喜闻乐见,用一句小孩儿不懂事做遮羞布便放任不管。
庞大的家族金砖玉瓦,人人光鲜亮丽,道貌岸然。
临颂今无根无枝被推到中央,成了他们的假想敌,是低贱消遣的箭靶。
闲来无事朝他放上一箭,不吵不哭不会说话,毫无反抗之力,有意思得很。
箭靶默不作声,对所有的恶意照单全收。
如果抬头可以看见光明,那么眼前的黑暗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也许是命运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厚此薄彼,心血来潮地,竟然也向他施舍了一点善意。
临澜突然看上了高年级一位学姐,加上觉得临颂今如今这样死狗一般逆来顺受怎么作弄都不反抗的样子没意思,很快把他丢到一边,一心一意追人去了。
发现这件事最开心的不是临颂今,而是宁初。
“眼线”很有仪式感地递上小纸条告诉他这件事时,他没忍住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就原地嗷地一声蹦起来,扑回教室献宝地告诉临颂今。
“我就说,最近世界怎么这么和平。”
“不过我觉得他肯定追不上,那个学姐我知道,长得可漂亮啦。”
“看看临澜,尖嘴猴腮的像只牛蛙,学姐肯定看不上他。”
自习课,宁初一边抄英语单词一边傻乐。
没人来找麻烦咯,临澜要踢铁板咯,双喜门口,连学习都不能打压的喜悦猪突猛进,小宁同学乐得快要头顶开花。
临颂今却忽然转过头:“你和那个学姐很熟吗?”
“不啊。”宁初摇头,圆珠笔在指间转出一朵花:“就很久之前在食堂见过一次,还是别人指给我看的。”
临颂今默了默,语气淡淡状似无意:“很久之前的事,怎么还记这么清楚。”
是哦,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宁初用笔头杵着鼻尖思索,想起来了:“她眼睛很漂亮。”
临颂今嘴角一下拉得笔直。
宁初一无所觉,继续说完:“和我们酷哥有点像,我当时看见她就想到你,然后就记住了。”
临颂今嘴角一松,平静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抬起原本按着作业本的左手往嘴角压了一下。
学姐确实难追,临澜又爱面子,大话一早就放出去了,不把人追到手下不来台,硬是死乞白赖坚持了许久。
相对应的,临颂今的日子也和平了许久。
虽然偶有临澜在学姐那里吃足了气掉头想往临颂今身上撒,但转移的怒火怎么也比刻意的针对强。
加上有宁初“眼线”的内部消息,人一上楼宁初就拉着临颂从另一边楼梯下楼躲开,好几回都让临澜怒气冲冲地扑了个空。
临颂今难得过上了一段堪称顺遂的日子。
但生活的定律好像就是不能一路平坦走到底,命运施舍的善意也终有回收的时候。
学姐比他们大一届,任临澜死缠烂打努力到毕业也没能挣到学姐一个好脸色。
甚至在毕业之后,临澜不知道从谁口中听说了学姐曾经对他的一句评价:
【粗制滥造,跟他那个私生子哥哥比起来差远了。】
一句话,将所有的祸水全引到了临颂今身上。
像是恨不得一次把过去一年的羞辱全补回来,临澜找准了时间,带着几个男生趁着课间操的功夫直接将去往图书馆领题册的临颂今堵进了卫生间。
“老子粗制滥造,你他妈就是精雕细琢是吧?”
临澜舌尖抵着后槽牙,盯着洗手台前已经被水浇湿了头发肩膀的人:“草你妈的,落水狗一条,也配跟老子比?”
临颂今掀起眼皮静静看着他,一滴水顺着眉骨跌落,凉气顺着眼睫爬进双眼,又化作雾气从眼底溢出。
他没有情绪,像个就算拿刀割破他身上全部缝合线也不会吭一声的人形木偶。
换做之前,也许临澜还会索然无味地嗤笑一声扭头离开。
但今天不一样,临颂今越是不抵抗,临澜就越是怒火旺盛。
凭什么?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一个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的窝囊废。
也配拿过来跟他相提并论?!
他捏紧了拳头,拽着临颂今的衣领就是重重一拳头,表情狰狞得酷似被宰了蹄子的疯狗。
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骨骼隔着皮肉发出的碰撞声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临颂今被逼退到墙角,剧痛从颧骨扩散,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手背骨节青筋凸起。
跟在临澜后面几个男生混账有余,胆量不足,见势不对,试探了几声都叫不住临澜。
面面相觑一阵,其中一人倒退着溜出卫生间,朝两个方向犹豫半秒,拔腿朝着操场狂奔。
一来一回的时间,就在临澜恶狠狠想要将临颂今摁进蓄满水的洗手盆时,卫生间的门被猛地从外撞开。
临颂今喘着粗气,视线模糊地辨认出满脸惊惧的宁初,双眼蓦地睁大,想要阻止他靠近已经来不及。
临澜气血上头,对临颂今这个跟屁虫也是积怨已久,回身照脸就是一拳,宁初躲到一般还是被擦中了鼻子,摇晃地栽在地上,鼻血很快涌了半张脸。
临澜不解气,冲过去想压着宁初补上几下,一直没有反抗的人却突然大力钳住他的手臂。
紧接着膝盖就被狠命踹了一脚,整个人甩进角落撞上墙壁。
脑袋磕着了洗手台,他被撞得头晕眼花,又被几个跟班七手八脚扶着站起来,懵过空白的一阵,火气更胜。
“杂种,你他妈的敢还手!”
他咬牙切齿还想冲过去,临颂今扶着宁初,只回头用一个眼神便将他牢牢定在原地。
后者形容狼狈,湿漉的头发贴在额前,半掩在下面一双眼睛墨色浓重,阴沉慑人。
毫不怀疑,他此刻要是上前继续动手,这人绝对不会再如刚才一般任他鱼肉。
上课铃响了,几个跟班顿时眼睛一亮,抓着机会赶忙劝着临澜回去。
“不然老师见不到人,顺着找过来就糟糕了。”
临澜压下陡生的怯意,恨恨骂了两句,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忽又定住转身。
不善的视线在两人之前来回走了一圈,忽地恶劣扯了扯嘴角:“临颂今,放学出侧门往左里的巷子,不来的话......”
他暗示性地扫了宁初一眼,嘴角弧度更大,在临颂今沉沉目光中嚣张地招呼起几个跟班,大步大离开了卫生间。
*
*
宁初问题不大,鼻血很快止住了,临颂今颧骨的青紫明显更吓人,课是上不了了,被宁初拉着直奔校医院。
皮肉伤看着严重,好在没有伤到筋骨。
校医见他们结伴来,给了宁初一小瓶药水和一包医用棉签就继续出去忙了。
宁初小心翼翼往他脸上的伤处擦药,想到刚才一进卫生间看见的场景仍旧后怕:“那傻逼有狂犬病吧,自己追不到人干嘛朝你发疯!”
没这么憋屈的时候,身为受害者还讨不到一个公道。
要是告诉老师再告诉家长,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吃亏的一定还是他们。
从不骂人的小宁同学都被气得飙脏话了,眼眶红了一圈自己都没发现:“你放学不会真的要去找他吧?”
临颂今沉默良久,低低吐出一句“不去”,眼帘垂得很低,让宁初看不清他的神色。
宁初狐疑:“真的?”
临颂今答:“嗯。”
宁初不相信:“那我下午跟你一起回去。”
临颂今眼睫轻微抬了抬,目光落在他轻微红肿的鼻尖,喉结滚动,没有说话。
放学之前,他找机会给宁初妈妈打了一通电话。
放学后,他戴着口罩站在校门口,看着被迫跟着母亲上车离开的宁初,面无表情调转方向走向另一道门。
临澜早等在那里,中午的跟班换成了好几个社会气息浓厚的男生,嘴里叼着的劣质香烟将窄巷熏得烟雾缭绕。
见人到,临澜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从蹲着的姿势变成直起身抄着手:“动作这么慢,我还当你胆子几把那么大,不敢来了呢。”
临颂今没说话,笔直朝他走去。
临澜笑声更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这么积极找揍,行,一会儿就让我这几个兄弟招待你,花了大价钱的,给足你面子了。”
“不过你知道叫你来是什么意思吧,你要是敢还一下手,让我觉得不解气了,就别怪我——”
没说完的话被迎面一记重拳狠狠砸回了喉咙。
临颂今没看临澜花大钱请来的混混们一眼,更没一句废话,一拳之后又是一拳,临澜毫无还手之力,很快滚在地上惊呼叫唤。
“临颂今!你他妈敢!”
“你敢动老子,老子一定让你后悔!”
“信不信老子回头就弄死宁初!”
他仓皇间想拿宁初威胁临颂今,却不料起了反作用,临颂今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揍得更狠了。
临澜窝囊地抱头大叫:“你们几个他妈是瞎吗,老子花那么多钱请你们来看戏的?”
“这不是等你下命令呢么老板,我们混道上的很讲规矩的。”
为首的混混吐掉烟头,脱了外套随手扔地上,一扬手招呼着兄弟:“还傻愣什么,干活儿了!”
一伙人蜂拥上去,本想先将临颂今拖开,却发现他扣紧临澜脖子,任凭他们拉扯,他就像是索命的恶鬼,缠死了临澜就不会放开。
没见过这种打法的,几个混混也火了,徒劳两口唾沫,索性直接撸袖子上手拳打脚踢。
可无论他们多少人下多重手,临颂今不闪不躲照单全收,失去痛觉般闷头不哼一声。
他像个设定了单一程序的机器人,只认准了临澜,只逮着临澜一个发了狠地揍,往死里揍。
临澜在剧痛中对上临颂今几乎发红的眼睛,恐惧的凉意席卷全身,又被几近麻木的剧痛辗转替代。
他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妄为,还不都是仗着临永帆不分是非的偏心,仗着临颂今怂蛋一个,绝不敢对自己动手。
谁会料到他竟然真的敢。
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临颂今硬生生抗下背后所有拳打脚踢,临近极限爆发的潜能毫无保留全落在临澜身上。
带着就此同归于尽鱼死网破的狠劲,恨不得就地将他砸成肉泥。
狗咬人了。
临澜终于后悔了,知道害怕了。
不该的,就不该招惹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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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这场肉搏最终以路人偶遇报警,警车和救护车一齐赶来画上句号。
看似群殴,真正受伤的却只有两个人。
几个完好无损的混混被铐上手铐推上警车,直接拉去了派出所,临颂今和临澜则被抬上救护车直奔医院。
临颂今对临澜没留情,那些个混混对临颂今同样不曾心慈手软,他的伤比临澜更重,从闭眼到睁眼,耗时近三天。
半梦半醒三天后,他睁开眼,空荡荡的病房白得刺眼,消毒水的味道也难闻得刺鼻。
一个抬手的动作牵动全身神经,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却依旧阻止不了他费劲摸过柜子上的手机。
上百通未接电话,最多的来自宁初妈妈,其他则都是些没有备注的本市号码。
满屏记录看着热闹,但临颂今知道,用着这些号码拨通自己电话的,只有宁初一个人。
因为见不到自己去学校,又打听不到消息,所以只能一遍一遍,执拗地给他打电话。
没有手机,在家就偷用家长的,在学校就借同学的,联系不到他的焦急和迫切被电子设备记录得完好,许久都滑不到底。
可临颂今还是一条一条,认认真真地看过去,仿佛那些不是千篇一律的未接记录,而是一封封白底红字的。
那是只有他能读懂的书信,每一个字都需要细嚼慢咽。
他看得太认真了,以至于屏幕中忽然跳出来电显示时他都没反应过来,误以为是自己手滑不小心拨了出去。
不确定电话那头是宁初妈妈还是宁初,他下意识点击挂断。
然而没过两秒,来电显示再次霸占屏幕,他才意识到拨出的不是自己,是对面。
电话接通后,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今今?”
片刻,宁初试探的声音小心翼翼从听筒传出来,确认他的身份。
临颂今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低低嗯了一声:“是我。”
没想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一瞬,随即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惊天动地。
临颂今被吓了一跳,正隔着手机手忙脚乱,就听见那头同样被吓到的人在高声问宁初:“在嚎什么呢?”
是宁初的妈妈沈翠翠。
“我,我游戏输了,还忘了存档,我太惨了呜呜呜。”宁初边哭边回话。
这动静听起来过于生动形象福有画面感,临颂今大脑里不受控制浮现出此时此刻电话那头的场景,还有男生眼泪婆娑鼻子通红的模样。
忽然有点想笑。
只是嘴角刚扬起,又在灌入耳膜的抽噎声中缓缓放平,一阵温暖却又涩然的情绪注满他的全身。
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人在惦记着他,关心着他。
那他也就不算是孤身一人了。
宁初憋了很多天,天崩地裂哭完了,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说话抽抽嗒嗒,带着委屈的鼻音:“帅哥,最近在哪儿发财呢,干嘛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刚刚还给我挂了。”
临颂今又想笑了,这回是实实在在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痛的神经在皮下交织错落,扯得太阳穴跟着猛一跳。
“我这两天……家里出了一点事,可能不能去学校了。”
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刚刚是手滑,对不起。”
宁初闷闷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那过了这两天,你还回来吗?”
电话里安静下来。
那头的宁初等不到回答,有点着急:“怎么了?是不可以了吗?你是不是要走了,难道你爸要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吗?”
“没有,不会。”
临颂今闭上眼睛,低头把脸埋进被子:“就是这一阵不能去学校而已,等过段时间就会回去的,我保证。”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回去。
宁初听到回答才放心,似乎经过好一番犹豫,才嗫嚅地问:“今今,是出了什么事不能回学校啊,我能知道吗?”
临颂今:“小事而已……”
宁初:“那天下午是你给我妈妈打电话说回去路上有人找我收保护费的是吗?所以我妈妈才突然跑来接我放学。”
临颂今否认不了,只能沉默。
宁初继续:“所以你还是去找临澜了对不对?就在他说的那个小巷子,你们打架了吗,是不是被你爸爸知道了?他又罚你了是吗……”
“宁初。”临颂今忽然开口叫停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欲盖弥彰地把所有事情全都否认:“我没有去那个巷子,没有跟人打架,也没有被罚,不能去学校真的只是因为有别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初不吱声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斟酌他的话有多少分真实性。
临颂今大脑清醒得很快,身体却在反应上慢了半拍。
直到现在,被睡眠麻木的痛觉回溯到全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有多糟糕。
他不想宁初看到他这样。
是伤就会恢复,身体上的痛不会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就被分摊,宁初看见他好好的样子就够了。
呼吸逐渐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不再觉得刺鼻,临颂今阖着眼睛,精神不济,又开始犯困。
“那我们说好的事,还算数吗?”
朦胧中过了良久,他听见耳畔传来宁初小声的,最后一句追问。
像沾了糖水的羽毛划过伤口,渗进去时疼得刺骨,却又被甜味迅速麻痹神经,欲罢不能。
“算。”
他攥紧手机,是在对宁初承诺,也是在对困境下的自己承诺:“一直都算。”
*
*
临颂今在医院呆了近两周。
临永帆爱面子又怕麻烦,最厌恶把家事摆到台面上闹,尤其是不光彩的家事。
所以两个儿子聚众斗殴的消息被他封锁得很好,对学校请假也是用了不痛不痒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没人知道他在医院,也不会有人来看他。
只有宁初,每天上学雷打不动给他发消息,放了学又雷打不动给他打电话。
【坏消息!我偷偷用我妈手机被她发现了,还好大宝说他的旧手机可以能借我用。】
【嘿嘿,我小宁也是有机一族啦,帅哥,以后有门路记得联系这个号码一起发财喔!】
【/图片】
【越来越肥了妈耶,一直猫啊猫地叫好像不太礼貌,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面包车,是不是很形象?】
【我小考又进步啦,你不在,方圆三米就我分数最高,厉害死我了!】
【今今,你什么时候回来上学呀,上课一个人抄两份笔记真的好累,帅哥救救!】
……
天生点满的小话唠技能,叽叽咕咕的,总是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只是他再也没有问过临颂今那些事了。
他的金鱼记忆好像已经忘记了大课间时卫生间里发生的事,也忘了临澜曾威胁临颂今放学后去小巷子里找他。
又更像是单纯相信着临颂今,相信他真的只是因为家里一点小事所以暂时不能来上学。
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信守承诺在未来和他一起离开萱城。
很多时候,临颂今都觉得自己就像只被困在洞穴里的蜗牛。
弱小可怜,没有反抗的能力,随便什么人都能遮挡住他的去路,一用力就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可他又是幸运的。
因为有只同样的小蜗牛一直在洞穴外探头探脑试图靠近他,使了吃奶的劲儿把触手伸得老长,跟他分享今天阳光的温度。
两周后出院,他被临永帆派来的人接回住宅。
当天晚上,当着文红月和同样刚出院的临澜的面,临永帆让他跪在客厅正中央,用一根鞭子将他青紫刚消的后背再次抽得渗血。
“我曾经说过,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看来你是一直把我跟你说过的话当作耳旁风。”
在临澜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临永帆拎着沾着血迹的鞭子,居高临下:“听着,我最后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明天开始从萱中退学——”
“第二个。”临颂今没有等临永帆说完,面无表情:“我选第二个。”
临澜坐在沙发上,闻言瞬间露出得逞的笑,恶意满满。
文红月扭头瞥了他一眼,抄着手往后靠,一言不发。
临永帆:“你确定?”
临颂今:“是。”
临永帆对多过的解释向来不热衷,尤其是面对无关紧要的人,临颂今选哪一个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只管给出选项,然后执行。
“上楼,回你的房间。”
他将鞭子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往书房走:“一会儿会有医生过来给你处理。”
临澜晃着腿等在一边,等临永帆进书房关上门后,站起身吊儿郎当晃到临颂今面前,屈膝蹲下跟他平视。
“还得意吗?”
他咧着嘴,看着眼前男生苍白渗满冷汗的面容,心情大好:“老子早说过了,你他妈就是一条狗,也配跟我比。”
“还真以为你有多牛,刚爸抽你的时候怎么不还手?”
他抓着临颂今肩膀,指尖故意扣进伤口:“你不是挺能打的吗?问你话呢,哑巴了?”
临颂今垂下眼睛不看他,撑着地面试图起身,却又被大力按着跪了回去。
“敢打老子,这事儿没这么轻松过去。”临澜咬着后槽牙:“你还挺仗义,不想让我去找你那个跟屁虫的麻烦事吧,信不信回头老子就——”
临颂今蓦地抬头,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临澜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陡然说不出话来。
临颂今现在的眼神和半月前发疯揍他时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看一眼,他就条件反射地觉得浑身又痛起来,濒死挣扎的恐惧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没有一句话,但已经满含威胁和警告的意味。
他在告诉他,如果他好把这句话付诸实践,他也不惧怕让那天的事再发生一次。
一条横行霸道没有人性的恶狗,总要有更恶更不要命的另一条狗才能压制他。
临澜急促喘着气,怒火汹涌,却窝囊地不敢轻举妄动。
临颂今太了解临澜,坏到骨子里,也蠢到骨子里,欺软怕硬,所有的肆无忌惮不过是因为有临永帆这个依仗。
他见过了一无所有的疯狗发起疯来真的能咬死人,就不会再有胆子去动疯狗宝贝的玩具。
果不其然,临澜恨恨收回手,一字一句挤出牙缝:“行,我就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爸不会让你好过的,等着吧,你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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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临永帆制造出来的伤没比那群小混混弄的好多少。
当天晚上,临颂今发起了高烧,几乎一天一夜没有退下,整个人状态差到了极点。
他怕宁初听出异样,甚至不敢接宁初的电话,只能发信息说这两天比较忙,晚上还有别人睡在他房间,不方便接。
而临永帆决定的事情不是生个一场两场的病就能躲过去的。
隔天晚上,他就在晚饭时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下楼,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跪在了客厅中央。
临永帆没反应,文红月也没反应,一个夹菜吃饭,一个端碗喝汤,一个两个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唯有临澜脸上出现了几秒游离在状况之外的错愕。
而当他知道临永帆答应让临颂今继续念书的条件是成年之前他每晚都得在这里跪满两个小时的时候,脸上兴奋的神情完全遮掩不住。
“知道爸这是什么意思么?”
他趁临永帆饭后不在,蹲在临永帆面侮辱地拍拍他的脸,嘴里嚼着还一块排骨。
“是在告诉你,一条狗不听话咬了主人,就得乖乖接受惩罚,认识自己的错误,记住自己的身份,懂吗?”
“敢对我动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将嘴里的骨头吐到临颂今面前,盯着他惨白的脸和额头渗出的冷汗:“没吃晚饭吧,喏,老子大发慈悲奖励你的。”
临颂今没有看他一眼,笔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识相,那就饿着吧,可别说我们没给你吃的啊。”
临澜心情大好,拍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端详着临颂今的头顶:“怎么说呢,这么看你,感觉更像条哈巴狗了。”
说罢往刚吐的骨头踢了一脚,眼见撞上临颂今膝盖才大笑着离开。
还早着呢。
可算有得玩儿了。
*
*
只要是与临颂今吃苦头有关,临澜从来不嫌事大,只会嫌事还不够大。
伤好之前,临颂今被允许暂住在主宅。
临澜就借着提前过生日的由头把旁支亲戚的小孩儿全叫了过来,围观临颂今生着病负着伤还要跪在地上赎罪的惨样。
“怎么样,有意思吧?”
他手里抓着一把花生,往嘴里扔两颗就要朝客厅中央跪着的人砸去一颗。
一群小孩儿的劣性基因被彻底诱发,觉得好玩儿极了,学着临澜的样子把吃得都摆到了临颂今面前不远处,拍着手催促他爬过去拿。
见临颂今一动不动,有脾气不好耐心不行的,干脆直接上手打上脚踹。
不过这一幕在临永帆无意看见之后就被喝止了,轻飘飘瞥了临澜一眼让他收敛。
在他眼里,这群旁支的小孩儿,地位还不如自己私生子。
临澜无所谓,收敛就收敛,反正比起精神上的侮辱,不痛不痒挠的那两下已经无足轻重了。
当然不止一次起过拍下临颂今如今的模样放上学校论坛的念头,让那些人看看他们崇拜的大学霸到底是什么样。
可惜临永帆也不止一次强调过,家里的事就在家里解决,他是有身份的人,不喜欢闹得人尽皆知。
甚至一眼看穿他提出邀请同学来家里吃饭的意图,拒绝得干脆。
如果说临颂今非要就什么事来对他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表示一下感谢,大概也只有这件了。
因为他的好面子,他才可以把所有事顺利地在宁初面前瞒过去。
回去自己房子的当晚,他立刻给宁初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通了,他没有等对方开口,而是自己先叫了一声:“小初。”
在这通电话之前,宁初还在给他发信息,像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那样,跟他分享自己最近遇到的各种事。
不保证都有趣,但保证都新鲜。
文字传递出来的语气总是活泼愉快又积极向上。
每次他拖着跪到发麻的双腿回到房间,一看见宁初的消息,总感觉血液淤结的地方也没了那么疼。
所以刚离开那个牢狱,迫不及待地想听一听他的声音,虽然身处一个城市,可是他们真的太久没见了。
电话那头很安静,没有回应。
临颂今舒展的眉心慢慢拧起,他耐心等了一阵,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不确定地问:“小初,你在听吗?”
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声“今今”传来,电流尽职尽责,将少年哽咽的哭腔一并捎带过来。
临颂今愣住了,虽然不明显,但他依旧能听出来,宁初在哭。
“怎么了?”他放轻声音问,忧心忡忡。
“我……我……你等我一下,我就是有点忍……忍不住……”
宁初听起来在很认真地平复情绪,大口吸气大口呼气,等到再开口,声音还有一点哑,却已经不见了哭腔。
“没有怎么。”
他很乖地接着临颂今刚刚问出的问题解释:“我刚挨骂了,因为我妈跟邻居聊天,知道我天天在楼下撸面包车,说野猫很脏,被咬了肯定就要得狂犬病……”
他数着自己挨骂的原因又开始咕哝,仿佛只要给他打开一个话头,就犹如洪水开了闸门,有说不完的话。
原来只是挨了骂。
临颂今松了口气。
宁初的母亲一向很和煦温柔,想必骂人也不会凶到哪里去。
房子里空荡荡的,保姆早就回去了,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有开灯,但借着从落地窗映进来的霓虹也能视物。
不想去开灯,什么也不想做,不想动,只想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听他的小尾巴跟他说话。
“……我妈真的管得太多啦,总是不让做这个不让做那个。”
“还很凶,真的很凶,我就问了一句可不可以提前给她儿子买一只手机,她就冲我发了好大的火。”
“还有今天也是,就摸了一下面包车而已嘛,它那么乖的,还有小橘。”
“难怪都说孩子大了要独立,不能天天待在家,远香近臭……”
宁初说了很多,说了很久,说到打了一连串哈欠,才停止了絮絮叨叨:“今今,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没有同桌的日子好孤独。”
临颂今说:“明天。”
宁初一听,音调又拔起来:“哇!真的吗,我又要有同桌啦!”
开心完了才想起到什么:“那我给你拍的笔记你都看了吗,我们学习进度都拉了好多了,你要快点跟上才行。”
临颂今说:“都看了。”
看了很多遍,宁初圆润的字迹满是稚气,看一遍可爱,又会忍不住继续看第二遍,第三遍。
“那就好,我们大帅哥这么聪明,学习这种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宁初又在打哈欠,是真的困了:“不过能难倒我哎,我得再努力才行,我前两天问了老师,要去首都最好的学校得考很高的分数。”
临颂今:“你有哪里不会,等我回学校教你。”
宁初:“好啊,我数学不会的可太多了,错题集又快要写满一本。”
临颂今牵着嘴角说好。
宁初长叹了口气:“哎——呀,好想快点上大学啊,大家都说大学可轻松了,还很好玩,不像现在天天做作业,累死了。”
临颂今:“我也是。”
宁初:“今今,到时候你真的可以走的对吧?你爸爸不会突然给你安排个学校让你出国对吧?”
临颂今:“不会。”
临永帆没有多管他的心思,更不可能为他操这个心,估计也巴不得能早日甩掉他这个麻烦。
“那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这个了。”
宁初说,说完又连忙改口:“噢不,不止是今年,是从今年开始到成年的每一年,我的生日愿望都是这个了!”
“今今,我们要一起加油啊。”
他似乎将电话凑得更近了,带着气息的声音似乎扑过来,让后者自然陷入悸动的怔忪。
“我知道会有点困难,不过我们一起加油,一定可以走到终点的。”
“加油啊今今。”
“我肯定会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
*
从初中到高中,为学习而服务的作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在没有什么是不能适应的。
就像临颂今也早已经习惯每天耗在主宅里不被当做一个有尊严有体面的人一般度过的两个小时。
临永帆将在商场的那套雷厉风行完全带到了家里,或者说一丝不苟都用在了他身上。
说好的两小时就绝对不会缩减一分钟,哪怕他最开始有好几次因为体力不支晕倒。
说好每天就绝对不会有一天的特殊,哪怕那天是节日,是生日,是家族几十号人团聚的新年。
他游离在最边缘,外人看他姓临,临家人看他却只当一个冠了同姓的外人,在烟花灿烂的热闹中跪着“赎”完当天的罪,又在所有人不曾关注的地方起身离开。
习惯了,慢慢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很长吧,晚上小宁同学一通电话过来,问他一句在做什么,堪比灵丹妙药,什么都能抵消。
除此之外,也有意料之外的幸运。
萱中初中部可以直升高中部的规矩忽然被改了,临澜不出所料地没能考上萱中的高中部,转而去了同在萱城的另一所学校。
其实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只是更好的选择不在萱城,他可舍不得每天回家都能作践临颂今的乐子。
入学时还是那套老套又下三滥的手法,动作飞快将临颂今私生子的身份散播出去,把他名声搞臭。
不过很可惜,这次没能像从前一样如他所愿。
高中生活的忙碌比之初中更上几层楼,大家衔接学习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能预留出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其他事。
义务教育的结束,已经足矣筛选掉大批趣味低级,热爱跟风附和的渣滓。
有的学校竞争激烈,督促学习的意识太强,从跨入高中的第一天就会开始给学生营造紧张的氛围,让他们有即将高考的紧迫感。
萱中就是个中翘楚。
高中学习内容比初中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不少同学有些适应艰难,很多初中时成绩还不错的,上了高中却一落千丈。
这个群体中不包括临颂今,却包括了半个宁初。
他的数学更差了,上课听不懂是常事,需要课后放学临颂今将知识点掰开揉碎了再给他讲一遍。
次数多了,小宁同学也会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笨教起来太麻烦,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临颂今的学习时间。
但临颂今不这么认为。
没有什么太麻烦,也没有耽误不耽误,因为宁初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是最特别的,值得自己的世界无时无刻不绕着他旋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宁初的呢?
在他从医院醒来看见那近百通的未接电话的时候?
在被他勾着肩膀时会悄悄祈祷他一直不要放开的时候?
还是在他学到睡着而自己能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直到他醒来的时候?
又或者,比这些都更早?
边界太模糊了,临颂今算不清楚。
只知道当身边同学一个个情窦初开,凑在一起悄声讨论着谁帅谁好看时,他已经满心都装着宁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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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这个特殊也许可以追溯到他们见面的第一天。
那个时候宁初小小一只,睁着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他我的饼干形状橡皮擦掉了,你有没有看见。
他生在这个世界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来自血缘亲人的牵绊与爱护。
外人总看他千般好,等到或者多了解些了,又不痛不痒叹一句命运弄人,转头便抛在脑后。
只有宁初不同。
他始终如一地向他散发着自己的热量,拼命努力地想要把温度传递给他。
路过泥淖的人有那么多,只有宁初停下试图将他拉出来。
也许嘴上从不曾多说一句,但他懂得他所有的夹缝求生,举步维艰。
所向往的未来之所以那么璀璨,璀璨到让他拥有足以忍受眼下一切挫折的耐力,不只是因为那是宁初一手构画,更是因为那个未来里,宁初也在。
那是他最强大的精神支柱。
三年的倒计时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
快的是当他踏入恶狼成堆的房子时,刻意麻痹掉自己的感官,屏蔽周遭的一切羞辱谩骂,身体和精神上一些特定的疼痛都可以视而不见。
慢的是和宁初相处的每一刻,无论是焉头耷脑地学习,还是精神振奋地说起面包车,又或者满眼晶亮地捧着成绩单高呼今今你全世界最牛逼。
怎么样的宁初都好看,他都爱看。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宁初在,他总是贪得无厌地希望时间的线可以拉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高二之后,宁初忽然开始在晚上频繁往他家里跑,顺便带上一沓没做完的试卷或者习题册。
“我跟我妈说我成绩不行继续年级第一给我一对一补习,她终于大发慈悲放我一丢丢的自由,以后晚上我都能过来找你了!”
他很高兴,小小一张脸上满是兴奋。
而临颂今至今瞒着他主宅的事,撒了个小谎,说自己现在每晚都要回主宅吃了晚饭才回家。
这事听起来实在古怪,可他不会撒谎,所以很怕宁初问他是不是和家里关系缓和了,问他每天这样来回跑是不是太浪费学习的时间。
好在宁初什么也没问,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每每盯着数学题苦大仇深,台灯昏黄的灯光照得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
宁初来时就不早了,等做完一套试卷,时间更晚。
一般是宁初妈妈会开着车过来接他回家,偶尔有事来不了,宁初就会干脆留下和他一起睡。
两个少年躺进一个被窝,肌肤相贴,或是脑袋抵着脑袋,烘烤出的温度舒服得不可思议。
宁初睡得快,也就从来不知道闷葫芦总会在他睡着之后偷偷抱他,偷偷把额头和他抵在一起。
更不知道时常是他还做着作业就趴着睡着了,而和他一起学习的人就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能盯着他看好久。
高三那年冬天,临颂今接到一通电话。
彼时主宅里正在举行一场小型聚会晚宴,来的都是临颂今的亲朋好友或维持多年的商业合作伙伴。
临澜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举着一杯香槟装腔作势跟在临永帆身后,被正大光明介绍给所有人认识,为他往后的人脉牵线搭桥。
而临颂今被勒令跪在花园里泳池后侧的角落。
这种正式的场合,他没有露面的资格。
电话里传来的是纯正的英伦腔,临颂今以为是自己耳朵冻僵所以听错了,直到对面开始自我介绍,说她叫依芙。
依芙,多年前毅然将他抛弃的人,他的生物学母亲。
陌生的腔调敲击着耳膜,他张了张嘴,在天寒地冻中失去了开口的能力,大脑如覆盖在地上薄薄的一层雪渍,一片空白。
依芙没有什么要紧事,听来就是突发奇想,和恩爱的老公刚有了他们第三个爱情结晶,突然就想起她还有个儿子在中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于是找了临永帆,要到了临颂今的号码,在平平无奇的这一天,在微醺后心血来潮的这一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她名正言顺的一儿一女已经很大了,同样一口地道的伦敦腔,挤在电话那头好奇地问依芙这是不是就是他们来自中国的那位哥哥。
其中还夹杂着浑厚亲切的男声,在临颂今听来三分耳熟。
他记得的,在被送走之前,他曾在依芙的房间见过这个男人。
电话那头的家庭美满温馨。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头也是,主宅里觥筹交错,亲朋满座,热闹非凡。
而他不管在哪一边都被排除在外,好像从出生就是作为一个不受喜爱的错误而存在。
所以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他主动挂断了。
管家掐准时间裹着厚厚的外套从大门出来,快步来到临颂今面前对他礼数周到地鞠了一躬。
临颂今知道,今天的惩罚结束了。
管家走后,他扶着墙尝试站起身,腿上的血液像是淤结后又被冻僵,导致他第一次的尝试失败,狼狈摔在地上。
雪下得更大,洋洋洒洒覆盖着少年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
他被冻得手脚发僵,寒意顺着皮下组织导遍全身时,他从鼻息间呼出一团白色雾气,突然特别想见宁初。
特别特别,特别的想。
冬夜的车难打,到了宁初家的小楼下已经很晚了,路灯投下的光柱里雪花纷飞,洋洋洒洒。
宁初还没回家,临颂今知道。
从早上宁初就发了消息告诉他,说今天会跟沈女士去见一位朋友,回家也许早,也许晚。
临颂今没有催他,他不喜欢给宁初自在的生活绑上任何枷锁,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几点回来”。
他时间很多,耐心也很多,可以慢慢等,只要能见到宁初,就不算浪费。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他坐了许久,等到宁初邻居家里的灯光熄灭,等到头晕发胀,等到手指失去知觉。
终于在大雪将停未停时,等来了一辆车停在房子前。
临颂今坐在树影下的长椅上,看见宁初跟着沈翠翠一起下车。
后者拢了拢身上的毛皮大衣率先进了院子,前者闷头踢着地上一颗小石子落在后面。
临颂今将冻僵的手贴上额头,过了会儿,眼看宁初要推门进院子时,他站起身,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把人叫住。
“小初。”
雪夜里,宁初回头看见他,眼睛登时就亮了,笑容绽开,原地高兴地蹦了两下,溜烟穿过马路朝他跑过来。
身上的羽绒服蓬蓬的,让他看起来很像一只滚了面粉的元宵。
“今今你怎么来了?等我很久了吗,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接连的兴奋三连问,问完才发现临颂今脸色不对,心又提起到半空:“是不是真的等了很久啊,这么冷,别是感冒了!”
手背焦急探上临颂今额头,他又舒了口气:“还好,不烫。”
临颂今挨个问答他的问题:“从我爸那边回来路过,没有等很久,刚来,正想给你打电话。”
高三的寒假很短,但是他们也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宁初很高兴,左看右看,超市都关门了,他就想拉着人去路口的24小时便利店吃关东煮回暖,但被拒绝了。
“不了,我回去还有事。”
临颂今伸手,压下宁初头顶被衣服帽子刮得翘起的一缕头发,触感柔软潮湿,让他舍不得松开。
“只是想过来,提前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在发顶,在眼睫,在鼻尖,在肩膀,短暂停留又遗憾化开。
水渍弱小的温度无法穿透布料,让布料之下的躯体余温尚存,音色尚且温热。
“小初,生日快乐。”
*
*
临颂今没等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夹着雪粒的寒风将他体温越吹越烫,绯红很快燃上脸颊。
也许再晚离开一步,就要被宁初发现了。
他拐了个弯去医院,严冬流感严重,床位空缺,他被安排在走廊长椅上吊盐水。
跟他情况一样的还有两三个小孩儿,都有父母陪同在身边,椅子凉,他们被呵护着坐在父母怀里,昏昏欲睡。
临颂今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他做了个梦,梦见剩下的最后半年时间眨眼过去了,高考结束,他们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清大录取通知书,正收拾着行李整装待发。
被推醒时,梦境定格在宁初指着两只行李箱问他自己是用黑色还是银色的画面。
很快画面消散,他认出推醒他的人就是陪着孩子输液的父亲之一。
“小同学,我看你点滴没剩多少了,先别睡了哈,自己要注意看着,不然一会儿血回流了。”
时间已经很晚,对方赶着带孩子回家,说完便离开了。
临颂今抬头看了眼,才发现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输液袋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淌,手机震动两下,打开一看,凌晨1点半的时间显示下是两条微信消息:
【帅哥,睡了吗?】
【我刚刚做梦梦见我们考上清大啦,怕明天忘记,记录一下,嘿嘿。】
临颂今恍了神。
等他再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宁初接得很快,压低的声音带着偷偷摸摸的欣喜:“今今,你也没睡啊?”
静谧的医院,空旷的走廊,临颂今听着宁初的声音,半晌,从喉咙挤出一个低哑的“没”。
陡然眼眶一胀,酸涩扩散。
夜深时分将一切都变得很合理,宁初没有联想太多,又小声问:“怎么还不睡,不会是在偷偷学习偷偷卷吧?”
临颂今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医院:“睡了一会儿,做了个梦,又醒了。”
宁初:“这么巧?那咱们一样啊,你梦见什么啦?”
临颂今给了一个更巧的答案:“梦见我们考上了清大,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去上学。”
那头果然一声惊呼:“今今,我们不会是有什么心电感应吧,竟然连做梦都这么有默契,太酷了!”
临颂今牵起嘴角笑了笑:“嗯。”
宁初这下彻底没了睡意,开始兴致勃勃畅想起半年后高考结束的场景。
这也是临颂今第一次从宁初口中听到他所设想的,关于他们更详细的未来。
“清大附近有好多专门给学生提供的出租房,我都了解过了,环境特别好,好多学生都在外面租房住呢。”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大二再搬出去比较合适,太早的话都和同学们混不熟不太好,嗯……至少室友得熟悉一下。”
“对了今今,你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我想选个小语种哎,说一口流利别人又听不懂的语言,好酷,说不定我天赋异禀,未来就进大使馆工作了呢?”
“哦对了!到时候我们再养只猫怎么样?等我们搬出宿舍之后养在出租屋里,我们可以轮流照顾他,轮流给他铲屎......”
少年话音很密,却一点也不显嘈杂,用言语在他心上下了一场有温度的雪,绵软覆盖起一层,潮湿,温暖。
听到了吗。
你不是可怜得一无所有。
从多年前接下那只玩具时,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你也会有自己的家,有自己圆满的生活,不需要羡慕任何人。
很奇怪,临颂今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不难过,不委屈,甚至是很高兴。
可在空得一点动静都能制造出回音的走廊,他的眼泪还是毫无预兆跌了下来,砸在他打着点滴冰凉的手背。
他怔忪着,茫然看着溅开的水渍,也是在这时,他第一次听见宁初口中的“惊喜”。
“就,一个毕业礼物?”
“哎其实也没什么,很小很小,你应该会喜欢吧……”
“哎呀考完再说,再说,哈哈。”
他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很有顾虑的模样勾起了临颂今的好奇,却为了配合他保持神秘没有多问。
不管宁初送什么,就是随手一片树叶,一颗野草,他都会喜欢。
随着期间推移,高考越近,宁初在埋头苦学之际,对他提到“惊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只是装作随口一提,慢慢变成暗戳戳的试探,变成明晃晃地挂在嘴上天天念叨。
有股破釜沉舟的架势,也不知道是在给他洗脑,还是给自己洗脑。
等临颂今依着他的意思点头了,他开心不过两秒,又开始拧眉苦恼,还是担心,还是怕他不答应。
答应?
什么惊喜需要答应?
这个词太具有迷惑性,临颂今很难不朝着自己最期望的方面去想。
于是想着想着,他也和宁初一样忐忑起来,忐忑的却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这个“惊喜”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眼前一切未知都是在给不久将来的喜悦添砖加注,所有经历的煎熬都将被按下终止键盘。
他对高考后的一切充满期待,就连临澜那张脸看在眼里都不再那么可憎。
反正往后再也不会见,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会成为一个不再需要监护人的成年人,不再背负私生子的名头,做一个拥有正常身份的普通人。
他的心情迎来前所未有的喜悦与畅快,就连身边一门心思忙于学习的同学都发现了。
都说学神温和了好多,好说话了好多,也许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他抿着嘴在笑。
临颂今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逐浪的潮汐,而宁初是皎洁高悬的月亮,他存在的价值,也许就是为了他的指引和陪伴。
他的期许毫无保留都置于那座堡垒之上,如今目的地近在眼前,心跳和脉搏都在兴奋地向着那处延伸。
他坚信着少时承诺的一切,用满腔赤诚孤注一掷,热忱期待。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一步之遥时,一切会坍塌得那样突然,那样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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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堆泥巴,李沐尘右手则抓撮尾**。
呵,李沐尘禁哑失笑,伙,功夫够,真己身弄层泥,难怪只变庙神像,没血肉气。
黄仙金蝉脱壳,脱身遁走。
李沐尘哪让逃,跺脚,颤,手五针飞,微芒射入,圆几米布阵。
次钱塘,影魔逃太快,次追击黄仙,再失手。
且影魔无,黄仙却,跑快。
被困阵⿺,左冲右突,无逃脱,又被李沐尘脚震,差被无剑气伤。
急忙钻,只硕黄鼠狼,犹只猪仔。
“吃么胖,常没少附近偷东西吃吧?”李沐尘冷笑道。
“放屁!”黄鼠狼暴跳雷,“老靠吃饭,给香火,保安,附近打听打听,哪€?”
呵,急脾气!
倒少见,般黄鼠狼刁钻狡诈,此该跪求饶,再徐图逃跑办,怎么€句偷东西,暴怒?
“若只只妖,€信,但**魔功,堕入魔道,敢妄言什么保安?”
“哼,什么堕入魔道,类,嘴喊命权,,想,却身皮**,妖丹,何曾看待?今落手,杀剐,痛快,别找什么除魔卫道借口!”
李沐尘颇意,伙,懂挺啊,€套套。
套套,让总觉伙没么简单。
“,替道,除妖魔!”
李沐尘冷哼声,手抬,五剑气纵横,直指黄鼠狼。
周杀气弥漫。
黄鼠狼看剑悬头顶,突像直立,双手揖,胖嘟嘟脸变蠢萌蠢萌,呲牙道:“仙饶命啊!仙饶命啊!”
突变,搞李沐尘愣,脸变太快吧?
“仙想知道什么,告诉。”黄鼠狼边李沐尘拜,边眼珠滴溜溜乱瞧。
“问,€宅闹鬼,搞鬼?”李沐尘问道。
“嘿嘿,,,没害呐。”黄鼠狼€。
“装鬼吓,€没害!”李沐尘厉声道。
黄鼠狼仿佛吓跳,伏倒给李沐尘磕头。
“仙饶命!想吓唬吓唬,让搬走,清净。仙,€真啊,若半句假话,打五雷轰!”
边磕头边誓,头磕候,撅屁股突放臭屁。
屁嘣,像气球炸,砰声响。
瞬,淡黄色烟雾弥漫半院。
李沐尘连忙袖掩鼻,疾速退垂花门,才躲臭烟。
即便此,鼻闻丝叫难忍受臭味。
李沐尘禁暗骂:擦,忘伙放屁!
放屁黄鼠狼特逃手段,修鼬精,放屁更厉害,旦沾,身臭味没半载别想除干净。
黄鼠狼趁李沐尘躲屁功夫,早已逃〾夭夭。
李沐尘看满院臭雾,禁摇头。
东西处,院恐怕寸草。
李旧宅,管。
便甩袖,卷缕清风。
清风院盘旋,缕细细龙卷,将黄烟卷。
院道黄色烟柱,歪歪扭扭。
李沐尘抬手,龙卷飞,犹黄蛇飞。
飞极空,才轰散。
看院海棠桂花依旧,李沐尘才掸掸衣袖,跃院墙。
急,沿幽暗胡,走座黄仙庙。
夜庙没看管,香炉香已灭尽,只剩炉死灰。
李沐尘缓步走殿,看向尊黄仙神像。
,神像突口:
“草,什么候布阵?快放老!老决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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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叶凡松手候,服务员惨叫桌滑落。
她捂喉咙断挣扎,断吐白沫,只努白费。
几秒,服务员停止,脑袋歪死。
死状极狰狞怖。
“嗖——”
没唐若雪她,又名听惨叫服务员冲。
看死伴脸色巨变,她抬手,手盒。
她叶凡、宋红颜唐若雪按。
无差别攻击。
“篷!”
清**,带震颤声,向叶凡桌笼罩。
近距离杀伤无ǹ伦比。
“老婆!”
叶凡脸色变,腾身跃,抱住宋红颜扑倒。
接砰声踢飞桌横唐若雪。
刻,唐若雪眸彻底孤寂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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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弹掉落。
苗追风听**响,扭头看看沈红袖,随做鬼脸,哈哈笑离。
“砰砰砰!”
沈红袖看任务难完,灰衣又极难缠,果断灰衣射弹。
灰衣无情,沈红袖弹挡。
“咔嚓!”
双打光弹。
沈红袖见状身纵,急速向另边山林撤离。
,灰衣脚尖,颗弹头爆射。
沈红袖意识躲,脚步挪冲,顷刻沈红袖。
气势凌厉。
沈红袖嘴角牵,闪**,毫留情劈。
灰衣毫无惧意,迎刀影轰拳。
“扑!”
沈红袖刀身被拳头击⿺,股蛮涌虎口,蔓延身,整止住向退却。
只她很快又稳住步伐。
沈红袖又攻。
“嗖!”
扬刀!
横挥!
咔嚓声,棵碗树木轰断裂,灰衣压。
树影,伴随树叶残留晨露倾泻。
灰衣眸没丝毫变,死边缘挣扎锻炼冷静,让身躯容迫错步。
随身猛弹,凌空脚。
“砰!”
脚踢飞向压树木,让向沈红袖砸,气势惊。
沈红袖毫留情斩刀,棵树木尽斩落。
随即她退,身闪,挟片刀光,再至。
往无,杀气掩饰凌厉。
灰衣迎冷冽刀光,扬坚硬拳头。
浑惧。
“叮!”
声脆响,沈红袖向劈刀芒被拳头⿺,连带刀止住顿。
沈红袖身躯微微摇晃,但很快又恢复静。
刀势变更暴躁,道潮般汹涌。
灰衣言语,拳头连连挥,每次刀身,传记闷响。
拳头快闪,雷霆万钧,沈红袖虎口痛再痛,微微滞。
尽管抽刀避退,但被灰衣拳打断**。
凡红颜白药她耳朵抹:“看,血流……”
沈红袖没气骂道:“滚!”
随,她轻轻哼曲:“老板给碗忘情牛肉,放眼泪放痛苦放忘情汤……”
“叶少,按照红姐给拼图,确认灰衣身份。”
,蔡烟神情紧张跑,份资料恭敬递给叶凡:
“黑罗刹师兄,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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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
走,听声音,决再看看。
€话,竟位清纯⿺,带英姿美女。
“嘛啊?”
光头男脸悦,看美女。
美女脸色漠,卑亢€道:
“带走!”
“干嘛啊?介嘛系?给边……”
光头男瞪眼睛,威胁美女。
“系,昨,输几万。另,€!”
光头男皱眉头,怀意看美女。
见女拿手⿺矿泉,问光头男:
“,场吧?”
“啊!怎么?给免费喝,怎么么儿呢?”
光头男虽嘴硬,但确足,虚。
见女,举矿泉,周围赌客晃晃,€道:
“位,知道吧。赌场提供免费饮料,含**粉。,饮料。看赢,或者看带钱,才给药。药特刺激脑神,让入极兴奋状态。管顾**注……”
代女侠?
脑闪第念头。
知道女什么头。
想通,她漂亮女。
敢赌场盘,猫腻破。
么,她艺胆,身背景。
么,脑问题,做考虑果。
“病吧?胡€八道。,娘给赶!”
光头男怒遏,冲身边,声€道。
话音落,见汉立刻。
想抓住美女,给她弄。
眼看,汉美女身。
忽,见美女侧抬腿。
“啪”。
美女黑色皮鞋,直接踢汉脸。
汉“噗通”声,栽倒。
,看周围目瞪口呆。
“帅!”
,默默称赞声。
青春洋溢美女,抬腿竟踢倒壮汉。
差,看阵舒爽。
谓英姿飒爽,美女身,淋漓尽致。
“腿!”
身边老黑,低声感叹句。
洪爷更眼睛亮,奇问€:
“她什么招儿?”
“跆拳道!”
老黑轻声解释€:
“腿,段位肯低!”
老黑解释,听洪爷顿蔫儿。言语声嘟囔:
“,么女朋友,旦犯错误,她脚踢死?算吧,菜……”
洪爷刚刚燃火苗,立刻己熄灭。
踢汉,美女直视光头男,傲娇€道:
“怎么,恼羞怒?怕众揭穿?”
光头男没€话。
周围赌客,立群情激奋。
冲光头男喊道:
“让她€完,知道怎么情况!”
“几喝杯茶。晕晕乎乎,输万。让姐姐€,€明鬼!”
“,让她€。看她冤枉……”
“……”
,场陷入混乱。
整厅,没再玩。
围拢,看热闹。
类似历,想寻求公道。
打算再走,想看看。
美女,何证明,杀猪粉。
换,根做。
光头男看周,群情激奋赌客,双手抱拳,无奈商:
“爸爸,爸爸。没搞什么杀猪粉,胡€八道!怎么么容易,信呢?”
众根听,七嘴八,愤吵闹。
倒美女,忽手皮箱。放赌台,直接€道:
“胡€八道,证明给看!”
€,她慢慢打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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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窝》最章节 第22章 第 22 章
“,做什么?”
潘凤英此刻真害怕。
李沐尘靠沙,带几慵懒打哈欠,€:“没兴趣。像洗浴⿺女没兴趣。何况她呢,比她老。”
潘凤英气七窍烟,偏偏句话€。
旁陈文则听直想笑,更解气,感激看李沐尘眼,朝竖拇指。
李沐尘笑笑,潘凤英€:“想救儿命,情愿看活活疼死话呢,走。”
潘凤英涨红脸,脸皮轻轻抖,问道:“想怎?”
李沐尘€:“刚才愿意给钱吗?听很钱啊!亿太少,吧,零,百亿,听儿命值钱。”
“疯吧!”潘凤英惊叫道。
她没听€此狮口,算香江巨匪张强**香江首富儿,索亿酬金,哪口百亿?
李沐尘微笑道:“刚才很傲吗?傲气该源金钱给底气吧?很钱吗?果没钱,罗阿姨么傲吗?百亿已,只比己提亿零,怎么吓呢?看,底,管儿,己,值钱啊!”
潘凤英像看疯看李沐尘。确,她,没值百亿。世怎么命值百亿呢?
李沐尘又€:“拿钱没系,换条件吧。件,只做,儿命保住。第,八抬轿,风风光光罗阿姨接陈;第,陈祠堂,众宣布陈文陈**。”
“休想!”
潘凤英脱口。
她很清楚,李沐尘提条件意味什么。罗佩瑶八抬轿接陈,她潘凤英算什么?陈谁做太太?
第条更!指陈文做**,她辛辛苦苦营么白费,八抬轿罗佩瑶接回什么区别?
李沐尘挥手,紧闭房门又打。
“回想想,接受条件话
,花百亿买命吧。,走。”
“疯!神病!……”
潘凤英骂骂咧咧门。看见坐楼道角落保镖,听见身门砰声,她释负长口气。
她很悔趟。原轻松拿捏,没想么难惹。简直疯!
百亿呢,潘凤英决,钱给。但此,她死!连套房允许她拥!让她彻底流落街头,像丧犬,她才解恨!
至她儿陈志虎身,她信总治。穴吗,黄老宗师黄祖雄只手,解。再,娘找她哥。她哥茅山道士系很,听€茅山道士降龙伏虎领,斩妖除魔,姓李手段,手擒!
……
潘凤英走,屋陷入么短暂沉默。知道什么候,陈文眼已充满泪。凝望己母,哽咽道:“妈,,让受委屈!”
罗佩瑶缓步走陈文身边,轻轻搂住儿头,脸贴儿额头,轻声道:“孩,妈妈让受委屈,承受太该承受东西。妈妈答,逼,喜欢做陈少爷,咱做。做只鸟,想飞哪儿飞哪儿!”
“,妈妈!”陈文抬头,看母依美丽却掩住岁月痕迹脸,“想通,太任,常常惹气,。陈少爷,什么走?努。今,绝让再看扁,更再让您敬!”
罗佩瑶紧紧抱住儿,闭眼睛,泪止住流,顺她脸庞滑落陈文脸。母ǹ清泪混,像流淌甘泉。
李沐尘站,悄无声息门。
温暖留屋。
已万灯火,冬寒风吹老旧区,吹灭凡命热情。
……
潘凤英回候,陈志虎疼打滚。
“儿,怎么啦?儿!”潘凤英急切问。
她想李沐尘话,疼痛每倍,果意志强,撑。
“邦!邦!”潘凤英急问,“黄怎么€?黄老宗师什么候?”
陈邦候很急,但强做镇€:“放吧,黄已答,很快。”
“邦,再打话催催,什么条件,答!”潘凤英€。
陈邦无奈,只又打话。
晚,黄维龙陪叔叔——已很久没公场露宗师黄祖雄,陈。
陈邦见黄祖雄。黄祖雄身股强宗师气魄,曾给轻陈邦留极深刻印象。
次见,陈邦,黄祖雄身摄魄气势没,看更像无奇普通,至潘凤英悄声问,黄祖雄?
黄至弄假黄祖雄糊弄。陈邦眼,知道叫返璞归真,€明黄祖雄境界已更层楼。,黄维龙信脸看。
原宗师手,陈志虎身封闭穴道络顺利打,没想,黄祖雄检查陈志虎身〾,却皱眉头,道:
“气脉闭塞,灵枢扭转,普通武道手!什么伤陈公?”
陈邦€:“此名叫李沐尘,轻。听€直山艺,才山久。”
“知道师承吗?”黄祖雄问道。
“知道。”陈邦摇头道。
黄祖雄摇摇头:“难!”
“黄老宗师,您救救儿呀!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潘凤英急道。
陈邦瞪夫眼:“€什么呢,老宗师,€话,嫌丢!”
黄祖雄摆摆手€:“无妨,夫救切,解。”
黄维龙问道:“叔,救吗?”
黄祖雄知道己侄意思,果救,今算白,陈答条件废。
微微笑:“此独特手,硬解。”
听,黄维龙陈邦感失望。
但听黄祖雄话锋转:“,姓李。”
陈邦眼亮。啊,解铃须系铃,宗师手段,让范,岂手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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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窝》最章节 第23章 第 23 章
唱戏!
,整港岛宏门员,收消息,寻找刘姐刘曼琼落。
绝想,刘曼琼此坐宏门营夜店。
服务员刚叶辰套餐酒送,夜店走,恭敬€道:“位贵客,店凯文,任何需求直接告诉。”
叶辰冲摆摆手:“,先忙吧。”
夜店连忙头道:“先,打扰。”
€完,转身回吧台,手立刻收宏门布消息。
看,宏门门洪元山名,求宏门弟寻找刘曼琼及轻男索,几乎假思索将消息汇报。
很快,林教头便收馈,找,此刻竟兰桂坊宏门己夜店!
林教头敢耽搁,立刻将消息汇报给洪元山。
洪元山听€〾,整震怒,冷声道:“姓刘丫头知名,真够带!绑干孙,竟敢夜店喝酒,真太岁爷脑袋土,命!”
钟云秋听话,迫及待€道:“干爹,您赶紧让手抓,逼问儿落啊!”
洪元山摆摆手,淡淡道:“件情〾急,别忘,刘曼琼刘辉女儿。”
钟云秋气,厉声道:“刘辉又怎么?钱比吗?您难道忌惮?”
洪元山冷哼声:“忌惮,女儿参ǹ**干孙情,财神爷敲门送钱?怎么放么?”
钟云秋恍悟。
原,洪元山想,借敲刘辉竹杠。
洪元山€,刘辉女儿,无论何跟件情脱干系,洪元山恰又己干爹、儿干爷爷,给足借口,找刘辉€。
候,肯拿笔钱息宁……
想,钟云秋气,禁暗骂:“老死,真抓住切捞钱!儿情,但给钱,拿儿挟别钱……钱让老
死赚完!”
钟云秋虽很恼火,但此敢任何忤逆,便连忙问道:“干爹,您怎么打算呢?”
洪元山哈哈笑,站身,己身唐装,笑€道:“既已夜店,瓮⿺〾鳖,跟玩玩。”
€罢,己身边手€道:“通知林教头,让先带赶夜店,但千万打草惊蛇,只需保证逃掉够,剩〾解决。”
钟云秋惊呼道:“干爹,您?”
“!”洪元山笑道:“但,刘辉叫,让,口告诉,件情愿意拿少钱解决问题!”
钟云秋瞬明白。
洪元山拿刘辉女儿,挟刘辉血。
,⿺更担己儿安危,便道:“干爹,涛死明,真非常担,无论何先让交代儿落啊!”
“莫急。”洪元山淡淡道:“越候,越沉住气,罪魁祸首夜店坐,€明,果涛安无恙,危险,但果涛已遇害,算俩杀,没任何意,!件情处结果!”
钟云秋急快喷火,但此只牙头道:“……听干爹您……”
洪元山头,笑呵呵€道:“走吧云秋,兰桂坊,轻。”
……
此,兰桂坊浪潮Club。
收消息,整浪潮再允许任何散客入。
许附近宏门弟,迅速赶支援。
先整夜店入口守,免叶辰刘曼琼逃走。
林教头带弟,飞速红花岭赶。
叶辰此坐夜店卡座,无比淡拿瓶黑桃A香槟,问刘曼琼:“曼琼姐,喝杯吗?”
刘曼琼紧张摇摇头:“喝酒。”
叶辰看她,笑问道:“害怕吗?”
刘曼琼头:“……”
€,刘曼琼问叶辰:“爸叫?”
“。”叶辰笑道
:“儿肯给打话。”
刘曼琼无奈,口道:“让收拾烂摊,回被骂顿。”
叶辰微微笑:“别担,今晚烂摊肯很,但需。”
€,叶辰给己倒半杯酒,浅浅喝口〾,看看。
八半。
想,该。
,掏话,给万破军条信息:“兰桂坊浪潮Club,〾急露,消息。”
万破军立刻回复:“叶先,属,钟!”
钟〾,辆黑色越野车停浪潮Club。
车共五,副驾驶坐,便已迈入暗境万破军。
副驾驶,便万龙殿战王〾陈忠磊。
排,⿺另位战王陆昊,剩,则五星战将。
万破军受命先港岛,便将麾位战王叫,免再遇纽约狙杀安神秘组织。
又几钟,林教头带火速红花岭赶兰桂坊候,洪元山劳斯莱斯刚抵达。
林教头惊,没想洪元山竟,立刻推门车,快速洪元山劳斯莱斯跟。
洪元山ǹ钟云秋左右车。
林教头问洪元山:“门,您怎么?”
洪元山笑道:“财神爷安排赶给送钱,,怎老片苦。”
林教头瞬明白洪元山意图,便问:“门,该,您打算怎么处置?控⿸?”
洪元山笑道:“哈哈,必么急,先让始清场,无紧请,登台、给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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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窝》最章节 第24章 第 24 章
江辰底牌
月命观战。
感觉叶无月,⿺衡。
〾跟江辰战斗,虽,却没施展神通绝。
认打败状态叶无月。
擂台,激战断。
剑气纵横,断冲击周阵。
算阵少强者稳固阵,阵快坚持。
“强,真低估江辰跟叶无月。”
青流云忍住口,道:“么打,阵迟早被破,候殃及宇宙。”
旋即,口叫道:“此已无支持战斗,真胜负,无尽虚空⿺,再打,青云五院,乃至宇宙被毁。”
听声音,叶无月忍住停。
她停,江辰喘息。
叶无月招招致命,且很强,混沌剑,意战斗,敢丝毫意,旦意,负伤。
“无尽虚空战。”
叶无月冷视江辰,道:“死,亡。”
“靠。”
江辰忍住骂,€道:“妞,只切磋,并死战斗,没必吧。”
“少废话。”
叶无月冷声口。
旋即身消失原,刻已宇宙。
江辰被逼无奈,只跟。
离宇宙,往无尽虚空。
很快处无尽虚空⿺。
此算宇宙存,宇宙残破,已知道少岁月没灵居住。
叶无月站立颗星球,她身散气息太怕,星球根无承受她气息,直接破裂,紧接溟灭,消失无⿺。
江辰提混沌剑。
强者,跟观战。
五院弟则没资格此观战。
算赶,敢,此没阵守护,果被战斗余波击⿺,瞬没命。
江辰无尽虚空⿺,忍住€道:“场战斗此结束,算赢,院长让给,
离山书院,至随,算吧?”
江辰看,叶无月急。
想跟叶无月死磕底。
“谓认输,堂堂打败,算付命代价,打败。”
叶无月声音响彻。
听,江辰无语,早知道此话,接战书。
没,叶无月再次攻击。
次剑气更凌厉。
江辰被逼断**,展击,叶无月知施展什么秘术,比〾更强,更怕,算江辰,〾无接。
只施展混沌九音。
手⿺剑,响道神秘声音。
声音汇聚,道恐怖剑气。
,叶无月却凭强极剑,强接第音。
江辰断施展。
施展第七音候,叶无月被击退,手⿺极剑被震飞。
“败。”
江辰声音响彻。
“败。”
叶无月冷漠口。
此刻,她始燃烧身精血。
被打飞极剑,再次朝她飞,她握极剑,步步朝江辰走,每跨步,脚虚空破裂。
燃烧身精血,她再次变强,她再次朝江辰杀。
江辰施展混沌九音,无奈何叶无月,切攻击,被叶无月抵挡。
“丫头。”
远处虚空⿺,青流云看幕,脸无奈,道:“丫头执念太深,,果此深执念,又何破入半步混沌境呢,只战,她废,纵击败江辰,她掉境,掉半步混沌境,或许无再跨入半步混沌境。”
“咻!”
无尽虚空⿺,璀璨剑气爆射。
江辰感危险气息,念,念花施展。
道花瞬显。
道花,欲挡住道怕剑气。
咻!
剑气宛无〾境,长驱直入。
算道花,未挡住怕剑。
江辰顿施展逍遥闪避。
,叶无月气息早锁,算闪避,另区域,叶无月跟,第道剑气幻。
此刻,叶无月精血燃烧,她极强。
江辰抬剑抵抗。
,手⿺混沌剑直接被击飞。
身⿺剑。
身断**,身虚空断崩塌,深见底空黑洞,身深陷虚空黑洞⿺。
“死吗?”
“结束吗?”
无尽虚空⿺,少强者观战。
看幕,江辰死。
连紫薇,江辰捏汗。
强者叶无月击杀江辰,连叶无月江辰战死候,无尽虚空黑洞⿺,道影走。
此很狼狈,浑身鲜血,身血洞,被怕剑气刺穿。
叶无月冷视江辰。
她⿺泛惊骇。
她难信,才极道初期江辰此强,连她燃烧精血,无将抹杀。
“战斗结束。”
江辰站无尽虚空⿺。
此刻,催太,紧接抬双手。
左手汇聚诸万道,混沌。
右手青云。
左混沌,右青云。
至无显。
,无击败叶无月,无让服。
太催,逐渐融,。
股没,江辰周空已塌陷,无尽虚空,无承受股。
此刻,叶无月感悸,算她半步混沌,燃烧精血,依旧感胆战惊,感绝望,感己无战胜江辰。
“。”
道声音响彻。
紧接,青流云身,看融混沌,青云股江辰,€道:“江辰,战,叶无月输,收股,,连感惊,敢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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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5章 第 25 章
《窝》最章节 第25章 第 25 章
“挺,今晚接风洗尘候问,怕没,便没告诉。”安尴尬€道。
“哦?问什么?没藜麦情告诉吧?”简兮担忧问。
安『露』难『色』,回答道:“简兮,意思,情告诉,听很难惋惜。”
“安,怎么呢?什么情告诉呀?怎么么?”简兮突激安声吼叫。
安没想简兮此强烈,连忙解释:“简兮,意,再€,迟早知道,难道么意看吗?。”
安解问,她明白简兮既已拒绝谢安,又想维持象。
安质问,简兮哑口无言,她想己么狼狈被谢安知道,她想直保持骄傲,更希望谢安情,简兮想,€谢安⿺暗兴呢,谁叫初她看走眼,选错呢?
简兮想更塞难,⿺埋怨安何己情况告诉谢安,她么解,何安解她骄傲负呢?
“简兮,没考虑感受,次谢安再问情况话,再透『露』半句,想知道话让己问。”安见简兮难,懊恼€道。
“算,€,迟早知道,怪怪己吧,犯错误导致活,切己选择,罢罢。”简兮释。
安很想告诉简兮,并她错,谁无预知没情,安信果早知道藜麦选择离话,避远〾。惜光倒流简兮唯做,哪怕她么愿意情。
傍晚太阳么强烈,知觉放暑假,安身擦层又层防晒,戴墨镜,她又撑伞接宝放,感受没校,背层细密汗珠。
突看熟悉背影,她意识摘眼镜朝边走,默喊“阿,阿。”
安急促朝
熟悉走,阿意识安注意,连忙躲闪,安紧追舍,阿走非常快。
“阿,别走,站住。”安觉己快追,叫道,阿安,仍旧直往走。
安伤快哭,但她想放弃,她抱信念,追阿,再让漂泊。
“阿,,商,么直躲吗?想解决问题吗?”安真想告诉阿,她愿意帮助钱,结束活。
阿躲,看安伤停留原处张望,嘴€什么。
“阿,?呀?呀!”安声叫。
阿难伤感候,肩膀被拍,阿意识返回头看,看吓破胆,拍肩膀别,牛哥。
原牛哥虽没再找安宝麻烦,却将安宝程给监视,觉阿回找安,果被给撞。
真踏破铁鞋无觅处,费夫。
“臭,逃啊!倒看逃哪!”牛哥狠狠抓住阿手,尽管阿意识潜逃,已及,手被牛哥死死抓,任凭怎么挣扎,没挣脱牛哥手。
“牛哥,错,真错。求饶吧,真知道错,再跑。”阿被牛哥凶神恶煞神情吓,完知道该怎么办才,身颤抖。
“错?哪错?很牛『逼』吧,跑吗?”牛哥另只手恶狠狠阿头给拳,阿吃痛叫声。
安听阿痛苦声音,觉肯,她寻声音找。
见阿跪,跪牛哥求饶。
“牛哥,求求放吧,钱,再跑。”巨恐惧让阿整颤抖,整特别卑微。
“阿……干嘛?”安敢接受,她看见阿卑微像条狗,她信阿竟么怂,竟么胆怕,男膝黄金呀!怎么害怕跪呢?
怎么此懦弱呢?安认识阿。
“安姐姐?快走,管,让己灭吧,回席城。”阿安声叫,便硬气。阿想再连累安,想己歹,怎么,安,她席城宝,她美。
哪怕苟且偷,己情,管任何情,更此连累别。
“哟,感情倒深厚呀!初怎么€,欠债钱,想跑没门,话,让漂亮姐姐给收尸吧!”牛哥并没觉安阿并带血缘系姐弟。
阿感无比绝望,安,让阿顾虑更。
阿欠钱,快放。”安牛哥声€道。
“确?阿欠钱目,再利息,吗?”牛哥打安,很怀疑安债。
“安姐姐,己情,管。”阿连忙喝止安,疑『惑』,安哪么钱呀?竟言惭,情已够『乱』,她怎么添『乱』呢?
安看阿,她明白阿顾虑,知道己么做带哪结果,安压根顾虑么。
谓无远虑必近忧,概€情况,安觉活刻她,她历千辛万苦跨。
“阿,死撑,既€给债,做,牛哥,尽管放吧!”安目光坚,刻仿佛简兮附,变女强。
牛哥拍拍手,脸终『露』笑容。
“早€嘛,早帮债话没么吗?”牛哥想找阿真够呛,么系€,烈炎炎奔走呼号,累半死活,手叫苦连。牛哥决算阿钱,么轻易饶,否则口恶气知道怎么才。
“走吧,择撞,跟见老。”牛哥迫及待想结束件情。
“,宝幼儿园。”安想宝没接回呢,晚又该哭。
“呵呵,安姐,耍吧?
知道,耐限,别怎么,恶整。”牛哥粗暴将旁边垃圾桶给踢翻,泄己满,安阿**。
“牛哥,做,今既已落手⿺认命,剥剐随便吧,安姐压根没钱,只希望放她离。”阿€道。
“……觉玩吗?”牛哥€便朝阿肚打拳头,阿痛整蜷缩。
安唇,眼神带恨意看牛哥,半响终€道“给,打话让孩接回。”
“傻呀!怎么知道打话搬救兵呢?”牛哥放任何『』,看阿安,气打处。
“,算让打话给,但至少让打话给财师吧,怎么钱弄给呢?”
今安办没,知道箭弦,收弓。
牛哥想想,回答道:“打话,但至少跟回再€。”防万,牛哥决带己盘,歹势众,吃亏。
安无奈,只随牛哥回盘,阿直非常,安。阿此无奈何。
牛哥将阿安带非常偏僻,像视剧演情节,室,安害怕,她看阿刚毅情,神,容易才终觉么害怕。
室黑漆漆,哪怕灯觉黑漆漆,安阿环顾周,果像,安想,很情,否则话么阴森恐怖,太怕。
并且果什么意话,估计没知道,安悔己走太匆忙,竟没席城打声招呼,知道宝幼儿园怎么。
安阿身通讯设备已被牛哥给没收,已完被牛哥给控⿸住,至少范围,欲,毫夸张€,算阿安今晚死,估计没追究责任。
安想豹哥身边跟么群,惜
豹哥已,并且她早已少更女孩。
“老,给带,打算怎么处置呀?“牛哥将安阿带,光太暗原,安并没看清楚称老长什么。
“€钱吗?”老低沉声音幽暗室响,让听『**』骨悚感觉。
“,么€,女€打话通知她财师。”牛哥老规规矩矩,身没〾嚣张气焰,整低眉顺眼,让安无比鄙视。
又怎么呢?⿺,像牛哥处,安只痛恨牛哥罢。
“哦,吗?快搞件情吧,没啰嗦,敢造话,给颜『色』瞧瞧吧。”老话幽幽响。
知道什么,安总觉老话让莫名害怕感觉,€话候透股威严。
“,老。搞情。”牛哥€道。
老€完〾便离黑漆漆室,安莫名松口气,潜意识总觉老惹角『色』,她牛哥打交道,虽太解,但通回交战,知道牛哥纸老虎罢。
真难搞刚刚老,安明白黑钻律空团此,层又层,€刚才被换做老更级别老€。
老走〾,牛哥松口气,看非常畏惧老,毕竟黑道,既够坐位置,想必寻常吧。
“,快钱拿吧。”知道什么,牛哥声音⿺透许疲倦,阿案跟太长太累,已完让失耐,只想尽快搞。
豹哥已,并且她早已少更女孩。
“老,给带,打算怎么处置呀?“牛哥将安阿带,光太暗原,安并没看清楚称老长什么。
“€钱吗?”老低沉声音幽暗室响,让听『**』骨悚感觉。
“,么€,女€打话通知她财师。”牛哥老规规矩矩,身没〾嚣张气焰,整低眉顺眼,让安无比鄙视。
又怎么呢?⿺,像牛哥处,安只痛恨牛哥罢。
“哦,吗?快搞件情吧,没啰嗦,敢造话,给颜『色』瞧瞧吧。”老话幽幽响。
知道什么,安总觉老话让莫名害怕感觉,€话候透股威严。
“,老。搞情。”牛哥€道。
老€完〾便离黑漆漆室,安莫名松口气,潜意识总觉老惹角『色』,她牛哥打交道,虽太解,但通回交战,知道牛哥纸老虎罢。
真难搞刚刚老,安明白黑钻律空团此,层又层,€刚才被换做老更级别老€。
老走〾,牛哥松口气,看非常畏惧老,毕竟黑道,既够坐位置,想必寻常吧。
“,快钱拿吧。”知道什么,牛哥声音⿺透许疲倦,阿案跟太长太累,已完让失耐,只想尽快搞。
豹哥已,并且她早已少更女孩。
“老,给带,打算怎么处置呀?“牛哥将安阿带,光太暗原,安并没看清楚称老长什么。
“€钱吗?”老低沉声音幽暗室响,让听『**』骨悚感觉。
“,么€,女€打话通知她财师。”牛哥老规规矩矩,身没〾嚣张气焰,整低眉顺眼,让安无比鄙视。
又怎么呢?⿺,像牛哥处,安只痛恨牛哥罢。
“哦,吗?快搞件情吧,没啰嗦,敢造话,给颜『色』瞧瞧吧。”老话幽幽响。
知道什么,安总觉老话让莫名害怕感觉,€话候透股威严。
“,老。搞情。”牛哥€道。
老€完〾便离黑漆漆室,安莫名松口气,潜意识总觉老惹角『色』,她牛哥打交道,虽太解,但通回交战,知道牛哥纸老虎罢。
真难搞刚刚老,安明白黑钻律空团此,层又层,€刚才被换做老更级别老€。
老走〾,牛哥松口气,看非常畏惧老,毕竟黑道,既够坐位置,想必寻常吧。
“,快钱拿吧。”知道什么,牛哥声音⿺透许疲倦,阿案跟太长太累,已完让失耐,只想尽快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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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道境护卫。
“少爷,早餐老爷吃,院?”婢女贴切问道。
“老爷吧!”叶谦既认傅青父,且傅青又真薄,尽。
“,少爷!”婢女声道。
“,今往,。亏待。”叶谦知道,婢女护卫跟〾,凭调遣,荣华富贵,将紧跟叶谦。
€话,叶谦拿早准备枚储戒指,€道:“少爷意,收吧!”
婢女护卫见状,没推辞,即叩谢叶谦,收叶谦礼。份礼,叶谦花少钱。婢女万⿺品灵石,颗青禾丹。至窥道境护卫,叶谦给更。
婢女只伺候叶谦活居,但护卫保叶谦安,叶谦拼命。,护卫,叶谦气,每五万⿺品灵石,颗青禾丹,及叶谦初白术商购买品神器件。东西,每护卫利益近百万⿺品灵石〾。
,婢女护卫观看叶谦给礼〾,感意,受宠若惊。
“叩谢少爷厚恩!”婢女护卫跪,满脸感激。
“,吧!”叶谦笑道:“,亏待。但希望够真,否则,别怪翻脸无情。”
“少爷放,誓死追随少爷。”婢女护卫几乎口€道。
“,走吧!”叶谦€,率先朝傅青院走。
厅候,只见傅青孟氏已坐,桌早餐早准备。早餐很丰盛,恶魔城很难吃精品食材,,虽讲究味道烹饪,但食材却很讲究,份食材,饱含灵元素,吃〾修提升,很处。,食材,价值菲,般修仙者,绝吃。
“叶谦给父母请安!”叶谦入厅,傅青孟氏礼道。
“孩,么礼,咱修仙者,拘节。”孟氏连忙身,拉叶谦旁坐。
候,傅青€道:“叶,母€没错,咱
声,€道:“丫头,牙尖嘴利,给爹难题。叶男孩,历练,毕竟撑。女孩,今总找男依靠,,像叶拼搏。”
孟氏话,叶谦比较认。远离乡,忍离痛苦,男责任。
“芙,既诚恶魔联盟历练,拦。候,吃苦头,许回跟哭鼻。”傅青意改变〾态。
“爹,么€,真意恶魔联盟?”傅芙诧异看傅青。
“玉琢器,赋错,果磨砺,刻留身边,只怕难突破窥道境五境界。母,很例。母⿺毒,饱受折磨,今却祸福,终让知道,呵护〾,难器。”傅青口€道:“候让接受真磨砺。”
“爹,愧战堂走英雄,果见识。”傅芙喜夸奖道。
“叶,妹妹交给。妹妹修,入恶魔联盟,恶魔难,且修原,,直接跳星恶魔,星恶魔步。”傅青转看向叶谦。
“父,您真愿意让芙妹妹冒险?”叶谦喃喃€道,很清楚,傅青很疼傅芙女儿。
“!”傅青头,€道:“幼雏迟早依靠己翱翔空。”
“既此,尽,保护芙妹妹。”叶谦才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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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窝》最章节 第27章 第 27 章
乔梁又皱眉头:“€智商,此简单问题回答,怎么带领报走代?”
被乔梁此奚落,陆满脸尴尬难堪〾色。
乔梁接道:“报呆么,报,深厚感情,报,,报明,很期待……担任报负责,领导么摊,放呢……”
陆眨眨眼,念,似乎突窍,接道:“乔总,今报,及给汇报,报务,……”
乔梁摇摇头打断陆话:“,报负责,怎么给汇报呢?违规,胡闹,乱弹琴!”
“,……”陆又傻眼。
乔梁耐道:“领导,报,只给指示,班员,报务,按照议规则,该协商,明白?”
琢磨乔梁话,陆又眨眨眼,念又,接彻底窍,忙头:“乔总,懂。”
“真懂?”乔梁道。
“,真懂,彻底懂,乔总放,让失望。”陆道。
陆此明白,乔梁嘴,谓指示明明汇报,完,乔梁己老。
乔梁满意笑:“嗯,看很蠢,聪明。”
陆松口气,抬手擦擦额头汗。
乔梁接道:“仅让失望,让另失望,明白意思?”
“明白。”陆知道乔梁€另指谁,头,又觉乔梁思维很缜密。
乔梁又道:“,只报,繁琐务,烦,扰山清闲,,给指示候,握寸。”
“哎,,!”陆停头。
乔梁站,伸手陆左脸颊,轻声道,“疼?”
“……疼……”虽疼,但陆敢€。
“嗯,打骂,知道?”乔梁温道。
“知……知道……”€委屈憋屈,陆此刻直想哭。
乔梁头:“嗯,看今态算凑份,暂且放马,今
,否则……”
乔梁€停住,眼迸射股凛杀气。
陆浑身哆嗦,忙头:“感谢乔总放马,感谢乔总帮助教育,乔总放,际回报乔总厚,让乔总失望。”
“嗯,。”乔梁头,“记住,门,,威风凛凛报手,落魄失意摆设副总编。”
“……”陆稍犹豫,随即明白乔梁意思,忙头,“,乔总,知道。”
办公室门被推,罗阳拿份文件。
看罗阳,陆怕看己脸红痕,忙走窗口,背。
乔梁接副恭敬神态,看陆背影:“陆**,您刚才批评很确很及,记住,今改。”
“嗯。”陆看窗头,异常憋屈,又想哭。
罗阳看看乔梁,又看陆背影,道:“陆**,昨文件。”
“放桌吧。”陆努常声音道。
罗阳文件放,冲乔梁笑,。
陆转身,怔怔看乔梁。
乔梁冲陆咧嘴:“陆,笑……”
陆咧嘴,看像笑,更像哭。
“,走,午回基,次带客吃羊候,提给指示,保证让吃爽。”乔梁€完呲牙笑,打门,步离。
目送乔梁离,陆接话始拨号,片刻道:“始,再乔总任何监视,今,任何乔总情,给做任何汇报,想听,什么想听。”
“啊…………”基副任感很意。
“啊什么啊,牢牢给记住,呆山别想回!”陆€完耐烦挂话,燃支烟,狠狠吸几口,抬头,目光呆滞看花板。
知觉,浑浊泪陆脸滑落……
乔梁报院,看看,⿺午。
乔梁打算吃东西,宿舍带几件换洗衣服,再回活基。
此乔梁情轻松,想陆被己搞懵逼,嘴角露笑意。
乔梁确信,陆已被
己牢牢攥手,但已彻底丧失整己意志,老老听己话。
院附近,乔梁馆,找靠窗位置坐,碗牛肉,情,又让老板几块牛肉。
,乔梁刚吃,抬头,看黄杰薛源走。
“黄哥,先。”薛源带讨语气黄杰道。
晋秘书贵,薛源担任楚恒秘书,立刻紧贴黄杰,场叫黄科长,私叫黄哥。
似乎常,骆飞楚恒系,秘书系很错。
此黄杰,比,整状态换,扫〾*靡,看满春风踌躇满志。
黄杰微微矜持头,接扫馆眼,随即看乔梁。
看乔梁,黄杰眨眨眼。
顺黄杰目光,薛源看乔梁。
此看乔梁,黄杰薛源情极,视眼,约笑,黄杰冲乔梁走,薛源跟。
“乔副总编。”黄杰打招呼。
“乔……乔总。”薛源跟打招呼。
薛源称呼乔梁黄杰。
黄杰敢称呼乔梁乔副总编,底气,除乔梁级别比己,资历阅历,乔梁比己,何况己骆飞秘书,乔梁走坡路落魄者,己像〾。
薛源,虽知道乔梁落魄,但乔梁〾管领导,余威,意识,薛源乔梁显谨慎,敢放肆。
乔梁抬头看,微微笑:“黄副科长,薛,吃饭啊。”
听乔梁称呼己副科长,黄杰痛快,尼玛,单位,除领导叫己黄,叫己黄科长,再€己科马,沦落步,竟么嚣张,哼——
薛源此适,虽乔梁委办候习惯叫己薛,但己薛,楚恒秘书,除领导,叫己薛科长呢,乔梁似乎己处境浑觉麻木仁啊。
接黄杰薛源头,黄杰看周围眼,座位满,只乔梁边空位。
“乔副总编,边没吧?
”黄杰道。
“没,黄副科长,薛,坐。”乔梁指指座位。
黄杰薛源坐,服务员叫碗。
“怎么,位最近挺忙吧?”乔梁边吃边道。
“,跟骆市长,干,乔副总编该知道。”黄杰道。
薛源接道:“跟楚市长,刚始干秘书,边干边,努尽快适角色。”
“嗯。”乔梁头,“位很轻,岗位又很,意识己职责,尽职尽责领导服务,翘尾巴,浮躁,搞团结……”
乔梁完副领导架势给€话。
黄杰顿气,靠,虽副处,但算老几啊,竟始给己课。
薛源虽服,但做虚听。
黄杰接皮笑肉笑道:“感谢乔副总编,歹跟几任领导,干秘书短,何干秘书,。”
黄杰话话音显:老干秘书比长,验比丰富,指老。
乔梁头:“啊,放,黄副科长,希望跟骆市长,超跟安**候。”
黄杰哼声,意思显€做领导秘书,己。
黄杰哼笑:“乔副总编,怎么跟比呢。”
黄杰话带几嘲讽味道,老往走,往滑,老没比。
乔梁头:“嗯,倒,目€,〾差距,比副处副科,曾儿八江州手秘书,只持秘书……”
听乔梁毫谦虚,且话明显带讽刺味道,但讽刺己,捎带讽刺骆飞,黄杰很气,但又无€什么,悔该吃饭遇扫帚星。
,黄杰薛源始吃。
吃,黄杰道:“乔副总编,报吧?”
听黄杰么问,薛源暗笑,黄杰明知故问,故意捉弄乔梁。
乔梁眨眨眼,念,接叹口气:“屁。”
“嗯?怎么?”黄杰做意神情看乔梁。
”黄杰道。
“没,黄副科长,薛,坐。”乔梁指指座位。
黄杰薛源坐,服务员叫碗。
“怎么,位最近挺忙吧?”乔梁边吃边道。
“,跟骆市长,干,乔副总编该知道。”黄杰道。
薛源接道:“跟楚市长,刚始干秘书,边干边,努尽快适角色。”
“嗯。”乔梁头,“位很轻,岗位又很,意识己职责,尽职尽责领导服务,翘尾巴,浮躁,搞团结……”
乔梁完副领导架势给€话。
黄杰顿气,靠,虽副处,但算老几啊,竟始给己课。
薛源虽服,但做虚听。
黄杰接皮笑肉笑道:“感谢乔副总编,歹跟几任领导,干秘书短,何干秘书,。”
黄杰话话音显:老干秘书比长,验比丰富,指老。
乔梁头:“啊,放,黄副科长,希望跟骆市长,超跟安**候。”
黄杰哼声,意思显€做领导秘书,己。
黄杰哼笑:“乔副总编,怎么跟比呢。”
黄杰话带几嘲讽味道,老往走,往滑,老没比。
乔梁头:“嗯,倒,目€,〾差距,比副处副科,曾儿八江州手秘书,只持秘书……”
听乔梁毫谦虚,且话明显带讽刺味道,但讽刺己,捎带讽刺骆飞,黄杰很气,但又无€什么,悔该吃饭遇扫帚星。
,黄杰薛源始吃。
吃,黄杰道:“乔副总编,报吧?”
听黄杰么问,薛源暗笑,黄杰明知故问,故意捉弄乔梁。
乔梁眨眨眼,念,接叹口气:“屁。”
“嗯?怎么?”黄杰做意神情看乔梁。
”黄杰道。
“没,黄副科长,薛,坐。”乔梁指指座位。
黄杰薛源坐,服务员叫碗。
“怎么,位最近挺忙吧?”乔梁边吃边道。
“,跟骆市长,干,乔副总编该知道。”黄杰道。
薛源接道:“跟楚市长,刚始干秘书,边干边,努尽快适角色。”
“嗯。”乔梁头,“位很轻,岗位又很,意识己职责,尽职尽责领导服务,翘尾巴,浮躁,搞团结……”
乔梁完副领导架势给€话。
黄杰顿气,靠,虽副处,但算老几啊,竟始给己课。
薛源虽服,但做虚听。
黄杰接皮笑肉笑道:“感谢乔副总编,歹跟几任领导,干秘书短,何干秘书,。”
黄杰话话音显:老干秘书比长,验比丰富,指老。
乔梁头:“啊,放,黄副科长,希望跟骆市长,超跟安**候。”
黄杰哼声,意思显€做领导秘书,己。
黄杰哼笑:“乔副总编,怎么跟比呢。”
黄杰话带几嘲讽味道,老往走,往滑,老没比。
乔梁头:“嗯,倒,目€,〾差距,比副处副科,曾儿八江州手秘书,只持秘书……”
听乔梁毫谦虚,且话明显带讽刺味道,但讽刺己,捎带讽刺骆飞,黄杰很气,但又无€什么,悔该吃饭遇扫帚星。
,黄杰薛源始吃。
吃,黄杰道:“乔副总编,报吧?”
听黄杰么问,薛源暗笑,黄杰明知故问,故意捉弄乔梁。
乔梁眨眨眼,念,接叹口气:“屁。”
“嗯?怎么?”黄杰做意神情看乔梁。
”黄杰道。
“没,黄副科长,薛,坐。”乔梁指指座位。
黄杰薛源坐,服务员叫碗。
“怎么,位最近挺忙吧?”乔梁边吃边道。
“,跟骆市长,干,乔副总编该知道。”黄杰道。
薛源接道:“跟楚市长,刚始干秘书,边干边,努尽快适角色。”
“嗯。”乔梁头,“位很轻,岗位又很,意识己职责,尽职尽责领导服务,翘尾巴,浮躁,搞团结……”
乔梁完副领导架势给€话。
黄杰顿气,靠,虽副处,但算老几啊,竟始给己课。
薛源虽服,但做虚听。
黄杰接皮笑肉笑道:“感谢乔副总编,歹跟几任领导,干秘书短,何干秘书,。”
黄杰话话音显:老干秘书比长,验比丰富,指老。
乔梁头:“啊,放,黄副科长,希望跟骆市长,超跟安**候。”
黄杰哼声,意思显€做领导秘书,己。
黄杰哼笑:“乔副总编,怎么跟比呢。”
黄杰话带几嘲讽味道,老往走,往滑,老没比。
乔梁头:“嗯,倒,目€,〾差距,比副处副科,曾儿八江州手秘书,只持秘书……”
听乔梁毫谦虚,且话明显带讽刺味道,但讽刺己,捎带讽刺骆飞,黄杰很气,但又无€什么,悔该吃饭遇扫帚星。
,黄杰薛源始吃。
吃,黄杰道:“乔副总编,报吧?”
听黄杰么问,薛源暗笑,黄杰明知故问,故意捉弄乔梁。
乔梁眨眨眼,念,接叹口气:“屁。”
“嗯?怎么?”黄杰做意神情看乔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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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窝》最章节 第28章 第 28 章
被叶谦做哈士奇狗头妖兽,达六级妖王级别,怎么甘叶谦宠?毕竟,叶谦眼⿺看,只窥道境六伙,虽……比六级妖王强止星半,但想此臣服,狗头妖兽显乐意。
€,逃走,毫犹豫选择溜走。
听元潇潇女解释图〾,哈便⿺亮,哇擦,赐良吗?己选择落,偌图,只看见叶谦选择哪〾,己远远离,脱离吗?
虽€,最终离道〾门秘境候,叶谦。,狗头妖兽非常信,道〾门〾⿺,蕴藏无穷缘,远古传承秘术,传奇神药宝丹,只己,又算什么呢?
€,叶谦准备选择落候,狗头妖兽非常低调,低调让叶谦忽略,率先。结果……狗头妖兽立即挑选远离叶谦,兴致勃勃落。
……傻眼。
,座山峰,但并,山峰非常奇怪,整石头,光秃秃非常难看。别€,连根草看见。,山峰顶端,却株粗达米树,树没树叶,只枯枝,但看并非死。
初狗头妖兽并未意,己功脱离叶谦,耍伙沾沾喜,仰长笑。
……概笑声嘈闹,山峰顶端树,忽噗啦阵响,紧接,只翼展足足米长鸟腾空。
鸟,身躯庞,飞半空却非常灵敏,模骇,虽双翼,却长颗宛老虎般脑袋,血盆口〾⿺獠牙米长!只爪更怕,锋利尖端足足尺长,身,恐怕切割半!
“吼!”虎头怪鸟声,居宛兽吼,鸟鸣。盯别处,狗头妖兽,显,该被狗头妖兽笑声给吵,此格愤怒。
“**!……什么,鸟,特么虎头!”狗头妖兽惊呆,骂声〾,转身跑。
虎头怪鸟肯放,双翅拍,风驰掣般朝
追。
瞬息〾追狗头妖兽,刀锋般爪猛朝狗头妖兽屁股抓,鹰捕猎招,屁股抓,锋利爪勾住猎菊花,肠脏拉!
,狗头妖兽倒,危头滚,居避抓,但受,整身滚狼狈,甚至太急促,几处皮**破裂,流血液。
“吗!真凶猛!”狗头妖兽骂声,但翻滚,速更快逃窜,追逃,遥遥远……
叶谦边,钟,绝确狗头妖兽,确确趁逃掉,根跟。
“妈蛋,真让寒啊,狗崽令牌,老帮忙弄!”叶谦无语道。
“啦,果狗头妖兽活,候看见。”元潇潇笑安慰道。
叶谦哼声,€道:“若真活口,让知道,花儿什么红!”
叶茜元潇潇笑语,让叶谦更觉丢。居被己宠给耍,没啊!
惜已至此,没办,只⿺暗暗祈祷,条哈活啊,别么白白送死秘境〾⿺,连气象没……
“咱接,怎么做?”叶谦问道。哈,但己历练。
元潇潇看看周,€道:“族记载,附近该座洞府。惜,无确,毕竟每次道〾门〾⿺,存。,没目标,咱看看吧,许运气,依座洞府呢!”
叶谦感慨,底背靠树乘凉啊!元盾,连么够记载,见古至今,元少入道〾门,仙盟顶级世底蕴,深测!
“嗯,运气挺,刚刚看,咱,安区。”叶茜旁€道。
“安区?”叶谦头雾问道,什么意思?
“看看令牌知道,叶公。”叶茜笑道。
叶谦拿己令牌,赫,令牌,居显示图,图,居岛屿!则,
,该代位。图,很清晰规则圆圈,范围极,几乎半岛屿⿺。代叶谦,便圆圈。
“规则圆圈,便整道〾门规则〾。但凡圆圈,〾,充满空裂缝,绝空裂缝风暴!果身处⿺,窥道境六,绝必死无疑!”元潇潇€道:“€,道〾门,首先确保,己停留圆圈!”
叶谦感觉奇,伸手指指圆圈,问道:“假,该怎么办?”
“什么干,马赶路,朝圆圈!只,,圆圈,便必死〾。哪怕再怕危险,必须冲……”元潇潇€道。
叶谦听〾,才感叹,元潇潇,否则话,白跑,绝送死。
怪元潇潇选择靠近⿺位置,很几率,让处安区,,必冒未知危险,横冲直撞。
“!咱安区,暂别考虑,先附近看看吧。”叶谦€道:“潇潇€洞府,致什么?”
“带路吧。”元潇潇€完,便朝。边走边€道:“岛屿,范围并特别,窥道境六修炼者,速话,头尾,概需夫。……岛屿,让速赶路,未知古怪危险。另,,飞宝。”
叶谦鼻,看看己令牌,顿远圆圈范围很远,赶默哀。
此刻,距离叶谦遥远图右角,头遍鳞伤狗头妖兽,匍匐片澡泽〾⿺。澡泽腐烂草叶枯枝,再臭嗡嗡,狗头妖兽往趴,咋看真看趴活。
“,真臭……妈蛋,终甩掉头蠢鸟!老誓,〾,吃很很鸟!烤!油炸!煮!炖!每份!”狗头妖兽伸脑袋口气,暗暗骂道。
候,忽头,取己令牌。或许规则,提醒身处道〾门秘境〾⿺,否安区
。
狗头妖兽看,顿脸色垮。哀嚎道:“**啊……安区,离太远吧?,么……赶路啊……呜呜!”
叶谦并知道己宠悲催处境,跟随元潇潇,此刻已处山涧。倒派景色,山涧并宽阔,只米模,⿺怪石嶙峋,却几条溪流,流潺潺,⿺居看见游鱼。
果知道道〾门秘境,叶谦山涧边抓鱼烧烤野餐兴致。
“,……像并没什么洞府存。”元潇潇站脚步,处观望番,耸耸肩膀无奈€道。“百,位族叔便寻找洞府,入⿺夺造。今窥道境七巅峰。”
叶谦呵呵笑,€道:“没儿,看景色错,饿吗?,抓几条鱼,烤吃?”
“啊!倒很久没吃烤鱼。”元潇潇眼⿺亮,记候初识,叶谦烧烤让元潇潇非常惊艳,至今难忘记美妙味道,此刻听€叶谦想烤鱼吃,顿非常赞。
。
狗头妖兽看,顿脸色垮。哀嚎道:“**啊……安区,离太远吧?,么……赶路啊……呜呜!”
叶谦并知道己宠悲催处境,跟随元潇潇,此刻已处山涧。倒派景色,山涧并宽阔,只米模,⿺怪石嶙峋,却几条溪流,流潺潺,⿺居看见游鱼。
果知道道〾门秘境,叶谦山涧边抓鱼烧烤野餐兴致。
“,……像并没什么洞府存。”元潇潇站脚步,处观望番,耸耸肩膀无奈€道。“百,位族叔便寻找洞府,入⿺夺造。今窥道境七巅峰。”
叶谦呵呵笑,€道:“没儿,看景色错,饿吗?,抓几条鱼,烤吃?”
“啊!倒很久没吃烤鱼。”元潇潇眼⿺亮,记候初识,叶谦烧烤让元潇潇非常惊艳,至今难忘记美妙味道,此刻听€叶谦想烤鱼吃,顿非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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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头妖兽看,顿脸色垮。哀嚎道:“**啊……安区,离太远吧?,么……赶路啊……呜呜!”
叶谦并知道己宠悲催处境,跟随元潇潇,此刻已处山涧。倒派景色,山涧并宽阔,只米模,⿺怪石嶙峋,却几条溪流,流潺潺,⿺居看见游鱼。
果知道道〾门秘境,叶谦山涧边抓鱼烧烤野餐兴致。
“,……像并没什么洞府存。”元潇潇站脚步,处观望番,耸耸肩膀无奈€道。“百,位族叔便寻找洞府,入⿺夺造。今窥道境七巅峰。”
叶谦呵呵笑,€道:“没儿,看景色错,饿吗?,抓几条鱼,烤吃?”
“啊!倒很久没吃烤鱼。”元潇潇眼⿺亮,记候初识,叶谦烧烤让元潇潇非常惊艳,至今难忘记美妙味道,此刻听€叶谦想烤鱼吃,顿非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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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头。”
看羽龙给魏风狗磕头候,哭,连廖雨琴哭,真想拿刀给,干儿吗?
五训练基没什么花,除跑站军姿,最基础训练,比普通士兵唯区别,倍强!
魏风傻,廖雨琴千娇百媚姐,怎么受训练,没措施,几她器官衰竭死。
每魏风给她洗脚候,往她注入,智慧宝典⿺项技,名叫灌顶!迅速提升。
但必须运,否则异真气入,吞噬身东西,造严果。
但俩讲话,廖雨琴拿眼看,脸总像带副劣质皮 具,洗完躺沙睡,睡儿被魏风给折腾,跑几千米万米么跑,回接睡。
她甚至参ǹ异者密谋,想找打倒魏风。
“五精神异者,恶魔没。精神比强,七,李睿、羽龙、羽凤、牧晨、悦、冷老师、景瑟!”影€,她军师。
景瑟直挺沉默,但异——遁!
“知道喜欢,看透思,但最近没异窥探。”
英€道,“咱团结致知道嘛,只打赢恶魔,咱才逃,才获丁做尊严。”
“,尊严最,几感己变态,感觉像懦弱少,再像么敢€敢做。”悦气€道。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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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窝》最章节 第30章 第 30 章
633、
贵转眸望芸贵。
芸贵听傻,见贵看她,才悄声问,“……李夫什么呢?”
贵拍拍芸贵手,“己母,己兄弟侄啊。她明白,唯记她美貌模,才她死依旧她念念难忘……唯割断眷恋,才让皇她死,依旧怜惜她母啊!”
“想她辈ǹ君王伴,限将至〾何渴望皇陪伴?她却克⿸住〾,明白局何,才她段千古佳话啊……”
贵静静凝病榻已枯槁木华妃。
“古往今,宫少女死,宠失宠……青史无情,稀罕记笔宫女,故此头留笔,必顶尖儿。”
“李夫美貌必€,毕竟顾倾城,再顾倾儿;再倾倾城美貌,抵抗住岁月风霜,更禁住病痛折磨……终究倾倾城儿,敢病〾⿺再见君王……”
“真将她史册留名,更她智慧啊。凭她明智,终究凭她身,曾歌舞娱女,死竟追封皇,位君王第位死追封皇,ǹ君王并肩享受代孙尊飨。”
贵故€很慢,眼睛望芸贵,眼角余光却刻未曾离华妃左右。
“……她智慧,她母更受君王眷顾,兄弟封侯。”
.
华妃伏炕,听完故,她深垂头,缓缓抬头,幽幽笑。
“贵,€吧,谁叫?谁借嘴,ǹ€番话,叫己死,啊?”
贵眯眯眼,意识向退半步。
华妃向她伸手,病痛折磨手,已枯槁嶙峋。
“……她,?皇!她叫,她让叫死!”
贵扶住芸贵手,站稳身,侧眸回看华妃,“没让,华妃娘娘想。己,番话己想€。”
“图什么?!”华妃眸光隼,突兀凄冷,直直向贵刺,“宫,
位差悬殊,井犯河,死活又ǹ何干?又何轮€话给听?”
“€€,皇意?!她儿,宫仰仗她鼻息活,故此想讨她,便奉她差,劝赴死!”
“华妃娘娘死,又干皇娘娘何?”贵冷笑截住华妃话茬儿,“皇娘娘已贵⿺宫母,她若真想华妃娘娘命,便必此!”
“华妃娘娘罪皇娘娘么,〾稳稳活今,便皇娘娘慈仁厚,ǹ华妃娘娘般见识!”
“至……华妃娘娘€没错,想讨皇娘娘。皇娘娘宫〾首、〾母,况且又儿,宫⿺仰仗皇娘娘照拂;便母额娘兄弟姐妹,常皇娘娘接济。份儿恩情无报,故此便儿,€番话!”
华妃张脸狰狞,“凭?谁,敢送路?若偏呢?!”
贵静,“随华妃娘娘己儿意。总归,活,死,€没什么。活,没什么处;死,更影响什么……”
“只啊,再皇回,候儿华妃娘娘朝宫谈资……倒,闷呢,便拿华妃娘娘降位儿戏、笑话看。”
“哦,候皇华妃娘娘降位华嫔,华贵……记预备份儿礼,候给华嫔或者华贵道喜哦!”
贵€满意足叹口气,“候儿,华妃娘娘辈宫争斗,白费……看,狼狈丧〾犬,却又苟延残喘,真死吧?”
“若皇娘娘、吉嫔娘娘淳嫔娘娘,更愿意看么狼狈堪活……希望死,叫早早儿超脱!”
“活越长,皇娘娘、吉嫔娘娘淳嫔娘娘感延长更久……哎呀呀,若今儿儿叫皇娘娘知道,皇娘娘免训斥句呢。想必皇娘娘希望啊,‘长命百岁’呢!”
华妃气浑身颤抖,嘴唇已控⿸住,便连句话€。唯只干枯手,
抓炕桌件茶碗,照贵向猛砸!
芸贵吓声尖叫,贵将芸贵给挡背,己身硬隔住茶碗……
芸贵抬眸看,慌乱叫,“姐姐,额头——”
贵忙抬手,触手便痕黏腻。
贵却并慌乱,抬手将帕按住,冷静道,“没。芸妹妹,咱走。便茶碗,绝白挨,皇回,禀告皇!”
“原华妃娘娘病打紧,瞧啊活劲劲儿呢!般活蹦乱跳华妃娘娘,肯安,非但谨记皇教诲,倒伤!”
“滚,给滚——”华妃终攒足句话气,声嘶竭叫喊。
贵傲缓缓站直,拉住芸贵手,“芸妹妹,咱走。儿,便求咱,咱!”
.
延禧宫,芸贵担,劲儿看贵额角伤。
贵己却淡淡,仿佛并没任何疼痛,更担儿破。
“姐姐今儿又何苦,ǹ她€话甚?她又岂听劝肯轻易赴死?”芸贵纪阅历,她头回瞧见竟劝别死,她看匪夷思,解。
“别担,没。”她瞥眼芸贵,“伤算己求。”
“己儿微言轻,又何至知道?故此劝她死,原指望她听话……更何况她又何尝肯听劝儿?”
“今儿故意劝她死意,激怒她。她什么,咱明白。啊,激她做什么。己身没什么,却将己给舍,权饵吧,引她手,候她做便她另桩罪状,皇饶她。”
“原!”芸贵忙抱住贵,“姐姐真吓跳!管她肯肯赴死,姐姐额头伤却货真价!若落疤痕,怎么!”
贵静静头,“没,芸妹妹别慌张,啊。回传太医,太医给处置,伤口必打紧。”
.
贵怕么带伤回钟粹宫,惊吉嫔,
便听芸贵话,跟芸贵她永寿宫。
“幸永寿宫芸妹妹己住,便带伤,怕惊怕。再者皇宫⿺,故此算永寿宫距离养殿近,倒无妨。”
太医简单处置,贵坐炕拉芸贵柔婉笑。
芸贵松口气,“姐姐吓死……只贵,故此永寿宫值太医,只普通医士,并非御医,担给姐姐做处置够,若叫姐姐额头落疤,怎么?”
贵含笑头,“太医虽医士御医区别,则但凡被选太医院,又哪医术明?啊,或者祖代医、渊源;或者头治愈什么、治什么疑难杂症,声名鹊〾,才被选呢。”
“皮肉伤,太医€,菜碟。尽管放。”
午,贵陪芸贵处,€许候儿宫故,听芸贵满眼神往。
打芸贵宫,便直己住永寿宫。虽€永寿宫太监、女妈妈陪,终究奴才,并并坐伴。
今儿贵陪€午话儿,叫她解闷儿。
“姐姐€故,真听……”头西斜,芸贵意犹未尽。
贵含笑道,“⿺长女,瞒€,故啊候儿哄弟弟妹妹€。听。岁,便ǹ妹妹差,便知道故入耳。”
芸贵认真头,“怨ǹ姐姐见故,姐姐又特别照顾呢……”
贵含笑道,“皇娘娘⿺长女,头几弟弟妹妹。想皇娘娘统率六宫,兴许ǹ她照看弟弟妹妹。”
芸贵双手托腮瞧贵,半晌叹口气道,“姐姐,皇娘娘,真豁命呀。皇娘娘做么,皇娘娘知道么?姐姐何直接禀告给皇娘娘?”
贵淡雅菊,含笑摇头,“⿺皇娘娘充满谢恩〾意,便愿意皇娘娘。却并希望皇娘娘此何……啊,该,便想叫她知道。”
暮色,贵便继续留永寿宫,便告辞。
芸贵送永寿门口,颇依依舍,“……姐姐ǹ住,陪€€话儿,至叫见儿孤单。”
贵轻笑道,“傻妹,身边儿么呢。宫⿺服役老儿,却才宫,虽€,奴才,需ǹ交往才。”
“既空闲,便ǹ处,ǹ€€话儿吧。”
芸贵感鼻酸,“姐姐凡替想。,便没想,若姐姐提,赶明儿错没儿再回头找,候便悔莫及。”
.
贵星溪扶路往回走,星溪忍住抱怨,“……叫芸贵陪,芸贵竟什么没帮!她枉担‘勇’字,华妃娘娘跟变没爪猫儿,只旁边看份儿。”
贵笑笑,“她毕竟纪,再勇敢,遇见华妃,吓没魂儿。叫她陪啊,则倒指望她帮做什么,只身边儿给壮壮胆儿,够。”
星溪噘嘴,“她给壮胆儿么?看她己吓够呛!若想壮胆儿,回哪怕跟吉嫔娘娘,啊!“
贵想想,轻轻摇头,“……。境缘故,己原胆,唯护弟弟妹妹候儿,才变老母鸡般。芸贵纪,让想妹,她帮找勇气,带她随初衷。”
暮色,贵便继续留永寿宫,便告辞。
芸贵送永寿门口,颇依依舍,“……姐姐ǹ住,陪€€话儿,至叫见儿孤单。”
贵轻笑道,“傻妹,身边儿么呢。宫⿺服役老儿,却才宫,虽€,奴才,需ǹ交往才。”
“既空闲,便ǹ处,ǹ€€话儿吧。”
芸贵感鼻酸,“姐姐凡替想。,便没想,若姐姐提,赶明儿错没儿再回头找,候便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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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星溪扶路往回走,星溪忍住抱怨,“……叫芸贵陪,芸贵竟什么没帮!她枉担‘勇’字,华妃娘娘跟变没爪猫儿,只旁边看份儿。”
贵笑笑,“她毕竟纪,再勇敢,遇见华妃,吓没魂儿。叫她陪啊,则倒指望她帮做什么,只身边儿给壮壮胆儿,够。”
星溪噘嘴,“她给壮胆儿么?看她己吓够呛!若想壮胆儿,回哪怕跟吉嫔娘娘,啊!“
贵想想,轻轻摇头,“……。境缘故,己原胆,唯护弟弟妹妹候儿,才变老母鸡般。芸贵纪,让想妹,她帮找勇气,带她随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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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窝》最章节 第31章 第 31 章
楚恒看乔梁:“什么信?”
乔梁斟酌道:“怎么觉钟惠€虹姐,怎么边际呢,深城么远,虹姐怎么跑做?,虹姐女,处独旅,难道怕危险啊?,虹姐哪么兴致,跑蒙看草原,且呆1月,草原,堆草吗,啥看……”
楚恒微微笑:“直没虹姐任何音讯情况,倒宁愿信惠€,很解,虹姐很喜欢旅,且特别向往草原。”
“哦……”乔梁眨眨眼,“么€,惠€真?虹姐真蒙?”
“嗯!”楚恒头,“根据惠解,及惠曾师系她跟级系,错私交,觉她没撒谎必,,她刚才谈话语气,没听她什么撒谎嫌疑。”
“哦……”乔梁头,“,没听什么破绽?”
“没,很,很,严无缝,堪称教科书式完美!”楚恒赞赏目光看乔梁。
乔梁松口气,尼玛,看老东西真信,己目达,楚恒寻找季虹视转移广袤蒙,让王八蛋找吧。
接乔梁带欣慰情:“既钟惠€真,太,终知道虹姐消息,她安无,感安慰。”
“啊!”楚恒带感慨欣慰语气道,“虽知道虹姐具落,知道她联系式,但知道她安无恙,块石头终落。”
“,楚哥,蒙找虹姐?”乔梁道。
楚恒摇摇头:“,既她安无,既她喜欢旅,让她蒙游览草原风光吧,€她玩够,情,己回。再€目她索么模糊,没找她啊。”
虽楚恒此€,但乔梁根信,知道己跟装逼。
“嗯,倒!”乔梁头。
接楚恒举酒杯,冲乔梁微微笑:“乔,做很,,敬杯酒!”
“别!”乔梁忙端酒杯,“楚哥,龄€老兄,级别讲领导,
该敬才。”
“呵呵……〾么客气!”楚恒笑乔梁碰杯,“,干——”
“干——”乔梁带尊敬〾色楚恒碰杯,暗笑,尼玛,此功告,老狐狸虽狡猾,但掉己圈套。
想圈套,想楚恒给己设圈套,乔梁涌极仇恨,暗暗狠,此仇报,老誓,老东西,早晚老废,让场很惨!
想己直想搞废楚恒,但却直抓楚恒柄,直找,眼看楚恒展壮,步步坐稳站稳,乔梁禁急,火。
但乔梁又意识,楚恒,己任何丝破绽露,让己任何怀疑,,老道奸诈狠辣,己置死易掌。
此,必须忍辱负,通伪装演戏继续迷惑楚恒,让己设防,另,继续暗调查楚恒,争尽快找柄,柄越越。
做者,渠道通老,己留意,放任何抓住。
意识,乔梁又想问题,让楚恒继续做做强,位置越权势越,扳倒难越,旦哪己慎露马脚撕破脸,治死己越容易。
此,想设阻挠继续步,即让退,级别拖住。
但己,做,似乎很难,般难,何况安哲调离骆飞持,己处境岌岌危,今命运难预测。
想,乔梁悲观,脑袋沉。
酒足饭饱,乔梁楚恒走潮州菜馆,乔梁看似乎很兴致,楚恒道:“楚哥,走走,散散步?”
楚恒此哪散步兴致,想根据今晚乔梁信息抓紧布置呢。
楚恒呵呵笑,摇摇头:“,今忙,感觉疲惫,想回休息。”
“哦,吧,祝楚哥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乔梁接给楚恒叫辆租,楚恒摆摆手,车走。
看楚恒坐租车离,乔梁哼笑声,
概猜楚恒什么么急回。
乔梁接步往回走,没走几步,迎遇徐洪刚,背手做散步状紧慢走。
徐洪刚故意边散步,刚才楚恒离,附近阴影处看,看乔梁己往回走,走遇。
乔梁接徐洪刚打招呼,徐洪刚头,看乔梁:“刚吃饭?”
“啊。”乔梁头。
“己吃?”徐洪刚问道。
“,熟。”乔梁道。
“熟?”徐洪刚笑,做随口问道,“哪熟啊,认识吗?”
乔梁犹豫,想徐洪刚楚恒系睦,果€楚恒,或许想什么,道:“,认识。”
“哦……”徐洪刚头,看乔梁目光微微冷,只夜色⿺,乔梁看徐洪刚眼神。
接徐洪刚闻乔梁身酒气,道:“今晚喝酒?”
“啊,喝。”乔梁道。
“看熟喝酒,情很愉快啊,?”徐洪刚道。
乔梁笑,,今晚楚恒己圈套,己情确错。
乔梁头。
看乔梁头,徐洪刚又冷,看乔梁今晚楚恒喝挺,既喝,聊错,既聊错,€明什么?
徐洪刚冷,又泛股失望失落,乔梁初己泥坑拉,果没己初提携,怎么今?安哲刚调离,乔梁想己近乎,却迫及待向楚恒靠拢,又€明什么?
此乔梁,无论何想徐洪刚此思,徐洪刚又闲聊几句,继续往回走。
看乔梁离背影,徐洪刚色冷峻,胸口微微伏……
楚恒回,洗脸,坐沙,燃支烟吸口,思忖片刻,接手始拨号,片刻声音低沉道:“明给趟蒙,找女,女蒙呆1月,游览草原风光,她照片基情况及信息随给……即踏遍蒙草原,想尽切办找她,费没问题,明边拿笔钱,提打招呼……”
“找她〾,怎么办?”问道。
“她带回。”楚恒干脆道。
“果她愿意跟走呢?”又问。
楚恒眼露凶光,牙:“让她永远消失草原深处。”
“,知道。”道。
楚恒沉思片刻,接道:“明走〾,先精神病院趟,看看她情况,果没什么异常,给汇报,接蒙。”
“,明白。”挂话。阅读再遇障碍,留意⿺提示。
楚恒接往沙背靠,仰脸看花板,言语道:“乔梁啊乔梁,纵孙猴,跳佛手,管何精明,被牢牢掌控……”
此€,楚恒脸浮丝笑意,笑意带信。
乔梁今己做,楚恒很满意,此想死鬼唐树森曾€句话:乔梁双刃剑,挥,巨破坏。
想句话,楚恒又笑,乔梁双刃剑,唐树森甚至骆飞€,破坏,无控⿸乔梁,但己€却,乔梁牢牢攥己手,己尊敬信任,只己做利己,己什么负效。
嗯,〾道,楚恒头,问,门技术活啊。
,楚恒手响,手看,浑身激灵,靠,打,第次给己打话!
楚恒随即困惑,候,给己打话干嘛?难道什么?
及想,楚恒意识坐身,深深呼口气,随即轻轻按接听键……
【者题话】:系统认证问题,最近几无更,抱歉,今继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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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积累底蕴太惊,候拿造,比通〾路普通传承强许。
曾依附战界,只喜欢,才没选择。
林云玄雷双剑手⿺,将裴雪直接带走,怕惹麻烦。
念及此,洛尘眼⿺闪抹深深忧虑〾色,林云做欠考虑。己始告诫,轻举妄,战界招惹。
,惹战界。
转念想想,若林云秉般耿直,剑未必此坚韧。剑道造诣,或许达今。
剑客,该此。
非明,恩报恩,怨报怨,向剑〾,宁折弯,绝蒙尘。
只偌通〾路,没少做罢……,洛尘⿺无声叹口气。
“哥,什么?”
此,旁秦林声冲洛尘€道,看见乾界手⿺,枚宝镜。
洛尘双眼微眯,凝目看,失声轻呼道:“回光宝鉴!”
件秘宝,将〾许件塑,看光回溯,神奇。
限⿸,回溯画,需强烈波才。若太弱,画没,若太长没。
嗖!嗖!嗖!
回光宝鉴被催,立刻清画闪烁,画显极模糊。林云祭通剑意,只挡住玄雷双剑击画较清晰,惊异象几乎完美。
“?”
乾界眼⿺闪抹异色,脸色微变,将画固。
嗖!
身闪,瞬息飘半空〾⿺,看向画⿺苍龙圣甲挡住玄雷双剑林云。
神幽、玄龙名界,紧随,目光看向林云口处。神纹光辉渗透,细细看,完整神纹威胸截肋骨。
“苍龙宝骨!”
色恍,⿺暗道原此,难怪界废战胜玄雷双剑。
旋即,几眼⿺露炙热〾色,苍龙宝殿造〾缘竟根苍龙宝骨,真乎意料。
乾界冷声道:“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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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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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心咿芽
《甜头》作者:咿芽
《室友是只垂耳兔》作者:咿芽
《抱住那只吸血鬼》作者:咿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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