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摄政王日日想让她生崽》 第1章 下辈子,换我来爱你,可好 东陵皇朝一百七十年。 冬至这天,大雪纷至,不过一个晚上,整个京城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皇宫城墙。 苏云情被捆住双手吊在了城墙上,浑身血迹斑驳,干枯杂乱的头发被狂风卷起,露出了干瘦的脸庞。 眼眶里,黑洞洞的一片,恐怖极了! 那双原本该是灵动逼人的双眼,被人生生的给挖掉了! 还有那空荡荡的裤管,正随着风不停的摆动着,鲜血正一滴滴的从裤管里滴落,顺着城墙汇聚成一滩,将砖头给染红。 而她瘦弱无骨的身躯上,坠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显得那么的怪异。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苏云情双耳微动,与此同时,一对身着华衣锦服的男女,携手款款而来。 萧长鸣微微眯眼,扫视着苏云情的肚子,“这孽种真是命大,你都这样了,他居然还牢牢的在你肚子里。” 苏云情忍受着疼痛,几度张嘴,哪怕嗓子发不出声音来,但还是拼尽了全力,“那是你的孩子,从来不是什么孽种!” 她的眼睛被剜,双腿被斩,如今连腹中孩子也危矣! 萧长鸣看着她凸起来的肚子,嘲弄的勾起嘴角,嗤笑道,“想着那块脏肉,是朕的血脉,本王都觉得恶心至极!” 苏云情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们! “萧长鸣,你我夫妻十五载,是我陪你历经风雨,祝你扫清障碍,你怎能如此对我?” “助朕?”他冰冷的话,彻底熄灭掉她最后一丝幻想,“你只是朕的一枚棋子而已,要不你外祖父手握兵权,朕怎会娶你?本王从始至终爱的都是苏云婉。” “萧长鸣,是我不顾外祖父阻拦,执意要嫁给你,让你得到了外祖父的兵权。” “是我和外祖父力排重难,让你立功不断,得了皇上的青睐,最终问鼎皇位,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敢忘吗?” 苏云情字字泣血般的喊着,每一个字都如刀刃一般,割开直逼人心。 而这些话也戳中了萧长鸣的痛处,仿佛他手里所有的战绩都是靠吃软饭得来的。 萧长鸣压住翻滚在胸腔中的怒火,阴测测的笑着。 他手掌如同铁钳,狠狠扯起苏云情乌糟的乱发,“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朕特意说来与你听,邱府一百二十口人因为通敌卖国,都已被碎尸万段,扔到乱葬岗,遭野狗啃食。” “另外,邱府女眷都被充为军妓,就在东北方向的军营里。” “不!” 苏云情麻木的神经一寸寸崩塌,不可置信的嘶喊出声,两行血泪缓缓淌下。 原来多年夫妻,到头来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与欺骗! “大姐姐,你也别怨皇上,要怨就怨邱家,功高盖主哪里会有好下场!” 苏云情睁着一双空荡荡的眼眶,枯槁的面孔上盈满了绝望,“苏云婉,邱家可是你血亲!” “血亲?笑话,那是你的血亲,那老东西什么时候拿我当外孙女儿看了,在他心里,你才是邱府唯一的孙小姐。” 风刮得越来越急,雪纷纷扬扬落满了城墙,苏云情覆成了雪人,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 “皇上,妾身都有些冷了。” 苏云婉依偎在萧长鸣的怀里,柔柔撒着娇。 “云婉再等一会。” 萧长鸣鹰眸紧紧锁在城下的官道上,渐渐失去了耐心,焦躁的吼道,“还不肯出现是么!” 既然如此, “来人,把这个孽种剖了!” 话音刚落,一名狱卒带着长长的剜刀,步步逼近苏云情,冰冷的刀刃划破她单薄的衣衫,抵在隆起的腹部上。 “我求求你,让我把他生下来好不好,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苏云情苦苦哀求着,可根本没有人理会过她。 刀刃锋利轻而易举的剖开肚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凄厉的长叫一声,浑身因疼痛抖得如同筛子。 铁链紧紧嵌进身体里,每挣扎一下,上面的倒刺更深入骨髓中。 刀尖没入腹部搅动,须臾,从里面挑出一团血肉。 苏云婉用帕子掩了掩鼻翼,萧长鸣嫌恶的连看都没看一眼,让狱卒从城楼上摔下去。 “萧长鸣,你忘恩负义剖杀亲子,不得好死!” 苏云情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浑身被血浸染,宛如一个血人。 萧长鸣仿若未闻,居高临下鹰眸紧紧锁在官道上! 没过一会,由远及近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他眼眸里闪出嗜血的光芒。 “你果然来了!” 官道上,一人一马呼啸而来,扬起漫天的灰尘。 萧长璟身着玄色窄袖劲装,一手持缰,一手持剑,折射出满满的杀意! “阿情,别怕,我来了!” 萧长璟? 是萧长璟! 苏云情心中大骇,不顾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 “萧长璟,快走,有埋伏!” 萧长璟看到苏云情的惨状,眼眶瞬时通红,声嘶力竭,“萧长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本王说过,你若负她,本王定取你性命!” “想要朕的命,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萧长鸣果断抬手,数十个弓箭手冒出头,箭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萧长璟长剑舞得虎虎生威,将利箭打落在地。 萧长鸣脸色铁青,疾言厉色,“射死这个女人!” 弓箭手调转方向,十几枚长箭对准了苏云情! 咻- 长箭势如破竹,带着巨大的冲力,朝着苏云情飞快射去。 萧长璟脸色大变,脚踩马背,矫健的身影飞身扑来,同时利剑割掉绳索,抱着苏云情往旁侧一滚,躲过了箭雨。 萧长鸣咬牙,忽而左手一翻,从怀中掏出一枚暗器,运足内力,将暗器射向了苏云情。 萧长璟挥剑打落,却因为护着苏云情,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霎时,一排排锋利的长箭插入他身体里。 他被扎成了刺猬,倒了下去。 “哈哈哈,萧长璟,即便你是摄政王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本王的手上!” 萧长鸣仰天大笑,眼里笼罩着报复后的快感,“苏云情,今日朕心情不错,就让你们共赴黄泉做一对鬼鸳鸯吧。” 说完,萧长鸣搂着苏云婉转身离去。 苏云情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胡乱的摸索,直到手心触碰到温热的血液,眼泪轰然决堤。 “萧长璟,你不要死,你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是陷阱还过来送死……” 望着苏云情那张恐怖的脸,萧长璟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艰难的抬起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如珍如宝,“阿情,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是我没保护好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终是咽了气。 活下去?怎么活啊! 苏云情慌乱不已,泪水翻涌。 错了,是她错了。 邱家满门的命,萧长璟的命,皆因她而起! “萧长鸣!” “苏云婉!” 苏云情龇目欲裂,厉声发誓。 “若是有来世,我定要将你们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士兵将利刃穿透她的心脏,剧痛席卷每一寸皮肤,眼前一片发黑。 天旋地转后,一切归为死寂。 萧长璟,对不起。 下辈子,换我来爱你,可好? 第2章 被泼脏水 轰隆隆—— 一道白色的闪电劈开夜空的混沌黑暗,照的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丞相府后院,西厢房内,满地碎片,一名男子仰面平躺在血泊中,双目紧闭,俨然没了气息。 而男子身旁,则是浑身是血,悠悠转醒的苏云情! 苏云情睁开了眼,一双水眸莹亮生辉,只是刚一动身子,后脑勺便传来撕裂般的痛,她顿时冷汗涔涔,身体也如灌了铅般沉重,无法挪动。 还未理清发生了何事,身旁便传来了声音,“丞相,夫人,小厮的确是被匕首刺中了胸口,救助不及时,失血过多而死。” “所以,是大小姐杀了小厮?” 惊诧声拉回了众人的思绪,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苏云情的右手。 一把血淋淋的匕首赫然在手! 庞氏拧着眉头,似乎有些疑惑,“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 旁人却是不赞同,“夫人,您也太心善了,证据确凿的事情,哪会有什么隐情。” 庞氏没再说下去,而是看向了身旁的男子,“相爷,大姐儿已经醒了,要不问问情况吧。” 苏中正还穿着官服,似乎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见苏云情一脸茫然,顿时怒火中烧,抄起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孽障,你居然敢在府里杀人!” 这一声怒吼,将苏云情晕乎乎的意识彻底唤醒!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在十二年前,她刚满十三岁不久。 当时,她被发现杀了小厮,那个时候,她慌乱无措,只能一个劲儿的否认,可是证物具在,容不得她抵赖。 苏中正担心影响丞相府声誉,严防死守下,还是泄露了出去。 也因为如此,她声名狼藉,东陵皇武成帝撤销了她和摄政王的婚事。 而此举,正合她心意,因为她一早心悦萧长鸣,甚至不惜跟着他入宫求旨赐婚。 十四岁那年,她成为了端王妃,也开始了悲惨又短暂的一生。 所以,她这是重生了,且重生在重要的分水岭这一刻? 苏云情有些激动。 老天怜悯,这一世,她断不会再被人愚弄。 丫鬟百合跪在苏云情身边,早已哭得不行。 “父亲,我没有杀人。”苏云情浑身无力,靠在百合身上,却是掷地有声,“我与小厮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大小姐,杀人者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人了,”仵作净了手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大小姐虽为主子,可胡乱夺人性命,未免太过狠毒!” “相爷,妾身觉着大姐儿的话不无道理,再者,许是仵作许是验错了也不一定。” 苏云情睨了眼庞氏,明着在帮自己,暗地里不知挖了多少坑。 果然,仵作一听沉了脸色,“夫人,老朽验尸三十年有余,从年轻时就在官衙当值,难不成这么些年的尸都验错了不成?” 庞氏一脸恍然,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既如此,那大人验尸本事出神入画,断断错不了,是妇人目光短浅了。” 说完,又看了眼苏中正,压低了声音,“相爷,如今相府和摄政王联姻在即,此事该如何是好?” 苏中正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庞氏揣摩着他的意思,试探性开口,“依妾身的意思,大姐儿杀人确凿无疑,估摸是入不了王府……” “丞相府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闻言,庞氏猛地拽紧了帕子,眼底划过狂喜。 不枉筹划这般,值了! 苏云情权当没看到庞氏眼底的欣喜,“父亲,可否让女儿看一看尸体?” 仵作直接翻了个白眼,“大小姐,你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难不成,你还想自己验尸不成?” 苏云情双眸水光闪耀,“仵作这般,是怕小女查出其他来吗?” “笑话,我会怕你!” “那不就得了!” “你!” 仵作哑口无言,一甩衣袖,气呼呼道,“我倒要看看大小姐能验出什么来!” 苏云情不再多说,转而说起了正事,“父亲,能否找人做一把匕首,材质为木头,大小么……”瞥了眼手边的匕首,又道,“和此物一般大小即可。” 苏中正虽然疑惑,还是吩咐人照做。 屋内,众人屏气凝神,骤然冷寂! 百合搀扶着苏云情起身,即便身染污血,也挡不住满身的从容贵气。 庞氏眼眸微眯,审视了片刻。 一炷香后,木匕首放在了桌上。 苏云情先是看了眼,而后转过身,抬手拨开发丝,“诸位请看,我后脑勺被重物击打,击打物应该是地上的花瓶,如此一来,我又怎么能将匕首刺在小厮的胸口呢?” 仵作嗤之以鼻,不以为然,“有可能是你先捅了小厮,小厮不甘,才在背后用花瓶砸了你。” “仵作这话疑点颇多,首先,我乃丞相府小姐,为什么要杀小厮?即便犯了错,我吩咐人拿下他便是,何苦铤而走险,让自己沾染命案。” 仵作张嘴,欲要开口,苏云情却将视线落在了地上的小厮身上,“再一个,小厮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死,而是刀尖刺入心脏,瞬间毙命,试问如此,他哪里还有机会在背后偷袭我?” 仵作一个字也不信,“一派胡言,你怎知他是瞬间毙命?” “这就是证据!” 苏云情拿着木匕首走到小厮面前,“大家看好。” 只见她顺着伤口,将木匕首按照原来的伤口推了进去,众人一看,刀尖位置早已没入心脏。 可不就是瞬间毙命的么。 仵作嚅嗫着嘴,脸色很是难看。 苏云情抽出木匕首,递了过去,“大人若是还不信,可以再次验证,总之,这个小厮的死与我无关。” 仵作没有伸手,他有眼睛,无需再次验证。 既然苏云情不是凶手,那就另有其人了…… 苏云情眉间微扬,“父亲,小厮乃是外男,但是却在内宅毙命,或许父亲可以往这个方向查查。” “相爷,他本是外院的,今日假山松动,妾身吩咐人来修葺,大家伙儿都是一起来的,身边还有嬷嬷们跟随,就怕冲撞了姐儿们,只是不知为何单单就他跑来了这儿……” 庞氏说完,往苏云情睃了眼。 苏云情垂了眼,庞氏真是不留余力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如此… 在苏中正开口前,苏云情抢先道,“父亲,谁第一个发现小厮?” 庞氏眼睛一跳! 百合十分机灵,立马道,“是林妈妈!” 林妈妈,庞氏的陪嫁乳母。 第3章 再试试水 晚风佛面而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苏云情的话顺着风吹到了众人的耳朵里,“父亲,此事既然是林妈妈最先发现的,林妈妈又是府里有地位的人,女儿觉着还是报官吧,涉及到女儿清誉,不彻查清楚实难堵住悠悠之口,是非黑白,官府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苏中正拧眉,似乎在思量。 庞氏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极力压制内心的惶恐,“一个小厮而已,不用大费周章的。” “为何?” “相爷,您想想看,如若报官,届时肯定会有官兵上门搜查,到时候外头的老百姓看到不免议论一番,若是传出有的没的,对咱们相府可不好。” 苏中正神色有些动摇,毕竟在他心里,相府利益高于一切。 果然,半晌后,他再次开口,“小厮盗窃府中财物发现后欲反击逃窜,被侍卫杖杀,此事不可再提,不然板子伺候!” 三言两语便将此事了结。 “依父亲所言,此事就此作罢?” 苏中正俯视着,语气没有一个父亲该有的关心,十分冷淡,“情姐儿,相府声誉重要,今日之事你也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至于后脑的伤,养养即可。” 苏云情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众人散去,庞氏走上前,言语关切,“大姐儿,今日受惊吓了,好生歇着吧。” “多谢姨娘关心!” 姨娘二字,让庞氏脸色微变! 苏云情转身离去,庞氏敛去笑意,脸色阴沉。 林妈妈皱眉,“夫人,大小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聪慧果敢。 这么好的计谋都让她逃了,功亏一篑呀! “林妈妈,你女儿还在含香居吧。” “在的。” “让她再试试水!” 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变了! …… 含香居。 回来后,苏云情一直坐在铜镜前,静静的望着镜面里的自己。 双眸明亮,小脸白皙。 苏云情摸了摸脸颊,温软的触感真真实实的传来,哪里还是临死前那副鬼样子! 似乎只有这样真切的感受了,她才能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萧长鸣,你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可如今我羽翼未丰,终有一日,你会匍匐在我脚边,磕头求饶! “小姐,你坐在这儿很久了,在看什么呢?” 苏云情藏起眸底的恨意,双眸晶莹,泛着重生后的喜悦,“看我自己呀!” 百合挠挠脑门儿,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折腾了一晚,苏云情早早便安置了。 …… 翌日晨间,百合吩咐丫鬟打洗脸水,却和丫鬟争吵起来。 “秋霜,这是大小姐的手镯,怎么到你这里了?还有这耳坠子,为什么也在你这里?” “就刚刚收拾屋子的时候,我看到了顺手就拿了呗,反正大小姐也不得宠爱,这些东西给她戴也浪费。” 百合听到这话,直接炸了,“这是你做奴婢该说的话吗,把东西还来!” 说着,百合伸手就要去抢,秋霜却轻松躲过,嘴里还在不紧不慢的说道,“百合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虽然是奴婢,但这日子可比大小姐舒坦多了。” 百合见她这么说自己的主子,哪里还能忍,正要上手争夺时,苏云情却缓缓的走了出来。 秋霜见到苏云情,微微发愣,可当看到她脸上温温和和的笑容,再联想到她如今的处境时,竟当着苏云情的面翻了个白眼。 苏云情轻轻打量了一下这个秋霜,身着橘色长裙,长得还算漂亮,但眉眼中尽是盛气凌人。 这个秋霜,是院儿里的二等丫鬟,但有个厉害的娘老子。 百合赶忙松开手,快步来到苏云情身边,“大小姐,秋霜这丫头拿了您的首饰,奴婢正叫她还回来。” 秋霜则是死死攥住手中的耳坠子,又护着腕间的镯子,虎视眈眈的盯着苏云情。 这样子,哪里像是做丫鬟的。 苏云情望着秋霜,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我当是什么好物件儿呢,秋霜既然喜欢,便拿了去吧。” 苏云情的话是浅笑着说的,那双眼睛里也都是真切的关心,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亮的出奇。 秋霜一听,不禁有些志得意满,“那奴婢就多谢大小姐了。” 同时不忘示威般的向百合看了一眼。 百合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不解,“大小姐,这……” 苏云情不等百合说完,又指着秋霜的手腕道,“这镯子颜色娇嫩,你双手纤细,又生的白净,戴着正好。” 听这话,苏云情已经将东西赏给了秋霜,百合虽然不高兴,但也不能置喙主子的决定。 她望着秋霜,道,“镯子和耳坠子大小姐也赏你了,现在可以去干活了吧。” 秋霜听了苏云情的夸赞,一时忘乎所以,哪里将百合的话放在心里,“百合姐姐,你没听大小姐说吗,我的手又白又细的,哪里是干活的手。” 苏云情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对秋霜的话不置可否,继续和言细语道,“来,我帮你带上。” 说完苏云情拿起耳坠子,抬手为秋霜带上。 秋霜只觉得一阵冰凉袭来,那双纤细的手,仿佛是死人一般,拔凉的没有热度。 苏云情始终笑的温柔,秋霜却渐渐有些僵硬,不知为什么,她开始觉得心下不安。 但转念又觉得大小姐本就是个不受宠的,还不是人人拿捏的份儿,一想到这儿,心里的那点恐惧也没了。 替秋霜戴好耳坠子后,苏云情便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而后满意的点点头,“嗯,很漂亮。”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秋霜只觉得周身都不舒畅,仿佛每一个毛孔在苏云情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不由得生出了退意,有些慌乱的将镯子褪下递给了百合。 “大小姐,奴婢还是不要了。” 说着,又打算摘掉耳坠子。 苏云情却开了口,“怎么了,不喜欢吗?本大小姐瞧着挺好看的呢。” 说着还上前扶正了有些歪的耳坠子,苏云情上前的一瞬间,秋霜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 她正要说话,却发出一阵尖叫,“啊!” 百合被吓的后退了一大步,再瞧去,那地上躺着的郝然是刚刚那只耳坠子,上面沾了不少的鲜血,让那红宝石更是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再抬头看去,只见秋霜的耳朵正涓涓不断的往外冒血。 百合目瞪口呆的看着苏云情。 原来苏云情竟然直接将那只带好的耳坠子扯了下来,耳垂处的肉生生撕扯开来,撇开肉绽。 秋霜捂住冒血的耳朵,竟一时忘了反应,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子。 随后疼痛袭来,她脸色大变,“你…你…” “秋霜,你不是说不喜欢吗,那本小姐就帮你取下来来咯。” 苏云情却变了脸,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她。 第4章 恶奴欺主 初夏的风很是凉爽,吹在人身上很舒服,秋霜却猛的打了个寒颤。 她只仿佛被恶魔盯上,心里恐慌不已,转头就跑,“我要去告诉夫人,我要去告诉夫人!” 秋霜哭着跑了出去。 百合面露担忧,“大小姐,眼下怎么办?” 苏云情凝眸,却是转身进了屋子,“百合,林妈妈来的时候请进来即可。” …… 晌午。 林妈妈果然来了。 秋霜按照苏云情的吩咐,将人请到了花厅,苏云情正拨弄着腰间的络子,似乎一早就等着了。 林妈妈见到她,即没请安又没问好,措辞严厉,“大小姐,夫人有请。” 百合端来刚沏好的茶,苏云情揭开茶盖,抬眸睃了眼林妈妈。 被这般无视,林妈妈直接气炸了,“大小姐,老奴的话听到没有?” 苏云情停止了拨弄络子的手,身子微微后靠,“不知道姨娘找我什么事呢?” “还不是因为秋霜,大小姐,你可真歹毒,生生的扯坏了秋霜的耳朵!” 苏云情眼眸深黑,带着不惑,“秋霜是奴婢,奴婢做错了事,就是打死也不为过,还不能扯坏耳朵了?” 林妈妈嘴角一僵,随即怒火冲天,“真够牙尖嘴利的,老婆子我懒得跟你废话,赶紧走,别让夫人等急了。” 苏云情慢悠悠起身,清冷的眸子直视着林妈妈,“老刁奴,我说过的,丞相府只有一个夫人,这话你是记不住在心里?” 闻言,林妈妈嘴一撇,笑出了声,“哈,随你怎么说,你就是说佛堂里那位是王母娘娘也要看我老婆子答不答应!” 苏云情生母,苏中正的原配,自打她记事起就一直住在佛堂,每年生日的时候会出来陪她吃顿饭。 前几年,她问过缘由,但邱氏不曾透露半句,苏中正更是火冒三丈,不许她再提及半分。 而这些年,府里众人仿佛也忘了丞相府真正的当家主母。 苏中正对这个女儿也甚少关心,远不及庞氏的女儿苏云婉,渐渐的,下人们也看人下菜碟,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苏云情没动,只静静的看着林妈妈。 突然,她抄起桌上的热茶朝着林妈妈狠狠泼了过去! “啊!” 林妈妈只觉头皮一阵阵的灼痛,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苏云情将茶盏搁在桌上,低头用帕子擦掉指尖的水珠,“这是给你的教训,下次还不改,泼在你脸上的可不是茶水这么简单了。” “小蹄子,我可是夫人的陪房,你居然敢拿水泼我!”林妈妈碰了碰被烫到的皮肤,立马痛得龇牙咧嘴,“贱人,你敢跟我作对,就是跟夫人过不去,不想活了是吗!” “林妈妈,本小姐提醒你,丞相府只有我娘一位夫人,虽然你是姨娘的陪房,可我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谁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是姨娘的意思吗?” “大小姐,你别拿鸡毛当令箭,你是嫡出的不假,可这府里,谁把你当回事了?夫人又如何,还不是护不了你。” 苏云情垂眼冷笑,宛若恍然,“原来是这样的啊,那我得去找找父亲大人评评理了。” 林妈妈翻了个白眼,“丞相日理万机,会管这些小事?” 泛着水润的红唇勾起,苏云情眨眼望去,“林妈妈确定恶奴欺主是小事?” 林妈妈神色微顿,微有些踌躇。 花厅里,一时静寂了无。 林妈妈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作答。 与此同时,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微扬的语调传了过来,“我的儿,这是怎么了,林妈妈又惹你了吗?” 庞氏一袭紫色阮烟罗裙衫,款款而来,头顶参鸾髻,簪了一对兰花花钿,一支五尾凤钗,并一对海棠吊坠耳环。 她长得很美,又会打扮,一眼望去精致又贵气。 而苏云情则身着鹅黄色裙衫,挽素白轻纱,戴一对银色镂空飞鸾簪,和煦的日光下,精致的五官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明媚大气。 她衣着素雅,就连首饰也少得可怜,但依旧无法掩盖周身的光华。 庞氏甚至觉得,苏云情的气势隐隐有压过自己一头的错觉。 “姨娘,林妈妈说府里没人把我当回事,连我娘这个嫡夫人都护不了我,这恶奴出言不逊,我这正教训她呢,若是传到御史台耳朵里,定会参奏父亲宠妾灭妻,放任嫡妻嫡女不管。” 苏云情一股脑将事情说完,不给庞氏找借口的机会。 果然,庞氏一听心中气急,暗中瞪了眼林妈妈。 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还这么沉不住气,没用的东西! 不过她脸上却是半分不显,拉着苏云情的手,一脸慈爱,“你放心,我给你做主。” 说完,转头望着林妈妈,厉声呵斥,“林妈妈,你糊涂了吗,这种话也敢说!” “夫人,冤枉啊,老奴只是心疼女儿,想来求一个公道,可大小姐二话不说就泼了老奴一身水!” 林妈妈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却也不忘痛苦卖惨,“可怜我的秋霜呀,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可让为娘怎么办呀!” 林妈妈哭得伤心,庞氏似左右为难,“大姐儿,秋霜的耳朵…” “是我扯坏的。”不等庞氏说完,苏云情利落的承认。 “姨娘,我娘身子不好,一直在佛堂修养,姨娘执掌中馈,自然知道奴婢偷盗主子的饰物,再不济少不了一顿板子,我只是小惩大诫,即没挨板子,也没将人赶出府,林妈妈就在这不依不饶的,既如此,那就报官吧,官府怎么处置,我绝无二话。” 话音刚落,林妈妈哭声戛然而止。 她看了眼苏云情,藏了丝恨意! 庞氏脸色已经快挂不住了,嘴角的笑意僵了又僵,“我的儿,你是对的,咱们丞相府的声誉高于一切,切莫让相爷为此等小事烦忧。” 心里呕得吐血,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了,说的话面面俱到,竟使得她生出挫败感! 苏云情眸光灼灼,“不是姨娘的意思就好,我还担心错怪了林妈妈。” 这话,若是没有错怪那就是她的意思咯? 且既然没错怪,那林妈妈出言不逊,必然是要惩戒一番…… 庞氏还没回过神,苏云情又开了口,“林妈妈以下犯上,杖责二十棍,至于秋霜,她偷盗府中财物,姨娘执掌中馈,便有姨娘做主吧。” 果不其然! 庞氏抿唇,苏云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她抬头望着对方勾起的红唇,像是失了魂一般。 一炷香后,林妈妈被拖到前院绑在了板凳上。 家丁手握一掌宽,两指厚的板子,重重的打在林妈妈身上。 “啊!” 第5章 连命都不要了 屋檐下,宫灯被风吹过,垂下的红穗儿中绑了铃铛,轻轻摇曳时,清脆悦耳。 苏云情站在廊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回头,平静的眸子盯着秋霜,“秋霜,记着,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秋霜是林妈妈的女儿,自然也是庞氏的人,而她院子里,也不止秋霜一个爪牙,秋霜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秋霜看不到林妈妈被打的现状,但就这一声声的惨叫,足以摧残她的神经。 “侧夫人有令,秋霜偷盗主子饰物,”苏云情顿了顿,抬起秋霜的下巴,在她极具惊恐的眼神下,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杖毙!” 秋霜猛地瞪大了双眼,脸上灰白一片,死亡的恐惧包裹着她,她拉着苏云情裙衫,不断的哀求。 “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大小姐饶命呐!” 苏云情抽回裙衫,垂眸,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那目光藏了太多暗义,似火苗交织的大网,灼得秋霜心底发颤。 苏云情转身离去。 秋霜瞳孔大震。 “不!不要!大小姐,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 翌日,秋霜被扔去了乱葬岗,林妈妈拖着被打的身子,使了银子,给女儿准备了口薄棺,草草安葬。 与此同时,府中纷纷传言苏云情心狠手辣,不拿下人当人看,远不及二小姐人心善。 秋霜传话时,肺都气炸了。 苏云情却乐了。 苏云婉人美心善? 庞氏和林妈妈传这谣言的时候,心里不亏得慌吗? 也不知道在其舅舅家做客的苏云婉听到这话,是不是笑出了声儿。 “小姐,你不气吗?” 苏云情塞了块马蹄糕在秋霜嘴里,“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腾开嘴多吃东西。” 秋霜原本气得不行,见苏云情一脸好心情,便也不再纠结,反正不管大小姐怎么样,都是她的主子。 她咬着糕点,嘴里嘟嘟囔囔,“小姐,奴婢刚回来的时候,听说太后娘娘要回京了。” 太后离京祈福,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摄政王萧长璟。 这么说,他们也快要见面了。 想起前世他死在自己面前,苏云情五味杂陈。 前世,她早早的嫁给了萧长鸣,对萧长璟知之甚少,只听说是个善战的王爷,从无败绩,再加上人长得俊美,又手握实权,几乎是全京城闺阁女子夫君不二人选。 可她早已为人妇,那时还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且明知萧长鸣用她做饵,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萧长璟,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 浮翠院。 庞氏也得到了消息,这会儿正翘首以盼等着苏中正。 伺候完沐浴后,两人进了内室,庞氏替苏中正脱掉鞋子,轻柔的按摩着,“相爷,太后回京后,接下来便是摄政王的亲事了吧。” 苏中正靠在床头,只觉浑身疲乏缓解不少,他闭目享受,喉间溢出喟叹,“皇上已经透了口风,打算文武一家亲,咱们丞相府是文臣之首,摄政王妃有六七成在咱们家。” 庞氏一听,欣喜不已,手上力道猛地加重不少,“相爷,那咱们云婉……” “嘶—”苏中正皱眉,抬眼睨着庞氏,庞氏忙放缓力道。 “摄政王妃身份尊贵,婉儿出身……”苏中正轻叹口气,“毕竟她头上还有个嫡姐压着呢,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总归太后也不会太过着急,总得相看相看…” 话还没说完,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庞氏确定苏中正睡着后,下床拢了外衫披在身上,来到了外间,“林妈妈。” 林妈妈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进来,“夫人。” “明儿个准备一份帖子,我要进宫!” …… 翌日。 庞氏早早的进宫。 苏云情听说后,置之不理,浇完最后一盆花,唤来了百合,“这盆雏菊快要开花了,找人送两盆去佛堂,娘那儿应该用得上。” 百合点头应下,唤来了粗使婆子。 苏云情去了花厅,她这含香居不大,且十分偏远,想来也是庞氏的手笔,不过如今对苏云情来说,正合心意。 百合办完差事,沏了花茶进来,苏云情捧着茶盏,清亮的眸子水光闪耀,“百合,咱们还有多少银钱?” “就每月的月例银子。” 含香居下人不多,贴身伺候的除了秋霜外,就百合一人了,外院粗使婆子倒有个。 平日用不着什么打赏,银钱也就堪堪够用。 可在后宅大院里,想要人忠心,赏银是少不了的,看看她现在的日子就知道了。 苏云情捏了捏眉心,这院子里的问题太多了,且慢慢来吧。 “去帮我准备这些东西,别让人知晓。”苏云情递了张单子给百合,“自己也要机灵点,别被尾巴咬上了。” 百合扫了眼,密密麻麻的字,看不懂。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 苏云情点头,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我娘的嫁妆单子呢?” 百合将单子折好,放在怀里,“就在咱们含香居,夫人进佛堂后,便将嫁妆以及单子过了明面,全部给了大小姐。” “行,你把钥匙给我,再去交代我办的事。” 百合将库房钥匙找出给了苏云情,望着沉甸甸的钥匙,心里有了盘算。 …… 百合领了对牌,出府采办。 苏云情开始着手手里的事情。 须臾,院儿门被人一把推开,苏云婉回来了,且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含香居。 苏云情抬眸,与苏云婉来了个对视。 苏云婉长得和庞氏八分像,容颜姣好,肤色白皙,今儿穿了一身蜜合色妆缎做成的裙子,腰间襄了蓝纱,裙摆绣了并蒂莲花,花蕊以珍珠点缀,走动间,露出了樱粉色的鞋尖儿。 不管是衣衫首饰,都是顶好的,也衬得人娇媚贵气,不过美则美矣,整个人少了一种灵动感,一眼惊艳后,索然无味。 而苏云情一如既往的干净素雅,只身着月牙色的长裙,乌黑墨发半散着披在脑后,用白玉簪挽起,未施粉黛,只在唇瓣涂了薄薄一层唇脂,沁出一层淡淡的樱粉。 两人站在一起,苏云婉明显扎眼得多,可随行的丫鬟婆子却控制不住的往苏云情身上瞟。 第6章 你这嘴巴生来讨厌 日暮,苍穹落余晖,金色的光芒将苏云情眸子照的透亮。 下人们不由得看呆了。 总觉得大小姐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清雅感,无关服装妆容,好像是从她骨子里透出来似的,叫人无法忽视。 苏云情看到苏云婉,前世临死前的一幕接踵而来,心里似一排排针碾过,密密麻麻的痛! 她垂眸,眸色深沉如夜,卷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在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苏云婉,我回来了,咱们之间的帐慢慢算。 你和萧长鸣欠我的,我会加倍的还回去! 苏云婉看着苏云情,在对方美的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脸,有些发愣,这才几日光景,就这般水灵了? 但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心里平衡了。 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个杀人犯! “大姐姐,没想到我只是去一趟舅舅家,府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苏云婉上下打量着苏云情,用帕子掩唇,惊讶又犹疑,“你居然敢动手杀人,可真让人意外。” 苏云情睨了眼苏云婉,只觉呱躁,“那二妹妹尽管去囔囔吧,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丞相府有个杀人犯的小姐。” “事实本就如此,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逃过,但我们的眼睛可雪亮着呢!”苏云婉眉间扬起,轻狂又得意,“苏云情,你就等着被世人耻笑吧!” “二妹妹,有句话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也是丞相府的女儿。” “怎么,害怕自己名誉受损,摄政王不要你?”苏云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凭你也想进摄政王府,做梦!” “你不是喜欢端王的吗,为什么还要霸占着摄政王,不知廉耻的贱人!” “说完了?” 见苏云情云淡风轻的样子,苏云婉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抬手指着她,恶毒的话脱口而出。 “苏云情,你怎么不去死,你和你娘早就该去死了,老不死的和老不死养的,去了阴曹地府也有伴,占着嫡妻嫡女的位置,也没能让我爹…” 啪- 苏云情一手拽住苏云婉的手指,一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苏云婉捂着脸,眼睛瞪得老大,“贱人,你敢打我!” 苏云情犀利的眸子盯着苏云婉,像是碾碎的冰碴子,刺得人生疼,“二妹妹,再说一遍试试?” 她伸手拔下簪子,抵在了苏云婉唇边,垂眼冷笑,“我看你这嘴巴生来讨厌,留着也没用,要不,我给你缝上?嗯?” 苏云婉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个筛子,声音里带了哭腔,“苏云情,你这个贱人,我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你不要命了!” 闻言,苏云情突然放开了手,也将簪子插回头上。 苏云婉以为对方是怕自己了,仰起头,冷哼了一声,“小贱人,怕了吧,等我成了摄政王妃,看我…啊!” 嘭! 苏云情抬起脚,将苏云婉踹翻在地。 “给你机会了,非要作死,该!” 苏云情抖了抖裙摆,转身离去。 苏云婉整个人趴在地上,脸上沾到了泥土,发髻也松掉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你们都是死人啊,杵着作甚!” 回过神后的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将人给扶起来,又帮忙把歪掉的发髻整理好,重新插上发钗。 苏云婉抹掉脸上的泥土,目光阴狠的盯着苏云情离开的方向…… 却说苏云情回了内室,眉头却一直紧锁着。 听苏云婉刚刚话里的意思,她也想嫁进摄政王府? 可她不是嫁给了萧长鸣的么? 前世,武成帝英年早逝,未留下一儿半女,储君未立,东陵动荡不安,周边邻国虎视眈眈,屡屡进犯。 不得已,萧长璟出征平乱,一去就是半年。 而就是这半年,给了萧长鸣足够的时间,他趁机集齐人手,领兵攻入皇宫,杀了几名不听话的官员后,彻底稳住了朝堂。 待萧长璟得到消息时,已为时已晚,但他很聪明,没有返回京师,而是在边关驻扎。 要知道东陵三分之二兵权都在他手里,萧长鸣自然夜不能寐,不久后,她便被萧长鸣利用,挖去双眼,砍掉四肢,挂在了城墙上。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苏云婉已经和萧长鸣苟合在一起了。 按道理,苏云婉心仪之人应该是萧长鸣才对。 许是重生后,轨迹发生了偏离。 但,苏云婉想要嫁给萧长璟,断断不可能! …… 浮翠院。 苏云婉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头扑进庞氏怀里,“娘,我要杀了苏云情那个贱人!” “这是怎么了?”庞氏见女儿灰头土脸的,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坏了,“说,怎么回事!” 贴身丫鬟珍珠忙道明事情原委,自然不忘添油加醋一番,“夫人,大小姐真的太过分了,打了咱们小姐一巴掌不说,还踹了一脚,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庞氏将其泪水擦掉,动作仔细温柔,“好端端的,你去惹她干嘛。” 她就是想去看笑话,顺带奚落奚落。 可谁能想到苏云情敢这样跟她叫板,这才一时不慎,着了道。 苏云婉嘟着嘴,挽着庞氏胳膊撒娇,“娘,我不管,我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一定要帮我狠狠教训她!” 闻言,庞氏微微蹙眉,少见的拒绝了女儿,“婉儿,你先回去,娘自有主张。” 苏云婉一听就不干了,“娘,难道你就让我忍了这口气?你是不知道那个贱人有多猖狂。” 庞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我的女儿,怎么能在那小蹄子手里受委屈,放心,娘已经有法子了,你等着瞧好戏吧。” 听到庞氏这么说,苏云婉这才展露笑颜,开开心心的回了屋。 打发苏云婉回去后,庞氏敛去笑意,从妆台最里层拿出一张银票,“林妈妈,这是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给秋霜那丫头的一点补偿,秋霜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也算是为我折了命,我这心里啊,难受的紧。” 林妈妈跪在地上,掬了把眼泪,“夫人心善,可此事与夫人无关,是含香居害死了我女儿!” “你放心,本夫人已经想了法子对付她,也算是给秋霜报仇了。” 林妈妈感激涕零,“老奴替秋霜谢过夫人。” 林妈妈走后,大丫鬟琥珀不解,“夫人,秋霜办事不力,即便不给这一百两,林妈妈也无话可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你不懂,为了自保,我不得以杖毙秋霜,她是个笨的,可林妈妈跟了我这么多年,是个有手段的,本夫人越是愧疚,林妈妈对含香居的恨意便越深,对我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 京郊别院。 萧长璟擦掉剑身血迹,整个人裹在黑暗中。 “王爷,对方派了五十人,已全部解决。” 闻言,萧长璟眯起眼,长剑随手一掷,瞬间入土三分,“不自量力!” 第7章 去你该去的地方 五日后,太后回京, 武成帝设宴,特许携带女眷,说是为太后接风洗尘,但所有人心知肚明。 皇上年岁不大,如今只有凌贵妃和庞淑妃,尤其后宫之主悬而未决,后宫嫔妃过少,更遑论孕育皇嗣,充盈后宫迫在眉睫,而选秀又尚早。 太后忧心忡忡,这才有了从文武百官中挑选皇妃的想法。 再者,皇上胞弟摄政王也未娶亲,虽说够不到正妃,可侧妃的位置也是极好的呀。 这可是实打实的权王,手握北陵三分二兵权,不论嫁给谁,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儿,若是再诞下皇子郡王啥的,那可就平步青云了。 所以,文武百官都牟足了劲儿,想要自家女儿高看一眼,日后能有机会入主中宫,再不济,摄政王妃也极好呀! 一时间,京城的首饰铺子门庭若市,最好的绣楼也是日日赶制新衣,做工精致的裙衫饰品成套成套的送往各个府邸。 丞相府。 苏云情一大早被叫去了浮翠院。 庞氏穿着宝蓝色的便服,发丝挽起,并排插着同色的宝石簪子,见到苏云情,满脸笑容,语气也很是亲昵,“大姐儿,这是绣楼刚送来的衣衫,明儿个就是宴会了,你来挑挑。” 苏云情瞟了眼桌上,足足五套成衣,皆是昂贵的织花缎子以及蜀锦制成,再以金线绣了繁琐的图案。 只一套,便价值连城,庞氏真是下了血本。 不过这么好的衣衫,舍得给自己? 葱白指尖划过衣裙,苏云情淡声开口,“二妹妹不来挑选吗?” 庞氏依旧笑着,“你是长姐,理应先由你挑选。” 庞氏…何时这般懂规矩了? 苏云情抿唇,垂了眼眸,盯着裙衫沉默不语。 “怎么了?都不喜欢吗?我再让人准备新的?” 今日的庞氏,仿佛格外的温婉贤惠。 苏云情心间微微沉下,素手一指,“就这件碧青色的吧。” …… 翌日,苏云情早早起来,百合端来洗脸水,又拿来碧青色那套衣衫,准备伺候苏云情换上。 苏云情却抬手制止,“穿我娘给我做的那身吧。”邱氏知道她要去赴宴,特意赶制了两身。 虽说庞氏给的这套她里里外外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可她不信庞氏这么好心。 进宫赴宴这么好的机会,庞氏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准备妥当后,苏云情带着百合去了门口。 相府准备了两辆马车,前者华丽,后者朴素。 庞氏和苏云婉早早的到了,今日母女俩可谓盛装打扮,庞氏一身大红色拖地长裙,梳了繁琐的孔雀髻,左侧戴着襄了红宝石的发钗,垂下的流苏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苏云婉则着粉色束腰长裙,梳双挽髻,一左一右戴了同色绢花,并一只仿蝶翅的翠玉华胜,再配上珍珠耳坠子,十分娇俏可人。 听到脚步声,庞氏回头,见苏云情身上的对襟长裙,眸底划过冷意。 就知道你不会穿! 苏云婉也看到了苏云情,只一眼,眸底便涌起极强的妒忌。 今日,苏云情身着一袭嫩绿色对襟长裙,料子并不名贵,可衣领处的瓣兰刺绣十分好看,起了点睛之笔。 秀发挽成双罗髻,插着一只碎花琉璃流苏钗,脸颊上了胭脂,透着些许红晕,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眼,十分的娇艳夺目。 明明衣衫首饰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可穿在她身上,就是莫名的好看。 苏云婉都快被气死了,手里的帕子被她拽得不成形,刚想开口阴阳两句,却被庞氏制止了。 她不甘心,却也只得闭上嘴。 提裙经过苏云情时,撇嘴冷哼一声,随后直接往前面那辆马车走去,却被庞氏给拉住了,“婉儿,你大姐姐还没上马车呢,像什么样子。” “娘,你在说什么呀,她不都一直坐后面的吗。” 庞氏并未理会女儿的不满,对着苏云情笑道,“大姐儿,你妹妹不懂事,你先上马车吧,别误了入宫的时辰,我和婉儿坐后面这辆马车即可。” 苏云婉本就因为嫉妒苏云情心生不满,如今再听庞氏这话,当即炸毛,“娘,凭什么让她坐前面,我不干!” 庞氏沉了脸色,低声喝斥,“婉儿,长幼有序,不得胡闹。” 苏云情微微抿唇,试探一二,“二妹妹想坐就让她坐吧,左不过一辆马车而已。” “算你识相!” 苏云婉提裙就要上去,庞氏又给薅了下来,“大姐儿,此次进宫万不可乱了规矩,你是嫡长姐,理应如此。” 原来是怕人说闲话, 可…真这么简单? 苏云情深望了马车,提裙缓缓走了上去。 苏云婉脸色阴沉黑得快要滴出墨来! 马车开始在冗长的街道上行驶,苏云情坐在马车里,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心里波涛汹涌。 进宫后,应该就能看见萧长璟了吧。 前一世,恍然如梦,重活一世,她不会再被奸人蒙蔽双眼。 外面,马车已经驶入了僻静的胡同,没一会儿,马车开始颠簸。 苏云情扶住窗棂子,“怎么了?” 马夫似乎有些慌乱,话都说不利索,“小姐,好像……好像是车轮子坏了,奴才先让马车停下……” 话虽如此,可苏云情明显感觉到马车不慢反快,她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厉声呵斥。 “马上停下!” “大小姐,不是奴才不想,是这马儿飞的乱跑,奴才控制不住它……” 苏云情一个字也不信。 猛然惊觉,这就是庞氏的计谋? 迅速拉开帘子,苏云情一手夺了马夫的马鞭,一手准备去扯套马的缰绳。 马夫却十分轻巧的躲过,眸光一厉,“大小姐,这里很危险,还是快进去吧,出了事儿我可不负责。” 苏云情握紧了马鞭,脸色微沉,“你会武功?你根本就不是相府的马夫,说,你到底是谁,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狗奴才! 苏云情素手一翻,朝着马夫击去,马车偏头躲过,正得意时,苏云情拔下头上发钗,猛插在他的眼睛里! “啊!我的眼睛!” 马夫痛苦不堪,惨叫一声,整个人后仰,重重地倒在了马背上。 马儿受惊,马车瞬间加速,苏云情身子不稳,一个惯性直接被抛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匹骏马从巷口路过,苏云情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长相,就直直地撞进怀里。 噗通- 随即,两人一起栽进了水里。 第8章 没被淹死,差点被你踹死 虽说已到初夏,可冷不丁的下水,身子一瞬间被湖水包裹,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苏云情咕噜噜的喝了几口湖水,这才拼命的往上游。 可刚游,身后突然伸过来两只手,一把缠住了她脖子,死命的箍着。 苏云情被勒得喘不上气儿,手肘弯曲,往对方腰腹捅去,可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苏云情差点断气! 抬脚踹在对方的腹部,顺势借助力道往上游。 可脚踝却被一双大手握住,随即一双修长有力的双腿又缠了上来! 苏云情彻底火了,一把薅住对方的头发,将其往岸上带。 不多时,两人双双上了岸。 苏云情猛咳了咳,好一会儿才缓过了劲儿,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影影绰绰间,看到了一张白皙英俊,又泛着妖气的脸。 似一弯妖红的血月,美到了极致,却又引人颤栗。 男子双肘往后,微靠着石阶,衣衫湿透,露出了白色里衣,以及健硕的胸膛…… 此时,正唇角轻微上扬,好整以暇的盯着苏云情。 “劲儿挺猛,差点没把本王给踹死!” 这声儿…… 苏云情眸子一瞪,抬头。 萧长璟! 她瞬间喜形于色,“萧长璟!” 一抹娇小的身影就这么直接落入怀中,萧长璟被撞得往后一仰,后背磕到了石阶,却还是下意识的抬手扶住苏云情。 他黝黑的眸子里微微震荡,稍显意外。 苏云情紧紧的抱着萧长璟,将小脸埋在他胸膛,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心跳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重生这些日子,只有这一刻,才觉着活着的感觉这般美好。 “松手!” 头顶上传来厉喝声。 苏云情抬头,一双黑眸安静的盯着他。 “苏小姐,毛长齐了没。”学着别人投怀送抱? 苏云情一时害羞,忙放开手,退后两步,“你没事儿吧。” 萧长璟揉了揉腰腹,龇牙,“没被淹死,差点被你踹死。” 苏云情低头,嘟囔,“不会游泳呈什么强。” 萧长璟纠正,“是你飞出来撞到本王,本王被你带到河里去的。” 苏云情赫然,砸了咂嘴。 青玄找来披风,萧长璟接过披在了苏云情身上,两人起身往马车走去。 马儿已经被控制住,旁边是已经断气的马夫。 扫了眼躺在地上的马夫,见发钗还稳稳的插在眼眶里,鲜血顺着眼眶流了一地。 萧长璟挑眉,“你做的?” 苏云情点头。 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又很是赞赏,“看着挺小,手倒是狠。” 说完,萧长璟又唤来青玄,“送苏小姐换身衣服,再把人送到宫里。” “那你呢?” 萧长璟低头,望着只到自己胸膛的苏云情,心情不免美好,“毛丫头,管好你自己。” 苏云情鼓了鼓嘴,才大她六岁而已嘛,叫什么毛丫头。 青玄一身黑色劲装,办事干净利索,他重新找来马夫送走苏云情,又吩咐身旁侍卫搜身。 见主子还湿漉漉的,赶紧将披风给他披上,这才开口道,“王爷,苏小姐好像不记得你了。” 虽说刚刚主动抱了他家主子,可他感觉更像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萧长璟睨了眼他,“你那舌头显着你了是不。”他能不知道? 青玄连忙闭嘴。 此时,侍卫搜到了马夫身上的东西,立马送来。 青玄看了眼,“王爷,马夫是大内的人。” 萧长璟盯着手里的令牌,妖冶的眸子划过嗜血。 …… 皇宫。 巍峨的宫门前,已经停放多辆马车,宫人们正抬着软骄进进出出, 相府马车缓缓停下来,庞氏下车后,迫不及待的往后看,果然没见着苏云情那辆马车。 不由得勾唇一笑。 苏云情,别着急,本夫人很快送邱氏下来跟你团聚。 苏云婉第一次进宫,刚下马车就被震惊到了,仅仅一个宫门就如此的高大雄伟,这宫内又该是怎样的名贵奢侈呀。 林妈妈扶着庞氏坐上软轿,苏云婉紧随其后,一行人慢悠悠的进了宫,全然不顾身后的百合。 百合忙追上去,神色焦急,“侧夫人,怎么没见到大小姐呀?” 庞氏被这声侧夫人喊得窝火,林妈妈会意,抬手甩了百合一巴掌。 “贱婢,竟敢对夫人不敬,大小姐有手有脚,还能丢了不成,你在这等着就是!” 除掉了苏云情,林妈妈相当得意,淬了一口,跟着进了宫。 百合捂着脸,四下张望,心里无助又彷徨。 小姐去哪里了? …… 路上,苏云婉掀开轿帘,东看看西望望,见那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就连凉亭里的桌子都是白玉打造,压根儿就不是丞相府能比拟的。 心里被震惊填满,难怪都想做宫里的主子,换谁不心动? 宴会设在清凉殿,台阶白玉铺就,四根巨大的柱子雕龙画凤,威严霸气。 桌椅分设两旁,此时已有不少女眷入座,正喝茶闲聊,十分热闹。 庞氏并未着急入座,而是转头吩咐,“林妈妈,你看着婉儿,我去一趟昭阳宫。” 昭阳宫在清凉殿西南角,距离不远,半柱香就到了。 宫女将庞氏迎了进来,她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娘娘。” 庞淑妃这会儿已梳妆好,一袭紫粉色宫装,发丝高高梳起,挽了个高髻,插着六尾的凤钗,十足的雍容大气,“夫人这么高兴,想必事情成了吧。” 庞氏连连点头,又福身行礼,“是的,多谢娘娘相助。” 只是事情成了,怎么没见人回来复命? 庞淑妃拧眉不解,却并未深想。 “用不着谢本宫,婉儿是本宫的侄女,都是一家人,再者,帮你们也是帮本宫。” 庞淑妃是庞氏的堂妹,她乃是庞家嫡脉,父兄皆在朝为官,庞氏算是沾了她堂妹的光,才从贵妾抬为侧室。 庞氏亲自给庞淑妃斟茶,面色越发恭敬,“臣妇明白,只要婉儿成为了摄政王妃,日后吹吹枕边风,摄政王自然会娘娘效命的。” “东陵三分之二的兵权什么概念,皇上倒也真舍得。”说起这个,庞淑妃心里很不舒服,觉得皇上太过信任摄政王。 庞氏却是安慰道,“摄政王是皇上的胞弟,如今皇上未有子嗣,交由胞弟理所应当。” 庞淑妃摸了摸肚子,一脸期待,“日后本宫诞下皇儿后,那兵权只能是本宫孩儿的。” 姐妹俩,一人为兵权,一人为摄政王妃位置,无利益冲突,各取所需。 “皇上自然会为皇子考虑,胞弟哪比得上亲子。” 闻言,庞淑妃却是叹了口气,语气也跟着落寞几分,“本宫入宫三载,未有怀孕,也不知是不是子嗣缘薄。” “娘娘,凌贵妃比您早一年都没消息,您别担心。”庞氏深知只要庞淑妃过的好,她的身价才能水涨船高,便不遗余力的帮着策划,“臣妇听说有一名世外高人叫道墟子,医术十分了得,娘娘放心,臣妇会帮着寻一寻,助娘娘早日怀上皇嗣。” 庞淑妃这才展露笑颜,“如此,就有劳堂姐了。” 第9章 发难 喝了半盏茶,淑妃才和庞氏一起去了清凉殿,女眷们纷纷起身行礼。 宫人扶着庞淑妃在上位坐定,才缓缓抬手,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大家都起来吧,皇上和太后娘娘正在前殿和各位大人谈古论今,咱们也别拘着了,该吃吃该喝喝。” 女眷们谢过,回到了座位上。 庞淑妃扫了眼下面,“骠骑夫人,这都许久没进宫了。” 骠骑夫人曾氏,是端王萧长鸣的舅母,因着这层关系,宫里人对她还算尊重。 曾氏身着一袭暗红色的长裙,头发全部梳起挽成高髻,簪了红宝石的簪子,端庄大气。 听到淑妃的询问,忙起身诚惶诚恐,“娘娘,家中琐事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那待会儿可要与本宫多聊聊,许久不见夫人,本宫这心里念得紧呀。” 曾氏连连点头,神色愈发恭敬,“得娘娘挂念,臣妇不胜惶恐。” 聊了两句,庞淑妃目光扫过全场,“今儿姑娘们个个美若天仙,本宫还以为来到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呢。” 离得最近的一位夫人立马笑道,“娘娘才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儿,咱们这些泼皮若是及得上娘娘万分之一,就阿弥陀佛了。” 一席话,取悦了庞淑妃,看向夫人多了丝笑意,“这是崔侍郎府的千金吧。” “是的,娘娘。” 崔夫人点头,旁边崔书瑶立即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 “臣女崔书瑶拜见淑妃娘娘。” 庞淑妃端详了会儿,“是个美人坯子,去,把我那对臂钏拿来。” 宫人领命下去,旁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崔夫人和崔书瑶仰起头,不免骄傲。 “我瞧着崔小姐这衣服绣工不错,料子也上乘,崔夫人有心了。” 庞氏端起茶盏,瞥了眼崔夫人,崔夫人会意。 “臣妇这算不得什么,若说有心,比不上丞相夫人,听说夫人给苏大小姐准备了五套衣服呢,每一套做工非凡。” 庞氏笑了笑,夸赞了起来,“我们大姐儿是个省心的,只挑了一套碧青色的,其余的都给了妹妹。” “那也是夫人教得好。”崔夫人说完,四下瞧了瞧,故作疑惑,“咦,怎么不见苏大小姐呢?” 众人这才发觉一直没瞧见苏云情。 庞氏便道,“大姐儿乘坐另一辆马车,按道理应该到了。” “娘娘都到了,她却不见身影,真是好没规矩。” “一个晚辈,如此托大,太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 另外几位夫人也附和几句,对苏云情印象急转直下。 见状,庞氏心里高兴极了,面上还是露出难为之情,“夫人言之有理,不过我们姐儿一向乖巧懂事的,我问问缘由,许是有事情耽搁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高唱声。 “苏小姐到!” 庞氏听到后,脸色骤变! 什么?苏云情来了?这怎么可能! 庞淑妃也有些发愣,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惊诧。 直到耳边传来声响,庞氏才下意识的抬眸望去。 阳光自大门斜斜撒了进来,仿佛铺了一地的光芒,而在这光芒中央,出现了一道窈窕娇美的身影。 不是苏云情又是谁! 庞氏瞬间绷直了身子,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狰狞! “咳!” 庞淑妃轻咳一声,这才拉回庞氏思绪,她忙整理好情绪,招了招手,“情姐儿,快来,大家正念叨着你呢。” 苏云情垂眸,心里发笑。 刚刚庞氏脸上的震惊她可全瞧见了,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变脸如此之快,真是小瞧了她。 苏云情行了礼,坐在了苏云婉旁边,苏云婉对她一脸不待见,撇头和崔书瑶闲聊。 待苏云情坐下后,挨着近的女眷一眼发现她身上的裙衫十分特别。 “别说,苏大小姐这身衣衫十分出彩,尤其刺绣,丞相夫人真是费心了呢。” 庞氏扯了扯嘴角,脸色讪讪,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苦思冥想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也是苏大小姐长得美,才能将这衣服发挥到极致。” “今日苏家两位小姐都长得美,可总觉得大小姐让人移不开眼。” “我也有这种感觉,要说苏二小姐身上的裙衫昂贵多了,装扮也相当精致,可俩姊妹站在一起,总是第一眼看到她姐姐。” 几位夫人越看越觉得挪不开眼,还未及笄,就如此夺目,长开之后必定是倾国之姿。 苏云婉本来打算借着这身打扮艳压群芳的,可如今哪还有人注意到她! 以前不管在哪里,自己才是受人瞩目的一个,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苏云情在,她就成了绿叶,别人的眼光永远在她身上。 苏云婉低下头,撕扯着帕子,终究是恨意难平。 庞氏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冲着林妈妈打了个眼色。 林妈妈看懂,突然捂嘴惊呼,“大姑娘,你怎么不穿夫人给你准备的衣服呢?” 庞氏皱眉,佯装责备,“林妈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老奴知错了。”惊觉自己多言,林妈妈一脸愧色的低下了头。 女眷看她的眼神有些责备了。 崔夫人第一个出头,“苏大小姐,你不能仗着身份,如此对待别人吧,丞相夫人可事事为你想在前头呢。” 庞氏眼中有泪花闪动,似是受了委屈,却有口难言,“大姐儿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苏云婉也机灵了一回,抱着庞氏低低啜泣,“娘,您别哭,女儿看着难受,大姐姐不领情算了,您还有女儿呢,以后女儿孝敬您……” 崔夫人颇为动容,跟着掉了两滴眼泪,“二姑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有几位自家老爷官位不高的夫人想要在庞氏跟前卖个好,也跟着开了口。 “我看是不敬长辈。” “就是,明明新做了裙衫,却避而不穿,不就是想告诉咱们夫人对你不好吗,可惜咱们都有眼睛。” “这种小伎俩根本上不得台面,还是相府嫡女呢,眼皮子忒浅。” “……” 庞淑妃喝着茶吃着点心,丝毫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苏云婉更是咧嘴笑开,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甚是得意的盯着苏云情。 苏云情面上未见一丝慌乱,等大家伙儿说完,纷纷用谴责的眼神望着她时,她才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出声。 “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我娘身子骨不好,无法进宫赴宴,所以我才穿了我娘做的衣服,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她时时在我身边。” 崔书瑶撇嘴,“苏大小姐,你娘的衣服什么时候穿都可以,夫人明明送了衣服,你却不穿,不是成心和夫人过不去吗?” “可是我娘给我准备了衣服呀,我是不忍佛了侧夫人的心意,这才接受的,侧夫人好歹能来,我娘来不了,难道穿着她的衣服来也不行吗?” 说完,苏云情神色落寞,晶莹的泪珠滚落,“若是崔小姐家中妾室为您准备了裙衫,您是穿崔夫人的还是妾室的?” 崔书瑶语一噎。 第10章 警告 大厅安静得掉颗针都能听见,几名夫人扫过庞氏。 “我记得苏大小姐的母亲才是正儿八经的相府主母,只是多年不出佛堂,与咱们鲜少来往,都快忘了她。” “对啊,庞氏只是侧室,却像个嫡母似的对人家嫡女指手画脚,时间久了,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侧夫人一身鲜艳的红,估计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等场合,妾室也敢穿正红色,侧夫人,看来很多规矩还得好好学。” 说这话的是简亲王妃,真正的铁帽子,世袭的,别说庞淑妃了,就是皇上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因为简亲王不但是铁帽子王,还是皇上的堂叔叔,先帝最小同父异母的弟弟。 简亲王妃三十六七,身着宫装,戴了同色面纱,那双眼平静得好似一汪潭水,没有一丝光泽,整个人就安静的坐在那里,若不是刚刚出声,很难让人注意到。 她扫了眼苏云情,很快撤回了视线。 却把苏云情看懵了。 不管前世今生,她和简亲王妃都没交集,听说简亲王妃被一场大火毁了容貌,自此日日戴着面纱,后来不知为何,于房中悬梁自尽。 庞氏双手紧紧的捏着椅子扶手,努力保持微笑,“王妃说的是,是妾身鲁莽忘了规矩。” “娘娘,臂钏拿来了。” 庞淑妃挥了挥手,脸色淡淡,“收回去吧。” 这下,崔夫人脸色也不好了,却还是扯出笑意,“书瑶年纪尚小,受不得娘娘如此抬爱。” 庞淑妃喝了口茶,没接话。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大家各怀心思 “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贵妃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苏云情只觉眼前划过明黄色,紧接着,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夫人们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苏云情起身,下意识抬眸看了眼武成帝,和萧长璟的妖孽长相不同,他生的高大威武,帝王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敢靠近。 只是如此威武健硕的人,怎么就突然崩逝了呢? 没忍住,她又看了眼武成帝,却被他身边的心腹福全公公厉声呵斥,“大胆,竟敢直视龙颜!” 苏云情一个激灵,忙垂眸跪下! 心中却警铃大作。 武成帝面色看着正常,但细瞧之下又觉得很古怪,很不对劲儿。 苏云情还未来得细想,头顶又响起了声音。 “福全,吓着丫头了。”武成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苏云情,语气多了丝温厚,“起来吧。” 苏云情站起身,脑子百转千回,却理不出个头绪。 皇上略略坐了片刻,庞淑妃一直在和其聊天,可皇上兴致缺缺,片刻后,又太监进屋禀告,“皇上,摄政王来了。” 一听这话,满屋的小姐们都沸腾了,个个眼眸含春,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人呢?” “在御书房呢,说有事呈奏。” 闻言,小姐们露出失落的神色。 皇上没有久留,当即起身离开,殿内又热闹了起来,太后怕姑娘们拘着,索性让她们去园子里逛逛。 姑娘们欣喜若狂,成群的往外走去。 苏云婉带着崔书瑶,故意冷落苏云情,苏云情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庞淑妃没了心思,早早的回了昭阳宫,不多时,庞氏也跟来了。 屏退下人后,庞淑妃拧着眉,语气凝重,“堂姐,你不是说事情成了么?” 庞氏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臣妇也不清楚呀。”明明就没看到苏云情的马车呀,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庞淑妃张嘴,刚想开口。 谭嬷嬷快步进来,脸色慌乱,“娘娘,出事儿了!” …… 御书房。 武成帝把玩着手里的令牌,眼神晦暗不明,“长璟,你一日不成婚,他们是不会消停的,你手握实权,多少人盯着你,哪怕朕放出消息欲和苏相联姻,即便有了正妃,侧妃依旧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武成帝说的何尝没有道理,但萧长璟还是摇摇头,“她还未及笄,再等等吧。” 见他执意如此,武成帝也不勉强,他这个弟弟一向有主见。 此话题就此打住,武成帝谈起了正事。 “人呢?”问的是死去的马夫。 “物归原主了。”并不是他好心,有时候震慑远比惩罚可怕,尤其对方还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武成帝点点头,将令牌扔在桌上,捏了捏眉心,“派人保护好,别让人吃亏了。” 吃亏? 萧长璟不禁暗笑。 她那性子可不像吃亏的主儿。 …… 庞淑妃来到后院,见到浑身是血的侍卫,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庞氏也被吓到了,白着一张脸,“谁干的?”心里下意识的想到了苏云情,可转念又觉得她一介女子,应该没这么大的本事。 庞淑妃摇摇头,心里却想的是谁堂而皇之的把人送到昭阳宫来的,在她昭阳宫来去自如,侍卫没发觉吗? 想到这里,庞淑妃脸色铁青,凉意从脚底跟蹿了上来。 …… 宫宴结束后,苏云情慢悠悠的走出来,庞氏站在马车边,似乎等了很久。 苏云情挑了挑眉。 庞氏见到苏云情,立马沉了脸,“昭阳宫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苏云情拧眉,“什么事?” “你别不承认,不是你还能是谁!” 苏云情是真不知道,不过看庞氏脸色不好的样子,似乎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苏云情勾唇一笑,双眸如暗夜中流星划过,亮极了,“侧夫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没有外人,庞氏索性不装了,“你别得意,不是次次都这么走运的。” “我走不走运侧夫人说了不算,但侧夫人以后的日子走不走运,那可就不好说了。” 苏云情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庞氏。 那一眼,似乎被鬼魅盯上,庞氏大惊,心底没由来的发慌。 …… 这日,苏云情用了早饭,起身去了佛堂。 邱氏着一身素白裙衫,领口滚了银边,乌黑的发丝随意挽了个髻,并排插着一对镂空梅花簪,十分淡雅素净。 和煦的阳光从窗棱子铺陈而下,撒在了邱氏脸上,衬得肌肤白若霜雪,偏又透着点点粉红,既端庄又秀丽。 这俏模样,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苏云情看呆了,她娘好像越来越美了。 “今儿怎么想起来佛堂了。”邱氏长得柔美,嗓音也温柔,倒了杯茶递给女儿,满目慈和。 苏云情忍不住靠在邱氏肩上,前世重重不断闪现,邱家被抄斩,邱氏因为外嫁,侥幸躲过一劫,可目睹血亲死在眼前,又该是怎样的痛苦。 苏云情微微闭眼,不敢再想。 她强行压下悲伤,再睁眼,一片清明,“就是想娘了。” 苏云情一手接过茶杯,一手挽着邱氏胳膊,不经意间将手指搭在其腕间。 心下微微一沉。 娘的身体,极虚。 第11章 出府 佛堂外,茂密的竹林清脆葱郁,矮几上,炉里燃着檀香,香味随着风四下散开。 苏云情吸吸鼻子,忽而划过一抹笑,“娘,我最近闲着没事儿做,想绣几方帕子,你能给我几张花样子么。” 邱氏点点头,起身去了内室。 方妈妈端来一叠点心,苏云情将其撤开,“方妈妈,你一直伺候娘,娘的身体为何如此虚弱?” 提到这个,方妈妈和善的脸上少有的露出冷厉,“侧夫人说咱们夫人一心礼佛,就该摒弃荤腥之物,每日都是清淡小菜,夫人身子本就不好,日积月累的,人也就更虚了。” “父亲…也不管?” 方妈妈叹了口气,语气缓缓,“前些年,相爷来过几次,但是夫人从不出来相见,最近几年,相爷便不再踏足,自此,侧夫人这才有胆子克扣夫人饮食。” “不是她有胆子,是有人撑腰,”苏中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庞氏自然会把握住机会,她一直觊觎娘正室的位置,早就欲除之而后快了。 以前,自己也深陷囫囵,无法护得家人周全,如今,她定不会再容忍别人骑到脖子上! 先是入宫落水,后又是在宫里给她下套,如今又欺负到她娘这里。 庞氏的手段越来越多,莫不是以为相府就她一人独大了吧。 苏云情垂眸,像不着边际的魔域,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方妈妈,我写几个食疗方子,食材我会让百合送来,你按照方子做。” 食疗方子? 方妈妈有些意外,“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会这些了?” “闲来无事翻阅书籍,看多了也就记下了。”苏云情写好方子,吹了吹墨汁后,递了过去,又叮嘱道,“方妈妈,你也跟着一起吃,务必好好将养身子。” 方妈妈热泪盈眶,连连摆手,“大小姐,老奴这身子不打紧,主要的还是夫人。” “不,方妈妈。”苏云情握着方妈妈的手,细细摩挲她掌心的老茧,“在我心里,你和娘一样重要,娘半辈子呆在佛堂里,是你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娘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你!” 方妈妈心中动容,默默流着泪,“夫人是我奶大的,她比我的命都重要!” “所以你也要好好儿的,相信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方妈妈擦了眼泪,连连应声,“嗳,老奴知道了。”望着苏云情,心里又感慨又宽慰。 大小姐好像懂事不少,人看着也沉稳了许多。 苏云情往院外走去,眸光一闪,“方妈妈,我想问你个事儿…我娘和我父…” “方妈妈。” 方妈妈扭头应了声,随后对苏云情说道,“大小姐,夫人在喊我了,你慢着点回去。” …… 含香居。 苏云情喊来了百合,“出府一趟,照着这份单子去采买,然后送去佛堂。” 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银锭子,“不拘银子多少,看着贵的挑。” 百合点点头,将银子小心的收好,“小姐放心,奴婢知道。” “侧夫人怎么能这么对夫人呢,小姐,咱们要不要去告诉相爷呀。”百合是跟着苏云情一道去的,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到现在,心里都记挂着邱氏的处境。 苏云情摇摇头,“告诉父亲也没用,后院始终不是他打理,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况且苏中正和她娘之间总感觉怪怪的,本来打算问问方妈妈的,但被她娘给叫走了,看来只有等下次了。 “那咱们就这样看着?” 看着? 怎么可能! “百合,别急,你家小姐有法子。” …… 浮翠院。 苏中正理衣襟的手一顿,转头看着苏云情,“去庄子?” “姐儿怎么突然想着去庄子了?”庞氏替丈夫披上外衫,脸上笑吟吟,心里却一阵发毛,距离宫宴好几日了,这段时间,含香居很是安静。 可越是这样,庞氏越觉得苏云情在憋什么大招。 马车的事情,她肯定是知晓了,可至今隐而不发,是退缩了? 这个理由,庞氏无法说服自己。 苏云情站在门口,晨间的阳光撒了进来,整个人仿佛渡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美的移不开眼。 “父亲,自从秋霜杖毙后,含香居只有百合一个贴身丫鬟。”苏云情眼神明亮,微扫了眼庞氏,“含香居虽说不大,可屋子里就百合一人伺候,着实腾不开手。” 苏中正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有个二等丫鬟被庞氏杖毙了。 脸色立马变得不悦,斥责道,“堂堂相府小姐,只有一个丫鬟伺候,你是怎么当家的!” 庞氏心底慌乱,忙低头认错,“相爷,妾身一时忘了,这就安排。” 说完,拉着苏云情的手,脸上一片和煦,“大姐儿莫怪,实在是府里事情繁多,一时给搁置了,我看庄子就不用去了,舟车劳顿的,这样,我让管家找来人牙子,你看着挑几个,相爷,你觉得呢?”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苏中正说的。 还不等苏中正开口,苏云情直接开口拒绝,“庄里的家生子,用着习惯,就不劳烦侧夫人了。” 苏云情二话不说撂了庞氏面子,让她脸色有些僵硬,却还是强撑着笑意。 她小意的瞄了眼苏中正,眼尾噙着泪水,泫然欲泣。 苏中正哪受得了这勾人的样儿,当即冷叱,“情姐儿,怎么跟夫人说话的?道歉!” 苏云情没接他这茬,只是垂了眼,语气微微寂寥,“父亲,我去庄子也不光是为了挑丫鬟,庄子里的黄桃熟了,女儿只是想给娘摘点回来……” 依稀记得,邱氏很爱吃黄桃,所以出嫁时邱老将军陪了个果园,里面全是黄桃,庄里人一筐一筐的抬进来时,邱氏总像个孩童似的,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开心极了…… 苏中正拉回飘远的思绪,不看庞氏期待的眼神,微叹口气,“也罢,你去吧。” 苏云情转身离开。 庞氏一把扯烂帕子,抬眸盯着苏云情,浑身透着冷戾… 翌日。 苏云情早早的起来领了对牌,带着百合往庄子赶去。 庄子在京郊,路程不远,办完事回来绰绰有余。 百合挑开帘子看了眼街道,又担心外男瞧见小姐的容貌,忙放下帘子,“小姐,那些东西就放在库房里面吗?” “从庄子回来后,咱们就可以着手准备了。”含香居人手不够,院外的人里肯定有庞氏的眼线,她不够信任。 百合点点头,好奇心十足,“小姐,咱们打算做什么呀?” “凝香丸。” 第12章 开始挖坑 凝香丸? 百合挠挠头,没听过呀。 “凝香丸是干什么的?” 苏云情轻点百合额头,买了个关子,“是好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百合摸了摸额头,憨憨一笑,“那小姐,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奴婢从来不知道你还会做凝香丸呢。” 自然是前世学会的。 那时嫁给萧长鸣没多久,偶然间救了位受伤的老妇人,没想到是医者,且医术非凡,便拜了师傅,潜心研究医术。 后来学有所成,便呕心沥血的照顾萧长鸣,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师傅她老人家云游四海惯了,也不知道这一世还有没有机会相见。 …… 到了庄子上,苏云情去了别院落脚,庄子里的管事妈妈带着人来请安,并且安排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媳妇在灶上帮忙。 忙完,大家伙儿到了前院,听凭吩咐,挑丫鬟的事情苏云情交给了百合。 她则去了前院,唤来管事妈妈,“嬷嬷,我想同你打听个事儿,前年庄子里打发来了个丫鬟,叫溪柳的,我要见她,你把她领来。” 管事妈妈在脑中思索一番,的确有这么个人,“小姐稍等,老奴这就去把人领来。” 苏云情捧着茶盏喝了口,不多时,管事妈妈去而复还,身后跟着个人。 进到院子里,溪柳低着头,跪在台阶下,身形有些畏畏缩缩,“给大小姐请安。” 苏云情扫了眼,原本乌黑的发丝变得干枯毛躁,只草草挽了个髻,插着一只劣质的银簪。 身着一身粗布麻衣,饶是在屋内,都能清楚的看到衣襟袖口沾满了油渍,甚至有些发亮,似乎下一刻,就有酸臭味飘散进来。 “溪柳。” 听到喊声,溪柳下意识抬头。 眼神空洞麻木,像是一个没有丝毫生气的木偶,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光景。 苏云情盯着她,语气意味难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听到这话,溪柳这才回神,眼里也注入了光亮,她连磕了两个头,泣不成声,“大小姐,婢子错了,大小姐救救婢子吧!” “嬷嬷,找人打盆水进来。”苏云情吩咐完,又递了帕子给溪柳,“脸上都是灰,洗洗吧。” 溪柳忙接过帕子仔细擦掉脸上的污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苏云情,有些难为情,“婢子一直在庄子里劳作,日子辛苦,这才显得…狼狈了些,大小姐见谅。” 百合站在一旁,见此景,忍不住腹诽,岂止是狼狈啊,就跟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 她是知道溪柳长相的,在整个相府都死拔尖儿的,性子也火辣,再看看现如今,也就两年光景,真的难让人相信是同一个人。 溪柳原本是邱氏的丫鬟,因为姿色尚可,做了苏中正的通房,后面被邱氏抬为姨娘。 一朝得势,溪柳不禁得意忘形,再加上年轻貌美,颇得苏中正宠爱,故而对邱氏大不敬,后面更是联合庞氏对付邱氏。 邱氏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方妈妈冒死跑回邱将军府求助,老将军出面料理此事,庞氏怕连累自己,竟反咬一口,更是以迅雷之势踢她出局,命人打了她一顿板子,再将人贬去庄子。 里面的人,全是将军府关注过的,可见这两年,她日子过得有多惨。 一炷香后,溪柳洗了脸,整理了发髻,虽然衣服还没换,瞧着总干净了不少。 苏云情呷了口茶,“这两年日子过得好吗?” 不好,很不好! 溪柳连连摇头,跪下又磕了起来,“大小姐,婢子真的错了,求求大小姐救救婢子吧!” 苏云情抬手阻止了她,浅笑,“我给你个机会回相府,不仅如此,我还会让父亲抬你做姨娘,可愿意?” 这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怎会不愿意! 溪柳高兴疯了! “不过我有条件!”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了桌上,苏云情目光居高临下,“你若答应,我便带你回府,若不…” “奴婢愿意!”不等苏云情说完,溪柳一口应下,“不管什么条件,奴婢都愿意,婢子愿给大小姐当牛做马,无论生死,婢子都是大小姐的人!” 溪柳如今将苏云情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真是恨不得将心剖出来交给她。 她真的被折腾怕了,以前的锋芒早已消失殆尽,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苏云情瞧着,有些唏嘘,“溪柳,你以前也是个心高气傲的。” 溪柳扯出苦笑,“大小姐说笑了,婢子哪配这四个字,不过是心比天高,不知好歹罢了。” 苏云情略略嗤笑,“你倒是不客气,看你是吃了苦头了。” “如果不是当初受侧夫人蛊惑,对夫人大不敬,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一切都是婢子咎由自取。” 苏云情拢龙宽袖,“只要你足够忠心,我会想法子让你怀上父亲的孩子,让你在相府有个依靠。” 溪柳简直被喜悦砸坏了,“奴婢誓死跟随大小姐和夫人!” “记住你说的话,我能让你回去,自然有法子让你消失,明白?” 那一抹动人的笑,像黎明第一缕晨曦,照耀人心底,可又像是无底的深渊,将人瞬间吞噬。 溪柳失神片刻。 安顿好溪柳,百合已经挑选了三个小丫鬟,苏云情又加了一个管事嬷嬷,原本含香居的管事嬷嬷是方妈妈,后面跟着邱氏去了佛堂,自然是要添上的。 这是邱氏的庄子,自然忠于邱氏,苏云情用着也放心。 摘了三筐黄桃,苏云情着人送了一筐去将军府,她外祖父驻守边关还未回京,舅舅奉旨外出,府里就舅母母子。 另一筐送去了佛堂给邱氏。 还剩下一筐,苏云情亲自挑了一篮子品相好的,递给百合,“送去摄政王府,可以招摇一点。” 招摇? 这个她会! “你说她送了果子去摄政王府?” 庞氏一个不稳,手里的葡萄掉了下去,她顾不上擦手,又问道,“消息可靠?” 林妈妈点点头,“回禀的人亲眼见百合拎着篮子出去的。” “为了搭上摄政王府这颗大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庞氏嘴里唾弃,可眼神已经动摇了,最终还是咬咬牙,“林妈妈,派个人跟着,看看摄政王府有没有收。” 若是收下了…… 庞氏心思开始活络。 第13章 气坏庞氏 用过晚膳,百合将庄子里的人带到了前厅,苏云情喝了口茶,开始训话,“从今儿起,你们分别赐名冬青,竹青,连翘,先从二等丫鬟做起,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听凭百合吩咐。” 说完,苏云情又看向一旁的妇人,“从今儿起,你就是含香居管事孟嬷嬷。” 几人点头应下,苏云情又叮嘱几句,便让人下去歇着。 厅内,就剩下苏云情主仆和溪柳。 “溪柳,今日太晚,明早你洗漱洗漱,随我去拜见相爷和侧夫人。” 溪柳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夫人那边呢?” “我娘喜静,就不去打扰她了。”苏云情语气一顿,神色凝重了几分,“溪柳,我交代你一句,侧夫人什么性子你很清楚,你此次回来,就是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你所承担的后果有可能是无法预料的。” “婢子不怕!”溪柳神色坚定,斩钉截铁道,“大小姐带婢子回府那一刻起,婢子就决定给大小姐当牛做马,哪怕是死,婢子也不后悔!” “我不需要你当牛做马,但是你也别扯我后腿,明白吗?” “大小姐放心,婢子明白!” 第二日,苏云情迟迟未带溪柳去浮翠院。 百合不解,“小姐,不是说要去请安吗?” 苏云情一脸淡色,“不急,晚膳后再去。” 用了晚膳,苏云情带着人直奔浮翠院。 庞氏见到溪柳,先是愣了瞬间,回过神后,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来之前,苏云情让百合好好给溪柳打扮了一番,一身桃粉色齐地长裙,腰间束了轻纱,勒出曼妙的身姿,虽说劳作了两年,腰身比以前圆润了些,可那张小脸着实吸引人,更衬得她珠圆玉润。 她本就长得不差,再扬长避短,活脱脱一个娇媚的少妇形象。 苏中正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溪柳却谨记苏云情的吩咐,只请了安,便老老实实的退下。 苏中正望着她背影,眼神开始拉丝。 “父亲,这是之前府里的溪柳姨娘,因为犯了错,在庄子里劳作了两年,女儿想着她已经受到教训了,就将人接回来了。” 听到在和自己说话,苏中正念念不舍的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情姐儿有心了,但愿她经此后,能收敛性子。” 苏中正和苏云情说着话,可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外瞟,庞氏暗道不好,不着痕迹的挡住他,满脸笑意,“相爷,天色不晚了,妾身伺候您沐浴吧。” 苏云情适时的告退,带着溪柳一同离开。 溪柳走了几步,略略回头扫了眼苏中正,眼尾含羞,又娇又怯。 这一眼,勾得苏中正魂儿都没了。 外衫宽掉一半,苏中正一把按住庞氏的手,“夫人,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未处理,我先去书房,你先安置吧,不用等我了。” 说完,急匆匆的撂下庞氏。 苏云情带着溪柳刚出浮翠院大门,停下了脚步,“溪柳,你先回去吧,估摸着父亲待会儿就来,今晚是你的机会,好好把握。” 溪柳点点头,想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心里难免发热,神色也娇羞了几分。 见苏云情一脸的云淡风轻,不由得好奇,大小姐还未及笄,怎地这些话脱口而出,一点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 “大小姐,那婢子先回去了,你呢?” “你不用管我,我在这等个人。” 溪柳不疑有他,抬脚离开。 苏云情提裙慢悠悠走了几步,斜靠在树干上,抬手扯了树叶在手心玩耍。 不多时,浮翠院响起了脚步声。 苏云情微微勾唇,随手扔掉了树叶。 庞氏疾步走来,见到苏云情,神色冷厉,“苏云情,你把她弄来做什么?” 苏云情佛了佛群裾,锐利的眸子眯起,“侧夫人这话说得,溪柳姨娘本就是父亲的妾室,她回来伺候父亲理所应该的。” 庞氏气得咬牙切齿,“你真不害臊,未出阁的姑娘帮着父亲张罗妾室,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这不是看侧夫人最近很忙么,我怕侧夫人没精力伺候好父亲,这才主动提侧夫人分忧呢,侧夫人怎么不感激,反而怪起我来了呢。” 庞氏冷笑,“本夫人说你怎么安静了这么久,原来在这等着呢,你以为弄来溪柳那贱婢,本夫人就怕你了?” “不!”苏云情扬眉,嗓音脆亮,“侧夫人敢在我进宫路上下手,会是个没胆色的么,咱们呀,就慢慢的来!” 庞氏抬脚,逼近苏云情,苏云情神色未动,挺直脊背平视着她。 庞氏盯着苏云情瞧了许久,突然就笑了,“苏云情,你别得意太久,有人快回来了。” “谁?” 庞氏挑了挑眉,却是没说,“若是摄政王知道你两面三刀,明着给他送东西,暗地里却和别的男人藕断丝连,你猜猜,这样的奇耻大辱,他能容忍你不?” 和别的男人藕断丝连? 苏云情眼尾划过一丝了然… 庞氏说的,是萧长鸣? 前世,她见过萧长鸣后,的确被他吸引了,所以当武成帝撤销她和摄政王婚事的时候,她是高兴的,高兴到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居然受萧长鸣蛊惑,跟着他一起进宫自请出嫁。 那时候,萧长鸣对自己百般关怀,她一度以为觅得如意郎君,殊不知,萧长鸣看中的,不过是她外祖父家的势力,从始至终,她都是一颗棋子罢了… 浑身的血液在翻滚沸腾,她终是无法压下心头的恨意。 苏云情抬眸,淡淡的扫了眼庞氏,庞氏能最先得知萧长鸣回京的消息,想来二人早就暗中合作良久,前世自己遭遇的一切,庞氏想来也出了一份力。 庞氏被她这一眼看得莫名,“你看我作甚?” “侧夫人,你以为和萧长鸣合作,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苏云情估摸他们俩一个为自己,一个为摄政王妃的位置,这才一拍即合。 “我提醒你一句,与虎谋皮的事儿做不得。” 说完,苏云情转身离去。 第14章 苏云婉跳坑 苍穹遮了月光,只余廊下灯笼影影绰绰。 庞氏被暗夜包裹,神色难辨。 回到内室,林妈妈拿起剪刀剪了烛心,啪啦一声,烛火爆开,庞氏心中没由来生出烦闷,“林妈妈,道墟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老人家云游四海,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淑妃的事情毫无头绪,现在溪柳那贱婢又复宠…… 庞氏心烦意乱,总觉得近段日子事事不顺。 林妈妈放下剪刀,“夫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掌握,老奴觉着,还是先调理自己的身子要紧。” 闻言,庞氏敛去了凌厉,神色落寞了几分,“你以为我不想,我这身子,怕是再难有孕。” 林妈妈想到至今丞相府都没一个男丁,不免叹了口气,“当初你和佛堂那位两败俱伤,如今便宜都被别人占了去。” 提起这个,庞氏就来气,“二房不成气候,可有个太夫人镇着,就这,足以保他们一世无忧。” …… 一连几日,苏云情都窝在含香居制作凝香丸,冬青和竹青是俩姐妹,都是活泼的主儿,会时不时的告诉苏云情外面的消息。 她知道苏中正被溪柳伺候得很是舒服,抬了姨娘,安置在湖心小筑,这个位置离他的书房最近。 还知道这几日都没去浮翠院,庞氏气得打骂了好几拨下人,一时间,伺候的人大气不敢出,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她。 今日苏中正上朝前,更是吩咐厨房炖了血参,林妈妈去厨房端了血参来,“夫人,湖心小筑和含香居都有。” 庞氏知道后,气得摔坏了一套茶具。 林妈妈望着地上的碎片,觉得夫人被苏云情刺激得性情大变,“夫人别急,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 “若是那小蹄子怀上身孕如何是好。”庞氏好不容易坐上如今的位置,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 林妈妈提醒道,“溪柳那贱婢始终是后院的人,夫人想要收拾她还不容易,且待来日,现在咱们要对付的,是含香居那位。” 庞氏到底沉浸后宅多年,能力手段不容小觑,失态片刻后,迅速拢回了思绪。 “林妈妈,你先去栖兰院,给二小姐传一句话,然后再出一趟府,算算日子,他应该回来了,让他抓紧时间。” 只要萧长鸣成功,所有困难迎刃而解,再没有人阻拦她婉儿的路。 见夫人又回到了以往的沉稳,林妈妈欣慰,“那这参汤?” “送去吧。”庞氏摆摆手,却又再次出声。 “等等…” 含香居。 苏云情沐浴完,百合给她换上亵衣,又怕夜里风大,又批了件外衫,苏云情闻着衣衫上的熏香,来到了内室。 连翘温好了参汤,端来放在桌上。 苏云情瞥了眼躺盅,用勺子搅动片刻,清汤寡水,别说血参了,参须都没有。 眼尾划过嘲弄,苏云情放下勺子,吩咐人撤下去,早早的安置了。 …… 翌日,便是中伏了,天气逐渐炎热,蝉鸣声不绝于耳,苏云情靠在软榻上,整个人蔫蔫儿的。 连翘去厨房熬了银耳羹,“小姐,奴婢往冰窖里放了一会儿,这会子吃正合适。” 苏云情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感觉又活过来了。 “连翘啊,你这双手巧得勒,你小姐我就指着它续命了。”苏云情伸出手,捏了捏连翘的脸蛋儿,她年纪尚下,脸颊还留着婴儿肥,苏云情总忍不住要捏捏。 连翘由着主子在她脸上胡作非为,眼珠子黑黑亮亮的,“小姐爱喝,那奴婢再放一些到冰窖里,一并给夫人也送去。” 苏云情点点头,又喝了口,百合打了帘子进来,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姐,奴婢看到二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府了。” 苏云情眉眼未动,“是不是往摄政王府方向去的?” 小姐真是神了,什么都知道! 百合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苏云情,“小姐,你是不是故意让侧夫人他们知道的呀?” 难怪当初小姐说招摇一点,当时还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苏云情弯弯唇角,庞氏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削尖脑袋想让女儿成为摄政王妃,自然会不留余力的对付自己,同时,摄政王那边她也不会放弃。 不过苏云婉能不能讨到好处就不一定了。 苏云情打发连翘去门口守着,又从库房拿出个盒子,“这里有一百粒凝香丸,先拿去寿宁堂。” 寿宁堂是邱氏的嫁妆铺子,主要以香料为主,苏云情瞧过账本,生意很是不错。 这几日,她做了些凝香丸,打算先试试水,若是生意好,再做些别的。 百合伸手接过,鼻尖立马窜入一股子香味,沁人心脾,煞是好闻,“小姐,售价是多少呀?” “十两银子一颗。” 十两! 百合咂咂嘴,好贵! 乔装一番后,百合带着凝香珠从后门溜了出去。 整理好剩余的凝香珠,苏云情拿着去了佛堂。 佛堂四周种满了翠竹,这个季节长势极好,只要打开窗户,抬眼就能看到碧绿葱郁的竹林,又安静又清幽。 邱氏已经礼好佛,这会子去了书房,她穿了月牙色长裙,只在腰间配了玉佩,长发挽成髻,用白玉雕刻了梅花的簪子固定,额间一缕发丝松松散散,清冷又慵懒。 苏云情过去一瞧,是大多女子所习的簪花小楷,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温婉,邱氏一笔一划婉转有力,笔锋透纸而出,暗藏几分凌厉。 见苏云情来了,邱氏放下笔,方妈妈伺候净了手,牵着她去了凉亭。 苏云情望着邱氏仔细端详片刻,食疗方子初见成效,她脸上有了红润,肌肤更像那拨了壳的鸡蛋,白里透红。 就这模样,走出去谁能相信她是自己的娘亲? “娘,这是我做的凝香珠,天气炎热,装几粒佩戴在身上,清凉降暑。” 邱氏打开盒子,满满一盒子,映着日光晶莹剔透,她拿出一颗放在手里,像是握了冰块。 “冰冰凉凉的感觉。”说完,低头一闻,眉眼惊喜,“还有一股子好闻的味道,这是你做的?” 苏云情点头,“嗯,女儿打算做些拿到铺子里卖。” 邱氏装了两粒在荷包里,亲手挂在苏云情腰间后,又摸了摸她白皙的脸颊,平静的眸子里多了抹光彩,“情姐儿,你是个聪明的,放心去做吧,娘相信你。” 苏云情陪着邱氏用了饭,连翘把冰好的甜品端出来,母女俩又喝了几口,直到天色渐晚,这才扶着邱氏回房安置。 方妈妈在外间打水,准备给邱氏洗漱。 苏云情眸色一闪,突然拉住方妈妈,“方妈妈,我想问你个事儿…” 第15章 在她脚上拉屎 酷暑难热,即便已到傍晚,余晖透过树影斑驳的枝丫,晒到人脸上还是有些生疼。 方妈妈拉着苏云情来到廊下,神色平静,“小姐是想问夫人为什么一直在佛堂里不出来吧。” 苏云情点点头。 方妈妈眼里就蓄了泪水,添了几分伤感,许是想到苏云情在,忙抬手擦掉,强牵出一抹笑,“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陈年往事? 苏云情挑眉,“那府里侧夫人当家,是父亲的意思?” “庞氏?”方妈妈嗤然,眼底浮现了杀气,“当年要不是他们阻拦,夫人早就弄死那贱妇了,若不是夫人撂挑子进了佛堂,轮得到她来耀武扬威?” 他们? 他们是谁? 苏云情以为苏中正只是宠妾灭妻,这才任由庞氏当家,可听方妈妈这意思,不像呀!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云情再问,方妈妈却是什么也不肯说了。 半晌后,苏云情离开了佛堂,一脸若有所思。 丞相府除了她娘和庞氏外,只有溪柳这一个妾室。 娘避居佛堂,不管府中之事,庞氏不愿意别人分享自己丈夫,都能理解。 但是苏中正是怎么想的?在北陵,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他父亲好歹是百官之首,后院就一妻一妾? 前世,她早早嫁人,没有细细留意,如今看来,处处透着诡异。 …… 却说苏云婉精心打扮后来到了摄政王府,刚下马车就看到萧长璟出来,不禁喜出望外,“王爷。” 萧长璟停下步子,就见苏云婉像只花蝴蝶似的飞奔着而来。 苏云婉在离他三步远时停下步子,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萧长璟背光而立,一袭紫衣裹身,外衫衣襟处滚了金边,华贵又高雅,五官巧夺天工,尤其是那双眼,黝黑深邃又泛着妖孽。 苏云婉痴痴的望着,明明是领兵打仗的人,偏生如此白璧无瑕,她看了眼忙低下头,一颗心宛如小鹿乱撞,精致的脸庞浮现红晕。 “王爷,这是臣女亲手做的糕点,您尝尝。” 苏云情送的是现成的黄桃,她这可是亲手做的糕点,苏云婉很有信心,一定会让摄政王另眼相看。 萧长璟掀开盒子扫了眼,“你做的?” 苏云婉点头,脸色绯红,姿态扭捏,“是,殿下要不要尝尝。” 说着就要打开盒子。 “做的真难看,一点食欲都没有。”一盆冷水浇下。 苏云婉手一僵,羞赫爬上脸颊,她咬唇,两滴眼泪要掉不掉的,“王爷,臣女做错了什么吗?” 萧长璟沉着脸,讥讽,“还不能让人说真话了?怎么,你做的,本王就必须收下?” “可是,”苏云情的你都收下了呀! 萧长璟耐心耗尽,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苍蝇,“本王还有事,让开!” “王爷!” 好不容易见到萧长璟,苏云婉哪会轻易放过,壮着胆子又拦住了他。 “王爷喜欢吃什么,臣女再去给您重新做。”然后又能再见一次面。 苏云婉暗暗得意自己的小计划。 “你,” 萧长璟声线陡然一降,忽而又挑起了眉头,“流鼻血了。” 什么? 苏云婉下意识一抹,指尖一抹鲜红,她惊慌失措,忙用帕子擦,结果越擦越多,整个鼻子全是鲜血,甚至还滴了不少在衣领处。 萧长璟咦了声,嫌弃极了,转身要走。 苏云婉又跑了上来,顶着一张血脸,语无伦次,“王爷…臣…臣女也不知道怎么了…臣女…马上就去清理…王爷不要走…” 萧长璟俊脸沉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拍了拍马儿。 马儿突然扬起尾巴,紧接着就听到了噗嗤声。 苏云婉只觉一股臭味袭来,然后,脚背传来温热的感觉 低头一看。 啊!啊!啊! 这匹死马竟然在她鞋子上拉屎! 苏云婉快要抓狂了! 萧长璟顺顺马儿的鬃毛,醇厚的笑声从喉间溢出,“飓风,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当你的茅坑,下次不许这样了。” 这还嫌弃上她了? 苏云婉又气又恼,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萧长璟撇嘴,一脸嫌弃的上了马,扬长而去,丝毫不管地上的苏云婉。 最后,还是管家看不过去,吩咐人将其抬回了丞相府。 …… 苏云婉昏倒被人抬回来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很快在府内传开。 百合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苏云情扫了眼,这丫头脸都快笑烂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岂止是高兴,简直是大快人心呐! “二小姐被人抬着进来了,身上一股子屎味儿,老远都闻到了。” 苏云情微微吃惊,萧长璟对人家做了什么呀! 栖兰院。 屋子里瓷器碎了一地,苏云婉洗了无数次脚,最后还用脂粉掩盖,这才堪堪遮住气味。 珍珠给苏云婉整理乱掉的发髻,却被她一把推开,一头扑在庞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我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害我丢了那么大的脸!” “是百年的血参,咱们相府就两株,还是皇上赏赐的。” 庞氏不想便宜含香居和湖心小筑那两位,全部给了苏云婉,没想到大补过头。 如今东西没送成,还丢了脸。 “娘,都怪你,好不容易见到王爷了,现在又搞成这个样子,呜呜呜…这下王爷肯定不喜欢我了…” 庞氏咬牙,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 这日,溪柳姨娘来含香居请安。 百合沏了热茶,溪柳觉得燥热,只喝了一口。 “连翘,去端一碗冰镇奶酪给周姨娘。”周是溪柳的本姓,抬了姨娘后,府里都称其周姨娘。 连翘很快端来,溪柳吃了口,味儿很不错,又吃了第二口,“小姐,婢子打听到别的内幕。” 苏云情示意她说。 “听说二小姐回来那日,是因为流了鼻血,惹恼了摄政王。” 流鼻血? 莫不是那血参? 苏云情扬起眉梢,“许是天气燥热吧。” 溪柳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婢子听说突然之间食用大补之物,身子虚不受补,也会流鼻血的。” 苏云情没接话,转而问起别的,“最近怎么样?” “老爷日日都来。”溪柳脸色带了笑意,又藏了娇羞,“婢子…很好。” 此时,丫鬟们端来托盘,苏云情便道,“这是莲子羹,也放冰窖里冰过的,这个季节吃,最是清热解暑了。”自从她夸了连翘一句,那妮子就跟魔怔了似的,整日研究吃食,不得不说,是真的好吃。 周姨娘也不客气,端起碗喝了口,好吃到眉毛都竖起来了,“大小姐屋子里的丫鬟个个都能干,连口吃的都这般惊艳,今儿婢子有口福了。” “说起来,我要谢谢你呢,那血参咱们府里就两株,父亲命人取了一株炖汤,我知道,是因为周姨娘的缘故,不然哪有机会尝这御赐之物呢,我呢,就当借花献佛了。” 溪柳很聪明,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一整株?” 苏云情点头,“百合去厨房取饭的时候看见的。” 为什么她那儿只有汤? 大小姐这么说,那岂不是她也一样? 溪柳转转眼珠,若有所思。 …… 第16章 跟踪 暗沉的天际,乌云密布,霎时,硕大的雨点哗啦啦落下。 庞氏沐浴完毕,往脸上扑了粉,又点了助兴的香薰。 “琥珀,相爷来了吗?”一连十日,苏中正都不曾来浮翠院,庞氏有些急了,打算今晚将人请过来好好温存。 琥珀硬着头皮道,“夫人,老爷…宿在湖心小筑了。” 庞氏眼睛气得发红,抬手砸了脂粉盒子。 小贱蹄子,迟早收拾了她! …… 天气越发的热了,苏云情在屋子里坐不住,搬了藤椅在院儿里乘凉。 “小姐,”百合眉飞色舞,声音里透着激动,“凝香丸卖疯了,这才不过几日,一百粒都没了!” 那珠子香味经久不散,还能避暑降温,这样的稀罕物,谁不喜欢。 如今她急需银钱,更要加快脚步,不然何时才能报前世之仇。 傍晚,苏云情刚准备制作凝香丸,管家前来传话,说苏中正今日在前厅摆饭。 苏云情换了衣裳,到前厅的时候,苏中正已经坐定,庞氏正在给他倒茶。 不多时,溪柳也到了,栖兰院大丫鬟珍珠禀告说苏云婉不来了。 苏云婉自从被抬着回来,发了好一通脾气后,便一直窝在栖兰院。 而溪柳是庞氏特意叫上的,说是人多热闹。 苏云情呷了口茶,她可不觉得庞氏这么好心。 偌大的前厅,就四人吃饭,下人鱼贯而入,各色精致的菜肴摆上桌。 丫鬟们净了手,开始为主子们布菜。 百合替苏云情盛了碗汤,苏云情喝了口,只觉一股热浪从喉咙滚到胃里,这个天,实在不宜喝炖汤。 苏云情喝了半口就撤下了。 溪柳同样只喝了一小口,就热的用帕子擦汗。 苏云情略略扫了眼,这大热的天,她却穿了一件竖领的棉褙子,夏日炎炎,显得格外的臃肿和…多余。 且额角一直淌着汗,说明她自己也很热,可时不时的又用手紧一紧领口,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这波怪异的操作,苏云情看得见,庞氏自然也瞧得着。 可庞氏神色平静,并没有受丝毫的影响。 “相爷,姐儿们的夏装得添置了,妾身打算带她们去铺子里挑挑。” 苏中正吃了口凉拌三丝,三丝提前冰镇过,入嘴清凉,倒是解了片刻酷暑,“让人送到府里便是,何必这么麻烦。” 庞氏眼眸一闪,笑道,“权当带她们散散心,婉儿一直呆在院子里不愿出来也不是个事儿。” 语毕,又看了眼溪柳,“周姨娘一起吧,你伺候相爷辛苦了,顺便也挑选几身。” 溪柳有些受宠若惊,苏云情则是不着痕迹拧起了眉头。 唯有苏中正十分满意,“你说的对,另外皇上千秋快到了,让绣娘多做几身衣裳备着。” 皇上千秋,百官定然要进宫贺寿,说不定就要敲定摄政王妃的人选了…… 庞氏脸上的笑更加明艳,“相爷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 许是今日庞氏格外得体,苏中正用完膳,直接去了浮翠院。 苏云情和溪柳也离开了前厅。 路上,苏云情停下脚步,突然上手掀开了溪柳的领子。 溪柳惊呼一声,倒也没阻拦。 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映入眼帘。 苏云情松开手,眸色淡淡,“周姨娘,你存了炫耀的心思,就不怕侧夫人对付你吗?” “婢子只是气不过她换了血参…” 溪柳话说到一半,就见苏云情神色凝重,不由得有些慌乱,“大小姐,婢子是不是做错了?” “我问你,你这么炫耀,庞氏都没有生气,甚至还提出带你一起挑料子,你觉得她是这么大度的人?” 溪柳摇头,庞氏跟大度可沾不上边。 那么在饭厅里,庞氏表现得体,只是为了给苏中正留个好印象,从而宿在浮翠院? 不太……像。 苏云情想不出缘由,只叮嘱溪柳,“这口气,夫人不会咽下去的,你自个儿留意。” 说完,苏云情往含香居走去。 月光皎洁,树影绰绰,将苏云情的身影拉得很长。 突然,右侧小花园里传来了踩断枯枝的声音,苏云情瞳仁一缩,低叱,“什么人!” 百合一路小跑,“小姐,你帕子掉在前厅,奴婢刚去取来。” 苏云情指了指右面,眸底藏了机警,“跟上去看看,小心点。” 百合神色一肃,“是。” 片刻后,苏云情回到了含香居,刚跨进院子在就听到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 “连翘姐姐,你看这花钗好看吧,据说是府里的老人才有资格戴呢。”竹青拿着钗凑到连翘跟前。 “谁给你的?” “周姨娘给的,刚刚我去打水,见周姨娘走得急,刚喊了一声,结果周姨娘就摔到了,我去把人扶起来,还没说上话呢,周姨娘就塞了这个给我,急匆匆的走了。” 连翘捻起丝线熟练的穿针,嘴里回应着竹青,“那周姨娘还怪好的呢,没有责怪你把她吓到,还给了你钗。” 竹青眨眨眼,是她出声才把周姨娘吓得摔到的吗? 苏云情进了内室,连翘点了蜡烛罩上灯罩,屋子里顿时亮了不少。 不多时,百合回来了,大口喘着气,“小姐,是湖心小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奴婢在后面跟着她,一路上慌慌张张的,发髻都被她跑散了。” 湖心小筑是溪柳的院子。 苏云情眯了迷眼,“你怎么确定是湖心小筑的人?” “咱们府规定了,各院子之间串门都需要在门房那儿登记册子的,那人一溜烟儿的跑进去,根本没登记册子。” 苏云情扬眉,葱白指尖敲了敲桌面,“后面呢” 百合就道,“奴婢打算回来了,可湖心小筑的院儿门又打开了,周姨娘披了件斗篷,又急匆匆的出来了。” “既披了斗篷,你如何确定是她?” “身上穿的衣衫,那料子是织花缎子,还是姨娘进府那日,小姐赏的,所以奴婢认得。” 百合看见了溪柳,竹青也遇到了溪柳…… 苏云情垂眸,纤长的睫毛在鼻翼两侧落下暗影,“今日竹青当值,你回屋歇着吧。” 百合退下后,竹青进屋替苏云情铺好褥子。 苏云情没什么困意,同竹青聊了会儿,目光自她发间轻轻扫过,落在了那枚钗上… 第17章 仇人相见 夜风骤起,灯影晃动。 琥珀关上窗子,又剪了烛火,屋子里暗了不少。 “林妈妈呢?” “已经回来了。” 庞氏点点头,翻过身,很快进入梦乡。 晨间,苏云情换了身轻便的月白色齐地长裙,长发挽起,用两只簪子固定。 百合挑了对耳坠子,苏云情伸手自己戴上后,吩咐了一句,“你去找连翘,就说…” 不多时,苏云情到门口的时候,苏云婉和溪柳已经到了。 时隔几日,苏云婉终于出来了,见到苏云情,一双美目因为愤怒,染了十分晦暗。 “苏云情,你现在得意了!” 苏云情挑眉,“得意谈不上,高兴倒是真的。” “你这个贱人!” 苏云婉大受刺激,抬手就要打苏云情! 林妈妈赶忙拉住苏云婉,将其拦在身后,“天色不早了,大小姐先上车吧。” 苏云情上了马车,林妈妈才放开苏云婉,苏云婉肺都要气炸了,“林妈妈,你干嘛拦着我!”她想打烂那贱人的脸! “我的二小姐,打了她除了出口恶气外,还有什么,既然要动手,就要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苏云婉来了兴趣,“林妈妈,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林妈妈却是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二小姐且看吧。” ……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当属东街,官员府邸大部分都在这里,丞相府也不例外,所以,马车走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大小姐,二小姐,周姨娘,这里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铺子,你们随便看看,看上的交代掌柜的便是。” 这的确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铺子,但还有一点,这是庞府的产业。 庞府如今在朝为官,庞家老爷官至从二品都尉,再加上宫里有个淑妃,一时风头两无。 前世武成帝驾崩后,凌贵妃于次日悬梁,为皇帝殉葬,而萧长鸣攻入皇宫后,为了震慑庞家,第一个杀的就是庞淑妃。 苏云情抬眸,提裙跨过门槛。 铺子分三层,一二楼都摆满了时下流行的布料,而三楼则专供贵宾,由掌柜的亲自接待。 苏云情几人自然去了三楼,小厮奉了茶,又端来果子点心,再将最好的料子拿了出来,铺了满满一桌。 “全京城最好的料子咱们这儿都有,各位贵人慢慢挑选。” 掌柜的准备好一切后,便退在了一边,等候吩咐。 苏云婉早已两眼放光,开始认真挑选,不多时就得了一匹满意的。 溪柳是妾室,按规矩不能穿太鲜艳的,便选了一匹豆绿的妆花段子。 林妈妈站的时间久了,动了动脚,掌柜的见状,忙搬来凳子,又将茶递了过去。 林妈妈谢过,坐下的同时想要伸手接过茶盏,似有不察,整个儿茶水全部倒在了她身上。 “哎哟。” 林妈妈惊呼一声,起身弹了弹茶水,“我去后院儿整理下。” 掌柜的吩咐小厮带着林妈妈下了楼。 整个过程很正常,并无突兀。 其余人依旧忙着挑选布料,并没有被这个插曲影响。 苏云情扫了眼林妈妈背影,垂眸继续挑选布料。 一炷香后,林妈妈迟迟未来,小厮上来传话,林妈妈衣服还未烘干,各位主子可以先去街上逛逛。 苏云情抚摸布料的手一顿。 眸色潋滟,林妈妈,你还是忍不住要动手了么。 选好布料,几人纷纷戴上帷帽,苏云婉带着丫鬟直奔集市,溪柳也兴致勃勃,毕竟出府一趟不容易。 此行带了足够的小厮婆子跟着,倒也不担心出事。 集市上的东西琳琅满目,苏云婉一路走走看看,完全挑花了眼。 溪柳眼里流露出渴望,但还是跟在苏云情身后。 “周姨娘,你也去逛逛吧,不用跟着我。” “哎。”溪柳高高兴兴的去了。 苏云情没什么兴致,帷帽下,紧皱的眉头没松开过,林妈妈已经出手了,可具体的计划是什么样儿的呢? 心里想着事儿,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巷尾,待思绪回笼时,有声音传来。 “情儿。” 是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萧长鸣,你忘恩负义剖杀亲子,不得好死!” 苏云情浑身僵硬,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萧长鸣! 这个利用她,抛弃她,更是狠心剖杀亲子的畜生! 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滔天恨意终是没能压住。 与此同时,不远处,临街二楼窗户前,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驻足观望。 在见到苏云情和萧长鸣时,一双眼睛幽暗的宛如化不开的夜阑。 …… “情儿,我回来了。”萧长鸣一身湛蓝色的华服,头束玉冠,乌黑的发丝铺在脑后,衬得整个人明眸皓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如沐春风。 平心而论,萧长鸣长得真的很俊美,虽说及不上萧长璟,可到底同为皇室子弟,从小养尊处优,气质不会比别人差。 再加上一张哄人的嘴,在室女子哪个能逃掉。 只是再次见到,苏云情早已没了悸动。 她盯着萧长鸣,心里不免想到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儿,也不知道是哥儿还是姐儿,长得像不像她…… 苏云情心头一痛,像有细针戳进了最柔软的地方。 深吸口气,她拢回思绪,眸色冷淡,“端王殿下这话好生奇怪,你回来和我关系?” 萧长鸣愣了愣,许是没想到苏云情对她如此冷淡。 “你是不是气我没早点赶回来?实在是事务繁多,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萧长鸣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就要抱她,“情儿,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苏云情忙躲开,脸色沉了下来,“端王殿下是傻子吗?怎么听不懂别人说的话?” 敢说他是傻子? 贱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若不是因为邱家的兵权,本王用得着对你低三下四! 萧长鸣气得咬牙,却还是强撑着笑脸,“本王知道你生气了,下次本王一定早点回来,不让你等急了。” 趁着有人经过,萧长鸣又要去拉她的手。 可苏云情好像早有预感,往后退了一步,清脆的嗓音里含了冷厉,“端王殿下,自重!” 萧长鸣拧眉,却还是步步紧逼,“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抱你大爷! 苏云情抬起脚,飞快的踹在他下面,转身就跑! 萧长鸣一个措手不及,弓着身子,痛苦不已。 这个,贱人! 第18章 总要除掉一个 咯吱- 是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马车上,苏云情面色平静,夏日的风吹过帘子,撩起她额间的碎发。 所以,庞氏昨晚让苏中正答应她们出府,以及刚刚林妈妈借故打翻茶水,都是在给她挖坑。 就是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萧长鸣坐实肌肤之亲。 计划简单粗暴,可一旦成功,效果拉满。 难道这就是庞氏的计划? 一道雷光劈过脑海,苏云情总觉得漏了什么。 东街,萧长鸣靠着墙缓了许久,脸色阴沉的可怕。 忽然,一道带着凌厉的掌风呼啸而来,直击他面门,萧长鸣大骇,侧身一滚,撞上了一旁的槐树,浑身俱是一痛。 掌风打在了身后的大石上,随即,一阵龟裂的响动声传来,一寸寸裂开,最后,嘭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萧长鸣惊魂未定,看向来人。 萧长璟长身玉立,踱步走来,狭长的眸子不见一丝波澜,如冻了一层薄冰的湖面,幽幽泛着清光。 “这一掌,是本王给你的教训,以后不许再缠着苏云情。” “另外,五十名暗卫就想取本王的命,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丢下两句话,萧长璟转身离开。 萧长鸣死死盯着他背影,目光阴鸷狠戾! …… 浮翠院。 林妈妈难掩失望,“夫人,端王殿下那边失败了。” “一个女子都搞不定,没用!” 庞氏敲了块茶饼丢到小锅里开始烹茶,又加了几种烘干的花瓣,须臾,锅内咕噜噜在翻滚,水雾缭绕,遮住了她狠戾的眸底。 苏云情和溪柳,她总要除掉一个。 夜幕降临,丞相府归于宁静,偶尔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在寂寥的晚上,格外突兀。 午夜时分。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夜色下,朝着佛堂悄然逼近… 翌日。 昨天选好了布料,今日绣娘便上门量裁,庞氏将人带到小花园里,花园临近湖面,倒也有些凉爽。 溪柳也到了,见到苏云情,忙起身相迎。 苏云情抬眸,视线落在溪柳身后,“怎么没瞧见云香?” “在那儿呢。” 苏云情扫了眼云香,眼底掠过沉思。 今日苏中正沐休,庞氏说小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邀了他一起去。 扶着苏中正在亭子里坐好,庞氏又吩咐道,“夏日炎炎,莫要中暑了,去把冰窖里的莲子羹端来,给姐儿们解解暑。” 不多时,丫鬟们端了莲子羹,大伙儿喝了几口,依旧觉得酷暑难热。 溪柳量完尺寸后热得不行,她擦了擦汗,抬头看了眼天空,先前还艳阳高照的呢,此刻却隐隐透出一点灰蓝,像有厚积的乌云从远方飘来,慢慢聚在头顶。 闷热! 轮到绣娘给苏云情量尺寸,苏云情配合着,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异样感破土而出。 庞氏喝了口莲子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相爷,每年这个时候,总有蛇出没,咱们府也要提前备着了。” 热浪一阵阵涌来,苏中正精神不济,“让下人采买些雄黄撒在各处便是,以往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蛇进来。” 庞氏便道,“赶明儿妾身就吩咐下去。” 对话传来,苏云情瞳仁一缩,她知道异样感是什么了。 那就是- “有蛇!” 是方妈妈的声音! 第19章 庞氏的目标 惊慌的声音宛如惊雷,在上空轰然炸开。 “大小姐,快去佛堂,夫人被蛇咬了!” 苏云情大脑猛地空白一瞬,回神后,她豁然起身,直奔佛堂! 庞氏慢悠悠站起,眸光多了抹悦色。 所有人急匆匆的赶去了佛堂。 苏云情到的时候,邱氏已经昏迷,双眼紧闭,脸颊泛着淡淡的苍白。 “娘!” 苏云情飞奔而来,“方妈妈,把夫人扶好!” 苏云情不敢耽误,快速拔下发钗在烛火上烤了片刻,左手捏住邱氏脚踝,右手用力划开伤口,将毒血逼出。 又解下发带,绑在伤口上方三寸。 整个过程干净利索。 所有人暗暗吃惊,苏云情什么时候会处理伤口了? 做完这些,苏云情才得以喘口气,她握住邱氏的手贴在脸上,眸子里窜起一层泪意,“娘,你会没事的。” 幸好不是含有剧毒的蛇,苏云情心头大石重重落下。 不多时,大夫赶到了佛堂,苏云情便道,“劳烦大夫写下方子,取紫花地丁,八角莲,小青藤以及鬼针草。” 处事不乱,从容沉稳,最主要的是,她似乎很懂医术。 众人又疑惑了几分,连医术也会了? 大夫提笔,很快开好了药方,百合直奔药房取药。 很快,百合抓来药煎好,苏云情亲自喂邱氏喝下,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微风佛来,捎来几分凉意,也消弭苏云情心底的躁动。 庞氏眸光微动,“哎呀,姐姐没事就好,我们都吓死了。” 苏云情面无表情的盯着庞氏,沁了冰渣的眼神像一只魔爪,朝她迎面撕来。 前厅内,众人屏气凝神,神色各异。 下人端来茶水,苏中正端起来却没心思喝。 苏云情视线扫过众人,“父亲,佛堂里怎么会有蛇?若不是我碰巧在书中看到解蛇毒的法子,我娘这会儿怕凶多吉少。” 庞氏端坐在檀香木椅子上,闻言道,“这个季节蛇最容易出没了,许是不小心跑到这里了。” 苏云情冷眸一瞥,“胡扯,历年佛堂就没出现过蛇。” “没出现过,不代表没有。” 庞氏看向苏中正,面色忡忡,“相爷,要不还是把府里都排查下吧,尤其是姐儿们和姨娘的院子,万不能出岔子。”看似,在替苏云情排忧。 苏云情安静的坐着,指尖有一下无一下的绕着腰间的流苏。 整个相府都排查,是个大工程。 苏中正沉吟片刻,同意了庞氏的提议。 管家集合了所有下人,外院由小厮家丁负责,内宅则由丫鬟婆子负责。 得令后,浩浩荡荡的人四下散开,开始紧锣密鼓的排查。 庞氏喝了口茶,又吃了糕点,神色和平常无异,可眼底却掩藏了几分期待。 庞氏…在期待什么? 苏云情揭开茶盖,缓缓的拨开茶叶。 足足一个时辰后,排查的人都回来了。 所有院子都没问题。 唯独湖心小筑,蛇没找到,反而翻出几包雄黄粉! 庞氏猛拍桌面,首先发难,“周姨娘,湖心小筑为何有雄黄粉,是不是你一早知道府里会有蛇?” 溪柳一脸茫然,什么雄黄,她不知道啊。 “侧夫人,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哇。” “还在嘴硬!”庞氏嗤然,转头望着苏中正,“相爷,妾身觉得直接提问吧,一顿板子下去,就不信她们受得住。” 虽然有屈打成招的可能,却也是眼下最便捷的法子。 苏中正心思转定,当即叫来管家。 “先从丫鬟开始!” 拿云香第一个开刀。 溪柳脸色铁青,“侧夫人,不审问就要动刑吗?” “怎么,你很怕云香受不住?” 庞氏语调微扬,隐隐有势在必得的压迫感,“既如此,趁早承认,免得连累别人。” 溪柳骤然一愣,她什么都没做,承认什么呀! 凳子很快抬到了院儿里,望着两指厚的板子,云香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来人,把云香按住了打!” 庞氏一声令下。 云香大惊失色,猛地跪在了地上。 “相爷,是周姨娘让奴婢这么做的,周姨娘说,相爷很宠爱她,侧夫人年老色衰,又是个妾室,只要除掉了夫人,以后她就是相府的女主人。” 屋内,骤寂。 这个理由很充分,毕竟当初溪柳就是因为顶撞邱氏被贬去了庄子。 溪柳气得发抖,抬手给了云香一巴掌,“云香,你在胡说什么!” “姨娘…”云香捂着脸,委屈的看了眼溪柳,“咱们还是承认了吧。” 溪柳攥着拳头,目光之凌厉,恨不得撕了云香。 苏中正眼底迸发出两道犀利的锋芒,似乎要杀了溪柳,“真的是你做的?” 溪柳从未见过苏中正此般神色,吓得不行,“相爷,不是妾身,妾身哪有这个胆子!” “那为什么就你屋里有雄黄粉,你怎么知道府里会有蛇呢?” 溪柳哪里清楚,她脸色发白,急得不行。 转而朝着苏云情跪下,“大小姐,你相信婢子,婢子没有做,婢子对夫人充满敬重,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苏云情定定的看着溪柳,清透的眸子叫人无法捕捉。 原来,云香背叛了溪柳。 所以那晚,百合看到的溪柳…是云香! 庞氏的打压来的又快又狠,溪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苏云情放下茶杯,慢条斯理道,“云香,你说是周姨娘指使的,我且问你,雄黄粉是你买的?又在何地购买?” “是奴婢在西街一家药铺买的。” “那蛇呢?” “也是奴婢抓来的。” 苏云情问了两句,又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云香,你很忠心,什么都揽在自己头上。” 庞氏眼皮子动了动,神色依旧。 苏云情沉吟片刻,又道,“父亲,虽说这个季节蛇容易出没,但若是想要徒手抓住,也是不易的,再者,云香是女子,怕也没那个胆量。” “你的意思是?” 苏云情扬眉,“云香有帮手。” 云香浑身一震,额角有冷汗淌下。 “帮手是谁?” 苏云情视线掠过云香,最后落在苏中正脸色,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父亲,其实云香假扮过周姨娘故意引起我的怀疑,我猜测,她的目的是以便东窗事发时,能第一时间怀疑到湖心小筑。” 百合说,溪柳跑得急,头发都散掉了,其实是云香故意为之,是怕百合通过发髻认出她。 “还有同一日竹青也看到了周姨娘,其实也不是她,是林妈妈假扮的。” 从一开始,庞氏的目标,就是溪柳! 第20章 当初弄死的,应该是她 庞氏抬头,猝不及防撞入苏云情深潭一般的视线时,骤然一愣。 “竹青。” 竹青将早就准备的东西呈上来。 苏云情打开盒子,取出里面之物,“林妈妈,这是你的吧。” 林妈妈抬眸一看,眼底多了丝慌乱。 “你不承认也不打紧,这花钗是相府之物,一般都是赏赐给有脸面的下人,每一支都刻有编号登记在册,这枚发钗是秋霜的,不信让管家查查册子。” 苏中正不解,“秋霜的发钗怎么在你手里?” “不是在我手里,是在竹青手里。”苏云情纠正后,清丽的眸子落在林妈妈身上。 “因为各个院子下人串门时需要登记册子,你怕留下证据,故而装扮成溪柳的样子,没想到路上碰到了竹青,你怕竹青认出你,慌乱之下,将原本留作念想的钗给了竹青,而你假扮溪柳,就是为了潜进湖心小筑将蛇交给云香。” 林妈妈心头大震,高声否认,“我没有!这都是你一面之词。” 语毕,苏云情忽又扬起唇瓣,“林妈妈,我是不是一面之词,大可以问问你的娘家侄子。” 林妈妈勃然变色。 庞氏拽紧了手指。 她是鬼吗?连这个都能知道! 苏云情淡漠的眸光扫过二人变了色的脸。 “父亲,林妈妈的侄子是捕蛇的能手,事情真相如何抓来一问便可,胆敢谋害相府主母,打死都不为过!” 苏中正脸色泛青,怒气填胸,“林妈妈,是不是你联手你娘家侄子害夫人。” 一个外男,居然把手伸到他的后院去了! 简直可恨! 林妈妈矢口否认,“相爷,老奴没有……” “本相要听实话!”苏中正一声暴喝,林妈妈吓得抖了抖身子。 “林妈妈,不要试图挑战本相的耐心,你再不说,直接捉拿你侄子!” 侄子是她哥哥唯一的儿子,若是出了事,哥哥嫂嫂一定会活剐了她! 头顶一阵阵冷风吹过,林妈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妈妈膝盖一软,猛地跪下,“相爷饶命,是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求相爷饶了老奴,饶了老奴的侄子吧。” 苏云情眸光扫了眼庞氏,“林妈妈,你若老实交代,我答应留你和你侄子的命。” 林妈妈眼底骤然亮起一抹光亮。 “铛…” 庞氏端起茶盏,茶盖与茶杯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妈妈骤然一僵,那抹光亮也慢慢的消失。 “没有谁指使,你害得秋霜丢了命,我恨你,也想要你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苏中正一甩衣袖,声如沉铁,“林妈妈谋害主母,杖毙!” 屋内,静了一分。 林妈妈面如死灰,还未来得及求饶,嘴里就被婆子塞了布条,架着拖了出去。 “庞氏约束下人不力,禁足一月。”苏中正看了眼庞氏,眸光有些发凉,“你好自为之。” 庞氏浑身一颤。 …… 众人散去,苏中正却迟迟未走,“方妈妈,我今儿照顾夫人吧。” “相爷,夫人不愿意见到您。” “那我在书房歇息,等她醒了你给我说一声。” 方妈妈抬眸,“当初作践夫人的,不是侧夫人,是相爷您!如今这又是何故?” 苏中正搓搓手,徒生一丝不自在,“当年的事情夫人没有证据…” “没证据?”方妈妈强压下心头怒火,“那碗掺了红花的补药不是侧夫人端来的?事发后,若不是相爷苦苦护着她,夫人岂会受这些磨难。” 苏中正眉心猛跳,耐着性子说道,“掺了红花的补药她怎么可能自己端来,这么明显的漏洞,庞氏没那么蠢。”虽然最近庞氏屡屡让他失望,可心底里还是相信她的。 方妈妈沉了脸,啪的关上房门。 好嘛,吃闭门羹的次数又多了一次! 苏中正气急,明明自己才是府里的主子,怎么方妈妈气派比自己还大! …… 路上,庞氏拦住了苏云情。 苏云情抬眸,和庞氏对视,那双充满灵气的眼,此时像淬了冰似的,寒到庞氏的心底。 庞氏审视着苏云情,片刻后,厉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还记得你让林妈妈带我们去铺子看布料吗?” “小姐,奴婢看到林妈妈去了巷子里,有一个男子在那等着,手里拎着个布袋子,不知道是什么,但会动。” 苏云情便笑了,“侧夫人,你知道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庞氏眼皮一跳。 苏云情语气不重,庞氏却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微微紧缩。 “林妈妈故意打翻茶水,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有借口让我们自行逛街,这样,萧长鸣才有机会碰到我,第二个则是去见那个男子。” “布袋子里面装的是蛇,至于那个男子,是林妈妈的侄子。” 出府前,她安排了竹青悄悄跟着林妈妈,而后又碰到萧长鸣,两者看似关联,但苏云情还是觉得漏了什么。 现在想来,漏掉的就是蛇! 邱氏被蛇咬,届时溪柳成了第一嫌疑人,不死也脱层皮,自己身为子女,必须在床前侍疾,如此,肯定会错过皇上千秋,若是萧长鸣那边成功,自己清誉受损,那么,庞氏很有把握推苏云婉上位。” 一箭双雕。 这才是庞氏完整的计划 当初她以为庞氏对付的是自己,没想到调转枪头,对付她娘的同时,又拉溪柳下水。 敢对她娘下手。 捏死! 庞氏脸色倏然一僵,“即便提前知晓又如何,邱氏还不是被咬。” “我娘被咬一口,林妈妈便丢了命,若还有下次,我对付的就是你女儿!” 庞氏瞳仁猛的一缩,厉声道,“你敢!” “情姐儿,喊一声夫人,喊了给你糖吃。” “侧…” “喊夫人!” “呜呜…夫…夫人…”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意识回笼,庞氏素手狠狠拍在树干上! 当初弄死的,应该是她! 第21章 若是铤而走险呢 林妈妈死后,庞氏被禁足浮翠院,任何人不得进出。 苏云婉求了苏中正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这日,苏中正去了佛堂,一如既往被拒在门外,“方妈妈,侧夫人禁足,中馈还是交由夫人打理吧。” 方妈妈并没有惊喜,“侧夫人解除禁足后,又要夫人交出中馈吗?” 这…苏中正倒是没想过。 不过, “夫人要是愿意的话,” 苏中正话还没说完,被方妈妈强行打断,“夫人不愿意。” “方妈妈,放肆!” 方妈妈跪在地上,挺直脊背,不卑不亢,“老奴知错,请相爷责罚。” 方妈妈油盐不进,苏中正也不敢真的处罚她,最后带着一肚子气离开。 最后,中馈只好交由管家暂时打理。 …… 邱氏被咬伤后,苏云情几乎日日都去佛堂,今日,用完午膳后,便起身往佛堂去。 方妈妈早早的在垂花门那儿等着了,见到苏云情,忙迎了上去,“大小姐,夫人已经等着了,还煮了花茶,提前冰着了。” 佛堂周围被翠竹围着,十分的幽静,只听得方妈妈欢喜的声音,以及廊下翠鸟叽叽喳喳声。 苏云情停下步子,盛了鸟食放在笼子里,鸟儿扑腾着翅膀,低头吃起来。 邱氏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苏云情走过去,先是看了眼伤口,这几日养的不错,都已经结痂了。 又给她把了脉,缓缓开口,“方妈妈,我再写几张食疗方子,之前的也不要停,换着吃,里面的食材有利伤口恢复。” 邱氏望着女儿有条不紊的处理,虽然容貌没变,就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先是食疗方子,又是凝香丸,现在连蛇毒都能治了。 仿佛一夜之间开窍。 她其实也好奇的,但没有开口询问,总之替女儿高兴就是了。 “及笄后,你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邱氏抬手理了理苏云情额间额碎发,“若是你还喜欢端王…” 苏云情没由来的烦躁,“娘,我不喜欢他了。” “以前不是…” 苏云情垂眸,心间传来刺痛,“那是以前,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那皇上的赐婚你心里如何打算的?” 苏云情小脸儿红了一瞬,抿着唇没说话。 邱氏背靠着窗,半边脸隐在光影之中,眉目温和,“我的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陪着邱氏聊了会儿,又喂了药,看着她睡着后,苏云情才起身离开。 方妈妈送苏云情出门,幽暗的暮色下,表情欢喜,“自从用了小姐给的食疗方子后,夫人身子见天的好转。” “娘以前的身子一直都很差吗?”第一次给邱氏把脉时,苏云情就十分诧异,她娘的身子实在亏空得厉害。 方妈妈叹了口气,“经年的老毛病了,这几年隐隐在加重。” 说来也怪,以前饮食也不差,可身子骨就是养不好,还是小姐有法子。 庞氏禁足后,苏云婉也便一直呆在院子里不出来, 凝香珠大卖,慢慢在京城打开了销路,这段日子,苏云情赚了不少钱。 打铁要趁热,苏云情打算牺牲休息时间多做一些。 但是百合进出丞相府次数也在增多,需要采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府内人多眼杂,难保不出事端。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法子…… 苏云情一边捣碎手里的东西,一边凝眉思索。 这时,冬青打了帘子进来,穿着嫩青色的窄袖长裙,娇俏水嫩,“大小姐,琥珀离开浮翠院了。” 苏云情略略挑眉,手上动作不停,“打听到去哪儿了吗?” “是往栖兰院方向去的。”冬青仰着脑袋,一脸的骄傲,“守门婆子吃了奴婢一盏酒,晕晕乎乎的啥都说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连翘做了酸奶酪,在冰窖里,去端两碗和你姐姐一起吃,改明儿再送去几碗,别太招摇。” 冬青和姐姐竹青都是小话痨,由她俩去打探消息,最适合不过。 冬青是含香居最小的丫鬟,听到有好吃的,高高兴兴的退下。 苏云情扬眸,看向了碧蓝的天空。 庞氏黔驴技穷了?居然指望起苏云婉了。 翌日,苏云情去了佛堂回来后,百合说苏中正在前院等她。 “情姐儿来了,坐吧。”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这次眼底似乎多了份慈爱,苏云情明显感觉到苏中正看她的眼神里有愧疚,也有矛盾。 苏云情不由得挑眉。 坐定后,下人开始上菜。 酱香肘子,尖椒牛柳,椰香鸡汤,八宝鸭…… 苏云情扫了眼,全是她爱吃的。 “这几日听说你天天都去佛堂。” 苏云情点头,“总要去看看才放心。” “幸好你看到过解蛇毒的法子,你娘才能脱险。”丫鬟递来帕子,苏中正擦干净手,拿起了筷子,“我已经让管家恢复你娘的一应吃食,以后她在佛堂,一应用度不会少,等庞氏出来后,我再让她给你娘磕头敬茶认个错。” 林妈妈死了,庞氏禁足,这对于风光许久的她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这个时候,偏还让她磕头认错,只会更加激起她心里的恨意。 届时,报复就越猛烈。 苏中正显然不懂这个道理。 “娘已经避居佛堂,可侧夫人还是不放过她,这次是毒蛇,那下次呢?父亲若是不待见娘,何不如写一封放妻书还娘自由。” “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写放妻书。”爱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放手。 “可是娘并不开心。” 苏中正放下了筷子,似是回答苏云情,又似是喃喃自语,“当年的事情,成了她的心结。” 苏云情眼眸一闪,“父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罢了,你想知道,为父告诉你便是。” 这次,苏中正很痛苦的答应,又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之人。 一炷香后,苏云情了解到全部事情,她瞪圆眼睛,心里填满了震惊。 原来在她前头,邱氏还怀了一胎。 苏云情摸了摸胸口,从来不知道,她还有个未出世的哥哥! “落胎时,你娘精神都垮了,拖着虚弱的身子,提剑就要砍了庞氏。” “你护住了她?” 苏中正点头。 “这些年,我也试图解释,可当年的事是一根刺,扎得太深已经是一道伤口,回忆便是将你娘伤口重新揭开,她恨我护住了庞氏…” 苏中正一脸落寞,给自己斟了酒,仰头喝下。 “那碗掺了红花的药只是个意外。” 当初,他也怀疑过,可最后查明了真相,那碗药是府里丫鬟珠胎暗结私自熬制的。 “天下父母心,你二妹妹还在府里,庞氏不会这么傻。” “若是她算准了父亲,铤而走险呢?” 苏中正一愣。 第22章 皇上千秋 皇上千秋将至,宫里开始忙碌,就坊间也自发的准备了花灯爆竹,打算普天同庆。 苏中正也变得忙碌,夜幕降临后,才披着月色往家赶。 今日难得沐休,苏中正依旧在书房处理事情。 晚膳时,苏云婉出来一起用膳,还破天荒的讨论起贺礼。 “爹爹,皇上千秋,咱们应该送什么礼物呀?” 天气炎热,苏中正没什么胃口,挑着清淡的吃了几口,“皇上什么没见过,府里什么贵重就送什么吧。” 苏云婉却道,“正因为皇上什么都见过,一般贺礼难以让皇上开眼。” 苏云情看了眼苏云婉,一身素色的便服,很寻常的装扮,扑了粉,可眼下依旧透着乌青,一脸疲态。 这段日子,她精神头似乎不好。 “婉儿有想法?”苏中正簌了口,显然来了兴趣。 苏云婉沉吟片刻,提议道,“我娘嫁妆里有一扇白玉做的屏风,巴掌大小,质地上乘,女儿觉得可以在上面雕刻五谷丰登图样,皇上爱民如子,定然喜欢。” 苏云情勾唇,苏云婉莽撞青涩,这番说辞可不像从她嘴里说出来。 这个提议,苏中正显然动心了,屏风什么的不重要,最主要的是这个寓意极好! “皇上的贺礼,怎么能用你娘的嫁妆,走公中吧。” 苏云婉摇摇头,言语间越发的得体,“娘说了,她嫁进来,就是丞相府的人,东西自然也是丞相府的东西。” 这话走心,苏中正笑意更浓。 “她有这觉悟这些日子想来也反思过了,过些日子让她,” “父亲,” 苏云情突然出声,眼底露出恰如其分的愧疚,“我娘是嫡妻,原本应该是娘来处理这些事情的,二妹妹年纪尚小还跟着操劳,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娘避居佛堂,而且现在还在养伤不宜劳累,这样吧,贺礼多少钱,到时候折成银子,从娘的嫁妆里出。” 苏云情的话有两个作用,第一,强调邱氏嫡妻的身份,第二,提醒苏中正邱氏因为什么导致养伤。 果然,苏中正的脸立马沉了几分,“夫人现在还下不了地,庞氏难辞其咎,就让她抄抄佛经替夫人祈福吧。” 爹明明就松口了的。 “如果苏云情阻拦,不必理会,按照娘交代你的说下去即可。” 娘真是料事如神,这都猜到了。 苏云婉眸色闪了闪,笑道,“爹,其实只要皇上龙颜大悦,谁出钱无所谓,那就麻烦您找一个玉雕师傅。” 玉雕师傅很多,可技艺精湛的少,尤其是呈献给皇上的贺礼,更是马虎不得。 苏云情扫了眼苏云婉,她接下来应该还有话要说。 但这话应该不会从她嘴里说出,那就只有… 苏中正看向苏云情,“我记得夫人嫁妆铺子里有一家玉雕馆,是全京城最好的。” 可是邱氏被蛇咬伤,还在静养,再加上邱氏嫁妆全部给了苏云情。 既如此…… “情姐儿,你跑一趟吧。” 苏云婉展开一抹笑,“大姐姐,麻烦你了。” 苏云情垂眸,藏住了眸底的暗涌。 苏云婉动作很快,第二日就命人将屏风送去了玉雕馆,苏云情一同前往。 玉雕馆就在东街,离丞相府不远,三层的院子,大厅陈列了大大小小,雕刻精致的作品。 掌柜的迎了上来,又吩咐小厮沏茶。 苏云情捧着茶盏,目光扫过屏风,“都检查了吗?” “大小姐,我都看过了,屏风没有任何问题。” 屏风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苏云情敲敲桌面,指甲泛着珍珠一般的润色,隐隐透着粉。 须臾,她收回了手,“掌柜的,你帮我办件事…” 午膳前,苏云情回到了含香居。 正午日头毒辣,苏云情整个人像是置身火海,她草草用了几口饭便去了院子。 百合知道她吃得少,便端来冰镇的甜水,苏云情一口气喝掉一碗,这才退却了酷暑。 百合和连翘将藤椅搬到大树下,又拿来苏云情爱看的话本,“小姐,这会儿有凉风吹着,你先看会儿书,奴婢去做几样你爱吃的点心。” 苏云情点点头,俩丫头便往小厨房去。 西南面,廊下,有一抹身影鬼鬼祟祟的探出头,静静的注视着苏云情。 苏云情故作不察,低头翻过一页。 须臾,鬼祟的身影消失。 啪- 她猛地合上书本,眸光刹那间如冰棱一般寒冷。 是夜,月稍爬上了窗柩,孟嬷嬷做了夜宵,是她拿手的牛肉面。 苏云情吃了两口,突然搁下了碗,眸色清冽,“嬷嬷,你会爬树不?” …… 皇上千秋,丞相府主子们早早的起来。 百合正在挑选入宫的衣衫,连翘打了水伺候苏云情洗漱,苏云情洗漱好,百合也选好了进宫的裙衫。 因为是进宫,便给苏云情穿了件绯色绣罗裙,额间贴了花钿,含着水光的杏眼璀璨莹亮,她鲜少穿的这般艳丽,一眼望去,大气明艳。 百合替她戴上耳坠子,不由得发出惊叹,“小姐,你长得真好看。” 以前也好看,但没现在…怎么说呢,好像看一眼就挪不开了似的。 用完早膳,苏云情带着百合和连翘出门,院子由竹青俩姐妹守着。 相府大门口,不出意外的遇到了苏云婉。 一身淡青色齐地长裙,裙摆袖口银丝滚边,发丝挽起,插了只紫鸯花簪子,末端还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倒与裙面上的紫鸯花呼应。 今日装扮,她是花了心思的。 苏云婉也看到了苏云情,见她一身亮眼的装扮,不由得捏捏眉心。 唉,头疼,她什么时候才能压苏云情一头! 入宫后,苏云婉直接甩开苏云情,她可不想自己再成为衬托别人的绿叶。 崔书瑶第一眼看到苏云婉,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她穿了身浅紫色的长裙,描了眉,抹了粉,倒也娇俏可人。 苏云婉扫了眼她,衣衫是新做的,首饰也是新打的,不过料子是去年的,首饰上的图案也不精致。 和她比差远了。 苏云婉这才露出笑意。 两人聊了会儿,崔书瑶见人越来越多,有些期盼和激动,“云婉,我听说好多世家公子都会来,诶,你说摄政王会不会来?” 苏云婉脸色一沉,“你也想嫁到摄政王府?” 也? 崔书瑶一愣。 苏云婉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目露凶光,“你什么身份,也敢肖想王爷。” 崔书瑶捂住脸,也藏起了心思,“云婉,我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赶着巴结我是为了什么,你娘巴结我娘,不就是想给你们侍郎府捞好处么。” 苏云婉抓住崔书瑶的手,眸光变得犀利,“贱人,本小姐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然我弄死你!” 有了苏云情不够,又来了个崔书瑶。 苏云婉简直气疯了! 猛地甩开崔书瑶,苏云婉狠狠瞪了眼她,扬长而去。 “书瑶。” 崔夫人没看见女儿,寻了过来,然后在凉亭里看到了她,走近一看就发现她脸上的巴掌印。 又联想到刚刚苏云婉怒气冲冲的样子,拧着眉头问,“书瑶,你惹到二小姐了?” 崔书瑶咬着唇,心中委屈,“女儿只说了一句话,就被打了一巴掌。” 崔夫人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丞相是你爹的顶头上司,忍忍吧。” “女儿知道,女儿去偏殿整理下妆容。” 崔夫人点点头。 第23章 施针救人 苏云情跟着贺寿的人往前走,到了地方后,大家四下散开,纷纷去找和自己相识的。 苏云情呆着无聊,便去了一旁的凉亭。 阳光斜斜打来,苏云情挑了个位置,刚好遮挡住刺眼的日头。 她刚坐下一抬头,不由得愣了下。 前方小路边,躺着个妇人,侧脸对着苏云情,苏云情一时看不清容貌,可她认出了脸上的面纱。 简王妃怎么倒在地上了? 苏云情凝眸,而后快步上前替简亲王妃把了脉,暑气入体,估摸是中暑了。 须臾,她取下荷包拿出细长的银针,在王妃额间和头顶扎了两针。 然后从另一个荷包里倒出凝香丸装在王妃的荷包里,做完这些,已经过去了两刻钟,苏云情怕误了宴会时辰,便起身去寻找宫人。 她走后没多久,崔书瑶便从小路另一边过来。 不出意外看到了还未醒来的简王妃。 连忙扶起王妃,又替她拔掉头上的银针,“王妃。” “你是谁?” 头顶,罩下一抹暗影。 紧接着,崔书瑶眼前出现一双墨色暗纹的登云靴。 崔书瑶下意识抬头,落进一双温润的眸底。 萧长夜一袭裁剪的替的湛蓝色滚边长袍罩身,墨发垂在肩头,发顶束了同色的玉钗,五官俊朗,英挺的剑眉下,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 此时,站在她跟前,静静的注视她。 崔书瑶心一抖,忙跪直身子,“臣女见过世子爷。” “夜儿。”简王妃突然出声。 萧长夜忙蹲下,拉着她的手,面色担忧,“母妃,你怎么样?” “脸上感觉舒服对了呢。”简亲王摸了摸脸,又看向崔书瑶,“姑娘,是你救了我吗?” 萧长夜看了眼地上的银针,眸色一深,“姑娘,是你给母妃施的针?” 崔书瑶刚要开口,“我…” 萧长夜双手抱拳,深深的弯腰,“多谢姑娘,简亲王府会记住姑娘的人情。” 否认的话就卡在了喉咙。 她垂下眸子,眼底闪现一丝犹豫和挣扎。 “世子爷客气了。” …… 皇上千秋,在御花园搭了戏台子,宴席分设男宾女宾。 苏云情到的时候,由宫女儿领着去了女宾那边。 太后凤体违和,在寝殿休养,此时,坐在上首的是凌贵妃和庞淑妃。 凌贵妃身着得体的宫装,正安静的坐着,全程几乎不说话,倒是庞淑妃一脸威严,俨然一副最有话语权的样子, “给贵妃娘娘。”苏云情福身行礼。 凌贵妃摆摆手,苏云情站起身后,又对着旁边的庞淑妃行礼。 庞淑妃眯了眯眼,转而和崔夫人聊起来,丝毫没有让苏云情起来的意思。 苏云情眼皮子动了动。 各夫人暗暗揣测,庞淑妃这般不待见苏云情,怕是和丞相府侧夫人有关。 庞淑妃和崔夫人聊了几句,又将目光落在下首的苏云婉身上,“婉儿,几日不见,怎地消瘦成这样了。” 苏云婉眼眶微红,适时的低下头,“婉儿记挂娘亲,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 庞淑妃招招手,让苏云婉来到跟前,一脸疼惜,“丞相也是个糊涂的,听信小人之话,那样的虎狼之地,本宫真怕你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没了呀。” 庞淑妃有意抬举苏云婉,打压苏云情,当着众人的面,将头上的六尾凤钗插到苏云婉发髻上。 “娘娘,这不合规矩……” 苏云婉受宠若惊,假意推辞,瞥了眼还在屈膝行礼的苏云情,心里得意许多。 “什么合不合规矩,本宫想给谁就给谁。” 苏云婉攀上庞淑妃的胳膊,“多谢娘娘,可大姐姐还行着礼呢,” “你呀,就是太心善了,人家可不记你的情。”庞淑妃嗔了眼苏云婉,转头看向苏云情时,眸光霎时冷了下来,“罢了,看在婉儿的面上,起来吧。” 苏云情站起身,刚想谢恩,又听见庞淑妃呛声,“怎么,谢恩都不会了?敢藐视皇家,邱氏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人,若是要找茬儿,鸡蛋里也能挑出刺儿来。 “学不好规矩就跟着,学不会看也不会吗?多看看婉儿,人家比你得体识礼多了。” 苏云情神色沉稳,没有预期的慌乱,只是眼睛惊人的亮,给人一种即便身披麻袋,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的感觉。 苏云情眨眨眼,带着恰如其分的疑惑,“可是娘娘,臣女就是跟着二妹妹学的呀。” “什么意思!” “刚刚娘娘赏了六尾凤钗给二妹妹,二妹妹也没谢恩呀,臣女此般也并无不妥吧。” 庞淑妃一噎,咬牙切齿,“你什么身份,配和婉儿相提并论?” “呀!”苏云情张大嘴,一脸无辜样,“照这个意思,娘娘是有意抬举二妹妹,打压臣女咯,难道是因为侧夫人害了我娘被禁足,想要替二妹妹出口气吗?” 众人脸色微变,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苏云情。 虽然他们都听说了丞相府发生的事情,可这苏大小姐怎么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呀。 庞淑妃气得不轻,阴狠的目光恨不得撕了她。 “大姐姐,不可胡说。” 苏云婉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语气担忧道,“虽然你对我不满,可完不能诋毁娘娘,姐姐快点给娘娘磕头赔罪吧。” 苏云情抬眸望去,“二妹妹,我何时诋毁娘娘了。” “庞氏原先就是个姨娘,听说是因为淑妃妹妹才得了抬举,成为侧室。” 上座的凌贵妃突然出声,说完端起茶喝了口后,不再开口,仿佛刚刚那句话是幻觉。 “贵妃娘娘说的是,邱氏可是实打实的正统嫡妻呢。” “苏大小姐是嫡出,二小姐充其量是个庶出的,娘娘此举…”有夫人瞄了眼庞淑妃,声音小了几分,“的确有打压正室嫡女…” 庞淑妃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扇苏云情。 苏云情眸色一冷,一把抓住她手腕,忽而眯了眯眼。 庞淑妃她… “放肆!” 谭嬷嬷扶住庞淑妃,疾言厉色。 苏云情稳住身子,心里一时惊涛骇浪。 庞淑妃指着苏云情,头上朱钗乱颤,“来人,将苏云情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淑妃娘娘,你确定要在宫里动刑?皇上若是追究起来,娘娘怕也不好交代。” 本就是庞淑妃有意发难,这么多人看着呢,苏云情不信她敢真的打自己。 庞淑妃又吃一瘪,她骑虎难下,手里的帕子揉变了形。 气氛,骤然一降,众人大气不敢出。 直到宫女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娘娘,前头宴席开始了,皇上让各位夫人前去赴宴。” 这台阶来得及时,庞淑妃抬手扶了扶发髻,谭嬷嬷和苏云婉一左一右扶着她,“诸位夫人随本宫去前头吧。” 苏云婉瞥了眼苏云情,在庞淑妃耳边低语,“娘娘,稍安勿躁。” “你确定你娘的法子管用?”庞淑妃拧眉,苏云情那贱人就跟滚刀肉似的,难杀得很。 苏云婉笑了笑,眼底浮现不附和她这个年纪的狠辣,“娘娘放心,此计划一定会成功的,咱们就等着看苏云情怎么求饶吧。” 众人到的时候,百官正在敬献贺礼。 苏云婉眼眸闪了闪,脆声道,“大姐姐,快把皇上的贺礼拿出来吧。” 第24章 再多几个血窟窿 百合将盒子抱上来,苏云情打开取出了屏风。 玉屏风上正面雕刻五谷丰登,反面则是弯弯的麦穗儿,在烛火的映照下,隐隐闪着金皇色。 “民以食为天,只要百姓吃得饱,江山何愁不定,苏爱卿,这礼物真是送到朕的心坎儿里了!” 皇上龙颜大悦,给予很高的评价。 苏中正连忙起身,微弓着身子,诚惶诚恐,“皇上谬赞,微臣受之有愧。” 庞淑妃望过去,诧异的“咦”了声。 “这屏风,怎么裂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去,果然看见屏风中间裂了一条长长的缝。 有夫人捂嘴惊呼,“玉裂了可是凶兆哇!” 庞淑妃抓住机会,第一个发难,“苏云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诅咒皇上。” 苏云婉惊慌失色,仿佛很替苏云情担忧,“大姐姐,那玉屏风不是交由你保管的吗,怎么会裂了?” 说完,咚的一声跪下来,“皇上,大姐姐定不是故意的,求皇上饶了大姐姐吧。” “婉儿,不用替她求情。”庞淑妃简直乐开了花,脸上却雷嗔电怒,“皇上,苏云情居心叵测,求皇上严惩。” 两人一唱一和,直接定了苏云情的罪。 武成帝往后一靠,长眸斜过去,“苏云情,你有什么说的?” 苏云情抬眸,莞尔一笑,似那灼灼阳光,给暗蓝色的天空,投去了一丝云彩。 “因为是献给皇上的贺礼,臣女怕工匠出错,所以先淘了块不好的玉给他们练练手,真正的玉屏风在这里。” 只见苏云情从先前的盒子里又拿出一座玉屏风,将其摆放在一起。 苏云婉脸色挂不住了。 怎么会,不是都换掉了吗?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仔细对比后,不由得啧啧称奇。 果然玉质不同,雕刻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凌贵妃少有的开口,“皇上,您瞧这两扇屏风,雕刻技艺出神入化,臣妾知道玉质不好的,雕刻过程很容易出错,足以见得工人们技艺精湛。” 苏云情诧异的挑了挑眉,今日,凌贵妃只说了两句话,可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语毕,皇上果然大掌一挥,“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臣女不敢居功,皇上若是要赏,就赏给劳作的工匠们吧。” 武成帝瞧着眼前的女子,越发的满意,长璟的眼光是没错。 “来人,凡是参与的工匠,每人赏一百两白银。”对于普通老百姓而已,没有比银钱更实在的。 “他们技艺不错,以后宫里的玉雕都交由他们吧,只要朝廷不倒,他们祖祖辈辈都有饭吃。 这是武成帝给的第二重保障。 “另外,你虽然婉拒了,但你居功不傲,朕心甚慰,朕还是决定给你赏赐,你若是现在没想好没关系,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朕,只要不危急江山社稷,朕都应允。” 这不就是等于给了空白的圣旨,仍由苏云情写么? 众人羡慕极了。 庞淑妃紧绷着脸,阴狠的眸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紧接着,其他官员也纷纷献上了贺礼,不过有了苏云情珠玉在前,其他的礼物不好不坏罢了。 午膳后,戏园子安排了戏,武成帝带着大家一起去听戏,庞淑妃经过苏云情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苏云情深看了眼她,脑中想到刚刚的一幕… 庞淑妃居然…怀孕了。 苏云情不喜欢听戏,便去了旁边的凉亭,亭下便是湖面,红色的锦鲤跃出水面。 苏云情伸手抓了把鱼食儿扔在湖里,便见鱼儿们争先抢食。 “情儿。” 熟悉又厌恶的声音传来,苏云情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看来她真是小瞧了庞氏,即便禁足也能想出两套计划对付她! 萧长鸣疾步走来,见到她,俊逸的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苦笑,“情儿,你为什么变了这么多?难道真的因为摄政王权势滔天,你也动摇了吗?” 望着他故作伤心的样子,苏云情只觉意兴阑珊,她拍掉手心沾上的鱼食儿,欲起身离开。 萧长鸣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情儿,本王不能没有你,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你舍得吗? 苏云情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这一眼比刀子还尖锐。 “聘为妻,奔为妾,端王这点都不懂?”若是以前,她肯定感动得无以复加,然后不顾一切的跟着她私奔。 然而,重活一世,她筹谋许久,又怎会重蹈覆辙! 感受到苏云情语气的冷淡,萧长鸣脸色讪讪,“是本王考虑不周,本王只是太在意你了,那我们去找皇上赐婚吧,这样,我们就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从回来后,察觉到苏云情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后,萧长鸣有些慌了,迫切的想定下此事。 “对了,你不是刚得了皇上的承诺吗,咱们现在去找皇上兑现承诺,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苏云情气得呼吸都不顺了。 这算盘打得,算盘珠子都蹦她脸上了! “皇上的承诺,我也换成了银钱。” “什么!” 萧长鸣陡然拔高音量! 苏云情望去,萧长鸣忙缓和了情绪,“那个…本王的意思是,你缺银子告诉本王即可,皇上的承诺价值千金呢,你这…唉…” 望着他一脸肉痛,想发火又有所顾忌的样子,苏云情心情爽的不行。 见这招不行,萧长鸣又改了策略,一脸深情的望着苏云情。 “情儿,当初你说的,你在相府过的清苦,遇到我,就是你的救赎,可我虽为王爷,也郁郁不得志,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救赎呢。” 苏云情浑身一僵,滔天的恨意如潮水般涌来。 萧长鸣,今生没有救赎,不会再有救赎,你等着下地狱吧! 眼泪毫无征兆掉下来,砸在萧长鸣手上,烙铁一般滚烫。 萧长鸣一喜,这就感动了? “情儿,没事了,我会永远在身边的。”伸出手就要将其涌入怀里。 苏云情猛地回神,迅速后退两步,避开萧长鸣。 同时,身后传来了响动。 萧长鸣下意识转身。 忽而,银光一闪,一道凛冽的剑气挟裹着森冷的寒意,朝着对方的命门直直扑来! 萧长璟脸色大变,借力一跃,退到了数步之远,胳膊依然被伤到,嫣红的血霎时流了下来。 萧长璟持剑缓步走来,往日都是紫袍加身,今日少见的穿了一袭白衣,神色清冷,只是强势而犀利的眸光另人倍感压力。 他拍了拍萧长璟脸,玩味儿一笑,“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 苏云情愣了愣,忽而眸光一动。 真是一场及时雨哇! “端王殿下!” 苏云情突然大呼,跑过去将人扶起来的同时,两指间藏着的银针,扎在了他的穴位上。 萧长鸣伤口痛得厉害,并没注意到银针带来的刺痛。 见苏云情突然跑过去,萧长璟也跟着凑过来,“你做什么?” 苏云情不说话,笑得眉眼弯弯。 “干嘛离他这么近。”明显炸毛了 苏云情赶紧顺毛,“我是怕你把他打死了,影响你声誉。” 这是在关心他? 萧长璟抿住差点儿就翘起来的唇角,一本正经道,“下次不许了。” 他后悔了,不该答应皇兄及笄后才赐婚的。 “摄政王何意!”萧长鸣捂着伤口起身,见苏云情和他有说有笑,更是怒火填胸。 萧长璟回眸,潋滟的眸子一眨,“看不懂?本王再示范一次?” 萧长鸣被顶得几乎噎住,俊脸跟吃了屎一样难看,“摄政王持剑行凶,本王要去找皇上做主。” “动不动就找人做主,断奶没。” 舌尖在口腔内一转,萧长璟眯眼,带着慑人的魄力,“你若敢去,本王不介意在你身上多捅几个血窟窿。” 萧长鸣心头一颤! 第25章 装傻就不好玩了 小路尽头,苏云情凭杆而立,周围花团锦簇,仿佛置身花海,“二妹妹,这么着急回去吗,连姐姐都不等了?” 苏云情拦住了想要半路离开的苏云婉,“苏云婉,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彻底?” 她往旁边走几步,撩裙坐在石凳上,略带粗鲁的动作,却透着飒然。 苏云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强装镇定,“你什么意思?我不懂。” 苏云情啧啧两声,那双眼,又美又亮,“装傻就不好玩了。” 话已至此,苏云婉冷哼一声,露出了原本的面目,“苏云情,为什么你会有真的屏风?” “掌柜的,你按我说的去做……” 苏云情扬眉,“那日,我让玉雕馆掌柜暗中多准备了一个,两座屏风同时进行,完成后,真的留在了玉雕馆,假的则带回了含香居。” 听完,苏云婉一怔,所以,她掉包的也是假的? 苏云情眸光霎时就凉了,“庞氏给你出了主意,前期你也完成得很好,只可惜呀,你的对手是我。” 所以,你这辈子注定要被我踩在脚下! 可是,光踩在脚下怎么够。 苏云婉,你和萧长鸣千刀万剐,也偿还不起我前世所受之苦。 庞氏的计划一如既往的毒辣,只要成功,她难辞其咎,甚至邱氏和玉雕馆都会受牵连。 庞氏不过献出一座屏风,扳倒她们母女以及日进斗金的玉雕馆,怎么都划算。 苏云婉被苏云情吓坏了,急匆匆的离开了皇宫。 苏云情起身,望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苏云婉,萧长鸣有的,你也跑不掉! 踩过沾有泥土的青石,苏云情朗声道,“百合,咱们回府。”清理门户。 含香居。 苏云情端着茶盏,底下跪了个丫鬟,声音不大,也不怒,“春林,你要知道,叛主的事情轻易做不得,要么鸡犬升天,要么横尸街头。” 春林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腾得升到了头顶,“大小姐…奴婢…” “春林,”苏云情蹲下身,双眸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死寂,“本小姐大发善心,让你死的明白。” “在苏云婉决定用玉屏风当贺礼的时候,孟嬷嬷已经在树上了,也就是说,院子里一切动静逃不过她的眼睛,懂了吗?” 春林想到,自己是如何在孟嬷嬷眼皮下溜到库房,掉包了屏风,又溜出来的画面时,浑身猛的一震。 苏云情站起身,随手佛掉裙边沾上的泥土,“春林,杖毙!” 届时,苏云情成功拔掉了最后一个眼线。 庞氏得到消息,直接气倒了。 …… 第二日,端王府。 “端王身子不适,那军营里的事情暂时交由摄政王,等他身子好了,再管理别的事情。” 萧长鸣面色铁青,“皇上真这么说?” 管家点头,福泉公公亲自传的话,错不了。 大夫长针入肉三分时,不慎刺痛了萧长鸣。 “没用的废物!” 丈夫被骂的狗血淋头,跪在地上求饶。 “滚!看着就烦心!” 萧长鸣又气又怒,他只是睡了一觉,结果醒来浑身动不了了。 “王爷,要不递牌子请御医来瞧瞧吧。”管家有些担心,这已经是第四个大夫了,还是束手无措。 萧长鸣摇头,“本王就告了假而已,皇上就罢了我军营的事情,若再请太医,怕是直接让本王做个闲散王爷。” 丞相府,后门。 萧长璟见到苏云情,修长的手撩开马车帘子,“帮我个忙。” 苏云情伫立不动,“什么忙。”她刚用完膳,就听丫鬟说后门有人找她。 “把个脉。” 苏云情眼皮一跳,否认,“什么把脉,我不会。” 萧长璟凤眸斜过去,“昨天你扎萧长鸣那两针本王瞧见了。” 不配合的话,本王就告诉他。 苏云情敢保证,只要她拒绝,萧长璟就会这样威胁她! 苏云情咬牙! 半个时辰后。 京郊别院。 苏云情收回了手,萧长璟忙端来凉好的茶递在她嘴边,“如何?” “中毒颇深。”苏云情抬眸,就着萧长璟的手喝了口,又往帷幔探了眼,“他是谁呀?” 萧长璟眸色一闪,“一位旧时,那毒有解吗?” “目前只能控制,不让蔓延。”苏云情咂咂嘴,萧长璟递来的茶虽然不烫,但也不解热,想吃连翘做的冰奶酪了。 “他是怎么中毒的?” 萧长璟垂眸,伤痛一闪而逝,“胎中带来的。” 那就对了。 “毒素侵入身体太久,一时半会儿很难彻底清除,目前不会危及生命,只是毒素未清之前,无法孕育子嗣。” 苏云情脑中搜索她师傅教的法子,从怀里摸出银针,“要不,我先扎两针,然后开服药试试看,但吃不吃的死,我可不负责。” 试试?吃不吃的死? 萧长璟眉心猛跳。 片刻后,苏云情拔下银针留下方子,起身离开。 须臾,青色幕帘挑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萧长璟走过去,“皇兄。” 武成帝身穿便服,眉宇间藏了丝病态,“还不去送送人家。” 话音刚落,便见珠帘一晃,再瞧,哪还有萧长璟身影。 阳光灼灼,晴朗无云,蝉鸣声不绝于耳。 萧长璟撑着伞,挺拔的清姿罩在紫衫下,清贵高雅,两人并排往大门走去。 萧长璟将伞往苏云情方向挪了挪,“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以前救了位老妇人,她就送了本医书给我,就学了点皮毛。”还是以往那套说辞。 萧长璟挑挑眉,就刚刚那扎针的手法,可不像皮毛。 走到门口,苏云情停下步子,仰头看向他,“萧长璟,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 “就这么喜欢我?嗯?” 尾音撩拨得苏云情心肝儿乱颤,苏云情咬唇,抬眸瞪了眼萧长璟。 那一眼,让萧长璟心情大好。 “那萧长鸣呢?以前总跟在人身后,喜欢得死去活来的。”但奇怪,这些日子见她对待萧长鸣,一副大有弄死他的趋势。 苏云情抬手打掉眼前的柳条儿,眼眸划过一丝黯然,“以前眼瞎呗,他有什么好的。” 说完,她拉住萧长璟的袖子,一双眸子,像极了夜空最闪耀的星子,“现在我可喜欢可喜欢你了。” 萧长璟耳朵霎时浮现可疑的红,掩唇轻咳了声,“姑娘家家的,张嘴闭嘴喜欢,真不害臊。”语气分明是欢喜的。 “王爷。”苏云情突然停下步子,神色变得正经,“你为什么要皇上给我们赐婚?”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苏云情都不明白,以前他们从未有过交集,为何偏偏要娶她。 “我们之前见过吗?” “见过呀,你还给了我糖吃呢。” 软糯的声音自脑中响起。 第26章 进宫 微风佛过,落叶缤纷。 萧长璟拉回跑远的思绪,突然往前靠来,一手撑着油伞,另一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腕间。 独属于男子的气息与幽香传来,瞬间将苏云情笼罩。 苏云情下意识抬头,一股温热的呼吸喷在了唇边。 她的心,仿佛马上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呼吸也大不顺畅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就在她要闭上眼的时候,耳边响起男子含笑的声音,“小丫头,再不喘气就要憋死了。” 苏云情猛地回神,神色大囧! 萧长璟退回了身子,黝黑的眸子漆亮,他没说什么,只留了五张银票,苏云情一看。 五百两! 苏云情瞪大了眸子,“给我银票干什么。” “拿去买糖吃。” 苏云情失笑,把她当小孩儿了? 而后,不由得一恼,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唉,美色误人呐! …… 回到含香居的时候,苏云情才知道,栖兰院早就翻了天。 苏云婉躺在床上,能说能喝,可就是不能动弹,这可吓坏了众人,连忙请了大夫。 也惊动了苏中正,赶来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云婉。 偏此时,苏云婉哭闹着要庞氏陪着。 最终,为了苏云婉,庞氏提前解除禁足。 苏云情知道也只淡淡一笑,戴上帷帽去往邱将军府。 重生有一段日子了,还没见到外祖父。 这一世,她一定会守住亲人,绝不重蹈覆辙。 “舅母。” 钟氏身着鹅黄色的抹胸长裙,皮肤白皙,长得又美又温柔,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听到声音,忙招手让她过来。 苏云情依偎在钟氏身边,“舅舅呢?” “他还在边关呢。”父子俩都选择从军,府里大小事都是钟氏在操劳。 “就外祖父一人回来的?” “嗯。”钟氏点点头,“这会子去宫里了。” 外祖父领了圣旨外出戍守边关,一年一次,一次三月左右。 “这三月可有消息?” 邱老将军摇摇头,面露惭愧,“老臣无用,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武成帝捏捏眉心,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芒,“前头那群老头儿今早又在上奏,让朕尽快选后,充盈后宫,说什么朕登基十载,宫里就两位主位娘娘,开枝散叶迫不及待,否则不利于边关稳定。” “他们不知陛下身子…”邱老将军看了眼武成帝,关切问道,“陛下身子最近如何?” 武成帝摇摇头,苦笑道,“朕或许会走在老将军前头。” 邱老将军心底大骇,猛地跪在地上,“陛下放心,就算拼了老臣这条命,一定会找到道墟子!” 御书房愁云惨淡。 邱将军府却是欢声笑语。 钟氏让人上了茶果,还有苏云情喜欢吃的甜品,都提前冰镇过的,小杌子上都快放不下了。 苏云情喝了口木瓜燕窝,入口清凉,是解暑的佳品,连喝两口后,余光掠到桌上的黄桃干。 钟氏贴心的摆在她面前,“这是上次你差人送来的,天气大不宜存放,我便让人晒成桃干。” 苏云情咬了口,软软糯糯,还有一股清甜的桃味,好吃。 看她喜欢,钟氏便道,“待会儿装点带走,对了,大姑奶奶怎么样了?” 苏云情点点头,“好着呢。” “我让人准备了点补身子的,也一并带回去。” 苏云情却是拒绝了,“舅母一个人带着表弟,又要操持家务,你比我娘更需要。” 钟氏嗔了眼苏云情,“府里还有呢,要不是带着哥儿不方便,我早就去府上探望了。” 钟氏执意要给,苏云情不好再推辞,又坐了片刻,便打算起身离开。 钟氏下人将东西收好装在马车里,然后亲自送苏云情到门口,没说两句话,一名小丫鬟突然跑了过来,“少奶奶,太太问你还需要多久,那边等着呢。” 闻言,钟氏脸色竟闪过慌乱,“哦…马…马上就来…” “情姐儿,你回去自个儿小心。” 快速的交代一句,钟氏便急匆匆的离开,因为走的太快,还绊住了裙摆,险些摔倒。 太太? 苏云情眯眼,眸底流过一丝暗光。 …… 第二日。 苏云情还在睡梦中,被百合给挖了起来,“小姐,宫里来人了,相爷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苏云情一个激灵,醒了。 宫里的赏赐下来了,并带了口谕,待苏云情及笄后,便为她和萧长璟赐婚,另外,令苏云情三日后进宫,由教养嬷嬷教习规矩。 赐婚前夕,都会有教养嬷嬷教导礼仪,就怕出嫁时没有礼数,丢了夫家娘家的脸。 但一般都是将教养嬷嬷请到家里,第一次见把人往宫里带的。 苏中正有些疑惑,却也没说是什么。 可是… 苏云情小脸儿一跨,进宫后,她就要少赚好多钱了。 消息传到栖兰院时,苏云婉压抑不住胸口翻涌,猛然吐出乌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溪柳第一个送来贺礼,是一对官窑烧制的珐琅描金的花瓶,颇有分量。 接着又迫不及待的分享打听来的消息,“大小姐,听说二小姐知道后吐了好大一口血,现在正昏迷着呢。” 吐血? 苏云情挑眉,这波刺激可够深的。 溪柳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栖兰院的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即便侧夫人出来又如何,现在还不是焦头烂额的。” 她那两针,也就管日,庞氏分身乏术,只得暂避锋芒,但以后可说不准了… “苏云婉总会好的,庞氏不过就是这两日狼狈了些,但你也不要去触霉头,毕竟她依旧掌管着后宅。” “大小姐为什么不夺了她的管家权呢?给夫人也是好的。”上次毒蛇事件就是个好机会。 苏云情一计冷眸扫了过去。 溪柳缩了缩脖子,“大小姐,婢子…” “溪柳,记住,有些话可以想,但是不能说。” 溪柳忙起身,“婢子莽撞了,大小姐勿怪。” “我娘虽不问府中事多年,但她若是愿意,管家权自然是她的。”她和父亲之间误会颇深,嫁妆又过到自己名下,怕是早就没那个心思了。 苏云情点点桌面,谈起了正事,“溪柳,我要进宫,我娘那里…” 话还没说完,溪柳便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放心,婢子一定会随时照看佛堂那边的。” “我会带连翘进宫,竹青和冬青打理含香居,她们两人听凭你吩咐。” “婢子屋子里伺候的够了,新来的荷香沉稳有分寸,”云香杖毙后,原本的二等丫鬟荷香顶替上来。 想了想,又道,“只是百合姑娘呢?” “我有别的事情安排她。”苏云情目光落在溪柳肚子上,“我给你的方子你都在吃的吧。” 大小姐这直勾勾的眼神,瞧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嗯…吃着呢…” “只要父亲常来,迟早有孕。”在溪柳忠心的前提下,给予她最想要的东西,那份忠心,便会更加的牢固。 溪柳摸着肚子,她都想好了,要是有幸生下孩子,就抱给夫人养,大小姐养得这么好,若是自己的孩儿能有大小姐一成聪慧就知足了。 第27章 有孕 苏云情还未进宫,宫里倒先传出好消息 庞淑妃怀孕了! 这一消息,好比平静的湖面乍然投进巨石,前朝后宫都沸腾了,坊间更是开了赌坊下注淑妃此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浮翠院和栖兰院更是炸了。 庞氏满血复活,苏云婉上半身能活动了,抓住庞氏的手,神色疯狂狰狞,“娘,这次一定要让苏云情身败名裂!” …… 端王府。 金错银珠纹的熏炉里轻烟袅袅,清雅的香味四下散开,萧长鸣坐在紫檀椅上,一袭月白牙长袍包裹住挺拔的身姿,那样清雅干净的颜色,却丝毫无法融合他眼底的阴郁。 他扫了眼手里的纸条,捏在掌心揉成了一团。 “来人,备马!” 淑妃有孕,除了宫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庞府,一大早,宫里的赏赐就下来了,庞大人正在和夫人商量过两日举行家宴时,管家来报端王殿下到了。 庞大人换了身会客的衣服,连忙去往书房,“下官参见王爷。” “大人不必客气,起来吧。”萧长鸣虚抬了手,“大人大喜,本王准备的贺礼一会儿就到。” “王爷客气了。”庞大人身形略胖,眼神里流露出为官着的圆滑,“王爷纡尊降贵,寒舍蓬荜生辉,若再送礼,可就真的折煞老臣了。” 萧长鸣笑道,“淑妃有孕,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理应普天同庆。” 说到这个,庞大人立马挺起了胸脯,他这女儿真的太给家族争脸了。 “王爷严重了,皇上后宫不止娘娘一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皇嗣降临。” “皇嗣可以有很多,但后位只有一个。”萧长鸣搁下茶盏,抛出橄榄枝,“庞大人,本王可以联合朝中大臣,向皇上施压,立庞淑妃为后!” 庞大人心一抖,随即而来的是狂喜,冷静下来后,眼底掠过狐疑的波光,“王爷想要什么?” 他浸淫官场多年,深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 “庞大人爽快,本王也不绕圈子了。”萧长鸣眼眸深邃了几分,“本王要鹿鸣山上的铁矿。” 闻言,庞大人心底大震,眼神里更是充满了警惕,“王爷怎知…” 若不是偶然得了消息,本王还不知道你这老匹夫居然藏了一手! 萧长鸣眸光戾气一闪而逝,“这你管不着,你只管说愿不愿意。” 庞大人有些犹豫,“不知王爷要这铁矿做什么?” “大人放心,本王不会做危害社稷的事情,这个铁矿,自然是拿来打造兵器供给军队。” 庞大人信了几分。 见状,萧长鸣开始分析利弊,“庞大人,淑妃娘娘此胎若是皇子,那便是皇上的长子了,若本王助娘娘上位成功,那皇子可就是实打实的嫡长子了,长子和嫡长子,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大人可懂这个道理?” 懂自然懂,从中宫肚子里爬出来的嫡长子,那不就是妥妥的…太子人选? 太子之位呀,谁能经受得住这天大的诱惑? 庞大人心里已经彻底动摇了。 最终,他咬咬牙,把心一横,“只要娘娘能入主中宫,那座铁矿就是王爷的。” 须臾,萧长鸣意气风发的离开了庞府。 马车自庞府缓缓驶离。 幕僚明安倒了杯茶递过去,一脸喜色,“恭喜王爷,有了这座铁矿,万事不愁。” “最主要的还是兵权,本王手里兵权少之又少,这才是最核心和紧要的…”一想到这,萧长鸣喝茶的心思霎时消弭, “皇上有意防备,京城和边关的兵权,都集中在摄政王和邱老将军父子手里。” 所以,这才是他一定要娶苏云情的原因,再加上手里的铁矿,何愁大事不成! 萧长鸣捏了捏眉心,“告诉孔家那边,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王爷放心,这些年,孔家那边都备着呢,银钱粮草一个不少。” 接下来,就是想法子娶到苏云情了。 “明安,送一封信去丞相府还有孔家那边。” …… 进宫的日子到了。 苏云情穿了一件玫红色绣海棠花的长裙,她极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叫人眼前一亮,青丝挽成回心髻,连翘挑了对镂空海棠花的银簪,并一对流苏耳环。 收拾完后,邱氏来了含香居,这是她今年第一次出佛堂,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给女儿带了两身新做的衣衫,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将人送上车。 另一边。 萧长璟知道苏云情进宫后,欢喜如涟漪般荡开,直接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扔进旗盒里,起身往外走。 对面男子见他这般急切,温润嗓音溢出,“不下了?这都快完事儿了诶。” 萧长璟一身红色锦服,系黑金滚边玉带,配上妖孽白皙的五官,似褪去了青涩,多了分庄重,“自个儿下,本王要去宫里。” 萧长夜一袭玄色华服,眉眼透着温和,他送萧长璟出门,两人并排而行,身姿挺拔俊逸,路过的小厮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丫鬟们更是眼眸含春,娇羞连连。 门口停了辆马车,此时,下人正在将礼品一件件往车上装。 萧长璟扫了眼,“这是?” “送去崔侍郎府的。”说完,萧长夜丰神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长璟,你不知道,崔小姐替我母妃扎了一针后,脸上刺挠的感觉好了很多。”自从他母妃脸被烧伤后,每逢大暑大寒天,脸上总会刺挠发痒,喝了很多汤药也不见好。 “崔家什么时候有会医术的人了?” 崔夫人一屁股坐在冒椅上,望着女儿面前半人高的书本,“书瑶,自从皇上千秋后,你怎么就跟着魔了似的,一个劲儿的看医书,咱们家可没一个学医的。” 崔书瑶身着一袭缎面海棠烟罗裙,再笼了一件浅蓝色的轻纱,颇有几分清雅感。 闻言,她放下书本,眸色微闪,“就…突然来了兴趣。” “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绣点帕子。”医书晦涩难懂,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须臾,贴身嬷嬷打了帘子进来,嘴角都是笑意,“夫人,简亲王府又送来东西了。” 闻言,崔夫人脸上就扬起笑意,同时又划过一丝犹疑,“书瑶,王妃他们也太客气了吧,你不过是扶了王妃而已,这就送两次礼了。” 崔书瑶肝儿一颤,忙道,“王妃他们礼数周全。” 崔夫人眸子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哦,我懂了,你看医书,是想治好王妃脸上的伤?” 崔书瑶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可王妃脸上的烧伤这么严重,太医院的人都没法子。” 崔书瑶捏着书本的手紧了紧,眸光微微一动,“娘,你快去前厅,别让王府的人等久了,显得咱们没礼数。” “你说的对,娘马上就去。” 崔夫人一边走一边整理着发髻。 崔书瑶长舒一口气,到底是心虚,后背覆了一层薄汗。 第28章 庞淑妃挑衅 皇宫门口,连翘刚想掀开帘子,苏云情就见琉璃宝珠制成的帘子外伸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紧接着,一张颠倒众生的俊颜出现在她眼前。 萧长璟扶着苏云情下马车,两人往宫里走去。 “今日我先领你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再去给太后皇上请安。”萧长璟先带着苏云情去了御花园,又介绍了她住的寝殿,以及伺候的人。 苏云情垂眸,目光盯着鞋尖儿,心里装着疑问,“王爷,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下旨让我进宫?” “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别院看诊的事吗?皇上登基十载,一直没有皇嗣诞生。” 苏云情眼皮子跳了跳,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幕帘后的人……” “是皇上!” 得到了肯定的答应。 苏云情浑身一抖,她很确定,根据皇上的身体,他目前是无法孕育子嗣。 那庞淑妃怎么回事儿? 苏云情心里涌现一丝恐惧,她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萧长璟亲昵的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你的针灸起了效果,皇上吐了口淤血后,减少了毒发的次数,我和皇兄商量了下,以后由你给他解毒。” 这跟晴天霹雳有什么区别,她连皇上中的毒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云情扯了扯嘴角,“我那次也是瞎猫碰到…呃,”似乎察觉说错话了,她忙刹住,“我只是运气好,我连皇上身中何毒都不知道,我不行的。” “这些年,我遍寻名医,邱老将军也在边关寻找能人异士,都药石无灵,只有你,唯有你,能让皇兄感受到好转的迹象!” 萧长璟有些激动,就好像栽种的花枯萎后,却在某一天抽出嫩芽,让人生了期待。 “万一我把皇上治死了怎么办?”那可是抄家灭祖的大事呀,重活一世,她还没活够呢。 萧长璟浑身徒生出冷寂,“说实话,我们已经束手无策了,皇兄毒发时间越来越短了,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即便皇兄他…” 后面的话,他不忍说出口,“那也是命了…” “哟,这不是凌贵妃么。” 带有挑衅的声音突然响起,苏云情下意识的举眸望去。 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凌贵妃和庞淑妃迎面相遇。 凌贵妃一袭紫粉色宫装,五官白皙精致,双眸明亮。 对比凌贵妃的低调,庞淑妃可谓张扬多了,一身做工精致的水红色宫装,裙摆以金线绣了牡丹花,花蕊再以珍珠点缀,头上插着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脖子戴着戴着朝阳五凤璎珞圈,浑身就两个字:贵气! 她长得也很美,但比起凌贵妃的温婉大气,多了丝盛气凌人。 见到凌贵妃,庞淑妃非但不行礼,反而扬起下巴,用手摸了摸未显怀的肚子。 谭嬷嬷立即会意,上前一步,同样不问安行礼,“贵妃娘娘,劳烦移步,我们娘娘怀着皇嗣,得仔细点。” 哪有奴婢开口让主子让路的,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秦嬷嬷眉头一皱,呵斥,“放肆,谭嬷嬷,你什么身份,敢如此出言不逊。” 谭嬷嬷嗤然一笑,斜眼瞪了过去,“秦嬷嬷,不是老奴不懂礼,实则我们娘娘身子重,皇上说了,一切以皇嗣为重。” 庞淑妃悠然的笑着,并未制止,谭嬷嬷心里就有了底,“要想和咱们娘娘一样,自己怀一个呀。” “你!” 谭嬷嬷横眉一扫,狠狠的推了把秦嬷嬷,“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自己没那本事怀,还见不得别人怀上是不!” 秦嬷嬷脸色一沉,朝着对方就扑了过去,“恶婆娘,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谭嬷嬷没料到对方直接来狠的,一个不察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哎哟…”谭嬷嬷摸着屁股疼得眼泪直冒。 “放肆,敢在本宫面前动手,没有王法了吗?来人,把秦嬷嬷绑起来!” 庞淑妃话音刚落,身后便冒出两名提醒肥硕的婆子,压住了秦嬷嬷。 庞淑妃冷叱一声,“谭嬷嬷,那贱奴用哪只手推你的,就踩断哪只!” 凌贵妃拦住谭嬷嬷,疾言厉色,“谭嬷嬷,你敢!” “本宫肚子里怀着皇嗣,本宫说敢就敢,” 庞淑妃故意挺起没显怀的肚子,“你本事你动本宫一下?你能动本宫吗?敢吗!” 庞淑妃前进一步,凌贵妃后退一步,直到将人逼到小路尽头。 她站在凌贵妃面前,直接挡住谭嬷嬷和秦嬷嬷,“谭嬷嬷,不用废话,动手!出了事本宫担着!” 谭嬷嬷心里狂喜,随后漫不经心一笑,“老姐姐,对不住了,谁让你没福气,跟错了主子呢。” 说完一脚踩到秦嬷嬷手腕上,又狠狠的碾了碾。 “啊—” 秦嬷嬷一声尖叫,直接倒在了地上。 “嬷嬷!” 凌贵妃脸发白,就要来阻止,庞淑妃拦拽住了她,“你再走一步,本宫就躺在地上,告你嫉妒本宫,还推了本宫。” 凌贵妃骤然一愣,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人! “娘娘,”秦嬷嬷生怕凌贵妃惹上无妄之灾,压下撕心裂肺的痛,强撑起笑容,“老奴没事儿的…您别担心哈…真的没事儿…”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一袭暗红色宫装,花白的发丝挽成耀泰髻,戴九尾凤钗,凤凰嘴里衔了颗硕大的夜明珠,略显浑浊的眼里光彩熠熠,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见到太后,庞淑妃眼珠子一转,猛地跪在地上。 “求太后娘娘做主,臣妾怀着孩子,心烦胸闷,就想出来散散走,这不巧了遇到姐姐了,本来想邀请姐姐一道的,可姐姐二话不说,就要臣妾滚开,这还不算,秦嬷嬷竟然想动手,谭嬷嬷担心臣妾,推搡间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手。” 她越说越委屈,最后还掉了两颗金豆子。 太后瞥了眼秦嬷嬷手腕,又红又肿。 谭嬷嬷乘胜追击,“太后娘娘,我们娘娘都已经让贵妃娘娘先走,可贵妃娘娘不依不饶,差点就动起手来,要知道,娘娘肚子里还怀着皇嗣呢,要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太后娘娘冷冷的扫了眼凌贵妃,语气凛冽,“哀家瞧着你是越活越回去,竟学起坊间那起子妇人拈酸吃醋了。” 庞淑妃眼泪婆娑的抬起头,“太后娘娘,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许是姐姐心里不好受吧,您就饶了姐姐这次吧。” 太后往前走一步,身后太监举着重莲顶花纹宝盖,为其遮挡烈日,“凌贵妃,你有什么说的?” 威严突然压下,压得她几乎想屈下双膝,凌贵妃垂眸,牵起一抹苦笑,“臣妾…无话可说…” “既如此,凌贵妃禁足!” 庞淑妃有点小小的失望,还以为会把位份降一降呢。 她虽说怀了皇嗣,皇上太后赏赐不少,却没提位份的事儿… 第29章 看诊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渐渐西沉。 苏云情站在萧长璟身边,眼眸清凉如水,“庞淑妃肚里的…” “以你的聪慧,应该能猜出来。”萧长璟双手负于身后,深幽的眸子窥不见底,“她这胎,保不住的。” 苏云情睫毛一颤。 “太后不喜欢凌贵妃吗?”就听了庞淑妃一面之词就罚了她。 萧长璟踌躇,似有犹豫。 苏云情心下了然,当即开口,“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与你,我没什么不方便的。”萧长璟捏了捏她手心,惹得她抬眸一瞪,“凌贵妃是父皇赐婚给皇兄的,原配嫡妻。” 嫡妻怎么不是皇后? 许是看出苏云情的疑惑,萧长璟又开口,“皇兄登基后,母后不许封后,只给了贵妃的位份。” “太后为什么不喜欢贵妃娘娘?” “凌贵妃有个姑姑,是父皇宠爱的丽贵妃,当年宠冠后宫,差点抢了母后的位置。” 苏云情不由得张大了嘴,竟还有这一段牵扯? 残暑热散去,余晖染红了整个天际。 苏云情抬眸,“王爷,我先回去了,不然连翘那丫头该着急了。” “明儿个我来陪你用早膳。” 未免太亲昵了。 苏云情摇头,见他沉脸一沉,又点头。 “难得见你这么乖的时候。”萧长璟心情大好,心里却想着,要不要找皇兄也给自己弄一间屋子住下得了。 翌日,早朝。 勤政殿金碧辉煌珠帘高悬,武成帝身穿明黄色龙袍,脚踩红木玉雕的白玉台阶,坐在了龙椅上,神色威严肃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骠骑将军手持笏板率先站出来,“皇上,如今淑妃娘娘有孕,乃国之大幸,还请皇上早日册立中宫,稳定天下。” 苏中正站出来,“骠骑将军此言差矣,皇上后宫不止淑妃娘娘一人,若是娘娘们都怀有皇嗣,难不成都要坐一坐皇后宝座吗。” “丞相,册立皇后,有利于边关朝廷稳定,丞相为何阻拦。” 皇上安静的听着,冠帽上的冕旒挡住了他神色。 崔尚书是苏中正的下属,自然要站在他这边,“骠骑将军,如今东陵民富国强,边关由邱府两位将军镇守,谁敢来犯,将军可别危言耸听。” 庞大人也站出来道,“崔大人此言差矣,只有后宫稳定,皇上才能安心的处理国家大事,于江山社稷有益。” 崔侍郎睨了眼庞大人,语气不明,“庞大人这般着急,是因为立后之人是淑妃娘娘吧。” 庞大人勃然变色,呵斥道,“崔大人慎言!” 殿内一时寂静,崔大人和庞大人注视对方,大眼瞪小眼。 局面一时陷入僵持,可偏偏武成帝还是安静的坐着,神色平常,叫人揣摩不透。 萧长鸣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幽光,须臾,他适时的站出来,“皇上,臣弟觉得骠骑将军和庞大人言之有理,皇上应早立册立皇后,由皇后统辖后宫,甄选修女,为皇家开枝散叶。” 萧长鸣的话,得到朝堂保守党的一致认同,纷纷附和。 武成帝扫视众人,而后,带有威严的声音响起,“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退朝后,武成帝去了寝殿换上便服,这才往西暖阁去,苏云情和萧长璟等候多时。 苏云情一身嫩粉色长裙,梳双丫髻,簪了两朵同色绢花,长长的丝带垂在脑后,微风吹过,丝带撩起,灵动又俏美, 萧长璟一身湛蓝色长袍,衣襟袖口都用银丝绣了仙鹤,再配以通体碧绿的玉佩,风姿绰约,军人的威严,文人的风节,他很好的将其柔和,合二为一。 两人一粉一蓝,登对养眼。 武成帝看了眼苏云情,爽朗一笑,“小丫头,朕就说长璟这小子眼光不错。” 苏云情抿唇一笑,少有的露出女儿家的羞涩。 武成帝撩袍坐下,福泉公公便带着宫人退下,暖阁里,就剩他们三人。 武成帝话不多说,伸出手搭在了桌上,挑眉示意苏云情过去把脉。 苏云情却猛地跪了下来,“皇上,臣女对于解毒不甚了解,更不敢冒犯圣体。” 帝王之怒,不是任何人都能受得起,她还是希望武成帝能收回成命。 虽然师傅教了她很多,可是面对未知的毒性,对方又是天下的主宰者,手握生杀大权,她是真不敢冒这个险。 “朕看着这么令人害怕吗?上次把脉时,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上次也不知道您是皇上呀! “这样吧,朕恕你无罪,你就把朕当小白鼠吧,反正朕这身子,也不差你一个了。” 苏云情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话,心里突然一酸。 他也才二十五岁,却中毒二十五年,这些年,每每毒发,不知道是怎么人过来的。 萧长璟扶起苏云情,温厚的大掌握住她纤纤玉手,“情儿,不管成不成,我们都不会怪你的,相信我。” 武成帝再次把手放在桌上,苏云情伸出手仔细为其探脉。 “皇上看着与常人无异,是因为常年吃药再辅以内力压制毒性,可是压得越久,反噬会越严重,现如今,皇上的五脏六腑虚得厉害。”怕是连五十岁的老者都比不上,难怪第一次见到武成帝,就觉得他面色不对。 苏云情抿唇,又仔细探了番,一股凉意顿时从脚底蔓延,“如今皇上体内的毒性,恐怕不是寻常药物能压制得了的。” 皇上收回手,整理着衣袖,“你说的没错,之前那些方子已经不太起作用了。” “因为服用时间太长,体内的毒性也会慢慢侵蚀药物,最后,那些压制毒性的药也会变成三分毒!” 苏云情神色凝重了几分,“皇上,毒发时是什么样子。” “就浑身冰冷,就跟掉进冰窖里一样,然后五脏六腑像有人用手拼命的拉扯,脑袋里更像是有人拿着无数的细针狠狠的扎你。”武成帝说着,眼里露出了惧色。 有点像寒毒,但又不尽然。 苏云情拧眉,“多久病发一次?” “小时候几年一次,前几年一年一次,如今三月一次。” 毒发越来越频繁,说明毒性开始活跃扩散,一旦全面爆发,又没有解药,那只有一死! “如今毒发时间越来越短,朕知道总有一天,朕会毒发而亡。”每每毒发时,这非人的折磨总想让他一死了之,他不知道这次老天爷会不会帮他,便早早的做了准备。 “朕已经拟好遗旨,如果朕西去,由你们的孩子继承东陵江山。” 轰- 第30章 她这是在赎罪 苏云情脑袋轰然炸开,一片空白,她看了眼武成帝,嘴角狂抽。 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坦率。 萧长璟捏了捏眉心,“皇兄,你吓到情儿了。” 武成帝似乎也知道这话太过贸然,清了清嗓子,“咳,言归正传吧。” “当年这毒,可查出是谁下的?” “丽贵太妃。” 苏云情皱起了眉头,丽贵太妃,咋这么耳熟? 萧长璟就道,“就是先帝的丽贵妃,昨儿我告诉过你的。” 苏云情眸子,瞬间瞪得老大。 所以,太后才如此厌恶凌贵妃? “那皇上可知这毒的名字?”如果能知道毒药名字的话,兴许有法子。 武成帝摇摇头,“当年丽贵太妃给母后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毒发时母后已到临盆,只得强行生下皇兄,后来东窗事发,母后处死了她,也跟父皇有了隔阂。” “那剩余的药呢?” “事发时,就被丽贵太妃销毁了,” “当时,就没有问责?” 武成帝摇摇头,“父皇深爱丽贵太妃,一直认为母后处罚太过残忍,不许再审问凌国公府的人,十年前,父皇病危,驾崩之际,颁发了两道遗旨,其一,赐凌国公长女为太子妃,其二,太子登基后,不得苛责凌国公府。” 这是妥妥的免死金牌呀,可以这么说,只要不是谋逆叛国,凌国公府最起码再旺三代。 就丽贵太妃所做之事,太后娘娘生剐了凌国公府都不为过,先帝真的是爱惨了丽贵妃。 “皇上,既然之前的方子和针法有效果,咱们还是先按照之前的来吧,臣女先给您施针,然后开方子熬药。” 苏云情不知道是方子还是施针的穴位起了效果,如今,清除武成帝体内毒素迫在眉睫,她不敢贸然停掉其中之一,等情况好转后,再慢慢研究其他的。 之后,苏云情便在重华殿住下来,每三日替武成帝针灸,其余时间则在教习嬷嬷那儿学习规矩。 …… 今天,苏云情刚替武成帝完成第二次扎针,她离开寝殿后,在门口站了会儿。 忽而脚尖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连翘,你先回重华殿,我出去转转。” 关雎宫。 书房,凌贵妃坐在窗边画画,许是禁足的原因,她只穿了一件浅绯色的长裙,青丝松松挽了个髻,用一直玉钗固定。 这会子正手握毛笔,神色专注的画画,旁边已经画好很多幅了,或站或坐,或低眉沉思,神色各有不同,可都是同一人。 落下最后一笔,凌贵妃收笔,打量一番很是满意,“琳琅,这幅裱起来挂好。” 贴身宫女琳琅小心的卷好画轴,又道,“娘娘,苏大小姐来了,这会儿在花厅呢。” 苏云情来了,倒是让凌贵妃颇为意外,她换了身衣服去往花厅。 廊下,阳光斜斜打来,凌贵妃顶着余晖缓缓走来,走动间,带起轻柔飘逸的裙摆,虽然只是简单的便服,却如美玉般精致。 看一次惊艳一次的程度。 难怪先帝那么宠爱丽贵太妃,凌家的女儿,真是美的无法无天啦! 福身行礼后,苏云情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娘娘,这是金疮药,对嬷嬷的手有帮助。” 想起那日秦嬷嬷的遭遇,凌贵妃的心,像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下。 “皇上已经赐了药下来,这几日好生养着,已经好了不少。” “这是臣女自己调制的,除了平常的消炎止痛,额外添加了化瘀的功效,对嬷嬷手上的伤有好处。” 往日宫宴上,凌贵妃都曾帮过自己,她记仇,但也记恩。 思及此处,苏云情难得剖开心扉,多说了两句贴心话,“娘娘,其实您不必委曲求全的,按照位份,你远在她之上。” 凌贵妃握着药瓶,闻言,轻轻牵起嘴角,“如今她怀着皇嗣,金贵着呢。” 苏云情真想告诉她真相。 皇上这个坑货,想的狗屁主意,头顶青青草原也愿意? “娘娘放心,您一定会有自己孩子的,我保证。” 凌贵妃不由得苦笑,“这些年太医看了不少,药也吃了不少,可还是没动静,” 苏云情忍不住腹诽,因为不是你的问题呀! “谢谢你来,还和本宫说了这么多。”禁足这些日子,她算是体会到了门可罗雀的滋味了。 苏云情忙安慰了几句,“娘娘,皇上最近政务繁忙,等得了空,他会来看您的。” 凌贵妃却是摇了摇头,“不管皇上来不来,不会妨碍他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听摄政王提了一嘴,您是皇上的嫡妻,皇上待您,终究是不一样的。” “摄政王能说这些,想必你也知道当年的事了吧。” 夹杂着热浪的风迎面吹来,凌贵妃抬头就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可炙热的阳光,也暖不进她心里,“当年的事,把我命拿去我都愿意,何况一个皇后的位置。” 苏云情暗暗吃惊,她这是在赎罪? 略略坐了片刻,苏云情便起身离开了关雎宫,刚出门口就被人请到了慈宁宫。 刚巧又碰到庞淑妃准备离开,她似乎是遇到不高兴的事儿,一张脸没有一丝笑意。 苏云情行了一礼,“见过淑妃娘娘。” 庞淑妃冷撇了眼,趾高气扬的离开。 宫人领着她去了偏殿,太后娘娘正拿着剪刀修建盆栽,剪掉最后一支多余的枝叶后,这才放下剪刀,由宫人伺候着净手。 “去凌贵妃那儿了?”拉着苏云情一同坐在椅塌上,目光慈祥温和,“是觉得哀家前几日处罚太重?” “臣女不敢置喙。”牵扯到上一辈,还危及武成帝的生命,苏云情不敢贸贸然回答。 太后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让她真的回答,“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吧,今儿他们送来野味,你也跟着尝尝。” 苏云情点头。 不多时,宫人将菜肴端上了桌,金丝楠木打造的圆桌摆的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 饶是这会儿没饿,苏云情肚子里的蛔虫都被勾出来了。 太后亲昵的拉着苏云情去往饭厅,宫人伺候着盛汤布菜。 恰巧此时,殿内传来了动静,萧长璟穿着四爪蟒蛇的朝服缓缓走来,武成帝也穿着龙袍,只取了冕帽,太后看了眼他,“这是下早朝后就过来?” 武成帝问安后,才正色道,“听宫人说,淑妃来母后这儿了,儿臣不放心,特意过来瞧瞧。” 一想到庞淑妃,太后脸色微沉,声音尖锐且冰冷,“哼,她还能吃了哀家不成。” 宫人布菜,武成帝亲自夹了筷八宝鸭在太后碗碟里,“儿臣就怕她言语无状,冲撞了您。” “放心,哀家没那么脆弱。” 余光掠到正在给苏云情挑鱼刺的萧长璟,不由得会心一笑,“长璟,往日也不见你来给哀家请安,怎地,如今倒是和皇帝同进同出,兄弟情几时这么要好了。” 感受到太后的揶揄,苏云情有些难为情,拿小脚偷偷踢了踢萧长璟。 第31章 挫锐气 萧长璟将最后一块鱼肉放在苏云情碗里,用帕子擦了手,神色如常,“母后,儿臣向皇兄要了间屋子,以后儿臣日日都来,到时候您别烦就行了。” 苏云情抬眸,望进他深邃如泊的眸子里,“你什么时候住在宫里的?” “今儿开始。”语气颇有些得意。 苏云情又想瞪他。 萧长璟又开始剥虾,没一会儿,盘子里的虾都快装到她碗里了。 望着小山丘似的碗,苏云情小声提醒,“王爷,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在呢。”搞得她好像吃独食的人。 “母后,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见到儿子如此疼爱自个儿的未婚妻,太后娘娘非但不责怪,反而十分欣慰,“为夫者,合该好好疼爱妻儿。” 这话,不由得让人想到她和先帝。 武成帝眸色一闪,怕影响太后,谈起了正事,“如今庞淑妃在后宫活跃的异常过分,前朝又有超过一半大臣要求立她后,就连端王也站出来支持,看来,庞家对这后位,势在必得。” 端王? 苏云情转转眼珠。 太后娘娘啪的搁下筷子,压抑着愤怒,“无法无天了,皇帝天子之躯,还能任由他们摆布?” 苏云情低头吃菜,望着她鼓鼓囊囊的小嘴儿,萧长璟眸色深邃,心底一片酥软,“情儿,你可有法子?” 挫庞淑妃锐气吗? 苏云情眼睛一亮,这个她在行! 第二日早朝,大臣们旧事重提,要求立后。 “朕思来想去,端王所言极是,后宫嫔妃过少,子嗣凋零,这样,福泉,拟旨,册封周长侍大人家嫡次女为贵人,大理寺长卿嫡女贵嫔,择日进宫。” 被选中的周大人和赵大人激动坏了,领旨谢恩后立马倒戈,连带着他们的门生一起,这下,反对者人数超过赞成,封后一事,就此作罢! 萧长鸣脸色精彩极了。 庞淑妃知道后,气炸了。 嘭- 昭阳宫内,瓷器碎了一地! 底下宫人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谭嬷嬷忙扶着庞淑妃小心翼翼坐回冒椅上,神色担忧,“娘娘,您现在怀着小皇子,可千万大意不得呀。” “对啊,本宫现在怀着皇嗣,可皇上都还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呀!” 庞淑妃抓着谭嬷嬷,疯狂执拗,“不就是个后位吗,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啊!” 长长的指甲嵌入谭嬷嬷肉内,谭嬷嬷咬牙忍着痛。 “嬷嬷,你说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同意让本宫做皇后?还挑了新人进宫伺候,皇上是不是见我年老色衰,不喜欢我了?你说啊!” “还是说皇上想把后位留个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她配吗!” 她被这种焦虑折磨得几欲抓狂,反手又砸了套杯碟,捂住脸,泣不成声。 不日,周贵人和赵贵嫔进宫,第一日由赵贵嫔侍寝,次日,太后和凌贵妃都送去了贺礼。 可庞淑妃非但没送,还在两位妃子向她请安时,罚她们跪了一个时辰。 烈日下跪了足足一个时辰,周贵人当即晕倒,赵贵嫔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被抬回了寝殿,闹得人仰马翻。 太后知道后,雷嗔电怒,命人请了太医给两位娘娘瞧病,又赏了不少东西以示宽慰。 但对庞淑妃,到底没下狠手,只狠狠斥责了几句。 同时,皇上命福泉公公传话,凌贵妃解除禁足。 连翘说这些的时候,看到自家小姐一点都不惊讶,“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呀。” 她一手策划的,自然清楚。 庞淑妃那张扬的性子,哪能容别人挑衅,随便送两个秀女进宫,铁定受不了了。 只要她犯错,凌贵妃势必会解除禁足,不然这后宫都没人压得住她了,虽然凌贵妃目前也压不住,但皇上亲自下令,算是给她一个警告吧。 凌贵妃不是坏人,就目前而言,她愿意拉她一把,再说了,凌贵妃越好,庞淑妃就越跳脚。 屋内正厅装了一大盆冰块,解了一丝酷暑。 不远处的池子里大片的粉荷,配以翠绿的荷叶,感受到了夏日炎炎的清爽。 苏云情拉了连翘的手,“连翘,我想吃莲子。” “奴婢这就去做,今儿个送来了新鲜的莲子。”连翘宠溺的笑了笑,感觉自家小姐和小孩儿似的。 不多时,莲子羹便做好了,苏云情知道连翘的手艺,盛了碗放进食盒里,又往里放了冰块,提前冰着,这才去了慈宁宫。 没想到,意外的碰到了萧长鸣。 苏云情脚步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端王殿下。” 萧长鸣故作亲昵,起身就想去扶苏云情。 太后脸色微沉,在看到苏云情避开后,扬起笑脸,“起来吧,” 又看了她手里的食盒,“这是什么。” “这是莲子羹,微微冰镇了会儿。”苏云情端出来递到太后娘娘手里,这才扫了眼萧长鸣,“不知道殿下在,只准备了一碗。” “无妨,”他也不是来吃甜品的。 “东西哀家收到了,你有心了。”太后端起茶盏,淡淡扫了眼萧长鸣,眸色一点点变得深幽,“皇上那儿还等着你议事呢,别耽误正事了。” 萧长鸣白了脸,双颊有些躁了起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哪好意思多呆。 待其走后,太后娘娘端起莲子羹,却是没喝,“他是为了你来的。” 太后如此直白,苏云情身躯一震,忙跪下,“太后娘娘,臣女和他没什么。” “我知道,端王这人,心思太深,哀家不得不多交代几句。”她皇儿选的人,她会相信的。 说完,舀了勺莲子羹,“味道不错,还能吃到莲子的清香,这种天气,吃一口舒坦极了。” “对了,”太后娘娘拿了个锦盒递给苏云情,“这个是刚刚端王送来的,叫凝香珠,可以清凉降暑,端王说坊间都卖疯了,你拿一点去用用看。” 苏云情嘴角一抽。 片刻后,太后娘娘困意袭来,苏云情起身告退,打算回重华殿,却看到萧长鸣往小路走去。 那条小路苏云情认识。 前面是碧潭,再往前是一片湘妃竹,既不是去御书房的路吧,也不是出宫的路。 他去哪里做什么? 清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惑色。 “王爷,”陌生的声音响起,明显压抑着,怕别人听见,“铁矿已经在着人开采了,只是落户一事…” “老样子,落在孔家那边。” “是!” 苏云情瑟缩在大树后,骇然失色。 第32章 又出幺蛾子 轰隆- 雷电交加,黑压压的天际,豆大的雨点落下,一场及时雨,为酷暑的盛夏送来了凉风。 苏云情坐在窗边,思绪翻涌。 铁矿?开采? 萧长鸣是要造兵器? 既然要造兵器,那他就有一个锻造厂,可前世,萧长鸣根本不会对她透露这些,若不是这次偷听,她都不知道这些! 那孙家又是哪个孙家? 苏云情脑中迅速排查朝廷里姓孙的官员。 翌日。 邱将军府。 正午阳光酷暑又毒辣,院儿里的树叶都晒得蔫巴巴儿的。 钟氏急匆匆来到了一处院子,却是站在门外没进去,“给姨太太请安。” 隔了珠帘,看不清里头,只听得一道暗沉的声音响起,“老身的话不管用了是吧,请不动少奶奶了。” 钟氏垂眸,“姨太太,哥儿今儿早上身子不爽利,这才耽误了片刻。” “少奶奶这话,是怪我老婆子不体恤你了?” 钟氏心头一颤,“儿媳绝无此意!” 咚- 是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 钟氏吓得一个寒颤,日头毒辣,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可她感觉不到一丝的热气,反而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 此时一名穿着普通,却精神烁烁的妇人走了进来,看到钟氏还行着礼,她眼神一闪,主动将其扶起,“既然是孙少爷身子不爽利,少奶奶还是先回去吧,姨太太这儿有老奴呢。” 钟氏就着妇人的手站起身,心头重重的呼了口气,“谢…谢谢…嬷嬷。” 钟氏几乎是落荒而逃。 嬷嬷打了帘子进来,凉意顿时扑面而来,也将外头的暑气隔绝开。 旁边饭厅,丫鬟们正在摆饭。 奴仆绕过正厅,将刚从冰窖取来的冰块置于盆中,“姨太太,孔家又递了话,问您考虑得怎么样。” 贵妃榻上,一名五十上下的夫人拨了颗葡萄放嘴里,香甜又带着凉意,舒坦到浑身每一处,“我现在日子舒坦,何必去趟浑水。” “可您不答应,孔家势必不会罢休的。”奴仆又端来冰镇好的黄桃,“老爷说,权当为您侄孙少爷考虑了。” 不知是哪句话说到了姨太太心里,她眸光凝了凝,须臾看向奴仆,“再长的手也伸不进宫里,等她出宫了再说。” …… 苏云情辗转反侧一夜,几乎只在破晓时分眯了片刻。 醒来后,心里记挂着事,连早膳都没用,胡乱洗了把脸直奔前院,而萧长璟似乎也在找她,见到她神色一喜,立马加快了步子。 “王爷,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萧长璟抓住苏云情胳膊,语气焦急,“容后再说,快随我去暖阁,皇上毒发了!” 噗- 武成帝又吐了口淤血,苏云情用银针一探,瞬间变黑! 萧长璟脸色一变,拉着她后退几步,“当心。” 太后抱着武成帝,心窝子都疼碎了,眸色发狠,“来人,将凌贵妃鞭刑二十!” 武成帝非常虚弱,却还是拼尽力气抓住太后的手,“母后,不许伤害她。” “你还护着她,你是不是想气死哀家!” 见太后娘娘气得不行,苏云情忙开口,“太后娘娘,您不必动怒,皇上吐血,未必是坏事。” 太后眸光霎时一亮,一把抓住苏云情,“你是说,我儿还有救?” “能吐是好事,因为皇上体内毒素太多,排了部分毒血出来,但是之后估计效果没这么明显,咱们还是要根治才行。” 苏云情捻起长针,“娘娘,臣女要给皇上施针了。” 萧长璟将武成帝放在床上,又按照苏云情吩咐,卷起衣袖和裤腿,然后退回到太后身边。 苏云情举针,稳稳的扎进皮肤,入肉三分,然后是第二针… 接下来,是鼓噪而漫长的等待。 太后的茶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第六杯茶冷掉时,床边有了动静。 扎完最后一针,苏云情收针起身,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再加上刚刚耗费了太多心神,站起那一瞬间眼前发黑,萧长璟长臂一拦,将人圈在怀里。 苏云情乖巧的靠在他胸膛,萧长璟摸了摸她脸,有些憔悴和苍白,又摸摸她手,大热的天,却拔凉拔凉的。 萧长璟连忙将手放掌心里搓了搓,她的手十分纤瘦,萧长璟觉得自己稍微用力就能捏碎她手指,不免又心疼又自责,“累坏了吧。” 这边武成帝已经沉沉睡去。 太后娘娘擦掉儿子额头上的汗,又替他掖掖被角,这才望着他恢复红润的脸,重重松了口气。 萧长璟端来花茶送到苏云情嘴边,苏云情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逐渐恢复了体力。 “太后娘娘,王爷,臣女打算停掉针灸,臣女想知道到底是针灸还是那药方起了作用。” 这不是拿皇帝的命开玩笑么。 太后蹙眉,稍有不悦。 “母后,为今之计,我们别无他法了,就让情儿试一次吧。” 太后又何尝不知,沉吟半晌后,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苏云情,若是你能治好皇帝,条件随你开,” 话音一顿,她看向苏云情,目光凛凛,“若是治不好…” “治不好由儿臣一力承担!” 萧长璟握住苏云情的手,挡在她面前,为她筑起一座巍峨的大山。 青玄办事效率很快,傍晚时分就带了消息回来。 “王爷,朝中就两名姓孔的大人,属下仔细查过,他们都没问题,另外锻造厂暂时也没查到,属下猜测,应该不在京城。” 也就是说,没查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萧长璟冷睨了眼,呵斥,“无用!” 青玄大骇,忙跪在地上,“王爷赎罪。” “别怪青玄,萧长鸣这人,疑心颇重,这么重要的东西,估计没几人知道。”前世,就连她嫁给萧长鸣十年,都不知道他手里有锻造厂。 难怪当初攻入皇宫这般容易。 青玄忙将功赎罪,“但是属下查到端王似乎要对苏小姐动手。” 闻言,萧长璟一巴掌拍在桌上,犀利的眸光骤然迸射出杀意,“果然贼心不死!青玄,找人保护好情儿,若敢靠近半步,直接杀了!” 苏云情却拒绝,“不,咱们需要引蛇出洞!” 那座铁矿,还有孔家,都需要弄清楚。 五日后,苏云情得了特赦,武成帝许她出宫和父母相聚几日。 萧长璟和武成帝都有意抬举她,特意让她乘坐六人抬的轿撵回府,她在相府地位与日俱增,庞氏和苏云婉不仅破天荒的在门口迎接,还准备了丰盛的午膳。 午膳摆在前厅,庞氏又是布菜,又是盛汤,对苏云情关怀备至,“情姐儿回来的正是时候呢,明儿个是乞巧节呢,街上热闹极了。” 每年乞巧节,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未出阁的姑娘都会出来游玩,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苏中正也不会阻拦,“那明儿一起去逛逛吧,多带点丫鬟婆子。” “是,相爷,妾身会准备好的。” 全程苏云婉都很安静,甚至她刚回来的时候,还对着自己行了半礼,就连庞氏对自己也格外的热情。 当一个恶人放下屠刀,就是要立地成佛吗? 不,或许只是想换一件趁手的兵器罢了。 苏云情扒拉碗里的米粒,这母女俩,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33章 一个个的,都爬到她头上 用完午膳,苏云情去了趟佛堂,给邱氏把了脉,上次被蛇咬的伤口已经彻底痊愈,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 她这才放心的回了含香居。 不过刚坐下没一会儿,百合就来了,还带来了账册。 “小姐,一切都有条不紊,按照你的要求,招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女子做做凝香珠,男的在前院干活。” 苏云情翻开了账本,每日营业额相当可观。 百合脸都快笑烂了,分享这些日子的事情,“小姐,咱们铺子里生意太好了,掌柜的又招了五个跑堂的,这个月又从外地来了八名老板,签了大单子,咱们就京城里都供不应求,看来还得再招一些女工才行……” “百合,以后你就主要负责凝香珠的生产,我会告诉府里人,你去帮我盯着铺子了。” 百合点点头,经过这段日子的摸索,她已经完全熟悉凝香珠的制作流程了,小姐将这么重要的担子交给她,她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交代完之后,苏云情坐上马车去了邱府。 “外祖父。” 邱老将军一抬眸,就见苏云情站在门口,随即笑开,冲她招招手,“回来有些日子了,总算见到你了,待会儿用了午膳再回去。” 苏云情进屋,乖巧的行了一礼。 “外祖父,孙女儿此番前来,是有事求您帮忙。” …… 一炷香后,苏云情离开了书房,经过一座院子时,意外的看到钟氏跪在院门口。 苏云情眸光一愣,脚步一转就往院子走去,“舅母。” 钟氏脸色发白,见到苏云情,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是情姐儿啊。” 外祖母早已去世,除了外祖父,谁还敢让钟氏跪着? 苏云情眸色发冷,伸手去扶钟氏,“谁让你跪的?” “哟,情姐儿回来了,怎么不来姨太太屋里呢?姨太太时常念叨着你呢。” 一名五十岁上下,身穿酱色长裙的妇人慢悠悠走了出来,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苏云情打心眼喜欢不起来。 这是外祖父的妾室,外祖父只有一妻一妾,外祖母走后,府里就剩这位姨娘了,因得了诰命,现在全府尊称姨太太。 想来,这是她的院子,也是她让钟氏跪着的了。 眸色变得深幽,苏云情沉声道,“舅母是邱家正经的少夫人,姨太太此番为何。” 姨太太撇嘴一笑,“一个家,没规矩不成方圆,我这也是在给教她持家而已。” “表小姐,不是这样的。”钟氏的贴身丫鬟紫鹃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刚刚少奶奶给姨太太布菜,夹了一块太太不喜欢吃的酱肘子,姨太太就打了我们少奶奶一巴掌,还说她一把年纪了,少奶奶还给她吃这么油腻的菜,实在心思歹毒,就让我们少奶奶罚跪。” 日头毒辣,苏云情就站了这么会儿都头晕眼花的,钟氏还跪了这么久。 苏云情沉了脸,扶着钟氏就要离开。 一只手凭空拦了过来,姨太太冷睨着苏云情,“情姐儿,这是邱府,虽然你是大姑奶奶的女儿,可到底轮不到…啊-” 苏云情抬手扇了她一耳光! 姨太太捂脸,松垮的脸上闪过杀气,“你敢打我?” 苏云情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闪动着透亮的光泽,“你只是一个妾室,竟敢私自处罚将军府的少夫人,谁给你的胆子?” “我可是得了诰命的姨太太!” 冷沉的眸光扫过她脸,“妾室得诰命,这可是天下独一份,姨太太还是好好的,不然,你这诰命被收回去就不好了。” 姨太太咬牙,那眸光,恨不得将苏云情撕成碎片。 苏云情不予理会,扶着钟氏回院子里。 扫了眼院子里的人,眸光一沉,“你们怎么做下人的,主子被妾室欺压都无动于衷,不知道去找外祖父吗。” “去了,可是被拉回来打了一顿板子,今儿若不是大小姐,我们少奶那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 钟氏拉着苏云情坐下,眸光里染了丝无可奈何,“她就是喜欢摆婆母的谱儿。” 苏云情看了眼她膝盖,还好,只是有点红,“又不是正经婆婆,你管她作甚,下次不许这么软弱了,我舅舅疼你都来不及,若是他知道了,让他如何在边关放心。” 钟氏嗔了眼她,“姑娘家家的,什么疼不疼的,也不害臊。” 见钟氏没有被刚刚的事情影响,苏云情也跟着笑了笑,黑漆漆的瞳仁,泛着潋滟的光泽,“舅舅本来就疼你嘛,你看这么些年,舅舅房里一个通房都没有,心里面装的都是舅母。” 将军府的少奶奶,那可是人人艳羡的对象,只因为邱小将军娶了她后,十年如一日,不纳妾室,不抬姨娘。 想到丈夫的英姿容颜,钟氏忍不住羞红了脸,“你这泼皮,越说越不正经了。” 和钟氏聊了几句后,苏云情起身离开,但钟氏无端被罚跪,她可不打算就此揭过。 邱老将军得知了发生的事情,直接去了姨太太的院子。 珠帘一晃,他满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姨太太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到了,手一抖摔碎了杯子,“老爷怎么了?” 邱老将军盯着姨太太,目光居高临下,“钟氏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主子,你让她在下人面前罚跪,传出去我们将军府还要不要脸面了?” “严格来说,我还是她婆母呢,婆母管教儿媳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邱老将军一记冷厉的眸光打了过去,“她有正经婆婆!” 姨太太冷笑,满不在乎,“死都死了。” 视线交汇的一瞬,姨太太只觉呼吸一窒,邱老将军掐住她喉咙,并将她死死地抵在了墙上。 “孔氏,你再说一遍!” 嬷嬷扑过来掰开邱老将军的手,“将军,姨太太快喘不过气了。” 姨太太跌坐在地上,猛的咳嗽了几声,眼泪,顺势淌了下来,她望着邱老将军,声嘶力竭控诉,“我嫁给你这么些年,孩子孩子没有,地位地位没有,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邱老将军神色肃穆,眼底浮现一丝严厉,“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怨得了谁,本将军警告你,不许去招惹少奶奶和情姐儿。” 警告完后,他大步流星的离开。 一双冰冷刺骨,满是恨意的眸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痛还没消散,提醒着她在苏云情那儿的遭遇。 一个个的,都敢爬在她头上! “嬷嬷,去回孙家,这件事我答应了。” …… 第34章 乞巧节 离开的路上,连翘不免唏嘘,“小姐,看来少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居然被一个妾室骑到头上。 苏云情叹了口气,“没办法,那姨太太有诰命在身,即便是外祖父,也不敢真拿她怎么样。” 连翘就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妾室,怎么会有诰命呢?太后娘娘也答应?” 苏云情歪着头回忆了片刻,“好像就是太后娘娘赐封的吧,听说,当年这姨太太自荐枕席,后来事发,外祖母给她灌了红花,伤了身子,娘家人大闹,外祖父没法子,只得进宫给她求了个诰命。” 连翘听得连连咂舌,“是她们女儿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有脸大闹?” “孔家从商,想要攀上仕途…” 苏云情猛地停住脚步。 孔家? 瞳仁一缩,而后眸底光彩重聚,苏云情提裙大步跨上马车。 “去摄政王府!” …… 简亲王府。 王妃在修剪枝叶,崔书瑶端了果盘进来,“王妃,这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西瓜,这会子吃,正好解暑呢。” 王妃放下剪刀,温柔的笑了笑,“这些日子常常来,你都怕烦了吧。” 崔书瑶用金镶玉柄果叉叉了块西瓜递给简王妃,浅浅一笑,“能陪王妃,是臣女的福气。” 简王妃烧伤了脸,一般不会在外人面前吃东西,但崔书瑶递给她的,还是给了个面子。 微微掀起面纱,简王妃吃了小口,便放下了果叉,“书瑶,这几日脸不舒服,待会儿你帮我扎几针吧。” 崔书瑶睫羽一颤,捏紧了帕子。 “怎么了?”简王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是不是紧张?没事儿的,上次怎么施针,这次也一样。” 语气一顿,简亲王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书瑶,我的脸,还能治好么?” 崔书瑶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啊…臣女…” 简王妃以为自己在为难崔书瑶,忙改了口,“瞧我,说什么胡话呢,只要你能控制我脸上的刺痛,就心满意足了。” 提起的心,放下一半。 崔书瑶心神不宁,视线扫向一旁的茶壶。 眼底划过一丝狠决,“王妃,茶淡了,臣女帮您重新泡一杯吧。” 她提起烧滚的茶壶,沏了杯新茶,正准备端给简王妃时,一个手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瞬间通红一片。 崔书瑶脸刷的就白了,痛得浑身发抖。 “王妃,对不起,臣女怕是没办法施针了。” 简王妃有些失望,但也心疼崔书瑶被烫,“快去擦点药,我这脸都十几年了,拖几天不打紧。” 崔书瑶离开简亲王府,抬手擦掉额间的冷汗,心里,生了一丝后悔。 当初,她是不是不该冒领功劳的? 刚到门口,庞氏和苏云婉来了,一个个凑到她跟前儿来。 “书瑶啊,几日不见,这般水灵了。” “书瑶妹妹,怎么不去找我玩了?” 望着庞氏母女略显讨好的语气,崔书瑶想到往日母亲在庞氏面前卑躬屈膝,自己也在苏云婉跟前伏低做小的情景,没想到,竟也有反转的一天。 这一刻,她挺直了腰板,也切切感受到了权利所带来的满足。 简王妃送了不少礼品,这会儿下人正在往马车上搬。 苏云婉眼睛都快黏在上头了,“都是王妃送的啊,书瑶妹妹,王妃对你可真好。” 这酸溜溜的语气让崔书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手一挥,十分阔气,“喜欢什么尽管拿去,王妃送了很多,我那儿还多着呢。” “那多不好意思。”苏云婉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却不停的瞟向那些礼品。 “我们之间用不着客气,再说,王妃给我的东西太多了,库房里好多都染了灰尘,你选几样,权当给我减轻负担。” 听听,这炫耀的语气。 苏云婉真想翻个白眼,可架不住东西实在好呀,当即选了好几样,鸡蛋大的夜明珠,通体碧绿的贵妃镯,还有赤金打造的头面。 庞氏在一旁看得眼热,不愧是王府出来的东西,这成色,这质地,比丞相府的好太多了。 选了称心的物件儿,苏云婉心情大好,她亲昵的挽住崔书瑶的胳膊,宛如亲密的好友,“街上新开了铺子,里面全是好看的首饰,咱们去看看。” 崔书瑶神色骄傲,慢悠悠抽回了胳膊,如今的她,可不是苏云婉能碰的。 苏云婉脸一白。 “对,书瑶,你和婉儿一起去看看,喜欢什么只管拿,记丞相府账上。”庞氏扯了把女儿的胳膊,“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下次去哪儿带着她,有伴儿。” 不就是想让她带着苏云婉来简亲王府么。 望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最终还是虚荣战胜了理智,恣意的理了理发髻,“今儿手背烫到了,明儿吧。” 庞氏连连点头,“刚好明天是乞巧节,街上热闹着呢,你们也可以好好的逛逛。” 崔书瑶压下了那抹后悔。 若是以前,没得到某些东西也就不想了,可若一旦尝到了甜头,怎么也不甘心让出去了。 反正这么些日子,也没见那人出来,许是她自己都忘了吧… 庞氏确定两人走远,这才让马夫掉头,往另一方向驶去… 第二日,乞巧节。 还不到晚上,街上就已经热闹非凡了,道路两旁的摊位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花灯,上面画了各式各样的图案,再往前有猜灯谜,套圈,投壶……每样都设了前三名,奖品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精致。 “街上人多,你们好生玩。”庞氏叮嘱两句,而后精明的眸子扫过后方,“跟紧主子们,出了纰漏,拿你们问罪!” 苏云婉一颗心,早扑在那些花灯上了,不等庞氏说完,急吼吼的去找崔书瑶了。 苏云情则第一时间去了寿宁堂,屋里屋外沾满了人,手里拿着银票,纷纷往里挤。 “掌柜的,这个桂花香味的凝香珠给我装十盒。” “我要茉莉味儿的,二十盒,掌柜的,少一盒都不行。” “掌柜的,你这其他味儿的都没了吗?那茉莉味儿和桂香味儿的,我各要二十盒。” “诸位,稍等啊,一个一个来,都有的,不要着急…哎哟,踩我脚了…” 掌柜的被挤在里面艰难的挪动步子,嗓子都喊哑了,好不容易钻了出来,抬头就和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上。 第35章 不可忽视的敌人 炙热,笼罩着整个天空,苏云情抬手挡住刺眼的光芒。 掌柜抚了抚皱皱巴巴的衣襟,又理了下歪掉的腰带,虽然有些狼狈,可神色却是激动的,“东家,您是不知道哇,咱们家生意好的不行。” 生意好自然是好事。 “我最近无法常来,作坊一切听百合吩咐,另外,除了凝香丸,我这里还有雪花膏的配方,还是老规矩,给工人八成配方,余两成在百合和你手中。” 苏云情将准备好的方子递给掌柜的,“若是别人问起……” 一张配方,苏云情写了两份,掌柜的将重要的那份放进怀里,“东家放心,小的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只说是偶然间得的方子。” 又交代了几句,苏云情出了内院,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书瑶,这里的凝香丸远近闻名,而且有奇效,咱们进去看看。” 苏云情举眸望去,温和的眸子藏了一丝犀利。 苏云婉挽着崔书瑶进来。 崔书瑶穿了一件浅紫色的抹胸长裙,外罩同色薄纱,裙摆和宽袖用金线绣了海棠花儿,梳了时下流行的瑶台髻,簪了一只简王妃送的点翠翅蝶金丝簪,脖子上戴了同色的璎珞,纤细的手腕左右各戴了一枚成色很好的白玉镯,并一只珐琅的镯子。 苏云情忍不住动了动脖子,穿这一身,不嫌赘得慌么。 而一向喜欢引人注目的苏云婉却出奇的素雅,就一件月牙白的齐地长裙,发髻首饰都是在平常不过的,两人站在一起,苏云婉平平无奇,崔书瑶却是精致夺目。 “苏云情,你怎么在这?”似乎很不愿意看到她。 崔书瑶嗔了眼苏云婉,“云婉,苏大小姐也是你姐姐。” 苏云婉脸一臭,看向崔书瑶时,又添了一份小心翼翼,“书瑶,你知道的,我一点都不待见她,在我心里,你比她重要多了。” 这略显巴结的语气。 苏云情挑眉,苏云婉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不过她才懒得去管这里,拿了东西后,苏云情错身离开。 “咦,苏大小姐,你手上的珠子香味很别致。”像醉人的佳酿,刚开始清爽,之后如同带着炙火般,崔书瑶一下子被这独有的香味吸引了。 这是苏云情新调制的,还没开始售卖,这一盒,是打算自己用的。 苏云婉和崔书瑶显然不知道。 “书瑶,你喜欢吗,我让掌柜的都给你拿来。”苏云婉鞍前马后的样子让崔书瑶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掌柜的却告知,只有一盒,且在苏云情手里。 好嘛,冤家路窄。 苏云婉直接伸手,“把你手里的这盒给我。” 苏云情眸色一沉,“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崔书瑶走上前,温柔的笑了笑,“苏大小姐,这盒珠子我实在喜欢得紧,能否让给我,你放心,我可以多出一点钱的。” 寿宁堂生意已经压过她家铺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想来一探究竟,可当真的踏入铺子时,崔书瑶才知道自家输的有多彻底, 就此刻的人流量,都是自家铺子最繁忙时无法比拟的。 寿宁堂真是踩了狗屎运,居然能得到这么好的配方! 苏云情摸摸下巴,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送钱的。 眼波一转,朝掌柜的打了个眼色。 掌柜成精的人,立马会意,“二位小姐,今日实在不巧,铃兰花香的只剩一盒了,两位小姐都想要的话,唯有价高者得。” 一盒也就十两,再高能高到哪里去。 “我出五十两。” 苏云情挑眉,一双潋滟的秋瞳流转起不明的波光来,“原来二妹妹和崔小姐情谊只值这五十两。” 苏云婉咬咬牙,“一百两。” 苏云情伸出一只手,“五百两。” 苏云婉脸气得发白,“五百两,你这珠子是镶金还是襄银啦。” “我就喜欢这香味,闻着让人舒心。” 苏云婉看向崔书瑶,“书瑶…” 崔书瑶只在一旁安静的站着,低头把玩腰间的荷包。 这一幕,再次让苏云情好奇。 崔书瑶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苏云婉这么巴结她。 由于苏云情毫不退让,崔书瑶又不表态,一时间,苏云婉骑虎难下,她看了看崔书瑶,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六百两!” 苏云情见好就收,“掌柜的,这是苏二小姐的了,麻烦包起来。” 何掌柜欢天喜地接过。 六百两一瓶,赚翻了! 苏云婉肉痛死了,脸色跟掉进粪坑里差不多,谁出门揣六百两在身上,再说了,她压根儿就没那么多钱。 凝香丸包好,掌柜的递给了苏云婉,“苏二小姐,请问是挂账呢要是给现钱呢?” 苏云婉都快哭了,虽然她娘说了可以挂丞相府的帐上,可是原本十两的东西,她花了六百两,娘不得撕了她? 崔书瑶一脸失落,眼眶微微泛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苏大小姐,云婉是你妹妹,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都是一家人。” 苏云婉一脸感动,呜呜,书瑶,还是你最好了。 “我哪里咄咄逼人了,是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的吗?” 苏云情声音不小,再加上铺子里人多,有明事理的围观者立马站出来 “苏大小姐说的没错,掌柜的都说了价高者得,苏二小姐喊了最高价,却又不想给钱了。” “苏二小姐是相府千金,不至于这六百两都拿不出来吧。” “就是不想拿呗,民不与官斗,掌柜的,我看你这六百两悬咯。” 围观的人并不知道铺子的东家是谁,只唏嘘这笔大单子要泡汤了。 “崔小姐,我记得是你说喜欢这珠子的,现在我二妹妹没钱,那这珠子是送去丞相府还是侍郎府呢?”送上门的羊,不宰白不宰。 “我只说喜欢而已,又没说一定要,再者,寿宁堂定价太高,存在欺诈。” “崔小姐,小店可都是童叟无欺,从不强卖不卖,您若是出不起这个钱,那珠子就是苏大小姐的了,何必给小店扣一个欺诈的帽子呢。”掌柜的也来气了,自打他经营起,就没听说铺子欺诈客人的事儿。 出不起,居然说她出不起! 崔书瑶脸都气绿了,“掌柜的,这珠子本身卖十两银子,现在六百两,不是哄抬物价吗,苏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向姐妹情深,这次不过是姊妹间闹闹别扭罢了,您是铺子掌柜,理应帮着劝和才对,哪能真索要这六百两,云婉,你觉得呢?” 最后一句话,崔书瑶转头看向苏云婉。 苏云婉立马点头,“就是就是,掌柜的,你哄抬物价,小心我告诉我爹去,把你抓起来,让你铺子开不下去!” 苏云情捏捏眉心,苏云婉那个没脑子的,被崔书瑶当枪使都不知道。 看着柔柔弱弱的,她才是真的软刀子杀人不留痕迹。 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敌人。 第36章 可我不想告诉你呢 一听苏云婉的话,围观的人变了脸色,就连掌柜的也踌躇了几分,下意识看向苏云情。 “崔小姐,那这珠子你还要吗?”苏云情一句话,拉回了正题。 众人恍然大悟,对哦,这珠子是苏大小姐先拿的,崔小姐说喜欢,还说可以多出一点钱。 现在苏大小姐割爱了,崔小姐又不干了。 这不是言而无信么。 众人撇嘴,有些嫌弃。 “崔小姐是不是真的拿不出那钱?” “我看像,不然苏二小姐也不会搬出丞相了,你没看她们一起进来的么,肯定是一伙儿的。” “崔小姐明明知道苏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姊妹,还故意让二小姐和她姐姐抢珠子,咦,小小年纪,心思可一点不简单。” 羞愤,笼罩着崔书瑶。 她拽紧了帕子,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 一盏茶后,崔书瑶和苏云婉一前一后走出来铺子,想想失去的六百两,崔书瑶抬手甩了苏云婉一巴掌,“蠢货!” “你敢打我?” 苏云婉快要气炸了,本就被娇惯了,若不是崔书瑶得了简亲王府抬举,用得着来巴结她? 可她到底为什么会被简亲王府抬举!到底是为什么! 一记凶狠的眸光瞪了过去,崔书瑶冷叱,“你害我刚刚丢了脸,间接的丢了王妃的脸,你说你该不该打。” 苏云婉嚅嗫着唇瓣,不敢再吭声。 崔书瑶上了马车,留下苏云婉扬长而去。 苏云婉跺了跺脚,又委屈又难过。 苏云情探出半个脑袋瞄了一眼,该! 从寿宁堂出来后,苏云情就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人。 要动手了么。 她捏紧了拳头,眸子里风云莫测,“连翘,我有东西落在寿宁堂了,你去帮我找一下。” “是,小姐。” 支开连翘后,苏云情继续往前走,不多时,身后传来惊呼声,“快闪开,马受惊了!” 街边的摊位被搅得乱七八糟,大家惊慌失措,四下散开。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推了一把,苏云情失重,瞬间退到了墙角。 一块带有异香的棉布迅速捂住了她口鼻,苏云情立即用针扎了穴位,假装晕了过去。 苏云情嘴里被塞了棉布,蒙上了眼睛,又捆住了四肢,这才将她扔在马车里,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后,又被人抗在肩上走了一段路程。 就在她颠得快要吐了的时候,身体猛地接触到了一片柔软。 她好像是被放在了床上,然后有人解开了绳子,取下了面巾和棉布。 不多时,传来了关闭房门的声音。 苏云情猛地睁开眼,开始打量四周,屋子里很陌生。 苏云情在脑中思索片刻,一无所获。 她在房里呆了许久,忽而听到脚步声,苏云情眼某一转,立马躺回床上。 吱呀- 门被推开,苏云情察觉到有人站在了床边,头顶上方,响起了声音,“傍晚了,该醒了吧。” 见此,苏云情配合悠悠转醒,望着眼前的屋子,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 “巧了不是,刚说完就醒了。” 苏云情抬眸。 呵,还遇到老熟人了呢… 萧长璟御马前行,停在一座院落后门。 “王爷,苏小姐就是被带到了这里。” “这是哪里?” “这是咱们邱府的别院,刚刚街上发生暴乱了,你被人群冲散晕了过去,有人认出你了,就送到这里了。” 苏云情眨了眨莹亮的双眸,“为什么不送回家或者回邱家?” “你外祖父平乱去了,丞相也进宫商议事情了,丞相府的侧夫人和小姐都还没找到,这会儿人仰马翻的,就没送去再添麻烦了。” 孔氏倒了杯茶给苏云情,一脸和蔼,完全没有昨日的剑拔弩张。 苏云情接了茶,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她,“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孔氏眼眸一闪,笑道,“今儿太晚了,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儿就送你回去。” 苏云情乖乖应下,“姨太太,谢谢你。” 月色朦胧,铺陈而下,透过窗棂子撒在苏云情脸上,有一瞬间,孔氏竟好像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心,竟没由来的发毛。 “好孩子,好好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苏云情扫了眼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双眼仿佛夜空上明亮的星星。 还真把她当小孩儿哄骗了呢。 孔氏前脚刚走,屋顶传来响动,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青玄点燃烛火,屋子里瞬间亮了不少。 萧长璟身裹夜行衣,皎洁般的月色落在他头顶,映得眉眼冷峻,他走过来握住苏云情的手,“有没有被吓到?” 苏云情摇头,“知道你会来的,我很放心。”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萧长璟眉毛飞扬,再看向青玄时,眸光变得暗沉如墨,“青玄,把人带来。” 姨太太被拖了进来,她被五花大绑,见到苏云情,猛地睁大了双眼,犀利如刀的眸光,狠狠的射了过去,“怎么是你!” 苏云情淡淡扫了眼,而后伸出素白小手,笑语晏晏,“我要的东西呢?” “这是软骨散和哑药。” 苏云情拿了药,看向孔氏,笑意隐了大半,“孔氏,本来我的计划里没有你,可是你太讨厌了,非要凑过来送人头。” “说来,还真的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哪里能这么快推出你们的计划呢,或者,你只知道一部分,那今儿个,我发发善心,让你输的明明白白。” “你娘家因为投靠端王,一跃成为皇商,明面上是正经生意,其实暗地里囤积了不少的粮草,为端王日后所用。” 难怪她和萧长璟查遍朝廷,都没有附和孔姓的人选,原来,这人根本就没有在朝为官。 皇商,囤积再多的粮草都不会引人怀疑,多好的法子。 “粮草的事,你应该不知道,你把我掳来,只是想让我嫁给你那个侄孙。” 青玄查到萧长鸣要对付自己,就是联合孔家把自己掳走嫁给孙家那个傻子,届时,等所有人知道后,已为时已晚,武成帝只得撤销婚事,她也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这几人宰割。 当然,她猜测最后自己是不会嫁给孔家那傻子的,萧长鸣可舍不得这么好的筹码落入旁人手中。 “让我想想看,你为什么会参与呢?” 孙云清蹲下身,点了点下巴。 “因为那一巴掌,还是因为外祖父斥责你呢,都有吧,你看不惯我,所以答应孔家,踢开我这个碍眼的绊脚石后,又可以继续邱府狐假虎威,对吧。” 孔氏一个冷颤,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怎么, “好奇我怎么都知道是吧,孔家,还有你那侄孙。” 苏云情展颜一笑,双眸却透着凛冽的寒芒,“可我不想告诉你呢。” 第37章 搁这儿装傻呢 每靠近一步,孔氏就忍不住瑟缩,满眼尽是惊恐,“我是你外祖父的妾室,得了诰命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刀,逼上了孔氏的脖子,苏云情握着匕首,啧啧了两声,“所以说你笨呀,聪明了一辈子,怎么临了犯糊涂了呢,只要你好好儿的,邱府还能缺了你吃喝?” “救命,来人呀,救-啊!” 惨叫声,淹没在沉沉月色中。 孔氏脸上被划了一刀,划得极深,血肉翻飞,深可见骨。 苏云情擦掉匕首上的血迹,“我这个人最讨厌不听话的人了。” 匕首再次抵住孔氏的脸,那冰冷的触感迫使她瞪大了双眼。 “再叫一句,我就割你一刀!” 孔氏顶着一张血脸,巨大的撕裂感袭来。 “恶魔,你就是个恶魔!” 温厚的大掌覆上,萧长璟冷凝的眸子荡开一层暖色,“玩够了吧。” 苏云情点头,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萧长璟取下匕首扔给青玄,又掏出帕子细细擦掉她指尖的血迹。 他敛了笑容,眸光一扫,青玄得令,扒开瓶塞强行给孔氏灌了软骨散和哑药。 看到孔氏脸上触目惊心的刀疤,心里猛地一抖,苏小姐看着温润无害,和他家爷一样,是个厉害的主儿。 收拾好孔氏后,萧长璟带着苏云情离开了屋子。 无星的夜晚,整个天际都呈现出一片朦胧的墨色,苏云情一袭白衣,仿佛被月光雕刻成最精致的美玉。 “明儿个我要去孔府瞧好戏。” 安排了这出大戏,总得验收成果。 萧长璟哪能放心,“不行。” “那让青玄跟着我,我保证不乱跑。”苏云情仰头望着萧长璟,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 萧长璟的心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光束刹那间流泻而出,仿佛天地都亮了。 第二日。 孔府位于西街,有一座五进的院子,非常大气,他们几辈人世代经商,孔林接管生意后,更是一跃成为人人艳羡的皇商。 此时,门庭若市,大红绸缎扎成硕大的花朵,绑在了各处,廊下贴了喜字的灯笼,到处洋溢着喜气。 丫鬟仆人腰间都系了红绸,端着酒菜穿梭在人群中。 苏云情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身穿喜服,胸前戴着大花的孔家少爷。 这会儿正兀自傻笑着,嘴角的口水流下来又被下人擦掉。 庞氏和苏云婉也在,正笑嘻嘻的聊着天,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舒坦和得意。 也是,除掉她这么个阻力,可不得好好庆祝。 苏云婉正在一位千金聊天,转头就看到苏云情,顿时满眼惊骇,下一秒,轰然起身,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仿佛见了鬼般。 “你…你…” “婉姐儿,怎么了。”几多欢喜的庞氏笑吟吟出声,在看到苏云情时,如遭雷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这一刻,所有的得意像泡泡一样,针一戳,破了! 众人也察觉到不对,顺着苏云婉手指望了过去。 大门口,苏云情一袭碧青色绣着茉莉花的抹胸长裙,衬得她肤如白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宛若天地初开,照耀着世间的一切,粉嫩的嘴唇上了口脂,带着丝晶莹。 众人不由得看傻了。 庞氏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变得毫无血色。 新娘子怎么会不是苏云情? 不是她,那屋里的新娘子又是谁? 庞氏猛地打了个激灵,伸手掀掉新娘子的盖头。 “啊!” 庞氏吓得后退几步,盖头被踩在了脚下。 众人呆愣了一瞬,待看清新娘子的脸时,猛地倒吸一口气。 那张脸,太恐怖了,脸上纵横着大大小小的刀疤,皮肉向外翻飞,流出的鲜血早已干涸,牢牢的贴合在脸上。 呕- 妇人们弯腰呕吐。 男人们则满脸惊恐,避之不及。 “是姑奶奶,天呐,新娘子是姑奶奶!” 孔夫人尖叫着一声扑了过去,“姑奶奶,是你吗?” 孔氏点点头,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咸涩的泪水沾到伤口,痛得她冷汗直冒。 庞氏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的瞪着苏云情,见她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她的失败,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娘,娘!”苏云婉惊慌失措,抱着庞氏不停大喊。 孔林脸色铁青,目光阴沉的瞪着苏云情,“苏云情,我妹妹的脸是你弄的?” 苏云情就近挑了个冒椅坐下,“不明显吗?” 孔林攥紧拳头,“你这个毒妇!” “比起孔老爷,小女子还差得多呢。”苏云情明明在笑着,却带了几分毛骨悚然的诡异,“你不是想给你孙子讨个媳妇吗,诺,现成的,还不拜堂。” “苏小姐,你这话有违常伦,侄孙和姑奶奶怎么,” 锋利的长剑抵在男子脖子上,男子吓得脸一白,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再说一个字。 “青玄,都是来吃喜酒的,别吓到人家。” 青玄收回剑,高大的身躯站在苏云情身后,再加上一脸严肃的样子,其他人顿觉脖子凉飕飕的。 “今儿你伤了我妹妹,休想离开。” “我若不呢?” 这狂傲的语气。 孔老爷暴跳如雷,“来人,把她给我绑了,换上嫁衣,即刻拜堂!” “我看谁敢!” 一声暴喝传来,紧接着一名身穿铠甲,手持长剑的男子大步跨入。 苏云情看到她,迎了过去,笑弯了眼,“外祖父。” 邱老将军却是瞪了眼她,“还知道我是你外祖父?”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他商量。 天知道他接到消息时,心都吓飞了。 苏云情摸摸鼻子,“孙女儿不是说了么。” 将军一个冷眸扫过去,“说的是帮忙,可没说你要来观礼。”万一孔家有其他的埋伏,他又没及时赶到怎么办? “王爷同意了的,再说了,青玄在,不会出事儿的。” 邱老将军气得吹起了胡子,“你胡闹,他也跟着胡闹,回去再收拾他!” 到底是捧在手心里疼的,老将军哪舍得真骂。 吩咐青玄看好苏云情后,邱老将军环视一周,冰冷的眸光,带着凛冽的杀气,“来人,把这里全部包围,一个都不许跑!” 院子里突然涌入许多官兵,将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慌乱了起来。 孔老爷捏紧了拳头,面色不虞,“将军此举何意?” 邱老将军挑眉,语气冷厉,“你不知道?搁这儿装傻呢。” 第38章 满门抄斩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将军的外孙女掳走我妹妹,甚至划花了她的脸,我妹妹是将军的妾室,得封诰命,将军若是不管,我一只状子递到大理寺!” “将…将军…救我…”孔氏忍着剧痛,想要来拉邱老将军。 邱老将军侧身闪开,连个眼神都没给孔氏,神色肃穆,目光如炬,“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利剑出鞘,高举与头顶,邱老将军声如洪钟,“本将军奉旨捉拿叛党,所有人不许轻举妄动,否则格杀勿论!” 语毕,大厅骤静! 叛党? 哪里来的叛党? 孔老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刷的白了,呆呆的望着院子里的官兵。 “孔林,城郊的粮仓和鹿鸣山的铁矿都已被查收,你束手就擒吧。” 邱老将军拿出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孔府私建粮仓,私挖铁矿秘而不报,意图造反,孔家满门抄斩,诛九族!” 轰- 完了,这下全完了! “将军,将军…”强烈的求生欲袭来,孔林挣脱开束缚,往前跪爬了几步,“小人愿将功折罪,那些都不是小人的,是…” 咻- 一枚飞镖直插眉心。 孔林瞪大了眼,倒地气绝身亡。 “啊!” “杀人了!杀人了!” 亲眼看见有人死在眼前,宾客们吓坏了,捂头四下逃窜 邱将军眸色一厉,跑出院子,压根儿没看到人。 可恶! 苏云情起身飞奔了出去,黑眸下,暗涌翻飞。 萧长鸣,你跑不掉的! 后院。 苏云情疾步而来,轻柔的裙摆随着步伐四下纷飞,“人呢?” “死了。”萧长璟眼神示意,苏云情举眸望去,前方大树边,仰面躺着一名黑衣男子,嘴角流出一缕黑血。 “他杀了孔林后,压根儿就没打算逃,直接咬破了毒囊。” 苏云情眸子里的光华散去,思绪翻飞,如滚烫的开水,“是我们大意了。” 萧长璟握住苏云情的手,“总有机会的。” …… 翌日,孔府满门三百二十八人,全部押入大牢。 孔府,一朝皇商,几代人的努力,在这一天,巢倾卵覆,渐渐被世人遗忘。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借此扳倒萧长鸣,但粮仓和铁矿被充入国库,也算是折了他的膀臂。 早朝后,萧长鸣脸色铁青离开。 大气恢弘的宫门口,苏云情放下了帘子,萧长鸣,一朝一夕无法撼动你,我会慢慢的,摧毁你原有的一切 过往的爱,终会化成锋利的刀,疯狂的捅向你。 “这么恨他?” 苏云情喝了口茶,“心术不正,危害江山社稷。” 萧长璟抬手,擦去她唇角的水珠,饱满柔软的触感,令他呼吸一乱。 “只是可惜昨日没抓到那人,让他灭了孔老爷的口,不然,孔老爷嘴里肯定能吐出很多事情的。” 若是轻易就拉他下马了,前世也不会登顶皇位,有手段心又狠,上位者具备的条件都有了。 “狐狸终会漏出尾巴的,不急。” “皇上知道你立了大功,特许你再休息三天。” 苏云情挠了把额头,立马笑开了花,主动关心,“皇上现在怎么样?” “你开的方子吃着呢。” “我先回去了。” 丞相府还有一场好戏呢。 萧长璟望着她促狭的笑,“我让青玄送你,皇兄让我进宫一趟,和你外祖父商议粮草和铁矿的事情。” 苏云情点点头,忽而又开口问道,“对了,你说庞大人是真的悬梁自尽吗?”御林军刚到庞府,他就自尽了,怎么想都觉得是巧合。 萧长璟一袭红色锦服,配黑金滚边玉带,张扬又妖冶,“不管是不是,用他的命,再加上庞淑妃,足以保下全族。” 铁矿一事,最终查出庞家,庞大人私藏铁矿,自知罪责难逃,与房中拔剑自尽,本来庞府也是要被斩的,是庞淑妃不顾肚子的孩子,硬生生在烈日下跪了一个时辰,这才保全家族性命,改判流放。 庞淑妃也因此见红,整个太医院忧心忡忡,为其保胎。 但是,庞氏可没这么幸运了。 苏云情回到家,便见府里下人个个垂着头,声若寒噤。 正厅内,苏中正抄起茶盏狠狠的砸了下去,“庞氏,你庞家真的胆大包天,居然敢私藏铁矿,不要命了吗!” 苏中正是真的没想到啊,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庞府,居然有那么一座铁矿。 他藏铁矿做什么? 造兵器谋反? 一想到这,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抬手一巴掌又扇了过去,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差点就害死丞相府!” 庞氏捂着脸,心里委屈极了,“相爷,妾身冤枉哇!”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来人,把庞氏送去庄子上!” 庞氏脸色大变。 这是不让她回来了吗? 苏云婉吓坏了,反应过来后,直接跪在苏中正面前,“爹,不要啊,不要送娘去庄子。”一旦庞氏去了庄子上,丞相府便没人给她撑腰了。 庞氏扑上去抓住苏中正的脚,“相爷,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妾身不去庄子上,不去啊…” “你和端王合作,和孔家合作,想要毁了情姐儿,让婉姐儿上位,这些,当我真的不知道?” 庞氏脸唰的白了。 苏中正一脚踹开庞氏,“来人,把庞氏给本相绑了,再把二小姐带下去!” “爹,不要!”苏云婉抓住苏中正的袍角,苦苦的哀求着。 厅内,进来了四名体型肥硕的粗使婆子。 庞氏脸色大骇,自知无法让苏中正改变决定。 一把抓住苏云婉,在她耳边飞快说道,“婉儿,快写信送去溧阳城,快!” 刚说完,庞氏便被架着拖了出去,苏云婉求情无果,也被带了下去。 暗夜如墨,庞氏被五花大绑,塞进了马车。 与此同时,一道清秀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庞氏看到后,费力的吐掉嘴里的棉布,冲着她大喊,“苏云情,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苏云情站在庞氏面前,漆黑的眸子泛着莹莹亮光,涂了口脂的红唇缓缓勾起,“怎么能说是我设计的呢,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份大礼还喜欢吗,侧夫人。” 夜晚风声鼓鼓,搅得庞氏心烦意乱。 她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苏云情,我真是小看你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手下留情!” 苏云情挑眉,黑亮的眸光刹那间变得幽暗无底,“所以,当年,那碗掺了红花的药,是你故意端给我娘的是吧。” 第39章 苏丞相拿捏 庞氏瞳仁猛地一缩,胆战心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说不打紧,我会查的,当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谁也跑不掉。” 素白纤细的手抚过粉杏色水纹流仙裙,明明很娴静美好的画面,可庞氏心底的惧意,又深了一层。 “我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庞氏狰狞着脸,咆哮嘶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底不断冒出的恐惧感。 “等你回来再说吧,侧夫人!” …… 翌日,苏云婉早早的跑出丞相府,去了崔府,却被告知崔书瑶还没起,要么等着,要么离开。 苏云婉哪里敢离开,只好在大门口堪堪站了一个时辰,直到日头毒辣,崔府大门才缓缓打开。 崔书瑶打扮精致,施施然走来。 “书瑶。” 苏云婉一夜没睡,又站了这么久,神色憔悴的厉害,忍着眩晕疾步上前,抓住崔书瑶的胳膊,“你帮帮我好不好。” 崔书瑶脸一冷,直接扒掉苏云婉的手,“苏云婉,你安的什么心,庞家犯了那么大的罪,还想把我拉下水?” “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面子上,帮我一次,王妃那么宠你,你帮我在王妃面前求求情好不。” “住嘴,谁跟你是好朋友,你是侍郎府的嫡小姐,你一个庶出的,配吗。” 苏云婉攥紧了拳头,心里的嫉恨如滚开的水一样沸腾,“崔书瑶,我当初也帮了你很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你,连我身边的一条狗都比不上。” 崔书瑶一把推开苏云婉,“滚远点,别站在我面前碍眼。” “呵,果然是忘了以前在我面前怎么摇尾乞怜的了。” 崔书瑶脸色阴沉,抬手甩了一巴掌。 “当初,你不分青红皂白给我一巴掌,今天,我把这一巴掌还给你,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滚出去!” …… 这日,苏中正再一次去了佛堂。 许是府中出了很多事情,苏中正有些心力憔悴,想找个地方静一静,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这里。 他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饭菜香,苏中正循着香味儿,直奔饭厅,“方妈妈,夫人还没吃饭呐,正好,本相也没吃,,” 方妈妈端来最后一道素三鲜,“佛堂饭菜清淡,相爷怕是吃不惯。” “怎么会,夫人都能吃惯,我也可以。” 苏中正直接坐在冒椅上,催促方妈妈,“给我添双碗筷!” 方妈妈看了眼邱氏,邱氏没说话,也没拒绝,便去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 苏中正就近夹了筷木耳炒山药,吃后不禁大赞,“方妈妈,这菜口感可以,等一下我让管家给厨子涨点月例。” 方妈妈也夹了筷山药木耳在邱氏碗里,“相爷,这都是大小姐给夫人的食疗方子,调理身子的。” 邱氏没说话,安静的吃着菜。 苏中正这才仔细看了眼邱氏,虽然简简单单的装扮,可气色明显好多了,还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一眼能惊艳的程度。 苏中正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暖意,“静娴,你不知道咱们女儿在外面大杀四方,威风极了。” 听到关于女儿的,邱氏这才抬起高贵的头颅扫了眼苏中正,示意他继续。 苏中正像打了鸡血似的,将这几天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见她眉宇间含了笑意,又道,“现在庞氏被送去庄子了,她是个眼皮浅的,远不如你,这府里还是你当家吧,你出来吧,咱们好好过日子。” 闻言,邱氏眉宇间那抹笑意隐去,变成了平日里的清淡模样,“我在佛堂待习惯了,中馈上次怎么处理的这次照旧即可。” “管家始终是外男,总不能时常进入内宅吧,”苏中正点点桌面,精明的眼底划过一抹笑,“你要不愿意,那我只能把中馈给情姐儿了。” 邱氏拧眉,想也没想的反驳,“不行,情儿在宫里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空打理这些。” “没法子呀,你又不愿意出来,虽说她每天跟着嬷嬷学规矩,还有针黹女红,四书五经什么的,但抽出个一两个时辰还是可以的吧。” 那怎么行! “她是你女儿,不是奴隶。” “可她也是相府的小姐,而且我也是为了她好,等以后嫁去摄政王府不也要管家,趁这次学学经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苏中正一个拿捏。 邱氏哪舍得女儿这么累,只好开口,“派人送到佛堂来吧。” 嘿,还是搬出女儿有用。 苏中正咧嘴一笑,哪还有百官之首的沉稳和精明。 “静娴,那我今晚住这儿行不。” 邱氏一个冷眸斜过去,“方妈妈,送客!” …… 邱氏执掌中馈的事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丞相府,苏中正还特意下令,若是谁敢不服夫人管教,不用来禀,直接打死!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给邱氏立威,让她无后顾之忧。 苏云婉知道后,本就优思过度,再经此一事,直接病倒了。 午膳后,苏云情正在翻看寿宁堂流水,孟嬷嬷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二小姐写了信,着人送去了溧阳城。” 苏云情眸子眯起,溧阳城…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回宫的日子,苏云情早早的起来,去请了安后,便去往丞相府大门。 在经过二门时,苏云情意外的看到苏云婉,几日未见,仿佛变了个人,身姿单薄,脸颊也凹陷了下去,整张脸蜡黄,与往日白皙精致天壤之别。 她静静的看着苏云情,没有上前言语讥讽或大哭大闹。 经此一事,苏云婉似乎变得沉稳了不少。 苏云情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苏云婉拢紧了披风,恨意填满了胸腔。 苏云情,你不会一直这么走运,不会的! 丞相府大门,一辆由四匹骏马所拉的蓝色麒麟图腾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萧长璟已经在那等着了,身着一袭墨色的锦服,罩了一层金色外衫,清雅矜贵,深邃潋滟的眸子在看到苏云情时,满眼宠溺。 饶是见了多次,还是惊鸿一瞥而辗转难眠的程度。 唉,美色误人呀。 苏中正交代了几句,萧长璟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内放置了冰块,倒是添了几分凉意。 萧长璟打开食盒,端出白玉瓷碗,“这是厨子做的冰奶酪,已经冰好了,吃点吧。” 苏云情不客气的捧着碗吃了口,顿时眯起了眼,“嗯…好好吃。” 吃完后,萧长璟替她拿过碗,又用帕子擦掉嘴角乳白色的奶酪汁,“改明儿,我让厨子去宫里伺候你饮食。” “不用了,太麻烦了。” 萧长璟就笑了,深邃的眸子泛起涟漪,充满致命的诱惑,“也是,以后嫁进来随时都能吃。” 苏云情美眸一瞪,侧过身子。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急刹车,两人惯性的朝前面栽去,萧长璟长臂一挥,本能的将苏云情抱在怀里。 而这一抱,软玉香怀,竟然让他起了反应。 第40章 不丢脸 苏云情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异常。 唰! 两人脸色爆红! 苏云情连忙伸手推开。 萧长璟轻咳一声,“青玄,怎么回事。” 不疾不徐的声音,也没有发怒,可就是让青玄打了个寒战。 “王爷,刚刚崔家的马车从巷子里窜出来,抢了咱们的道,不得已只好停下来。” 明知是摄政王府的马车,崔家还敢这般? 苏云情突然想起了那日苏云婉在崔书瑶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崔侍郎最近很受器重么?”苏云婉那样的人都上赶着巴结。 “他那人平庸并无政绩,只是皇上千秋后,简亲王提拔了崔侍郎。” 马车平稳的停在了宫门口,萧长璟带着苏云情乘坐软轿去了东阁。 武成帝正在翻看书籍,看到两人,放下书本,“来了啊,福泉,去把冰窖里的水果拿点过来,再搬点冰块过来。” 福泉公公领命退下,且细心的关上了门。 苏云情拿出脉枕开始为武成帝把脉,一盏茶后,她收起脉诊,“还是老样子,体内的毒没再增多,但也没减少。” “自从上次吐了血之后,到现在都没吐了,体内淤积的毒血是不是没了?” 苏云情点头,“上次的针灸只能刺激穴位,然后吐掉积郁心中的血,可是吐完淤血,针灸就没用了,想要根治,还是得靠方子。”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武成帝所中何毒。 苏云情凝眸,“皇上,凌家当真没人知道吗?” 武成帝沉吟半晌,似是在回忆,“当年丽贵太妃下毒,就连凌国公都不知道。” 凌国公都不知道,怎么想都不对劲儿呀。 脑子里,千头万绪,“可宫规森严,她是怎么弄到毒药的?” 武成帝沉默。 “皇上,臣女认为,还是查一查凌家,另外,臣女想查看一下藏书阁,兴许能从里面找到些线索。” 武成帝点点头,“凌家的事情,朕会慎重考虑的,至于藏书阁,朕交代福泉,让他把历年的医书给你送到重华殿。” 苏云情根据武成帝身体调整了药方,开好方子,知道他们还有事情要谈,便提前离开。 只是刚出来,迎面就遇上庞淑妃。 苏云情无语望天,真是冤家路窄。 庞淑妃显然也料到会在武成帝的寝殿外头碰到她,当即沉下脸色,“苏云情,你怎么从皇上寝殿出来?” 说完,她眸光一凉,捏紧了拳头,“难不成你也想去勾搭皇上?下作的东西!” 苏云情眯眼,疾言厉色,“庞淑妃,慎言!” 庞淑妃故意挺起不明显的孕肚,眼底闪过一道凶悍的波光,“怎么,被说中恼羞成怒了?想打本宫?你敢吗?” 这婆娘是狗么,逮谁咬谁。 谭嬷嬷瞥见福泉公公看了过来,忙拉住庞淑妃,“娘娘,算了,咱们还要去见皇上呢。” 苏云情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错身离开。 只是刚走两步,忽而又停了下来。 是她闻错了么?庞淑妃身上怎么会有… 苏云情摇头,算了,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 东阁门口,庞淑妃拧起眉头,“福公公,皇上怎么会不见本宫呢,你再去通报一下。” 福泉公公捏着佛尘,语气恭敬,“娘娘,皇上在和摄政王谈事情,暂时不见任何人。” “可是刚刚本宫还看到苏云情出来,皇上能见她,就不能见本宫吗?” 福泉公公眉眼烁烁,庞淑妃却感觉到一股不菲的寒意,“娘娘,皇上的确在和摄政王在议事,苏小姐只是送甜品来的,娘娘还是先回去吧,日头毒辣,仔细身子。” 见不到武成帝,庞淑妃只得失落的离开,路上,她看向谭嬷嬷,“嬷嬷,你说,皇上是不是因为庞家的事情,迁怒我了?” 谭嬷嬷就道,“不会的,娘娘,您现在可怀着皇上的第一个皇嗣,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庞淑妃摸着肚子安慰自己,“只要皇儿在,就不怕皇上不理我。” “是这个道理,咱们赶紧回去歇歇吧,太医嘱咐了,您上次动了胎气,要尽量卧床休息,可别出岔子了。” “那群庸医,自己医术不精,非赖本宫身上,本宫和皇儿好得很。”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庞淑妃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刺痛,转眼就消失,因此也没多想。 夜晚,皇上翻了周贵人的牌子,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就连赵贵嫔都有两次。 第二日,武成帝上朝后,周贵人着人传话,说昨儿个伺候皇上太晚,皇上体恤她,便免了今日的请安。 太后和凌贵妃没说什么,反而还送了补品过去。 只有庞淑妃得知后,气得一把打开宫女端来的茶,茶杯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滚烫的茶水泼在宫女手上,顿时火辣辣的痛。 谭嬷嬷扫了眼,打发宫女下去擦药,这才用帕子擦干净庞淑妃的指尖,“娘娘,如今您怀着皇嗣,万不可动怒。” 庞淑妃摸着肚子,心头填满了委屈,“皇上明知道本宫怀着孕,也不来看看我,嬷嬷,你说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本宫了?” “娘娘不要多想,皇上乃天子,自然要雨露均沾。”谭嬷嬷吩咐小宫女端来红枣燕窝汤,喂庞淑妃喝了几口。 “娘娘,其实周贵人和赵贵嫔极受宠爱,咱们可以拉拢一番,若是能为咱们所用,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拉拢? 庞淑妃眸色发狠,“今日拉拢了周贵人,明日还有陈贵人李贵人,本宫要做的,是永绝后患!” …… 重华殿。 苏云情一把推开绣篓子,耷拉个小脸儿,“嬷嬷…” 钱嬷嬷身着豆绿色的斜襟,面色红润,体态微胖,虽然不苟言笑,却很有亲和力。 苏云情不排斥和她的亲近。 钱嬷嬷替苏云情收好绣篓子,又帮她扶正歪掉的仿翅蝶花钗,“姑娘累了就休息下吧,连翘熬了燕窝羹,已经冰好了,今儿咱就不学了。” “可不是说每日都要学习的么。” 钱嬷嬷眸色一闪,“哦…是老奴腿脚有点不舒服,人老了,总有一些毛病。” “那我下次给你带点药膏来,敷在腿上很有效果的。” 钱嬷嬷点点头,“嗳,谢谢苏小姐了。” 钱嬷嬷收拾好离开了前殿,苏云情瞧了眼绣篓子,又拿过来继续。 “这是绣给本王的?” 低沉淳厚的声音传来,萧长璟一袭绛紫色锦衣华服,站在光影处,阳光自身后打来,看得苏云情眯起了眼。 心,狠狠的悸动了下,苏云情撤回视线,瞥了眼绣品上歪歪扭扭的针脚,狡黠一笑,“王爷要不嫌丢脸的话,” “不丢脸。”萧长璟挨着她坐下,眸子里浮现起一抹柔和,“绣好了记得送给本王。” 第41章 凌国公进宫 熟悉的男性气息传来,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苏云情又不争气的脸红了,她摸了摸脸,谈起了正事,“对了,凌家查的怎么样了?” “时隔多年,不好查。” “那端王那边呢。” 萧长璟的眸子霎时凝了一层冰汽,“他名下没有锻造厂。”看样子,这些年,都小瞧了他。 苏云情就道,“会不会在他母族那边?铁矿他不也没落在自己名下。” 萧长鸣母妃是先帝的梅妃,生下萧长鸣没几年就病逝了,骠骑将军是他唯一的舅舅。 “骠骑将军那边同样没有,而且锻造厂一定不在京城,不然,以青玄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 苏云情捏紧了拳头,心里仿佛被堵上了一团侵水的棉花,闷得发慌,“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萧长璟握住她的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放掌心里把玩,“别担心,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对了,今儿个不学规矩了?” “钱嬷嬷不舒服,允我半天假。” 萧长璟见她眉头紧皱,伸出手轻轻抚平,“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一切有我呢,今儿个没事,要不要去宫外玩玩?” 苏云情眼睛一亮,“可以吗。” 萧长璟挑眉,“当然。” 苏云情吩咐好连翘,然后跟着萧长璟离开。 两人走后没多久,重华殿偏殿的门打开,望着消失的背影,又关上了门。 须臾,钱嬷嬷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篮子,她四下看了看,这才来到重华殿后院一处僻静的地儿。 熟练的来到假山后,里面有一个小洞,刚好挡住了她。 钱嬷嬷蹲下身掀开篮子上的布,拿出蜡烛点燃,插在泥土里,又摆好了祭品。 “老姐姐,今儿是你的生辰,二十五年了,我很想你呀…” 摸了摸眼泪,钱嬷嬷拿出篮子里最后一样祭品,“宫里不能祭祀,我只有偷偷摸摸的,老姐姐勿怪,这是你最爱的银丝枣泥糕,你多吃点。” “嬷嬷,嬷嬷。”连翘的声音突然传来。 钱嬷嬷一慌,连忙踩灭蜡烛,又捧了泥土盖住。 “来了。”钱嬷嬷理理衣衫,面色如常的走出去,“连翘姑娘,怎么了。” “午膳好了,等着您用膳呢。”连翘目光落在篮子上,“嬷嬷拿着篮子作甚?” “咳,苏小姐说想要几个香包,我打算去小花园摘点鲜花,结果日头太大,花儿都晒蔫吧了。” 连翘扶着钱嬷嬷往回走,“早上好一些,明儿一早,我去摘吧,晒干了再给嬷嬷拿来。” “有劳连翘姑娘了。” 东街,摊贩摆了满街,行人川流不息。 萧长璟带着苏云情出宫玩了半天,她拿来两把蒲扇,“萧长璟,哪一把好看呀。” 凉风吹来,撩起苏云情发丝,迷了她的眼,苏云情抬手萧长璟先她一步拨开笼到她的耳后,“喜欢就都拿着。” 苏云情抿唇笑,开开心心的去挑选。 期间,青玄悄悄走上前,低声道,“爷,后面有狗。” 萧长璟看着前面兴致勃勃的苏云情,眸光,一点点染了深沉,“看紧点,别让他接近情儿。” 宫门下钥前,萧长璟送苏云情回到宫里。 直到她坐上软轿,安全的进了宫。 萧长璟脸色猛地一沉,捏紧了手中的匕首。 咻- 一只箭矢与匕首在空中激烈的撞了下,箭矢当即断成三节,而匕首则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啊—” 寂静的街道,传来一声惨叫。 萧长璟迎风伫立,“萧长鸣,再敢跟踪情儿,下次,本王取了你狗命!” 漆黑的夜晚,街道拐角处。 萧长鸣拔出肩膀上的匕首,鲜血喷涌而出,痛得他倒抽一口气。 明安飞奔而来,点了萧长鸣两处大穴,又取了粒止血药丸塞进他嘴里,“王爷,摄政王把苏小姐看得很紧,咱们见不了她。” 萧长鸣缓了口气,唇色惨白,“先回府!” …… 重华殿。 钱嬷嬷送来两套夏衣,“姑娘,淑妃娘娘生辰快到了,这是尚衣局按照您的尺寸做的新衣。” 素手抚上轻软的料子,苏云情抬眸,“淑妃娘娘不是胎像不稳么。”还有心思办生辰宴。 “太医扎针用药,已经大好了。” 大好? 苏云情晶莹的眸子流转过一丝迷茫,那她上次闻到的是什么? 千禧殿。 身着粉色斜襟的宫女儿抱了两盆花进来,“娘娘,淑妃娘娘给您送来了琉璃金盏。” 周贵人将手里的葡萄放进嘴里,又擦了擦手,这才端详起金盏,金灿灿的颜色惹人爱。 “嗯,这次的品相很不错。”说完,又看了眼旁边身穿碧绿色宫装的女子,“贵嫔姐姐呢?” 赵贵嫔便道,“我喜欢的是月季,想来花房还没培育出来吧,就先紧着妹妹吧。” 周贵人俯身闻了闻,一股异香窜入,“好香啊,”没忍住,又闻了下。 赵贵嫔挑了颗葡萄,又剥好皮,递给了周贵人,“听说花房里目前只培育了琉璃金盏,本来淑妃娘娘要的,又听闻妹妹也喜欢,就先送来了,想来,淑妃娘娘怕是有心结交呢。” 周贵人接了赵贵嫔的葡萄,承了她的好,“我哥哥顶替了她父亲的位子,现在庞家没人给她撑腰,可不得巴结着吗,在宫里,没有家世,寸步难行,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贵嫔眼眸一闪,笑道,“妹妹说的自然在理。” 周家得了提拔,成为朝廷新贵,赵家自然就矮了一截,即便自己位份在周贵人之上,如今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第二日。 外邦进贡的螺子黛到了,只是今年数量不多,妃位以下都没有,即便淑妃,也只分到了一斛。 庞淑妃坐在妆台前,挑了只红宝石掐金丝的簪子插入发髻,“谭嬷嬷,你亲自把螺子黛送千禧殿吧。” 谭嬷嬷略显犹豫,“娘娘,周贵人那边已经送了金盏,咱们心意到了即可,螺子黛是您最喜欢的,还是留着吧。” 庞淑妃就笑了,是心意吗,这是催人的命符! 此时,宫女端了水进来为庞淑妃净手。 庞淑妃望着撒了花瓣的水,突然伸手,一把打碎了水中的影子,“螺子黛而已,不打紧。” 除了后宫嫔妃和太后外,苏云情也格外收到了一斛螺子黛,当然,她知道是萧长璟的意思。 福泉公公亲自送来,苏云情迎了福泉公公进屋,又跑了壶清茶,里面添加了菊花和茉莉,一口下肚,清幽凉爽。 福泉公公喝过的好茶不再少数,唯独对这花茶赞赏不绝,“苏姑娘真是有一双巧手呢,经你手泡出来的花茶和别人的就是不一样。” “公公喜欢,就是这茶的福气了。” 福泉公公瞧着她从容沉稳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满意。 “劳烦姑娘再泡一壶,咱家端去给换上尝尝鲜儿。” 苏云情自然应允,“皇上还在和王爷议事么。” “那倒没有,是凌国公递了牌子进宫,皇上与他闲聊了两句,王爷去了京郊的军营还没回来呢。” 凌国公进宫了? 第42章 是劝诫,也是警告 苏云情对这个如雷贯耳却不曾见过一面的人有了丝好奇。 片刻后,苏云情送福泉公公到院门口,刚巧碰到行色匆匆的连翘,“小姐,周姨娘的信。” 苏云情展开信件,眸底瞬间发出犀利的寒芒。 连翘察觉到主子的神色变化,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太夫人和二房已经从溧阳动身出发,最多半月就到京城。”苏云情将信件折好又递给了连翘,转身往屋里走去。 太夫人和二房,可都是难缠的主儿。 苏云情捏了捏眉心,容颜笼了层暗影。 “府里最近怎么样?” 连翘便道,“旁的没什么,倒是荷香说了句,二小姐吩咐人在打扫浮翠院了。” 苏云情眯了迷清亮的眸子,就这么笃定庞氏会回来? 午膳后,苏云情放下碗筷,打算回屋歇息,却在门外看到了秦嬷嬷和一名陌生的男子,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眼尾流去一抹惑色,苏云情提裙下台阶,来到了院外。 秦嬷嬷一眼看到了苏云情,先是行了一礼,而后介绍道,“苏小姐,这是贵妃娘娘的父亲。” 男子四十上下,体型略胖,身穿一袭墨色绣松柏的官府,蓄了胡须,浑身透着为官者的精悍和圆滑。 苏云情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份烫金的请柬。 而秦嬷嬷手里也有一份相同的。 苏云情垂下眸子,福身行了大礼,“凌国公安好。” “苏小姐客气了。” 凌国公和颜悦色,虚虚扶了把,苏云情顺势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带了笑意,“国公爷此番进宫,是来看望贵妃娘娘的吗?” “一为看望,二是家里有喜,希望娘娘能回府一趟。” 说完,仿佛才想起手里的请柬,“哦,刚好老夫这里还有一份请柬,苏小姐若是得空,也来舍下添添喜气吧。” 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苏云情扬起笑脸,素手接过,“小女一定到。” “老夫还有事,不耽误苏小姐了。” 凌国公说完,转身离去。 苏云情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凌国公背影,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秦嬷嬷,你和国公爷怎么会在重华殿门口呢。” “老奴是来给苏小姐送点心的,关雎宫的厨子做的,娘娘觉着口味清甜,小姐应该喜欢吃,便着奴婢送一份来,在门口就遇到了国公爷,国公爷好像在想事情,老奴喊他还被吓了一跳。” “十日后是凌府孙少爷周岁,苏小姐若不嫌弃,可以和娘娘一并去。” 苏云情挑了挑眉,伸手拨开发丝,“国公爷只送了娘娘这里吗?” “对的,毕竟娘娘是从凌府出去的。” 既然知道宫里就一个凌府的人,为什么还要准备两份呢? 苏云情眸光微微一动,纤细白葱的手指翻开请柬。 秦嬷嬷叹息声传来,拉回了苏云情的思绪,“娘娘进宫之后,基本不和母族来往,这几年,哪怕是国公爷寿辰都不曾出面,但是老奴清楚,娘娘还是想家的,希望这次,能解了娘娘的思家之情。” “贵妃娘娘此番,是因为当年丽贵太妃所犯之事?” 秦嬷嬷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苏云情知晓此事,“是的,娘娘觉得,丽贵太妃所作所为,需要凌家人去赎罪。” 明媚的阳光躲进云层,苏云情身上有了片刻的清凉,“不是娘娘的错,不必如此介怀。” 秦嬷嬷却摇摇头,周身充斥着淡淡的伤感,“皇上是我们娘娘的…命呐!” 苏云情就露出惊讶的样子,“嬷嬷为什么这么说?” 秦嬷嬷笑容凝了凝。 她本来不想说,可瞧苏云情感兴趣的样子,又想着上次她送来的金疮药,几种情绪影响下,还是开了口。 “姑娘有所不知,其实赐婚前,娘娘和皇上就心悦对方,本来没有先帝的遗旨,娘娘也会是太子妃,只不过后来,当年的事情被娘娘知道了,所以立后时,哪怕太后娘娘不阻止,娘娘也会让位的。” 难怪之前皇上吐血,太后发狠,要鞭刑凌贵妃时,他会拼命阻止。 苏云情压下翻飞的思绪,眸色染了一丝斑驳,“当初随贵太妃入宫伺候的人呢?” 秦嬷嬷叹了口气,“都被处死了。” 听说那年天降大雪,宫里铺上了厚厚的雪,可斩杀的人过多,过膝的积雪都被鲜血染红,三天后,空气里都还飘散着血腥味。 “那当年近身伺候丽贵太妃的人是谁?” “是府里的家生子,好像是叫红珠吧。” 秦嬷嬷早已离开重华殿,苏云情却站在原地没动,纤长的睫毛下,遮住了暗涌的眸色。 夜幕降临,残阳如血,撒向整个天空,连厚重的云彩都襄上一层光亮。 须臾,她抬眸,“青玄,帮我查个事儿。” …… 却说凌国公赶在宫门下钥前离开,半道却传来急速的马蹄声。 “国公大人留步,太后有请。” 慈宁宫灯火通明,太后娘娘身着明黄色宫装,发丝挽成牡丹髻,发髻中间戴着九尾凤钗,嘴里衔了颗珍珠,垂在额前。 她端坐于上首,眉眼含了丝威严。 凌国公跪下,“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放下茶盏,不轻不重的声音,却让凌国公心里一紧,“当初你答应哀家什么了。” 凌国公匍匐的身子又低了几分,“太后娘娘,家逢喜事,老臣只是想娘娘回府添添喜气。” 太后冷笑一声,精明的眸底,笼了层雾霾,暗沉得令人心惊,“当年,先帝下了遗旨,要求优待你凌府,这些年,皇帝也没过多苛责,可你别忘了,当初是你答应不再和凌贵妃有牵扯,这才几年,就忘了?” 凌国公心底大震,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太后娘娘明鉴,老臣对皇上绝无二心!” “有没有二心不是你说了不算,哀家此番叫你来,只是提醒你,不要妄图通过凌贵妃,为凌氏满门谋取利益,这是哀家的劝诫,也是警告!” 烛光打在他脸上,凌国公眼神有一丝躲闪,“娘娘,老臣不敢!” …… 三日后,便是庞淑妃的生辰,庞淑妃本想借此大办,但是因为庞家出事,朝堂上很多官员与之划清了界线。 又因为庞淑妃身怀皇嗣,且是目前唯一的皇嗣,地位不同一般,因此,即便庞家陨落,但他们还是给了庞淑妃一分面子,派人送了贺礼进宫。 重华殿,连翘将一柜子的夏装收起来了,“小姐,还有两日就立秋了,王爷准备了两箱子的秋装,咱们今儿个就穿新做的裙衫吧。” 说完,连翘打开了箱子,挑了一件浅绯色的抹胸齐地长裙,裙摆绣了好看的兰花,穿在身上,整个人都明亮了不少。 第43章 崔书瑶的操作 连翘替苏云情挽了个好看的回心髻,戴上新打的首饰,“小姐,这是嵌珠宝花蝶金钗,还有匣子里的,王爷全部换了新的,都是平日你喜欢的花样。” 苏云情扫了眼妆台,三个匣子里的首饰焕然一新,不管是做工还是款式,都是时下最流行的。 “王爷还没回来吗?”前两日,萧长璟出宫去往军营,临行前,将青玄留在身边。 “没呢,许是军营事多,王爷脱不开身吧。” 苏云情点点头,又挑了对白玉水滴形的耳坠子戴上。 收拾妥当后,苏云情起身往昭阳宫去。 浅绯色群裾随着步伐缓缓佛过门槛,像一团轻柔的云,又像一层卷起的海浪,轻柔又飘扬。 主仆俩穿过小花园,又经过廊下,澄净的湖水穿廊而过,苏云情低头就能看见活跃在湖里的锦鲤。 回廊尽头,与匆匆而来的青玄相遇,“苏小姐。” 苏云情停下步子,“如何?” “时间有点久,费了些时日,不过总算有了一丝线索。”青玄走近两步,压低了音量,“属下查到了当年红珠在宫里为数不多的手帕交…” 一炷香后,苏云情来到了昭阳宫。 连翘送上贺礼后,由宫人领着往内殿走去。 今日的昭阳宫格外喜气,只是个生辰宴而已,却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红绸,就连宫女儿和太监腰间都系了红绸。 庞淑妃更是喜上眉梢,身着一袭红色绣牡丹花的宫装,梳高髻,戴上了最为珍视的紫金琉璃凤尾钗。 据说皇上会来陪着用膳,所以庞淑妃牟足了劲儿,似乎想证实即便没有庞家,她依然能独宠皇上恩典。 宴席设在花园里,苏云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意扫了眼周围,除了太后,基本叫得上名号的命妇都到了。 但看到简王妃时,不由得挑了挑眉。 崔书瑶坐在简王妃左边,眉眼带笑,时不时与简王妃聊两句。 有相识的妇人知道最近崔书瑶很得王妃青睐,见她手缠着绷带,主动询问,“崔小姐手怎么了?” 崔书瑶长睫颤了颤,“哦,不小心被茶水烫到了,有劳夫人关心。” 说完,状似无意将手放在了桌下。 与此同时,萧长夜也来到了宴会,即便一袭简单的月牙白长衫,依旧能穿出矜贵高雅的味道。 不同于萧长璟的冷冽疏离,萧长夜眉眼和煦,浑身透着儒雅,总能让人忍不住亲近。 他一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除了摄政王,当属世子最俊俏了吧。” “可不是,世子爷也是难得的文武双全呢。” 听到对儿子的赞美声,简王妃犹觉骄傲,精致的眉眼漾开一抹笑,他朝着萧长夜招招手,“不是说军营有事走不开,怎地这会儿又来了。” 原先是有事儿,如今么… 清润的眸光扫过左下方那抹清丽的人影儿,“事情提前完成了,就想着来坐坐。” 之前死活不愿意参加宴会,说是无聊呱躁,这会子又主动来了。 莫不是… 简王妃眉眼的笑意越发灿烂。 萧长夜刚一坐下,就感受到无数道视线看了过来,在座的夫人们,一个个直溜溜的盯着他,那分外明显的眼神,看得他浑身刺挠。 不由得揉揉脑袋。 头疼! “世子爷,请喝茶。” 崔书瑶递了杯茶过去,壮着胆子抬头,刚好与萧长夜的视线碰撞。 她心里一激动,手一抖,不慎茶水洒了出来,飞溅的茶水撒了些在萧长夜身上。 “世子,你没事儿吧。” 崔书瑶连忙去擦,手刚碰到衣襟,萧长夜起身避开,敛起浑身冷意,“母妃,我去换身衣裳。” 坐不下去了,真坐不下去了! 萧长璟那王八蛋,真真儿是不顾他死活呐! 萧长夜走后,崔书瑶红了眼眶,“王妃,臣女是不是惹到世子了。” 简王妃拍拍她的手,宽慰道,“没事儿,他就是这么个性子。”看着温和有礼,实则疏离客气,生人很难近他三步。 淑妃看向萧长夜挺拔的背影,笑道,“世子爷也有二十了吧。” “可不。” “可以议亲了。” 一提到这个,简王妃就头疼,莹亮的双眸流露出无可奈何,“唉,别提了,每次给他看画像儿,就推脱有事跑出府,再这么下去,臣妇都不是何时能抱上金孙哟。” “正妃倒是不急,可以先纳几房妾室在房里,世子爷血气方刚的,尝到甜头就不用王妃操心了。” 简王妃幽幽叹口气,真要如此,倒用不着她如此伤神了,她送一个丫鬟,夜儿就撤一个,一院子的小厮,跟和尚庙有什么区别。 崔书瑶倒是在一旁听得热血澎湃,摄政王很好,但有个苏云情挡在前头,简亲王府也是实打实的权臣,再者,她还有王妃做主不是? 眉眼含了春色,崔书瑶递了茶过去,“王妃,喝茶。” 简王妃捧着茶盏,心思转过,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她。 书瑶是个好孩子,温柔体贴还会医术,虽说家世不给力,给个侧妃倒也还行… 左下方,苏云情看了个囫囵,心里明白了七八分,难怪苏云婉这般巴结崔书瑶,父亲得简亲王提拔,自己又在王妃眼前得脸。 这崔府,是时来运转了么。 似是察觉到什么,崔书瑶转头看向苏云情,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一抹笑,“苏小姐。”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不由得惊艳。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苏云情,可不管见多少次,第一眼总是能惊艳到别人,仿佛别人打扮再精致,都是她的陪衬。 这其中,也包括崔书瑶,今日,她本来也是盛装出席,可和苏云情一比,真的是低到了尘埃里。 崔书瑶眼底流露出一丝不甘。 然后她就倒了杯茶,起身徐徐走向苏云情。 苏云情一头雾水。 “苏小姐,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还请苏小姐莫往心里去。” 此番莫名的操作,自然会引起简王妃的好奇,“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上次在寿宁堂臣女云婉想买盒凝香丸送给臣女,苏小姐不肯割爱,与云婉起了争执,说到底此事还是因我而起,这几日,心里一直难受,生怕她们姐妹离了心。” 崔书瑶说完,脸上流露出恰如其分的愧疚,再加上泪眼婆娑的眼,众人几乎信了她的话。 “这苏小姐未免咄咄逼人了吧。” “有些人生来自私,哪是崔小姐的错。” “可别说这些了,年底就要为她和摄政王赐婚,咱们呀,可惹不起。” 第44章 蠢货 晌午,日头高悬于顶,一缕金辉落入眼底,闪动起琉璃般的光泽。 苏云情眯了眯清亮的眼眸,“可是那颗珠子最后不是给崔小姐了吗,崔小姐心里还有何难受的?” “正是因为给了,所以才更加愧疚,本来就是苏小姐看中的。” “苏小姐,那凝香丸是书瑶给本妃买的,这孩子一片孝心,你就莫要怪她了。” 连王妃都开口了,这是要给崔书瑶撑腰么? 众人纷纷屏气凝息,坐等好戏。 崔书瑶看了眼苏云情,眉尾略带…得意。 苏云情缓缓抬眸,黑亮的眸子仿佛襄了明珠,清辉明润,“王妃,臣女并没有怪崔小姐,那日崔小姐豪掷六百两,后来听说掌柜的将这六百两买米施粥,全部救济给城外的难民,若不是崔小姐这六百两,难民们怕也是吃不上一顿饱饭,还得多谢崔小姐呢。” 众人一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说这六百两,而是商人重利,能毫不犹豫的捐出六百两,倒也让她们高看一眼。 “这间铺子的东家倒是个心善之人,能心系难民,以后,咱们的东西都去他家买,这样的东家,东西绝对假不了。” “那可不,据说那凝香珠卖的异常火爆,我让下人采买了几盒,真的很好用,再去买的时候,就得排队了,到现在,咱愣是没买到一盒,我那手帕交买了两盒,让她挪一盒给我愣是不干,给我气得哟。” 有赞美,自然就有拈酸的。 “听说这凝香珠十两银子一颗,崔小姐却花了六百两买一盒,看来崔府也挺有钱的哈,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六百两。” 闻言,有夫人以团扇遮面,低低笑出了声,“哎呀,这不是得了王妃的抬爱么,这点小钱算什么。” “再如何,也经不起这般挥霍,我听老爷说,城外难民颇多,也有不少官眷搭棚施粥,可没听说崔府在其中。” “钱这个东西,自己用当然舍得了,给别人用,肯定要斟酌斟酌嘛。” 简王妃眸光凉了凉。 城外施粥,简亲王府首当其冲,他们已经连续两月救济难民了,期间的确没听说崔府施粥的事情。 难道真如她们所言? 崔书瑶察觉到简王妃神色变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忙看了眼崔夫人。 崔夫人也暗道不好,慌忙之下,岔开了话题,“总归能让难民们吃上饱饭,咱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不拘钱财多少。” 说完,又看向简王妃,笑吟吟道,“王妃,书瑶这孩子心善,日日都想着您呢,皇上千秋那日见您晕倒后,便在家钻研医书,就想着为您分忧排难呢。” 崔夫人一番话,使得崔书瑶心脏猛的紧缩,陡然拔高了音量,“娘!” 偏崔夫人看不懂,“怎么了?” 崔书瑶深知自己失态,忙调整好神色,“在王妃跟前说这些作甚。” 崔夫人却是笑了笑,“你这孩子,还害羞了。” 阳光炙热,崔书瑶脊背却冒出冷汗来! 她娘怎么就看不懂眼色呢! 简王妃就想到那日崔书瑶救了自己,又想到为了自己烫伤了手背,眸色不由得软了几分,“书瑶是个有心的。” 崔书瑶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咬了咬唇,视线轻扫了苏云情。 原本想让她丢丢面子的,没想到她一句话就扭转了乾坤,险些让自己栽了进去… 苏云情眨了眨眼,眼底划过狐疑的波光,简亲王妃昏倒那日,崔书瑶也在么。 一盏茶后,武成帝和凌贵妃相携而来。 淑妃起身相迎,武成帝坐在了上位,凌贵妃坐在了武成帝右边,也就是庞淑妃原先的位置。 尊卑有别,凌贵妃在庞淑妃之上,坐右边无可厚非,庞淑妃知道这个理儿,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宫女儿前来奉茶,凌贵妃嫌茶太烫,揭开茶盖晾在一旁,武成帝却一整个捧住,迫不及待的喝了口。 “皇上,小心烫。” 凌贵妃忙出声,武成帝眸色微闪,“哦,没事儿,朕这杯温度刚好。” “先前请姐姐一道来,姐姐推脱有事,看来是妹妹面子不够,还是皇上才请得动姐姐大驾呢。” “你这小醋坛子,贵妃只是帮朕挑礼物去了。” 武成帝招招手,福泉公公逞上一个檀木雕刻繁琐花纹的锦盒,打开一看,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泛着莹泽的光芒。 “如何,喜欢吗?” 庞淑妃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饶是心里再不待见凌贵妃,却无法不爱这颗珠子。 她抱着锦盒爱不释手,“臣妾谢皇上。” “这是贵妃挑选的,也要谢谢贵妃。” 庞淑妃眸光狠狠一颤,脸上的笑没有到眼底,“多谢贵妃姐姐了。” 武成帝送了礼后,其他命妇小姐们也纷纷送上贺礼,苏云情送了套赤金的头面,庞淑妃只淡淡扫了眼,便让人拿下去。 苏云情呷了口茶,今日宴会,庞淑妃似乎不怎么搭理自己,是不屑吗? 献完贺礼,接下来便是歌舞表演了。 庞淑妃生辰,自然有闺阁千金献艺,若是表演得好,得人高看一眼也是好的。 第一个表演的是中书令家的千金,自小写了一首好字,现场为庞淑妃写了个寿,字体是女子少有学习的隶书,起笔落笔干净利索,笔锋婉转有力,是一幅难得的好字。 庞淑妃点点头,赞赏了几句,又赏了一枚羊脂玉佩。 第二位是兵部侍郎的嫡女姐妹花,两人排练了一出舞蹈,一人弹琴一人跳舞,配合得天衣无缝,引得阵阵叫好。 第三位,则是周贵人,她可不是为了庞淑妃的彩头,若不是皇上在,她才懒得来。 她起身往更衣室去。 庞淑妃瞥了眼下手的空位置,揭开茶盖撇掉茶叶慢悠悠喝了口。 蠢货! 更衣室在昭阳宫偏殿,屋内陈设精致,软塌上的小机子摆放了精致小巧的熏炉。 周贵人一进屋就闻到了熏香味,以前没闻过,但是光凭这沁人的香味,就知道价值不凡。 她撇撇嘴,语气酸溜溜的,“今日这熏香蛮好闻的,看来母族的事情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嘛,这么会享受。” 贴身宫女宽慰道,“娘娘,淑妃娘娘母族覆灭,不足为惧,大少爷和老爷如今深得皇上信赖,是朝廷的新贵,要不了多久,您就能超越淑妃娘娘的。。” 周贵人快要溢出喉咙的酸味儿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瞬间通体舒畅。 也是,再得宠又如何,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虽说怀了皇嗣,可是男是女也未可知呢。 换好衣服后,周贵人主仆离开了更衣室。 须臾,有一抹身影偷溜了进去,拿走了熏炉…… 第45章 钱嬷嬷,你说谎了 微风阵阵,吹着廊下灯笼婆娑起舞,也吹乱了苏云情的发丝,她拢了拢袖口,抬手拨开额前的乱发。 不多时,周贵人回到了宴会现场。 她身穿一袭红衣长裙,束了窄袖,头挽高髻,只在耳侧簪了朵同色的绢花,不复娇柔妩媚,唯见英姿飒爽。 这身装扮令在场的人眼前一亮,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周贵人手持长剑,盈盈一拜,“皇上,臣妾献上舞剑,为淑妃姐姐贺寿。” “你还会舞剑?”武成帝明显来了兴趣。 周贵人暗喜,这么多天的练习没白费,“臣妾略知一二。” 武成帝大手一挥,鼓声顺势而起,周贵人立于中央,她持剑而动,一招一式,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若说前两名千金献艺,场下掌声不断,那周贵人舞剑时,可谓是鸦雀无声。 鼓声由慢到快,周贵人的神情,动作随着鼓声来回变换,丝毫不拖泥带水,众人仿佛置身其中,亲眼见证士兵厮杀,气吞天下的壮观。 舞剑进入尾声,周贵人一个连续旋转后,突然有些头晕,她以为是转圈所导致的,并未放在心上。 只有台上的庞淑妃,在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后,一双美眸里闪动着狰狞的笑意,仿佛一块完美的璞玉笼罩了一层黑气,十分骇人。 只一瞬间,庞淑妃又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华贵,仿佛刚刚那一眼是错觉。 但恰巧这一幕,被苏云情捕捉了。 她捧着茶盏撇掉茶叶,浅浅喝了口。 她不知道庞淑妃做了什么手脚,但可以确信,周贵人要倒霉了。 周贵人表演已经接近尾声,她调整好神色,露出自信明媚的笑容,只是不曾想,她长剑一挥,做好最后一个动作时,剑身忽而脱柄而出,直直飞向了主位! "啊一一" 周贵人吓得放声尖叫! 众人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她。 他们就看到一柄长剑飞向了武成帝所在的位置,剑的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待武成帝反应过来想要躲避之时,头顶突然传来了闷哼声。 凌贵妃竟飞身扑来,将武成帝护在了身下,长剑重重的刺在了她肩上! “贵妃!” 武成帝脸色煞白,伸手搂紧了她,惊魂未定,“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太医!传太医!” 凌贵妃握住武成帝的手,微微喘着气,“臣妾没事,那剑并未开刃,只是砸在身上,并没有刺伤臣妾。” 武成帝里里外外检查过,确定她没事,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回到了原处。 不管是武成帝还是凌贵妃,亦或是在场的人,着实被吓坏了。 武成帝扶着凌贵妃坐好,一脚踢开那把剑,尔后目光冰冷地望向一脸惨白的周贵人。 周贵人扑通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皇上…臣妾不知道…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真的…” “怎么,你险些伤到了朕,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轻飘飘揭过吗?”武成帝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犀利的眸子里满是震怒。 周贵人几乎跪趴在地上,“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武成帝一计冷眸打过去,厉声道,“来人,周贵人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给朕压下去!” 周贵人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塞了棉布,强行拖了下去。 因着出了此事,皇上兴致大减,直接带着凌贵妃离开,庞淑妃目的达成,便提前结束了宴席。 好好的一场宴席,被搅得乱七八糟。 苏云情见庞淑妃悠哉得意的样子,眸色翻起暗涌。 …… 月上半空,苏云情沐浴完毕,穿上熏了香味的亵衣,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遥远的天际蔓延了一片夜的黑角。 连翘掌了灯,又放下床幔,“小姐,床褥已经铺好了,奴婢伺候你安置吧。” 苏云情面色沉静,突然问道,“连翘,钱嬷嬷呢?” “钱嬷嬷还在前院儿忙事情呢。” 苏云情点点头,起身往床榻走去。 翌日。 苏云情用完早膳,钱嬷嬷便前来教习规矩,其实她身为相府嫡女,该学的规矩都学了,只是因为武成帝,不得不掩人耳目。 今儿个学习女红针灸。 “姑娘上次的绣品着实不行,咱们还得加强。”说的是她送给萧长璟的那枚荷包,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唯一拿不出手的,就是这绣品了。 苏云情点点头,温顺乖巧。 今日穿了粉色束腰罗裙,将她窈窕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外罩一件月牙白的薄衫,在细腰处用芙蓉金扣扣住,发丝随便挽了个髻,只用一只芙蓉金钗固定,脸蛋白皙姣好,尤其那双眼,黑白分明灵气逼人。 钱嬷嬷看了眼,连连惊叹,“苏小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还未及笄,就有倾城之姿,若是长开后,该是怎样的美艳绝尘。 苏云情浅浅一笑。 “老奴先给姑娘打个样子,姑娘在一旁先看。” 说完,钱嬷嬷拿起绣篓子,开始穿针引线。 苏云情坐在旁边,拢了拢袖口,似闲聊般开口,“嬷嬷,你来宫里多久了?” 钱嬷嬷抬头看了眼苏云情,“老奴自打十岁入宫,一直到现在三十余年了。” “那宫里的老人你都认识了?” 钱嬷嬷剪掉银丝线,开始翻找金丝线,“不说全部吧,十之七八是有的。” 苏云情眸色深了深,素手递了丝线过去,“那你认识一个叫红珠的么。” 针尖猛地扎入指尖! 钱嬷嬷惊呼,“哎哟。” 她连忙将带血的手指放入嘴里,却还是滴了两滴在绣品上。 她飞快的扫了眼苏云情,睫羽颤了颤,“苏小姐,不好意思啊,这幅绣品得重新做了。” 苏云情绕了绕腰间的流苏,别有深意的盯着钱嬷嬷,“不打紧。” 钱嬷嬷垂下眸子,拆开绣绷,扔掉了带血的绣品,“苏小姐,其实老奴之前一直在行宫,直到前几年才调回宫里,并不认识什么红珠,怕是帮不了你了。” 苏云情眼底掠过一丝暗光。 钱嬷嬷,你说谎了。 授课完毕后,钱嬷嬷急匆匆的离开了正殿。 青玄从暗处出来,“小姐,钱嬷嬷为什么要说谎?” “她估摸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不知道你早就查到她和红珠是手帕交。” 纤细白皙的指尖点点桌面,苏云情笃定道,“钱嬷嬷一定是认识红珠的,甚至,还知道一些我们不清楚的内幕。” “需要属下抓来审问吗?” “不可,再让我想想…” 第46章 你在祭奠谁 京郊军营。 萧长夜走来,摒弃了素爱的白衣,换上长袍铠甲,温和中平添了几分硬朗。 年轻的小将们编织箭袋或者打磨兵器,见到萧长夜,忙起身招呼,萧长夜摆摆手,神色温和,“忙你们吧,不用管我。” 说完,朝着主帅屋子走去。 萧长璟端坐主位,手捧书本,一袭月白色便服,清冷高贵。 “上次的事儿咱们还没算呢。”萧长夜取下盔甲,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要不是为了你,我今儿能跑你这儿来躲清闲?”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一页纸,萧长璟抬眸睨了眼对方,“那崔家小姐知书达理,王妃又喜欢,抬进房里不好么。” 萧长夜一个长眸斜过去,“她好,你怎么不要?” 萧长璟潋滟的眸子里闪动着熠熠波光,“本王有情儿了,你连个影儿都没有,可不得先紧着你么。” “要不是你央求着我替你看着苏小姐,我会被人给生扑了?”幸亏他躲得快,不然房里真得多一房妾室了。 “就你那小未婚妻的机灵劲儿,你还怕别人吃了她呀,她不把别人卖了都不错!” 脑海里蓦然浮现苏云情灵气动人的样貌,萧长璟压住弯起的嘴角,看向萧长夜时,又一本正经道,“行吧,知道你委屈了,操练新兵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这样,你就有借口不回去了,王妃拿你也没法子。” “哎呀呀,知我者,还的是你呀!”萧长夜拍了拍萧长璟的肩膀,“你把事情都给我了,你呢?” “进宫!” 重华殿。 小书房里,苏云情坐在书桌前,面前小山堆似的书籍挡住了她小小的脑袋。 这几日,她几乎将皇宫里所有的医书翻了个遍,终于在一本古书记载中找到了和武成帝中毒时类似的病症。 她看了眼名字,碧落花。 又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二页,却只有纸张断裂的痕迹。 撕掉了? 苏云情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连翘打了帘子进来,见苏云情还在翻阅医书,弯腰将散落的医书捡起放好,又放上刚端来的点心。 “小姐,你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晚上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哪能吃得消呀,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芙蓉糕,你垫垫肚子去休息下。” 苏云情目光盯着被撕掉的那一页,“早膳吃得多,这会子不饿。” 连翘大着胆子收走她手里的医书,苏云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扫了眼残缺的页面。 “小姐,上次奴婢摘的花已经晒干了,你喜欢什么香味的。” 苏云情刚翻开另一本书,又猛地合上,“什么花?” 连翘将看过的医书摆放整齐,“就上次钱嬷嬷说你想要香包,奴婢特意去摘了花晒干的。” 她说要香包了? 狠狠的皱了下眉,苏云情有些发懵,“什么时候?” 连翘挠了挠手背,沉吟半晌,“就前几日,王爷带你出宫那天,说来也怪,小花园明明在紫竹林那边的嘛,嬷嬷怎么会从假山后面出来呢,也不顺路呀。” 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 屋内,骤然冷寂。 苏云情飞速起身一把拽住连翘往假山去,“跟我来!” 宫灯摇曳,湖光粼粼。 重华殿后院有处碧湖庭,湖边便是堆砌的假山。 苏云情扫了眼错乱有致的假山,“连翘,你是在这儿看到钱嬷嬷的?” 连翘摇摇头,往前指了指,“那儿。” 苏云情便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的观察四周地形,这是一座小型的假山群,刚好被前方的大石块挡住,若是藏在这里,一般人很难发现。 她绕过假山群,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地,苏云情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泥土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又弯腰捡了根树枝,开始刨土。 “小姐,你在刨什么?” 苏云情没搭话,继续手里的动作,须臾,她刨开泥土,看到了还未烧完的蜡烛和钱纸时,脸色突变,忙将泥土覆了上去! “连翘,今日的事情,不许透露一个字,明白吗!” 连翘望着苏云情凝重的脸色,连忙点头应下。 “回去吧!”苏云情扔掉树枝,带着连翘离开了此地。 路上,她碰到了刚进宫的萧长璟,二话不说拉着他,“走,去找钱嬷嬷。” 钱嬷嬷的卧房在偏殿西南角,是一间干净明亮的屋子,苏云情一把推开房门,没有寒暄,“钱嬷嬷,你真不认识红珠吗?” 钱嬷嬷没有被苏云情的突然闯入吓到,反而是那句话,令她心神不宁,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撒了出去。 “人老了,不中用了,连茶都倒不好。” 她擦干净桌面,将苏云情和萧长璟迎到上座。 苏云情抬手制止了她,“嬷嬷,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我想告诉你,刚刚我去了趟重华殿后院的假山,从土里翻出了蜡烛和钱纸。” 钱嬷嬷如遭雷劈! 苏云情眯了眯眼,“钱嬷嬷,你在祭奠谁?” 钱嬷嬷沉默不语,苏云情也不急,她提裙坐在椅子上。 “钱嬷嬷,”萧长璟审视的目光投向了钱嬷嬷,声线陡然一沉,如破冰碎在了空中,“私自祭奠乃大罪,若不从实招来,本王治你的罪。” 钱嬷嬷骇然,只觉一股强烈的压力袭来,她膝盖一软,猛地跪了下去。 “还不肯说是么?” 那寒冰利刃般的眸光,吓得钱嬷嬷直接趴在了地上,“是…红珠。” “你果然认识红珠。”苏云情冷笑,发出犀利的寒芒,“说说吧,你和她什么关系。” “她对老奴很好,老奴刚到宫里的时候,她经常照顾我,后来,她死后,老奴每年都会给她烧点钱纸,希望在下面能过得好一点。” “上次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钱嬷嬷抹了泪,“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老奴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老奴怕被连累,所以对任何人都没提起和红珠的关系。” 苏云情神色平静,不知信没信。 “当年之事,你知道多少?” 钱嬷嬷抬眸看了眼苏云情,轻轻摇了摇头,“老奴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红珠已经死了。” 这么说,线索又断了? 钱嬷嬷望着苏云情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眼底划过一丝暗涌。 第47章 碧落花 夏末初秋的风退却了燥热,添了一丝清凉。 苏云情拨开额前吹乱的长发,心里说不出的情绪涌动。 眉眼处暗影笼罩,紧接着干燥温润的触感传来,“一想事情就皱眉,这可不是好习惯。” 苏云情轻轻一笑,心里有些挫败感,“好不容易查到钱嬷嬷那儿,线索却又断了。” 明媚的阳光躲进了云层,给湛蓝的天空笼罩了一层暗淡的灰色,苏云情觉得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她与真相隔绝了起来。 “对了,皇上对凌国公什么态度?” 萧长璟便道,“凌国公原本是太尉,再加上凌贵妃,皇兄打算重用的,可是在他登基后,母后却早一步下了一道懿旨,封其为凌国公。” 苏云情挑眉,“明升暗降?” “对的,太尉是实打实的手握权力,当时他掌管京中御林军禁卫军,以及军营,得封凌国公后,交出了虎令,这一部分的兵权,划分在我和你外祖父手中,萧长鸣原本也分了一杯羹,管着军营之事,后来被我侵吞了。” “太后记恨丽贵太妃所做之事,便卸了他手里的权利,消除对皇上的威胁…”苏云情神色凝重,忽而话锋一转,“这些年,凌国公表现怎么样?” “很低调。”低调到京城上流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萧长璟缓缓转身,背后的金辉将他发丝的边缘照的透亮,“他在朝中的门生不少,但基本都是中立,你父亲是皇权拥护者,沈左相和你父亲政见不同,经常在朝廷上争执,可他们都和凌国公交好。” 沉吟半晌后,萧长璟又补充一句,“他退出了朝廷的核心部分,自己主动边缘化,这些年,虽说没什么权势,但钱财累积了不少。” “这样看来似乎都是为了曾经的事情赎罪。” 理由很充足,也能站得住脚。 苏云情想到了凌国公给的请柬,“过两日咱们去一趟国公府。” 萧长璟点点头,“皇上毒素已入心肺,如今用你的药方和我的内力压制着,这不是长久之计,钱嬷嬷那条线索断了,咱们只有另辟蹊径了。” 苏云情脑海里浮现庞淑妃寿宴那日,武成帝捧着滚烫的茶盏却还在发冷的情景。… 他的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我这几天翻医书,在一本古书上翻到一味叫碧落花的毒和皇上的症状相似,但是第二页被撕掉了,我猜那一页应该是解毒的法子。” 话音刚落,萧长璟明若清泉般的眸子骤然亮起,“这么说,找到撕掉的那一夜,就能救皇兄了?” 理论上没错。 “如果是解药最好,即便不是,只要知道碧落花的配方,我有七成把握能调配出解药。” “我会让人去查查这个碧落花。” “不一定是咱们中原的,你可以往边疆查查看。”师父倾囊教授她医术,甚至还研习了孤本上的罕见病例,但是都没听说过碧落花这个名字。 苏云情猜测,这毒,或许不是中原的。 有了方向,萧长璟当即吩咐青玄去处理此事,他们也不再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事情有了眉目,苏云情心也雀跃了几分,仰头看了眼身旁的男子,双眸莹亮,“你最近很忙吗?” “想我了?” 苏云情一双美眸瞪了过去。 萧长璟浅浅一笑,如清风朗月般,“前些时日,钦天监说今年冬季会特别冷,皇上担忧边关将士温饱,打算将从孔府缴纳的粮草送去边关,邱老将军负责押运,我去军营暂替他的职位,这些时日都在忙粮草的事情,所以不得空来看你。” “鹿鸣山那座铁矿,皇上已经命人开采,只是粮草已经全部压去了边关,铁矿这边就急需粮草支撑。”萧长璟往怀里摸出一颗糖,剥开放进苏云情嘴里。 “皇上下旨,谁能筹集到银子或者粮草,便将开采铁矿的权利给谁,端王揽了此事。” 看来,他还是对铁矿没死心! 苏云情眸色染了深幽,刚准备说话,嘴里被塞了东西,紧接着,一股香甜味蔓延到整个口腔。 苏云情弯了眉眼,“真甜!” 指腹轻抚着她柔软的嘴唇,萧长璟俯身凑近,语调浓重,如化不开的糖,“我也觉得甜。” …… 端王府。 明安行色匆匆,穿过抄手回廊,再绕过假山,这才来到了书房。 今儿个休沐,萧长鸣只穿了一件湛蓝色的便服,腰间挂着枚碧绿通透的玉佩,墨发梳起一半,以同色的碧玉簪固定,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萧长鸣扫了眼他,长臂往上一提,怀里的人儿瞬间坐在了他的腿上,女子浅浅娇笑,也顺势圈住了他的脖子,“王爷…” 明安视若无睹,上前了几步,神色凝重,“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萧长鸣往女子臀部一拍,女子会意,笼好衣衫,起身离开了书房。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明安凝重的脸色由慌乱替代,“王爷,西郊那儿出事了!” “怎么了?” “咱们的暗线被杀了。” 萧长璟,又是你! 萧长鸣大掌一挥,扫落了矮几上的茶盏! 他俊脸阴沉,黑眸中透着戾气,“撤回所有人,待命!” 萧长鸣气得快要吐血了! 当初,他手握粮仓和铁矿,现在不仅什么都没了,还要自掏腰包筹粮! 皇上最近对他的印象极差,萧长鸣心中明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送苏云情回宫那日,萧长璟的偷袭,足足让他休养了许久。 而就在他休养期间无暇顾及之时,萧长璟雷霆手段,拔掉了许多他的暗庄。 先是粮草铁矿被缴,后又被他所伤,紧接着培养了多年的暗庄被拔掉。 不过一两月时光而已,他就在萧长璟手里栽了三次! “王爷,咱们要不要给个教训?” 萧长鸣捏捏眉心,“眼下筹备粮草和银钱最为紧要,其他的,放一放再说吧。” 第48章 趴墙角 这日,是凌国公府孙少爷的满月宴,钱嬷嬷特意允她一天假,自从上次盘问后,钱嬷嬷似乎就很少在苏云情面前溜达,教授完课程后,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苏云情穿了一条浅绿色的窄腰外套,将她纤细的腰身展现得淋漓尽致,下罩一条素白镶珍珠罗裙,连翘挑了双绿白相间绣铃兰花的绣花鞋,和裙衫相呼应。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连翘又给苏云情扫了胭脂,涂了口脂,站在阳光下,容颜被照的清清楚楚。 萧长璟一进来就看到这幅景象,眸中流光潋滟,不自觉露出柔和的光。 苏云情抬眸浅笑着走过来。 萧长璟站在阳光下,内衬白色锦衣,外着墨蓝轻纱,以鎏金麒麟带紧束了腰身,又收窄了袖口,透出一丝干练与尊贵来。 待苏云情走近,才发现他绣着银色飞鸾的领口露出一片雪色肌肤,隐隐瞧见那泛着色泽的锁骨。 苏云情只扫了眼,心头就一阵一阵悸动,仿佛有电流闪过。 脸,唰的就红了。 她忙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我陪你去。”萧长璟扫过她绯红的脸颊,潋滟的眸子浮现了笑意,“那日,你的话,皇兄听进去了。” 说完,便带着苏云情往宫外走去,路上,遇到了去凌国公送贺礼的秦嬷嬷,一问才知凌贵妃并未去国公府,只派人送去贺礼。 凌国公家族庞大,内部错综盘结,府邸距离皇宫一炷香左右,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苏云情从未去过国公府,但她想着,好歹是国公府,不管是装修还是排面,至少和丞相府不相上下吧,可刚跨进去时,苏云情直接惊掉了下巴。 没有想象中的奢华精致,府中陈设处处透着朴实,亭台楼阁都是简单的材质,和一座普通的五进院子差不多。 纤白素手扯了下萧长璟宽袖,“王爷,你不是说凌国公府有钱无权么。” 因为丽贵太妃的事情,太后勒令不许和凌国公府来往,所以,这二十来年,他一次也没来过。 第一次见到高官的宅子如此朴素,自己也是蛮意外的,“许是朴素惯了吧,毕竟当年的事情受牵连太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凌府百年大族,真的能适应么? 两人刚进府,凌国公出来亲自迎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哎呀,王爷大驾光临,舍下蓬荜生辉呀。” 这是苏云情第二次见凌国公,身材略胖,见谁都是一张笑脸,单从面相上看,是个儒雅温和好相处的人。 但,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苏云情垂下眸子,安静的站在萧长璟身边。 “国公爷,皇上政事繁忙,无法脱开身,便让本王走一遭。” 萧长璟生了一张薄唇,笑的时候俊雅贵气,不笑的时候,凌冽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若是一般人,早已被他这气势吓到,可凌国公依旧神态自若,“只是一个小小家宴,劳皇上挂心,老臣真是过意不去了。” 苏云情四处看了看,席开五桌的样子,席面上几乎不见官员及其家眷。 看来,真是只是他们凌府的家宴。 清亮的眸子落在手中的请柬上,那天,这份请柬肯定不是给自己的,那除了凌贵妃,谁又有这个资格呢? 距离开席还有两刻钟的样子,苏云情清丽的眸子转了转,“王爷,我想去转转。” 凌国公便道,“苏小姐,老夫让小丫鬟领着你去转转吧,咱们府景致还能入眼。” 萧长璟就递了个眼色给她,苏云情会意,跟着小丫头离开了前院。 苏云情走后没多久,凌国公领着萧长璟往席面走去,途中,迎面遇到了管家。 管家见到萧长璟,猛地停下了脚步,欲言又止,“老爷…” “管家,领王爷入席。”凌国公吩咐完管家,又抬手作揖,歉疚道,“王爷,老臣去去就来,让舍弟招呼您片刻。” 就知道你这老狐狸会找人看住本王! 萧长璟眸色一深,“依国公爷。” …… 却说苏云情由丫鬟带着去了府内几处精致不错的地儿,不得不说,虽然国公府不够奢侈精致,但景致却是出挑儿的。 苏云情站在一池的睡莲前,湖面澄澈清幽,荷叶青翠郁郁,荷花争相开放,往这一站,躁乱的心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苏云情状似欣赏景致,实则四处观望,突然,眼尖的她掠到一抹熟悉的袍角自拐角处消失。 含笑的眸子添了抹深色,苏云情往腰间一摸,故作惊讶到道,“哎呀,我帕子掉了!” “奴婢去帮姑娘找一找吧。” “好的,有劳了,那我就在这附近转转吧。” 支开了小丫鬟,苏云情瞬间敛起笑容,快速的往拐角处追去! 一路上,她小心又谨慎,不敢追得太紧,直到在一扇窗户前停下来。 苏云情扫了眼紧闭的窗户,又观察了下四周,这是一座独立的院子,南面临湖,北面靠山,东西面则是硕大的花园,只要推开窗户,外面的情况尽收眼底,压根儿没有藏身的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苏云情忙躬下身子,耳朵小心翼翼的贴近窗户。 “那日给你请柬为什么不收?” 对方压低了声音,苏云情听不清楚,她往前挪了一小步,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什么?查…们…真…” 苏云情拧眉,又将身子往前倾,却不慎踩到了树枝,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 “什么人!” 苏云情只觉银光一闪,紧接着一道凛冽的剑气挟裹着森冷的寒意,朝着她面门直击而来! 苏云情脸色大惊,下意识的后退躲避,突然脚底一轻,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巨大的恐慌让她脑子一阵阵空白,天旋地转后,迅速离开了此地。 凌国公跑了出来,一双鹰目透着凌冽的目光,他警惕的看了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难道听错了? 青玄带着苏云情躲过了追击,冷静下来后,苏云情沉声道,“送我去睡莲那儿。” 青玄点头,不敢多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到了之后,苏云情刚整理好仪容,小丫鬟便拿着手帕走了过来,“苏小姐,这是您的帕子。” “有劳了。”苏云情接过,轻声道谢,又看了眼天色,“我们回去吧,差不多也要开席了。” 苏云情刚到前院,凌国公便来了,苏云情注意到他行色匆匆,烁烁的眸底带着一丝警惕。 第49章 二房回京 “看他手里。” 萧长璟一提醒,苏云情这才注意到,凌国公去的时候是空手的,回来却多了个包袱。 “这是孩子的襁褓,裹上吧。” 奶娘将襁褓接了过去,苏云情扫了眼,襁褓是柔软舒适的云锦所制,绣了岁岁平安的图样,做工很精细。 席间,凌国公多次找萧长璟喝酒,萧长璟来者不拒,很给面子的喝了几杯。 直到宴席结束后,凌国公亲自送萧长璟和苏云情,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刹那间敛去了笑容。 “怎么样了?” “安排从密道走的。” 凌国公闭眼又睁开,深幽的眸底划过一丝挣扎,“找个时机,把人做了吧…” 摄政王不会无缘无故来国公府,他来这,想必是起了疑心,防范于未然,只得将一切可能掐死在摇篮里。 清兰,对不起了… 偌大的马车里,迎面一张卧榻,铺了金丝绵的褥子,萧长璟扶着苏云情坐下,倒了杯茶递在她嘴边。 苏云情捧着茶盏,却是没着急喝,“王爷,你说能惊动凌国公亲自送请柬的,除了凌贵妃还有谁?” 萧长璟理了理思绪,“给你的那份请柬,原本是给今日和凌国公见面的那人,只是没收,机缘巧合下被你碰到了,只好顺水推舟给了你。” 苏云情蹙眉,那会是谁呢? 入夜,细雨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夏末初秋的第一场雨,冲散了最后一丝酷热。 连翘调亮了灯芯,屋子里明亮不少,苏云情怕冷,萧长璟解了披风笼在她身上,端起茶盏递在她嘴边,“温度正好,喝吧,不烫嘴。” 苏云情就着他手喝了口,屋外传来了动静。 青玄披着月色踏步而进,英挺的脸上浮现愧疚,“王爷,属下无能,没追到那人。” 萧长璟目光凛凛,“以你的身手都追不到?” “那人没从前门后门走,属下猜测,凌国公府内,有密道!” 闻言,萧长璟猛拍桌面,突然暴涨的戾气吓了他们一跳,“好狡猾的狐狸!” “今日咱们突然造访,凌国公肯定有所怀疑,但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能确定当年的事情,和凌国公脱不了干系。” 苏云情握住了萧长璟的大掌,微微发凉的触感传来,慢慢消弭了他心中的怒气。 “咱们已经打草惊蛇,需要加快步子!”萧长璟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青玄,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务必查到和凌国公见面的人!” 翌日,天蒙蒙亮,晨曦透过窗棱子,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金光,似乎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 褪去了酷暑,倒也秋高气爽。 苏云情洗漱完毕后,连翘端来了早膳,她扫了眼,有鸡丝香菇粥,素什锦,水晶虾饺,椒盐千层… 分量少而精致,都是她爱吃的。 就近挑了个冒椅坐下,连翘盛了碗鸡丝粥,又夹了个虾饺放碟子里。 苏云情喝了口粥,又吃了虾饺,这才发现少了个人,“钱嬷嬷呢?” “钱嬷嬷在屋子里呢。” 苏云情凝眸,三两下用完早膳,直接去了偏殿。 钱嬷嬷正在整理桌上的鲜花儿,这是待会儿插花课需要用的,剪好最后一枝花,钱嬷嬷抬头就见她站在门口,先是一愣,后忙将人迎了进去。 这是苏云情第二次来她屋子里,一张四方桌摆了套茶具,墙边放了一个衣柜,炕上摆了四方小几,窗明几净,很干净。 苏云情注意到,靠床尾有个箱子上了锁,她匆匆扫了眼,坐在了椅子上,“钱嬷嬷,你腿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劳小姐挂心了。” “天气渐渐凉爽了,我带来了膏药,每天贴一次,会很大程度缓解。” 钱嬷嬷心里很是感动,同时滋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愧疚,“多谢小姐…” 苏云情眼波一转,“嬷嬷,当年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吗?” 钱嬷嬷垂眸,“老奴真的不知道。” 苏云情点点头,起身佛了佛裙摆,“膏药记得贴,待会儿我再给你开一副药,搭配着吃效果更好。” 离开偏殿不久,连翘找到了她。 “小姐,相爷递了牌子,说是太夫人和二老爷四日后就回京了,让你回去迎接,皇上已经应允了。” 还不到半月,这么快就到了。 太夫人和二老爷一家子一直在老宅经营生意,溧阳城位处南边,是个富硕的鱼米之乡,这些年,借着丞相府的名头,二房生意蒸蒸日上,所得营业一半用于打点官场。 当初庞氏被贬去庄子的时候,让苏云婉写了封信送去溧阳城,紧接着,太夫人和二房就来了。 这几人,私下怕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苏云情面色微沉,黑漆漆的瞳仁泛着光泽,“太夫人回府事宜,是我娘在操持吗?” “是的,竹青和冬青在帮忙。” 沉吟半晌后,苏云情开口,“连翘,这样,你先回府,然后你去找周姨娘,让她帮我个忙…” 有些事,必须防范于未然! 晌午,连翘收拾好,由青玄护送着离开了皇宫。 三日后,苏云情回到了丞相府,还没到含香居呢,就被人告知太夫人马车快到门口了。 众人随苏中正去了大门。 丞相府中门大开,以苏中正为首,乌泱泱站了一大堆,苏云情一眼就瞧见苏中正身后的苏云婉。 许久未见,苏云婉依旧美丽,但眉宇间多了丝从容,连日来的打击,似乎练就了她的沉稳。 苏云婉似乎察觉到苏云情的视线,抬眸和她对视,“姐姐是刚回府吗?” “是呢,怎么了?” 苏云婉眉头忍不住扬了起来,“没有,妹妹只是随口问问,姐姐进宫多日,这又忙不迭的赶回来迎接祖母,辛苦姐姐了。” 见她欢呼雀跃的样子,苏云情眸光一凉,“二妹妹似乎很高兴么?” “祖母回来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儿,难道姐姐不高兴么。” 苏云情挑挑眉头,她高兴,是因为撑腰的人回来了吧。 不多时,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丞相府大门口。 苏中正上前,亲自扶着太夫人下来。 苏云情举眸望去,前世,她嫁给萧长鸣后,几乎和娘家没有来往,太夫人和二房也一直呆在溧阳城没来。 或许是重生后,庞氏屡屡受挫,不得已,让太夫人他们回京。 太夫人五十岁上下,身着一袭青灰色裙衫,银发梳的十分整齐,簪了两只檀木雕花簪子固定,手里拿着一串碧绿色的佛珠。 脸上布满皱纹,未施粉黛,许是赶路,瞧着有些憔悴,一眼望去,十分朴素。 但浑身即便没有珠光慑人,也绝对称不上和善二字。 第50章 休了也罢 她身后则站着二房一家子,二老爷苏中堂身穿墨蓝色长袍,身形略胖,微微有些小肚子,眼里时不时露出商人的市侩。 右边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夫人,怀里抱着个睡着的孩童,没猜错的话,是二房的少奶奶胡氏。 而左边则是一名和苏云情差不多大小的女子,容貌艳丽,苏云情在打量她,她似乎也在打量对方。 身后则站着贴身伺候的奴仆,以及装运行礼的马车,足足占了半条街。 苏中正扶着太夫人上台阶,嘘寒问暖,“母亲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了。” 邱氏也出了佛堂,想要伸手去扶,太夫人却故意绕开,“堂儿,你来扶我。” 苏中堂上前,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扶着她进去。 苏云情握住邱氏的手,“娘,太夫人这是在给你下马威?她不喜欢你吗?” 邱氏拢了拢袖子,并没有因为太夫人的冷淡而难堪,“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正好不用惺惺作态。” 苏云婉在一旁瞧着,原本黯淡的眼底忽而光彩重聚,“夫人呐,看来祖母很不喜欢你呢,这可怎么办,如今祖母回来了,整个府里,就她权利最大了。” 苏云情眯眼冷笑,“二妹妹,你以为搬来救兵,就能打败我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云婉丢下一句,急匆匆的去追赶大部队了。 众人来到了东面的墨韵堂,这是太夫人的院子,位置极佳,不管是挨着苏中正的书房还是前院都很近,而且能够沐得太阳升起的光辉,毗邻一条府中的溪水,宁静舒适。 二房则住在隔壁的玲珑阁,也是上风上水的好住处。 众人去了墨韵堂前厅,丫鬟们端来茶水点心,苏中正扶着太夫人坐下,又往她身后靠了个软垫,最后奉上热茶,“母亲,先喝点茶水垫垫肚子,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太夫人却是没接,反而将视线落在邱氏身上,“邱氏,不知道来伺候婆母的么,让自个儿男人端茶倒水,成何体统!” “刚刚在门口,儿媳来扶婆母,可婆母并不领情,儿媳想着,婆母既然很不喜欢儿媳,那儿媳也就不往前凑了。” 苏云情不禁挑眉,明净的眼睛,闪动起璀璨的光芒。 一向绵软的邱氏,突然变得强硬,浑身都长了刺似的。 太夫人被下了脸子,眼底划过凶狠之色,“放肆,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说完,犹不觉解气,转头看向苏中正,“还有你为什么把庞氏贬去庄子?把人接回来,我习惯她在跟前伺候。” “就是啊,大嫂,媳妇伺候婆母天经地义的,你若是不愿意,便让侧夫人来算了,侧夫人可比你孝顺多了。” 这个胡氏,只是溧阳城一富户的女儿,眼皮忒浅,庞氏当家时,得了不少便宜,现在没了庞氏,自然捞不着好处,心里正憋着股气儿呢。 邱氏依旧一袭月白色束腰长裙,她坐在了光影处,阳光透窗而过,打在她身后,给那张精致美丽的脸添了几分阴翳,“二弟妹,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把人弄到庄子里去的?” 胡氏嗤笑,“自然不是你,不过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哦,二弟妹意思是,我能左右皇上的意思咯?” 邱氏冷冷的看了眼胡氏一眼,那寒冰利刃般的眸光,吓得胡氏放声尖叫,“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 苏中正眸色深幽,看向主位上的太夫人,徐徐道来。 “母亲,庞家私藏铁矿,此时朝野震怒,皇上下令抄没了庞家家产,所有人贬为庶人,庞氏外嫁,才躲过一劫,但是她所做恶事桩桩件件儿子都清楚,贬去庄子,不止因为庞家一事,还因她嫉妒成性,险些害了人。” 太夫人眸光瞬间变得暗沉, “庞氏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再者,庞家出事,紧接着你就把人贬去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卸磨杀驴,儿啊,咱们堂堂丞相府,可不能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你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私怨,而害了整个丞相府。” “大哥,母亲说得是,我看选个日子把人接回来吧,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太夫人和二房都主张把人接回来。 苏中正面色沉静,静坐无语。 苏云婉一颗心,因为苏中正的沉默,而七上八下。 太夫人双目发红,松垮的脸上划过凶狠,“如今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吧,为了这么个外人,你敢忤逆我?” 这么多年了,太夫人还是不肯接纳他的妻子。 苏中正忍住心底的酸涩,“静娴不是外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丞相府的主母!” “妻子?主母?你见过生不出儿子的主母吗?身为人妻,不知道为夫家开枝散叶,休了也罢!” 苏云情眸子迸发出嗜血的凶光,“太夫人,侧夫人不也没有生出儿子么,怎地要把她接回来,却要休了我娘,这什么道理。” 太夫人狠狠一拍桌子,“不懂规矩的东西,长辈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情姐儿是相府正经嫡女,怎么就不懂规矩了?” 邱氏突然发了狠,操起茶杯砸了个粉碎,“太夫人,你也不过是填房,相爷尊敬你,才喊你一声母亲,当年的事情,你帮着庞氏,现在却来计较我没生儿子,我能不能生儿子,你不清楚?真是厚颜无耻!” 排山倒海的痛如潮浪般袭来,一滴清泪淌下,邱氏倔强的扬起头,不让眼泪滴下,宁静柔和又带着一丝凄婉。 苏中正眉间一痛,起身将人拥在怀里。 双方剑拔弩张,整个大厅弥漫了肃然的冷气。 其余人呆呆的望着邱氏,这么多年,从没见她如此发火,以至于习惯了往日的温婉清冷。 苏云情扫了眼邱氏和太夫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似乎很浓呀。 她就想起,当年邱氏落胎,她认定是庞氏做的,太夫人护住了庞氏,两人估计从那时起就有了嫌隙,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嫌隙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宽。 屋内的气氛,因为僵持,生出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邱氏擦了眼泪,坐了回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 太夫人眸光一颤,“正儿,你真不管?任由这泼妇在我头上拉屎撒尿?” 苏中正眼底的温柔,如一方清澈的温泉,暖的人浑身舒畅,她他握着邱氏的手,漫不经心道,“母亲,您年事已高,还是颐养天年吧,宅子里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若是母亲真的离不开庞氏,那儿子派人套好马车,送您去那边小住几日,如何?” 太夫人大惊失色,嚅嗫着唇瓣。 胡氏讪讪一笑,“大哥,你…” 苏中正一记冷眸扫了过去,“若是二弟妹舍不得,大可一起跟着去,索性庄子够大,想住多久都可以。” 胡氏语一噎,低下头做起了缩头乌龟。 第51章 变相的禁足 苏云婉心间狂颤,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清楚此时再提庞氏的事,绝对没好果子吃。 “祖母,娘犯了错,理应受罚,您若是再为了此事上了身子,孙女儿该自责了。”苏云婉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以为她娘回来十拿九稳,可瞧如今,怕是困难重重。 太夫人因为苏中正的话,进退两难时,苏云婉递来台阶,解了她的困局。 她拍了拍苏云婉的手,笑意连连,“还是你有孝心,都是相府养出来的,有些人呀,巴不得气死我!” 说完瞥了眼苏云情,那一眼,仿佛夹杂着清冽的冷风,能冻到心底。 苏云婉甜甜一笑,“知道您要回来,孙女特意准备了礼物。”彻底揭过刚刚的不愉快。 太夫人笑容越发大了,“真是个乖孩子。” 太夫人服了软,苏中正自然不会逮着不放,儒雅的脸上添了笑容,“母亲,静娴也为你准备了一份。” “嗯。”太夫人拨弄着佛珠,耷拉着脸,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苏云婉送给太夫人的是一座镶金的观音,净瓶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浑身透露着奢侈。 太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婉姐儿,这礼物不错,送到我心坎儿里了。” 苏云情望着她眼里的贪婪,却又日日吃斋念佛,明若清泉的眸子里划过讥讽。 日日拜佛,拜的是佛还是自己的欲望呢。 接着苏云婉又给胡氏送了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贵重但是浮夸,给二老爷的是文房四宝,苏云慧的是一对翡翠镯子,给孩子的是一枚赤金打造的平安锁。 每一样都很合二房心意。 “婉姐儿这孩子有心了,小小年纪就如此面面俱到,看来你娘平日没少教你。” 苏云婉送完,便是邱氏了。 邱氏便吩咐方妈妈去拿。 苏云情就看到苏云婉突然变得很激动,在她极力控制下,身子依然微微微颤抖。 嘲讽,笼罩了眼底。 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不多时,方妈妈捧着盒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粗使婆子,将锦盒放在桌上后退了出去。 苏云婉按耐住快要跳出去的心,得意的瞟了眼苏云情。 苏云情,这次看你怎么办! 而她原本兴奋的那张脸在看到桌上的锦盒时,突然变得青红一片。 这盒子,根本就不是… 方妈妈打开金丝楠木雕刻了芙蓉花的盒子,众人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给太夫人的。” 方妈妈将最大的盒子放在太夫人面前,里面是一整套紫金的头面。 而胡氏的也是是一套紫金的璎珞和臂钏,苏云慧则是紫金打造的一对步摇和发钗。 太夫人和胡氏眼睛都看直了。 紫金呀,这可是皇室才能用的,她们何德何能呀! “皇上知道太夫人回宫,便赏了这些。” “二老爷,这是歙墨,也是皇上赏的。” “还有哥儿的一套玉器,当年太后给皇上打了一套,这套便是照着当年的花样子打的。” 方妈妈依次打开所有的盒子。 没有一样不是皇室专用。 苏云婉脸都绿了,金器玉器再昂贵,也抵不过皇家专用的紫金! 不仅仅是礼物,更是身份的象征。 胡氏猛地盖上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脸都快笑烂了,“情姐儿真是太客气了,咱们一家人,这么见外作甚,下次不许送了,破费了二婶婶心里该不好受了。” 太夫人目光落在了一身碧青色裙衫的苏云情身上,不是特别亮丽的颜色,可在人群里总能一眼看到,想了想,应该是她那双眼睛,莹亮动人,像天上的宝石。 太夫人下意识的不喜欢那双眼。 可是架不住她送的东西有价无市呀,再不情愿,她还是给了苏云情一个笑脸。 “情姐儿有心了。” 苏云情浅浅一笑,从容得体,“给太夫人的东西,自然要极好的。” 太夫人收了如此好的礼品,自然不好再刁难邱氏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再过问庞氏的事。 苏云婉什么表情呢,她脸色阴沉,即便牙齿都快咬碎了,却还要强撑着笑脸。 不过苏云婉,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黑亮的眸子里闪着璀璨的光亮,苏云情视线一扫,略微惊讶道,“呀,祖母,您袖口染了灰尘。” 苏云婉抓住机会,忙不迭开口,“祖母,孙女儿已经准备好了衣衫,就在内室,都是素日您爱穿的。” 太夫人便带着身边的丫鬟嬷嬷进了内室。 苏云婉得意的挑起眉头,“苏云情,就算你再怎么阻拦也没用,有太夫人在,我娘一定会回来的。” 苏云情轻轻一笑,“是么。” 刚说完,里面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岂有此理!” 苏中正飞奔过去,站在门外,“母亲,怎么了?可是发生何事了?” 门被人打开,苏中正一抬头,看清里面的情况后,脸色一沉! 苏云婉则是不敢置信的闯了进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内室虽然装修精致,可所见之处,全部都蒙上了灰尘,踩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脚印,还有放在床边的衣衫,也无一幸免。 太夫人挑起染满灰尘的衣衫,锐利的双眼打量着苏云婉,“婉姐儿,这就是你准备的?” 苏云婉骇然失色,连连摇头,“祖母,明明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苏云情隐匿在人群中,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 “祖母,二妹妹许是真的精心准备的,可能是窗户没关好,这才让灰尘吹了进来。” 经过苏云情提醒,大家这才发现靠近妆台的窗户没关,现在又是初秋,每日都在刮着风,想来就是这样把尘土带进来的吧。 太夫人刚回来就出了这么多糟心事,一脸阴郁,“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手毛脚,我看平时就是庞氏对你过于溺爱了,” 苏云婉委屈极了,明明不是这样的! 苏中正扶着太夫人坐下休息,厉声呵斥,“婉儿,当初是你主动拦下墨韵堂的事情,我本想历练历练你,没成想你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稍一停顿,又开口道,“回去闭门思过,太夫人什么时候气消,你什么时候出来。” 这也是变相的禁足。 苏云婉脸一白,险些晕了过去! 第52章 这趟水搅一搅才行 含香居。 典雅别致的卧房,银纹竹丝节熏炉散发着阵阵清香。 苏云情添了少许香料进去,这才慢悠悠抬起头,“坐吧。” 溪柳不敢坐实,挨着冒椅三分之一坐下,又看了眼苏云情,进宫后,大小姐似乎越来越漂亮了,那肤色,润白的几乎透明一般,好似稍稍用力,就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这是尚宫局做的衣裳,我让他们多做了两套,另外还有搭配的首饰,待会儿拿去吧。” 溪柳摸了摸料子,宫里的东西,当真是极好的,“这么贵重的,婢子受之有愧。” “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不是你派人盯着苏云婉,我娘怕是吃定这个亏了。” 溪柳将之前的木盒拿出来。 苏云情扫了眼,做工粗糙,边角处还有木刺,她打开一看,是三两只质地低劣的银簪子。 “太夫人本就看不惯我娘,若是这盒子真到了她手里,今儿个少不得还有的闹呢。”不说处罚,十有八九会强硬地让庞氏回来。 还好这个计划,被她提前窥破了。 “这件事,还有你帮我在墨韵堂做的事情,我记在心里。” 溪柳就笑道,“大小姐客气了,不就是撒点灰尘么,顺手的事儿。” … 太夫人回府,是一件喜事,苏中正打算办一个小型的接风宴,其实也就是一家人吃吃饭,再请一些相识的好友过府一聚。 太夫人不是苏中正的亲生母亲,她是苏老丞相的填房,苏中正乃正室嫡子,苏中堂才是太夫人的儿子。 不过,由于苏中正一直养在太夫人身边,所以,苏中正对她也十分敬重。 苏云婉禁足三日后,太夫人松了口,让她回了栖兰院。 苏云情去了趟府里的藏书阁,找到历年的医书,挑了一些没看过的抱回含香居。 武成帝的身子一直让她忧心忡忡,目前只能确定碧落花和他的中毒症状相似,其他的一概不知。 萧长璟拨了一批又一批的暗卫去查探,也没递回消息。 “情儿。” 突兀的声音猛地响起,吓了苏云情一跳。 “你怎么进来的?” 萧长璟轻抬下巴,苏云情循着方向望了过去。 嘴角猛地一抽! “堂堂王爷,也学别人翻窗户?” “只要见到你,翻窗爬墙都行。”萧长璟一身绛紫色锦衣华服,头束紫金发冠,身形颀长,他站在光影处,容貌被照的微微剔透发亮,“在看什么呢?” 苏云情举了举手里的书本,“查查有没有碧落花的线索。” “银针已经不起作用了,方子也迟早没用的。”苏云情提笔圈出有用的信息,“边疆地广人稀,查探起来费时费力,我再翻翻看,兴许有别的收获。” 萧长璟迈着修长的双腿,一步步来到书桌前,而后双手撑住桌面,凑了过去,近到两人呼吸相融。 苏云情轻轻呼口气,清甜又微微带着香气,铺洒在萧长璟脸上,又轻轻划过心底,撩起了一层酥酥麻麻的痒。 本来想说什么的,萧长璟却给忘了,凭着一股直觉,脑袋一歪,就要亲上去。 苏云情突然扬起毛笔,温润的唇落在了笔杆上! 耳边传来浅浅的笑声。 萧长璟无奈又宠溺,趁她不备,在手背上偷香一个,然后谈起了正事,“萧长鸣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打算从粮商手里购买二十万石。” 北陵有四大粮仓,以往粮食充足富裕,但是因为去年气候不正常,天灾不断。 雨季时南方出现洪灾,夏季又因为嫉妒缺水闹了旱灾,去年整一年,百姓颗粒无收, 武成帝心系苍生,下令将四个粮仓开放救急百姓。 今年若不是从孔府那儿缴来的粮食解了边关之急,现在怕也是忧心忡忡。 “端王名下幕僚不少,想来会从门阀世家的口袋里掏粮食。” “去年赈灾的时候,各大家族已经倾力相助,这次怕也是杯水车薪,最主要的是今年粮食产量没上来,也是有心无力。” 萧长璟话锋一转,“不过,青玄带来消息,说他已经找到了卖家,这会儿正在筹钱。” “谁?” “周家。” 咫尺的距离,苏云情眼底波光潋滟,“是那个被打入冷宫,周贵人的娘家?” 萧长璟点头,“周家名下一半产业都是米铺,额外还有很多土地租给村民种植水稻,端王提出会帮助周贵人离开冷宫且恢复以前的位份,周家很难不答应。” 苏云情就想到那日宴会,周贵人舞剑失手的情景,她不知道庞淑妃用了什么法子扳倒了周贵人,但若是想查,也没那么难。 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苏云情,她凝眸,心思转过,“王爷,皇上是不是已经对庞淑妃下手了?” 闻言,萧长璟挑眉,冷峻的眉眼,清辉般透亮,“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是瞒不过,是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麝香。”庞淑妃的孩子,最多超不过五个月! “当初让她怀孕,不过是为了堵住百官之口,可是庞家和她心太厚了,后位储君都想要,他们的目标太明确,明确到皇上容不下。” 本就不是皇室血脉,若是安分守己,或许看在孩子的份上,武成帝会保他们一世荣华。 可怜的是淑妃不知早就掉入武成帝的计谋里,还在那傻傻的对付别人。 不过庞淑妃无用了,她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苏云情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这趟水,她得搅一搅才行。 …… 上空,乌云拨开,正午阳光破云而出,撒向大地一片金辉。 接风宴如期举行,宴席设在了明厅,外面就是与护城河接壤的湖面,湖里养着锦鲤,此时,大家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或是闲聊或是赏鱼。 萧长璟着青玄送来了贺礼,萧长鸣不但送了礼,而且人还亲自来了。 意外的是,凌国公也来了。 苏云情着实诧异,凌国公虽说和苏中正有交情,倒也不至于亲自登门吧。 凌国公站在一颗柳树下,正和苏中正谈论着什么,见到苏云情,露出一抹笑,主动打招呼,“苏小姐。” 苏云情福身行礼,嗓音清甜,“臣女见过国公爷。” 凌国公一身灰色便服,花白的头发挽起,用一直玉簪固定,褪去了为官者的精锐,倒像是普通老者般平易近人。 今日的凌国公,似乎心情很不错,也很愿意和自己聊天。 “苏小姐出宫有一段日子了吧,得空去府上坐坐吧。” 第53章 锋芒毕露不是一件好事 湖风,慢悠悠的吹来,清冽而清冷,阳光斜斜打过来,透过柳树,洒下一片斑驳。 苏云情笑若春风,“多谢国公爷了,只是臣女再呆几日就得回宫了,皇上体恤臣女,臣女心怀感激,更不能忘了规矩。” 凌国公含笑却又不失犀利的眸光扫过苏云情的脸,“苏小姐机灵聪慧,那些个规矩早就会了,何不禀了皇上,回家吧。” 苏云情就道,“天家恩裳,臣女断断不能佛了皇上的好意。” 凌国公点头,似乎很是赞同,而后又看了眼天色,“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语毕,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苏云情。 “国公爷刚到就要走了吗?马上就开席了。”听到声音的苏中正走了过来。 凌国公眸色一闪,笑道,“实则还有事情要处理,饭就不吃了,改日有空找相爷喝酒。” 凌他意要走,苏中正也不好强留,便亲自把人送出去。 纤细指尖抚过袖口,苏云情迎风伫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心里,总隐隐的不安。 脚踩中了枯枝,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有点闷有点躁,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周家的事情,你插手了?”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苏云情猛地停下脚步,看清来人后,眸光凉了下来,“王爷何出此言。” 萧长鸣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复杂的盯着她。 “你不用装了,本王查到,在你给周府送了封信后,周大人就反悔了,虽然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周大人的反悔和你脱不了关系。” 萧长鸣一脸阴郁,浑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冷气,“为什么非要和本王作对,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心底的恨意喷涌而出,在仇人面前,她始终做不到平静如常,深吸一口气,苏云情把微微湿润的泪意忍了下去,“王爷,人是会变的。” “真要做本王的敌人?” 绕了绕腰间的流苏,苏云情抬头,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至死方休!” 萧长鸣攥紧拳头,眸底浮现视死如归的暗涌。 苏云情,是你逼本王走最后一步的! 苏云婉给崔书瑶下了帖子,邀她过府赴宴,崔书瑶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简王府陪王妃。 简王妃一袭湖蓝色长裙,同色面纱遮住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眉眼精致姣好。 她见崔书瑶右手还缠着纱布,一双美眸溢出了担忧,“你这手怎么还没见好?” 崔书瑶心一慌,忍住惊悚道,“许是见效慢吧。” “我这里有一些药膏很好用的,待会儿拿回去试试吧,还有雪花膏,是寿宁堂的新品,我用了一盒,很好用的。” 崔书瑶下意识就要拒绝,脑中念头转过,拒绝的话咽了下去,“王妃喜欢雪花膏,下次臣女送一些来,咱们铺子里正好有卖的。” 崔府名下的铺子的确有卖,可质地和效果比寿宁堂差远了…… 简王妃倒也没佛了她的好意,拍拍她手,温柔一笑,“行,听你吧。” 崔书瑶眼底就掠过一丝兴奋的锋芒,“那下次臣女陪着王妃去铺子里转转。” 只要王妃亲临,她家的铺子一定会压过寿宁堂的。 简王妃有些踌躇,她因为脸伤,几乎从不外出,但见崔书瑶眼底的希冀,还是没忍心拒绝。 崔书瑶十分高兴,心里开始盘算着这件事。 期间,简王妃轻轻挠了几次烧伤的地方。 到底是因为心虚,崔书瑶不敢主动询问,而简王妃见她烫伤未好,也不好意思催促。 但她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王妃脸不舒服了,心里又是一阵恐慌,略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王府门口,贴身丫鬟露珠扶着她登上马车,“小姐,苏二小姐那边…” 崔书瑶嗤之以鼻,“庞氏都被贬去了庄子,她可比不得从前,挑一件看得过去的礼物送去便可。”还想要她亲自去,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那奴婢先帮你擦擦药吧,这是王府的药,肯定比咱们的好。” 崔书瑶眸色一闪,“给我吧,我回去擦。” 露珠不疑有他,将药瓶递了过去,崔书瑶坐在软榻上,趁着露珠不注意,将手伸出窗外,蓄力一扔。 不多时,萧长夜从军营回来,管家前来相迎。 “丞相府今日设宴,你挑几件贵重的礼物送去给太夫人。” “是。” 萧长夜进府后,管家正欲去库房,余光突然瞟到一抹白色。 他好奇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白玉瓷瓶,躺在草丛里。 管家弯腰捡起,又拔开瓶塞闻了闻,这不是府里的药么,怎么在这? …… 苏云婉派人送去请柬后便一直在垂花门等崔书瑶。 她心里又嫉妒又不甘心,曾几何时,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的人摇身一变,踩到了她头上。 直到用完膳,都没等到崔书瑶,只有崔府送来的一盏白燕。 苏云婉脸都气歪了,她攥紧了拳头,狠狠拍在了砖墙上。 崔书瑶! 苏云婉转身就走,却差点撞到了人。 琥珀及时刹住了脚,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苏云婉。 苏云婉上下打量着她,“琥珀,你才从外面回来的么,你去做什么?” 琥珀捏了捏怀里的信,神色如常,“哦,是太夫人差奴婢办点事儿。” 苏中正命人在湖边支了戏班子,吹着凉风听着戏,倒也十分惬意。 此时,戏台上已经开始,大家伙儿听得静静有味,太夫人用完膳,身上沾染了气味,便回了墨韵堂换衣服。 琥珀直接去了墨韵堂内室,“太夫人。” 她好歹是庞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再加上太夫人很满意庞氏,因此,即便庞氏贬去了庄子,下人们也不会为难琥珀。 太夫人端坐在炕上,旁边四方小几摆放着果茶点心,她抬了抬眼皮,淡淡开口,“什么事?” 琥珀从怀里掏出了信件,“这是侧夫人捎来的信。” 太夫人松松垮垮的脸上,唰的一下迸发出无尽的冷意,“人都去庄子上了,手还能伸这么长,真是小瞧她了!” 这世间,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即便有,那也只需花费更多的钱罢了。 琥珀垂眸,睫羽颤了颤,“侧夫人说,您与她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还敢威胁她了! 太夫人眸光一凛,“掌管内宅这么多年,连个未及笄的娃娃都搞不定,无用!” 是娃娃吗? 琥珀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恐惧。 不,那是一条咬人不放的毒蛇! “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太夫人就不信了,斗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能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 琥珀离开后,太夫人烧掉了信,眸色波涛汹涌,“有时候太锋芒毕露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黄妈妈从纱橱后出来,替太夫人换了件轻便的外衫,“庞氏贯会拿乔,这几年,胆子叫她养肥了。” 太夫人摇头,“我说的不是庞氏。” “那太夫人说的是…” 太夫人却是闭眼捻起佛珠,不再开口。 第54章 又被摆了一道 莲池里,粉嫩的荷花争相开放,空气里,浮动起沁心的荷香。 苏云婉放下信纸,鼻尖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荷香,她攥紧了帕子,随即又露出一抹疯狂的笑。 “苏云情,我说过的,你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老天爷也不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小姐,琥珀姐姐也递了话过来,这次太夫人和端王殿下联合出手,咱们一定会成功的。” 那可不! 苏云婉整个人松快了不少,仿佛已经预见苏云情悲惨的命运。 这么些憋屈的日子,总算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儿了。 眼角余光掠过湖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苏云婉勾唇一笑,侧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姐姐要出门呀?” 说吧,又瞥了眼苏云情手里的帷帽,“也是,趁现在多转转看看,以后怕没这个机会了。” 明丽的春光下,苏云情肤色白皙,一双眼眸又黑又亮,幽幽的望着苏云婉,“怎么,又想到法子对付我了?” “胡说八道!” 在她的注视下心口发紧,苏云婉竟有一种窥到秘密的心虚。 苏云婉挑眉,素手抚平帷帽上的褶皱,“二妹妹,其实你有一个坏毛病,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但凡想到法子整我,你就控制不住的在我面前蹦跶,脑门儿上就差写了‘我要开始挖坑弄你了’这几个字。” 苏云婉狠狠一颤! 这么明显的吗? 望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苏云情嘴角噙着笑,就这么安静的盯着她。 那眸光,让苏云婉浑身长满了刺儿! 到底是稚嫩,她受不住苏云情清冷的视线,狠狠的瞪了眼她后匆匆离去。 苏云情不予理会,戴上帷帽离开了。 与此同时。 萧长鸣再一次出门,不过这次没再去周府,以往去,要么说周大人出门了,要么一问三不知。 昨日傍晚得知周大人会去春义楼,所以今儿一大早,他便急匆匆的往春义楼赶去。 春义楼是周家的产业,一家颇有格调的茶楼,除了茶品一绝,里面的点心也相当不错,深受达官贵人的喜爱,生意也一直不错。 萧长鸣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小厮,几步跨步就进了铺子,“掌柜的,你们东家在吗?我找他有事。” “在的,贵人里面请。” 这一次,萧长鸣非常顺利的见到了周大人。 连日来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 三楼走廊尽头的厢房,周大人笑吟吟将人迎到了主位,“下官见过王爷。” 萧长鸣端着茶戳饮一口,语气意味不明,“大人贵人事忙,本王想见一面都难呀。” “王爷折煞下官了。”周大人忙作揖告罪,诚惶诚恐,“实在是家中事多,顾不上呀。” 萧长鸣眸光微微闪动一下,“周大人能力卓越,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商场都经营的头头是道,本王还得多向大人取取经呢,这样才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王爷客气了,微臣小打小闹,比不上王爷为国解忧。” 萧长鸣笑容淡了下去,目光居高临下,“周大人既然知道,为何上次答应又反悔了?” 上次他提出只要交出粮食,他就让周贵人离开冷宫,并且恢复以前的位份。 本来当时就答应了,结果第二天,这老匹夫又反悔了! 萧长鸣血浆子险些被气出来,“你不想你女儿出冷宫吗?” 当初你不也答应庞家会推庞淑妃上位的么,最后呢。 幸好经人提点,不然,才真的是亏大了。 周大人敛起翻飞的思绪,略显圆润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王爷,并非微臣不想,只是一口气要二十万石,下官这里属实拿不出,现在的存粮都是高价收来的陈粮。” “周大人,虽说现在安居乐业,可是咱们北陵一向兵弱,尤其是在兵器铸造方面,一直依赖别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铁矿,这正是壮大我们军队的好时机,你可不能因小失大,若是皇上知道了,又该如何?” 萧长鸣沉吟半晌,又道,“这样吧,不管你手里有多少,你全部都给本王,其余的,本王再想法子。” 许是搬出了武成帝,周大人面色有些动摇,“那价钱方面?” 萧长鸣眯起了眸子,趁热打铁,“周大人,是你女儿的前途重要,还是这点子银钱重要?只要你女儿出了冷宫,再得到皇上的宠爱诞下皇嗣,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你可别因小失大!” 他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反正就是不想出一分钱。 还真想空手套白狼呢。 周大人心中冷笑,眼神却更加虔诚,“只是下官得清算一下有多少余粮,三日后给您答复可以吗?” 萧长鸣松了口气,只要答应了就好。 送走萧长鸣,周大人命人撤下残茶,换上了西湖龙井,并一些铺子里卖的最好的糕点。 做完这些,苏云情便推门进来,她取下头上的帷帽,便见站在屋内的周大人。 身穿大袖袍,下巴蓄了胡须,雍容儒雅,到底是为官者,身上多少带着些精明。 “周大人,周贵人的信想必收到了吧。” 周大人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求苏小姐救救娘娘吧。” 苏云情忙侧开身子,避了过去,“你和我父亲一般大,按道理也是我的长辈,这个礼,我断断受不得,周大人放心,只要我答应的事情,就不会不作数,” 想到还在冷宫受苦的女儿,周大人泪眼婆娑,“可是娘娘她真的还能出来吗?” “可以,娘娘御前失礼,并非自己原因,她是着了别人的道。” 周大人盯着苏云情,眼里放着光,“只要娘娘能出来,下官愿意交出所有的粮食!” 苏云情却摇摇头,伸手将周大人扶起来,“你若是全部给我了,端王一定会记恨你的。” “依姑娘的意思?” 苏云情眯眼一笑,宛如一泓清泉,又透又亮,“到时候你演出戏即可。” 萧长鸣还不知道自己又被苏云情摆了一道,这会儿正美滋滋的等着周大人双手奉上粮食呢。 夜色下,月朗清辉。 今日朝廷事务繁忙,武成帝为了粮草一事夜不能寐,召集了众多大臣商议,而萧长鸣则信誓旦旦保证,三日后一定会解决此事。 苏中正披着月色踏门而入,还没到书房就被黄妈妈迎去了墨韵堂。 墨韵堂饭厅,摆满了美味佳肴,太夫人坐在上首,旁边空了个位置,再往下,便是苏云情和苏云婉。 邱氏没有来,倒不是她不来,而是太夫人没派人喊她。 婆媳俩的关系,似乎一直势同水火。 第55章 连翘偷盗东西 初秋的夜风,不冷不凉,穿过窗户,迎面扑来,带着丝淡淡的清甜。 太夫人见到苏中正,忙招手让他入座,“这几日早出晚归的,为娘的看着心疼,我让小厨房熬了补汤,快坐下吃吧。” 苏中正的确饿了,从晌午便进了宫,一直到现在不曾喝口水,丫鬟盛了碗八宝鸭汤,他一口气喝了半碗。 太夫人又给他夹了筷清蒸的黄鱼,扫了眼下手的苏云情,“情姐儿年底就及笄,她的婚事已定,眼下就婉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苏云婉捏着筷子,听到这话,就露出娇羞的神色。 太夫人苦口婆心,“你好歹也是做父亲的,如今庞氏不在身边,婉儿的婚事也上点心,邱氏始终隔了层肚皮,哪会真心的为婉儿着想。” 苏云情眼观鼻鼻观心。 她在想,原来这么快她就要及笄了。 前世及笄的时候,她在干嘛呢。 哦,是嫁给了萧长鸣,整日与他屋里的妾室争风吃醋,她成婚不过一月,屋里就抬了两房姨娘。 如今想来,萧长鸣真真儿把自己当傻子愚弄! “母亲,静娴不是那样的人。”苏中正用帕子擦了擦嘴,眸色微微发冷,“您不要总是把她想得那么坏,再者,婉儿比情姐儿还要小上半岁,不着急。” “你是怕邱氏还是怎么着?”太夫人脸色一沉,拉下了脸,“我看你是糊涂了,居然被一介女子骑在头上,罢了,婉儿的婚事,我来做主,你怕她,我可不怕!” 太夫人端起茶盏,拨开了茶叶,“只是婚事定下后,还是得让庞氏回来打理一应事宜。” 难道想借着苏云婉的婚事,让庞氏回来? 苏云情抿唇,安静的看着。 最终,苏中正拗不过太夫人,只得将苏云婉的婚事交给了她。 而太夫人速度也很快,第二日就开始相看世家男子, 苏云情呆在含香居用早膳,伺候的人是竹青和冬青。 她扫了眼,“连翘呢?” 竹青递了筷子过去,“连翘姐姐一早儿就出去了,好像是太夫人那边缺人手,让她去帮帮忙。” 闻言,苏云情挑眉,墨韵堂的奴仆是含香居的两倍之多,还缺人手? 用完早膳,苏云情盘腿坐在炕上,孟嬷嬷挑了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东西。 她将东西放在四方茶几上,又摆了笔墨纸砚,“小姐,这是王爷送来的描红,说是怕你无聊,打发时间用的。” 除了女红,苏云情的字也不太好。 也是怪,邱氏一手拔尖儿的簪花小楷,苏中正位居百官之首,自然写得一手好字。 到苏云情这儿,全部垮掉! 孟嬷嬷拿来了笔墨,又往苏云情腰间塞了个软垫,让她坐的舒服。 苏云情提笔,刚描了一个字。 珠帘哗啦被人掀开,竹青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小姐,出事了,太夫人让你去一趟墨韵堂。” 湖里的莲花开的正好,秋风阵阵,荷叶摇曳生姿,空气里都飘散着淡淡的荷香味。 苏云情穿过莲池,来到了墨韵堂,看清跪在地上的连翘时,眸光终于沉了下来。 “太夫人…奴婢没有啊…请您明察…奴婢真的没有…” 初秋的风吹来,连翘满是泪水,又惊又怕又委屈。 帘子被人挑开,苏云婉扶着太夫人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瞥了眼连翘,疾言厉色。 “少给我装蒜,一口一个没有,难道是祖母冤枉了你,小蹄子,你若再不从实招来,直接打死得了!” 连翘满脸泪水,一个劲儿的摇头,“太夫人,二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啊…” 廊下,黄妈妈搬来了太师椅,太夫人一袭酱色长裙,戴了一条镶嵌祖母绿宝石的抹额,她端坐于太师椅,眉眼冷厉。 苏云情朝着太夫人行了一礼,“太夫人安好。” “安好便算了,没把我老婆子气死就阿弥陀佛了。” 苏云情扫了眼泪如雨下的连翘,“不知连翘哪里得罪太夫人了,孙女一定重重责罚。” 苏云婉挥挥帕子,义正言辞道,“大姐姐,你也好生管管房里的人,居然将手伸到墨韵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主子的约束不力。” 连翘心口一窒,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大小姐,太夫人说她丢了您送的紫金头面,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最后却在奴婢的房里找到了…奴婢真的没偷…您要相信奴婢…” 苏云婉步步紧逼,“那头面金贵着呢,又没手没脚,你没拿,它怎么飞到你房里的?” 连翘偷了太夫人的紫金头面? 可能么! 苏云情蹙眉,将落在连翘身上的目光收回,“连翘不是墨韵堂的人,怎么可能在墨韵堂随意出入呢。” 太夫人冷冷的扫了眼连翘,声线也冷了下来,“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今儿个让她帮忙搬了几盆花去前院儿,没想到胆子大到顺手牵羊,情姐儿,她是你的贴身丫鬟,却如此吃里扒外,我看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去前院,势必要经过墨韵堂的库房… 苏云情转身看向连翘,眸子里掠过一道暗光,“连翘,太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大小姐,奴婢的确临时来帮忙,可真的没有动那副头面呐…” 太夫人猛得一拍桌子,似乎气得不轻,“若是旁的倒也罢了,该打打,该罚罚,按照府中规矩来即可,可这是皇家御赐之物,你也敢沾染,你有几条小命!” 苏云情垂眸,沉默片刻后递了话过去,“那依太夫人的意思如何?” “刚好这几日你不用进宫,放我屋里好好给你调教调教,不然带去宫里指不定是祸害!” 初秋的阳光不似盛夏那般酷暑,苏云情浑身暖暖的,眸光却渐渐凉了下来,“太夫人言之有理,那连翘就交给太夫人,劳太夫人费心了。” 苏云婉望着腰间不断晃动的荷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么痛快就把人给她们了?虽然,这和她们的目的一致,可这过程顺利得让她不安。 苏云婉眸光复杂,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可一时又答不上来。 她尚显稚嫩,即便经历几遭挫败,练就了些许沉稳,也不是能和活了两世的苏云情相媲美。 而苏云情似乎真的听进去了,直接将连翘留在了墨韵堂,也不管连翘如何求情,头也不回的离开。 翌日,府中下人都知道连翘偷盗主子财物,也惊动了邱氏和苏中正。 而竹青一个字也不信,“小姐,连翘姐姐人那么好,怎么可能偷东西。” 冬青也点头附和,“连翘姐姐有好吃的都会给奴婢留着,她才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呢。” 苏云情剪掉盆栽里多余的枝叶,头也不回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她云淡风轻的样子,竹青两姐妹焦躁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小姐那么聪明,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云情修剪好盆栽,净手擦干后,邱氏便来陪着她用早膳。 第56章 苏云婉的婚事 她担心连翘的事情影响到苏云情,本打算好好开导开导,没成想刚坐下,胡氏带着苏云慧来了。 胡氏一眼就看到了紫衣白裙,白的发光的邱氏,福了半礼,“哟,大嫂也在呢。” 邱氏抬了抬眼皮,“二弟妹怎地有空来含香居了。” 自然是来瞧热闹外加奚落咯。 胡氏一屁股坐在冒椅上,丝毫不见外,“情姐儿,你屋子里也没趁手的人儿,要不婶娘那儿给你拨两人来伺候着?” 苏云情递了杯茶过去,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像极了一抹湖光山色,“多谢二婶了,屋子里伺候的人够了。” 胡氏喝了口茶,觉得很好喝,又喝了口才啧啧出声,“真是没想到情姐儿养了个白眼狼,那贱婢胆子也忒大了,我觉得打死都不为过,免得污了你的名声。” “不过情姐儿,二婶多一句嘴,咱们丞相府可是和摄政王府联姻的,你要是不好好管教,指不定你的王妃位置都悬咯。” 明为替她抱不平,可言语间的幸灾乐祸只有要耳朵的都能听出来。 苏云情神色不变,邱氏却沉了脸,冷睨着她。 “娘,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这些。” 一旁的苏云慧拽了把胡氏的手,又转头看向邱氏和苏云情,歉疚道,“大伯母,大姐姐,我娘只是心直口快,她没有坏心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苏云情挑眉,认真打量起苏云慧,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抹胸长裙,外罩浅橘色薄衫,长发随意挽了个髻,簪了两只白玉雕梅花的发钗,清雅随意。 毕竟是堂姐妹,容貌有三四分像,苏云情明媚大气,苏云慧则偏向温婉贤淑,苏云情对她不甚了解,单从感觉上来看,目前倒也不排斥。 苏云慧收回打量的视线,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我闲来无事,绣了几方帕子,大姐姐若是不嫌弃,拿去用吧。” 苏云情看了眼,四方帕子分别绣了梅兰竹菊,形神俱佳,这女工比她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苏云情让孟嬷嬷收下,又吩咐她包了一只人参和一对镶宝石的耳坠子作为回礼。 胡氏扫了眼,立马露出了笑容,就几张帕子换了这么多东西,值了。 “情姐儿有心了,不过么,给我们也好,咱们总归是一家人,总比让那起子吃里扒外的东西偷了强。” “情姐儿,你也要好好管管下人了,若是嫁了人,手下人还这么不干不净的,丢的可是咱们丞相府的面子。” 胡氏侃侃而谈,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苏云情拢了拢宽袖,笑得意味深长,“咱们院儿的人出了盗窃的事故,二婶来这不怕惹一身骚吗?” 冷冽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胡氏愣了愣,似乎诧异印象里木讷软绵的她也有气势逼人的时候。 她身子蓦地一僵,难为情的挠了挠手,被小辈下了面子,心里始终憋屈。 胡氏没在苏云情这儿讨到好处,又调转枪头对付邱氏。 “听说今儿个大嫂没去给母亲请安,大嫂这就不对了吧,身为儿媳,晨昏定省是应当的,怎么能偷懒不去呢。” 胡氏知道邱氏和太夫人不对付,可偏偏相爷还给她撑腰,而且她和邱氏年岁不相上下,偏邱氏像是吃了灵丹妙药,总也不见老,想到自己年老色衰,夫君对自己日渐冷落,不由得心生了几分嫉妒。 邱氏喝了口茶,眼角余光瞟了过去,“二弟妹,我去不去请安不用你管,太夫人若是不满意,只管让相爷休了我,不用你在这阴阳怪气的。” 胡氏语一噎。 “听说今日弟妹在廊下足足站了一刻钟,才进了屋子伺候太夫人用饭,弟妹是不是不愿意伺候太夫人,这才跑我跟前儿拱火呢。” 有些事,能想不能说! 太夫人惯会摆婆母架子,她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可这种事,只能憋心里,说出来,性质就变了。 尤其,她还不确定有没有太夫人的眼线。 胡氏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恐惧,一脸警惕的望着邱氏,“大嫂,我好心来看情姐儿,你居然这么污蔑我,我何时不愿意伺候婆母了,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邱氏捏了捏眉心,胡氏真的太呱噪了,“二弟妹,你来含香居,热闹瞧了,落井下石也做了,就不留你了。” “切,谁稀罕来你这,以后你八抬大轿抬我来,我也不会来。” 呵,倒是有志气得很。 胡氏脸色铁青的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抱起桌上的回礼,头也不回的离开。 含香居院门口,胡氏淬了口水,“我呸!什么玩意儿!” 苏云慧站在一旁,拧了拧眉头,“娘,以后别惹含香居。” “怎么,你以为我怕她?”胡氏冷哼一声,“不就是仗着摄政王府搁这作威作福么,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居然让她攀上了这颗大树,依我看,你都比她强万倍!” 苏云慧眉心一跳,心间蔓延道不明的情愫,“娘,不可胡说!” 厅内,邱氏给女儿蓄了杯茶水,“太夫人给婉姐儿挑了门好亲事,明儿个要把人请到家里呢,说是相看相看。” 这才两日,就有结果了? 苏云情戳饮一口,好奇道,“哪家的公子?” “郑府尹家的嫡次子,你听说过没。” 邱氏长居佛堂,就近日才执掌中馈,对这些官员不甚了解。 她不知道,可苏云情清楚得很。 郑府尹碌碌无为,他那嫡次子更是个眠花宿柳的主儿,小小年纪,屋里就抬了好几房姨娘,早就掏空了身子。 但有一点,他们都不知道,这个郑府尹,是萧长鸣的人。 苏云情目光灼灼。 这件事,又似乎和萧长鸣扯上了关系,是巧合么? 翌日,郑二公子上门,太夫人派人喊了苏云情,说是担心苏云婉害羞,让陪着点。 苏云婉换了身轻便的裙衫,搭配同色的发钗,独自去了花厅,黄妈妈将她迎到了明厅左侧的纱橱后。 苏云婉已经在那儿了,她脸色微红,眼眸含春,一脸期待又害羞的样子。 见到苏云情,朝她招了招手,“姐姐,你来了,过来坐。” 苏云情对她故意装出来的亲昵置若未闻,坐在旁边的冒椅上,清幽的眸光暗了暗,“二妹妹,你当真喜欢这二公子?” 苏云婉水光闪耀般的眸子里,适时的露出一抹笑,“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苏云情却是一个字儿也不信! 她的野心,可不止于此,不然也不会爬上萧长鸣的床。 苏云情意味难辨的眸光落在苏云婉身上,又透过纱橱,落在厅内的男子。 一炷香后,苏云情和苏云婉走了出来。 太夫人似乎很满意,整个人笼罩着喜悦,“情姐儿,你觉着怎么样?” 苏云情凝思片刻,露出抹意味难辨的笑,“太夫人相看的,自然是极好的。” 唯有苏中正紧皱眉头,“母亲,这郑二公子风评不佳,是不是再考虑下?” 太夫人不甚在意的挥挥手,“郑二公子容貌英俊,家室相当,至于旁的,男人么,都好那口,只要婉儿做好嫡妻的本分就行。” 家室相当? 府尹怎么能和丞相府相提并论! 苏中正脸彻底沉了下来。 苏云婉在一旁浅浅开口,“父亲,我愿意的,” 太夫人露出一抹欣慰的笑,“看看婉姐儿多懂事,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太夫人和苏云婉,似乎很着急的定下婚事,可苏云婉明年春夏才及笄不是么? 眸光,染了深沉,这对祖孙,又要出幺蛾子了么。 “对了,今儿个月圆,晚上去后院赏月吧,我已经让他们准备着了。” 太夫人酷爱花,所以苏中正在后院专门辟了块地出来,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卉,再加上亭台楼阁,小瀑布高山点缀。 在这儿吃着点心赏着月,确实美事一桩。 苏云婉看了眼苏云情,掩面偷笑。 苏云情没有忽略她不怀好意的一瞥。 第57章 一个个的太能蹦跶 厅内,罩了灯罩的烛火影影绰绰,苏云婉望过去,眼里映出灯罩上的仕女图,她撤回视线,眼波轻转。 “祖母,连翘那丫头答应了吗?” “有时候,威逼比利诱管用多了。”能省掉一笔银子,又能把事办成,何乐不为。 太夫人轻拍苏云婉的手,“你放心,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疼的人,那个二公子给你提鞋都不配,等事情成了,祖母让你父亲去宫里请旨赐婚。” 能为丞相府,确切的说,是为二房带来利益的摄政王妃,才是她属意的人选。 苏云情不指望了,好在苏云婉听话懂事好拿捏。 不顺从她的人,踢开便是! 苏云婉眼眸娇羞,靠在太夫人身上,“祖母…你对我最好了…” 栖兰院。 苏云婉进了内室,打开衣柜,拿出早就做好的鞋。 她视若珍宝的抚摸着鞋面,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苏云情,过了这晚,你就该让位了 夜色渐晚。 苏云情盘坐在炕上,捻起一股银线穿入绣花针,准备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竹青冬青在旁边整理丝线,将颜色分类好。 “大小姐,连翘找您。” 苏云情看向来人,犀利的眸子,如锥子一样,戳进了内心最深的地方,“她人呢?” 珍珠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她在后院紫竹林那儿等您” 苏云情似笑非笑,“珍珠,连翘让你来,还挺信任你的。” 珍珠心咯噔一下,被泰山压顶的气势逼的连连低头,“连翘惹恼了太夫人,墨韵堂没有人敢替她传话,奴婢与连翘有些交情,这才托了奴婢来。” 珍珠半福着身子,落在她头顶的视线迟迟未撤,就在她快要顶不住的时候,上方幽幽传来清脆的声音,“前面带路吧。” 珍珠呼出口气,如释重负。 苏云情跟着珍珠离开了含香居。 经过抄手回廊时,突然传来一声嬷嬷的吆喝声,“哎哟,慢着点儿。” 苏云情和珍珠退至路边,一顶软轿晃悠悠的走过,纱帘遮住了里面,苏云情看不清,就问,“这是谁啊?” 珍珠沉吟半晌,似有顿悟,“哦,奴婢想起来了,这应该是郑二公子,早晨太夫人邀了二公子过府相看,晚上赏月,也请了他。” 郑二公子? 苏云情挠了把手背,险些笑出了声。 苏云婉的这门亲事,真是来得…蹊跷呢。 到了后院紫竹林,苏云情四处看了看,这里四周都是竹子,大大小小的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不大不小的竹林,旁边紧挨着赏月的亭子,以及两间供客人休息的厢房。 “你确定是这儿?” 珍珠拍着胸脯保证,“错不了。” “人呢?” 珍珠不假思索道,“在那边。” 珍珠指的方向,是紫竹林最幽暗的地儿,再加上临近夜晚,即便点了灯笼,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嗯,的确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苏云情敛起心头冷笑,神色无异的往前走去。 珍珠跟在身后,待苏云情走了几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她紧张到咽了咽口水,双手紧握高高举起,朝着苏云情头狠狠的打了下去! 嘭! 后颈一痛,一道纤细的身影应声倒地! 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点亮了整个上空! 下人们聚在一起,兴奋的看着上空的烟花。 苏云婉则跑到凉亭栏杆处,神色激动,“祖母,成了!” “找个由头,送郑二公子回府。”郑二公子的存在,就只是降低苏云情的警惕,如今任务完成,自然把人安安全全的送出去。 太夫人往太师椅一靠,拨动手里的珠串,“王爷已经等着了,黄妈妈,你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祖母,孙女也要去!” 她要亲眼看着苏云婉跌入深渊的惨样! 紫竹林。 苏云情看了眼握着木棒紧张得满头大汗的连翘,赞赏,“连翘,身手不错!” 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珍珠。 一个个的,太能蹦跶了,今天全部解决! “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闻言,苏云情就露出一抹纯真的笑颜,“当然是送礼了,青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看咱们了!” 紫竹林尽头,一名身着湛蓝色锦衣华服的男子从软轿中走了出来,领口松松垮垮的敞开,许是纵欲过度,他身形消瘦,眼下乌青,五官虽不及萧长璟清绝无双,但也算得上养眼。 苏云情点点下巴,配苏云婉足够了。 “公子,小厮正在套马车,奴婢先领您去厢房歇息片刻吧。” 郑二公子眯了眯满是自信的桃花眼,“小丫头,怎么不敢抬头看本公子?是怕被本公子迷倒了吗?真若喜欢本公子的话,本公子把你收了如何,反正本公子马上就成了你们的姑爷,一句话的事儿。” 苏云情一身丫鬟装扮,搓搓手臂,按住快要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小心翼翼道,“二公子举世无双,奴婢恐不敢瞧。” 郑二公子被夸得心花怒放,身上那股脂粉味似乎又浓厚了不少,“那你觉得你们大小姐漂亮还是二小姐漂亮?” 苏云情忍住呛鼻,一顿胡诌,“当然是二小姐了,二小姐的容貌,天人之姿,看一眼难以忘记。” 郑二公子听得心神荡漾,“本公子的未婚妻,自然是仙女儿下凡了。” 苏云情暗自好笑,看来太夫人压根儿就没告诉他真相,敢情是把他当傻子耍了。 不过么,她愿意助一臂之力! “二公子英俊潇洒,和咱们二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郑二公子直接晕头转向,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了苏云情怀里,“你这丫头嘴甜,赏你的。” 苏云情喜滋滋收下。 然后领着他绕过回廊,停在一处院落前,旁边是假山推砌的小溪,耳边传来流动的水声。 “二公子,您先歇息,等马车套好了我来叫您。” 苏云情说完转身,帕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小丫鬟,你的帕子掉了。” 郑二公子捡起帕子,一股沁人的幽香窜入鼻腔。 苏云情眼眸含春,抽走帕子,又故意在他面前甩了甩,“多谢二公子。” 香味越发浓郁,郑二公子狠吸了两口,壮胆趁机摸了把苏云情手背。 娘诶。 跟拨了壳的鸡蛋似的,又嫩又滑! 郑二公子感觉自己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他浑身激荡,看向苏云情的眸光充满了掠夺,“小妖精,本公子一定找相爷要了你!” 苏云情抿唇一笑,装作害羞的样子小跑离开,须臾,又停下步子提醒道,“对了,二公子,旁边是二小姐的院子,您可不能乱跑。” 二小姐? 郑二公子脸色迅速蔓上一层红光,身体好似也燥热了几分。 走出紫竹林,苏云情脸色发沉,一把扔掉帕子,“拿去烧掉,别被人抓住把柄了。” 连翘掏出另一方帕子,将其裹了起来。 第58章 尘埃落定 夜色正浓,奴仆们点亮了廊下的灯笼。 凉亭内,太夫人瞧了眼时辰,一切已经成定局了,她闭眼拨弄了几下佛珠,“去请相爷过来赏月吧。” 苏云情,你命不错了,不是摄政王妃,也会是端王妃,哪个女子有你这般好命。 苏中正很快到了亭子,连带着邱氏和二房一家子,亭子很大,石桌上摆了精致的点心,即便全部坐下,也尚有空闲。 太夫人瞧着心情不错,“咱们今儿个好好赏月,我老婆子也松快松快。” “云婉呢?” 太夫人这才发现苏云婉不知何时不见了,转念一想,刚刚不是说瞧热闹去了么,这会儿估计已经瞧见苏云情的惨状了吧。 思及此处,太夫人语气不免松快了几分,“许是贪玩,自个儿玩去了吧,我让丫鬟去寻寻她。” 亭子健在湖面之上,一阵阵凉风吹来,苏中正倒了杯茶给邱氏,太夫人瞧见了,松垮的眼皮子一掀,重重的哼了哼! 见状,苏中正又给太夫人倒了杯。 邱氏端起茶杯喝了口,忽而眉头一皱,清幽的眸子看向苏中正,“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吧。” 邱氏凝眸,“我怎么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呢?” 苏中正略一皱眉,凝神聚气,察觉到是从隔壁厢房传来的声音,似乎夹杂着男子的声音。 二人彼此看了眼。 其他人显然也听到了,面面相觑。 太夫人身边的黄妈妈突然瞪大了眼,“刚刚过来的时候,老奴看到大小姐在厢房那边转悠,该不会是…大小姐吧。” “一派胡言!” 苏中正眉头倏然皱紧,厉声呵斥。 太夫人趁机道,“还是看看吧,偌大的丞相府,总不能进了外人都不知道。” 苏中正沉着脸往隔壁厢房走去,太夫人等人紧随其后。 越走近,越能听出里面的动静。 似有男子的粗喘气,以及女子的低吟声。 在场的都是成过婚的人,哪能不清楚这声音代表的是什么! 苏中正脸色骤变,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胡氏捂嘴惊呼,“哎哟,情姐儿该不会是…阿弥陀佛,这可如何是好!” 邱氏冷眉横扫,“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邱氏抬抬脚,想冲进去,可心里无端的恐惧,怎么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太夫人一把推开邱氏,眸色发狠,“黄妈妈,把人弄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相府做这等龌龊事!” “是!” 黄妈妈挺直脊背,大步上前,探出手就要推开门。 “咦,太夫人,爹娘,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不是赏月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性子身后响起。 邱氏下意识转身,见苏云情完好无整,提起的心,重重落了下去。 太夫人却是头皮一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侧身望去。 轰隆! 她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吓得怔在了原地。 苏云情一身粉衣白裙站在她面前,嘴上带着纯真灿烂的笑容。 太夫人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该在厢房里面的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能告诉她! 可,她不在厢房里,那厢房里颠暖倒凤的又是谁? 略带浑浊的眸子扫过众人,并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太夫人一个念头闪过,身子几乎站不住! “你们怎么了?”苏云情瞅了眼厢房,故作不解,“娘,那房里什么声音啊?是不是有人在哭?” 邱氏面色微囧,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别听。” 一石激起千层浪,苏中正浑身颤栗,猛然惊觉他们之中少了谁! 他仿若噩梦初醒一般倒吸一口凉气,“黄妈妈,把门给本相撞开!” 黄妈妈擦了把冷汗,身上的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怎么办,事情好像脱离掌控了! 就在她踌躇时,左边相邻的屋子,又传来尖叫声。 “啊-” 凄厉的尖叫声,刺耳到了极点! 这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众人胆战心惊! 苏中正脸一白,一脚踹开了门! 太夫人胸口一痛,跌坐在椅子上。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 苏云情去内室换了件浅紫色秀梅花折枝的无袖上襦,内衬白色交领中衣,下罩白色的百褶长裙,走动间,群居摆动,飘逸似仙 青玄拧干帕子,萧长璟抓起苏云情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擦干净。 “刚刚是不是摸你这只手?” “我没事的。”苏云情望着右手手背,幽幽叹了口气,“王爷,再擦,皮都要掉了!” 萧长璟一想到那只咸猪手,温和的眸光忽而变得冰冷,像极寒的风吹过宁静幽潭,“青玄,给我卸掉他一只手!” 青玄领命退出了房间。 “我又没怎么着,何必要人家一只手呢。” 萧长璟转头盯着苏云情,阴恻恻的笑了,“怎么,心疼那小白脸了?” 语毕,长臂揽过她纤细的腰身,大掌扣住她后脑,将人往前一带,萧长璟俯身,吻上她姣红的脸颊。 而后,一路往下,覆上了她娇软莹润的唇! 两唇相碰的一瞬间,双方都僵直了身子,而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有着极强的天赋,无师自通! 萧长璟拥着苏云情,很快领悟要领,狠狠的吮吸着。 似乎不满足,还想进一步攻城略地,苏云情脸色大囧,死咬着不让。 尝了荤腥的男子哪能就此作罢! 张嘴在她唇上咬了口,苏云情痛得啊了一声,柔软的舌,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苏云情低吟一声,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她被禁锢在男子怀里,力气泄了大半,无法反抗。 许久,萧长璟才松开了她。 苏云情水眸氤氲,微微喘着粗气,媚眼如丝。 萧长璟指腹抚过苏云情莹润透亮的唇瓣,声音暗哑,“这是给你的惩罚。” 苏云情怒眼一瞪,侧过了身子! 萧长璟俊眉缓缓荡开一抹得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清朗的眸光扫到了桌上的绣篓子,萧长璟伸手拿过,“绣好了?” 苏云情点头。 视线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萧长璟眸色又深幽了几分,“明日回宫了吧。”在丞相府总要翻窗子翻墙的,忒不方便。 烛火微晃,就着夜明珠清润的光,点滴洒在萧长璟俊美如玉的面庞上,令他看起来又多了一分仙姿。 苏云情点头,所有的事情,今晚就能尘埃落定了。 第59章 拜你所赐,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幽暗的房间,充斥着一股诡异般的寂静。 连翘掌了灯放在桌上,屋子里瞬间亮堂不少。 苏云婉躺在床上,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裙衫,只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青紫一片,充斥着暧昧。 连翘到底年纪小,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吻痕,小脸一红,便退出了房间。 须臾,苏云婉慢悠悠的醒来,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剧痛得厉害,下体更是撕裂般的痛。 她大脑一片混沌,有种不知在何处的茫然,下意识的刚起身,身上的痛顿时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反而更加清醒了。 她扫了眼四周,看到熟悉的环境,才确定是自己的房间。 扫过房间后,视线又落在地上,入目是一双鞋面襄了珍珠的绣花鞋。 苏云婉一愣,视线往上,是一条月牙白的群裾,上面绣了大朵的铃兰花。 再往上,便是浅紫色的上襦。 苏云情站在床前,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二妹妹,醒了呀。”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这静谧的夜,恍恍惚惚般那样不真实。 苏云婉甩甩头,茫然无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珍珠呢?” “哦,你还不知道吧,端王殿下临幸了珍珠,父亲连夜去宫里请旨了。” 苏云婉瞳仁一缩,“你胡说八道!” 怎么会是珍珠,她们的目标明明是苏云情才对! “还有哦,太夫人病了。”苏云情抖抖裙衫,不急不缓的声音,却每个字都敲在了她心坎上。 “我就说嘛,以你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嫁给郑家那个二世祖,原来,他只是个幌子,让我放低警惕,你一直想除掉我,取而代之摄政王妃的位置。” 苏云婉头皮一麻,锦被下,双手拽紧了群裾。 居然…又失败了! 苏云情伸出纤长的手指佛了下床幔上垂下的流苏,笑意吟吟,“二妹妹,你不是很想侧夫人回来吗,放心,你的婚礼,她一定会回来的。” 婚礼?什么婚礼? 苏云婉心里突然惴惴不安。 “二妹妹,你已委身郑家二公子,不然你以为祖母怎么病的?” 轰隆隆! 苏云婉如遭雷击! 她怔愣住,忽而笑了,“不可能,明明是你才对!” 她不愿意相信,亦或者说,不敢相信。 苏云情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像看小丑般睨着她。 她心里防线溃不成军,放声尖叫,“你这个贱人,你胡说,我才没有委身于他!没有!” 苏云情一把掀开袖子,“自己看看,要是不信,再看看身上。” 原本白皙娇嫩的手臂,青紫一片,大大小小的吻痕刺激着她的神经。 苏云婉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苏云情弹了弹裙衫上的灰尘,坐在床边的杌子上。 “我要是你和太夫人,就不会选这么笨的法子,墨韵堂再缺人手,也不会来我含香居借,更不会借贴身的丫鬟,真是把我当傻子了,” “知道我对你们的人都有所警惕,所以就想策反连翘,以她的名义哄骗我到紫竹林,然后珍珠给我一棒,之后,把我扔到萧长鸣房里,事发之后,我只能乖乖嫁给她,而你,则顶替我的位置。” “这一招,侧夫人上次在孔家不就用过一次了,你们呀,也动动脑子好不,这么蹩脚的招数还在用,就不能来点儿新奇的,这招都用烂了!” “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 苏云婉挣扎着跌下床,扑向了苏云情。 苏云情侧身一避,轻飘飘的躲开。 苏云婉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颓废的坐在地上,像一团随时可能散去的云。 明明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怎么会! “你还是准备准备嫁到郑家吧,父亲关了你禁闭,也别想着逃出去,你院子里都是看守的婆子,婚期到了就乖乖的从栖兰院出嫁吧。” 苏云婉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企图用身体的疼痛来抑制濒临崩溃的情绪,“苏云情,你怎么不去死!我真的恨死你了!” 苏云婉,拜你所赐,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眸底波涛汹涌,苏云情垂眸,转身扬长而去。 她并没有回含香居,而是转道去了珍珠的房间。 苏中正亲眼目睹一左一右两个厢房都在行苟且之事,有一方还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 他当时就怒火攻心,一巴掌下去,苏云婉受惊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当然,对于萧长鸣和郑二公子为何会在相府,苏中正打了黄妈妈二十板子,什么都吐出来了。 这还是苏中正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手下留情,而传递消息的琥珀就没这么幸运了。 五十板子下去,直接没命了! 萧长鸣清醒后,得知他们商讨多日的计划失败,又临幸了一个丫鬟,气得脸都歪了,拍拍屁股就离开,一个交代都没有。 苏中正得知后,暴跳如雷,睡了他家的丫鬟,屁都没一个,把他丞相府当什么了! 他一脸阴沉,直接杀到了皇宫! 月色皓朗清明,苏云情披着月色踱步而入,珍珠靠在床头,愣愣的盯着窗外。 “珍珠,放心,父亲连夜进宫,去给你讨说法了。” 苏云情伸手关掉了窗户,凭窗倚靠着,话锋一转,“你说,我若是告诉她,是你提前泄露了她们的计划,二妹妹和太夫人会不会撕了你?” 珍珠缓缓回神,“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再不济,你也会是端王府的贵妾,只要你乖乖听话,一切都好说。” 珍珠眸光微微一动,“你要我背叛小姐?” “哪里谈得上背叛呢,你是端王府的妾室,她是郑府尹家的少奶奶,你们本质上是没有冲突的。” 月亮悬于上空,苏云情举眸望去,只留给珍珠一个纤细挺拔的背影,月辉透窗而入,射出朦胧的透明。 “我不会让你做危险的事情,你只要闭紧嘴巴,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作为报答,我会让你生下端王府的庶长子或者长女,有个孩子傍身,你的日子不会太苦,孩子若是出息,将来何愁没有荣华富贵呢,你只是贱籍出生,能做一品亲王的妾室,这是你一辈子都爬不上的高度了。”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不背叛主子,是因为筹码不够,或者是愚忠的代价不够惨。 苏云情抓住这一点,轻松拿捏。 “珍珠,事已至此,你已经是端王府的人,所以不会跟着二妹妹一起嫁入郑府尹,但一无相貌二无才情,毫无过人之处的你又有把握深受宠爱么?人这一辈子很漫长,总要为自己打算的。” 苏云情拿出诚意,将方子放在床头,“这是助孕的方子,你可以先吃着,等有孕了再考虑答不答应。” 珍珠瞳仁狠狠一缩,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大小姐说的没错,今日份阴差阳错得了端王宠爱,不过是因为她主子斗法失败,端王殿下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以后还会有侧妃正妃进来…… 珍珠抿唇不语,手指不安的绞着衣角。 “但是也别想着有孕了,就妄想脱离我掌控,庞氏,苏云婉,甚至太夫人都栽在我手里了,自个儿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力和我对抗!” 珍珠下意识看向苏云情,望向了她深幽似的眼眸,狠狠一颤! 第60章 钱嬷嬷自尽 翌日晨间,溪柳才得知昨晚小花园发生了天大的事,今儿个又忙让荷香打探消息,然后飞奔着去了含香居。 “大小姐,据说相爷昨儿个很晚才回来,到现在都没去墨韵堂请安呢,黄妈妈拖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去请,吃了个闭门羹,现在就二房守着太夫人。” 苏云情慢悠悠喝了口茶,“太夫人联合萧长鸣算计我,置丞相府于危险境地,没找她算账就不错了。” 若不是看在养育之恩上,估计苏中正想撕了她的心都有! 溪柳无比庆幸跟对了人,连太夫人这样的人都在大小姐手里吃亏,自己真要跟她作对,怕是骨头都不剩了。 “我今儿个要回宫了,我已经备了一份嫁妆,到时候你帮我送给珍珠。”苏中正进宫请旨,珍珠迟早会抬入端王府的,而她也相信,珍珠会成为她的眼线。 溪柳点点头,又不禁感慨道,“珍珠那丫头真是走了运,一跃成为亲王的妾室。” 孟嬷嬷打了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新做的馅饼儿,牛肉馅儿的,这会儿滋滋冒油。 苏云情肚里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溪柳却是皱紧了眉头,忙用帕子捂住了嘴。 苏云情挑眉,“不舒服?” “最近肠胃不太好,许是吃得太多了。”溪柳喝了两口花茶,堪堪压住胃里的反酸。 苏云情眯眼,“葵水来了没?” 溪柳脸一红,低下了头,“原本该昨日来的。” 苏云情扫了眼她肚子,眸光微微一动,“再过两日没来的话,你去禀了夫人,让她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顿了顿,又不放心的提点了几句,“若真是怀孕了,你万事小心,苏云婉成婚,庞氏大概率会回来的,到时我也会让娘照看照看你。” 溪柳心中动容,起身福了一礼,“多谢大小姐为婢子考虑周全。” 溪柳走后,苏云情想了想,又提笔写了封信,递给了连翘,“交给百合。” 做完这些,两道圣旨便来到了丞相府。 其一,为郑府尹二公子和苏云婉赐婚,择日完婚。 其二,赐珍珠为端王府贵妾,三日后入府。 整个相府沸腾了。 太夫人一口血喷出来,再次病倒了。 同时,深居冷宫的周贵人自尽,被人救了下来。 夜晚,庞淑妃梦到周贵人冤魂索命,惊慌之下吓得说出来实情,被守门的小太监听见,禀告了武成帝。 自此,庞淑妃陷害周贵人殿前失仪真相大白。 周大人感念武成帝明察秋毫,表示愿意捐出所有粮食,为国家排忧解难。 武成帝龙心大悦,狠狠夸奖了番,又下旨封周贵人为正三品昭仪,将人接出了冷宫。 而庞淑妃因为惊吓过度,不幸小产,武成帝念她刚失去孩子,没有褫夺封号,只打入冷宫。 另外萧长鸣当然信誓旦旦一定会筹集到二十万石的粮食,如今,一粒米都没见到,再加上武成帝知道丞相府发生的事情,在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重的训斥了一番,罚一年俸禄,再勒令其闭门思过。 萧长鸣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下朝后,有与他政见不合的官员笑吟吟开口,“王爷,恭喜恭喜啊,原来王爷口味这么独特,三日后,下官一定会送上好礼。” “皇上体恤王爷,特地收了王爷手里的差事,这样王爷才能心无旁贷的陪美娇娘嘛。” 萧长鸣阴暗的眸子里,凝了一层凛冽地杀气。 苏云情,你真该死! 丞相府门口,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须臾,从里面伸出一只手,那手,骨节分明,轻轻滑开帘幕,就像拨开了乌云一般,天地骤然为之一亮。 萧长璟着素白锦衣,外罩黑色轻纱,袖口与领口以金线纹了麒麟,精壮的腰身以两寸的腰带所束,左侧挂着一枚荷包,幽幽散着香气。 萧长璟拜别苏中正和邱氏,扶着苏云情踏上马车,幕帘落下的瞬间,紧紧将其拥入怀中,“真想快点到年底,太多人惦记你了,我害怕。” 苏云情乖巧的靠在他胸膛,听着他的话,嘴角抿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手心里,却把玩着他腰间的荷包,“你真把这枚荷包戴着了?” “说了送我,我自然会戴上,反正本王不怕丢脸。”萧长璟扬了扬头,十分的骄傲。 苏云情却是一脸愁色,我的摄政王殿下,你不怕丢脸,我怕呀! 萧长璟亲了亲苏云情发顶,这才念念不舍的松开,给她倒了杯茶,目光注意到她腰间的荷包,“自己绣的怎么不给自己戴?” “我可没王爷那么厚的脸皮。”苏云情取下荷包,素手抚过,“这是钱嬷嬷秀给我的,看看,这才叫绣品。” 眸光落在针脚上是,猛地一愣! 苏云情皱起了眉头。 这阵脚…好生熟悉呀! 有什么东西劈过脑海,苏云情眸色一深,瞬间捏紧荷包。 “我知道那日和凌国公见面的是谁了!” 马车飞奔着赶到了皇宫,苏云情提裙跳下马车,神色匆匆的往重华殿赶去。 快要到时,苏云情就看到青玄从殿内冲了出来,见到她后,面色凝重,“苏小姐,钱嬷嬷……自尽了,皇上在御书房等你们。” 苏云情瞳仁狠狠一缩! 御书房。 赤金盘龙香炉里轻烟袅袅,苏云情闻着沁人心脾的龙涎香,依旧无法压下心头的躁动。 夜幕降临,不过是初秋,武成帝居然裹上了披风。 苏云情眼眸一深。 有太监进来奉茶,武成帝拢了拢披风,将滚烫的茶盏捧在手里,“钱嬷嬷的事,你们有何看法?” “宫女自戕是大罪,臣女不觉得钱嬷嬷是自杀的。” 太监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很快又恢复如常,将茶放在了苏云情手边。 苏云情扫了眼,是个眼生的太监,萧长璟主动说道,“福泉公公这几日闹肚子,他也是御前伺候的。” 武成帝挑眉,“何以见得?” 苏云情沉默,武成帝会意,看了眼小太监,挥手道,“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下去吧。” 小太监躬身退下。 萧长璟瞥了眼他背影,潋滟的眸色忽而一深… “那日,我在凌国公孙少爷的襁褓上看到了和钱嬷嬷一样的针脚,然后又碰到了有神秘人和凌国公见面。” 苏云情神色肃穆,语气变得低沉,“钱嬷嬷的死,怕是和凌国公有关系。” “一个位列权臣,一个久居深宫,两者会有联系?” 苏云情摇摇头,“臣女也不确定,皇上,臣女想去钱嬷嬷屋子看看。” 武成帝准了她的请求。 同时,萧长璟也派了青玄去查一下钱嬷嬷的生平。 第61章 要不要提审 苏云情去了钱嬷嬷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 武成帝命人保留了现场,屋子中央倒着一把凳子,房梁上还有未解下的白绫,的确很像悬梁自尽的的样子。 苏云情蹲下身,看到地砖上有一截拖痕,不长,但是很深,她又看了眼凳子底部,和底部颜色重合。 这拖痕像是用力蹬掉凳子时留下的印记,但也不排除有人逼着她上吊,挣扎的时候,凳子七摇八晃,用力过猛时留下的。 苏云情更偏向第二种可能。 站起拍拍手后,苏云情环顾四周,视线再一次落在了那个上了锁的箱子上。 她走上前摸了摸那锁,而后伸手拔下发簪,三两下就撬开了锁。 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两张纸引起了苏云情的注意。 一张微微泛黄,四周起毛发卷,另一张则还是崭新,像是近日才放进去的。 苏云情扫了眼,眸底划过一丝流光,而后折好放进怀里,起身离开了屋子。 第二日晨间,萧长璟陪着苏云情用膳。 连翘打了帘子进来,称青玄带来了消息。 青玄站在珠帘外,沉声道,“王爷,苏小姐,属下查到钱嬷嬷全名钱清兰,小时候就进宫,也一直在宫里伺候,但是属下查到中间空了一年,那一年她出宫了。” 苏云情便道,“能查到她出宫做了什么吗?” “她去了太尉府,也就是现在的国公府,但是没人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青玄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钱嬷嬷消失那一年,也是凌国公庶长子出生的那一年。” 国公府只有凌贵妃一个嫡女,现在的长子是庶出,在国公夫人生下凌贵妃后伤了身子,不久便去世了,国公爷也一直没有续弦。 苏云情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那上次国公府举办满月宴的那个孩子是谁?” “是庶长子的孩子。” 苏云情沉吟半晌,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后,有点难以置信,真的…会是她想的那样么? 汝窑白玉瓷描绘兰花的碟子里,多了一只拨了壳的虾仁,“先吃饭。” 苏云情拢回思绪,吃掉了虾仁,又喝了半碗燕窝雪梨羹,并一个水晶包。 用完膳,宫女儿撤下下去,连翘沏了花茶。 苏云情将茶盏推到一边,拿出昨日那两张纸,“王爷,你看这个。” 萧长璟喝着茶,余光瞟了过去,“这是生辰八字?” 苏云情点点头,“新的这张纸上写的生辰八字就是满月宴那个日期,而泛黄的那一张,我怀疑,是那个庶长子的生辰八字,我不是说钱嬷嬷送我的荷包上的针脚和那襁褓上的一样,这样前后一合计,我想,那庶长子大概率是钱嬷嬷的儿子。” 钱嬷嬷的儿子? 萧长璟狭长的眸子里忽而掠过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凌国公那老匹夫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夜幕降临,凉爽的秋风刮过,院儿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轮明月挂枝头,月光穿透繁茂枝叶,斑驳的撒了下来。 在月光和宫灯的照射下,隐约可瞧一道瘦小的身影趁着夜色往宫门跑去。 宫门已下钥,想要出宫只能出示腰牌。 他解下腰牌给侍卫看了眼,侍卫放行后,便匆匆离开,只是刚走没多远,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在他正前方,一道黑影背光而立,手持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青玄冰冷的眸光,一寸寸打在小太监脸上,“这么晚,出宫做什么?” 小太监堪堪停下了脚步,他盯着青玄,脸色先是划过一丝慌乱,继而眸色发狠,右手摸到了腰间,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说话,哑巴了!” 小太监话不多说,一记杀招朝青玄招呼了过去! 青玄侧身一让,然后一跃而起,凛冽的剑气,带着强悍的杀气直击他的面门。 眼看着就要刺中,小太监单脚一踢,在空中翻转一圈后,双手接住了白刃。 青玄周身的气势陡然肃杀了起来,“在御前伺候这么久,居然深藏不露,真是小看你了!” 说完,青玄左手出掌,强大的内力凝聚掌心,直朝着小太监心口击去! 小太监大骇,忙后退数步,青玄抓住机会,长剑猛地劈来,小太监渐渐吃力,身子勉强往后一仰,长剑擦肩而过,斩掉了他耳侧的长发。 还未稳住身子,青玄一鼓作气,旋身一踢,小太监心口震痛,飞出几米远后又重重砸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小太监倒吸一口凉气,自知不是青玄的对手,神色一凛,眼底划过一丝狠绝。 青玄却先他一步,一掌卸了他下巴,“想死,没那么容易!” 大掌掐住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抠出藏于牙齿里的毒囊,然后硬生生卸了他四肢! 小太监痛苦尖叫,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青玄不予理会,开始搜身,最后在怀里找到了一封信! 他撕掉封口,拆开一看。 “果然如王爷猜测,那小太监就是凌国公安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 青玄递了信过去,萧长璟扫了眼,又拿给了身侧的武成帝,“皇兄,凌国公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岂有此理!”武成帝攥紧了信纸,声线陡然一沉,九五之尊的威严扑面而来,“这些年,真真儿枉费了朕对他的信任!” “凌国公辜负了皇兄的信任,甚至这么多年来,背着你不知道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顿了顿,萧长璟看向苏云情,潋滟的眸色一片柔和,“这次多亏你了,不然也没那么快揪出细作。” 苏云情挑眉,“我?” “你多看了眼那小太监,我才发现他走路很轻,下盘很稳,一看就是练家子,这才让青玄注意他。” 苏云情倒是没想到自己无形中的举动抓到了细作,“那现在审问得如何了?” 青玄摇头,“他不知道碧落花。” 虽然有些惋惜,但苏云情也知道那小太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眼线,这样重要的事情,凌国公肯定不会告诉他。 “皇上,当初臣女和王爷查到了钱嬷嬷身上,如果臣女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那么满月宴那日的那个神秘人应该是钱嬷嬷,钱嬷嬷来通知国公爷,我们正在追查当年的事情,顺便把给孩子的襁褓送去,而凌国公为了不暴露自己,索性杀了钱嬷嬷,父亲举办接风宴那日,凌国公突然来了,而且跟我聊了一会儿,期间,问我几时回宫,我怀疑,他是在确定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杀了钱嬷嬷。” 武成帝听完后脸色铁青,这么他体内的毒,真的是凌国公下的! 这是弑君的大罪呀。 他想做什么,谋逆? 武成帝浑身笼罩着强烈的杀气,仿佛一块完美的璞玉笼罩了一层黑气,触可伤人。 “皇上,咱们要不要提审凌国公?” 第62章 送你下地府 武成帝看向萧长璟时,卸了大半的杀气,“长璟,你的意思呢?” 萧长璟却找来新的信封,将信纸重新放进去,再用蜡烛封口,“青玄,找个人易容成小太监,送去国公府。” 做完这些,才看向武成帝,“皇兄,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现在提审,没有任何的意义,光凭一个太监,不能将他怎么样,与其这样,还不如放长线。” 如今,他们锁定了凌国公,事情跨过了实质性的一步。 只是苏云情心里装着千万个为什么,凌国公下毒,是想弑君,那他目的是什么?谋朝篡位,自己做皇帝? 苏云情狠狠一颤,不敢再往下想! “皇上,我想去看看钱嬷嬷。” 武成帝点头应允,“去吧,虽然教你的时间不长,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好好去祭奠一下。” 钱嬷嬷的尸首被放置在单独辟出来的屋子里,外院调了御林军看守。 苏云情跨过门槛就看到屋子中央摆放着板子,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躺在上面。 萧长璟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揭开了白布。 钱嬷嬷穿着往日的衣服,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脖子上隐隐可看见一条红色的印记。 苏云情上前,见她毫无生气的躺着,心里五味杂陈,于她而言,钱嬷嬷耐心教导她,生活里,也曾关怀备至,明明离宫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如今说没就没了。 敛起心头翻涌的思绪,苏云情替钱嬷嬷整理了衣服,又往她脸上扑了胭脂,有了胭脂的加持,脸色不复之前那般,看着像是睡着了。 苏云情拿出木梳,将钱嬷嬷额前的碎发往后梳起,余光注意到发髻上的簪子掉了下来。 是一枚款式老旧的簪子,在苏云情印象里,从未在京城看到过类似的。 她捡起一看,是一枚赤金打造的花钗,以牡丹花做托底,周围镶嵌了一圈红宝石,中间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虽然年代久远,但宝石和珍珠依旧泛着光泽。 哪怕放到现在,没有个百八十两下不来。 只是钱嬷嬷怎么会有如此昂贵的首饰呢? 主子们赏赐的? 宝石簪子在她手中转了一圈,苏云情突然发现背面簪柄上雕刻了个图案。 萧长璟扫了眼,眸色深幽了几分,“这是凌国公府的族徽。” 素手一握,苏云情明亮的眼眸里猝然掠过一股暗涌,“王爷,咱们要不要去问问凌贵妃?” 萧长璟却摇了摇头,“皇兄不许将此事泄露,尤其是凌贵妃那里。” “可万一凌贵妃她…” “没这个可能!皇兄很信任凌贵妃。” 苏云情眼睑快速眨了几下,皇上不许凌贵妃知晓,那就从旁的人下手呗… 翌日,苏云情带着连翘去往湖边,立秋已过,湖里的莲蓬不剩多少,苏云情想再摘些莲子吃。 不巧,遇到了湖边散步的两位娘娘。 “臣女参见昭仪娘娘,贵嫔娘娘。” 赵贵嫔今日装扮相当朴素,不管是衣裙还是首饰,都不打眼。 但周昭仪就不一样了,自从她位份上去后,衣着打扮也提高了一个档次。 穿着绣有芍药花的宫装,浅绿色的颜色衬得她肤白貌美,长发高高挽起,簪了一只用宝石珠子做成流苏的步摇,并两只金丝缠绕仿翅蝶的簪子。 整个人光彩夺目,当然,这和她最近的经历有关。 周大人捐赠了所有的粮食,铁矿得以顺利开采,父兄都得了嘉奖,自己又升了位份,讨厌的人也进了冷宫,进宫这么久,只有这段日子是最舒心的。 当然,周昭仪知道自己这一切都归功于苏云情,因此,见到她时,对她十分客气,“苏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快起来吧,今儿刚巧遇到了,咱们去亭子里坐坐吧。” 赵贵嫔笑着附和几句,态度亲昵。 苏云情便打发连翘去摘莲子,跟着她们去了旁边的亭子里。 宫女儿奉上茶水点心,周昭仪便迫不及待问道,“苏小姐,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呀,在宫外都能帮助本宫翻案。” “娘娘,其实要查这件事情并不难,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我查到,先前庞淑妃给了你金盏菊是吧,其实上面撒了药,但是单独一味药,不足以让你神志不宁,所以,你应该在表演途中闻到了别的药,二者融合,产生了新的迷幻药,我猜测,应该是你换装的时候,因为只有这个时间最合适。” 突然想起更衣室里,那从未闻过的熏香… 难怪! 周昭仪眸色狠辣,“本宫绝不放过她!” 秋风吹起苏云情的素白衣袂,宛如一团浮动的云,还带着清雅的香气,“娘娘,她如今失了孩子,又打入冷宫,已经没办法和娘娘比了。” 周昭仪沉吟半晌,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然后拔下头上的金钗,递了过去,“这是皇上新赏的,送你了,这次多谢你了。”她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了,结果时来运转。 苏云情受之有愧,几番推辞后,才收下。 略略坐了片刻,又闲聊了几句,连翘摘好了莲蓬,苏云情起身告退。 赵贵嫔替周昭仪续了茶水,“姐姐是陛下的宠妃,何必对一个臣女低三下气呢。” “若不是她,本宫也不会有今日。” 赵贵嫔笑了笑,眸色讪讪,“可是按照刚刚苏小姐所言,她分明早就怀疑了,却一直没说,等到需要周大人的帮助时,才卖了这个人情,害你在冷宫受了这么些苦。” 周昭仪拧了拧眉,“你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赵贵嫔摇头,脸上当即挂了泪,“姐姐这样想,妹妹真的无地自容,都怪妹妹多嘴,姐姐你不要往心里去,权当我胡言乱语。” 国公府。 凌国公放下信纸,视线瞥向信封时,眸光瞬间变得暗沉如墨,“出宫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 小太监微弓着身子,语气恭敬,“回国公爷,没有,奴才出来的时候很小心。” 凌国公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单手搭上他肩膀,将他推进屋内,又反手插上了门闩。 小太监微微愣了片刻,回过神后,见凌国公双眼带笑,死神一般逼近了他。 浑身被一种危险的气息笼罩,小太监颤抖着身子,语气如常,“国公爷还有何吩咐?” “这次的事,你办得不错,我决定,”国公爷陡然转身,牵动一阵犹如从阴间刮来的厉风,“送你下地府!” 第63章 他要拖凌贵妃下水了 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他的心口,凌国公飞身而起,双脚踢向了他的下巴。 小太监在空中翻了几圈,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凌国公的偷袭,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国公爷,你…” 凌国公两指并拢,点了他身上的大穴,又扣出藏于口腔内的毒囊,轻蔑一笑,“蠢货,从你进来,就暴露了身份!” 他指了指信封后面的封口,“但凡我的人送来的信,封口的蜡烛里加了少许的银粉,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遇到你们这样的人!” 凌国公冰冷的手指,像毒蛇般划过小太监的脸,从耳侧揭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凌国公扔掉人皮,目光阴沉,“说,萧长璟他们到底知道了哪些事情,他们又预备怎么做!” 暗卫受了伤,又被点了大穴,浑身无法动弹,他看了眼凌国公,偏开头,闭眼沉默不语。 凌国公一把掐住脖子,“不说?老子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凌国公,趁早收手吧,你不是王爷的对手!” 凌国公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提剑削掉了暗卫的胳膊! “啊-” 惨叫声传来,空气里浮动起一丝血腥的气味。 手里的长剑抵在暗卫的右手,鲜血顺着剑身流到了他衣服上,“你再不说,我就再砍掉你的右手和双脚,你只有三次机会了,考虑清楚!” 暗卫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一阵阵钻心的痛如排山倒海般,在他身体各处肆意游走,蚕食着他的神经。 他痛得整个人蜷缩着身子,望着凌国公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气,心里清楚,今日,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忍住痛,强撑着起身,双目如炬,“你以为点了我穴道,拿走毒囊,我就束手就擒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在来之前就服了毒药,若是安全的出来,自然能解毒,若是出不来…” 暗卫顿了顿,脸上划过一抹决绝,“王爷深谋远虑,就这一点,你永远赶不上!” 说完,嘴角流出黑血。 凌国公脸色铁青,一脚踢开。 “晦气的东西!”他擦擦手,一脸嫌恶,“给我扔到乱葬岗喂狗!” “管家,准备帖子,明儿个进宫。” 宫里得知钱嬷嬷身亡的消息后,只唏嘘半晌,便又各司其职,对于生活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来,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漠然。 苏云情依旧住在重华殿,钱嬷嬷死了后还没安排其他的教养嬷嬷,因此,偌大的宫殿除了打扫的宫女,就她和连翘了。 立秋后,依旧阳光明媚,但少了盛夏的炙热感,秋分阵阵佛过,清凉了不少。 苏云情躺在院中的藤椅上,视线一直盯着手上那枚赤金宝石簪子,她在想,要怎么样不动声色的套路秦嬷嬷,皇上不许告诉凌贵妃,可没说其他人也不行! 思量间,朱红色的院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传来脚步声以及一道温和的声音,“苏小姐。” 苏云情举眸望去,眉梢轻挑,“秦嬷嬷。” 这叫什么?瞌睡来了送枕头? 秦嬷嬷一身墨绿色长裙,手里拎着食盒,圆润富态的脸上露出笑容,“上次你送了金疮药,前儿又给老奴送来膏药缓解了不少酸痛,老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做了几盒糕点送来。” 苏云情迎了秦嬷嬷坐下,“嬷嬷客气了。” 目光扫了眼手里的簪子,苏云情眼波一转,又道,“嬷嬷,你先坐着,我让连翘沏茶。” 说完,故意将簪子放在显眼的地儿,冲着里屋扬声道,“连翘,去把刚做好的酸奶酪和枣泥糕端来。” 不多时,苏云情端着茶壶,眸子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这是花茶,里面加了菊花茉莉,喝着还不错,嬷嬷尝尝。” 秦嬷嬷给苏云情倒了一杯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喝了小口,眼神一亮,“嗯,这花茶入口清香,回味甘甜,正好可以解腻呢。” 说话间,连翘端了点心出来,苏云情故意将簪子往秦嬷嬷那边一放,将点心放在原来的地儿。 秦嬷嬷不出意外的注意到了那枚簪子,“苏小姐,这是谁的簪子啊?” 苏云情放下碟子,适时的露出伤感,“哦,这是钱嬷嬷的遗物。” 秦嬷嬷想到钱嬷嬷教过苏云情一段时间,心中感慨了几分,“苏小姐真是个有心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簪柄上的族徽。 “咦,这簪子…”秦嬷嬷拿在手中端详片刻,眉头狠狠皱起,“上面怎么会有咱们国公府的族徽呀?” 苏云情故作不解,“这是国公府的东西吗?怎么会在钱嬷嬷手里呢?” 秦嬷嬷仔细看了看,越瞧眉头皱得越紧。 好生…熟悉呀! 秦嬷嬷的眉头能夹死个苍蝇了,苏云情状似无意的呢喃了一句,“看成色和款式,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了吧,钱嬷嬷以前在国公府当过差?可是这簪子镶嵌了宝石和珍珠,而且做工精致,不像是下人能用得起的。” 脑中轰鸣作响,秦嬷嬷知道那股子熟悉感是什么了! “这好像是夫人的陪嫁。” 夫人? 国公夫人? 秦嬷嬷拍了拍脑袋,“老奴想起来了,夫人临终的时候,赏给了府里的一位姨娘,但是那个姨娘后来病逝了,怎么会到钱嬷嬷手里呢?” “国公夫人哪一年去世的?” 闻言,秦嬷嬷回忆了片刻,“生下娘娘没多久,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三月初吧。” 是庶长子出生前五个月。 也就是说,钱嬷嬷就是秦嬷嬷口中的那个姨娘,后来凌国公伪造她病逝,又把人送回了宫里。 但是,在钱嬷嬷怀着庶长子的时候,国公夫人将这簪子给了她。 堂堂主母,为什么会给妾室簪子呢? 苏云情盯着簪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重华殿后院种满了枝叶繁茂的海棠花,一簇簇的开得正是时候,长长的枝叶垂钓在廊下,苏云情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这一美景。 萧长璟陪着她用了膳。 连翘领了青玄进来,青玄站在珠帘外,“王爷,有消息传来,凌国公窥破了计划,咱们的人…死了。” “他若是轻易的被蒙骗,又岂会深藏不露这么久没被我们发觉。”萧长璟夹了最后一颗鱼丸放在苏云情碗里,放下筷子擦了手,“尸首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乱葬岗扒出来的,被狼群啃得面目全非。 “准备一副好的棺椁,着人送回他家乡吧,再准备五百两银子给他家人。” 连翘撤了饭菜,又奉上茶水,经过青玄时,将多备的茶盏递给了他,微红着脸退了下去。 青玄感激的笑了笑,灌了一口茶水后,又问道,“王爷,现如今,咱们要如何应对?” 顿了顿,又道,“对了,凌国公进宫了,这会儿在关雎宫。” 苏云情看向一旁的雕花轩窗,阳光自窗外投入,洒下一片淡淡的朦光,“他要拖凌贵妃下水了。” 第64章 珍珠出嫁 关雎宫花厅。 院外花团锦簇,秋季是个丰收的季节,就连花盆里的花儿都争相开放。 凌贵妃视线望了出去,心思却没在那些花儿身上。 “娘娘,皇上此举太伤我的心了,当年之事,我们真的是无辜的。” 凌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神色悲痛,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凌贵妃收回视线,素手抚过帕子上的折枝红梅,柳眉微蹙,存了三分狐疑,“父亲,当年姑姑只是个弱女子,又深居这高墙大院,她真的能弄到毒药?” 凌国公心神凛然,矢口否认,“娘娘,真的不是我,试想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皇位的诱惑,便是天大的好处! “父亲,姑姑下毒,最有动机的就是咱们国公府,姑姑下场如何惨烈暂且不提,皇上仁慈,没有迁怒国公府,咱们就该感恩戴德。” 凌国公眸色一闪,“可是当年的事情早就尘埃落定了,现在皇上旧事重提,是不是对咱们起疑心了?” 凌贵妃望着记忆中的慈父,蓦然陌生了几分,“父亲,女儿有点看不懂你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没参与当年的事情,皇上重查,你又紧张什么呢。” “你不懂,到时候满朝文武知道了,大家只会觉得皇上不信任我,我如何在朝中立足。” “咱们凌国公府,不是早就退出朝廷核心部分了吗,担心这个做什么。” “太后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若是太后从中作梗,咱们国公府还有好日子过?” 凌贵妃抿唇,沉默不语。 望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凌国公耐心耗尽,“你非要我把话挑得像日头那么明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府里两百多口人,若是太后娘娘借题发挥,灭了国公府全族,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凌贵妃抬眼,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父亲想让我怎么做?” 屋外天色阴沉,凌国公脸上却露出了欣喜之色,“不难,最近多多留意皇上和摄政王的动静,有异常马上通知我就行了。” “你让我监视皇上?不行,我不同意!” 凌贵妃脸色一沉,而凌国公的眉头已经竖了起来,拍桌厉喝,“你首先是凌家的女儿,万事以国公府利益为重!” 凌贵妃倔强的仰起头,“父亲,你这么害怕皇上重查当年的事情,难不成是怕皇上查到什么吗?” 啪! 话音刚落,凌贵妃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半张脸顿时肿得通红。 屋外,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窗户被刮得轰轰作响! 凌国公面色阴沉,瞳仁里迅速窜起无数的火星子,“这是你对为父说话的态度?” 凌贵妃摸了摸被打的脸,压抑着心底的愤恨,语气坚定,“父亲,就算你打死我,我都不会同意的!” “凌家出事,你外祖母又当如何?她一把年纪了,你想让她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吗?” 凌贵妃母亲娘家只剩她一个了,而平日里,外祖母对她也很好,所以凌贵妃入宫后,便央了凌国公好生赡养外祖母,现在正在凌家的别院养老。 一个是最疼爱她的长辈,一个是最爱她的人。 凌贵妃身子一软,仿佛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心里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苦涩,“父亲,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凌国公搬出老夫人,深知拿捏住了凌贵妃,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娘娘,老臣没有逼你,皇上重查当年的事情,肯定是想借题发挥,当年你姑姑糊涂,做了这等子事,皇上随便揪出个错处,咱们国公府吃不了兜着走呀。” “皇上不是这样的人。” “那太后娘娘呢?这些年,她一直不待见你,不正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吗?” 凌贵妃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半盏茶后,凌国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关雎宫,管家跟在他身后,又回头看了眼宫殿,“老爷,这样真的好吗?” 一声炸雷平地起,午后的光景暗沉如雷。 打雷了,快要下雨了吧… 凌国公望着阴恻恻的天空,敛起了怒意,“萧长璟的暗卫提醒了我,要深谋远虑,倘若东窗事发,只要牵扯到我女儿,皇上就会再三衡量的。” “可是娘娘总归是无辜的呀。” 凌国公却是哼了哼,“我连自己的女人都能杀,更何况一个女儿,再说了,不给娘家谋取利益的女儿,要来何用!” 这日,天气晴朗,是一个凉爽的日子。 也是珍珠进端王府的日子,好歹是皇帝赐婚,邱氏给她重新腾了个院子出嫁,又置办了嫁衣,是一套玫红色的拖地长裙,外衫绣了百子千孙的好喻头。 因为是妾室,她没资格戴珠冠,便挽起所有的长发,簪了一对红宝石的步摇,涂了胭脂和口脂,倒也喜庆。 院子挂了红绸,也贴了喜字,可因着没有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人么,当你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们不介意伸出援助之手,彰显自己的仁慈之心。 但当你一朝飞黄腾达,就会发疯般的嫉妒和不甘。 他们不管珍珠去了端王府的日子如何,只知道她鲤跃龙门,没了贱籍,又成为了王府的半个主子,这样的人生谁不羡慕。 溪柳来到了内室,珍珠已经穿戴好,端坐在床边,见到溪柳,忙要起身行礼。 溪柳忙按住了她,半是打趣道,“可别,你如今比我尊贵多了。” 说完,又拿出两个盒子,“这是夫人和大小姐还有我给你的添妆。” 珍珠泪眼朦胧,心里又是感恩又是难受的,平日相好的手帕交一个没来,倒是三位主子送来了贺礼… “快别哭了,待会儿哭花了妆,王爷瞧见该不高兴了。” 珍珠一听,忙止住了哭泣,又小心的擦干净泪水。 “这就对了嘛。”溪柳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正色道,“珍珠,你我本都是丫鬟的命,因为大小姐,才有翻身的机会,此番你进了端王府,里面是个什么光景,我们都不知道,但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求一求大小姐,” 顿了顿,又说,“我和你都是主子们斗法失败后推出去的替死鬼,虽然都是大小姐的手笔,但是大小姐这人恩怨分明,只要你有绝对的忠心,她一定会让你的人生走的更加顺当,珍珠,你可不要走错了道,知道吗!” 珍珠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张方子,重重的点头。 溪柳见她听进去了,不由得会心一笑,“好了,时辰到了,我送你出去吧。” 刚到门口,院子里洒扫的婆子突然高声道,“哎哟,珍珠姑娘好福气呀,飞上枝头可别忘了咱们的情分呢。” 另一婆子撇撇嘴,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是踩了狗屎运罢了,皇上真是糊涂了,居然给一个下贱的奴婢赐婚!” 珍珠身形一晃,紧咬着唇。 第65章 深夜造访 溪柳眸色一厉,抡起一壶热茶泼了过去,烫的那婆子上蹿下跳。 “竟然敢妄自议论圣上的决策,不要命了吗?你若想死,我直接禀了相爷,成全你!” 两婆子讪讪不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溪柳拍了拍珍珠的手,安抚几句后便送她上了小轿,轿子一路晃晃悠悠朝着端王府去,溪柳望了片刻,素手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荷香,你去给找府医抓几幅伤寒的药,若别人问起,就说我感染了风寒。” 说完,出了丞相府,一路往北,来到了寿宁堂。 百合正忙着招呼客人,抬眼就看见立于门口的溪柳,见百合望了过来,溪柳笑了笑,“百合姑娘。” 后院里,月季开的正艳,百合在墙角放了竹竿,月季顺着竹竿爬到了墙上,红彤彤的一片,霎时好看。 百合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篮子,一段时间没见,整个人利索沉稳了许多,“大小姐来信交代过了的,如果姨娘来找奴婢,便让奴婢把这个给你。” 溪柳接过篮子,挑开上头的棉布一看,是几幅中药。 她瞬间就懂了。 大小姐是算到了自己性子谨慎,不敢让府里的大夫开保胎药,便提前准备好一切。 想到这一点,溪柳不禁热泪盈眶,“大小姐处处都想到了婢子,婢子真的是无以为报。” 珍珠顺利进入端王府,接下来,便是苏云婉的婚事了,因为是圣旨赐婚,钦天监看了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八。 在太夫人的极力要求下,苏中正松口让庞氏回到了相府。 而太夫人见他软了态度,以为心里不介意此事了,趁热打铁,让苏中正留在这里用饭。 苏中正淡淡看了眼太夫人,只说了还有事情处理,便离开了墨韵堂。 太夫人脸色阴沉了几分。 黄妈妈替太夫人布了碗筷,又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疼的屁股,“太夫人,您别动怒,相爷还在气头上呢。” “邱氏呢?” “太夫人,如今相爷气都没消,还是不要再招惹夫人了。” 太夫人怒火中烧,筷子啪的摔在桌上,浑浊的眸子里泛起凛冽的寒光,“她是儿媳,我是婆母,伺候我不应该的吗?” 黄妈妈叹了口气,太夫人精明了一辈子,怎的在这个时候糊涂了呢,“您忘了,咱们对付的可是她的女儿呀!现在,相爷又站在夫人那边,夫人没发疯来找麻烦,咱们呀,还是少触霉头吧。” 黄妈妈想到了琥珀,她们俩人是一同受罚的,她眼睁睁的看着琥珀从最开始的痛不欲生,再慢慢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整整五十板子,那后背皮肉翻飞,鲜血淋漓,就没一块好肉了。 许是苏中正的态度让她有了忌惮,虽然太夫人还是阴沉着脸,但没再开口说话。 傍晚,小轿从端王府角门抬进,直接去到了她的院子。 院子里只象征性的挂了红绸,连个喜字都没贴,不免有些寂静冷清。 而屋子里更是能省则省,没有喜烛,没有交杯酒,就一顶小轿,一个包袱,珍珠将在端王府开启她的第二段人生。 “姨娘,王爷有事处理,还没回府。” 到底是皇上下旨赐婚,在没清楚端王的态度前,下人们对她也算尊敬。 珍珠点点头满怀娇羞,赏了几粒银锞子,虽然不多,但最起码赢得了下人的笑脸,“姨娘好生休息,奴婢们就告退了。” 而本该在端王府的萧长鸣则踏着月色去往凌国公府。 萧长鸣深夜造访,凌国公颇为吃惊,半是打趣半是揶揄,“王爷,今儿个不是洞房花烛夜么,怎么放着美娇娘,来下官这儿呢。” 萧长鸣穿湛蓝色锦服,健硕的腰身束着宝石玉带,两侧挂着刻有麒麟的玉佩,透出浑然天成的尊贵。 这本就是一段众人所知的丑事,这些日子,萧长鸣明里暗里被人笑话多少次,偏生凌国公也在他面前提起,可萧长鸣有事相求,心中再气,也不敢佛了他的面子。 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笑容也比较勉强,“国公爷莫要取笑本王了,本王今日来,是同国公爷有事商议。” “王爷请说。” “听说中书令大人是国公爷的门生?” 闻言,凌国公笑容凝滞了几分,端起茶盏戳饮几口,“那也是早年间的事了,这么多年,我不问朝廷之事,中书令也早已脱离,自立门户了。” “不管如何,恩情都在,中书令也一直视您为榜样。” 看来,萧长鸣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呢! 凌国公心若明镜,心中冷笑,面上却笑若春风,“王爷是想拉拢中书令吗?” “本王近日闲来无事,倒可以帮着解忧。”萧长鸣眸中划过一丝波光,道明了今日来的目的。 “可据老臣所知,中书令今日得了圣旨,忙着招募新兵蛋子,可操练新兵一直都是摄政王府和简亲王府的事儿,王爷何来解忧一说?” 窗外满月高悬,明厅外的枝叶影影绰绰,凌国公视线扫过,眸色如暗夜般黑沉,“王爷,不管您如何努力,你前面都有个摄政王在挡着,而且陛下也夺走了你仅剩的权利,如今的你…” 他说话留一半,只用眼神上下扫了眼萧长鸣,别有深意的说道,“王爷,与其拉拢别人,倒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萧长鸣被这一眼看得浑身难受,笑容也淡了几分,他捧着茶盏,没有接话。 凌国公却浑不在意,接着说道,“王爷,只有除了摄政王,你才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老臣这里有个法子,咱们可以合作。” “王爷,想来你对被苏小姐算计一事耿耿于怀吧,曾经爱慕你,跟在你身后的女子,突然有一天剑指与你,让你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你不气吗?不想出口恶气么?” 凌国公的话,明显打动了萧长鸣,“说说你的计划。” 凌国公却是没细说,正色道,“王爷,老臣可以向你保证,会把苏云情带出宫,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两人各怀心思,但目标一致! 一盏茶后,萧长鸣意气风发的离开了凌国公府。 管家命人撤下残茶,又换上新沏的,“老爷,端王如今被陛下排挤冷落,咱们真的要和他合作?” “他虽然没有兵权,在手底下暗卫死士却不在少数,那些死士可比御林军管用多了,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凌国公喝了半口茶,觉得烫嘴,又放了回去,“我交代的事情如何?” “已经完成。”想了想,管家脸上露出一丝忧虑,“老爷,这样做,真的不会出事吗?” “出事又如何,都是些低贱的难民,死了就死了!”凌国公却是嗤之以鼻。 第66章 剁了喂狗 庞氏在第二日回到了丞相府,原以为是计划成功了,心里正得意着呢,没想到,到了丞相府,才知道天都变了! 她顾不上梳洗,风尘仆仆的冲到墨韵堂,“母亲,你这不是推婉姐儿跳火坑吗,这个亲事我不同意!” “不同意?”太夫人停下拨动佛珠的手,抬了抬松松垮垮的眼皮,“身子都给人家了,要么嫁人,要么绞了头发做姑子,自己选择。” 小丫鬟奉上茶水,庞氏哪有心情喝,一把推开,“那郑二公子房里都有三房妾室了,婉儿嫁过去不是要她的命么!” “事已成定局,有这功夫还不如为自己想些法子。” “我为了让你回了相府,设计了这出,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儿和我离了心,你又失了宠爱,与其在我这里闹,还不如想想法子挽回你丈夫的心!”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女儿的事情! “太夫人,我已经没法子了,这次您必须帮婉儿解了这个危机!”庞氏攥紧了拳头,眸底带着视死如归的暗涌,“不然,我就将当年的事情捅出去,大家都别想好过!” “想用当年的事情威胁我?”太夫人一把将佛珠摔在桌上,巨大的冲击当即让珠子碎了两颗,“红花是我下的吗?药是我端去的吗?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太夫人目光阴沉,虽日日拜佛吃斋,却依旧与和善不搭边,“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亲手操办的,你可要想好了,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错,当年,为了表忠心,什么都是她亲力亲为,如今,却成了指向自己命门的利剑! 庞氏拽紧了衣摆,又恨又气! 她熄了心思,不敢和太夫人硬碰硬。 可她女儿才艺双绝,本就应该嫁给摄政王这样的绝色男子。 她本该是摄政王妃,再不济,也该是端王妃! 现在是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郑府尹家的少奶奶? 庞氏气得快跳起来了,郑府尹家算什么东西! 一下子从云端摔入万丈深渊,庞氏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心! 庞氏整张脸狰狞扭曲,她豁然起身,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带起的珠帘,一通乱晃。 黄妈妈有些担忧,“太夫人,侧夫人会不会在相爷面前乱嚼舌根呀?” 太夫人却一脸淡定,“她有脑子,会斟酌衡量,要是不想过这富贵日子了,尽管去说!” 含香居。 庞氏几乎是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直接跪在了苏中正面前,“老爷,你救救婉姐儿吧。” 苏中正猛地搁下茶盏,眸光发冷,“到夫人院子里,不知道先行礼问安的么,上来就大呼小叫,去了一趟庄子,规矩都忘了吗!” 庞氏兜头兜脸的被训斥了一顿,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忍住心头不甘,规矩的行了一礼,“夫人。” 邱氏没搭理她。 她又转头看向苏中正,一双美眸泫然欲泣,“相爷…” 若是在平时,端的是我见犹怜。 可庞氏担忧女儿的处境,回来后不曾洗漱,现在的她,身上的衣裙是脏的,发髻是乱的,就连曾经美艳无双的脸也蜡黄憔悴,哪里还有先前的光彩。 苏中正一个正眼都没给她,“她小小年纪,如此恶毒,居然敢算计人,太夫人什么心思我很清楚,你们都不愿意情姐儿坐上摄政王妃的位置,为了对付情儿,不惜上了端王的船,端王什么样的人,也是你们能招惹的?” 都是他的家人,却做了令他生厌的事,苏中正既失望又寒心。 “还有你,庞氏,你刚回来,最好给本相老老实实的,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庞氏泪眼婆娑,惶恐委屈无以复加,“相爷,妾身遭了罪,早就痛改前非了,可这件事,妾身真的不知道哇!” 苏中正突然暴跳如雷,冷声厉喝,“黄妈妈什么都招了,你还敢说什么都不知道!” 庞氏眉心跳了下,眼睑眨得飞快! “信,是你写的,是琥珀送去墨韵堂的,不要以为琥珀死了,本相就查不到了。” “说起琥珀,相爷莽撞了,不该打死她的。” 邱氏冷不丁的出声,苏中正和庞氏齐刷刷的看向邱氏。 她眼角噙了抹温婉静好的笑意,甩了甩帕子,幽幽一叹,“应该把她跺了喂狗!” ……苏中正哑然,宠溺的看了眼邱氏。 再次看向庞氏时,眼底一片漠然,“你要跪着就跪着,没人拦着你,云婉的婚事乃皇上赐婚,没有悔婚的余地,你最好熄了心思,就此打住,若背着我整什么幺蛾子,就按夫人说的,跺了喂狗!” 庞氏身体狠狠一颤! 苏中正还有事情没处理完,需要去一趟书房,又怕庞氏对邱氏不利,便唤了婆子在门口守着。 待他一走,庞氏摇摇晃晃站起来,稳住了身子,“你得意了,女儿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丈夫又向着你,中馈又给你了。” 邱氏浅浅一笑,眼底堆满了春风得意,“嗯,比起你娘家贬为庶人,赶出了皇城,女儿与人私通失了清白,下嫁给一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我确实比你得意几分,太夫人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她如今也黔驴技穷了?” 后半句提到太夫人的时候,邱氏脸色明显冷了下来,庞氏察觉到了,忽而笑出了声,重拾了几分自信,“你很恨太夫人吧,可是没法子呢,太夫人就是整个相府最尊贵的人,你看,她就算算计了你女儿又如何,相爷还不是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要太夫人在,我就不怕你。” 邱氏捧着茶盏,一下一下的拨弄着茶叶,姿态悠然惬意,“可是,太夫人刚回来的时候,你女儿没关好门窗,弄脏了衣衫,被罚了紧闭,后来又出了这档子事,甚至太夫人还全程参与了,结果呢?” 林妈妈,琥珀,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可全部折在了苏云情手里。 “太夫人可以独善其身,你呢?”邱氏看向庞氏,亮丽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鄙夷,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你非要硬碰硬,亏的不定是谁!” 庞氏哑口无言,却又不想落了下风,口不择言道,“没有儿子的正室,有什么好得意的。” 庞氏刺了邱氏一剑,邱氏自然要回击,“听说赐婚圣旨去到郑府尹家时,整个府邸都沸腾了,郑夫人连放了十饼爆竹,郑家已经来人,说明儿个郑夫人会上门来合庚帖,侧夫人还是准备准备吧。” 邱氏身子往后一靠,看似柔软实则暗藏锋利,“你落了我的胎,太夫人保你,但,她不会一辈子保你,等着瞧吧。” 第67章 侧妃之位是肯定的 崔府,玉清轩。 简王妃着人送来了不少名贵的花卉,眼下开得正好,满院子飘香。 崔夫人一路闻着花香来到了内室,见崔书瑶一手捧着医书,一手捏着银针,在自己大腿上练习。 她进来就看到女儿白皙的大腿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旧的已经结痂,新的还在冒血。 “书瑶,不要再练习了,娘看着心疼呀!”崔夫人小心的擦掉血珠,心疼得不行。 “娘,你不懂。”王妃催的急,她真的是没法子啊。 崔书瑶眼底浮现惆怅,她捏着银针的手隐隐发抖,明明痛得不行,却还是咬紧牙关扎了下去! 崔夫人吓得闭眼不敢看,“咱们本就不是学医的,学医也不是速成的,你这样只会伤害自己的身子呀!” “我等不及了!”崔书瑶已经熬了个通宵,她满脸困倦,大腿又痛,可眼底却浮现一抹极强的亮色,“娘,只要我能治好王妃,王妃有可能让我做她的儿媳。” 崔夫人眉心狂跳,按耐住激动的心,“真的?” “王妃对我印象本就不错,若是再治好她的脸,无疑是雪中送炭,侧妃之位是肯定的,正妃也可以想想。” 正妃呀! 崔夫人膨胀了,仿佛正妃之位唾手可得,“书瑶,还需要什么书,娘想法子给你去弄。” 不是书的问题,是穴位!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翻看书籍,但是没有找到关于这方面的穴位。 找不到准确的穴位,施再多的针都无济于事! 但,有个法子倒是可以铤而走险… 崔书瑶打定了主意,放下了手里的银针,“娘,你怎么来我房里了?” “咳,郑夫人央我陪她去一趟丞相府,当一个中间人。” 崔书瑶挑眉,“郑府尹家?” 崔夫人点点头,端起茶杯,在指尖转了转,“可不,要说啊,人的命运真的是妙不可言,想当初,庞氏和苏云婉何其的风光耀眼,现在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崔书瑶一改往日娴静,眸色阴沉,“活该!” “可不,幸好你没有同苏云婉再有来往,不然也得惹一身骚。” 崔夫人庆幸的同时,浑身仿佛都舒畅了,她看向女儿,脸都快笑烂了,“你不知道,郑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咱们在苏云婉和她娘手里吃了这么多亏,现在总算有人替咱们出气了。” 崔书瑶扬起唇角,“既如此,娘就同郑夫人一起去吧,奚落侧夫人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我这就去!”崔夫人放下茶杯,帘子一挑,人便没影儿了。 崔夫人走后,崔书瑶敛起笑意,唤了露珠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露珠年岁稍大,颇为稳重,可在听到崔书瑶说的话之后,少见的出现慌乱,“小姐,这个…” 崔书瑶寒芒扫了过去,“不想死的话,就管好你的嘴!” 崔夫人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丞相府。 能娶到丞相府的千金,郑家可谓是鸡犬升天,若是以往,郑府尹一家一辈子也挤不进京城上流圈子。 现在因着这桩婚事,好些不屑与她家来往的官员都拎着礼物上门祝贺,甚至更有品阶比她家老爷还高的女眷邀请过府游玩。 一家子从中下流爬到了上流圈子边缘,如何不让人高兴呢。 丞相府花厅。 郑府尹夫人打扮的光鲜亮丽,一袭红色长裙,长发挽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插了三只宝石簪子,脖子上戴着璎珞,手腕上一左一右戴着宝石镯子,一身的珠光宝气。 虽说庞氏只是个侧室,可丞相府门第太高,她这个府尹当家主母即便在侧室面前都拿不出手,更遑论整个丞相府。 可她又不想在庞氏面前跌价儿,几乎翻出了压箱底的宝贝。 以为能让庞氏高看一眼。 但庞氏瞧着脑仁儿疼! 再看旁边的崔氏,脑仁儿更疼! 郑夫人摸了摸头上的宝石簪子,又挺直了脊背,笑道,“侧夫人,两个孩子糊涂犯下了这等子错事,这日子也定了,咱们还是准备迎亲的事宜吧,按理说,苏二小姐只是个庶女,咱们二哥儿却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二小姐嫁过来,不会吃亏的。” “婉儿是庶女又如何,至少精通琴棋书画,你那儿子就占了嫡子的身份而已,其他行为,哪一样和嫡子沾上边?” 崔夫人喝了口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侧夫人,女子最看重的可不是这些,而是礼义廉耻,你那女儿算计嫡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哪一样又和礼义廉耻沾上边了?” 庞氏眸光掠向崔夫人,狠狠皱起了眉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是以往被欺压惯了,崔夫人目光下意识的颤了颤,转念又想如今二人的处境,不由得扬起了下巴,“过礼不都需要见证人吗,我就是那个见证人。” 庞氏扯了扯嘴角,竟是哑口无言。 郑夫人吊起眼尾,一脸的精明像,“侧夫人,时间紧凑,下月就是婚期了,咱们就一切从简吧,纳吉问礼都免了,这是我们郑家出的聘礼单子,你看看吧。” 庞氏瞟了眼,脸色更沉了几分,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就八十抬聘礼,这就是你郑家的诚意?也不怕被人笑话。” “哎呀,侧夫人咱们比不得丞相府呀,这八十抬还是砸锅卖铁凑出来的呢。” 郑夫人转转眼珠,开始打起了算盘,“侧夫人若是怕被人笑话,不若在嫁妆上多添一些,这样,面子里子都有了不是?” 庞氏读到了郑夫人眼底毫不掩饰的贪婪,眸色阴沉,语气冷若寒霜,“嫁妆是我女儿的私有物,跟你们郑家有什么关系。” 郑夫人甩甩帕子,一脸理所应当,“这话说的,婉姐儿嫁给了我儿子,她人都是我儿子的,更遑论嫁妆呢,侧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还没嫁进去呢,就开始打嫁妆的主意了。 婉儿进了那个狼窝,以后可怎么办! 庞氏的心,被狠狠的揪着! “侧夫人,儿女自有儿女福,只要小两口幸福,嫁妆给谁不是用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忘了在我面前低眉做小的时候了,我还没怎么样呢,现在就急不可耐的露出小人嘴脸了?” “这还叫没怎么样?”崔夫人捂住嘴,表情夸张,“哎哟,要是我女儿做出这样的丑事,直接打死换个家风严谨的名声!” “你这个毒妇!” 庞氏抬手,就要扇过去! 崔夫人抓住庞氏的手,一改往日的卑躬屈膝,横眉怒目,“庞氏,现在庞家倒了,你唯一的靠山也进了冷宫,你还在我面前拽什么呢。” 说完,一把甩开庞氏,庞氏跌到椅子里,惊诧的望着崔夫人。 郑夫人慢慢悠悠的吃了口点心,假意劝了两句,又话锋一转,“侧夫人,当初刚定下婚事的时候,我儿子的手莫名其妙的就断了,现在还将养着呢,尤其可见,这二小姐可不旺夫,要不是我大度不计较,这门婚事我还不同意呢。” 庞氏气得吐血! 郑夫人端着茶盏慢悠悠的戳饮一口,有恃无恐,“你若是不愿意,那等着便是,到时候成婚的日子一到,咱们就来丞相府接人,反正是圣上赐婚,谅你也不敢抗旨不尊吧!” 破身子的又不是她的女儿,慢慢耗呗,她又不是等不起。 第68章 遇袭 关雎宫,凌贵妃斜卧在贵妃榻上浅眠。 一阵秋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裹紧了薄毯,脑中一个混沌,忽然从睡梦中清醒。 她猛地掀被坐起,柳眉微蹙,“嬷嬷,嬷嬷。” 秦嬷嬷推门而入,凌贵妃赤脚下地,飞奔着跑来,“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秦嬷嬷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痛苦,她忙垂下眼,扶着凌贵妃到榻上坐好,又替她穿好鞋袜,强撑着镇定,“没…没有,之前那别院早就人去楼空了。” “是父亲算到我会找外祖母,所以才堤防着我把人给送到其他地方了?” 秦嬷嬷眸中闪过一丝飘忽的暗光。 而凌贵妃明若清泉的眸子则划过一丝亮光,“嬷嬷,再多多派人去找,只要找到外祖母,本宫就不怕父亲的威胁了。” 娘娘,没用的… 秦嬷嬷眼角流下一滴泪,猛地跪在了地上,“娘娘,老夫人已经…仙逝了…” 轰隆! 凌贵妃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痛轰袭着她的神经! 一阵眩晕袭来,凌贵妃险些摔倒。 秦嬷嬷忙扶住了她,她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望着秦嬷嬷,心里泛起一丝惶恐,又伴随着一丝侥幸,“嬷嬷,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不是,是父亲骗我的,他只是把外祖母藏起来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秦嬷嬷捂住嘴,无声的哭泣。 凌贵妃抓着秦嬷嬷肩膀一阵摇晃,“嬷嬷,你说话呀,不许哭!” “娘娘,老夫人的棺椁已经送到老家去了,老奴买通了别院的人,是他告诉老奴的。” “外祖母去世,父亲却一直瞒着我,连外祖母最后一面…”凌贵妃悲痛欲绝,指甲在矮几上划过一道痕迹,随后,啪嗒一声,指甲断裂,撕裂般的痛席卷着她的四肢百骸,“他真的好过分!” 秦嬷嬷用帕子包住凌贵妃流血的指甲,又心痛又难过,“娘娘,别这样,老夫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会难过的呀!” 她咬唇忍着痛,沉默了许久,一扫眉宇间的哀痛,阖上眸子,吐出一句,“嬷嬷,替我梳妆!” 父亲,是你逼我的! 御书房。 金丝缠绕的游龙戏珠的熏炉里,燃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 “皇上。”苏云情拿着那枚赤金宝石簪子,“臣女从秦嬷嬷嘴里套出话,钱嬷嬷那枚簪子是国公夫人临终前送给府里的一个妾室,就是钱嬷嬷本人。” 萧长璟又添了一句,“钱嬷嬷是凌国公的妾室,府里的庶长子是她所生。” “这么说,他不惜杀了钱嬷嬷,是担心事情败露?” “是的,钱嬷嬷肯定出宫提醒了他,凌国公怕我们顺着钱嬷嬷那条线,查到他身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苏云情眸色染了深沉,“关键是,钱嬷嬷生了庶长子后,又被凌国公送进宫,我猜,是凌国公以孩子要挟,让她在宫里监视皇上。” 武成帝点点桌面,“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时,福泉公公进来禀告凌贵妃来了。 凌贵妃施施然进屋,对着上位的男人行了一礼。 武成帝亲自扶了她起来,扫了眼她的装扮,“怎么今日这般素净。” 凌贵妃一身月牙白的宫装,发髻上簪着白玉簪,余一般长发披在脑后,未施粉黛,依旧清雅绝色。 外祖母骤然离世,她不能在皇宫里戴孝,只得以此聊表孝心。 凌贵妃垂眸,隐去了眼底的悲痛,“臣妾就是想皇上了,所以等不及梳妆就想来见见皇上。” 说完,又扫了眼苏云情和萧长璟,“你们在谈正事么?本宫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武成帝眼神制止了苏云情和萧长璟,“就闲话家常罢了。” “那也说给臣妾听听吧。” 武成帝迟疑了几分。 苏云情抿唇,半晌后缓缓开口,“娘娘,是臣女在给皇上和王爷讲一则在民间听到的一桩官司。” 凌贵妃似乎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武成帝一脸警惕的看向苏云情,苏云情斟酌着措辞,“有对夫妻,因为老丈人不太喜欢女婿,但女婿依旧敬重他,可老丈人不但不领情,反而在去女婿家的时候,往水井里投了泻药,导致全府腹泻,女婿本就身子孱弱,差点丢了性命,试问,这种情况,女婿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桩官司,和她如今所经历的,何其相似! 凌贵妃一双杏眼晶亮有神,“臣妾觉得老丈人这次能下泻药,下次就能下毒药了,可不能轻饶。” “依贵妃所言呢?” “应该报官入狱,以绝后患。”凌贵妃拽紧了裙子,目光如炬,浑身更是染了一层肃杀,“皇上,百姓尚且如此,天子更应忌妇人之仁。” “贵妃当真如此想?” 凌贵妃重重点头! 皇上,臣妾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剩下的事情,交给臣妾吧! 苏云情敏锐的察觉到凌贵妃今日的情绪有些不对。 只不过顷刻间,凌贵妃便敛去了神色,又变成往日那个娴静文雅的女子。 两人还有话要说,苏云情和萧长璟便离开了御书房。 鹅卵石铺就的路上,两人并排而行,秋日的阳光斜斜打在身后,拉出了长长的身影。 萧长璟一身绛紫色锦袍,穿出了独属于他的矜贵清雅,身上散发着幽幽的木香,让人心神安宁。 “刚刚贵妃娘娘是想表达什么吗?” 秋风阵阵,落叶缤纷,萧长璟抬手拿掉苏云情发髻上的落叶,又扶了扶歪掉的步摇。 “她在提醒皇上,若是有朝一日,凌家做错了事,不要因为她,而轻饶了凌家。” “凌国公的算盘要落空了。”苏云情抬眸看向上空的夕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心生佩服,“凌贵妃虽为女子,却有着不输于男子的格局和眼界。” 两人往重华殿便走边聊。 前方,有宫女摔在了地上,发出了痛呼声。 苏云情下意识望去,见宫女背对着她,身侧托盘上的碗碟碎了一地。 “你没事吧。”苏云情跑过去帮着捡碎片。 “没事没事,多谢贵人了。”宫女似乎吓得不轻,只低着头,不敢转过身看苏云情。 苏云情不做他想,帮着捡起最后一个碎片,又把托盘递了过去,“幸好没伤到自己,下次小心点。” 宫女感激涕零,单手接过托盘时,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匕首。 寒芒的光刃射进萧长璟眼里。 萧长璟骇然变色,足尖轻点,朝着苏云情飞奔而去! “情儿,小心!” “苏云情,你去死吧!” 顷刻间,骤生意外! 饶是苏云情反应再快,也无法在最短的时候保全自己,就在匕首即将插进她心口时,肩膀被大掌扣住,随后身子猛地往后一仰! 苏云情仰面倒在了地上,匕首堪堪擦着她的肩膀,却重重的插入萧长璟肩胛处! 第69章 为她挡刀中毒 “王爷!” 苏云情呼吸一窒,大脑空白了一瞬! 萧长璟吐出一口黑血,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昏死过去! 青玄赶来控制了宫女! 苏云情看了眼伤口,瞳仁狠狠一缩! “匕首上有毒!” 苏云情取出银针,在萧长璟手指上扎了一下,黑色的毒血立马流出,她放到鼻尖闻了闻,勃然变色! “是鸩毒!” “没错,是鸩毒!”庞淑妃扬天长笑,原本美艳的脸上被杀气笼罩,“本来我想让你死的,可是你运气好呀,居然让堂堂摄政王替你挡了,苏云情,你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呢。”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苏云情吩咐青玄将人捆了起来,连翘找来了绳索,将庞淑妃五花大绑,又觉不解气,在她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苏云情扒了萧长璟的衣裳,用银针封穴,封住他心脉,低头含住伤口,吮吸了起来! 青玄连翘大惊! “小姐,不要啊!” “苏小姐,不可!” 苏云情仿若未闻,用力将伤口上的毒血吸了出来,转头吐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第二口,许是毒素刺激着神经,萧长璟眉头紧皱,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苏云情忙抓住他双手,轻轻的安抚着。 青玄望着地上越来越多的黑血,一向冷肃的脸上有了一丝慌乱。 连翘早就泪流满面,捂嘴无声哭泣 直到最后一口黑血吐完,苏云情松了口气,她起身,却因体力透支摇摇欲坠,连翘忙上前扶着,夹杂了哭腔,“小姐,您怎么样…” 苏云情擦掉嘴角的黑血,露出了殷红的唇瓣,拍拍她手示意她没事,又看向青玄,“把王爷背回重华殿,我还要为王爷施针放血!” 青玄不敢耽误,背着萧长璟赶回宫殿。 苏云情取出大号银针,扎了萧长璟十指,放出了毒血,一边又给他喂食补血的药丸和汤水。 这个过程漫长且枯燥,但苏云情不敢假手于人,趁着放血的空档,写了一张解毒的方子,“青玄,马上去抓药煎药,另外,再将补血的药丸拿来,越多越好!” 青玄飞奔着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乌黑的血慢慢变得嫣红,解毒的汤药也熬好。 苏云情给萧长璟服下了汤药,又喂了两颗补血的药丸。 折腾了一个时辰,萧长璟总算有惊无险,虽然体内还残留少许的毒素,但将养一些日子,自然会痊愈。 好在他功力深厚,抵挡了一部分毒素,好在伤口失血过多,毒血也流了很多,无形中,减缓了毒血蔓延到心房的速度。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苏云情仿佛泄了全身的力气,身子发软,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接下来,萧长璟陷入了昏迷,苏云情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青玄和连翘劝了多次,可苏云情不为所动,一定要守着萧长璟醒来。 期间,太后得知萧长璟中毒,震怒之下又担忧不已,强撑着身子来了重华殿。 苏云情再三保证,太后依旧不放心,最后又唤来太医院院首亲自把脉,又翻看了伤口,连连称奇。 “太后娘娘,苏小姐真的很厉害,鸩毒基本无解,但苏小姐不仅控制了毒素蔓延的速度,还通过针刺穴位放出了毒血,而且剔除了伤口的腐肉,很大程度减轻了毒素,再辅以解毒汤药,王爷的身子基本没有大碍。” 再看了苏云情开的方子,整个人激动得不行! 这解毒的方子,简直妙哉呀,这世间怕是只有声名在外的道墟子有此能力了。 这么妙的法子,真是一个小姑娘想出来的? 太不可思议了。 有了院首的保证,太后这才放心不少,又亲自给萧长璟为了汤药,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重华殿。 第二日,阳光破云而出,透过窗户撒在了苏云情头上。 萧长璟醒来,就看到苏云情趴在床边,头顶上的暖阳为乌黑的发丝渡了一层金光,泛着朦胧的光泽。 他静静的描摹着苏云情的轮廓,修长的指尖点在了她莹亮泛着光泽的唇上,苍白虚弱的脸上划过一抹柔和。 苏云情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她嘤咛一声,突然一个激灵,瞬间睁开了眼! 就落进了一双潋滟的凤眸里! 他醒了,真的醒了。 苏云情眼窝一酸,扑进萧长璟怀里,“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以为…”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更不敢想。 萧长璟搂着她,抚上她眉眼,心里又庆幸又后怕,“幸好,伤的不是你…” 苏云情抱着他的手又紧了一分。 哪怕此刻身子虚弱得紧,萧长璟却仍旧舍不得放开,他在苏云情发顶印下一吻,又往下,吻去了眼角的泪珠,“我没事的,别担心。” 苏云情将头埋进萧长璟脖子里,染了哭腔,“答应我,以后不许这么鲁莽了。” 感受到颈窝一片濡湿,萧长璟的心,被柔情填的满满当当的,“为你受伤,我甘之如饴!” 他抬手,擦掉了苏云情的泪水,弯了弯唇角,“情儿,我真的很庆幸躺在这里的是我,如果换做是你,我想我真的会疯掉的!” 苏云情双眼红肿,一脸憔悴,萧长璟瞧着心疼坏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快上来躺着休息下。” 满室温情戛然而止! 苏云情闹了个红脸,别开身子,怒嗔了句,“流氓!” 萧长璟中毒一事,不想被过多人知道,尤其是凌国公那边,所以被武成帝和太后娘娘按了下去。 而对于庞淑妃的处罚,他们的意思,原本打算直接杖杀。 苏云情却不想让她死的这么痛快。 要知道,有时候,死比活着难多了。 天牢。 潮湿阴暗,青玄在前头带路,苏云情跟在身后,一袭月白牙的裙衫,在这不见天日的天牢格外的打眼。 走廊尽头,是一座独立的牢房,里面什么都没有,几把稻草铺在地上,便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青玄打开了牢门。 苏云情弯腰垮了进去,素白的裙衫轻抚过地面,像是海面上的波浪。 庞淑妃依旧穿着昨日的宫女服,只不过受了刑罚,整个人脸色惨白,无力的靠在墙边。 苏云情上前,二话不说,掐住她脖子将人提了起来,“说,鸩毒从哪里来的?” 庞淑妃面色涨红,却沉默不语,只狠狠的瞪着她! 苏云情冷了脸色,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庞淑妃呼吸一紧,喉咙一阵作呕,苏云情掐住她脖子往前一拉,又猛地朝后狠狠一摔。 “再问你一次,鸩毒哪里来的?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庞淑妃重重的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蓬头垢面,发出凄厉的笑声,“苏云情,你这个贱人,你害了我,害了庞家,我就是想要你死,可是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我知道,我这次在劫难逃,我如今身陷冷宫,没了皇上的宠爱和庇佑,与其苟活,不如你一剑杀了我吧!” “杀你?”苏云情一脚踢在庞淑妃身上,杀气凛然,“只会脏了我的手,如果你伤了我,我会认为是自己大意轻敌,但你伤了我心尖上的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心底的慌乱代替了身体上的疼痛,庞淑妃脸色变了又变,“你想做什么?” 第70章 人彘 墙壁上的蜡烛影影绰绰,一如她此时摇摆慌乱的心。 苏云情起身,站在了光影处,明明娴静美好的画面,庞淑妃心底的惧意又深了一层。 不多时,青玄搬来了一口缸,是特制的,缸体圆润,但缸口就脖子大小。 “进了冷宫都不安分,真的是太讨厌了。”苏云情怕掉了裙摆上沾到的尘土,头也不抬,“青玄,砍了她四肢,塞到缸里!” 这是要把她做成…人彘? 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了脑门儿! 庞淑妃浑身颤抖,放声尖叫。 “苏云情,你敢!” 苏云情蹙眉,捂住了耳朵,“呱躁,再把她舌头拔了!” “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呀!” 苏云情蹲下身,素白指尖轻轻抚上庞淑妃脸庞,仿若一条冷冰冰的毒蛇在她脸上游走。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过完你的下半辈子,我会让你知道原来一天的光景竟也如此难熬,可是你还年轻呀,你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等着你去熬呢!” “啊-” 庞淑妃捂住耳朵,心理防线溃不成军,“苏云情,你就是个疯子!疯子!” 苏云情凉凉的瞥了眼她,转身离去。 重华殿。 萧长璟服用汤药后,又睡醒了一觉,醒来却没看到苏云情,急得掀被下床,“情儿呢,她去哪里了?” 似乎中毒后,主子越来越粘苏小姐了。 青玄忙忙将人按回床上,开口解释,“王爷,苏小姐给您做宵夜去了,而且苏小姐主动问了属下,属下说您爱吃清甜口味的。” 萧长璟一个冷眸扫过去,“榆木脑袋,不知道去搭把手?” 青玄嘴角一抽,“苏小姐不让属下帮忙,连翘那丫头也被赶了出来,小姐说给王爷的夜宵,不能假手于人。” 闻言,萧长璟眉头一挑,嘴角的幅度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瞅了眼青玄,又一本正经道,“回府自个儿去领赏吧。” 青玄喜上眉梢。 又听得萧长璟的声音传来,“事情办好了?” 青玄点头,“嗯,苏小姐命属下砍了她的四肢,又拔了舌头,做成了人彘。” 萧长璟靠在床头,虽然苍白虚弱,依旧挡不住周身的贵气,他举眸,泛起涟漪的眸子掠过青玄肩膀,落在小厨房的方向,“她高兴就好,时不时着人送点吊命的汤药去,别让人死了。” 青玄打了个寒颤,这两位主子,不愧是一对儿呀。 整人的手法都如出一辙。 “另外谭嬷嬷已经什么都招了,是庞淑妃变卖了最后的首饰,让谭嬷嬷去宫外买的毒药,属下已经派人去核实了,当铺的掌柜和药铺的掌柜都能证明谭嬷嬷去过他们铺子。皇上已经派人杖毙了谭嬷嬷。” 萧长璟点点头,死了最好,免得时不时的打他情儿的主意! 宫里,除了他们几个,其余人都不知晓当天发生的事情。 苏云情想让萧长璟回摄政王府养伤,可她在宫里,萧长璟又怎会舍得离开呢。 最后,只得在重华殿后院单独劈了个厢房出来。 萧长璟却老不乐意了,直接住在了苏云情寝殿旁边的厢房。 同时,萧长璟让青玄给武成帝传了句话。 翌日清晨。 摄政王在宫内被庞淑妃刺杀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朝野震惊。 武成帝担忧萧长璟身子,一夜之间,仿佛憔悴了许多,还未退朝,便让福泉公公扶着自己下去歇息了。 凌国公和萧长鸣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算计的光亮… 早膳后,周昭仪和赵贵嫔来到了关雎宫,周昭仪知道庞淑妃的下场后,连呼吸都顺畅了,浑身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浓浓的喜悦。 请完安后,周昭仪陪着凌贵妃闲聊了几句,当然,大多数还是谈论的庞淑妃。 赵贵嫔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一旁安静的喝着茶,凌贵妃察觉了几分,关切问道,“看你脸色这么差,身子不爽利吗?” 赵贵嫔起身行了半礼,“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凌贵妃点点头,而后让秦嬷嬷端来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金丝楠木雕刻云纹的盒子,“这些日子两位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秦嬷嬷将礼物分发下去,周昭仪打开一看,是一颗硕大圆润的夜明珠! “这珠子当时本宫还给庞淑妃挑了一颗作为她的寿辰礼,但她辜负了这颗珠子,希望两位妹妹莫要重蹈覆辙。” “娘娘放心,嫔妾一定会尽心侍奉皇上!” 赵贵嫔脸色有些苍白,也附和了周昭仪的话。 周昭仪高高兴兴的收下了礼物,目光落在旁边杌子上的绣篓子,“娘娘在给皇上做鞋子吗?” “嗯。”做完鞋子,再做一身衣裳,时间也差不多了。 凌贵妃轻抚过鞋面,视若珍宝,“两位妹妹随本宫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吧。” 凌贵妃日日来请安,太后接见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是她一如既往,不仅如此,还时不时送来好吃的点心或者好玩的物件儿,她孜孜不倦的送,也不管太后收不收。 彼时,太后娘娘正打算用早膳,凌贵妃主动卸了护甲,又净了手,“母后,臣妾伺候您用膳吧,” 太后娘娘扫了眼凌贵妃,又将视线落在周昭仪和赵贵嫔身上,“你们两个坐下陪哀家用膳。” 周昭仪和赵贵嫔受宠若惊,竟一时愣在了原地。 “有人伺候用膳还不高兴?非要上赶着做些低贱的活儿?”太后娘娘语气不悦,似意有所指。 周昭仪和赵贵嫔猛地回神,这才挨着冒椅边坐下,心中惴惴不安。 她们俩品阶低,自然不敢真的让凌贵妃伺候,太后也不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 有宫女上前为她们布菜。 凌贵妃给太后盛了汤,又布了菜,眼神真挚诚恳,“能伺候母后,臣妾真的很高兴,臣妾并不觉得是低贱的活儿,反而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果可以,臣妾愿意一辈子伺候您。” “您腿脚不好,一到冬天难受的紧,上次苏小姐送给秦嬷嬷一些膏药,对于腿脚酸痛的人很有好处,臣妾拿了一些来,您若是不嫌弃,就贴贴看。” “还有,您年岁大,身子骨不比以前,饮食要少有少盐,每天多晒晒太阳,饭后也要多走走消消食儿。” 太后娘娘蹙眉,神色不悦,“絮絮叨叨个没完,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凌贵妃眸色暗沉,臣妾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第71章 出宫,下毒 用完膳,凌贵妃端来茶水伺候太后娘娘漱口,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日落西斜,才起身告辞,“母后多注意身子,明儿个臣妾再来陪您。” 太后娘娘捧着茶盏,虽然还是冷着脸,可语气缓和了不少,“有这功夫,不如多陪陪皇帝。”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不敢插手国事,但每日都有送去补汤。” 这般懂事体贴,太后心里稍显满意,“皇帝身子要紧,自个儿的身子也要注意。” 太后娘娘的关心,让她心头一哽,清朗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愧疚。 母后,您放心,臣妾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陛下!绝不会! 房嬷嬷望着凌贵妃离开的背影,喉间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娘娘,其实贵妃娘娘也不容易。” “哀家知道,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可哀家心里…唉…造化弄人呐!” 太后娘娘目光温和,也心疼这孩子,可是当年的事情让她无法放下芥蒂,若她不是凌家的女儿,该多好! 凌贵妃回到了关雎宫,吩咐琳琅替她除了钗环,又换了一身轻便的裙衫,凌贵妃挑了对白玉兰花的耳坠子戴上,“嬷嬷,衣料裁好了吗。” “好了。” 凌贵妃走近一看,湛蓝色的云锦,上面绣着精着暗纹,她就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翩翩少年郎就是一身湛蓝色的云锦华服,这一抹亮丽的颜色撞进了她眼里,也撞进了她心里… 少年时的记忆猝不及防在脑海中闪过,凌贵妃浅浅一笑,捧着云锦,如珍如宝,“嬷嬷,把绣篓子给我。” “娘娘,您刚伺候完太后娘娘,自己还没用膳呢,先用完善再做吧。” 凌贵妃拿着绣篓子坐在了榻上,捻起一股银线开始穿针走线,“你去随便煮点东西,我先做着,等下再吃。” 秦嬷嬷见凌贵妃一天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担心她把身子熬坏了,“娘娘,不用这么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皇上也不急着穿。” 不,我没时间了。 凌贵妃垂眸,眸色暗沉,再抬头时清明一片,“你先去忙吧,本宫心里有数。” 秦嬷嬷见劝不动,只得叹息一声,去了小厨房,变着法子为她做一些滋补养血的膳食。 凌贵妃则忙着手里的活。 从日落西斜到夜幕降临,凌贵妃除了用膳外,其余时间都在忙着做衣裳。 期间,秦嬷嬷又是送水果又是做宵夜的,生怕凌贵妃饿肚子。 身后的长发垂到耳侧,从肩膀处滑下,琳琅伸手替她将长发放在身后,又剪掉一截灯芯,屋子里瞬间亮了不少。 “娘娘,快子时了,不能再做了。” 这就子时了? 凌贵妃看了眼手里完成一半的衣裳,“天亮前应该能赶出来。” 秦嬷嬷也跟着劝,“娘娘,咱们明天再做吧,真的不能再熬夜了。” “本宫想早点做出来,你们先去歇着吧,不用近身伺候了。” 主子都没安置,做奴才的哪里敢擅自歇息,秦嬷嬷和琳琅便守着凌贵妃,时不时的添点茶。 天微微亮起,第一缕金辉破云而出时,凌贵妃缝好最后一针,她剪掉了线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揉了揉酸涩的双眼,长吁一口气。 她做了一夜,秦嬷嬷和琳琅也守了一夜,望着她憔悴的脸色,秦嬷嬷心疼坏了,“娘娘,您熬了个通宵,赶紧去歇着吧。” “嬷嬷,明儿个你送去给皇上吧。”凌贵妃将衣裳小心的折好放进柜子里。 “娘娘自己送啊,皇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 凌贵妃指尖攥住了衣角,心底如一排针尖碾过,密密麻麻的痛,“你去一样的,帮我梳洗吧,我要出宫一趟。” “现在就去吗?您一夜都没合眼了。”秦嬷嬷拧着眉头,总觉得今日的凌贵妃反常得厉害,“要不您先歇歇,老奴先去禀告皇上?” 凌贵妃摇头,睫羽微微颤抖,“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回一趟娘家,上次没看到我那侄儿,这次我想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凌贵妃乘着马车离开了皇宫。 同一时间,福泉公公来到了御书房,“皇上,贵妃娘娘出宫了。” “派个人远远的跟着,别让她吃亏就成。” 马车里,凌贵妃挑起帘子扫了眼街上,从进宫后,她便一直没有出来过,几年过去了,街道上的铺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凌贵妃听着,不觉呱躁烦闷,她已经许久没感受到这般真实的生活气息了。 皇上一定殚精竭力的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他也做到了。 凌贵妃放下帘子,靠着车壁闭眼休息,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凌国公府的大门口。 凌贵妃由下人领着去了明厅,她看到窗边的小机子上放着炉火和茶具,走过去加了炭火,等到茶壶里的水滚开后,敲了块茶饼放进去,同时又加了晒干的玫瑰和茉莉花。 不一会儿,满室里都是茶香混合着花香的味道,凌贵妃拎着茶壶坐到踏上,倒了两杯茶。 与此同时,凌国公来到了明厅,一身灰色长衫,精神烁烁,倒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感觉。 他进来后,先是行了一礼,凌贵妃将其扶到踏上坐定,“父亲,我有事和你单独说。” 凌国公看了眼随从,“下去吧,” 随从躬身退下,又细心的关上了门,凌贵妃倒了杯茶递过去,“父亲,那天你在宫里说的事,我认真考虑了下。” 凌国公接了茶杯却没着急喝,而是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凌贵妃神色无异,“父亲,先喝茶吧,这是女儿刚刚自己煮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凌国公依言喝了口,凌贵妃扫了眼已经空了的茶杯,语气含了一丝悲痛,“父亲,外祖母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国公一愣,很快回过神,语气淡淡,“告诉你了,你就能救的了她?” 凌贵妃抬眸,眼底藏着钻心的痛意,“至少能让我看她最后一眼。” 凌国公起身拍了拍凌贵妃的肩膀,宽慰道,“娘娘,老夫人是在睡梦中走的,我们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但是这样不是最好么,她没受什么痛苦,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凌贵妃笑了,心口流动的血突然凝固了,她灼灼的盯着凌国公,“是啊,是该高兴,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外祖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凌国公刚说完,心口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喷出了口黑血,凌国公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凌贵妃,“你在茶里下了毒?” 凌贵妃看了眼地上的黑血,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冰封的湖面,再暖的阳光也化不开,“外祖母不在了,女儿已经了无牵挂,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伤害皇上的,这也是我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但是您放心,女儿不会让您一个人上路,女儿很快就会来陪你!” 嘭- 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道身影飞速的冲了过来! 凌贵妃只觉眼前一晃,手腕便被一只大掌禁锢了。 第72章 你可真天真 之前的随从以迅雷之速抓住了凌贵妃,他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贵妃娘娘,为了个男人,你居然敢弑父!这就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女儿,真是狠狠打了为父一巴掌!” 凌贵妃看着眼前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大惊失色,“父亲,你…” “想不到吧,刚刚那个只是我的替身而已,皇帝和摄政王重查当年的事情,我自然要有所准备。” 凌国公随手扔掉了人皮面具,一把取下凌贵妃戒指,掀开戒面,见里面还有一半的量,抓着她的手瞬间收紧,脸色阴沉似水。 “怎么,想毒死我,然后再毒死自己?这趟出来你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是吧?” 凌贵妃望着凌国公眸中的戾气,眉头皱的更深“父亲,你别再错下去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彻查又如何,你到底在怕什么!” 闻言,凌国公脸色骤然阴森,一把掐住凌贵妃的脖子,“就为了这,想要毒死我?” “你让我监视皇上,传递情报,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凌贵妃脸色涨红,胸腔里的氧气一点点耗净,她抓住凌国公的双手,头拼命的往后仰,“父亲,皇上要查就让他查吧,你若是有了其他的动作,可就真的有嫌疑了呀。” “你可真是笨,我要真没做过什么,会这么害怕?” 凌国公一把甩开凌贵妃,娇小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的摔到了角落! 刹那间,凌贵妃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裂开了般! 而更让她痛苦的是,刚刚凌国公的那番话,一瞬间,她脸色变得灰败,“难道…当年是你…”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了静谧的云霄! 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棱子上,发出噼里声响。 凌国公眼底,有一丝扭曲的兴奋一闪而逝,“娘娘,你真的很聪明,可是你为什么不向着我呢。” 凌贵妃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敬重的父亲,居然下毒害了她最心爱的人! “毒,是你姑姑,丽贵太妃下的,但,”凌国公指了自己,“是我给的毒药!” 事情摆在眼前,残忍的撕开了所有的面具,就这么刺激着凌贵妃的大脑!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难以置信多,还是错愕和茫然更多… 猛然回过神后,她神色凛然,“解药呢,把解药给我!” 凌国公额头上青筋清晰可见,浑身透着一股嗜血冷戾的气息,“你可真是天真,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这是凌贵妃第一次见凌国公露出这样的神色,以往的慈父形象,在她心里轰然倒塌。 心里酸涩委屈,眼里带了水珠,“爹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你的女儿呀,他是我最信任最爱,甚至可以以命交付的男子,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爹爹,为什么呀!” 这一声声夹杂着委屈痛苦的称呼,让凌国公迟疑了一瞬,可也仅仅是一瞬。 “女儿,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天下间的男子多得是,到时候爹爹再给你寻更好的。” 凌贵妃却是一把推开,朝着门口跑去,“我要去告诉皇上!” 凌国公沉了脸,有抹杀气一闪而逝。 果真是冥顽不灵! 他大步追了上去,轻易的控制住凌贵妃,一掌劈晕了她,又唤来了管家,“把她关进密室!” 管家吩咐死士将人带去了密室,重新沏了热茶递了过去。 “把碧落花准备好。” “是。”管家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老爷,碧落花没剩多少了,边疆那边还未送来。” “够这次就行!”尘埃落定后,也用不着了。 凌国公擦擦手,端起茶盏浅饮一口,“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管家摇摇头,“撕掉的那页纸还没查到。” “这么多年了,还没找到,真是没用!”凌国公捏捏眉心,缓了一口气,“反正解药对我们也没用,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无妨。” “待会儿我写封信,让死士送去边疆,谋划这么久了,主上也一定很着急了。” “贵妃娘娘这里如何打算?” 凌国公眯起眼,“我自有法子。” “上次准备的难民如何了?” “全部病发了,现在用汤药吊着,不让好也不会死。” 闻言,凌国公眼底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凌贵妃被他控制了,萧长璟又中毒了,与他而言,是如虎添翼,千载难逢的机会! 送上门的机会,岂不得好好利用! 傍晚时分。 夜风渐大,吹起窗帘的一角,一股淡淡的幽香开始在空气里浮动起来。 雨还在下着,苏云情靠在床边,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心里莫名的不安。 萧长璟拦着她肩膀,娇小的身子撞进健硕的胸膛,独属于他清雅的木香窜到鼻腔里,“怎么了?” 苏云情靠在他怀里,“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萧长璟握住了她的手,苏云情和他十指相缠,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洁白如玉的手指,“王爷,你故意放出消息,凌国公真的会上当吗?” “我中了毒,正是虚弱需要养伤的时候,他筹谋了许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一场宫变,在所难免。 夜幕幽静,水雾渺渺,走廊下一盏盏宫灯在雨夜中多了几分清冷朦胧。 除了雨声,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素白的小手抚上了他肩胛处,“可是你的伤…我怕…” “自个儿的医术还不相信么?”温暖有力的手掌,缓缓佛过她脸颊,像带着电流一般,握住了她纤细的腰,那样的青涩与美好。 “要不要现在给你检查下?”说着萧长璟就要脱掉外衫。 苏云情小手忙按住他,一双水眸飘忽不定。 “害羞了,那日不还扒了我的衣裳给我吸毒来着。” 他也是后来才听青玄说起,他虽然昏迷了,可也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萧长璟低头亲吻她发顶,旁边桌上的烛火映着他俊美的五官,“就像上次说的,以后不许这么鲁莽了。” 炙热的体温包裹着她,似乎绵绵秋雨也变得和煦,苏云情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可你上次也说了,为我受伤,甘之如饴,我想说我也一样。” 萧长璟心里一阵动容。 他沿着苏云情眉梢眼角一路吻下去,骨节分明的指尖捏住她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苏云情被吻得浑身虚软,抓着衣襟的手都酥麻无力,萧长璟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女子姣好的容颜,心动不已。 情到浓处,由心的开口,“情儿,我好爱你!” 爱到可以不再保留一分,爱到可以为你同生共死! 第73章 又起冲突 翌日。 崔大人夫妇催促女儿去简亲王府走一趟,因为家里铺子的生意越发不好,他们两人商量了,想利用简亲王妃的身份造一波势,解了当前的燃眉之急。 崔书瑶坐上马车去往简王府,“露珠,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小姐,奴婢使了银子挨个问了,皇上千秋那日,基本那些闺阁千金都没去凉亭那儿。” 她冒领了功劳,始终惴惴不安。 “或者是太医院的太医吧,又急着有事,所以施完针才匆匆离开的。” 露珠点点头,赞同道,“应该是吧,这也算是太医职责内的事情,自然不会大肆宣扬,或者主动提起。” 反正是太医自己不要的,又不是她抢过去的,不算冒领。 崔书瑶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又心安理得了。 马车缓缓行进,崔书瑶撩开帘子,见路过东街时,眸色一动,“先去一个地方。” 寿宁堂。 铺子里依旧爆满,就连门外都站满了人,三四名小厮帮着维持秩序。 雪花膏和凝香珠一样,一经售卖,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跑来,生怕落后于别人买不到了。 店铺里人声鼎沸,热闹极了,掌柜的手上得空,便主动走到新顾客跟前介绍香珠。 此时,店铺外停了辆马车,车帘挑开,一名丫鬟装扮的女子率先跳下来,然后再扶着自家主子走下马车。 “小姐,寿宁堂到了。”露种吸了吸鼻子,无不赞叹,“小姐,你闻闻,满屋子都是雪花膏的香味呢。” 崔书瑶也闻到了,是她以前都没闻到过的味道,不是那种浓郁呛鼻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清雅香味,不浓,却让人惊艳难以忘却。 平心而论,这里的雪花膏的确比家里铺子的好上太多。 可是她不愿意承认,睨了眼露珠,语气不明,“这么喜欢苏大小姐铺子的东西,要不你跟了她吧。” 露珠脸色一白,忙垂下眸子,不敢出声。 掌柜的见崔书瑶进来了,忙迎上前招待,“这位小姐,来看看咱们新出的雪花膏吧,味道很好,晨起洗漱后涂抹在脸上和手上,能香一整天呢。” 崔书瑶带着面纱,但她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跌份儿,佯装很懂似的。 “掌柜的,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能浑身都香?雪花膏我又不是没见过。” 掌柜的知道这话很少有人第一次就相信的,他笑了笑,拿过货架上的雪花膏,“小姐,咱们眼见为实,您看,这就是咱们店里的雪花膏,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崔书瑶打开盒子,顿时香味扑鼻! 她又看了眼膏体,细白软绵,就这质地,甩她们家铺子几条街了。 啪- 她盖上了盒子,语气不明,“多少钱一盒?” 掌柜便道,“十两银子一盒,买十盒送一盒。” “十两银子,你抢钱的吧!”她们家的雪花膏也才一两银子一盒,这里贵了十倍不止,这些人还争来抢去的,脑子进水了吧! 掌柜憨厚的脸上挂着笑意,耐心说道,“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店一向都是这么卖的,您看其他人不也…” “其他人是其他人,我是我!”崔书瑶直接打断了掌柜的话,下巴轻扬,“三两银子一盒,是的话我就买了。” “这位小姐,价格不能少的。”掌柜敏锐的察觉到眼前戴着面纱的女子并不好相与,但依旧没退让,“咱们的雪花膏真材实料,就这质地这香味都是京城独一份的,小姐买回去一试便知。” “啰啰嗦嗦的!” 崔书瑶压根儿就不想听,她直接上手抢了掌柜手里的盒子,“一盒三两银子看得起你了。” 露珠机灵的上前给了钱,崔书瑶拿着盒子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脸色大变,眼疾手快的拦住,“姑娘,你这个价位我实在卖不出去。” 被人拦住,崔书瑶心里很不爽,小脸立马一沉,“废话真多,我买你雪花膏是看到起你!” “大家都是这个价位,姑娘若是接受不了,大可以不买就是,何必这般强买呢。”掌柜的心里也有火气,但还是强忍着。 露珠指着掌柜的鼻子,疾言厉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家小姐买不起呢?别再杵着不让了,我家小姐还有事,耽误了大事,你负的了责吗!” 人群里有人看不下去了,一身着锦缎华服的公子哥儿站出来不悦的说道。 “掌柜的明码标价,你能接受就买不能接受离开便是,我还是第一次见舍不得东西,又非要少给钱的情况呢。” 华服公子哥儿刚一说完,旁边一名穿着贵气的妇人也跟着开口,“姑娘,看你穿的也挺好的,家里应该不缺这几两银子吧。” “咦,这姑娘好像是崔侍郎的千金吧,她戴着斗笠看不清,但我认识她身边的丫鬟。” 另一夫人也出声道,“崔小姐不是很得王妃抬爱的么,平日出手挺阔绰的啊,怎么今日变得抠抠搜搜的了?” “啊,我想起来了,上次崔小姐和丞相府的二小姐不也来过一次,当时还和苏大小姐抢一盒凝香珠呢,” “苏二小姐委身郑府尹家的二公子,未婚私通,崔小姐向来与她交好,怕也不是个规矩的人吧。” “规矩的人能强买强卖?还是两次,看人家好说话,可劲儿逮着薅。” 又来! 崔书瑶沉了脸,“既然知道王妃抬爱,就闭紧你们的嘴巴,不然让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崔小姐,有句话叫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再这样嚣张跋扈下去,简王妃可保不了你!” “你!” 崔书瑶抬起了手,那夫人立马后退一步,眼神警惕,“怎么,还想动手?今儿你若是敢打我,明儿我就到简王府门口哭诉,我要让王妃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崔书瑶气得七窍生烟,却也不敢真的动手。 露珠心思转过,掏出二十两银子,“掌柜的,我们小姐今儿身子不爽利,有些头昏脑涨,言语间得罪了,还望你莫要怪罪,这是二十两银子,多余的,算是我们小姐的赔礼。” 说完,又对着众人一番赔笑,这才压下大家的怒火。 走出门外,崔书瑶转身看了眼铺子。 寿宁堂,苏云情。 你给本小姐等着! 简王府。 一路,崔书瑶脸色阴沉,直到下马车,才隐去怒色,扬起一抹笑意。 她拢了拢袖口,又整理了仪容,提步踏上汉白玉小桥,朝着后院走去。 简亲王妃今日没有出院子,便穿了一身轻便的湖蓝色长裙,梳了寻常发髻,虽然面纱遮了大半容颜,可周身从容娴静的气度依旧让人眼前一亮。 这会儿,正拿着铜制的剪子修剪西府海棠。 剪完最后一片枯叶时,岑嬷嬷打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含羞带笑的崔书瑶,“臣女见过王妃。” 简王妃放下剪刀,岑嬷嬷伺候洗了手,才拉着她往内室走去,崔书瑶替王妃斟了茶,又伸出手,“王妃,臣女的手好了,可以为您扎针了。” 第74章 一些小手段无伤大雅吧 清辉透窗而进,有风吹来,吹落了窗边木架上的海棠花瓣,也掀起了简王妃所戴面纱一角。 “孩子,有心了。”见崔书瑶如此牵挂自己,简王妃心里也颇为动容。 岑嬷嬷扶着王妃躺在贵妃榻上,崔书瑶捏着银针,深吸一口气,开始寻找扎针的穴位。 说不紧张是假的,或许她想进简王府的心够坚定,又或许是她日日勤加练习,在自己身上扎了无数个针眼后,扎针的技术有了质的飞跃。 除了第一针因为太紧张没扎进去外,后面她调整了心态,每一针都稳扎稳打,没出一点纰漏。 一盏茶后,崔书瑶取下了银针放好。 岑嬷嬷扶着王妃坐起身。 简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亮了几分,“书瑶,你这针法比之前好多了,刚扎下去就没有那股子刺痛感了,你娘说你这些日子日日翻阅医书,估摸也没休息好吧,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扎针的穴位只是最普通的,起不了任何效果,最关键的是… 崔书瑶垂眸,收拾好银针,露出娇怯的笑容,“只要能为王妃解忧,臣女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简王妃拉着她的手,眼眸含笑,亲热的不得了,“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呀。” 崔书瑶浅浅一笑,端的是知书识礼,“是臣女的福气,臣女愿意一辈子伺候王妃。” “好孩子,乖。”简王妃拍拍她手,心里越发的满意了,“对了,上次给你的膏药用完没,待会儿我让管家再给你几瓶,放家里备用也是好的。” 闻言,崔书瑶睫羽轻颤,眸底有一丝心虚,“已经…用完了。” 简王妃转头吩咐岑嬷嬷去传话,而后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突然皱起了眉头,“如意坊是不是把尺寸搞错了吧,怎的衣衫小了一圈?” 崔书瑶脸色微囧,双手拽住了裙摆。 简王妃经常送吃的来,她本身门第就不高,哪里见过这般好吃的,一时没控住嘴,便长胖了不少。 而她本来新做了衣裙的,可是为了彰显对王妃的敬意,这才特意穿上这身… “呃…可能是臣女最近吃点有点多了…”崔书瑶含糊了几句,想起今日的目的,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王妃,今儿个没事,咱们要不要去铺子里逛逛呀,刚好上了几种新品。” 上次简王妃就答应崔书瑶会去崔家的铺子看看,再加上这次崔书瑶替她施针缓解了病症,自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行,咱们现在就去。” 崔书瑶瞬间喜形于色。 只要王妃去了她家铺子,到时候再大肆宣传,看苏云情还怎么跟她争! 与此同时,房门外,一道身影闪现,简王妃扫了眼,朗声道,“夜儿,你去哪?” 世子来了! 崔书瑶心里一个激动,忙举眸望去。 便见光影一暗,一张俊美得如诗如画的容颜映入了眼帘,萧长夜一袭月白牙的锦服踏门而入,头束玉冠,健硕的腰身以同色镶嵌了宝石的腰封束起,阳光一照,仿佛世间万物都黯淡了三分。 萧长夜在她三步之远站定,崔书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幽香。 她愣愣的失神了片刻。 回过神来,捏了捏帕子。 老天爷,为了得到这样绝色惊艳的男子,耍些小手段也无伤大雅的吧… 反正也是帮王妃减缓痛苦,总归她那个法子也是死不了人的,过程不重要,结果大家都高兴才是最重要的,是吧… 萧长夜微微一笑,似刹那间的星光,绽放在宇宙尽头,“母妃,皇上召见,儿子得立马进宫。” 简亲王妃就注意到萧长夜出来后,崔书瑶一双眼都在他身上,美眸一转,拉过崔书瑶的手,笑道,“书瑶,要不铺子改日再去,你许久没去宫里了,这样,我让夜儿带你去宫里转转。” 崔书瑶面色一喜,温柔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萧长夜平淡无波的俊脸,心跳忽而加速了起来。 随即又面露为难,“可是臣女进宫的话,就没人陪王妃了…” 这就是想跟着去了。 简王妃捂嘴一笑,“我不打紧,你们玩高兴就好了。” 萧长夜在一旁听完,深吸一口气,微暗的眼神,霎那间变得幽暗无底,又似有冰霜刮过。 再看向简王妃时,压住了隐隐的不耐,“母妃,我是去谈正事,而且男女有别…父王前两日奉命外出,家里也没人陪您说话,就让崔小姐陪着您吧…” 萧长夜话还没说完,崔书瑶就眼眶微红,低下了头。 这可把简王妃心疼坏了,嗔了眼儿子,“安排两辆马车不就可以了,再说了,你谈你的事情,书瑶去找苏小姐不也可以么。” 简王妃为了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把苏云情都推出来了。 “钱嬷嬷暴毙身亡后,正好苏小姐在宫里也没事儿做,你拿着我的帖子去,我再让岑嬷嬷跟着你去。” 岑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足以见得对崔书瑶的重视。 苏云情和崔书瑶都看对方不顺眼,但是为了这次机会,崔书瑶不得不违心说道,“臣女也很久没见苏小姐了,也很想念她。” “对,你和苏小姐好好相处,但她那个妹妹就不怎么样了,好人家的姑娘都离她远远的,你也别去沾染,免得失了身份。” 说起苏云婉,简王妃一脸鄙夷,“过不久,筝儿就要回来了,到时候随时来王府找她玩。。” 筝儿,是萧长夜的妹妹,在外祖家住了一年,简亲王此次领旨外出,除了办事外,顺道把她接回来。 “好了,你们去吧,我有点乏了。” 萧长夜知道崔书瑶此次来替他母妃施针,缓解了疼痛,他也不好一直推辞。 崔书瑶盈盈起身,面若桃花,“有劳世子爷了。” 萧长夜脸色不太好,转身离开,崔书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简王妃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会心一笑,再努把力,或许明年就能抱上金孙了。 不多时,管家在帘子外禀告,“王妃,您要的药膏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只有一瓶了,不过上次,老奴在咱们大门口捡到一瓶一样的,还是新的,也一并给崔小姐吗?” 上次? 简王妃蹙眉,“什么时候?” “就是丞相府为太夫人举办接风宴那次。” 这膏药是皇家配方,价值连城不说,药效也奇好,王府里谁人不知,怎么可能随意丢弃? 哦…那日,她好像给了崔书瑶一瓶。 但是书瑶怎么会扔掉呢。 简王妃摇摇头,自己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了,“一并放到崔家的马车上,交给她丫鬟吧。”因为岑嬷嬷跟着去了,露珠再去,就不合规矩了,所以,便在马车上等着。 第75章 瘟疫爆发 慈宁宫。 太后近日身子不佳,苏云情做了清淡的小食,送去慈宁宫,凌贵妃也在,正在陪着太后聊天。 太后娘娘坐在搭着棉绣榙裢的榻上,面色瞧着还算红润,这是精神头不佳。 苏云情上前行礼,将食盒里的东西摆了出来,凌贵妃探过头来,望着楠木雕花的桌案上,盈盈一笑,“母后,苏小姐有心了,给您做了鸡丝香菇粥还有山药枣泥糕呢。” 说完,又俯身闻了闻,嘴角笑意越发大了,“闻着好香呢,臣妾可没这好手艺。” “情儿,有心了。” 自从苏云情医治好了萧长璟,太后对苏云情满意得不得了,“长璟这几日身子可还好?”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其他的都没问题了。” 说起这个,太后疲惫的神色又添了一丝忧怔,“流了那么多血,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平日多喝点补血的汤药。” “太后娘娘放心,臣女每日都有熬制的。” 太后娘娘就拍了拍苏云情的手,身心舒畅,“有你在他身边,哀家放心不少。” 凌贵妃给正在给太后娘娘盛粥,望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倒也不复之前那般冷淡了,主动寻了个话题,“上次那膏药用着还不错,你在哪里买的,再给哀家买一些来吧。” 凌贵妃刚碰到瓷碗的手,猛地缩了回来,“哎呀,好烫。” 她将烫到的手指放嘴边吹了吹,目光有些躲闪。 好在,秦嬷嬷这时上前道,“太后娘娘,那膏药是苏小姐送给老奴的。” 苏云情就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她给了钱嬷嬷一些膏药,同时送了些给秦嬷嬷,没想到最后又转赠给太后了。 凌贵妃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脸上又挂上了笑容,“那就有劳苏小姐再给母后买一些了。” 苏云情点点头,这本就是她自己研制的,要多少有多少。 凌贵妃端起白瓷碗,小勺小勺的给太后娘娘喂粥。 只是凌贵妃刚靠近,太后娘娘猛地皱起了眉头,“以往不都是喜欢清雅的香味么,这几日怎么换了?” 苏云情也望了过去。 凌贵妃不动声色,“换一个味道,换一个心情嘛,母后不喜欢吗?” 太后娘娘几乎是本能的摇头,“太浓郁了,还是以前那个味道舒心。” “那臣妾下次再换回来。” 这个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有凌贵妃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冒出细细的冷汗了。 说话间,有宫女前来禀告,说侍郎府的崔书瑶进宫,想见一见苏云情。 苏云情挑了挑眉梢,崔书瑶想见她? 她起身,对着上首之人盈盈一拜,“太后娘娘,臣女先告辞了。” 凌贵妃放下勺子,替太后擦了嘴,才看向苏云情,目光清浅,“苏小姐,本宫近日闲来无事,无聊的话可以去找本宫聊聊天。” 凌贵妃主动邀约,苏云情自然应允。 一处巍峨雄伟的宫殿前,房门紧闭,福泉公公站在门口听凭吩咐。 因为中毒,武成帝十分畏寒,龙案旁边置了火盆,里面正燃着无烟的炭火。 偌大的殿内,萧长璟和萧长夜并排而立,两人放下手里的奏折,互相对视一眼,皆神色凝重。 殿内,温度颇高,他们也有些发热,可心里却止不住的发冷! 武成帝整个身子暖和了不少,却一脸愁容,“城外突然爆发瘟疫,你们有何对策?” 萧长夜沉吟半晌,“皇上,现如今只有将最先爆发的村子围起来作为隔离的地儿,然后再将确诊和疑似的隔离开单独治疗,严格管控,不能将瘟疫蔓延到皇城。” 武成帝点点头,又看向萧长璟,“长璟,你呢?” “世子说的不错,另外,这次爆发的基本都是难民,若想治疗,恐没有经济支撑,皇上,微臣以为,需得打开国库,免费为百姓治疗才是上上之策。” 武成帝点头赞同,“这是自然。” “皇上,咱们还要查一查这瘟疫的来源。”萧长璟声线微微沉了下去,眸色暗涌,“北陵建朝以来就没发生过瘟疫,怎么悄无声息一夜之间就爆发了呢?” 闻言,武成帝勃然变色,“你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萧长璟点头,眸色灼灼,“有这个可能,瘟疫比战争可怕多了,若是运用得当,极有可能不战屈人之兵。” “不管是我们还是太医院的人,都没有经历过,治疗瘟疫的法子也只有翻阅古书,摸索前行,可是瘟疫太过可怕,就怕途中全面大爆发,到时候百姓遭殃,邻国也会趁火打劫。” 武成帝拧起了眉头,“朕马上下旨,即日起,所有太医吃住都在太医院,全力研制瘟疫的方子!” 若真是如此,那么背后之人将瘟疫带入北陵,是想灭他的国? 武成帝脸上刹那间闪过风暴! 谁敢有这样的心思,捏死! 萧长璟也提出了可行的方案,“微臣也会下令,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只出不进,严格盘查过往行人。” 萧长夜紧随其后,“微臣会在林中小道或者山路分叉口设立关卡,以防其他人别有用心。” 正当三人商议事情的时候,苏云情也前往御花园,崔书瑶在这等着她。 花丛边,伫立着妙龄女子,一袭绿色的抹胸长裙,浅银色的双线勾勒着裙边,胸前襄了银边,裙摆上则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每一朵的花蕊处都嵌了圆润的珍珠进去。 只是裙衫尺码似乎有些偏小,崔书瑶穿着,明显呼吸都有些吃力了。 见到苏云情,崔书瑶脸上漾出一抹微笑,“苏小姐。” 说完,又看向岑嬷嬷,“嬷嬷,我想同苏小姐说说体己话。” 岑嬷嬷自然懂,退到了十步之外,没有远离主子的视线,又听不到谈话的内容。 崔书瑶背对着岑嬷嬷,先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换上了一张冷嘲热讽的脸。 “苏大小姐,没想到你对自己妹妹都能下狠手,那郑家二公子什么人,京城谁不知道,你可真心狠手辣!” 苏云情浅浅含着笑意,“怎么,你是来替她打抱不平的?” 提到苏云婉,崔书瑶轻蔑一笑,露出了原本的样子,“她还不配,我如今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她牵起唇角,一双水眸斜过去,“我找你有事,我已经查到你是寿宁堂的东家。” 苏云情抬眸,“然后呢?” 真是个榆木脑袋! 崔书瑶微微沉脸,“雪花膏的配方,你要多少钱,我买。” 凝香珠没有卖了,寿宁堂还有其他的,比如现在的雪花膏卖的极好。 先把雪花膏的配方弄过来,其他的再想想法子。 “你想买我就必须卖吗?” 商人重利,崔书瑶以为苏云情是嫌钱少了,在她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我出双倍的钱总可以了吧。” 苏云情幽幽笑出了声,“崔小姐,为什么你总有种错觉,觉得钱能解决世间一切事情呢?” 当然,如果有钱真的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困难。 那她,是那唯一的百分之一! 第76章 这话,在点谁呢 “苏小姐,我知道你很有能耐,连侧夫人和苏二小姐都栽你手里了,可是,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有钱大家赚,和气生财嘛。” 苏云情望着崔书瑶那虚伪的嘴脸,声音冷了几分,“和气生财也要看是跟谁了,崔小姐,其实你我都看不顺眼,又何必强装姐妹情深呢。” “你当我愿意?我只想要你手里的配方。”崔书瑶摸了摸头上的步摇,是简王妃近日新赏的,“苏小姐,想必你也知道,我在王妃心目中的位置,如果王妃开口,你能拒绝吗?” 苏云情半眯着眸子,“简王妃知道你在外面借着她的名头行利己之事吗?” 闻言,崔书瑶淡淡一笑,她抬起下巴,水光闪耀的眸子掠过得意,“王妃很相信我,不是某些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苏云情,你是聪明人,应该怎么选择心里很清楚的吧,这张方子,你总归是保不住的,你看看是自己主动交出来,还是王妃出面请你交出来呢?” “王爷向来宠爱王妃,只要王妃开口,就没得不到的东西,而世子爷更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他们父子知道你忤逆王妃,你,乃至丞相府会有好果子吃吗?” 崔书瑶一阵威逼利诱,苏云情抿唇不语,在她看来,这就是苏云情怕了她的样子。 而苏云情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话锋突然一转,“崔小姐,你这裙子是在哪做的” 苏云情很是认真的开口,仿佛很喜欢一样。 崔书瑶以为她服软了,得意的不得了,“这裙子可是在如意坊做的,怎么样,漂亮吧” 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还在那得意个什么劲儿! 苏云情笑得越发寒凉,转而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如意坊那我以后一定不能去那做衣服!” 崔书瑶一愣。 苏云情退后一步,拿开了崔书瑶的胳膊,指着她的腰身,“你瞧,肉肉都出来了。” 原来那裙子的腰际不知怎么竟然撕裂了开来,苏云情估摸应该是尺码不合,硬穿进去的结果。 苏云情盯着崔书瑶雪白的腰身,啧啧出声,“还是如意坊的衣服最配崔小姐的气质了。” 崔书瑶无地自容,脸涨成了猪肝色,“嬷嬷…嬷嬷…” 岑嬷嬷忙给崔书瑶披上屏风,然后去马车里拿新的衣裙。 崔书瑶双手紧紧的拽着披风,漆黑的瞳仁中映出怒意,她又羞又怒,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起来! 都怪王妃,也不提前问问尺寸就让人做,难道在她眼里,她就一点都不能长肉? 见苏云情还在上下打量着她,尤其脸上明晃晃的笑意,让她无地自容,尖利的声音传来,“苏云情,你不许笑,不然我就告诉王妃去! 笑声戛然而止! 苏云情敛了笑容,含了一丝冷意,“崔小姐,王妃高看你一眼,你可别把这福气作没了。” “要你管!” 崔书瑶冲着苏云情恶狠狠的吼了一句,余光突然瞟到左侧方的两人。 她眼珠一转,突然诡异的笑了笑,然后猛的往地上一摔,同时大声喊道,“哎呀,苏小姐,不要!” 听到呼声,两人下意识看去。 就见道路两旁花团锦簇,跪在地上的崔书瑶已经哭成泪人儿,岑嬷嬷一手拿着披风,另一手正准备去扶她,却被崔书瑶拒绝了。 “嬷嬷,不要扶我,只要苏小姐出了这口气,我怎么样也是不打紧的。” 萧长夜和萧长璟跨步而来,萧长璟看也没看地上的崔书瑶,走到苏云情跟前看了看,见她没什么事,这才放心不少。 萧长夜则站在原地,崔书瑶抬眸,泪眼婆娑,“世子爷,苏小姐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萧长夜安静的看着,没说话,离崔书瑶也不远,但并没有打算扶她的意思。 苏云情突然想起,这一招,不就是当初庞淑妃对付凌贵妃那招么。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招数。 她捏了捏眉心。 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些人看不顺眼。 崔书瑶戚戚然的哭着,其余人都没说话。 气氛,一下子跌进了冰冷的谷底,但是,也夹杂了浓浓的尴尬。 崔书瑶低头只管哭,心里却有些焦急了,按道理,世子不该询问一番,然后把她扶起来,再替她做主出口气的么? 怎地就没动静了? 最终,还是萧长夜慢悠悠开口道,“嬷嬷,你不是在伺候崔小姐的么,怎地人跪在了地上,还哭了起来?” 岑嬷嬷想了个合适的措辞,“回世子,这眼看着起风了,老奴去给崔小姐拿了件披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崔小姐坐在地上了,期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长夜睨了眼,清雅的眉眼微微一皱,“崔小姐,怎么了?” 崔书瑶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不止,一双杏眼望着萧长夜,满满的委屈和哀伤。 “世子爷,臣女知道寿宁堂是苏小姐的产业,里面的雪花膏卖的极好,王妃也很喜欢,臣女只是想着买下雪花膏的方子送给王妃,可是苏云情二话不说就推了臣女,是臣女用错了法子,惹得苏小姐不高兴了。” 搬出了王妃,简亲王世子又是个孝顺的,难保不会以权压人,逼她交出方子。 崔书瑶好计算呢。 可,她不怕! “崔小姐,真是这样吗?” 漫不经心的声音,崔书瑶只觉浑身一寸寸冰凉,她咬着唇,强装镇定,“苏小姐,摄政王和世子爷面前,我怎么敢撒谎!” 苏云情将视线从崔书瑶身上移开,而后行了半礼,“王爷,世子,并非臣女不愿意,臣女知道,近些日子皇上为国库之事忧心,虽然前有周大人捐赠粮食解了困顿,但臣女也想为皇上解忧,已经决定将寿宁堂所的营业额悉数捐给朝廷,若是王妃喜欢雪花膏,臣女修书一封,让掌柜的给王妃送一些去。” 一道惊雷劈过崔书瑶,她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的盯着苏云情,“寿宁堂每日营收超过千两,你真舍得?” 苏云情神色一凛,义正言辞,“没有国哪有家,只有百姓安居乐业,臣女的铺子才能继续经营。” 萧长璟安静的站在苏云情身边,但凡她没吃亏,自己也乐得清闲。 而萧长夜看向苏云情的目光发生了变化,“苏小姐心系百姓,心存大爱,本世子敬佩!” 他就想到了崔书瑶在宫里哭闹,表面是说为了王妃请求苏云情割爱,可实际不就是告诉他这个儿子,你母妃看上苏云情手里的东西,还不赶紧用你的权利逼着人交出配方单子。 最后,他做了这个恶人,甚至还有可能和萧长璟交恶,她却能全身而退,又得了母妃的欢心。 十多岁的女子,心思竟这般…深沉。 萧长夜抿唇,心中多了一分恼恨。 思及此处,萧长夜看向了崔书瑶,“那崔小姐呢?” 说完,他又突然笑了笑,如春风般和煦亮眼,“瞧我,怎么问出这样的话,崔小姐估摸也做不了主,毕竟崔府的铺子也不是你名下的,母妃那边,我会去解释的,想来母妃也不是以权谋私的人,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霸占了配方单子。” 这话,在点谁呢。 第77章 引蛇出洞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 苏云情嘴角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温雅如玉的简亲王世子,也是个腹黑的主儿。 “不,世子,臣女可以!”崔书瑶也不是傻的,自然能听出来。 她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瑟瑟颤抖起来,笑容僵了又僵,“臣女答应您,会将绸缎庄的营收捐给朝廷。” 说完,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心里却突突打鼓。 崔家名下的产业基本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些日子,得了简王妃抬爱,那个官家夫人看在王妃的面上时常光顾,情况略微好了些。 绸缎庄是目前生意最好的一家,但和寿宁堂比,还差得远。 崔家目前靠着绸缎庄过活,崔书瑶就为了赌一口气,二话不说把钱财全部捐出去。 崔大人夫妇知道了,怕是气得跳脚。 出宫的路上。 萧长夜双腿修长,崔书瑶几乎小跑才能撵得上。 猛地停下步子,转身盯着崔书瑶。 崔书瑶堪堪刹住脚,下意识抬眸与萧长夜对视,却撞进一片幽深眼底。 心里一紧,又更加心虚的低下了头,“世子,您放心,臣女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萧长夜一把拽过崔书瑶,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咫尺的距离。 这是第一次两人挨这么近,可崔书瑶的内心,毫无暧昧与欢喜。 萧长夜毫无情感的眼神,让她瘆得慌,仿佛被一只恶魔给盯上了。 沸滚的血液瞬间凉下去,“世…世子…” “以后,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萧长夜收紧了力道,崔书瑶手腕吃痛,忍不住痛呼,萧长夜仿若未闻,眸色阴沉,“尤其是在母妃面前,你敢耍些有的没的,本世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一把甩开她,大步流星离开! 崔书瑶猛地后退两步,望着男子决绝的背影,她咬着唇,心里委屈极了。 翌日,早朝时,百官听闻城外瘟疫爆发,不由得人心惶惶。 他们这一辈,甚至父辈都未曾经历过瘟疫,虽然没经历过,但瘟疫的杀伤力,足以让人忆之色变! “皇上,北陵建朝一百多年,从未出现过瘟疫,且毫无征兆,来势汹汹,微臣以为这场瘟疫,实属蹊跷呀!” 凌国公眸色微闪,下一秒,也站出来,义正言辞道,“皇上,苏相言之有理,咱们应该查一查来源。” “朕昨夜已经派人去查了,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不管如何,这场瘟疫可大可小,咱们一定要做好准备,记住百姓生命至上,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证百姓的安危!” “皇上圣明!” “如今国库空虚,又恰逢瘟疫爆发,爱卿们可以各抒己见。” 萧长鸣当即表示愿意捐赠五万两白银,这几乎是端王府一半的家底。 武成帝倒也高看了他,准了他的要求。 之后,苏中正也表示捐赠白银一万两。 凌国公紧随其后,愿意捐赠一万两,同时,他愿意深入疫区,救治染病的百姓。 语毕,崇政殿内,鸦雀无声。 大家诧异又吃惊的望着凌国公。 而萧长璟心里则升起一股不安,他站在光影处,脸颊半明半暗。 凌国公嗓音亢奋,一脸肃然之色,“皇上,老臣年事已高,死不足惜,只要能救百姓于水火中,哪怕上刀山下油锅,老臣在所不惜!” 骠骑将军站出来反对道,“皇上,正因为凌国公年事已高,抵抗力薄弱,很容易被传染,这并不是上上之举。” 武成帝高坐皇位,冕旒挡住了他的神情。 中书令傅大人适时道,“皇上,骠骑将军说得对,国公爷实在不宜以身涉险,最好挑一些身强力壮武功高强的去,至少能保护自身。” 中书令此言一出,有不少人出言附和。 身强力壮,又身居要职。 这朝堂之上,除了萧长璟和简亲王世子,还有谁呢。 苏中正脸色骤然难看起来,他下意识就要反对,萧长璟一个眼神过去,制止了他的行为。 有时候,引蛇出洞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 路上,萧长鸣和凌国公并排而走,萧长鸣连声赞叹,“国公爷真是好算计,知道摄政王疑心你,便反其道而行之。” “他防着我,自然会深想我每一步的动作,我越是要去疫区,他越是不安,皇上同样如此,以我们之间的较量,他们一定会认为我执意去疫区,有别的目的。” “若是摄政王没有窥破你的计划呢?” “即便没有,我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疫区是他一手搞出来的,里面如何凶险,他一清二楚。 “现在萧长璟去了疫区,还搭上了个简亲王府的世子,萧长璟中毒还未痊愈,他这身子骨,一旦染上,至少搭去半条命。” “还有萧长夜,他们俩真出了事,那老天爷真的是把机会双手奉上了。” 眼底,是翻江倒海的墨色,“解决了萧长璟,接下来就是苏云情了。” “萧长璟死在疫区最好,即便侥幸不死,回来得知苏云情的事,她也会安耐不住的,只要他们两个离开了皇宫,一切都好办了。” 萧长鸣不得不佩服凌国公的计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国公爷,本王的死士也听凭调遣,但是,事成之后,国公爷不要忘了承诺。” “放心,摄政王手里的兵权是你的。” 北陵三分之二的兵权,说给就给? 萧长鸣眸光渐渐暗了,他不傻,相反,皇室出来的人,没一个简单的,“国公爷筹划一番,又为的是什么?” 凌国公眼里倾泻出萧长鸣看不懂的情绪,“咱们目标一致,都想除了摄政王,王爷,你拥有了北陵三分之二的兵权,想做什么,岂不易如反掌。” “你的意思是?” “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王爷也清楚吧,所以,跟对主子很重要。” 凌国公语气意味不明,“这个皇朝,还是姓萧就行。” 这是在向他投诚? 萧长鸣瞪大眼睛,半晌后,回过神来,心里涌出无法言喻的狂喜,“国公爷明智的选择,你放心,但凡事成,本王定不会亏待你!” 凌国公暗自冷笑。 都是先帝的皇子,摄政王能力超群,端王…始终差了那么一截。 前朝国库吃紧,后宫也在想法子解忧。 太后娘娘做出表率,划了三分之一的嫁妆充入国库。 凌贵妃同样如此。 周昭仪和赵贵嫔位份不高,嫁妆也没她们丰厚,只从小库房里挑选了几样贵重的物件儿。 周昭仪选的是一套赤金的头面,以及一副前朝珍贵的名画。 赵贵嫔选了一对赤金镶宝石的镯子,另外一样还在斟酌。 须臾,她推出一个锦盒,“就这么个吧。” “娘娘,这不是上次贵妃娘娘赏赐的夜明珠吗?” 赵贵嫔点点头,眸子里的神色意味不明,“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儿,就这个吧。” 丫鬟走后,赵贵嫔从袖子里拿出一颗一模一样的夜明珠。 她盯着夜明珠看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白了几分。 而后,快速的放在抽屉最里面的夹层里,又铺了层绒布,这才合上了抽屉。 第78章 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不过短短一日,城内已经出现感染瘟疫的病人,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而皇宫里,每日进出宫的人员,必须登记在册,然后经过严格的消杀才能放行。 朝堂上,百官愁云密布,每日出门上朝,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就怕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苏云情写了封信并一张方子,飞鸽传书给百合,让她立即关了铺子,作坊也关闭,给工人多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让他们回去后紧闭门窗,提前买好生活物资,再按照方子去抓预防的汤药。 她疑惑为何这次的瘟疫断断两三日光景就从城外蔓延到城内。 前些日子心里的不安,以为是凌国公的伺机反杀,没想到是更为严重恐怖的瘟疫。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今铺子关了,营收也没了,她便将自己的体己捐赠了一部分,而萧长璟知道后,直接送来五千两银票。 “这个拿去,体己就自己留着。” 苏云情的心,如手里这银票般沉甸甸,“王爷,这次瘟疫来势汹汹,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 “探子已经传回来消息,这场瘟疫,从边疆传入,城外死伤过百,城内情况也不容乐观。” 萧长璟神色凛然,突然拥她入怀,“所以,答应我,千万不要出宫,好好在重华殿呆着。” 苏云情听出了话外之音,“那你呢?” “我和简亲王世子要去疫区一趟,青玄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有什么事,你找他就好。” 苏云情心间一颤,整个人都发起抖来,“那怎么行。” 那是疫区呀! 一想到这,苏云情的心像被沸腾的滚水浇注,疼得几乎窒息。 她一把抱住萧长璟,“那地方太危险了,我也要去。” 萧长璟狠狠皱眉,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胡闹!” 苏云情将头埋进他健硕的胸膛,“我会医术,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萧长璟态度强硬,“我说不行就不行,乖乖待在这里,别让我担心。” 他掬起苏云情的脸,望进她氤氲着水汽的眸子道,“跟着我我更容易分心,你要相信你爷们儿,好好在宫里等着我回来。” 苏云情心脏一阵抽搐的闷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又陷入了沉默。 她想说的太多,可不止从何说起。 萧长璟知道她的担忧,将小手攥紧他的掌心里,眉眼俊美,眸中流光溢彩,“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也会加倍小心,” “可是,皇上怎么会让你和简王世子一起去?” 萧长璟眸色一沉,“凌国公主动提出他要深入疫区,他年岁已高,朝廷断断没有让他去的道理,而我身居要职,掌控兵权,是不二人选,咱们着了他的道,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我。” 苏云情一阵毛骨悚然,“好歹毒的法子,他是想让你死在疫区呀!” 萧长璟揉着苏云情的手指,眸光一冷,“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你等我下。” 苏云情跑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两张方子,分别折好递了过去,“这是治疗瘟疫的方子,另外这是预防的药材,装在荷包里,或者熬成汤药喝下去都可以,一定要记得,别忘了。” 萧长璟先拿了治疗瘟疫的方子,眼底光彩聚拢,神色激动,“这方子,有效果吗?” 苏云情摇摇头,“我也不确定,这是师傅当年留下来的,只是北陵自建朝以来,就没出现过瘟疫,师傅也没经历过,她也只是根据历年来医书上所记载的,然后根据自己的经验,摸索出来的。” 萧长璟望着方子出神,心里有了盘算。 不多时,青玄扣响了房门,“王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萧长璟看了眼天色,从怀里抓了把糖塞到苏云情手里,“御膳房新做的口味,尝尝。” “我都多大了,还给我糖吃。”话虽这么说,苏云情还是全部接过放在碟子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长璟神色突然凌厉了几分,再看向苏云情时,长眸里含了一丝柔和,“以前,你也给过我糖吃的,忘了?” 苏云情拧眉,她真的是忘了。 “小傻子,爬过来我就给你糖吃,快爬呀!” “还皇子呢,比咱们奴才都惨,” “你们再欺负人,我就喊人了。” “你喜欢吃糖啊,那我给你啊,我这里有好多呢。” 萧长璟拨了颗糖放在她嘴里,“忘了就忘了吧,我记着就行。” 暮色降临,在青玄催了三次后,萧长璟和萧长夜踏着夜色整装出发。 苏云情满目盈泪,抱着他不撒手,“到了就给我写信。” “好。” “每天一封。” “好…”萧长璟从未见过如此依赖他的时候,心中被爱意填满,却又紧紧揪着,抱着她亲了又亲,“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还没娶你呢,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苏云情神色娇羞,嗔怒一句,又从碟子里拿起糖。 “吃糖。” 萧长璟乖乖张嘴,黑眸快要溺出水来,“等我回来!” 苏云情重重点头,“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另一边,萧长夜也不放心母妃一个人在家,连夜命人将其送到了宫里。 为今之计,只有宫里是安全的。 简王妃抱着他哭了又哭,又把自己戴了几十年的平安符带到他脖子上。 那平安符是外祖母一步一磕头在白云寺求来的,简王妃从未离身。 萧长夜不想要,也更希望平安符保佑的是他母妃。 简王妃立马眼泪滚滚。 无奈,萧长夜只好戴在了脖子上,又哄了好一阵,王妃这才泪眼婆娑的上了马车。 处理好一切,两人趁着夜色驾马离开。 夜色不过刚刚降临,街上便冷清寂寥,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空中鸟兽飞过,鸟叫声在这寂静的上空显得格外的幽森恐怖。 深幽漆黑的街道,偶尔得见一行人,皆行色匆匆。 而崔府大门口,守门的小厮早早躲了进去。 屋檐下,印有崔字的灯笼在烛火的照映随风摇曳,垂下的红穗儿被月光映在房梁上,配上枝叶沙沙声,恐怖如斯。 后院明厅内。 崔书瑶挽着崔夫人的手,忧心忡忡,“娘…你说世子爷会没事的吧。” 她怕呀! 她怕萧长夜回不来了,更怕到手的侧妃位置没了。 好不容易得了王妃的宠爱,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缓解了王妃脸上的烧伤,王妃对她的满意更上一层。 一切都在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就等王妃开口提婚事了。 结果,世子爷跑疫区去了! 简直要命! 第79章 死伤过百 灯罩里的烛火婆娑跳跃,一如崔夫人此时的心。 她摸了摸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生怕到手的富贵跳没了,她心生烦闷,语气含了一丝责备,“世子也是傻,疫区什么地方,也敢往里面凑,简亲王府什么没有,还这么拼命做什么!” “老爷,世子爷都去了疫区,你又是王爷提拔上来的,现在该如何是好?” 闻言,崔大人眉心跳得厉害,淡淡的瞥了眼妻子,“妇人之见,提拔起来的,难不成也要跟着去疫区吗,非要把命丢了才算忠心?” 崔大人摸摸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意味难辨的暗光,夹杂着一抹极强的算计。 “世子担心简王妃,已经把人送到宫里去了,书瑶,反正这几日,你也没什么事,多抄点佛经吧,王妃也是王府的人,咱们向她表忠心即可。” 崔夫人恍然大悟,“还是老爷法子高明。” 表忠心的方式有很多种,自然要选择最没有危险的那个啦! 崔书瑶自然也懂,当然,她还有另一个目的,“女儿这就去抄写佛经,到时候送去宫里。” 抄写佛经是其次,更重要的是… 崔大人捧着茶盏,眉眼舒展,“没想到,这场瘟疫,倒是保住了咱们家的钱财。” “若不是书瑶逞能,私自答应捐出绸缎庄的营收,咱们现在都怕要喝西北风了。”如今,京城家家户户歇业在家,哪里还有收入,没有收入,自然就没有捐钱一说了。 以往的营收早就进了口袋,想让他出来,比登天还难! 崔夫人扯着帕子,语气含了一丝怨恨,“都怪那个苏云情,给书瑶挖了坑。” 慈宁宫偏殿。 简王妃住在了这里,年轻的时候,她和太后娘娘相交甚好,后来脸被烧伤后,鲜少入宫,也就近几年才开始走动。 太后娘娘自然想与她多多亲近,便着人将偏殿收拾出来。 简王妃从马车里哭到偏殿,她靠在岑嬷嬷怀里,哭得眼睛都肿了,丈夫还未归家,儿子又去了狼窝,那可是疫区,九死一生的地儿! 她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万一出点事,让她怎么活! 简王妃一口气上不来,骤然脱了力,靠在岑嬷嬷怀里的身子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 “王妃…王妃!” 岑嬷嬷吓坏了,又是喊人又是掐人中的,殿内一阵兵荒马乱。 她让丫鬟照顾王妃,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太医院找太医,可大家都忙着瘟疫的事情,实在是腾不开手,岑嬷嬷急得快哭出来了,就在她焦急无措的时候。 太后娘娘得知消息,着人去请了苏云情。 房嬷嬷以最快的速度领着苏云情来到了偏殿,岑嬷嬷高悬的心也落下来。 她见苏云情发饰都卸了,显然是准备安置了,又听到这边的消息,顾不上梳妆匆匆赶来。 心里又感动又愧疚,“苏小姐,这么晚还打扰你,实在太麻烦了。” 苏云情未施粉黛,肤色白皙,别有一番清雅绝色,“嬷嬷不用客气,我先给王妃把把脉。” 苏云情把脉后,只是急火攻心,一时昏厥,没什么问题。 她连方子都没开,掀起简王妃的衣袖,举针扎了下去。 岑嬷嬷在一旁看的惊奇,“苏小姐也会针灸呀?” 也会? 钟嬷嬷笑了笑,“老姐姐,苏小姐本事大着呢,咱们王爷受伤了,都是苏小姐给治好的呢。” 岑嬷嬷也听说了摄政王中毒的事情,据说也是险象环生呢,她还以为是宫里御医治好的,没成想,是个还未及笄的姑娘。 半盏茶后,苏云情取下银针,“嬷嬷,王妃只是急火攻心,我已经扎了针,待会儿喂她一些安神的汤药,睡一觉就好了。” “多谢苏小姐,多谢苏小姐。” 岑嬷嬷连连感谢,想亲自送她回重华殿,却被苏云情拒绝,让她好好照顾王妃。 岑嬷嬷慈爱的笑了笑,懂医术,又识礼,真是个好姑娘。 自瘟疫爆发,仿佛天空都暗沉了不少,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喘不过气。 苏云情心里也如这天空般,烦闷焦灼透不过气。 第三次看向青玄,强忍着翻滚的情绪,“王爷还没来信吗?” “没有。” 苏云情眸光暗了几许,眼圈不争气的红了,她咬唇,染了哭腔,“骗子!” 青玄慌了,忙解释道,“苏小姐,王爷肯定在忙,腾不开手。” 她知道,可越是知道,心里就越恐慌,他没空写信,说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也说明疫区情况很严重! 她怕呀,怕他出事,怕他回不来,怕… 明明答应过好好照顾自己的,大骗子! 一连三日,城外疫情越发严重,已经死了数百十人,尸体堆积在专门辟出来的屋子里。 如何处理尸体,成了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萧长璟思索一番后,命人在村里空旷的地方专门挖了坑,又撒了厚厚的石灰,把人埋起来。 连日来操劳,萧长璟下巴长出了胡茬,唇周与下颚已经变成淡淡的青色。 他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现下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喘息,回屋却没忙着梳洗,而是来到书桌正准备提笔写信。 刚落下一笔,门口有侍卫禀告,“王爷,疑似症状那边又确诊了三十人,工程量太大了,咱们人手不够呀。” 萧长璟刚提起的笔又得放下,神色一凛,沉声道,“命所有人打起精神,三个时辰轮班一次,另外派个人去问问太医,是否可以将每日三次的汤药增加到四次。” 他穿上防护服,又戴了厚厚的面巾,“带本王去看看。” 重症区。 房门紧闭,又隔了厚厚的门帘,但依旧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痛苦呻吟的哀嚎。 有侍卫抬着担架接连不断的往里面送人,萧长璟看了眼,面容枯瘦,几乎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就这么无力的躺在那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空中闪过惊雷,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萧长璟浑身湿透,连带着那颗带有希望的心一同浇灭。 他脸色泛白,仿佛呼吸都窒了一秒。 随行的太医紧急商议后,同意了萧长璟的提议,将汤药改成了四次,可重症的患者太过严重,且人数过多,当天送去的三十人还是没能救下来。 傍晚,消息传来,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一百,且还在急剧上升。 第80章 时机成熟,可动手 又一声惊雷闪过,天际像是被撕裂般发出悲痛的惨叫。 青玄得知消息的时候,苏云情正准备用晚膳,他站在珠帘外,怎么也不敢跟苏云情说。 连翘盛了碗汤,苏云情喝了口,清亮莹润的眸子透过珠帘,一眼就看出青玄心事重重。 几乎下意识的,她就猜到疫区出事了! 捏着筷子的手缓缓握紧,苏云情抿抿唇,心里开始不安,“青玄,怎么了?是不是王爷…” 青玄生怕苏云情胡思乱想,忙开口道,“小姐,王爷没事,是疫区那边已经死了上百人了,而且重症的人数还在增加,今儿一整天,王爷都在重症区忙活,属下是担心王爷的安危。” 话落,屋内一片寂静! 连翘微微红了眼,撇过头不忍再听。 苏云情脸色骤然乍白,但她只安静的坐着,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想开口,却又发不出声儿,心里的绞痛更是逼得她难以呼吸。 良久,她放下了筷子,“连翘,撤了吧。” 连翘心口一紧,“小姐,再多吃几口菜吧。” “撤了吧,我回屋休息下。” 苏云情起身两次才稳住身子,她脚步虚乏,身子摇摇晃晃,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连翘上前去扶,苏云情摆手拒绝,独自一人往内室走。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连翘突然哭出了声音,“都怪你,明知道小姐这么在意王爷,干嘛要跟她说实话!” 带着哭腔的话传到苏云情耳朵里,积郁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喉头一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紧接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连翘和青玄大惊失色。 “小姐!” ……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给医治瘟疫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消息传到朝廷的时候,大家再也坐不住了。 崇政殿。 中书令傅大人手持笏板,神色凝重,“皇上,不是说王爷带着方子去的疫区吗,这方子是不是没效果?”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皆变,若控制不住疫情,蔓延至城内,该如何是好! 众人各怀心思,却又拿不出可行的方案。 感受到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凌国公身着墨绿色绣松柏的朝服,站出来提议道,“皇上,城外瘟疫势头越来越严重,微臣建议,封城吧。” 凌国公的话,让本就安静的朝廷更加的鸦雀无声。 大家纷纷看向他,心里都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萧长鸣站出来赞同,“皇上,微臣附议,若是不及时控制,到时候蔓延至皇城,死伤人数更多,咱们堵不起。” 有萧长鸣带头附和,小半数人也跟着点头。 “国公爷和端王言之有理,还请皇上下旨封城吧。” 殿外狂风大作,众人的心,仿佛又紧了一分。 就在大家请求武成帝封城时,苏中正站了出来,“可,如果封城,摄政王和简王世子怎么办?” 这… 众人犹豫了。 两个人都是实打实的权臣,总不能把他们仍在城外不管吧。 但,这就是凌国公的目的。 “皇上,城中数十万百姓,咱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还请皇上决断!” 武成帝面色凝重,声音也沉了下来,“摄政王早早的就安排好一切了,四个城门只出不进,朕相信皇城内,短时间会安然无恙。” “但是守门的侍卫很难确保不被感染,如果他们感染了,交班回家的时候又传染给家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皇城岂不危矣,所以微臣认为,封城才是最为稳妥直接的办法。” 凌国公的话字字在理,所有人开始动摇了。 “大家别急,朕相信有效果的。” 武成帝的话苍白无力,他肯定不想封城,但又要考虑城中百姓,如果真的因为这次决断让无辜百姓受牵连,那他真的无颜面对百姓! 底下一干群臣焦灼的等着武成帝下旨,他坐立不安,仿佛被架在火堆上,两面煎烤着。 心口,蓦地传来揪心的痛。 大殿里,如死寂般安静了许久,大家都在等着武成帝的决策。 “皇上,不能因小失大呀。” “皇上,国公爷言之有理,咱们还是封城吧。” 满朝文武纷纷下跪请旨。 “请皇上封城!” 唯独苏中正笔直的站着,尤为凸显。 “皇上,请三思,简王爷还在边关未归,若是知道世子爷不顾自身安全深入疫区,却被咱们关在城外,会作何感想?简王爷为北陵东征西站,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呐。” 苏中正的门生,以及简王爷的部下纷纷附和。 而以凌国公为首的数十人自然反对。 一时间,文武百官分为两派,很快吵做一团。 武成帝抬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三日,三日后,咱们再看情况,若死亡人数还在增加,就依国公爷所言。” 武成帝神色凝重,放在龙案上的手松了又紧。 苏云情,朕只能争取到三天,你能查出碧落花的下落,能控制朕体内的毒素,能救下中了鸩毒的长璟。 这次瘟疫,你的方子是有效果的吧! 朝堂上,百官各抒己见,吵得热火朝天。 而后宫,看似安静,实则也暗流涌动。 凌贵妃靠在窗边,一双眸子盯着上空,若有所思。 秦嬷嬷送来热茶,怕秋风吹到她,关了半扇窗户。 “娘娘,您是在想皇上吗?最近瘟疫频发,皇上忙得焦头烂额,等过完这阵子,一定会来看您的。” 凌贵妃在秦嬷嬷看不到的地方扯起一抹讥讽,眉眼凉薄,“给皇上熬一碗参汤送去吧。” 秦嬷嬷点点头,“娘娘,风大,还是进屋吧。” 凌贵妃冷凝一瞬散去,又带上温润笑意,“没事儿,我吹吹风,你们去忙你们的,我身边不用伺候。” 秦嬷嬷带着宫女退下,凌贵妃举眸看向天际。 须臾,一只信鸽翱翔飞来,最后落在了窗台上。 凌贵妃面色一喜,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连忙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纸取了下来。 信上就几个字:时机成熟,可动手! 她看完信,将信纸烧为灰烬。 “嬷嬷,帮我准备点心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