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理游戏骗boss感情》 阿伽镇的美梦1 鹿茜死了。 可惜死亡这种事,向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被系统绑定了。 系统看她骨骼惊奇,做出承诺,只要她赚够能量,包她复活变富婆,不满意可七日内换货。 鹿茜本来想拒绝,闻言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谁能拒绝自己做富婆呢? 不怀好意、狼狈为奸的一人一统,就此达成交易。 系统这种东西,有的是编制正式员工,有的是创业大佬,有的是三无野鸡。 骗子统作为后者,向来鬼鬼祟祟找宿主,偷偷摸摸撬大佬统和正规公司的能量。 “总之,这个推理游戏副本的运行,全靠里面核心反派做能量支撑,只要你能把反派感情骗到手,我就能把这些感情转化成能量。” “到时候进了游戏,你会成为普通的npc,这样的角色,主神平时不管。你好好扮演,进了游戏别叫我,不然主神根据能量波动查过来,发现咱俩就完了!” 说罢,也不等鹿茜反应,便着急忙慌的一脚把她踢进游戏。 鹿茜只来得及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谁是大反派!” 系统吼着回答:“见了你就知道了!” 鹿茜眼睛一睁,以npc的身份活了过来。 她手里拎着行李箱,站在空无一人的小破火车站门口,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呼出白色哈气,任凭刺骨寒风拍打脸颊,身旁是npc的游戏面板。 人物:鹿茜 身份:一个父母出差加班,只得在寒假入住姑妈家的女大学生,目前在为拉丁语学科的作业发愁。 身份介绍短短两句,怪不得是普通npc,确实毫无特点。 鹿茜盯着拉丁语作业几个字陷入沉思。 不过……尼妈的,为什么,穿越进游戏,还要写作业? “鹿茜!” 一个肥胖,但完全没被影响精致五官的女人,驱车停到鹿茜面前,露出和蔼的笑容,朝她招手。 “坐车坐累了吧,我接你去姑妈家休息,姑妈家里准备了大餐等你。” “姑妈好。” 鹿茜迅速进入状态,坐上车。 在姑妈的介绍下,她们开车从火车站出发,穿过利纽街,在十字路口向北左拐弯,进入云杉路。 前行一段时间后,右拐进入道路东侧的居民区,停在一栋可爱的、童话风的房屋前。 “到了。” 姑妈开门下车。 “阿伽镇很小,很多屋子也没人住。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叫你姑表妹带你转转。别的不说,这里教堂一定要去看看,保准看过不后悔。” 说着,她笑着朝鹿茜眨了下右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听上去教堂里有个大宝贝。 鹿茜把东西放进自己要住的客房,迫不及待的走进卫生间,查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那是一张十分典型的高级冷艳厌世脸。 长长的眼尾一扫,满满的不羁与冷漠,随便掀起眼皮看人,也是睥睨天下的不屑。 又冷又艳,像电影中标准的蛇蝎坏美人,也是她本来的模样。 原脸变都没变的鹿茜:“……” 系统也太偷懒了吧!让她出来骗人都不给变装的。 没办法,只得收收眼神,让自己看起来顶多是个叛逆少女——伤人的爪牙并不成熟,搞到手能极大满足征服欲。 谁也不知道,她能致命。 吃完午饭,为了收集信息,鹿茜和姑表妹艾米丽出门逛街。 艾米丽和姑妈一样,同是开朗活泼的性格。再加一头金长和两条长腿,一看就知道是高中的拉拉队女孩。 “我们阿伽镇人少,店铺也很少。” 艾米丽走在鹿茜身侧,穿过云杉路的人行道,走到十字路口,比划了一个十字:“主干路只有这两条街道,一眼就能望到头。” 她又指指对面,即利纽街与云杉路的夹角处的高大的三层建筑:“这是镇上唯一一家酒店,号称五星级别,其实也就那样,只有异乡人才会被骗。” “不过,咖啡厅还算不错。” 艾米丽推开咖啡厅的门,门上的铃铛作响,掩盖住她悄悄压低的声音。 “老板也帅。” “老板,来两杯经典咖啡。” 艾米丽抬起下巴,扬声说。 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从宽大的报纸后面露出头,看了她们两眼:“是艾米丽啊,跟新朋友来玩?” 他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下巴有些胡茬,眼睛下有些乌青,看上去有些憔悴,身上的衣服却十分干净整洁。 “这位是我的舅表姐,鹿茜,寒假过来玩。” 艾米丽给他们做介绍,大约是镇上人少,互相认识的原因,她的语气很是熟稔。 “鹿茜,这是威廉,他做咖啡可是祖传手艺,虽然本人是个酒鬼。” “哈。” 老板干笑一声,放下报纸,捞起柜台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才起身给她们做咖啡。 咖啡厅十分亮堂,规模不大,只有三四套桌椅。不过墙壁和走廊隔断,挂满了旧报纸。 注意到鹿茜打量的目光,艾米丽继续向她介绍:“老板喜欢读报纸,所以装修成这样,你可别小看这些旧报纸,好几十年前的都有。” “不会,挺好的。” 鹿茜闲闲扫过几个报纸的日期,确实发现很多年前的日期。 俩人从咖啡厅出来,艾米丽指指南边那条街:“这是胡桃路,都是些没什么特色的店铺和超市,不过诊所却在胡桃路的尽头,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去买药打针,大病还是要去隔壁城市的大医院看。” 她们穿过十字路口,走到对面,往东进入罗森路。 “阿伽镇太小,没有警局,连公交都不来的,以往还是学校的校车载我们出镇上学。” 艾米丽耸耸肩,显然放假时没有校车。 “不过就算这样,我们这也有个宝贝。” 她停在教堂门口,挑挑眉:“进去瞧瞧?” 教堂大约有些年头,外表看上去有些哥特风,与阿伽镇这个平平无奇的的小地方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这不妨碍它展现自己精致的美貌。 推门而入,看到的是不大的厅堂,古旧却干净的长椅整齐的摆在甬道两侧,停在礼台前。 在礼台的后方,彩色的玻璃花窗下,被十字架高高钉在墙上的神像,正怜悯的注视门口的来人。 鹿茜对上了神像的视线。 瞬间,花窗上的色块如行走的猫科一般,弓出脊背挣脱玻璃,化身绮丽的蝴蝶,在教堂中翩翩起舞。 在蝴蝶的围绕下,神像笑着,伸开的双臂好似展翅欲飞。 与此同时,她生出一股巨大的焦虑。 焦虑带来呕吐感,像有一只大手在胃里搅拌,顺着她的食管往上爬,指肚和指甲划过黏滑的壁肉,又痒又疼。 幻觉持续了两秒。 清醒的鹿茜整个人发虚。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花窗,映射出彩色的光束,直直的打在于神像下做祷告的神父身上。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露出面庞。 一头漆黑的中短发梳成严谨背头,额头和鬓角处掉出的两三缕发丝,却为此减去几分呆板。 他身穿黑色达拉里斯,配着长至手肘的黑色开口披肩,腰间紧系藏蓝色腰带,露出精瘦腰身和修长双腿,显得十分俊美。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双深海般、连光都穿不透的湛蓝眼眸。 帅,真帅,庄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帅,靠脸和身份能造成爆炸效果的帅! 但是——鹿茜有个疑问,这人头上的星星瓶是怎么回事,还能让人好好欣赏帅哥吗? 她努力控制视线,尽量平视对方,好不笑场。 面对来客,撒迦利亚依旧面无表情。 不过他眉头柔和,冲淡了天生上扬眼尾带来的戾气。 然而即便如此,他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十分冷漠,令人难以接近。考虑到他的身份,并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撒迦利亚一手攥着胸前佩戴的十字架项链,朝她们颔首:“下午好,两位女士。” “下午好,霍尔神父。”艾米丽收起之前跳脱的模样,如淑女一般向神父问好。显然在这样气势的下,做不出轻佻的举动。 “鹿茜,这是撒迦利亚·霍尔神父。” 相比与咖啡厅老板的介绍,艾米丽显得十分拘谨。 “神父,这是我的舅表姐,鹿茜……鹿茜,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面对艾米丽的担心,鹿茜强撑着胃部不适,慢慢勾起唇角:“没事,刚刚在外面吹冷风冻的。” 说完,视线挪到撒迦利亚身上,与他对视:“你好,我听说做神父要学拉丁语,是这样吗?” 撒迦利亚缓缓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轻颤:“嗯,略懂一些。” 人物设定里的拉丁语作业有救啦! 鹿茜脸色好了些。 “我有一些作业需要指导,明天我能来问你吗?”总之,先把撒迦利亚工具人的地位定下。 撒迦利亚语气和他的目光一样冷淡:“可以。” 这并不能吓退游戏刁民。 仗着浑身的肝,鹿茜暗暗握拳,为了她的复活和富婆生活,管他什么东西,盘他! 阿伽镇的美梦2 虽然目前星星瓶的作用未知,别人好像也看不到,鹿茜已有极大把握,认定这个游戏的核心就是撒迦利亚神父。 她盘算着,骗感情这种事,可没说感情只有一种。 “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打定主意后,鹿茜眼中燃烧起燃料如生命似的勃勃火焰,原本苍白的脸色,在灼灼目光的映衬下,显出夺目光彩。 被她注视人倒映她澄澈的眼眸中,仿佛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一般,将所有的污秽燃烧起来。 撒迦利亚停顿两秒,没有挪开与她对视的目光。 “教堂开放的时间内,都有空。”他语气平稳,叫人听不出任何异样。 “好,明天见。” 鹿茜和艾米丽离开教堂,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了家。 “家里有门禁,除了平安夜,都是天黑之前必须到家。毕竟没有警局,晚上不安全。” 艾米丽好好叮嘱了鹿茜一番。 “下周的平安夜有午夜弥撒,镇上的大家都可以参加。” 鹿茜记下这些零碎细节,回屋后,记在随身携带的便签本上。 因为时间紧迫,系统说的不多,指望不上它,现在只能靠自己。 推理游戏,有事件才会有推理,她得小心一些,免得自己被牵连成受害人。 临睡之前,她把自己的行李箱和手机翻找了一遍,挖掘更多细节,试图扮演好角色。 打开手机里的社交账号,果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记录显示,她是一个很喜欢分享文字和图片的人,一天至少一条。 鹿茜想了想,学着其它动态的语气,发了一条动态,得到几个互动—— 成功抵达!真偏僻。 印斯茅斯每天还有两趟公交呢,它都没有。 洗漱后躺到床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食管和胃里又痛又痒的微微灼烧感,在蝴蝶幻觉消失后,依旧若有若无的跟随着她。 希望是错觉,鹿茜闭上眼睛。 一只蓝闪蝶模样的色块纸片,扑腾着翅膀,在窗外悬空了一会儿,如入无人之境般穿透玻璃,轻轻落到鹿茜额头上,翅膀微颤两下,随后隐去身形。 梦中,她处于自己梦想中的花园阳台,坐在摇椅上,晒着暖暖的太阳,手边是温热的少糖奶茶,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花香和甜甜的甜点味。 没有焦灼的痛痒,整个人充满幸福,心情是淡淡的愉悦。 她醒来后砸了咂嘴。 只要骗到反派感情,闲喝奶茶晒太阳的富婆生活总会实现的! 可惜,鹿茜的干劲没有维持太久。 她发现,胃痛不是错觉,症状比昨天更甚。 忍着这细细碎碎的痛痒,她艰难的塞下两口早饭,心情不太愉快的问姑妈,家里有没有布洛芬。 姑妈诧异:“要止疼药做什么?” 鹿茜找借口:“我发现自己忘了带,怕痛经。” “原来如此。” 不过姑妈家里只有阿司匹林,要是想要布洛芬,得去小诊所买。 “镇上的诊所是是私人开办的,医生上午不开门,你下午再去。不过这几天……总之你别在诊所逗留,毕竟那里病菌多。” “好,我听姑妈的。” 鹿茜喝完牛奶,随口问道。 “艾米丽呢?” “她呀,每天早上都要赖床,不到中午是不会起来的。” 姑妈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却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况。 “你别管她,忙自己的事就好。” 鹿茜没推脱,拿起行李箱中的拉丁语专业书和作业,颠儿去找撒迦利亚。 身体的疼痛并非错觉,再加上撒迦利亚大反派的身份,明摆着教堂有古怪。 不过玩游戏的乐趣正是如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肝了! 冬日的空气十分寒冷,教堂内不知是不是烧了暖气,十分温暖。 寒假在家的几个小姑娘唧唧喳喳的,穿着轻薄的裙装,围着撒迦利亚打转。 另有几个零零碎碎的人,坐在长椅上,要么缩脖打盹,要么唠嗑祷告,显然是来蹭暖气的。 环顾一周后,鹿茜摘下围巾,夹着课本走到最前排坐下。 她并不着急接触撒迦利亚——连对视都没有,甚至假装没看到他的窘境——趁他被缠着的功夫,提前做起功课。 不出她所料,没一会儿撒迦利亚推脱掉几个小姑娘,走到鹿茜面前。 被拒绝的少女们,每人都翻白眼瞪了她一眼,就差没把“恨!这碧池居然耍心机”、“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方法”写在脸上了。 “上午好,小姐。” 撒迦利亚坐到鹿茜身旁。 “你也好,废话不多说,让我们直接开始。” 鹿茜拿出课本,翻开第一页,十分理直气壮,毕竟她可是在扮演叛逆学生呢。 “拜托你要从基础开始教我啦。” 撒迦利亚捧着大学课本,试探两句,发现鹿茜确实没有任何基础,只得从头教学。 鹿茜听得很认真,若是收集能量,以后肯定要经历多次游戏副本,多学一点,有备无患。只可惜她并非天才,即便撒迦利亚讲得通俗,学习一门新的外语,要耗费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鹿茜走神了。 “小姐。” 撒迦利亚提醒她。 鹿茜眨眨眼,新知识一下接受太多,让她的眼神看起来很是空洞,仿佛能顺着她的眼睛,直直看透她空空无一物的大脑。 “抱歉,是我走神了。”她毫不避讳的承认,“课间歇五分钟怎么样?说起来,我们之间还没正式的自我介绍过。” “我叫鹿茜,父母出差,只好来姑妈家暂住。神父呢?”鹿茜弯起唇角,显出几分调笑打闹似的坏,冲淡了她身上的隔阂感。 撒迦利亚看了她一眼,知道人类精力有限,干脆提议:“你用拉丁语再说一遍。” 鹿茜满脸疑惑,魔鬼吗你? 偏偏撒迦利亚的性格同他的表情一样,不知变通,他认真看着鹿茜,等她回话。 鹿茜挑起眉尾努努嘴,露出“真是服了”的模样,磕磕绊绊的与他聊天。 “……你做的很好。” 撒迦利亚略略失神,目光有瞬间的放空,头上的星星瓶掉进两个小心心,一红一黑。 鹿茜突然明了,这是她骗到手的感情能量,罐子盛满时,也是她任务完成时。 能量颜色不同,恰恰证明她的猜测正确。无所谓什么感情,骗到手即可。 鹿茜敏锐的意识到,学习拉丁语是引起对方感情起伏的开关。 而且刷一遍互动,可以挣双倍感情,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是撒迦利亚·霍尔,前不久上任的神父,一个月前才抵达阿伽镇。” 他用拉丁语说,鹿茜勉强听懂几个单词。 “撒迦利亚,我以后要叫你撒迦利亚。”鹿茜伸出手,撩起耳畔的发丝,“你可以叫我鹿茜。” 撒迦利亚的双唇纹丝不动,鹿茜没能如愿听到自己的名字。 后续他们没有聊太多。 鹿茜早上起床并不早,在家里浪费了些时间,在教堂上上课,没多久就到了午饭时间。 “这里可以拍照吗?”鹿茜掏出手机,晃晃,“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片吗?不露正脸,只有背面的那种。” 撒迦利亚没拒绝。 胃里的疼痒还在,因为焦灼饥饿的火上浇油,让人更加难受。 在这种感觉的提醒下,鹿茜不想叫其他人好过,专门挑了撒迦利亚在神像下祷告的角度拍,就像她昨天进门时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把这张照片发到社交账号主页,期待有人和她一样倒霉。 没多久,备注为美术社社长的人给她发了短信,表示很感兴趣,想和社员一起前来。 与此同时,她的游戏面板更新了两句话。 人物:鹿茜 身份:你是一个父母出差加班,只得在寒假入住姑妈家的女大学生,目前在为拉丁语学科的作业发愁。 任务:美术社的人前来阿伽镇时,为他们导向。 任务,还是导向。 考虑到自己是偷渡客,鹿茜有预感,原主是游戏开始时的向导npc,前来阿伽镇的美术社社员,是这个游戏的真正玩家。 可这不合理,按理说,向导是本地人更好,因为本地人更了解本地情况,比如昨天引导她的艾米丽。 不能选本地人,要么是本地人掌握某些情报,泄露给玩家会降低游戏难度;要么就是本地人出了意外,只有她这个外乡人还能活动…… 鹿茜回了社长,定好在平安夜那天晚上去火车站接人,一边猜那应该就是游戏副本的开始时间,一边在中午吃饭时,不着痕迹的打量艾米丽。 有些不修边幅,但精气十足,没有异常。 如此明显,简直一个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大棒,让人蠢蠢欲动去解密。 没事,忍,先等玩家来。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可以把责任推给作为不定因素的正式玩家们。 下午,鹿茜找时间去了趟诊所。 阿伽镇的诊所确实很小,上下两层,只有一个浑身烟味、眼中布满红血丝的憔悴医生。 见有人进来,他把手里的报纸随手放在桌子上,正好露出他看的那页标题—— 赌马。 阿伽镇的美梦3 那一瞬间,鹿茜脑海里闪过很多零碎画面。 赌马、报纸、咖啡厅主题、在看报纸的咖啡厅老板…… 难道是赌马暴徒输到心态崩溃,绑架全镇人索取金钱,而教堂是幕后黑手的故事? 心里跑着马,她面不改色:“有布洛芬吗?” 听到鹿茜的来意,医生在柜台底下摸了摸,打开一盒拆过的,拿出一板给她,顺口抱怨:“现在药品短缺,想要别的也没有。” 鹿茜一怔,能得到这么一个与自己猜想牛马毫不相及的提示。 “去去。”医生不耐烦的摆手赶人,“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以后没事少来。” 她没多问,转身走出诊所时,瞥几眼诊所的垃圾桶。 里面有很多用过的一次性输液套装——瓶管、针头和棉棒棉花,装了将近满满一桶。 这样的消耗量,药品短缺不像假的。 看样子诊所有不少病人,可明明是白天,病房里安静得像是唯有医生一个,冷清得进出也只有鹿茜。 随着时间推移,到晚上临睡之前,胃里的焦灼与痛痒感愈发强烈。 鹿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得要命,只得爬起来吞了片布洛芬。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一点用也没有,害得她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醒来好些次。 早上醒来之后,感觉更甚。 那股痛痒延伸到五脏六腑,心脏坠坠的跳,慌得让人更加想吐。 没睡好,还难受,鹿茜无精打采的吃了两口早饭,向姑妈说了自己同学平安夜那天要来的事,就多吞了两片布洛芬,蔫哒哒的去找撒迦利亚。 饱受折磨的身体真影响心情。 偏偏到了地方,教堂没开门。 鹿茜懊恼的拍拍自己脑门,忘了今天是周一。 她往地上一蹲,脸色难看得像要毁灭世界,焦灼感多到能从胃里溢出,下一秒就能喷出火焰似的。 “鹿茜小姐。” 撒迦利亚打开教堂的大门。 “我忘记告诉你今天教堂要休息,作为赔罪,今天我可以为你教学一整天。” 鹿茜只觉得自己刚刚还软趴趴跟面条似的两条腿,瞬间绷得和钢筋一样。 “好啊。”她站直身体,随着撒迦利亚走进教堂,“我听说有的教堂有图书馆,要去图书馆吗?” 教堂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撒迦利亚脚步一顿:“教堂没有图书馆。” 他停下脚步,正正好站在神像下,与它一起注视鹿茜:“如果不介意,后面修道院倒是有。” “这里还有修道院?”鹿茜暗暗记住这个新地点。 “是的,它被废弃了许久,所以当地人并不提。”撒迦利亚眨眨眼,半垂的眼眸掩盖住所有情绪。 修道院真的经得起废弃俩字。 穿过教堂以后,经过原本是绿草坪、如今是长到小腿和大腿高度的野草枯叶堆,才抵达一个小型的,哥特式房屋面前。 种类未知的藤蔓爬满外墙,房子的门上着重重的锁,撒迦利亚开门时,门缝的灰尘簌簌地往下掉。 踩到屋子地板上,全是不堪负重的吱呀声,留下一个个新脚印。 屋子里陈旧的空气并不好闻。 鹿茜闷声问:“图书馆在哪里?” 撒迦利亚转身带路。 他们沿着外侧的走廊,一边走一边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很快停到一个门前。 撒迦利亚在他那长串的钥匙中,准确无误的找到正确的那个,打开门。 这里更像图书室。 墙壁周围的书柜满满的都是书,房间中央的阅读桌摞了好几大箱子。 撒迦利亚轻车熟路的翻出两三本大小不一的书籍:“足够了。” 鹿茜站在门口,没跟他进去,假装神经大条,故意问他:“撒迦利亚,你对这里很熟吗?”一举一动,毫不迟疑,全不出错。 “修道院也是孤儿院。”撒迦利亚抱着书走出来,重新锁上门,“我曾在这里生活学习过。” “抱歉。” 鹿茜退后一步让开,语言却更进一步。 “这里为什么会被废弃?” “时代日新月异,阿伽镇人口外流……” 他们并肩走出修道院,就其中的社会问题展开了一番讨论。 直到上课,鹿茜都没再套出一句有用的话。 她借口去厕所,偷偷在小本本上记下疑点—— 修道院被废弃,原因未知。 学了一上午,眼看快到午饭时间,鹿茜摇摇自己晕乎乎的大脑,提议:“这样上课好没意思,不如考考我今天上午的收获?答对了,你可以给我奖励。” 撒迦利亚以此类推:“答错便罚你做抄写课业。” “听上去吃亏的是我。”鹿茜眼波流转,“就像玩我问你答,我做对了,你就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不许撒谎,反过来也一样,你可以问我你任何想知道的事情。” 撒迦利亚停顿两秒,同意了。 不知撒迦利亚出于什么考虑,他确实考察了他教过的基础知识,总共提出五个问题,鹿茜答对了四个。 她把胸膛一挺,轻笑,故意泄露出几分得意和势在必得,表现得和之前围着撒迦利亚打转的少女们一样。 “撒迦利亚,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没有思考过。” 鹿茜裂开小嘴,露出洁白小牙,嘻嘻一笑:“那你讨厌什么的人?做什么会把你惹火?” 这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这是两个问题。”撒迦利亚思索片刻。 “讨厌……”他握着书卷的食指,不自然的抽搐一下,“自作主张的人。” “逞强,会让我生气。”他半垂眼眸,头上的星星瓶再加两心。 瞧瞧,这不是什么都打听出来了吗? 在他的底线上跳舞,有什么感情得不到? “四个问题,回答完毕。” 鹿茜打断撒迦利亚的思绪。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撒迦利亚顿了顿,缓缓摇头。 鹿茜轻易给出承诺:“既然如此,在我离开阿伽镇之前,你想什么时候问都可以。” 她是如此的自大张狂。 令撒迦利亚注视她时,总会看到几分熟悉的影子。 到了饭点,鹿茜胃口不佳,凭学习过程不好打断的借口,赖在教堂和撒迦利亚吃了顿午饭。 可惜撒迦利亚看得很紧,她没能借此机会探查教堂,反而耗费了午休和整整一下午的时间用来学习,直到太阳落山,她才借此告辞。 “已经这个时间了。”鹿茜装模作样的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超过门禁,我得回去啦。” 撒迦利亚随她起身出门:“我送你。” “那麻烦你啦。”鹿茜没推脱。不知道违反门禁会有什么下场,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入夜后的阿伽镇,看起来十分荒凉。 街上空无一人,厚重的黑云沉沉下压,偶有窗户透出几束昏黄灯光,略略照亮外面冷冽的空间。 而正是灯光,暴露出那些狭窄的小巷。 “之前没注意,原来这里还有路。” 鹿茜深深吸了一口气,冬季的冷空气,心理上很好冰镇了她灼痛瘙痒的五脏六腑。 她平淡的开口与撒迦利亚闲聊,一是为了转移自己对痛苦的注意力,二是这个小巷确实与众不同。 大块大块的灯光照亮狭窄的小巷,叠叠涌动的人形或是举杯,或是抽烟,传出在寂静的冬夜中,说得上是吵闹的粗犷声音。 显然,这个小巷中,隐藏着一个酒吧。 撒迦利亚站在鹿茜身侧,偏头问她:“你要去?” 鹿茜毫不犹豫的拒绝,开什么玩笑,她如今单枪匹马,要查也要等队友来了以后再来献祭。 她准备重新迈开脚步,目光莹莹的看向他:“明天就是平安夜,我朋友要来镇上玩,我明天可能不会准时找你你上课。” 撒迦利亚反而缓缓皱起眉头:“这时来阿伽镇?” 鹿茜正要作答,一阵稀里哗啦的玻璃破碎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有输!我、是、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被推搡出来,他在玻璃碎片上踉跄了一下,直起身,熟练的夹掉嘴里的香烟,以放狠话的态度喊出这些话。 “你输了。” 咖啡厅老板举着酒杯大摇大摆的出来,态度十分嚣张的甩甩手里的纸币。 “三百块,愿赌服输哦。” “她已经拿了药,肯定已经——” 余光注意到巷口的鹿茜和撒迦利亚,医生狼狈的闭上嘴。 咖啡厅老板也看到了他们,顺势朝他们举起酒杯,醉醺醺的开口:“晚上好,两个异乡人出来散步?真是雅兴。” 鹿茜扫了他一眼:“晚上好,请不要打扰我们约会。” 老板噗嗤一笑:“好嘞,祝你们天长地久。” 阿伽镇没有警局,却有酒吧,若是醉汉趁夜搞事犯罪,受害人短时间内会求助无门。 怪不得姑妈家里有门禁。 咖啡厅老板把医生提溜进酒店,隐约传来两句关于“坏了的玻璃谁赔”的争吵。 鹿茜收回视线,轻轻拉住撒迦利亚的袖口,与他离开这个地方。 在抵达家门口前,她突然随口一说似的提议:“撒迦利亚,你可以喜欢我吗?” 阿伽镇的美梦4 “喜欢我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 鹿茜试图推销自己,表面看起来十足的漫不经心,没有一丝羞涩,反而带着坏小孩固有的逗弄,像是要看高高在上的大人出丑。 “一件开心的事,我不会让你感受到痛苦,还可以给予你,能够满足你的快乐。” 撒迦利亚并没有训斥她,或是反问她乱讲什么胡话。 他沉默两秒后,肯定似的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所以才将“喜欢”这种事,当做买卖形容。 “我喜欢你才这样说的嘛,你答应我,我得到就是你。” 鹿茜撇撇嘴,故意露出几分青春洋溢的孩子气,显得自己没心没肺没脑子。 而且她确实喜欢撒迦利亚的身子,不算说假话。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不出所料,撒迦利亚拒绝了。 鹿茜本来也没打算今天就能上本垒,这次试探不过是想瞧瞧有没有意外惊喜。 先礼后兵,反正她已经邀请过他使用安全无忧的模式,现在他拒绝了,就别怪她后面手段粗暴。 “好吧。”她轻快的跃上门前台阶,一边开门,一边侧身回首与他摆手,“明天见,撒迦利亚。” 撒迦利亚注视着她进屋后关门,在传来落锁声时,轻轻开口:“明天见,鹿茜小姐。” 声量不会比夜风更重。 回到房间,鹿茜临睡之前,脑中盘算的是医生在酒馆时说的那句“她已经拿了药,肯定已经——”。 医生说的“她”,是指谁?鹿茜她本人也去拿过药,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这个“她”,说的就是她自己。 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交谈,说着她这个外乡人不懂的暗示,摆明表示阿伽镇正在发生什么,还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会是什么…… 鹿茜思索着,逐渐陷入没有痛苦灼烧的美梦。 “鹿茜!”焦急的姑妈拍响房门,“艾米丽肚子疼,我怕是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得带她去市里的医院。” 鹿茜猛地醒来,随便在睡衣外裹了外套,急忙跑去开门:“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不是有朋友要来吗?”姑妈抱着缩成一团、裹着巨大毛毯遮挡身躯的艾米丽上车,“要不是这里的诊所太小做不成手术,我们也不至于要走。这两天我们回不来,可能需要你帮忙看家。” 鹿茜一概应下,帮姑妈把可能用的上棉衣外套、钱包和卡,以及其他零碎的东西,统统打包到车上,目送她们驱车离开阿伽镇。 低头看看手机,现在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早上六点十七分,半夜一条未读短信通知,美术社的人没买到好票,大概会在今晚二十三点五十分抵达。 游戏的齿轮开始转动。 她打了一个哈欠,回去补觉。 姑妈家壁炉旁的圣诞树还没来得及装饰,鹿茜磨磨蹭蹭的睡到下午,彻底补充好精力,才慢吞吞的拿钱包出门买东西。 她观察过,西街和南街开门的商铺又少又小,她得在里面多淘淘。 买好饰品和给姑妈、艾米丽和撒迦利亚的礼物,眼看快到晚饭时间,鹿茜干脆提着大包小包去咖啡厅解决。 “平安夜快乐。”她把买的糖随手放在柜台上,“一杯卡布奇诺,一份华夫饼。” “平安夜快乐。”老板笑着把报纸放下,拆开一颗糖果吃掉,“你先坐,马上就好。” 鹿茜找了相对隐蔽的窗角坐下,随手拿起一份装饰的报纸看。 “就你一个吗?”老板随口与她闲聊。 店里客人只有鹿茜,她“嗯”了一声:“出来买惊喜礼物。”然后话题一转,“店里有老报纸吗?现在的新闻,网上什么都看过。” “有,不过在比较里面,你多翻翻才能找到。” 有这句话在,鹿茜借着翻找报纸的机会,快速浏览了很多状似不起眼的消息—— 《男子长睡不起,疑似克莱恩·莱文综合症》 《史上最帅神父盘点》 《一朝暴富,小镇男子赌马赢得一千三百万》 时间顺序由近及远,等到咖啡和华夫饼上桌,鹿茜干脆抛弃近十年的报纸,转而阅读上个世纪的报纸故事。 “你在看这个?”老板放下盘子,“这种老报纸上的新闻看起来和故事一样,确实比现在的看起来有趣。” 鹿茜问:“老板对这些报纸的内容记得很清楚吗?” “小时候当新奇小说看,所以印象比较深。” 接下来他们没有多聊,鹿茜专注的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把它们当成下饭小说。 从报纸的发行时间看,本地教堂和修道院已有百年历史。 碍于阿伽镇的规模,修道院即便收养了许多流浪儿童和其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抛弃的小孩,整体人数依然很少。 修道院本身消息并不多,再加上老报纸很薄,鹿茜很快翻完这部分,最终找到了她想要的新闻—— 《修道院投毒案,只有一人生还》 本文通篇怒斥投毒犯人,同情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去世的受害者,大胆猜想犯罪原因与过程,最后给生还者留了两句话,说人被修道院的其他熟人接走了。 这篇新闻的时间,距今已有五十年。 鹿茜想了想,偷偷把这张报纸藏了起来。 这个不知道是线索还是把柄的东西,无疑有着巨大威力,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安全。 她不能保证,别人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五十年。 若是撒迦利亚没有说谎,那他至少有五十岁。 鹿茜思维跳跃的想着青春永驻,草草吃完东西回家。 ……会是永生吗? 她装饰好圣诞树,把给姑妈和艾米丽的礼物放到树下,再坐到燃烧壁炉前的沙发上,认真给撒迦利亚的礼物打包装。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雪,不知道今夜会不会下。 小睡一觉后,鹿茜穿好羽绒服,把工具箱里的羊角锤塞进惯用的右手兜里,将给撒迦利亚的礼物塞进左手兜里,换了轻便利于跑步的运动鞋,裹好围巾,拿紧手机,去火车站迎接玩家们。 希望自己的准备是多余的,不管是玩家还是阿伽镇,最好让她用不到武器。 大街上,即便是没有门禁的平安夜,行人也不多。 但挨家挨户开着灯,如莹莹星光照亮了大地上的黑暗,让人在行走时不至于看不清脚下。 鹿茜准时抵达火车站,刚好与走出来的几人碰上面。 一个领头羊气质的彪形大汉,一个黑色头巾男,一个套着高中校服的学生男,一个长发美女,一个短发学生妹。 俩学生的校服是同款,比起其他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距离,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对别人更多一分防备。显然,俩学生互相认识。 “这就是接待我们的npc吗?”彪形大汉说。 然而鹿茜作为偷渡顶替的npc,一边听到了他的话,一边又有双语字幕似的,听到了另一种被修改过的话语:“这就起接待我们的人。” 懂了。 应该是主神系统的设定,npc听不懂玩家的某些话。 “放心,她听不懂我们的话。开场十分钟是保护时间,正好交流。” 果不其然,彪形大汉肆无忌惮的说了起来,鹿茜光明正大的偷听。 “分到同一场游戏也是缘分,都自我介绍一下,叫我虎哥就行。” 这是一场没有人瞎尖叫乱跑质问的游戏,所有人都友好的报上外号,不想开场就被人插刀。 开局匹配到所有人都是正常人的游戏,真的非常非常难。 每个人戒备的打量对方,其中彪形大汉表现尤甚:“这是我的第五场游戏,应该是在场人数最多的吧?我也不当队长,就是希望大家有时候能听听我的建议,比如,新人还是跟紧老人比较好。” 一招以退为进,美女撩了下头发,玩起指甲。 其他人均沉默不语,显得有些尴尬。 鹿茜倒看的津津有味。 无限流小说里的故事情节现场版耶! “我是说真的,在这里死了,可就再没机会复活了。”彪形大汉说话时,专门盯着俩学生看,“你们应该知道,你们已经死了吧。” 俩学生对视一眼,撇开目光,心虚的不敢对上彪形大汉的眼睛。 “放心,我们会尽量保你们不死,因为你们死了,会加大游戏难度,让游戏剧情进一步崩溃,到时候一个人可是闯不过去的。” 俩学生肩膀一垮,明显松了口气。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最好说一下自己的任务,新人的任务向来是最简单的,我们可以给你们出出主意,你们还能增长经验。” 一番软硬并施,学生说出了自己游戏面板上的内容:“基础任务:在阿伽镇存活七天。” 虽然不知道彪形大汉逼问任务的原因,但对于鹿茜来说,确实是一个关键提示。 显然七天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她得抓紧时间,加快速度从撒迦利亚那里骗感情了。 午夜十二点一到,鹿茜不受控制的张开嘴,向他们说:“欢迎来到阿伽镇。” 阿伽镇的美梦5 鹿茜开始还很惊讶,后续马上理解,应该是主神系统对npc的设定,让她必须在这个时间说这句话。 这也代表着游戏正式开始。 “晚上好,你就是鹿茜吧。”美人一马当先,和她套近乎,“社长和你说了吗?我们是来采风的美术社社员。” 鹿茜点头:“我带你们去酒店。” “我们刚来还不熟,阿伽镇有什么好采风的地点吗?”美人撩撩头发,“你可以带我们在这里逛逛。” 她一双细长又上挑的眼睛往后一撇,意思很明显,让其他人别在这时候给她拆台,有什么,等没有npc在场时再说。 壮汉欲言又止,最终默认了她的行为。 别的不说,至少这场游戏是真的没有无脑狂杠的傻子。 “有啊。” 说话时,鹿茜缩在厚重外套里存在感微弱的感觉瞬间消失,像是拧上发条的人偶突然活过来。 她故意奇怪嬉笑,目光诡谲的盯着人看。 “教堂的照片社长给你们了没?采风的话,一定要去教堂看看。” “看了,本来就打算去那里一趟。”美人下意识撩撩长发。 有基础任务就有进阶任务,他们看过照片,发现了异常,便前来探查原因的。 对于老手来说,完成基础任务只能保证不会死,若是想进阶一步获得奖励,只能完成进阶任务。 听到美人看了照片,鹿茜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她,却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慢吞吞的说道:“除了教堂,我不觉得阿伽镇还有什么好看的。” 她这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对了,现在教堂就在举办午夜弥撒,你们现在要去吗?”鹿茜随口一提,表现出来了的模样却是精神一振,“镇子上的大家都在,应该。” 别人不觉得她态度随意,反而觉得她这个npc在疯狂把人像待宰的猪猡一样,往教堂赶。 不管是最初的任务提示,还是进阶任务,摆明了说明教堂是个龙潭虎穴。 可是教堂的午夜弥撒,听起来就是一个关键线索…… 争做对象的壮汉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时怂:“去。” 他试图说服其他玩家:“游戏第一天是最安全的,新人也可以探索,再说了,总不能大boss上来就放大招,把我们秒了吧?” 别人没提出异议,但美人不是性子软和的人:“我也去,但是拜托,大哥你以后不要替我做决定。” 一直当影子的头巾男点头,赞同美人的话。 鹿茜听他们吵完,轻快地加快脚步:“那你们先把行李放在酒店,让服务员看管。” 接下来的一路,艾米丽当初是如何介绍阿伽镇的,她便怎么复述了一遍,什么多余的都没讲。 美人装作苦恼的向鹿茜抱怨:“阿伽镇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社长看了照片就让我们来,我们总不能就在教堂窝七天吧!” 她实在适合问话,给人威胁感的壮汉、沉默寡言的头巾男和没有主见的俩学生,任谁都没有她问话的效果。 “特别?”鹿茜装傻,“人特别少算吗?我也不是阿伽镇的本地人,要让我说,我还真……” “哦哦!”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都亮了,“教堂的神父,撒迦利亚特别帅!” 话音刚落,他们便站到了教堂的大门前。 鹿茜特别不怀好意的打开门,像一个管家似的伸出胳膊,做出“请进”的姿势,补充道:“绝不骗人。” 玩家们走进教堂时,全都在门口愣了几秒。 鹿茜暗暗挑眉,心说看样子所有人在进门时,都要经历这一下。 转念,她想到玩家们的任务。如果他们是从现在开始计算中了疼痛debuff,才需要存活七天,那她呢?她比玩家们早,存在时间差,她也只有七天吗? 不对,玩家们的计时从午夜十二点开始,早在中debuff之前,而且玩家们要是不来,也不会中疼痛debuff,所以五脏六腑一天比一天疼的“诅咒”,是某种催促?催促玩家完成任务,不要消极游戏。 “啊啊啊啊!” 学生男忽然惨叫一声,捂住胃,跪在地上呕起来,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我靠,灵感大成功啊?”壮汉吐槽。 鹿茜眼眸一转。 “精神力阈值本身很低。”头巾男蹲下身,检查学生男,第一次开口说话,“睡一觉就能恢复。” 听起来是某种身体数据,鹿茜垂眸,遮挡住眼里的算计。 “一次普通精神攻击就搞成这样?小妹妹,你们之前怎么死的。”可能是美人负责问话的原因,一路没开口的壮汉忍不住叨叨。 学生妹一颤,口齿不清的回答:“我、他……高三,早恋被抓。他妈妈来学校,上课闹,打,又骂,我们就一起跳楼……” “悲剧啊。”壮汉摸摸脑勺,知道自己问了尴尬问题,便闭上嘴。 “如果太难受,还是先回酒店吧?”鹿茜打破沉默,假好心的提议,“女朋友陪陪他?” 幸好没吐出来弄脏地板,不然破坏了她在撒迦利亚心中的形象怎么办。 “行,你俩先回酒店,一会儿我们回去再找你们。”壮汉拎鸡仔一样,拽起学生男,放到学生妹身旁让她扶着,“放心,路上都没人,你们又有两个,挺安全的。” 他意有所指,学生妹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和学生男左拉右扯的走了。 他们在门口的骚乱没有引起别人的注视,只有台上的撒迦利亚看过来两眼。 鹿茜关好门,不再管玩家,急匆匆的走到第一排坐下。她余光观察到,除了邋里邋遢的流浪汉,便是拖家带口的女性。比白天人多,但依旧很少。 眼见npc上了前排,壮汉随便在后排挑了一个座,美人左看右看,坐到不起眼的角落。 头巾男则站到角落的阴影里,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关键消息,便隐去身形,偷偷去别处探查。 壮汉见了,“啧”了一声,觉得自己傻坐着实在没劲,也起身溜出去了。 碍于人数,午夜弥撒的时间并不长。 鹿茜等人乱哄哄的散场后,偷偷溜去后面找撒迦利亚。 “平安夜快乐!不对,现在是圣诞节,圣诞快乐!”她掏出兜里的礼物,“圣诞老人托我给某位乖孩子送个东西,我说我可不爬烟囱,只会当面送。” 撒迦利亚低头观察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迟疑的接过礼物:“抱歉,我不知道,我没准备……” “我知道,所以没关系。” 鹿茜把手插回兜里,握住锤子把柄。 “到午夜十二点之前,准备的时间够多了吧。” 自己送了礼物,对方没准备怎么办? 答:明目张胆的要即可。 “嗯。” 撒迦利亚淡淡的勾起唇角,头上的星星瓶增加两颗星。 温馨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涌动。 鹿茜捏了下指节,故作为难的开口:“现在这么晚,你能送我回家吗?不是我怕,是我姑妈家有门禁,你送我回去我还说得过去。” 她在玩家面前,表现得十分古怪,浑身上下全是谜团;在撒迦利亚面前,又变成情绪十分丰富的坏学生。 这个女人的面孔,真的多。 撒迦利亚应下。 他妥帖的放好礼物,穿上厚外套,送鹿茜离开教堂。 这会儿之前参加午夜弥撒的人全都离去,唯有美人一人还在等鹿茜。 美人对鹿茜笑笑:“我说你去哪了,原来是……”她看了一眼撒迦利亚,撩起头发,整个人魅力全开。 撒迦利亚目不斜视。 “这位就是撒迦利亚神父吧,我叫童童,是鹿茜的朋友,来镇上采风,接下来请多多指教啦。”她伸出手,想握手。 撒迦利亚没动,冷淡的回话:“你好。” 他这样高冷,让美人更加心痒难耐,把伸出的手收回也不觉得尴尬:“你们是要去约会吗?不是的话,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鹿茜微笑:“正好耶,我们刚刚商量要把你们护送回酒店。” 明明都是千年的狐狸,非要在这里装绿茶白花。 二人对视一眼,鹿茜疑惑的问:“你的那两个朋友呢?” “坐到一半坐不住,先走了。”美人对此完全不在意,“你们送我回去吧。” 三个人沉默的同行,送走美人后,鹿茜才松了口气:“我没想到,认识的美术社社长没来,来的都是我不认识的社员。” 言外之意是说这些人她都不认识,跟他们并不熟,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和她无关。 “算了,不说他们了。” 她的解释当做随口抱怨说出来,立马转移了话题。 “撒迦利亚,你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二人世界,抓紧时间联络感情要紧。 被这样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注视,撒迦利亚思考了一会儿:“盒子很小,是首饰。” “一猜即中,不愧是你。”鹿茜没让他继续猜,而是让他保留拆盒的乐趣,“希望我的礼物难猜一点,至少三次都答不中的那种。” 阿伽镇的美梦6 撒迦利亚沉默一会儿,等到鹿茜抵达家门口,缓缓开口:“可以,给你一个绝对的惊喜。” 他头上的星星瓶再次得分。 分别前,鹿茜不忘告诉他:“我送你的礼物,看到的第一眼就让我想起你的眼睛,觉得很合适你。” 她坏心的笑,像某种心思、某种情意,偏不明说,逗着人玩儿。 “谢谢。” 撒迦利亚握紧兜里的礼物盒。 鹿茜回去后,立马总结了下撒迦利亚情绪波动的规律。 第一次,学习拉丁语。第二次,在说自己讨厌自作主张和逞强的人。第三次,一个关于惊喜的圣诞礼物。 显然,这些全都关乎他的过去。但鹿茜并不需要挖掘过往,她只需记住这些,借此打压他的精神、摧毁他的意志,让他情绪崩溃——她只要他的感情,不管是什么感情。 明天再问一问他的信仰吧。 鹿茜妥帖的收好便签,期待撒迦利亚连信仰都失去的那天。 撒迦利亚等到鹿茜房间的灯光消失,吐出一口白色的哈气,转身往回走。等到下一个灯光下,才拿出来,解开蝴蝶结包装。 一枚蓝色珐琅的纯银蝴蝶胸针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胸针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保存完好,整只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一看到它便想起自己的眼睛…… 回想起鹿茜的话,撒迦利亚下意识摸上自己同样深蓝的眼睛。 偏偏是蝴蝶的形状,巧合吗? “喂,快看!是那个神父!” 童童美女站在高楼之上,正好看到这一幕。 正在照顾男朋友的学生妹犹豫的看看男友,起身走到窗边,看到了撒迦利亚。 “他现在肯定是送那个npc回来了。” 她们眼看着撒迦利亚收好手里的盒子,目送他离开。 童童美女瞧了瞧手表,皱起眉:“这个时间,那俩人怎么还不回来?算了,你们先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指挥完俩学生,她才走回自己房间。 壮汉和头巾男与别人分别分开后,很快就汇合到一块,找准地方,过去溜达。 在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的时候,酒吧的灯光并不显眼,但它身处黑暗的小巷中,离教堂也近,还是鹿茜这个引导npc未曾介绍过的地方。 俩人一拍即合,走了进去。 一进门,先被折磨了一顿眼睛鼻子。 酒吧内部烟雾缭绕,酒臭和烟臭混在一起,如果不是冬天天气够冷,这里还要再加上男人的体臭。 不过两位玩家见多识广,进来以后表情变都没变。 酒吧内部不大,进门以后,左手边是一面靠街的落地窗,从窗边往里,微微错落着摆放了三套桌椅。右手边是吧台,有五把高脚凳。 三套桌椅,靠窗那桌最冷,别人比较嫌弃,只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眉头不展的男人,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放满了吸过的烟头。 中间那桌围着四个人,在打牌,手边全是酒水和烟头,但数量并不多。 里面那桌坐了两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桌子上是一杯喝了一半的酒杯,他们手里拿着报纸,眼睛盯着店里的电视看。电视正在回放赛橄榄球比赛,进球那队的支持者能得到喝一口酒的机会。 “新来的?”酒保问,把刚调好的酒递给等在吧台前的胡子拉碴的男人。 壮汉摸摸后脑勺:“这么明显?” 胡子拉碴男拿着酒杯走过,头巾男侧身让开路,眼看着他坐到白大褂对面,风口的风正好吹散他身旁的烟雾。 “当然,我们阿伽镇很少有生面孔。”酒保不问他的年龄,举起手里的酒瓶,“来一杯?” “好啊。”壮汉不客气的坐下,头巾男比他慢一步,坐到他旁边,“来杯你最擅长的呗。对了,我这个兄弟不太能喝,给他整个低酒精的饮料。” 酒保微微一笑:“很乐意为您服务。” “恕我冒昧,你们是来旅游的吗?”酒保调酒的动作很是花里胡哨,“虽然这么问,我却不知道,阿伽镇有什么好景点看。” “牛啤!”壮汉给酒保的一套动作竖起大拇指,大大咧咧的回应试探,“我们是美术社来采风的,就是哪儿没人往哪儿钻。要不是社团里有个美女,我早受不了了。” 壮汉表现得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无脑又莽撞。 “美女,你懂吧。”壮汉完全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在胸膛前比划了一下,“有什么适合和美女去的地方吗?” “这可真是……”酒保咋舌,“可没有那种浪漫的地方。” 壮汉叹气,拿过调好的酒一喝:“这里开到几点?” “太阳升起之前。”酒保回答,“我们白天不营业,太阳落山后才会开门。” “不错,晚上有地方来了。”壮汉左看右看,“我还以为这种小地方——抱歉,不是歧视,我的意思是——小镇嘛,不像纽约那样灯火通明。” 酒保没有被他的话冒犯,反而认同的点点头:“说的不错,但酒吧这种地方,向来都是意外。” 接下来他们东拉西扯了一阵子。 由于不知道哪些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重要讯息,头巾男把他们的对话全都记了下来。 直到电视播放的球赛结束。 其中一个流浪汉高高欢呼一声,把桌子上剩下的酒全部喝光。 “行啊,鲍勃,你今天运气不错,要不要打一局?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俩一人一半。”其中一个打牌的人说道,言语间透露出几人的熟识,顺便从胸膛的口袋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流浪汉完全不客气,坐到打牌那桌:“这可是你说的,瞧好吧。” 他们打的是21点。 也许流浪汉今晚的手气确实很好,第一把上来就拿到一张a和k,赢得双倍赌金。 换了位置的人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冲着白大褂挑衅:“怎么样,我和你赌过,坐这个位置不会一直输吧?” 穿白大褂的憔悴男人抽噎起来。 “行了,我早说过,你没这运气的。”和他同桌的胡子拉碴男这么说,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嘲讽。 壮汉睁大眼睛,撇撇嘴角,用眼神示意,压低声音和酒保八卦:“那是怎么回事?” 酒保倒是见怪不怪:“我们这儿的医生,生平俩爱好,吸烟和赌马。他运气很烂,赌马总是输。” 壮汉懂了,看样子不止赌马,赌什么都会输。 医生又哭了一阵,手里的报纸被捏的得皱皱巴巴。 胡子拉碴男喝光最后一口酒:“行了,不就又输了吗?你就没赢过,有什么好伤心的。” 随后扭头扬声对酒保说:“这桌结账,再拿一瓶白兰地!” 他喝得有够多,站起来时腿都在打晃,医生不得不架住他,送他回家。 “这是……”壮汉等人走了才开口。 “镇上咖啡厅的老板,老酒鬼了。他们俩人上大学前一直是学长学弟,很熟。”酒保没有隐瞒的回答——或者说就算不说,他们白天在镇上转一转,迟早能打听到这二人的身份。 医生和老板走了,那边又笑闹着开了新赌局。 壮汉看看表,发觉时间不早,便和头巾男打道回府,临走前还听那桌打牌的人说:“鲍勃,我敢打赌,这回你的运气没有那么好了……” “他们好像什么都能赌。”走到酒店门口,四下无人时,一直沉默的头巾男终于开口。 壮汉一脸认同,严肃的点点头。不过太晚了,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有什么事他们可以等第二天再说。 鹿茜一大早是被短信提示声吵醒的。 先是姑妈的短信。 姑妈说艾米丽的病不太好看,需要住院观察几天,鹿茜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可以来医院和她一起住,她有在附近的旅馆开房。 想想自己的任务,鹿茜斟酌用词,表示自己会在家里收拾收拾,准备好足够的用品,过几天再去,这样姑妈就不用回来再多跑回来一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艾米丽。 当然,她只是这么说说。 在榨干撒迦利亚的感情之前,她不会离开阿伽镇。 再是活在大家嘴里,从没出场过的美术社社长。 发短信来,一问几个社员安全抵达没,二是让她帮忙照看他们,人要是出了意外,他不好交代。 鹿茜表示一切ok。 最后是天气预报提醒,说今晚可能会有大到暴雪,让大家在外出行注意安全。 看到这条,鹿茜隔着窗户,看到灰蒙蒙低沉沉的天空,心想下雪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如果真的是暴雪,那所有人都要被困在阿伽镇了。 天气对她来说无所谓。 鹿茜打着哈欠起床,从厨房翻出麦片和牛奶,草草对付了一顿了事。 以防玩家早上出门找线索,她得抓紧时间去找他们,说说他们社长的叮嘱,要是能刚刚好蹭他们一顿饭,那就更好了。 自从姑妈离开后,她的伙食水平直线下降,别说烤火鸡了,她不把厨房烧掉就谢天谢地了。 撒迦利亚一个人住,他应该会做饭吧? 阿伽镇的美梦7 抵达酒店的时候,玩家们正在餐厅吃饭。 鹿茜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在门口听了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壮汉正在和美女讨价还价:“我们昨天收集到的消息,不能白让你们知道吧?” 他肌肉壮,脸皮厚,说起这些完全没有不好意思。或者说,生活在这些游戏里的玩家,为了尽可能的活下去,利己主义至上。 “我就知道。”美女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专注用眼前的食物填饱肚子,“放心,我这边的消息绝对够你的付出。” “好,爽快。”壮汉竖起一根手指,“镇上的医生是个烟鬼加赌鬼。” 美女同样竖起一根食指:“不够,只这一条分量不够。你说的这个,随便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壮汉沉下脸:“看在同一场游戏,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的份上……”他竖起两根手指,“咖啡店老板是个酒鬼,和医生是同学。” 美女眼看壮汉榨不出更多的消息,闲散的开口:“那个npc鹿茜,和撒迦利亚神父有一腿。” “呵。”壮汉贬低她,试图增加自己的砝码,“那不是一目了然的吗!你看那个npc对神父的那个热乎劲儿,怎么可能没一腿。” 美女收回手指,并不在乎壮汉说了什么,继续道:“昨天晚上弥撒结束后,是神父送鹿茜回的家。我和他们一起回来的,感觉可以从鹿茜多多套话。” 考虑到鹿茜是一位女性npc,而学生妹早早退场,现在适合与她套话的人,也只有美女合适。 掌握这个稳妥的搜集信息的渠道后,美女在团队中的分量增加了些。 “行,你那边你负责。”壮汉拍板,“但是你要是搞砸了,我可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 美女嗤笑一声:“搞笑,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鹿茜认真听着,记下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她发现玩家们虽然时有摩擦,却没真正动手过。换句话说,这些玩家恪守着一条底线。 ……想知道他们的底线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他们没再说什么,鹿茜走出酒店,在门外呆了一会,才带着满身的寒气重新进来,找到玩家们说:“早上好,我找你们来有事,你们社长说,要我帮忙注意你们的安全。” 她坐到他们餐桌旁:“不介意我一起吃吧?我怕你们早早出门写生,自己来得太晚没赶上,所以早上没吃饭。” 目光巡视一圈后,壮汉和她对上视线。 “不介意,一起吃才开心嘛。”他说,没给美女开口的机会。 看样子,他嘴里说着npc鹿茜由美女负责,实际上也想和她套套近乎,打好关系,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人都有私心。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去。”鹿茜问道。 “这个不着急。”美女抢先一步回答,表情却十分得体,叫人看不出她原来和壮汉有矛盾,“你说社长他给你发短信了?我能看看吗?他昨晚都没给我发讯息。” 语气略略微妙,像是吃醋,有些试探,却不惹人反感。 鹿茜心想,这群人真是卧虎藏虎,完全不像外表看上去鲁莽无脑。三个这样水平的老手,即便带着两个新人,也可证明,这场游戏的级别不会太低。 “可以。”她思绪转了几圈,面上不显,没有迟疑的将自己手里递过去。反正她手机里的重要短信和信息都删了,无所谓别人看不看。 鹿茜猜这些老玩家的任务,除了基础的存活任务外,应该还有探索副本、解密游戏一类的任务,不然他们不会这么费心劳力的想办法搜索情报,而是早就和那俩学生一样,找地方苟起来了。 美女看完她的手机,还给她。 鹿茜问他们,一会儿出去的话,想去哪里。 美女抢着回答:“我们准备先四处转转,等找到好地方再准备作画。鹿茜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他们都有人陪了。” 鹿茜哪有时间和他们耗,她自己的任务都还没做完呢,便拒绝道:“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陪你。” 美女挑挑眉头,凑近她耳边,用压低了还是能被别人听到的音量问她:“你不是要去找那个神父约会?” 鹿茜思考一下:“我是去请教他语言课的作业问题,要说约会,也算不上。” 美女坐直了,毫不走心的开口:“那祝你马到成功。” 同这些玩家吃完饭,鹿茜转身就去找撒迦利亚。 她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带上课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的水平还没进阶到要用课本的地步,听撒迦利亚讲讲基础单词和语句,足够她废上一天。 阿伽镇人口不多,即便如此,圣诞节这天,以前有不少人来教堂做弥撒。 前排人满,鹿茜便坐到后排,结果撒迦利亚看到她,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先去里面的房间等他。 没过多长时间,撒迦利亚进来找她。 撒迦利亚:“上午好。” “早上好。”鹿茜紧接着回复,她坐在她的专用位置上,“我来找你上课。” 撒迦利亚的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双手。 “糟了,我忘了拿书,怎么办啊,撒迦利亚老师?”鹿茜笑嘻嘻的问。 像一只猫,明目张胆的把桌子上的花瓶打翻,还要仰起头对主人歪头喵喵叫撒娇。 “没关系,可以复习。” 撒迦利亚拿出讲解本,检查她有没有把以前的知识忘掉。 上午复习完,下午鹿茜再没有耐心,把复习资料一抛,靠在椅子上,双臂抱着膝盖,看向撒迦利亚:“撒迦利亚,你没有的别的可以教我吗?” 她想了想,补充:“闲聊一会儿也好,圣诞节还要学习,实在太无聊。” 他给感情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得找机会刺激刺激他。 鹿茜老老实实复习了一上午,让撒迦利亚足够出乎意料的。 他想了想:“原本准备今晚再给你的。” 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体礼物盒给她。 “圣诞快乐。”撒迦利亚注视着她说道。 “我能现在拆开吗?”虽然这么问,鹿茜却毫不犹豫的打开包装盒。 里面是一颗红苹果,表面是一层亮丽的珠光,她上手摸,手下传来蜡制的触感。凑近一些,能闻到隐隐约约的香味。 “苹果蜡烛,看上去和真的好像。”她举起蜡烛,细细查看。 苹果有什么含义? 平安果的谐音?应当不是。这个时代这个异国背景,应该没有这方面的说法。 那关于苹果有什么著名的说法? 鹿茜看了一眼撒迦利亚,神父……伊甸园的蛇引诱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知廉耻,苹果以此也被称为智慧果,吃下以后可以获得知识。 他在委婉的提醒她很笨? “这个苹果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鹿茜决定问一问,她觉得撒迦利亚不是这么拐弯抹角的人。 总之就是不相信自己笨! “我小时候制作的手工品。”撒迦利亚双眼出神,随后抿抿唇角,“很有纪念意义。” 头上星星再次得分,鹿茜注意到,两个颜色的星星得分顺序不同,说明他先想到美好的事,然后再是那些不好的情绪将他吞噬。 鹿茜垂眸,收回视线:“确实。” 如果撒迦利亚真与报纸上报道的时间差不多,苹果蜡烛会有至少几十年的历史,确实很有纪念意义。 “当时为什么想做苹果?”鹿茜继续追问。 她要他的感情,波动越大越多越好,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当然要在他感情起伏的刺激他。 “智慧果。”撒迦利亚犹豫了一下,“当时……”他特别强调了一下这两个字,“当时,我希望我能把我的智慧送给大家。” 鹿茜猛地睁大眼睛,板起脸,像是一条下一秒就要喷洒毒液的蛇。 “现在并没有这个意思。”撒迦利亚急忙解释,难得的话多,“它代表我的一种真心,我将它送与你。” 这话听起来好听多了。 鹿茜憋的气没了,但还是演技很烂的装作没被哄好的模样,故意再次追问:“真的?” “真的。”撒迦利亚郑重回答。 鹿茜努力与他对视,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说真话。 窗外的天色愈发昏沉,房间里燃烧的壁炉噼啪作响,幽幽的火光左右跳动,照亮他们各自一半的的脸颊,将另一半隐藏在黑暗中。 “风雪欲来。”撒迦利亚突然开口。 鹿茜挪开目光,看向窗外,冷空气正呼呼拍打窗户,钻过缝隙,吹进屋里。 她紧紧身上的外套,轻轻感叹:“是啊。” 那些玩家们在这样的天气下展开调查,很难。 “也许……” 撒迦利亚停顿一下。 “你该离开了。” 鹿茜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有一语双关。 如果让她离开阿伽镇,她确信自己并没有暴露过姑妈和艾米丽不在家,甚至之前还稍作伪装,故意向别人透露姑妈家一切正常。 如果是让她现在离开教堂回家…… “太冷了,不想走。” 鹿茜故意按照后者的理解说话。 阿伽镇的美梦8 “我们再聊一聊。” 鹿茜慵懒的晃晃手里的苹果蜡烛盒子,目光却紧追撒迦利亚不放。 “撒迦利亚神父,你觉得在教堂送我苹果,合适吗?伊甸园的蛇引诱亚当夏娃吃下苹果,我以为苹果会是一种禁忌。” “罪大恶极之人亦可进教堂忏悔。”撒迦利亚垂眸,长长的睫毛撒下阴影,在他的眼中海投入阴霾,“一颗小小的苹果……” “有罪者因灵魂不坚而获罪,怪罪外物无非是借口罢。”他的口吻如同宣判,带着微不可查的自我厌恶。 听起来过去的故事很不愉快。 鹿茜弯起唇角,整个人散发出别样的光彩,因为撒迦利亚对待苹果的轻蔑态度,与他头上越来越多的星星,令她的一举一动忽而带上诱人的魅力。 现在,她像伊甸园的那条蛇,又坏又媚。 “对嘛,苹果又没有做错什么。”鹿茜意有所指,“我看过一些油画,那些油画上的女人手捧苹果,献向神父。” 她故意问:“撒迦利亚,你说,如果神父向女人赠送苹果,会被解读成什么模样?” 不等撒迦利亚回答,她继续说:“我听说过一种黑魔法,将苹果外皮抹上一层香油,送给喜欢的人,再吟诵咒语,这个人就会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撒迦利亚喉结上下滚动,迟迟说不出话。 鹿茜凑近他一些,如一条美女蛇攀绕上来,她挑挑眼尾,神态像是在说“不是说好不喜欢我吗”。 “神父……” 这个称呼在此时爆发出特有的背德感。 “想要吗?我可以给予你无与伦比的快乐,至高无上的幸福。” 她如恶魔般喃喃低语:“只要你信仰我。” 说话时的热气吹拂到撒迦利亚的耳廓上。 他浑身僵硬,不适的微微偏头,目光落到燃烧跳动的火焰堆上。 昏暗的天空下,火焰让房间染上暖色。 撒迦利亚张张嘴,声音干哑,难得暴露出一丝迷茫:“我不会做狗,也不是牵线木偶。” 他的过去深入骨髓,那些东西如影随形痴缠着他,他没办法清空大脑,陷入被支配的境地。 鹿茜捧住他的脸,与他照应火光的眼睛对视:“那也没关系。” 她轻轻碰碰他冰冷的双唇,呢喃:“没关系,一刻也好,交给我,不用害怕。” 撒迦利亚踌躇。 鹿茜放开他的双唇,离得他远了些,不过依旧在鼻息交融的范围内:“没关系,你献上了苹果,我会实现你的愿望,赐予你片刻如至天国的欢愉。” 油画里的鸡女与恶魔为神父赠与苹果,本意为勾引,与他们即将要做的事如出一辙。 撒迦利亚回神,对上鹿茜的眼睛,像是确认一样问:“没有痛苦?” “没有痛苦。”鹿茜缓缓解开他神袍上的扣子,露出他隐藏在衣服下的锁骨。 撒迦利亚倒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任凭鹿茜冰凉的指尖抚摸上他炽热的胸膛。 鹿茜亲吻他的双唇,撒迦利亚被动承受着,他微微张开嘴,任由鹿茜攻略城池。 湿滑,柔软,温热。 同样是口腔,同样的特性,却有不同的感觉。 撒迦利亚微微喘着粗气,视野天旋地转。眼球转动,看到昏暗房间里的圣诞节装饰。他偏偏头,再次看向明亮温暖的火焰。 木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与黏腻的水声交融在一起,压不下咚咚作响的心脏跳动声。 接吻原来是这么快乐这么舒服的事情吗? 连如一坛死水的内心,仿佛都有了新的感觉,发痒发痛起来。 原来如此,是快乐。 令人沉迷的,温暖的,舒服的快乐。 虽然痛,却不苦,似蜜甜。 确实宛如天国降临。 【只是接吻,男主初吻,感觉过载而已】 【拜托理解一下单身多年的倒霉孩子吧】 撒迦利亚抱着鹿茜翻过身,他是个天才,不管哪方面,学习的速度都很快。 他欺身吻上鹿茜。 鹿茜如濒死的天鹅般伸长脖颈,露出致命弱点。 赐予他欢愉的神明如今柔弱的雌伏在他身下。 撒迦利亚闭闭眼,额角泌出一滴汗,胳膊上青筋毕露,却依旧维持着作为神父的庄严神圣。 【只是接吻,男主初吻,感觉过载而已】 【拜托理解一下单身多年的倒霉孩子吧】 【他是个神父所以才这样夸张的讲话的】 鹿茜叼住他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故意半吐着舌头,用自己的红舌映衬银色庄严的十字架。 她微微眯起眼睛,表情似笑非笑,像嘲讽也像引诱。 在神像下祷告的时候,撒迦利亚也会亲吻他的十字架,这是一种表示虔诚的礼仪。 他攥紧鹿茜脚踝,俯下身,被鹿茜揽住脖子,连着十字架与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直到壁炉里的火柴烧光,窗外投来冷清的银白,他们才结束这段快乐时光。 “下雪了。” 鹿茜瘫躺在沙发上,轻轻喘着气说。 撒迦利亚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神袍,重新燃烧起火柴,温暖照亮整个房间。 他转过身走来,逆光,鹿茜看不清他的神情。 鹿茜却不在意,她朝他张开双臂:“抱我去洗澡。” 撒迦利亚依言抱起她,鹿茜靠在他怀中,盯着他的喉结出神——上面有她的牙印。 她突然得逞似的笑起来:“我今晚不回家。” 撒迦利亚摇头:“我送你回去。” “你确定?”鹿茜挑眉,伸出手指戳住他的喉结,“我们这个模样,被别人看到,你这个神父的名声怎么办?” 撒迦利亚依然坚定:“我送你回去。” 鹿茜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并不计较。 今天不能夜探教堂和修道院,明天、后天、大后天,总有一天可以。 “那你迟点送我回去。”鹿茜毫不客气的要求,“我里面的衣服脏掉了,把你干净的衣服给我。” “好。”撒迦利亚全盘同意。 圣诞节的节日气氛很浓,即便阿伽镇这样人口流失的小镇,依然张灯结彩,街上人来人往,满是欢声笑语。 撒迦利亚送鹿茜回去的时候,外面穿了长款的藏蓝色披风,表情依旧冷冷清清,让人完全猜不到他衣领包裹过下,全是鹿茜的牙印。 鹿茜怀里抱着撒迦利亚给的复习资料,面容遮盖在宽大的羽绒服毛毛帽子下,挡住她过于红润发肿的双唇。 两个人的胳膊无意识的触碰在一起,完全超过正常社交的亲密度。 “晚上好。” 咖啡厅的路灯前,美女童童挡住他们的路。 鹿茜抬起头,美女童童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下巴。 “晚上好。”鹿茜回应,看到她手里的咖啡杯,“怎么就你一个?” “他们各玩各的,当然就我一个。”美女像和好闺蜜吐槽似的翻了个白眼,“你是要回家?我送送你。” “不是。”鹿茜否认,“我们在约会。” 美女张张嘴,轮番看了两眼他俩,笑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鹿茜知道她跟着自己,是想打探更多情报,但是别想她在攻略撒迦利亚的时候掺和进来,她绝对不会给好脸色。 她贴近撒迦利亚,扭过头和他说:“走吧。” 撒迦利亚点头,全程低着头,不看别人一眼。 走远了,鹿茜才踮起脚尖,凑在撒迦利亚耳边,和他吐槽:“那个女的好怪,我只是认识他们社长,就跟我很熟的缠过来,我不喜欢。” 这时候她收起了攻击性,看上去又变回了坏学生,与先前游刃有余的模样天差地别。 “那不理她。” 撒迦利亚缓缓提醒。 “好啊,听你的。” 鹿茜抓住放在口袋里的苹果蜡烛包装盒,以此提醒自己,还在表演的时间范围内。 “作为交换,我明天留宿你不能拒绝。” 完全蛮不讲理。 明天不是圣诞节…… 撒迦利亚想了想,最终同意她这个不平等的“交换”。 鹿茜放平脚掌,继续往前走。 今天快乐时光结束后,她胃里的疼痛减轻不少,也许明天还会复发,但她现在至少找到一个缓解的渠道。 也不知道那些玩家有没有相似的症状,鹿茜想起那个男学生玩家进入教堂时的惨状,默默确认他们应该和自己一样。 她看向撒迦利亚,问:“你怎么没戴我给你的胸针?” 他们向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她说他答。 “为什么是蝴蝶?”撒迦利亚不答反问。 “也犹豫过绿底贝壳浮雕胸针,那个白色珠圆玉润,绿色清新可爱,像春天一样。”鹿茜随口似的解释,“但是蓝闪蝶更好看,蓝色也更配你。” 很正常的答案,只是太过流于表面。 撒迦利亚不准备放过她,他陈述道:“你看到了。” “进门时那么大的反应,看不到才是假的吧。”鹿茜不承认也不否认,用男学生举例。 撒迦利亚伸手拍拍她的头顶,看到她的发丝蜿蜒曲折的倾泻出帽子。 “你的假期什么时候结束?”他在委婉的问她什么时候离开。 鹿茜看看自己的人物介绍:“不知道,看我爸妈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吧,最早也早不过元旦。” “不去别处旅游吗?”撒迦利亚再次提醒她。 “不去。”鹿茜扭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眼中又是那种燃烧生命、认定一切的闪耀意志,“你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撒迦利亚叹气,帮她整理帽子,俯身,吻住她的唇。 阿伽镇的美梦9 孽缘。 撒迦利亚说不清他们两个人的嘴唇谁更凉。 他把鹿茜送回家后,一路沉思着走回去,以此避开路上搭讪的人。 “神父,撒迦利亚神父!” 美女童童突然出现,或者说,她故意等在咖啡厅门口的路灯下,为了这一刻叫住他。 撒迦利亚停住脚步,反过来看她。 “我有事想问你,你这是要回教堂吗?我们可以边走边说。”美女童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说着,要把其中一杯递给他。 撒迦利亚偏偏身子,躲过她的手:“就在这里说。” 眼看计谋失败,美女童童将两杯温暖的咖啡下意识放到肚子前捂住:“我本来参观一下教堂……我们不是来写生的吗?我觉得教堂很好看,不知道我能不能去里面画画。” “教堂内部不对外开放。”撒迦利亚脚尖朝外,准备离开。 “等等!”美女童童不想让他这么快离开,绞尽脑汁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口不择言道,“你和鹿茜,你们是在交往吗?” 交往……他们做了那样亲密的事,是在交往吗? 撒迦利亚欲要离开的身形一顿,一双深海般的眼睛转过来审视她。 好像被千千万万的野兽盯住一般,她瞬间头皮发麻。 只是,问都问了,美女童童觉得自己不能怂,她忍住身体不适,僵硬的甩甩头发,努力做出妩媚的模样:“如果不是,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撒迦利亚转身离去。 那股致命的胁迫感也转瞬消失。 美女童童:“……” 她盯着撒迦利亚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气愤的跺脚,两杯咖啡晃了晃,差点溢出弄脏她的外套。 npc真没眼光! 美女童童回到酒店,敲响两个新人的房间,把两杯咖啡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学生妹正在担忧的照顾脸色煞白的男学生。 “情况怎么样?”美女童童抱臂问。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明眼人都看得出,男学生头冒虚汗、唇无血色,紧闭双眼,两手握拳,显然十分痛苦。 果不其然,学生妹皱着眉头,用温热的湿毛巾帮男学生擦掉脸上的冷汗:“从昨天晚上就是一直这个样子……” 听到别人不好,美女童童心里好了。 她弯弯唇角,好心安慰学生妹:“没事,游戏里的负面状态,等离开游戏后就没了。你们在酒店里不出门,很容易通关。” “谢谢。” 学生妹望着男学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 “其实……昨天晚上睡觉时,他一点事也没有,是睡醒以后,症况才越来越严重的。” 美女童童牵牵脸上的肌肉,没说话。 这涉及到他们老玩家的进阶任务,他们看过鹿茜发的照片,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尤其是胃部,会越来越疼。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才来到阿伽镇,寻找线索。 新手玩家作为小跟班,设定里是来阿伽镇时,没有接触过照片人。不过现在,大家都去过教堂,现在都是同样的不适。如果新人够大胆,同样可以激发、完成进阶任务。可惜,以这两个学生现在的模样,恐怕不行了。 她戏谑的想到。 “那你今天再看看,他晚上睡着以后,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最终,美女童童这么说,没想到男生学再也没醒过来。 一大早的,学生妹抱着男学生流泪,她不闹不嚎,尽量理清思路向三个老手诉说情况。 “因为他昨天太痛,所以很早就睡了。早上我起床叫他,他没醒,我以为他被病痛折磨得精神不济,想多睡一会儿,再加上他看起来睡得很好,一点也不像昨天那么痛苦,我就想等吃饭的时候再叫他起床。可是,不管我怎么叫他都不醒,就算掐住他的鼻子,捂住嘴巴不让他呼吸,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男学生脸上顶着巴掌印、指甲掐痕,看上去饱受折磨。但除此以外,他神态安详,呼吸平稳,看上去确实睡了个好觉。 这样看得清自己处境,不作妖不闹事的新人,见多奇葩傻逼的老手,欣慰的同事有了一丝丝的好感。 如果大家都是正常人,谁又想对傻叉咆哮呢? “送医院看看吧。”壮汉提议。 如果女学生将来还像现在一样机智,以后肯定大有作为,现在卖好完全可以当做提前投资。 “正好我们还没探查过医院,你也一起来,试试能不能触发进阶任务,现在完不成,以后有点经验也好。” “没错。”美女童童紧跟着赞同,“大家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玩家们今早起得晚了些,一出门就碰到了鹿茜。 她原本正在低头摆弄手机,看到壮汉背着男学生,五个人难得聚在一起,露出诧异的神色,问:“这是怎么了?” “病了,我们带他去看医生。”美女童童抢先一步发言。 鹿茜为难的看看手机,露出手机屏幕给他们看:“那我陪你们一起去,你们社长今天又给我发短信,让我注意你们的安全。如果你们出了什么,我不好和人交代。” 很正当的理由,而且确实有社长发的短信,玩家们没法拒绝。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医院。 医院大门紧闭,推开门就看到医生穿着白大褂,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两根手指夹着根烟,烟灰好大一截,烧到手指都不知道。 有人进来都没吵醒他。 “医生!”壮汉很焦急的喊,“医生醒醒!” 学生妹轻轻啜泣,时不时抹掉眼泪。 医生眼底青黑,看上去没少熬夜,壮汉愣是没把人叫醒。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医生太累了,直到头巾男上去晃了晃医生,人还是没醒,让众人变了脸色。 壮汉对头巾男使了使眼色,这次头巾男没再收力,把医生打了一顿。 医生:“……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发痛的嘴角。 “屮!”医生彻底清醒过来,看到自己面前围了一群人,他顿时露出不悦的嫌弃表情,“怎么回事?你们打我!” 没人承认这回事,壮汉看看美女童童,想让她使使美人计,但美女童童不为所动,学生妹新人又一直在哭,派不上用场,他只能自己上。 “医生,你烟都把手指烧了。”壮汉轻描淡写的说。 趁医生手忙脚乱检查自己身上伤口,拍打烟灰的时候,壮汉继续说:“医生,我们这个朋友,你给看看,他是不是昏迷了?怎么也不醒。” 闻言,医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用他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他们一行人,继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救了,等死吧。” “医生!”学生妹攥紧男学生软绵绵垂下的手,双眼含泪的恳求,“他还有呼吸,昨天还好好的——” “昨天还好好的?”医生打断她的话,目光紧盯她的表情,“这话你也信?” 学生妹闭上嘴,医生打赢仗似的,轻嗤一声,满是恶意的开口:“活该,谁叫你们来这儿旅游的。” 听上去医生懂的很多。 鹿茜提醒他:“你刚刚也差点睡死了。” 医生一怔,很快收敛好情绪,无所谓的挑了舒服的姿势坐好:“死就死吧。” “他还活着,我们不能这么放弃他。”壮汉抓紧机会,“医生,不管有什么原因,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去送死。” 医生扯扯嘴角,一双眼睛再次扫视过他们:“我这里药物不够用,顶多维持他几天的生理机能,还不如早点带他去大城市的医院。” 大家都知道遇到这种事,正常情况下是去大医院看病。可是玩家们在任务完成之前不能离开阿伽镇,而且只要完成任务,离开游戏就会恢复。 他们沉默,鹿茜看向窗外:“雪下大了。” 从昨天傍晚开始下的雪,一开始很小,落在地上瞬间融化,只会湿润道路。可一晚上过去,这样飘飘扬扬的小雪不停,地上自然积攒了一层白雪,再加上雪花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不管是离开阿伽镇,还是继续完成任务,都很难。 听到鹿茜的感慨,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他们来的时候,本来在路上踩出了一行脚印,现在看,那些脚印浅浅的,微不可见。 “等着。”医生站起身,“我去给你们拿葡萄糖和导尿袋。” 说完没多久,他走了回来,手不抖一下的帮男学生插上设施。 “回去你们自己看着弄,就剩这么点儿了。”医生把怀里的仨瓜俩枣塞进学生妹怀里,她表现得太明显,一瞧就知道是病人的女朋友。 “医生……”学生妹咬咬下唇,“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吗?” 壮汉认可的点头:“对,医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医生点了根烟,又开始不耐烦:“不想死赶紧滚。” 美女童童此时开口:“医生,告诉我们嘛。” 医生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到鹿茜身上,冷笑:“告诉你们也无妨。” 阿伽镇的美梦10 “很简单。” 医生拿夹烟的手指蹭蹭自己凌乱的头发,整个人十分颓废,像是被抽干精气。 “多么显而易见,大家都要死了。” 不等别人再追问,他从柜里拿出各种各样的药瓶药片,看也不看的塞进白大褂的兜里。 “走走走,边走边说。” 离开医院时,医生深深吸了一口烟。 “一个月之前,镇上就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睡美人病,没放在心上,但是这个病会传染,睡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在梦中去世的人也变多了。” 他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在口鼻间环绕,遮住他的眼神。 “我们都说,是那个新来的神父邪门,要不然早没有晚没有,他一来,镇子上就出现这种事?” “你们没人想去找那个神父对峙吗?” 壮汉捧哏,比起队伍里的其他人,和医生在酒吧见过面的他,更适合跟医生套话。 “这样看,神父肯定有问题,问题大了。” “那又如何?” 医生不屑的嗤笑,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反正死的人又不是我。而且……” 他想起兜里的印票,他们可是靠赌谁下次去死赢了大笔钱,这是他和咖啡店老板的默契。 “而且什么?” 壮汉追问。 “不什么,反正跟我没关系。” 医生撇下这群人,急匆匆的往前面走。 壮汉偏偏头,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头巾男,借着风雪,隐去自己的气息,跟上医生。 应该是用了什么道具或能力,他踩在雪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医生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 医生走到咖啡厅,急切的找到一大早就在柜台处喝酒的老板。 他掏出兜里的所有东西,递过去,再拿过老板的酒杯,自己一口饮下。 老板诧异:“你怎么……” “新来的那几个有个男的不行了。”医生郑重的告诉他,“明天,赌我死。” 老板收起报纸,板下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他妈连酒都喝了!你知道我他妈根本就不喝酒的!我他妈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医生控制不住的扯住老板的衣领喊起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的。” 医生松开老板,刚刚因为怒吼而憋红的脖子也褪去颜色,他低头捂住眼睛,哽咽:“我他妈今天早上差点没醒过来……” 人类可以不怕死,但求生的本能会让身体自己动起来。 本来已经打算用自己的死亡大赚一笔,以后躺在高档病房里,说不定还能找到救治机会。可是他现在却本能的恐惧死亡。 想活,想要活下去。 老板沉默的伸手摸摸医生的头发。 医生擦干眼泪,抬起头:“再来两杯酒,今天我要在你这里不醉不归。” 老板没给他倒酒,只说:“我去找神父。” “别去。”医生拦他,“去过的人都死了,你别死。” 老板一拳垂在柜台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 “嘘——嘘——”医生从没见过老板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急忙拉住人,“那群外乡人跟在我屁股后面呢,别叫他们听见了。” “那又怎么样!”老板指节冒血,朝医生怒吼,“听不见你就不会死吗!” 医生松开他,跌坐在椅子上,双眼看着虚空,喃喃道:“……我不想你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老板也坐回椅子上,浑身上下满是颓败之气。 他声音干哑:“难道我就想叫你死吗?” 医生突然咧咧嘴,怪笑:“那我也赌我明天死。” 老板抬起头看他。 医生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你知道,我逢赌必输。” “好。”老板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就信你这一次。” 在门外听完这场谈话,头巾男默默混回玩家队伍。 “怎么样?”壮汉问。 “他们用谁今天去去世来打赌。”头巾男简单的报告,“医生和老板串通好,决定赌自己明天死。” 仗着npc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壮汉光明正大的问:“他们不想报复神父吗?” 头巾男摇头。 那个神父明显有问题,为什么不纠集人群,上去把教堂砸了?他们这些本地人,肯定比他们这些玩家有号召力。 玩家们的目光忍不住放到鹿茜身上。 鹿茜正假装忙前忙后的帮忙照顾病患,实际上是光明正大的偷听他们讲话。 “我们要不要……”壮汉提议。 “不要。”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壮汉的意思,他自己摇头否定了,“我们还不知道boss的弱点是什么,就这么拿人威胁,说不定会把boss刺激到狂暴化,到时候大家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看样子,要减少和玩家们接触的频率了。 鹿茜心中暗暗叹气。 “我们要不要联合咖啡厅老板?”美女童童提议,“我昨天买咖啡,看到咖啡厅有历年历月的报纸,老板又手不离报纸,也许他会知道什么。”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以老板不服的劲儿,说不定还真会同意和他们联合。 可是今天才26号,玩家进入游戏的第二天,距离1月1日零点还差的远呢。 鹿茜思考起这些人联合在一起,打击到撒迦利亚,让她任务失败的可能性。 “一会儿我们去接触接触。”最终,壮汉敲定美女童童的提议。 为了通关,玩家自然可以不择手段。 美女童童皱眉,揉揉太阳穴:“这才第二天……” 中午的时候雪停了,好在之前雪下的小,地上积攒的雪层厚度不深。 鹿茜向姑妈说了下雪封路,找不到车的事,借口过几天再去找她们。 回忆起姑妈抱着艾米丽离去时的模样,再加上姑妈一直催她离开,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艾米丽也一睡不起了。 她蹭了玩家们一顿饭,回了趟家,收拾了一背包的行李,再去找撒迦利亚。 说来可笑,目前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她的,只有撒迦利亚这个大反派了。因为她和撒迦利亚亲近的关系,别人很有可能会把她抓起来,威胁他。 虽说可以使用苦肉计,可她还没榨干撒迦利亚所有的情绪,在此之前,她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撒迦利亚,说好要收留我的吧。” 鹿茜轻车熟路的走进教堂,正好看到撒迦利亚在神像下祷告。 她顺口问:“你吃了吗?” “……吃了。”撒迦利亚也没想到她说这个。 鹿茜来到神像下,走到他身旁,与他面对面:“那教堂里的食物够吗?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雪,我要在你这里多住几天,多囤一些事物比较好。” “够的。”撒迦利亚无奈的撇撇眉头,“教堂有地窖。” “那还等什么?”鹿茜一把抱住他,“我的房间呢?” 撒迦利亚今天双手戴了手套,被抱住后,他下意识举起双手,不碰她,只僵硬的回答:“收拾好了,我带你去。” 鹿茜还以为他不太适应这种亲密的拥抱,毕竟撒迦利亚看起来,不是那种与其他人有很多亲密接触的人。 她仰头,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上,坏笑:“好,如果房间不让我满意,我就和你睡在一起。” 撒迦利亚缩起手指,将手腕放在她的肩膀上,近乎承诺道:“你会满意的。” 那几乎是鹿茜梦想中的房间。 暖色系的房间装修风格,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花园阳台,又温暖又舒适。 床头柜的花瓶甚至插着一束新鲜的花。 “哇!”鹿茜惊叹,她看看房间,又看看撒迦利亚,“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好喜欢!” “只是其中一个房间。”撒迦利亚的言外之意是,这里还有其他不同风格的房间,如果她不满意,还可以换。虽说如此,他却十分笃定的带鹿茜来到了这里。 “谢谢你,我很满意。”鹿茜放下自己的背包,“你的房间在哪里?我要看。” 撒迦利亚带着她走了走,来到距离教堂最近的房间。 有鹿茜的豪华房间在,这个房间显得又破又小,十分昏暗。屋子里只有一张硬巴巴的床铺,和一张小小的书桌,除了椅子,没有任何装饰。 好在看上去干净又整洁,即便活的像个苦行僧,也没让他自暴自弃到活在垃圾堆里。 鹿茜挑挑眉,靠在门框上:“去我房间?” 撒迦利亚低下头,捧住她的脸,轻轻落下一个吻:“有工作,要祷告。” 他戴的手套很厚,鹿茜完全感觉不到他手指的触感,只能感受到手套外层微凉的皮制。 她眨眨眼:“那我陪你。” 下了雪,来教堂的人骤然减少,只有两三个流浪汉缩在角落取暖睡觉。 撒迦利亚不用开解、应付来告罪的人,便自己祷告。 鹿茜坐在第一排,耳边是撒迦利亚使用了拉丁语的祷告词——托撒迦利亚辛苦教导的福,她能听出一两个词的音。 她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打量起神像。 阿伽镇的美梦11 神像脸上依旧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看上去和普通的神像没有什么不同。 但从所有人进门都遭到精神攻击来看,证明这个神像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如果把它砸掉,会怎么样?鹿茜好奇。 撒迦利亚所供奉的神明,真身到底如何? 再等一晚,如果那些玩家真的说服咖啡厅老板入伙,以医生那么笃定自己明天会死的情况,他们等不到明天就会行动,今晚会是最好的时机。 就算他们今晚行动失败,没能做到她想做的事,她以后砸掉神像的时候,可以把责任推到玩家身上。 正如鹿茜猜测的,玩家们正在游说咖啡厅老板。 “……很抱歉之前偷听到了你们的讲话。”壮汉摸摸后脑勺,“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合作的事。” 学生妹在酒店照顾她男朋友,美女童童和头巾男跟在壮汉左右,现在是关键时期,内卷不合适。 咖啡厅里满是酒味,得益于大雪,今天根本没人来买咖啡,让老板和医生敞开肚皮喝了个痛快。 医生以前从未喝过酒,虽然他抽烟、赌博还熬夜,但他知道自己是个好医生,不能让酒精麻痹自己神经。但如今他要死了,什么医生医德,统统抛之脑后,于是不管不顾的想要大醉一场。可惜他天生就有一副好酒量,喝到现在只是脸红发热,头脑微微的薰。 老板倒是有些上头了,他定定看了壮汉一会儿,垂头,给空杯里倒满酒:“抱歉,今天不营业。” “我可以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壮汉把他们进阶任务的内容大概描述了一下,假装自己也有同样的遭遇,前来除灵。 医生毫不客气的嗤笑起来:“就说嘛,哪有美术生说是来写生,结果不带画板的。” “所以,你们觉得怎么样,要合作吗?” 壮汉不等他们回答,便开始罗列合作的好处。 “那个教堂和神父肯定有问题,但是再怎么样,敌人也只有他一个,我们人多聚在一起,闹上一场,不怕赢不过他。” 医生摇摇头,不说话。 老板喝了一口酒:“你以为以前真的没人闹过事吗?” 一个没有警力的阿伽镇,究竟是如何做到犯罪率低下的?当然是因为阿伽镇处于更厉害的黑帮势力下。现在阿伽镇出了这种事,罪魁祸首异常明显时,黑帮可能没有动作吗?可现在的结果是,教堂和撒迦利亚依然好好的。 “我们奈何不了他。”反正人都要死,黑帮干脆在这里开设赌局,赌下一个死的是谁。 “如果自己不试一次,又怎么知道到底行不行?”童童开口劝说,她使用激将法,“别告诉我,你们要作为懦夫去死。” 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壮汉紧跟道:“她说的没错,如果不试一下,到了最后一刻,难道不觉得遗憾后悔吗?真男人应该无所畏惧!”他握拳,胳膊上的肌肉暴起。 “说得好听。”医生给自己倒酒。 老板抓紧手里的酒杯,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抬起头,和壮汉对视:“我们和你们合作。” 如果医生明天就要死去,这些人抛来的橄榄枝,是他们最后反抗的机会。 “你!”医生暴躁的抓过老板衣领,“你想送死是不是?!” “也许吧。”老板苦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死。” 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僵持两秒后,医生心情苦涩的松开他:“就这一次。”他把他的酒杯还给老板。 夜晚是行动的保护色。 玩家们和老板医生商量好行动时间与行动准则,纷纷准备好武器,吃好喝好,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的到来—— 他们要竭尽全力大闹一场,能趁机杀死神父更好。 鹿茜和撒迦利亚在暖和的壁炉前,好好吃了一顿烛光晚餐。 她看着撒迦利亚收拾餐具,在跳跃的火光中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她说。 闻言,撒迦利亚也扭过头,看到洋洋洒洒的大雪,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今晚睡觉多加一床被子。”鹿茜口头上还算体贴,“估计会很冷。” “好。” 鹿茜歪歪扭扭的靠在沙发上,倒映着暖色火光的眼睛看向撒迦利亚:“你来我房间住也一样,我很暖的。” 相当明显的暗示,撒迦利亚顿了顿,回望她:“我会去,但今夜不行。” 鹿茜没问他为什么不能在她房间过夜,她正好也不需要他在自己房间过夜,她今晚还要找一找教堂里有什么能刺激撒迦利亚,顺便等一等,玩家们今晚会不会联合老板和医生来教堂闹事。 入夜后的阿伽镇很安静,只有飒飒风雪声。 撒迦利亚再次发挥自己的学习能力,将鹿茜这个老师傅拱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洗完澡,在鹿茜毫不避讳的欣赏目光中,用戴着手套的双手穿好神袍,系紧衣领上的扣子。 “晚安。”鹿茜缩进被窝里。 “晚安。”撒迦利亚走过来亲吻她的额头。 听到他脚步声远去,鹿茜在床上翻了个身,往自己身上套睡衣。 撒迦利亚头上星星瓶的心越来越多,随着时间一长,她能察觉到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尤其是他的感情比起一开始三三俩俩的给,从他们第一次做了以后,起伏越来越大。 鹿茜不认为这是嘟嘟爱的原因——虽然嘟嘟爱快慰达到高峰时,欢愉的情绪确实很多——她能感觉到,是撒迦利亚放开了自己情绪。 医生得知自己今早差点醒不过来,当机立断赌自己明天死。即便这么坦然面对死亡,在相熟的老板面前,他依然崩溃到去喝酒。 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身体会背叛向死的意志,为了生存会爆发出强大的能力。 撒迦利亚看起来那么沉稳,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否内心也不平静? 鹿茜猜测着撒迦利亚的反常,穿好睡衣和袜子,裹上便于行动的保暖外套,不穿鞋,静悄悄的踩在地板上,走出房间。 她要跟上撒迦利亚,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在床上都不摘掉他今天戴了一天的手套。 撒迦利亚对整个教堂了若指掌,不用点灯,便可轻松如常的走到神像下。 他安静的行走在黑暗中,静谧的站在神像下,他没有像白天祷告时那样手拿十字架,而是珍重的戴上鹿茜给他的蓝闪蝶胸针。胸针栩栩如生,在隐约的雪光下,反射光芒的蝴蝶翅膀振翅欲飞。 老板拿着枪,和医生抵在教堂的门前。 玩家们纷纷做了不同伪装,把自己变装的妈都认不出来。为了以防今晚任务失败,彻底跟撒迦利亚神父撕破脸。 看到他们的打扮,老板和医生瞬间明白玩家们的顾虑,不屑,但同时对自己的未来忧心仲仲。合作伙伴已经找好了退路,那他们呢?他们还有以后吗? 医生推开门,二话不说直接扣动扳机。 风雪掩盖住带了□□的枪声,教堂里静悄悄的,像是被吃掉了所有声音。 医生和老板不敢进门,等待里面的动静,壮汉做了个手势,让美女童童和头巾男自由行动,另找入口进入教堂查线索。 直到撒迦利亚开口打断这份平静:“晚上好,先生们,这实在不是拜访之道。” 医生隔着门朝他吼:“对于你这样的怪物,还需要礼貌?!” 怪物,原来这些人是这样看他的。 撒迦利亚抬起双手,看到那双手套,眼神泄露出一丝丝讽刺的情绪。 他确实是怪物。 “诸位是来杀我的?”撒迦利亚问,其实十分肯定。 自从上次黑帮的人在他这里吃过亏后,就再没人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寻仇。 “怪物以为自己装得人模人样就不会被杀吗?”医生继续嘲讽,一边说一边开枪。可教堂宛若一个无底黑洞,不光子弹,连声音也吞噬了。 老板皱起眉,想探头查看,被医生拦住:“你别看,我看。” 他落到如下场,就是因为没止住好奇心,偷看了一眼在神像下祷告的神父。 可惜,医生的劝告没用。 一只宝石蓝的蝴蝶从门缝中翩翩飞出教堂,在医生、老板和壮汉的震惊神色中,“啪”的幻化成光点粉末。 “蝴蝶——不好!”医生睁大眼睛,想拦住那些粉末,却被所有人沾染。 壮汉头上有头罩,像□□,只是吸入部分,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如火烧般焦灼阵痛起来。没做防护措施的医生和老板被糊了满脸,整张脸像被狠狠撕下脸皮似的,疼得他们连声音都喊不出,只能捂住脸,无声尖叫。 “回礼,一点点痛苦,不成敬意。”撒迦利亚淡淡说道。 “屮!”壮汉咬咬牙,知道他们遇到了硬茬,只能把希望寄在队友身上。如果不是进入游戏不能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早他娘的把游戏轰平了。 头巾男趁他们混战时,翻进了教堂,正好与准备去修道院一趟的鹿茜碰上。 “晚上好,你也来探秘?” 阿伽镇的美梦12 头巾男吓得往后一跳。 这纯属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他很快意识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引路npc。 他完全无视了鹿茜的话,抬起手,想把她打晕,绝对不能让她叫起来坏事。 教堂的门口处的斗争还在痛苦中胶着,如果这时候被打晕,撒迦利亚根本注意不到这边的情况。 鹿茜瞬间意识到头巾男的想法,她反而笑起来:“不去修道院看看吗?我可以给你领路。” 头巾男动作一顿,伸手整理一下头巾,再若无其事的放下:“带路。” 鹿茜自觉走在前面,将自己脆弱的后背交给头巾男,带他来到修道院。 她没穿鞋,玩家们不把npc当人看,头巾男不会提醒她。踩在雪地里,很快湿透袜子,冰得她双脚僵硬,湿冷刺骨。 修道院和他们上次离开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敞开通风的窗户和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的,如今轻轻一推就能开打。 打开以后,地板上满是灰尘,他们上次留下的脚印不像原来那么清晰。 “就是这里。”鹿茜推开门,先一步走进屋子,然后离开门边,走到稍远的地方,表现自己的无害。 她懂得浑身发颤,牙齿打架,看上去很弱,完全不像有反手之力。 头巾男警惕的走进来,环顾四周,看到之前留下的浅浅的双人脚印,让她继续带路。 鹿茜只得继续往那个借阅室走过去。 “你知道修道院的历史吗?”头巾男发问。 鹿茜下意识摇头,在头巾男表情变化之前,不过又想到什么似的点点头:“我了解的也不多,撒迦利亚神父说,这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你们之前来这里做什么。”头巾男继续问。 说起这个鹿茜就来气:“还不是我语言课的作业!”玩个游戏还要写作业!淦啦!“为了请教撒迦利亚神父,所以来这边拿资料。” 她看上去是真心实意的在嫌弃作业,头巾男信了她的话。 “就这。” 抵达图书室,头巾男要求鹿茜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鹿茜也不想出门吹冷风,在头巾男侦查时,自己也跟着扭着脖子转。她脸上是纯然的无所事事,头巾男看了她一眼,就不再关注她。 图书室的线索并不多,可以看得出这里确实是一个收容孤儿的修道院,小孩子们会在图书室书写作业。 大概由于修道院本身的性质,小孩子们在这里长大后不是做修女就是做修士,所以他们会从小学习拉丁文,若是有天分,还可以学习更多更古老、更难的语言。 这里的图书内页附带借书记录,几乎每本都有撒迦利亚的名字,可惜的是,借阅记录没有填写日期。 找完图书室的线索,头巾男前往别的房间。鹿茜紧紧跟着他,哪怕双脚冻得失去知觉,也假装乖巧的不惹事。 头巾男很满意她的知情知趣,虽然还有一丝丝疑惑,但现在找线索要紧。 最终,他们在一个院长室一样的房间里,找到几封书信。 是修道院的大修女与别的教堂神父的往来,可以看到由于修道院经常入不敷出,所以会通过帮其他教堂、修道院翻译文本,来挣钱。 其中大修女特意提了几句,他们这里出了一个语言学天才,还是幼童就可以帮他们翻译简单的文件,也许以后可以推荐他去别的修道院进修。 头巾男觉得这些可能是关键线索,收好信件。 再加上图书的借阅记录,他猜大修女说的语言学天才,很有可能就是撒迦利亚。 刚收好,头巾男突然收到壮汉发来的通知,让他紧急撤退,回酒店团聚。 他眉头一抽,战斗本能暴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把鹿茜甩出去,自己撞破窗户,逃之夭夭。 教堂那边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壮汉把手上的枪子弹打完,为同伴争取到些许时间,在撒迦利亚出来之前,一手一边的抓住医生和老板的领子,拽着人跑了。 医生和老板早已痛到意识模糊的境地,医生的疼痛忍受能力比老板强。在要晕不晕之间,他的视野变得极其狭窄。医生看到自己呼出一口哈气,看到自己的双腿在雪地里划出两道痕迹,他转转干涩的眼球,看到身旁的老板双眼无神,嘴唇微张,彻底失去了意识。他抬起头,看向黑暗的天空,飘飘扬扬的大雪飞扬直下,有一片雪花落到他的睫毛上,化成水珠滴到他的脸颊上,滑下。 哈,这下,他们可是连上赌桌的机会都没有了。 医生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笑,闭上眼睛。 壮汉一口气跑出八百米,回头看到教堂的门自动关闭,忽然意识到,撒迦利亚神父并准备出来追击他们。 他松了口气,但心脏又瞬间提起。撒迦利亚不追他们,肯定是回教堂里面了。他赶紧通知伙伴们,拽着医生和老板继续跑,直到回到咖啡厅。 温暖的室温一瞬间唤醒了老板,他疼得什么也做不到,却下意识环视四周,寻找医生,看到医生脸上的笑容,一怔,自己也笑起来,再次闭上眼睛。 他们都没有再醒来。 不过这一点,要等明天早上,玩家们才能确认了。 壮汉放好医生和老板,他没注意两个npc脸上的表情,而是看向周围的报纸,陷入沉思。最终,在等待童童和头巾男的这段时间,他翻找起报纸上的讯息。 他发的消息很及时,在头巾男逃走的下一秒,撒迦利亚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修道院。 鹿茜被头巾男甩出门,倒在地上,肩膀撞得几乎脱臼,五脏六腑移位似的,连冻僵的身躯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 带着雪花融化成的水珠的头发散落在地上,脸颊和衣服滚满灰尘,整个人脏兮兮的,她平时营造出来游刃有余的爱玩坏学生形象,在这刻破碎,俨然成为一个小可怜,像高高在上的公主落难,让人怜爱的同时,完全满足了人们的破坏欲。 撒迦利亚扶起她,发现她的手比自己还凉,脚上没穿鞋子,袜子湿漉漉的,在地上濡湿出一块痕迹。 他皱起眉,紧紧抱起她,往教堂走。 鹿茜从疼痛中回神,脸颊下面硌硌的,她挪挪脑袋,看到硌到自己的是那枚蝴蝶胸针。 她露出微笑:“你带上它了,我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 “喜欢的。”他说。 头上的星星瓶涌入黑色的心。 他这是生气了吗? 鹿茜观察着他的表情,像是看他的脸看得入迷。 “是美术社的人。”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抓住我,让我给他带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模糊了一些重点,“社长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 没错,生气吧,为她再愤怒一些,和玩家们怼起来,她才能更好的浑水摸鱼。 撒迦利亚没有附和她的话,鹿茜也不需要他附和,她只需要他听到心里去。 “我帮你放热水。”他把她抱到她的房间里,这里看上去和她临走前一样,被子掀开,拖鞋在他们快乐时光中甩得远远的,有种走得太急来不及穿鞋的感觉。 撒迦利亚赶走来闹事的人,没有乘胜追击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担忧鹿茜,他来到鹿茜看到这幅景象,立马意识到她被人劫持了——那些闹事的人有同伙——便急忙去找她。 他走出浴室,怜爱的摸摸她的发顶,帮她倒杯热水暖手。 “谢谢你,撒迦利亚。”鹿茜小声说。 撒迦利亚不说话,只是半蹲下来,褪去她的袜子。鹿茜的脚又红又冰,可他戴着手套,没办法用双手帮她暖脚。他少见的表现出手足无措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不敢抬起眼与她对视。 “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鹿茜少见的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没有得寸进尺的要求这要求那,她只是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热水,朝他张开双臂,“抱我去洗澡吧。” 和之前风雪吹出来的冻红不同,撒迦利亚脸上显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明明两个人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事,要脱去她的衣服,帮她洗澡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他没让鹿茜等太久,很快冲破心理那关,有些僵硬的抱起她,走进浴室。 鹿茜今天被人甩开,重重摔了一下,又冻了那么久,身上幸运的只有些擦伤和青肿。洗完澡后,撒迦利亚帮她处理了伤口,要再次离去。 鹿茜拽住他:“真的不能过夜?” 看看上次说不过夜,离开以后发生了什么吧。 撒迦利亚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微微叹气,没再坚持离去。 他脱下外袍,躺在鹿茜身旁,鹿茜毫不见外的钻进他怀里,脑袋缩到他的胸口,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撒迦利亚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一会儿,只能由她去,自己也合上眼,在鹿茜散发出的清香中睡去。 第二天,撒迦利亚是被鹿茜滚烫的体温热醒的。 她发烧了。 阿伽镇的美梦13 撒迦利亚立即起身,手忙脚乱去找降烧药。 可他并不生病,回来后没有准备药品,之前教堂留下的药,早已过了保质期。 鹿茜努力睁开眼睛,让他拿过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找出姑妈家的钥匙给他:“姑妈家的药在电视机的橱柜下,你打开柜门,就能看到医药箱。” 撒迦利亚临走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才疾行出门。 等人一走,鹿茜一跃而起,噔噔噔跑到撒迦利亚的房间,开始搜查。 昨晚雪下了一夜,积雪有小腿肚子那么高,阿伽镇本身不大,撒迦利亚为了帮她拿药,肯定是快去快回,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花多久,她得尽快找到有利于自己任务的信息。 目前已知,撒迦利亚早在几十年前生活在这个小镇,他是语言学天才,不止拉丁语,他还会其他很多古老语言,可以从小帮助大修女翻译赚钱。 结果修道院发生了投毒案,只有撒迦利亚生还。因为被大修女向其他教堂推荐过,所以他后来被其他教堂修道院的人接走,离开了这里。 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回到阿伽镇,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睡美人症状事件。 理清时间顺序,接下来只要到找到当年的投毒案真相,和撒迦利亚现在做的这件事的目的,也许只要稍加利用,就可以刺激到他。 鹿茜深深吸口凉气,努力用冷空气降低自己大脑的温度。 她记得当初去图书室拿资料的时候,撒迦利亚手里拿着好几本书,她可以重点找找那个。 撒迦利亚的房间十分空旷,乍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 她只能来到书桌旁,将桌子上的圣经打开。全英文,淦!好在作为npc的特权在此处彰显,她虽然看不懂,但这些语句的含义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宛如她天生就会。 圣经没有特别的地方,她放好,去他床铺上乱摸,依旧是什么都没找到。 联想到自己把有关键信息的报纸收起来的事,她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鹿茜把撒迦利亚的房间妥帖的恢复成原样,再跑回自己房间躺好。 她怀疑撒迦利亚已经把那些关键证据销毁了,倒是没关系,她可以大胆猜测!鹿茜闭上眼睛,思索出种种可能情况。 关键还是那个神像,玩家们也太菜了,连个神像也毁不掉…… 被鹿茜吐槽的玩家们,正死磕咖啡,通宵到现在的查阅报纸。 他们找到了所有关于修道院的报道,包括建成历史、收养小孩等等,唯独只差关键一张,死活找不到修道院到底是因为什么关闭的。 他们脸上挂着黑眼圈,昨夜的受伤再加上原本的疼痛诅咒,面容憔悴得像疯子。 童童心累的揉揉太阳穴,闭上眼睛。 原本他们这样的老手,经历过几个副本以后,身体机能都会成长,不会像新手那样熬一夜就体力不支。可由于这个游戏副本的特殊性,他们一来就中了每天都会疼痛的诅咒,一夜不睡只会让这个诅咒更强。 “喂。”她叫头巾男,强忍头痛,“你再把昨晚你和那个npc的对话说一遍。” 头巾男重复。 童童猛地睁开眼睛:“那个神父以前生活在修道院?” 肺部灼烧痛的壮汉勉强睁开眼睛,认真听着。咖啡现在对他用处不大,没睡过去,全靠肺部的疼痛折磨。 “妈的!”熬夜通宵让童童十分暴躁,“那他妈至少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壮汉的头脑努力转动:“神父不是人。” 头巾男应和点头。 “那你们说,那个npc鹿茜知道这件事吗?” 童童用力揉着太阳穴,她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头本身在疼,还是被自己揉疼的。 “我昨天晚上回来,应该有和你们说我的发现吧?教堂里只有两个房间有人住过的痕迹,其他房间全都封闭着,打开一看全是土。这俩住人的房间,一个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一个装修豪华到全是巴洛克风格。” 壮汉叹气:“算了,随便了,我建议我们先睡一觉恢复体力,现在的情况不利于我们思考。” 话音落,三个玩家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的闭上眼睛,坐在咖啡厅的椅子上睡着,完全不管满是报纸的一地狼藉,和躺在地上的医生老板。 他们没看到,撒迦利亚身旁飞舞着蝴蝶,像是有什么隔开似的,没有一片雪花落到身上。他无视了风雪阻力,急匆匆的跑过雪地,为了帮鹿茜拿药。 鹿茜姑妈家没人,打开门后,里面静悄悄的,他瞬间放松下来,不用和她的亲人解释,可以节省些许时间,他能拿了药就走。 回程路走到一半,撒迦利亚突然反应过来,鹿茜姑妈家外面的车都不在,周围的雪地也没有脚印和轮胎印,换句话说,早在下雪之前,鹿茜的姑妈一家,就不在家了。 下雪之前……那已经是圣诞节那天的事了,怪不得鹿茜想和他这个陌生男人住在一起。 经历过昨晚和今早的事,在撒迦利亚心目中,鹿茜已经变成了一个需要怜爱的小可怜。 即便她性格的小小恶劣,喜欢对他恶作剧,在很多事情上游刃有余,但她会生病、会受伤,作为人类,身躯脆弱无比。 哪怕明知道作为成熟的男人,此时应该拒绝少女的留宿,他还是在内心找了借口,想要留下她,照顾她。 这也是一种对他们关系的负责。 撒迦利亚回来后,周身环绕的三两只蝴蝶粉碎散开。他走到鹿茜的房间,看到她闭着眼睛,干脆放轻手脚,微微扶起她的上半身,将药片放进她嘴里,灌水让她咽下。 喂了药,他走向厨房,制作适合病人吃的餐饭。 “你是导致她受伤生病的罪魁祸首!” 他努力无视耳边环绕的声音,专心煮粥。 风雪中,阿伽镇陷入死寂。 玩家们于天黑之前醒来,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每一个人都做了梦想成真的美梦,比如最终离开游戏,走上人生巅峰。 如果不是饥饿唤醒他们,他们根本不愿意睁开眼睛。 不过醒都醒了,必须开始干正事。他们在店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垫肚子,准备复盘昨晚的事。 “喂,医生,老板。”壮汉毫不留情的用脚踹了踹还在睡的两个人,“醒醒。” 医生和老板被踢得身子动动,眼睛闭得紧紧的,脸上挂着笑。他下意识去去摸俩人脖子上的大动脉,感受到震动才放心下来,但他又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不会醒过来了,就像那个男学生一样。 “屮,他俩也完了。”壮汉向头巾男和童童宣布。 “那怎么办?”童童过来问。 严格意义上来说,医生和老板不是死了,只是沉浸在睡梦里醒不过来。不过如果把他们丢在原地不管,人类只要三天不喝水就会死。 他们总不能老看这俩人去死。 壮汉沉默一会儿,他的肺醒来以后还是灼烧似的痛。他干脆和头巾男一人抗一个:“带回酒店,让学生妹照顾一下,喂喂水,死不了就行。” 至于更多的,他们做不到,也不想滥发善心,浪费时间去做。 “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好梦,还在笑呢。”童童轻轻的说,“我记得我也做了一个好梦,脱离了游戏……” 壮汉和头巾男对视一眼,发现他们做的梦差不多一样,难道梦有问题? 医生和老板确实沉浸在美梦当中,只是没能从梦中醒来。 医生梦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出身并不好,能支付高昂的大学费用,完全是由于咖啡厅老板家庭的资助。 学医很累,压力很大,为了释放压力,他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烟瘾和赌瘾。 老板年龄比他大,一直是他的学长,他们家庭资助他的事,镇上的人一点也不知道,看他们平时走得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关系好。实际上,上学期间,他们很少交流,直到医生大学毕业,回归阿伽镇,他们才熟络起来。 此时老板的父母因车祸意外去世,只留他一个人,继承了咖啡厅,终日酗酒。 医生倒是不喝酒,但在酒吧相遇时,烟瘾和赌瘾暴露无遗。 那天,老板什么都没说,而是和他坐到同一张桌子上,加入这场赌博。 看看他是怎么回报恩人的?他们有了赌瘾,虽然老板不像医生瘾性那么大,却都进一步成为淤泥一般,发烂发臭的人。 不过他的梦有稍微一点点不同。 医生梦到自己大学毕业回到阿伽镇后,得知老板父母意外去世的消息,心中自觉有愧,于是努力改变自己,和老板互相监督,试图戒掉烟酒赌。 虽然过程很难,有时候发作到极致,他会和老板整天整夜的打牌,嘴里嚼着牛肉干,双眼困得发直,还是坚持打牌。 不过最后,他们挺了过去,不碰烟不碰酒,偶尔打两把扑克过过瘾。 他们都在成为更好的人,谁也没在阿伽镇丢掉命。 阿伽镇的美梦14 鹿茜中午吃过撒迦利亚做的饭,吃了药又睡了觉,晚上就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用温度计测体温,有些低烧,估计过了今晚就能好。 白天睡了一天,浑身不对劲,她躺在床上,邀请撒迦利亚及时行乐。 她用手支着脑袋:“听说,发烧的时候,会更烫哦。” 撒迦利亚摇头拒绝:“你在生病。” “所以说……”鹿茜无奈叹气,“就是因为生病,才邀请你嘛。” 撒迦利亚帮她把胳膊收好,又为她盖好被子,躺在她身旁,不熟练的将她揽在怀中,拍打她的后背。 “你先睡。” “真的不做吗?”鹿茜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他干燥的大手,“我好难受,你让我好受些吧。” 她凑过去,亲吻他的喉结,喃喃道:“让我好受些吧。” 撒迦利亚反抓住她的手:“这是你的祈求吗?” 鹿茜亲吻他的唇角。 撒迦利亚叹气,回吻了她。 这个吻很轻。 先是落在她的眼皮上,微凉的双唇与她滚烫的体温交织,如在燃烧的火焰簇中拥抱冰块,很舒服。 她下意识动动眼珠,睫毛轻颤,微微扫动,在他下巴上起舞,带来微微的痒。 他的唇往下,才啄在她的嘴巴上。 唇舌相接,鼻息交融,明明应该是热烈奔放的激动时刻,他依然克制着。 温热的口腔、湿滑的舌头、柔软的双唇,至极竭尽的纠缠接触,他却没有侵占她的氧气,体贴的为她留出呼吸空档。 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吻。 值得吻到天荒地久。 这次撒迦利亚不止没有摘掉手套,甚至只是解开几颗上衣的扣子,方便他自身行动。 他的一举一动,就像他的吻一样,轻柔、温和,处处照顾到她的感受。 鹿茜注视着撒迦利亚的蓝色眼睛,风雪逐渐离她远去,她听不到风雪呼啸、燃烧的木柴劈啪作响,她听不到自己奔腾的鲜血、悠长的呼吸。 她迷失在他的海洋中。 潮水阵阵涌来,吞噬她的四肢,淹没她的躯体,将她托举在这片大海之中,让她随着流水飘荡、飘荡。 海浪要到哪里去?大海的尽头又是何处?思考不出。 她仰起头,眼尾溢出泪珠,任凭这些令人舒服的海浪拍打她的身躯,整个人坠入大海中央。 大海深深蓝,所处其中,本应觉得窒息、压抑,可海浪依然那么温和,包裹着她时像是回到了子宫里,让人觉得安宁又静谧。 闭上眼睛,潮水的余韵久久不散。 她在这片温柔的海洋中安然入睡。 撒迦利亚拥抱着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再将她轻轻放下,帮她清理好,才盖好被子,掖掖被角,亲吻她的额头,去浴室解决掉自己的问题。 他去的时间有些久,出来时鹿茜还在安睡,撒迦利亚坐到床边,厚厚的床垫骤然下陷。 他看着鹿茜,看她粉红的眼尾,看她泛红的脸颊,看她深红的双唇。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感觉降温了些。 他帮她整理好琐碎的发丝,起身离开房间。 风雪渐大。 玩家们背着医生和老板进入酒店后,不得不拍掉吹到头发和身上的雪花,在地板上留下滴滴点点的水痕。 医生和老板统一交给学生妹照顾,为了顾及学生妹的辛苦,他们干脆留在她的房间里讨论起来。 “来了这里以后,你们睡觉会不会做梦?”壮汉率先严肃的问。 其余人均点点头,露出同样的严肃神色。 说起来,哪个玩家没有做梦梦到过自己存够积分脱离游戏的美梦啊?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没在最开始察觉到不妥之处。 “看样子,不光神父身上有条线,梦里的事情也要查。” 壮汉握起拳头。 “今天是27号,明天是28号,情况一天比一天复杂,我建议今晚做梦的时候就开始查,不然越拖越危险。” 童童开始罗列他们已知的线索:“我们目前已经知道神父小时候在这里的修道院生活,一个月前来到镇上导致事件发生。我们来阿伽镇,除了要生存七天,还要弄明白自己身上的疼痛诅咒,如果能解除就能完成隐藏任务。” “由此可见,我们的线索缺少两片最关键的拼图,一是神父过去发生的事,二是神父在做现在的事。” “镇上找不到线索……也许真的要去梦里才行。” 梦里可能会很危险,但富贵险中求,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连自己的进阶任务都完成不了。 老玩家们完全明白这一点。 “那你们要睡在一起吗?” 听明白他们的讨论,学生妹问道。 老玩家面面相觑,童童先开口:“当然,我们就睡你的房间,如果我到中午十二点还没醒来,你记得叫我。” 她想了想补充:“你今晚熬熬夜,盯着我,如果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看上去像在做噩梦一类的,你也叫醒我。” 听到她后来的话,原本想回自己房间,和头巾男挤挤的壮汉打住,他也干脆说:“对,我和头巾他也睡这里,你记得看一下。” 这次游戏副本的玩家,少见的不作妖,也许他不用那么警惕其他玩家。 “好,都是中午十二点吗?”学生妹此时的作用如此重要。 “对。”壮汉咬咬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这几天可能都要你帮忙,我们要是能平安醒来,我们这群老玩家保你这次通关。” 童童为他解释:“一般任务的最后一天,我们要和反派boss对上。反派都很强,有时候躲得远远的还是会被波及,我们可以凑积分给你买个防护用品。就算这次用不到,以后的游戏副本也可以用。” 学生妹同意这次交易。 他们拿了酒店备用的被子铺在地板上,关掉灯,勉强进入睡梦当中。 鹿茜也在做梦。 她坐在自己梦想中的阳台花园上,晒着太阳喝奶茶,闭着眼,享受温暖和安适。 突然,房门的锁咔哒一声。 她抬头去看,发现是撒迦利亚打开了她房间的门,走进她的房间。 撒迦利亚个子高,结结实实的挡住门外的世界,不等鹿茜多看一眼,房间门便重新关上。 “我梦到你了吗?撒迦利亚。” 鹿茜慵懒的趴在摇椅上问,穿着丝绸吊带睡裙的身体曲线优雅又流畅。 这是一个充满阳光与花香的温暖梦境,与现实的风雪寒冷天差地别。 撒迦利亚散去一身寒气,缓步走向她。 “你不说话。” 鹿茜翻个身,侧躺着,为他挪出位置。 “那你是真实的吗?” 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云端。 处在梦境里的鹿茜和现实里的她完全不同,宛如身处老巢的大型猫科,锋利的爪子收进肉垫,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甩尾巴,目光盯着闯进自己巢穴的生物,好奇、又不担心对方伤害到自己。 因为下一秒,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闯入者。 “是也不是。” 撒迦利亚站在她身旁回答。 鹿茜忍不住凝视他的身躯。 撒迦利亚很帅,毋庸置疑。 他深蓝的眼睛、紧抿的嘴唇,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高冷禁欲气息,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瘦的修长躯体,像雕像一般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每一处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用手指撑住他的胸膛时,软绵的肌肉会下陷,显露出人类特有的肉欲感。 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撒迦利亚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而是随意散落在脸颊两侧,微卷,有些凌乱,像是他们的事后。 鹿茜喜欢抓他头发,喜欢把他的发型搞乱,就像搞乱他这个人一样。 鹿茜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置,让他躺到自己身边。 撒迦利亚和她面对面的侧躺下,一双长长的双腿比她多出一截,双脚落在半空中。鹿茜把自己的双腿交叉插进他的双腿中间,与他纠缠在一起。 她右手撑着脑袋,左手去抚摸他的面庞:“可爱宝贝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撒迦利亚一双蓝色的眼睛和她对视:“……我想来找你。” 鹿茜低头吻他:“我们出去玩?” 她以前从没注意过,自己梦里房间的门能够打开,或者说,她之前完全下意识忽视了门,就像什么心理暗示一样。 “不可以。” “为什么?” 撒迦利亚犹豫。 鹿茜哄诱他:“这里是梦,为什么不可以。” “……每一个梦境,就像一个未被发现的黑匣子。” “打开门,会引来祂的注视。” 撒迦利亚垂眸,摘下手套,露出自己已经完全变形的手掌——黑色的,尖长的,手指指肚上长了足刺,看上去像是覆盖了一层哥特风格手甲。 “这是什么?”鹿茜问。 “步行足。”撒迦利亚解释,“昆虫的手脚。” 鹿茜伸手摸摸,摸到一片铠甲式的冰凉:“被祂看到,就会变成这个样?” 撒迦利亚摇头:“会变成培养皿和温床。” 听起来就不是好事。 鹿茜转移话题:“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阿伽镇的美梦15 “从我的梦境。”撒迦利亚解释。 “不经过门外,从我的梦境直接打开过来你这边的门。” 鹿茜听懂了,大概是什么任意门一类的东西,不用中间商赚差价。 她问:“我能去你的梦境吗?” 撒迦利亚摇头:“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以后可以。 搞清楚其中关系,鹿茜没兴趣现在探索他的秘密:“你的不行,别人的可以吗?” 别人的梦境,多稀奇啊。 “可以。” 撒迦利亚问她,想去谁的梦里。 “艾米丽。”忽然想起自己的背景,鹿茜随着撒迦利亚坐起身,“我能去艾米丽的梦境吗?” 撒迦利亚摇头。 恐怕艾米丽的梦境已经成为了他口中的苗床。 想清楚这点,鹿茜便道:“那随意去个能去的梦境好了。” 撒迦利亚想重新带上手套再去开门,被鹿茜拦住。 “干嘛遮起来。”鹿茜拉住他的手,用大拇指摩挲他的手背,“这样就很好。” 撒迦利亚攥住她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推开门。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 高不见顶的圆弧形天花板,人来人往的大厅,熙熙攘攘,安静到压抑。 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反光地板,白色的长袍,满目刺眼的白。 唯一不同的是,悬浮在半空中的投影,黑底白字,一股祭奠味,满屏的人物排名。 是游戏大厅! 是玩家们游戏结束后,会回到的地方。 原来游戏内部是这个样子…… 鹿茜饶有兴致的观察这里,自从进入这个梦境后,她和撒迦利亚自动换上了玩家们的同款斗篷长袍。 斗篷长袍好像有遮掩耳目的作用,她看不清撒迦利亚斗篷帽子下的脸,身高和体型也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同。 但他们一直牵着手,没松开,他变成什么模样,她都知道是他。 鹿茜把自己往撒迦利亚怀里塞了塞。 谁知道梦里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面对突发情况好。 果然没多久,人群摩肩擦踵的向四周退开,不约而同的留出一条畅通无比的通道,目的直达排名屏幕下。 安静的人群此时氛围大变,像一滴水花掉进热油,掀起一阵噼里啪啦,焦躁、期待,这些情绪几乎凝聚成实质。 人人对通道的来人翘首以盼。 是童童。 不像其他玩家,她没戴帽子,斗篷长袍也敞开了怀,像是穿着一件普通的长款大衣。 梦里她比鹿茜见过的,更成熟,更强势,也更漂亮,更厉害。虽然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却不掩她的美丽。她腿边缠着匕首,腋下的枪套别着两把枪。 “是她!” “是她!” “是她!她从最后一个游戏副本回来了!” 梦里这些没有脸的玩家们开始说话,纷纷称赞童童。 “就是她,唯一一个攒够积分,可以离开这鬼游戏的玩家。” 童童的美梦是离开游戏,想来另外两个老玩家也差不多。 鹿茜突然记起,这样的情景,在撒迦利亚这个真正的npc眼中,究竟是什么模样? 游戏系统好像管不着梦里的事,她这会儿听不到系统翻译的npc版本。 如果npc知道自己是npc,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一场游戏,会是什么模样? ……真想知道。 在众人的赞叹和酸话中,童童表现得毫不在意他人的评价。 不过若是真不在意,也不会出现万众瞩目走花路的场景。想必在这样的场景下,不管别人对她是羡慕还是嫉妒,她心里肯定特别畅快。 童童走到排名投影下面,站定,脚下升起一层又一层的台阶。 台阶的尽头一直延伸到排名的投影上,直到链接到童童最高排名的那刹,“嘭”的一声,彩带纸和亮片如大雪般纷纷扬扬而下,与此同时,台阶周围居然播放起她通关游戏的精彩片段,搞得十分浮夸。 在这些精彩片段中,鹿茜看到了被大雪掩埋的阿伽镇。 童童一脚踏到台阶上,一次都没有回头,几乎可以说是郑重的走到最顶端——那里出现了一道门。 “是门!” “是门!” “有生之年,我居然真的能看到门。” 没脸的玩家们纷纷哽咽。 “是啊,真没想到,真能看到有人能逃开这个鬼游戏。” 所有人都仰着头,等着童童打开那道门。 童童站在门前,低头俯视台阶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她发现这些玩家是如此的渺小愚蠢,好似水池里的鱼,一旦撒下饵,便会聚集过来。 她是那个饵吗?不,鲤鱼跃龙门,她现在,已经是龙了。 童童对着人群扬起笑容,朝下面的人挥挥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知道,她离开的背影,会造就新的神话传说。 “她要开门了。”鹿茜开口,“没关系吗?” 撒迦利亚只答:“这是第一道门。” 欲望是无止境的,渴求的越多,陷得越深。 听上去是死不了的样子,鹿茜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别的玩家怎么样,但她遇到的这几个,至少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不希望这样的正常人在这里死去。 “我们会有事吗?”鹿茜攥紧撒迦利亚的手。 “没事。”撒迦利亚低下头,将她的兜帽戴的更隐蔽了些,“我保护你。” “谢谢你。”她钻到他的兜帽下,给了他一个贴贴吻。 周围的场景随着童童的开门,瞬间向四面八方如流云般散去,显露出下面一层,即门里的场景。 鹿茜和撒迦利亚身上的服饰因此改变,他们贴贴亲完再睁开眼睛,周围和自己已经是另一种模样。 这是一座现代大都会。 但与先前真实无比的游戏大厅相比,这里是模糊的,好像本身拥有五六七八百的近视,远方已经模糊到宛如漩涡吸进了一切。 鹿茜眨眨眼睛,感觉很不适应。 她看向撒迦利亚,好在他们两个还是清晰的,只是与周围看起来格格不入。 “好奇怪。”鹿茜张望四周,“童童呢?” 童童与这个梦境的世界同化了。 她的身体是模糊的,思维是模糊的,仅仅依靠本能,享受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内心只剩一种感受——快乐。 快乐的梦境,快乐的世界,快乐的心情,和伤心的、痛苦的、烦恼的现实,完全不同。 不想醒来,不想痛苦,即便是梦境也没关系,想要一直快乐,逃避在梦想成真的梦里。 起先很少,只有一两片,但很快,大片成团的阴影遮天蔽日而来。 鹿茜抬起头,看到了成群飞舞的蝴蝶。清晰的,和这个梦境完全不同。 这些蝴蝶目的很明确,它们朝最高最大最好的那栋建筑楼飞了过去。 撒迦利亚抬起手臂,遮挡在鹿茜的头顶。 有他的举动在,蝴蝶飞舞时撒下莹莹闪粉,即便布满整个世界,没有一颗沾到他俩身上。 “……真的没事吗?”如果这些蝴蝶撒下的粉对人不好,现在这个规模怎么看都不像还好的样子。 “没事。”撒迦利亚顿了顿,补充,“至少今天。” “我想回去。”鹿茜对这里失去兴趣,“我想醒过来。” 话音刚落,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撒迦利亚侧躺在她身旁,正好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 外面天光大亮。 被窝里暖暖的,鹿茜不想起来,她缩缩肩膀,往撒迦利亚胸膛上靠了靠。 撒迦利亚伸出手,撩开她的发丝,用自己的额头贴住她的:“烧退了。” 他手上还戴着手套。 鹿茜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去摸他的腰:“你睡觉也穿这么严实?为什么不摘掉手套。” 不等撒迦利亚回答,她继续说:“撒迦利亚,我做了一个怪梦。” 撒迦利亚本来要去抓她的手,听到她的话,动作一顿。 鹿茜的手趁机抓住他的侧腰摸了一把,然后把手腕架在他的腰侧,手指像弹钢琴似的,在他的肌肤上乱点,但手腕没有再移位。 撒迦利亚放弃让她放松的想法,对她放任自流。 “一个很怪的梦。”鹿茜继续描述,“我梦到你出现在我的梦里,然后我们去了另一个人的梦。” 她弯起嘴角,食指在他的腰上无意识的画圈:“那个人的梦里,是一个游戏,她的所有经历,全部都是游戏副本,其中就有阿伽镇。” “我们的世界在她看来,只是游戏?”鹿茜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在说话间缓缓抬起,“还是我们的世界,本来就是游戏?” 她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如果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虚拟的、是原本就设定好的,你会怎么做? 撒迦利亚陷入沉思。 他的表情不变,感情起伏很小,很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或者说,即便相信,也依然无法动摇他的想法。 果不其然,他最后说:“无所谓,世界运转,人间照常,不会有任何变化。” 真可惜,只是假设的话,果然不够。 要是能找到关键证据,击毁他的信念就好了。 阿伽镇的美梦16 鹿茜的病好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撒迦利亚还是让她在床上多躺了半天。 由于下雪,没人再来教堂,撒迦利亚干脆趁这段时间,开始清理房顶和院子里的积雪。 鹿茜要出来玩,被撒迦利亚摁回屋里,担心她玩雪弄湿自己,再次受冻生病。 “可是我就是想玩。” 鹿茜裹着毛毯,踩着毛茸茸的拖鞋,站在窗口,和撒迦利亚说话。 自从鹿茜被玩家丢到雪地上后,她一改之前强势的模样,偏爱粘着撒迦利亚。仿佛那天晚上的事对她造成了阴影,暴露出她的脆弱。 撒迦利亚站在室外,白色的哈气从他口鼻间呼出。 他低着头,用她窗台上的雪,捏出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再一上一下的摞到一起,做成敷衍的雪人。 雪人不大,没眼睛没鼻子,连小树枝做的胳膊也没有。 鹿茜自己的房间什么也不缺,她在干花饰品处抽出几枝小小的干花,插进雪人头顶当花环。又找了一根彩色的带子,在雪人的脖子处绕了几圈,当做围巾。 末了,左看右看,觉得没有胳膊的雪人有点没灵魂,插上干树枝,勉强能看。 她对着这样的雪人拍下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账号上。 说起来,她在扮演网瘾少女人设的时候,很不走心,但原本的游戏系统好像没有任何提示人设违反的反应。 为什么?除了接待玩家那次,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没有被强制执行过任何行为,难不成游戏副本里的npc,是拥有自己意志、高度自由的吗?比如撒迦利亚,呼出的热气、温暖的躯体、跳动的心脏……不说他是npc,谁又能想到他不是真人?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试探一下,游戏里的npc,自由活动时,究竟可以达到多高的自由度吧。 也许应该把玩家加入不确定因素当中,有玩家的推动在,npc做什么都不太奇怪。 鹿茜摸摸冰凉的小雪人,手指的热度抚顺小雪球身上的雪渣。 她打定主意,再去接近玩家们一次。 中午吃饭的时候,鹿茜向撒迦利亚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她故作担忧,但又不太确定的说:“我自己生病了才想起一件事,美术社的人不是来了五个吗?其中一个男生,不知道怎么,突然昏迷不醒。” 她看向窗外:“现在雪这么大这么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人送进医院。” “想去看?”撒迦利亚给她端了一杯热茶。 鹿茜摇头又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不过总归是条人命。” “我应该还没和你说。”她放出一个猛料,“我姑妈和艾米丽不在家,艾米丽好像是急性阑尾炎,我姑妈早就开车带她去镇外的医院了。” 撒迦利亚去她姑妈家拿药的时候,已经推理到事情的真相,他问她:“你想离开吗?” “不想。”鹿茜真心实意的说,“有你在这里就够了。” 撒迦利亚摸了摸她的头发:“也许,你应该离开,趁在真正的暴风雪来临之前。” 鹿茜的手机每天早上都会收到暴雪警告,大雪再这样下下去,很快会压断信号塔,他们会被彻底隔绝在阿伽镇。 “不要。”鹿茜抬起眼眸,一双眼睛晶亮,认真的说道,“我要和你在一起。” 撒迦利亚沉默,不再劝她,叹了口气,亲吻她的额角,轻轻的说:“如你所愿,直至终结都将与我一起。” 和他们这边的温情脉脉不同,玩家们几乎虽然都是自然醒来,但醒来的时间与以往相比,又差了很多。 他们坐在房间里,气氛沉重,学生妹被他们打发去睡觉了。 壮汉揉揉疼痛的胸口,皱着眉:“说说吧,大家都什么情况。” 他们都明白,一天比一天醒得迟,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再也醒不过来。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反正不会让他们清醒到最后一天。 童童先说的。 壮汉和头巾男私下一起行动,显然组队来的,她先说能表明自己的诚意。 她详细说了自己的第一层梦境,说到第二层,自己也模糊不清:“但感觉非常舒服,幸福、快乐,或者随便什么开心一类的正面情绪,让人完全不想醒过来。” 想了想,又补充:“我完全忘记自己要探索梦境的事,但我经过了一道门,我觉得那道门是从清醒梦到模糊梦的关键。” 童童揉揉太阳穴,越来越疼的头和梦境产生巨大的差别。 壮汉和头巾男点头,他们也差不多。 等壮汉说完自己差不多的经历,头巾男开口:“进入梦境前,我给自己下过暗示,所以一进梦里,就开始寻找线索。” 他讲述了自己经历了一层二层梦境的事,最后着重说:“从一层梦境抵达二层梦境,我也经历过那道门。在第二层梦境,我就想,是不是想去更深的梦境,就要再打开一道门。所以,我找到了那扇门。”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头巾男打了一个寒颤。 那是一扇看上去很普通的门,他脱离游戏世界后,回到的是自己的现实世界。但现实世界的他很普通,作为玩家的傲气和本身在游戏里强化过的能力,他自然想往上爬,让自己大富大贵,手掌权势。 梦境内容围绕他转,他心里想什么,自然就会出现什么。他买了张彩票,中了五个亿,在去兑换的时候,他停驻在门前。 头巾男清醒的知道,只要自己推开这扇门,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人上人生活。 他的内心也是这么期盼的,那瞬间,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出自己拿了钱以后过上的奢华日常,完全消磨人的意志,全身心投入其中,畅快淋漓。 但是不对劲。 明明本应该没人知道他中了彩票,可是门内的那些人,几乎每秒都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外看。那些目光落在他身上,像饥饿贪婪的豺狼盯着食物,要将他拆之入腹。 明明是让人发寒的场景,他的内心却一个劲的告诉他,让他进去,进去就会获得他想要的生活。 “我觉得打开那扇门不是好事,所以我丢掉了那张彩票,回了自己家。”头巾男简略了后面的事,“没多久,我自己就醒了。” 他们思索了一会儿,壮汉总结:“这次游戏副本的线索好杂。” 他盯着自己的任务说:“大家估计任务都一样,我直接说吧,我的进阶任务是调查自己身上的诅咒,我准备放弃隐藏任务。” 童童赞同:“隐藏任务肯定是解决自己身上的诅咒,就现在的任务进度,等最后回答进阶任务答案时,都不一定能及格。” 推理游戏最后判断任务完成的标准,和文科生回答文综最后大题时差不多,全手写,答对知识点才给分。不同知识点得分点数不同,有时候就算你和别人回答了同样的答案,描述不同,也会有不同的分数。 满分一百,六十及格,不及格的,即便完成基础任务也会扣玩家的积分。踩点六十不扣积分,分数越高,给的奖励越多。 头巾男提议:“要不要试试附加题?” 除了隐藏任务,还有附加任务,相当于附加题,只要做就给加分。 附加任务大多都是阻止凶手、反派们的反人类计划,很容易触发,但致死率奇高,一般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玩家们不会选择这个选项。 现在已知,阿伽镇的现状和他们身上的疼痛诅咒,罪魁祸首绝对是撒迦利亚,直白来说,只要杀死撒迦利亚,就可以完成附加任务,获得加分。 他们之前和老板、医生去教堂搞事,也是存着这样的试探心理。 “就算最后杀不死他,阻止过他,给他完成过麻烦,就能加点分。”童童补充完头巾男的话。 现在看,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完成任务方法。 “就这样吧。” 壮汉计算了一下自己可能得到的分数。 “先吃饭,不吃饱饭没力气干活。” 他们下楼去餐厅吃饭时,童童想起鹿茜:“那个npc鹿茜,我们要怎么做?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想道自己可能不需要扣分,壮汉心情轻松了些,开玩笑:“她和那个神父是在谈恋爱吧?当npc真好,人家恋爱咱们求生。” 气氛确实松快起来,头巾男还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要不我们绑架她,威胁那个神父自杀好了。” 童童笑起来:“哈哈,这是什么恶俗电视剧的剧情啊?游戏副本都没这么无聊的。” “万一有用了?”壮汉他们并肩而行,一点都没压低音量,说话的声音在空旷的酒店大厅里传播,“万一那个神父真的爱她爱的死去活来,那我们试一下,岂不是赚翻?” 越说越觉得计划可行,反正事到如今也没几天好活的,试一下总归不亏。 头巾男问出关键:“什么时候动手?” 如果他们没看到正在议论的人坐在餐厅的话,会有人回答的。 第17章 阿伽镇的美梦17 鹿茜和撒迦利亚坐在餐厅里, 餐桌之间的格挡完全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导致玩家们最初一点都没看到他们。 反正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不是她,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个玩家。 不过老玩家们的随机应变能力极强, 顿了一下, 立马露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友好表情, 纷纷在内心祈祷,自己说的话算在游戏屏蔽内容里面。 但撒迦利亚冰冷的视线告诉他们, 一切都是妄想。 气氛僵持着, 战斗一触即发。 “中午好, 几位。” 鹿茜开口寒暄,努力缓解现在的情况。 “我是来问问几位, 要不要把生病的社员送回去。”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很确定, 如果现在打起来, 死的只会是玩家,不利于她最后一天的计划。 “我们也想的。”童童解释。 正常人这个时候肯定都想离开,但玩家们必须在这里生存够七天, 只能随便意思意思找找借口。 “但雪太大,积雪太深,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只要坚持到最后那天的午夜零点, 他们自然会被游戏传送出去。 “那你们准备一直都不离开吗?” 鹿茜觉得应该给这些玩家找点事做, 别老一天到晚打她的主意。 “现在路这么难走,离开时肯定不容易,所以我想问你们,要不要趁白天雪停的时候,铲雪开路。” “你说得对。” 之前已经拒绝过她,现在还拒绝, 肯定会怀疑起他们。 壮汉答应下来:“是我们考虑不周,等吃完饭我们就去。” 鹿茜点头,拉着撒迦利亚起身,自言自语:“咖啡厅怎么没开门?服务员,可以来两杯热可可吗?” 如隐形人一般的服务员站出来,卖了她两杯热可可。 她和撒迦利亚把热可可握在手里,临走之前对玩家们说:“我们也会在镇上铲雪,到时候见。” 她这样说,玩家们必然不能偷懒不去。 不知道这些玩家们在铲雪的时候,会不会展现他们的特殊能力。 要怎么样做,玩家才会暴露出自己身为玩家的异常之处? 走到咖啡厅门口,鹿茜偏头往里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朝撒迦利亚说不过脑的傻话。 “老板不见了。”咖啡厅还是玩家们上次离开时的模样,店里乱糟糟的,像是遭了抢劫,“是不是那些人绑架了老板?” 老板发生了什么事,撒迦利亚当然知道。 他只是帮她整理了一下帽子:“离那些人远点。” 鹿茜只是喝下一口热可可:“我知道他们很危险。”都说出要绑架她的话来了,她又不是圣母的人,肯定不会说什么原谅他们的话。 “但我必须向美术社的社长报告这件事,我怀疑他们是冒名顶替来阿伽镇的坏人,必须查清他们的目的。” 这样她就有借口拉着撒迦利亚观察他们,所以她毫不客气的要求:“撒迦利亚,你帮我。” 见她打定主意,撒迦利亚不得不同意。 他看她的热可可喝完,便把自己那杯给她,说:“好。” 她自己都有一个扮演角色不能被发现的任务,玩家们呢?如果玩家们被npc发现不对劲,会有什么影响? 真想知道。 一回到教堂,鹿茜迫不及待的向美术社社长发短信。 从玩家们来那天开始,到现在为止,她所见到听到的,全都统统告诉了美术社社长,重点放在他们要绑架自己的事情上。 很快,美术社社长发来短信。 不管是名字还是外貌、性格,和美术社社员并无不同。但他们现在的做的事…… 美术社社长发来一条秘闻。 老玩家们扮演的三个角色,在看过鹿茜拍摄的教堂照片后,声称自己中了疼痛诅咒,便纠集了两个新生,一块同行前往阿伽镇,说要解决自己身上的诅咒。 这或许就是玩家们开始游戏的故事背景。 鹿茜想了想,问社长,社员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就被“恶魔”占据了身体? 恶魔可以字面意义上的恶魔,也可以是一种极端情绪的代称,能以此解释角色们性情大变的原因。 有可能。 社长回复。 他让鹿茜注意安全,自己这边会联系他们的家人并报警。 不过这鬼天气,就算出警了,隔着厚厚的积雪,警察很难进来。 啧,看样子从社长那边作为突破口,并不靠谱。游戏副本的地图应该是只限制在阿伽镇,镇外的势力派不上用场。 本以为能找到玩家们和原装货不同的证据来着,难道要去探索阿伽镇的地图边界吗? ……还是找机会试探一下,玩家如果被怀疑,会发生什么事。 想好接下来要做的事,鹿茜立马攀上撒迦利亚的脖子。 她眼睛亮晶晶的,不怀好意的开口:“美术社的社长说,这些人可能被恶魔占领了身躯。” 分明只是猜测,她说出来的语气好像已经确认是十成十的事实。 “作为神父,你应该相信,这个世界有恶魔?”她轻轻的在他耳边说。 “是的。”撒迦利亚承认。 他正打扫他们从外面回来时,积雪融化后留在地板上的水迹。 在教堂大门口,神像的注视下,背对着光,窃窃私语。 鹿茜还同他张狂的耳语:“有恶魔的话,那肯定会有神,神明和恶魔是什么样的?” 如此不敬神,如此蔑视神。 撒迦利亚不言不语。 鹿茜无所谓他回不回答,她想看的是撒迦利亚会不会出手监视玩家们。 她接着问:“你觉得这些恶魔来到阿伽镇,有什么目的?” 目的—— “……愧疚、折磨、悲伤,感召我,将永无痛苦……” “……呼唤我,呼唤那个名字,将挽救所有过往……” “……降临,让我降临,抹平你的不幸……” ——是来阻止,还是迎接? 神明和恶魔没有区别。 撒迦利亚眨眼,睫毛如蝴蝶翅翼般轻颤:“无论什么目的,都将迎来终结。” 鹿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故意在神像下亲了他一口。 在神像下亵渎神父,会惹神明生气吗? 祂会有什么反应? “别那么严肃。”她笑,转了半圈,双臂架在他的肩膀上,用后背抵住大门,“今天不会有人来了?” 撒迦利亚不赞同的皱起眉:“你病刚好,会着凉。” 很敏锐,瞬间领悟了她的暗示。 鹿茜不管,勒住他的后颈,逼他弯腰低头靠近自己:“那我们不脱衣服。” 说完,咬住他的喉结舔吸起来。 撒迦利亚喉结滚动,环抱住她的身体,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柔的像在安抚一只小兽。 “一定要在这里?”他完全不拒绝她的动作。 鹿茜含糊不清的反问他:“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 撒迦利亚视线无焦点的看着大门,像是透过这扇门看向遥远的地方。 他微微叹气:“你说得对。” 带来灾祸,传播不幸,嗔痴七罪,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唯有这短暂的快乐,可以与人放心沉沦。 撒迦利亚捧起鹿茜的下巴,与她缠绵一吻。 快乐时光结束后,鹿茜被撒迦利亚抱回卧室。在快乐的余韵中,她小小打了一个哈欠,昏昏欲睡。 哪怕她从不表现出来,但现实里她身上的疼痛折磨越来越严重,若非可以通过嘟爱缓解一二,每天的入睡都变得有些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撒迦利亚看出了她的身体状况,每当她缠着他要时,他总不会拒绝。 “午安。” 撒迦利亚帮鹿茜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等她安然入睡,他才悄然离去。 玩家们正在铲雪。 壮汉拿着酒店给的铁锹,吭哧吭哧的开路,一边不太愉快的抱怨:“靠,什么玩意儿!那个npc叫咱们铲雪,几个意思?” 本来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抓住,应该谨慎一些,但现下一望无际的全是白雪,有什么人出现一眼就能看到,所以现在说话不怕被人偷听。 “应该是随便找借口缓和气氛。” 童童开口,她拿着铁锹随便意思意思了,没真的使力气铲雪。 “不然怎么办,说你们要绑架我,我要杀了你们?” 头巾男也没怎么干活,一直在摸鱼:“任务没有要求逃离阿伽镇这一步,我们可以省省力气。” “省力省力!” 童童把铁锹一扔,突然发狂。 “这个该死的任务怎嘛办?” 她头疼的不得了,头疼持续不断,几乎要把她的耐性和理智折磨光,只剩源源不绝的怒火在她胸膛里燃烧。 “冷静。” 壮汉反倒冷静下来,他冷漠的看了下童童。 “冷静不下来你可以把头埋进雪里,好好冰冰你的脑子。” 童童深吸一口气,当真把头疼无比的脑袋埋进雪里。 两个新人派不上用场,剩下俩男的互相认识很有可能是一个队伍,如果她冷静不下来,那她孤身一人,绝无通关游戏副本的可能。 活下去,再疼也要忍着。 “你们有什么计划没有?” 童童的声音在雪里闷闷的传播。 “上次夜袭失败了,难不成真的要等到最后那天boss大开杀戒?” “关键线索太少了。” 壮汉叹了口气,掰着手指细数他们目前知道的所有消息。 “我们要是知道修道院几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就好了。” 在场的玩家都知道这点,但报纸上一点报道都有没有。 冰雪来带的寒冷真的给童童高温疼痛的头脑带来凉爽,她智商上线:“报纸上没有,我们就去问,这个镇子人口再少,老年人嘴里说叨的话,总会遗留两句。” 她把头从雪地里抬起来,皱眉认真思索:“普通武器对神父没办法造成伤害,他是个神父,教堂本身就有圣水,大概率圣水对他不会造成任何作用。” 童童挖了一块雪吃进嘴里,试图用寒冷继续为自己的疼痛降温:“为了最后一天的存活率,我们必须找到神父除了那个npc以外的弱点。” “说的不错。” 壮汉为她鼓掌,活下来的老玩家,果然有些能耐。 “我建议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组成小队,不管是查线索还是晚上睡觉,最好能不分开就不分开。还有四天,我们绝不能损耗人数。” “可以。”童童向他们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他们真诚的握了握手。 童童重新拿起铁锹:“正好有现成的借口,走,去看看谁家需要铲雪,顺便问问修道院的事。” 他们看不到,蓝色蝴蝶在他们头顶翩翩飞舞。 第18章 阿伽镇的美梦18 只是, 想得容易,做起来难。 积雪颇深,玩家们勉强走了一段路, 敲敲店铺的大门, 没得到任何回应。 “……娘的, 这个镇上不会就只有咱们几个活人了?”壮汉看到夕阳西下,差点没忍住骂脏话。 “这里不是居民区, 活人本来少。”童童抓了把雪捂住额头, “今天先回去, 明天再去居民区看看。” 路上头巾男问:“今晚怎么办?” “还让学生妹看管呗。”壮汉回答。 融化的积雪顺着童童的面庞流下,她抬起胳膊擦掉水渍:“为什么那个学生妹不会从梦里延迟醒来?” 壮汉和头巾男对视一眼。 童童没管他们的小动作, 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回去问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也许我们可以让她去梦里一探究竟。” 壮汉眼珠一转, 询问头巾男。 她疯了? 头巾男偏过头,没搭理他。 谁管她是不是疯了,能提出好意见能活下去, 就是让他也疯掉,他也愿意。 回到酒店,童童飞快的抖掉拍去身上的雪花, 急切的往学生妹的房间走去。 学生妹熬夜看管了他们一整晚, 整个白天,尤其是下午,一直在补觉,等到童童来找她,她才意识到自己今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已经饿过劲。 “饿了, 那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童童叫了客房服务,让服务员把食物送到房间里,大概讲述了一下老玩家今天的经历,直接开口提问。 “你今天睡觉,有没有做梦?” 学生妹点头,不等他们再问,直接描述起自己梦境的内容。 她的梦很简短,与其说是梦,更不如说是她的一段回忆——普通的、没有被男朋友家长发现之前的、在班级里打打闹闹刷题学习的普通日常。 很温馨,和她现在翻天覆地的处境完全不同。 “你做这个梦的时候……”童童沉吟片刻,用盛满冰水的杯子冰敷自己太阳穴,“有什么感觉?” 学生妹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童童跟着重复,眼神直愣愣的。 做梦的时候,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哪怕睡前给自己下足了心理暗示,依然会忘掉最初的目的。 也不用问壮汉和头巾男,从他们讲述梦境的内容来看,就知道他们和她一样,忘了个一干二净。 “今天你去梦里。”童童下定决心,“你去梦里查看一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或者有什么你觉得是线索的东西。” 她把学生妹安排得明明白白:“我看管你,万一你碰到什么事,面上表现出来,我会直接叫醒你。” 学生妹没说话。 童童提醒她看看任务页面:“你看你的进阶任务出来没有。” 能不强迫就不强迫,让学生妹主动去做任务可比强迫带来的好处更多,也不容易有风险。 学生妹点开任务页面,发现自己的基础任务底下出来了进阶任务。 任务描述说她来到阿伽镇后,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疼痛诅咒,她需要调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了?”童童告诉学生妹,“新人触发进阶任务后,只要能回答对一个点,就能得分,对你的任务评价和奖励获得有很大好处。” 学生妹权衡利弊,低头盯着自己孱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好。” 她没看她的男朋友。 壮汉不懂女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答应,是不是要抛夫弃子。 换位思考一下,男的不都爱说升官发财死老婆吗?壮汉觉得自己要是学生妹,肯定不管那个男学生了。 “那就好,我们先吃饭,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童童举杯,强行和学生妹碰了碰杯,弯唇笑起来,意有所指的说。 “你会在游戏里越走越远的。” 一到晚上,大雪呼啸而下。 撒迦利亚叫醒鹿茜,吃今天的晚餐。 鹿茜起身披了件外套,扭头看到外面昏暗的天空和灯光照亮的鹅毛大雪。 “我睡了很久吗?”她垂眸喃喃道,说完,向撒迦利亚抬起手,“扶我起来,我不想动。” 撒迦利亚戴着黑色的棉手套,有些迟疑的伸出手,鹿茜不等他后悔,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手臂放到他的手上。 隔着手套那层皮革,她感觉不出来他的手有什么异常的。不过既然他一直不摘掉手套,想必手套下面的双手,和她梦里见过的没有什么区别。 “今天的晚餐是什么?”鹿茜没骨头似的靠在撒迦利亚身上。 撒迦利亚抱着她走出卧室,随便说了两个菜单:“熏火腿,布丁。” 发觉身下的触感更软绵了些,鹿茜伸手捏捏他的肩膀,厚重的冬季衣服自然而然的被抓起一把:“你换衣服了?” “嗯。”撒迦利亚很坦然,如果不是他以前的衣服全都是春秋款的话,“天冷。” 鹿茜勾起嘴角,不反驳他。 撒迦利亚这两天,头上的星星瓶一直有自主增加,尤其是他们嘟爱后,增长速度突飞猛进。 可鹿茜很贪心,感情这种能够源源不断产生的东西,将星星瓶填满爆瓶都不为过。 撒迦利亚还有得被她榨。 坐到餐桌旁,鹿茜问起撒迦利亚铲雪和玩家们的事。 撒迦利亚说自己监视了他们的工作——当然没说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便讲述起自己对他们的所见所闻。 “那些人一开始有铲雪,后来起了争执,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 “起了争执?”争执结束后又有行动,鹿茜追问,“他们为什么争执?” “为了他们身上的诅咒。”撒迦利亚听到的内容,是经过游戏系统替换过的版本,总体而言,和美术社社长告诉的鹿茜的内容差不多,“他们明天要去镇上打探消息。” 鹿茜没问他用什么方式打探到的消息,她忽然放下手里的叉子,问他:“撒迦利亚,我好像有件事还没问过你,作为神父,你是否具有一些非凡能力?” 她眯起眼睛,摸摸自己疼痛的胃,看好戏似的看着他,好像要看他怎么撒谎。 “不。” 撒迦利亚否认,心脏重重一跳。 他知道鹿茜很聪明,而且一直以来从没遮掩过自己的某些异常,鹿茜会发现是早晚的事。只是鹿茜之前有意无意的略过这些话题,就让他以为还能瞒下去。 “那不是我的能力,是祂给我的施舍。” 祂? 撒迦利亚在梦里说过,打开门会引来注视的那个祂吗? 听上去像恶魔,肯定不是正经神。 鹿茜没深究这个,或者说,现在还不到探究神明的那一步。 她转而问:“你能去别人的梦境对,今晚我要去那个壮汉男,和戴头巾的那个男的的梦里。”要求起来一点也不见外。 “可以。” 这些要求并不过分,不过…… “为什么?” “我总觉得童童那个女人的梦境不对劲。”她拿起勺子,吃了口布丁,“美术社社长说他们被恶魔附体了,我也这么觉得。” 她抬起眼睛,在烛光中冲撒迦利亚露出笑容,光与阴影分割了她的左右脸庞,让她看上去这有点邪性。 “我要去找证据。”鹿茜声音称得上是甜腻的说道,“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什么直觉? 这个世界是一场游戏的直觉。 撒迦利亚作为反派,不可能没有一个故事,如果他知道自己人生所有遭遇都是安排好的程序,会怎么做?是痛哭流涕还是崩溃坏掉? 她真的真的好想知道啊。 等到睡觉时间,学生妹在老玩家的注视下,先一步进入梦乡。 她睡得很安稳,童童揉揉太阳穴,支使壮汉和头巾男也去睡觉。 “你们不用担心我,昨天晚上学生妹熬夜看管咱们不就没事吗?”童童眉头拧得死紧,也不知道是痛还是愁的,“再说了,我还有道具,你们和我肯定没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壮汉和头巾男对视一眼,不再多说废话,双双闭上眼睛,瞬间进入梦里。 反正他们身上也有保命道具,肯定吃不了亏。 撒迦利亚和鹿茜等候多时了。 壮汉的第一层梦境内容比童童更狂妄,但不变的依旧是那个白色的游戏大厅,他在众人的欢呼庆贺下登出门。 接下来朦胧的第二层梦境他们没兴趣再看,去了头巾男的梦境。 可能头巾男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的原因,他的性格比较沉稳,第一层梦境还没走完。在他的梦里,撒迦利亚和鹿茜能更好的看到推理游戏的系统是如何运转的。 头巾男的梦境从他最后一场游戏开始。 梦境虚构的游戏副本怪诞又刺激,节奏紧张,但头巾男大显神威,把一场梦境搞成爆米花电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最终,完成所有任务,答题成功,获得满分加分,赢得所有积分,形成一个夸张的总数。 拥有积分后,头巾男毫不犹豫的兑换了脱离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回程票不是立即执行,所以他并没有着急走,而是用自己剩下的零星积分,兑换了一些小道具,准备去送给他尚在游戏内被系统奴役的好友们。 梦里的鹿茜感觉自己轻盈无比。 或者说,整个梦境都因为头巾男激动兴奋的心情,感觉轻飘飘的。 她和撒迦利亚穿着白色长袍,跟在他身后。 “撒迦利亚,这是第三个了。” 鹿茜盯着头巾男的背影,一边和撒迦利亚说话。 “完全相同的梦境故事,完全相同的梦境场景,你觉得这是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你觉得这里面没有阴谋的可能性有多小?” 撒迦利亚没有回答。 头巾男匆匆找到自己的朋友们,召开复盘大会,试图留下更多的求生路线索。 “众所周知,进入游戏副本后,老玩家必定会得到两个任务,一个是基础任务,一般是存活时间或者在规定时间内逃离某些地区;一个是进阶任务,探索游戏副本的线索,一般情况是发生了什么事,凶手是谁一类的。” “然后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完成以后可以加分的隐藏任务,这就是我要说的,这个任务的内容其实很好推理,从游戏副本故事背景和进阶任务的内容描述就能看出来。” “如果是暴雪山庄模式的游戏副本,进阶任务是大多是先出凶手,隐藏任务就是阻止凶手,越快越好,如果是在凶手犯罪途中,尤其是还未彻底杀死受害者的时候,抓住凶手,阻止凶手,得到的加分越高。” 第19章 阿伽镇的美梦19 鹿茜听得津津有味。 她不知道这是游戏内玩家们共同探索出来的公认规则, 只是觉得自己之后会进入更多游戏副本薅羊毛,可以通过了解玩家和游戏信息,为自己的任务作伐。 大会结束。 鹿茜问撒迦利亚:“怎么样, 你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吗?” 他们混迹在人群里, 目送头巾男走花路。 也许玩家们正处于阿伽镇的副本内, 印象最深,当播放头巾男精彩通关片刻时, 阿伽镇的画面总是最清晰的那个。 鹿茜抬头看着画面里的阿伽镇。 在这个画面里, 撒迦利亚已经被不同的人用不用的方法杀死了三次。 “……”撒迦利亚的心情起起伏伏, 少见的因为说不出话而沉默着。 他从小就很聪明,不然也不可能成为语言学天才, 甚至不需要深入思索,便能从星星点点的线索里推断出全貌—— 阿伽镇是这些人自称“玩家”们的游戏副本, 而他是那个要被他们阻止、打败的坏人。 他的信念动摇了吗? 撒迦利亚垂下头。 鹿茜拉拉他的斗篷长袍:“走, 这个梦不好玩了。” 闻言,撒迦利亚回神,带她去别人的梦。 学生妹的梦是很中式的高中校园生活。 大家穿着土巴巴的运动衣校服, 坐在永远阳光明媚的教室里,睡眼惺忪的忍受讲台上教师的催眠。 鹿茜头一点,突然惊醒。 后一秒, 她反应过来, 在桌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摸出一块小镜子。照一照,发现自己居然变回了十八岁的模样。 她新奇的东张西望,发现自己同桌居然是同样脸嫩生生的撒迦利亚。 撒迦利亚似乎十分不适应现在的状况。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怔愣,有些僵硬的打量四周。 虽说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梦,但都是阿伽镇居民的, 从小到大生活在阿伽镇的居民,哪怕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完美创造出一个充满异国文化气氛的梦境。 教室黑板上的白墙挂有圆表,显示时间为下午两点,是阳光最亮最温暖的时候,照得教室里亮堂堂、暖烘烘的。 连窗外的天空都是最好看最干净的蓝色,点缀两朵白云,宽广,一望无际,仿佛自己的心随着视野一同开阔,飞向无边无际的自由。 老师还在干巴巴的讲课,学生们昏昏欲睡,整个教室弥漫着懒散与安逸,每个人都心大的没边。 是属于平凡与宁静的象牙塔。 是撒迦利亚从没得到过的另一种生活。 而如今,他坐在这里。 撒迦利亚低下头,看到笔记本上的字写着写着变成鬼画符,叹了口气,将黑板上的板书重新抄写了一遍。 正写着,手边传来一个纸团。扭过头,鹿茜朝他眨了眨眼睛。 抄笔记……鹿茜觉得他真有闲情逸致,如果让她重回高三,她会当场表演一个放弃高考——自己那年的高考题目她考完即忘。 作为一个坏学生,她当然要带坏他啦。 「去不去外面探索一下,好学生?」 他们两个坐在最后一排的后门处,后门开着,只要趁老师不注意,弯腰就能溜走。 看完,撒迦利亚把纸条整整齐齐的对折成正方形。 梦境的主人坐在正数第二排的位置上,不像老玩家梦境,这里污染程度很浅,梦境主人处于清醒梦阶段。如果他们二人有异常之处,能很快会被发现。 「下课前五分钟。」 得到准确回复,鹿茜干脆往桌子上一趴,开始打盹。 她完全没问这是谁的梦境,毕竟这种中式梦除了男学生就是学生妹,男学生早早退场,梦境只能是学生妹的。 多亏了他俩一个趴着,一个低头抄笔记,学生妹环顾四周查找不一样的地方时,没看到他们的脸,否则很快就能把俩揪出来。 她向老玩家撒了谎,说不知道自己梦境哪里怪异。其实她知道的,她的梦境一直在循环某一天,那个她和男朋友被家长找上来的前一天。 当初死的时候全凭一鼓作气,现在反而不能狠下心,沉浸在前一天的温馨甜腻生活中,不愿醒来,甚至恐惧着现实。 如果他的家长没发现就好了。 如果他们没有找上门闹到学校就好了。 如果那天心性再坚定一点,没有钻牛角尖的殉情就好了。 语言是利器,流言蜚语能杀人,但只要自己不在乎,那些话完全不能伤到她。 若非如此,他们就不必卷进这个生死不定的游戏里,再次经历身体心理的双重折磨。 要是能早点明白就好了。 时间一到,鹿茜牵起撒迦利亚的手,没发出一点声响的溜出教室。 他们所在的高三班在教学楼一楼,除了这个班级,其余教室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只有学生妹最熟悉的地方,细节最完善。 这样的学校没什么好逛的。 鹿茜和撒迦利亚躲到学校大门附近的观赏树后坐好,透过树荫的阳光照在身上并不晒人。 下课铃一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三三两两的学生,忽然间遍布校园。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追逐打闹,凡事高中生会在学校里做的事情,这些学生都在做。 下课后的学校,看起来和普通的高中没什么不同。 “没人□□出去。”鹿茜通过自己的观察指出,“这个学校真奇怪。” 不等撒迦利亚回答,她又问他:“撒迦利亚,这是你少年时期的模样吗?” 她把顺来的小镜子给他。 十八岁的撒迦利亚依然拥有近乎于无的表情,身高稍微矮上一点,四肢因为过快生长而消瘦。 撒迦利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第一眼对上的是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不是皮囊,而是自己衰老又疲倦的灵魂,那种腐朽的气息哪怕套着最最年轻充满活力的躯体,依然无法掩盖。 但他的手确实完好无缺,正是他十八岁的模样。 撒迦利亚扭头去看没什么变化的鹿茜,看她闪光的眼睛,忽然吻上她的唇。 他吻得很凶,仿佛要靠这种方式确认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但他又十分体贴的照顾到她的感受,每次都会在恰当的时间给她留出呼吸间隙。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撒迦利亚第一次主动亲吻她。 鹿茜享受的半眯起眼睛,张开双唇,任他索取。她目光迷离,像是要穿过天空一直看到遥远的地方。实际上是在注意他的情绪起伏,十分满意自己辛勤劳动后,骗到手的感情越来越多。 她的手臂被撒迦利亚摁在头顶,与她十指交缠。 撒迦利亚的手掌更宽更大,手指更修长,骨架楞角分明,尤其是手背上凸起的部分,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阳光下反射出肌肤特有的纹理珠光。 这样的手指与掌心,缓缓插进鹿茜的指缝中,与她的掌心紧紧相贴。 撒迦利亚的指腹扣在鹿茜的手背上,感受到的是她的柔软与嫩滑,是最最让人上瘾的肌肤相亲。 他用大拇指有意的摩挲她的大拇指,从下往上,从手腕到指尖,没一处放过。 他的手指微凉,掌心却烫得吓人,鹿茜的手夹在中间,被摁得死死,只有手指前段能弯曲一些,手背上的肌肉和骨头随着她的动作拉伸移动。 被箍得有点疼,但还在忍受的范围内。鹿茜弯曲起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像是被人紧紧抱着,力道大到要融合进怀里,她用仅剩能动的胳膊,回抱住他。 他们十指相扣。 如此纠缠不休。 梦醒后,鹿茜感觉自己睡得十分舒服。 往旁边一看,空荡荡的,撒迦利亚不在。 她慢吞吞的起床,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撒迦利亚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他有自己的生活表,完全用不着她担心。 她有自己的计划。 玩家们今天回去镇子上查人口,她自己也要去搞清撒迦利亚的目的,再阻止他。 虽然故意妨碍别人办正事,听起来很幼稚。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会令人心情烦躁的好方法。 已知热武器手枪无法伤害到撒迦利亚,被他护着的神像确实邪门,还有那个什么“祂”。如果用炸药和火焰,会造成伤害吗? 她确实通过揭露阿伽镇不是真实世界,影响了撒迦利亚的心情。但他并没有因此放任自流,而是继续过他规规矩矩的生活。 真是麻烦,难道要杀了他,才会让他的感情爆发? 鹿茜穿好珊瑚绒长筒袜,套上宽松的毛衣裙,踢踢踏踏踩着拖鞋在教堂中行走。 确认撒迦利亚在神像下祷告后,鹿茜转身去拿早饭吃,随后以无所事事但又不想学习的态度,在废弃的房间里瞎逛。 说什么不满意她房间装潢,可以换到别的房间,别的房间全是灰尘和老旧的虫蛀家具,还不是吃准她的梦境,肯定她不会换房间。 鹿茜自认自己不太擅长搜查,尤其是在脏兮兮的地方。 不过跟着头巾男翻箱倒柜后,她总结出了点经验,某些东西最开始不要用手碰,因为你无法保证,那些东西上面都有什么。 她用餐巾纸包裹住手指,捏着看东看西。 废弃房间里的堆积物并不少,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出了一趟门,房间里的东西全部原样等待主人回归。 刚好能从侧面证实,当年发生意外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思考时,鹿茜食指会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空气。 修道院惨案新闻事件报道时间是1933年,修道院的图书借阅时间和大修女与其他神父的书信往来时间,更多集中在1929年和1933年之间。 经济大萧条时期……撒迦利亚的童年很可能受这段时期的影响,饥饿、贫困,让早早展现语言天赋的他,通过翻译为修道院挣钱。 在前途无亮的情况下,一个听着神明与恶魔故事长大,每天巨细无遗祷告的小孩子,会做什么…… 他召唤了“祂”,许下了愿望? 鹿茜思考的小动作一顿,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也不知道那些玩家们有没有新的进展,她这边的好消息是,那些老旧的家具全部都是易燃物,一个火星就能点燃。 被鹿茜给予重望的玩家们,正气喘吁吁的趟过雪原,随便意思两下的铲铲雪做做样子,就当当当的去敲别人家的大门。 今天早上酒店的服务员全都昏睡过去,他们自己做的东西吃,才导致出门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个小时。 “不行啊。”壮汉抹掉头上的汗。 第20章 阿伽镇的美梦20 “没有一个应门的, 跟家里没人一样。” 不光铲雪,为了更好敲开门,他们假装自己无害, 还带了不少食物, 竭力表演拥有爱心的善良志愿者形象。 可惜, 这番努力完全是做给空气看了。 “那个诅咒,这么大的雪……”童童喃喃自语, “这个阿伽镇, 也许真的没有活人了。” 不, 还是有的,教堂里的那两个, 但他们都默契的没说。 他们坐在门口缓劲儿时,头巾男灵光一闪, 急忙开口:“酒。” “酒!”壮汉明白过来, 面露喜色,“对对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地方了, 走走走,我们去酒。” 童童不知道酒,壮汉第一天说情报时没说酒。 壮汉解释了一下, 她站起身, 拍掉裤子上的雪,同意去酒。 路上了饿了,他们就从自带的袋子里拿食物吃。由于运动量太大,全程汗津津的,不用喝酒取暖。 酒的门是被撬坏的。 这里的玻璃或许比较结实,防弹又耐用, 但归根到底还是木头架子支起来的。 地上散了不少木屑,原本是锁头的地方只剩一个大洞。 壮汉抬起手,让大家放轻动作。 他在侧边拎起装满食物和罐头的袋子,砸进门里。 咣当一下,门被砸开一条缝。 门里的人扬声反问:“谁?!” 没有直接当场开枪,让壮汉放下一半的心。 “你好!这里是为大家发放食物的志愿者,请问你们需要吗?”他随口胡扯,“刚刚是天太冷,手指冻太僵,没捉稳袋子,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自己打开门,把食物推进来,你不许进来!”门里的人恶狠狠的说道。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坏心思。” 一直没有枪声作为警示,壮汉就知道里面的人色厉内茬。 他大大方方的打开门,举起双手,让里面的人看清以后,才将那一袋子食物推进去。 “什么啊,是你这个外乡人。” 流浪汉放下挥舞的空酒瓶,脚下一动,叮叮当当的全是空酒瓶撞击声。 “你们没走吗?” 壮汉也认出他来,是之前打牌赌博时的流浪汉。 “没想到雪会下这么大。”他环顾酒,发现酒柜上的酒已经喝空了一半,“老板呢?” 要是老板或者酒保在,肯定不会让流浪汉这么糟蹋酒。 “别看了,他们早走了。黑帮是要钱,但是也得有命花啊。” 流浪汉哼了一声,拽走壮汉脚下的食品袋,在里面翻找。 “我们好几天没吃正经东西了,你怎么不早点来?” 随着流浪汉话落,角落里的一堆东西动了动,走出来一个邋里邋遢的人。 流浪汉的面庞饱经风霜,完全让人看不出他们真正的年龄。 酒里面比外面暖和,但空气十分浑浊,连带着酒臭味的发酵,让壮汉的肺和呼吸更加难受。 他干脆往门口一蹲,准备问话。他不进去,既能防止流浪汉逃跑,又能方便自己逃离,还不用吸难闻的空气。 “大爷,打听个事儿呗。” 蹲着的壮汉体积没那么大,看起来很没威胁。 “怎么志愿者挨家挨户的敲门送食物,都没人应的。” “哪里有活人啊。” 说话的是最开始警惕的那个流浪汉,从角落里摸出来的那个流浪汉动作更僵硬,罐头开半天没开开,还是前者替他打开的。 “这个镇子本来人就少,后来出了事,死的死,跑的跑,活人比空气少。” 流浪汉毫不在意的说,唏哩呼噜吃得满胡子都是。 “什么事啊。”壮汉装傻,“我看这不挺好的吗?”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对了,我记得你叫鲍勃?我听到过别人这么叫你。” “对,是我。” 流浪汉鲍勃放下手里的罐头,眼中闪过一抹灵光:“行,我看你也活不长了,跟你说说也没事。这个镇上的人,得了有传染性的怪病,不吃不喝躺一个月,可不死吗?” 壮汉就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就活不长了?” 他举起胳膊,展示自己健壮的肌肉:“我这么壮,活个一百岁也没问题。” “我是说真的,你别不放在心上。” 吃饱了,流浪汉鲍勃话也多起来,他做干脆坐到地上,圈着食物精挑细选的吃。 见流浪汉鲍勃沉默时间过长,壮汉也不惯他那臭毛病,转而问:“你们当流浪汉多久了?阿伽镇的人不管你们?” “之前不都说了吗?死绝了,跑完了。”流浪汉鲍勃又开了瓶酒,“也没人管,我才在这里住下了。” 他踹踹他旁边那位流浪汉:“你和他说,这个可是这里的老人了,阿伽镇他知道的更清楚。” “行,那我问问。” 壮汉把两条胳膊架到腿上,踮脚支撑起上半身。 “我看报纸上说,阿伽镇有睡美人病的事儿,是从上个月开始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怪病。”鲍勃急忙赞同,“那个教堂和神父,就你妈的邪门。” “教堂……”听到关键词,那个唯唯诺诺低头吃饭的流浪汉终于有了反应,“教堂!祂、祂来了!祂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又充满老态,听起来本人起码有七八十岁。 “什么祂?”壮汉问。 流浪汉鲍勃耸肩:“不知道,据说他从小就疯疯癫癫的,可能有什么癔病。” “喂,什么祂?祂是什么?祂怎么回来的?祂以前干过什么?” 壮汉提高音量,他知道自己绝对是抓住了重点,索性一股脑全问出来。 “蝴蝶……” 流浪汉那股激动劲儿下去,整个人又变得萎靡起来。 “……满天的蝴蝶飞,大家都和蝴蝶一起飞走了,哈哈。我也、我也……” 他显然陷进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世界,忽然惊声尖叫。 “啊!啊——撒迦利亚——不!不要!别说!祂来了……祂回来了……蝴蝶……” 剩下尽是重复的呓语。 这个流浪汉认识神父撒迦利亚? 壮汉瞪大眼睛:“你叫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发癫的流浪汉好似没有听到,继续吃着罐头。 鲍勃倒是替他回答了:“他叫克瑞特,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反正大家都叫他crypt。” 为什么会有人叫“教堂的地下墓室”这中名字啊? 壮汉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说了两句客套话,想起身离开。 “等等,送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少?”鲍勃叫住他,“这根本不够吃嘛。” “理解一下,做公益也不是白做的。”壮汉乐呵呵笑起来,抹掉自己嘴边的面包渣,“反正就这点,再多没有,要是觉得不够,你还可以去抢啊。” 离开酒,壮汉收起笑脸:“看样子我们要去一趟教堂的地下墓室了。” 头巾男点头,但问题是,上次他们侵入教堂,根本没发现地下墓室这中东西。 童童指出:“也许不是地下,重点是墓地。” “那就去墓地。”壮汉拍板定音。 教堂和墓地总是建在一起,彼此不离。 墓地都有墓碑,他们抹掉墓碑上的积雪,顺着时间线一个一个往前找,终于找到一个不一样的。 别的墓碑写了出生年月日和死亡日期,只有特别的那个,死亡日期上有几道划痕,不深,和风雪与时间消磨出来的痕迹不同,看着像用石头划的。 字迹内容很容易辨认清楚。 亚当·霍尔 19289——19336 姓霍尔的人,最后的集中死亡日期,均为1933年6月,后续再也没有一个姓霍尔的。 “霍尔应该是修道院小孩的主姓?” 就跟福利院的小孩姓氏都差不多是同样的道理。 “亚当,你们谁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问得好,因为谁也不知道。 最后还是头巾男提出可能会有答案的地方:“要不然去修道院看看?图书借阅记录上有名字。” “不,等等。”童童有其他想法,“我觉得我们不用这么冒险,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个坟打开看看。” 她阐述自己的观点:“那个人名字叫克瑞特,也许是因为他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人呢?打开看看,看我的猜想对不对。如果对的话,我的推理就是正确的。” “你什么推理?”壮汉下意识追问,头巾男也歪头看她。 “怎么?”童童勾唇笑笑,“你们要抄我答案?” “抄答案怎么了?”壮汉没脸没皮的反问,“这里面我们也出了力,你总不可能甩下我们兄弟俩单干?”事到如今,他也不再隐瞒他和头巾男的组队关系。 “可以。”童童并不多说,“不过,先挖开下面的棺材再说。” 他们本来就带了铲雪的工具,正好趁手,立马甩开膀子开干。 累了渴了就歇会吃雪,在太阳下山之前,将棺材挖了出来。掀开一看,什么也没有。 空的! 果然。 童童笑起来:“行了,今天29号,天也黑了,再有两天我们就走了,这块地就这么放着。” “歇会儿歇会儿。” 壮汉拿出他私藏的食物罐头,分给他们吃。 “正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推理的?” 童童也不客气,坐了下来,解决今天的晚餐。 “大家都是老人,经历过几个游戏副本,应该也在游戏大厅打听、或是见过一些游戏总结,再不行,总应该看过推理小说、小故事一类的。哪怕不了解套路,你也对此有一些直觉了。” “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是那个撒迦利亚神父,这点毋庸置疑,毕竟这镇上活人太少,目前我们搜集到证据都指向这点。” “从借阅记录和墓碑上的时间看,撒迦利亚神父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人,那个年代对底层的人来说是怎么回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再加上修道院的大修女的信件,说他们贫困并通过翻译赚钱。我猜测,当年——” 1933年,6月。 撒迦利亚是修道院最有天赋的孩子。 “撒迦利亚,撒迦利亚!” 呼喊声由远及近,所有小孩子都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撒迦利亚。 “你果然又在图书室看书,大修女叫你去她的办公室呢。” 撒迦利亚抬起头,常年的忍饥挨饿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尤其是顽强的婴儿肥,衬着他闪亮如深色蓝宝石一般的闪耀眼眸,沉稳中透露一点孩童特有的天真烂漫。 “大修女叫我?”他爱惜的合上书,抱在怀里,站起身,“有什么事找我?” “我哪里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嘛。”矮矮的亚当这么说。 第21章 阿伽镇的美梦21 “好, 我这就去。” 撒迦利亚走出图书室,亚当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 大萝卜头带小萝卜头,修道院人手不多, 年长的孩子们除了多做做力所能及的工作, 就是多带带更小的小孩。 “撒迦利亚, 你觉得大修女叫你会有什么事?”亚当仰头询问他。 撒迦利亚自信的挺直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优雅沉着的小大人, 只是轻快的脚步暴露了他的内心。 “应该是叫我帮忙。”他抱紧怀里的书, “你知道的, 我在这方面有些天赋。” 亚当点头,露出羡慕的神情:“真好, 我也想像撒迦利亚,可以帮修女们赚钱。” 几个修女为整个修道院尽心竭力, 也只能让小孩儿们维持在饿不死的程度。 “亚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努力长大,我也是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努力学习以后, 才有现在赚钱的机会。” 撒迦利亚并不把亚当当成小孩子,虽然他自己也是大人眼中的小孩,却平等对待着每一个人。 比如亚当问他问题, 他会相当认真的传授经验。 “我对学习最不在行啦。”亚当缩缩肩, 拒绝,“我以后想去农场当挤奶工,听说可以偷喝牛奶喝到饱,我到时候带回来给大家一起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撒迦利亚教育他,“但偷盗行为是犯罪,不好, 主不会同意的。” “别念了别念了。”亚当赶紧松开他,“已经到了,我去别去玩,拜拜。” 说完,不等撒迦利亚再说话,摆摆手跑掉了。 撒迦利亚只是笑笑,他敲敲大修女的办公室房门,得到一声“请进”,他才走进去。 “修女。”撒迦利亚看向大修女,“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大修女是修道院最年长的修女。 她满头白发,眼神清明,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完全无损她的威严。坐在办工桌后面,看到撒迦利亚时,却下意识露出一个慈爱笑容。 “撒迦利亚,乖孩子,这里确实有一份适合的工作,需要你的帮忙。” 大修女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不薄不厚、不大不小的书给他——也许这本书更应该称之为笔记本。 “一个月内,我们要把这本书翻译出来。” “好的,修女。” 撒迦利亚接过书,妥帖抱进怀中。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为难,毕竟你之前从未做过如此大量的翻译。” 大修女对他招招手,让他凑近,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但这次会带来十分可观的收入,让大家吃上一顿饱饭,所以为此不得不麻烦你,修道院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我知道的,修女!” 被委以重任的撒迦利亚,眼睛亮晶晶的。 “我愿意为大家吃饱饭努力!” 大修女笑笑:“好,麻烦你了,有不会的单词,可以先来问我。” 撒迦利亚点头。 立下保证的撒迦利亚那着书离开办公室,废寝忘食的研究起这个奇怪的笔记本。 笔记本崭新无比,上面的墨水好像刚刚抄写完,翻动时可以闻到纸张和水墨的气味,时间完全没在这上面留下痕迹。 里面的内容他大略看了下,通篇都在讲从女巫那里学到的神明与恶魔的召唤方法。 很多方法不知道是不是出自猎巫行动。 撒迦利亚没有多想,他只是认认真真的将那些方法翻译出来,誊写到新的纸张上。 每一种都在描述如何如何献上供品,请神实现愿望。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撒迦利亚抄写着自己的翻译,一边漫不经心的想。 倘若有神明,为何看着有钱人寻欢作乐,穷苦人饿死街头?是因为穷人有罪吗?如果上一辈子的业果要下一世承担,又为何要在地狱遭受一阵名为赎罪的折磨?如果人死以后,灵魂会前往天堂再无转世,又为何世界上的人会为分三六九等? 人,生来就有罪吗? 他日日夜夜向神明祈祷,希望修道院富有,希望修女健康,希望大家能吃饱饭。 可是祈祷没有任何用途,另一位年老的修女依然累到生病,反而是他自己因为勤学认真,赚来金钱为大家购买食物和药品。 倘若有神明,神明一定不在乎人类? 庞大的人口在不断去世的同时也在不断出生,和蚂蚁蜜蜂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肤色是区分品种的标志,地位是区分王与平民的差别,就像人类只能分辨不同品种的蚂蚁,只认得出昆虫社会里的蚁后和蜂后。 人类既能摧毁蚂蚁蜜蜂的巢穴,又能给予它们食物,如果有神明的话,祈祷迎来的是灾祸还是奖励? 撒迦利亚想不通,但并不妨碍他思考。 他抄写时写下的每一个字符都深蕴他的思索,那些本该如轻烟一般的念头结实的凝聚在一起,变成简短又强大的信念,向更高更远更遥不可及的地方传递信号—— 神明 神明神明神明 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 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神明 神明听到呼唤,决定降临。 祂在这个信念如此之强的孩子耳边说:“呼唤我的名字,你会实现愿望。” 撒迦利亚抄写完最后一个字母,偏偏头,以为自己幻听。 但那个声音近在咫尺,不可能是他听错了,于是他回应了神:“谁?” “我是你呼唤的神明,你的虔诚令我动容。” 撒迦利亚警惕性很高:“真的吗?我不信,书里的恶魔也是这样说话的。” 现在的小孩儿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好歹呢? 神明生气了,或者说,完全暴露出祂本来的面目:“我诅咒你,诅咒你的好意带来灾祸,诅咒你的未来饱受折磨,你祈求幸福只会得到苦难,追求快乐回应的只有悲伤,你做不到挽救一切,想拯救的总被摧毁。我诅咒你,爱到虚假,无能碌碌,永远无法安稳沉眠。” 撒迦利亚听不懂一些词汇,但诅咒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中,伴随他的一生,发挥着作用。 祂露出獠牙狂笑:“现在,跪下求我,呼唤我的名字,请我降临于世,我可以为你解开诅咒。” 撒迦利亚只觉得祂吵。 他整理好自己翻译完的资料和草稿,重新翻开那本书,在一个又一个的召唤仪式前停顿。 “喂,你在这上面吗?” 祂想骗撒迦利亚,但只有正确的仪式才能让祂降临,于是祂假装漫不经心的说:“最后一个。” 撒迦利亚翻到最后一个,作为他刚刚翻译完的内容,记得还算清楚。 这是一个为神明献祭的方法,与其他奉上人类、鲜血和拥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相比,它的步骤十分简略。 只需一座神像、无尽祷告和作为神明链接世界的祭品——祷告者本人。 最后注解说,这位神明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如果我向你祷告……”撒迦利亚思索了一下,“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当然可以。”祂大大咧咧的回答,“你的愿望是什么?” “财富,我想要修道院可以获得一笔足够多的捐款,让大家吃饱穿暖。”撒迦利亚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 “撒迦利亚!”亚当跑过来找他,“今天的翻译已经结束了吗?” 撒迦利亚点头。 亚当坐到他身旁,好奇看着那些文字:“这次翻译的是什么内容?好多,好厚。” “是请神降临的方法。”撒迦利亚将露出来的文字不着痕迹的遮盖住,抱进怀中,“陪我去趟大修女的办公室。” 亚当点头,起身走在他两边,好奇心不减:“神明降临?这个世界上的真的有神吗?” 他这种年龄的小孩,认知还绝大部分处于世界围着他转的范围内,对于没有见过的神明,态度可信可不信。 “有的。”在这个修道院内,在修女们的心中,在虔诚信徒的信念里,“神明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亚当很兴奋,“那我要许愿让大家永远都能吃饱饭!” 亚当也这么想…… 撒迦利亚下定决心:“那就从今日对着神像祈祷,呼唤□□字,令神明降临。” 他把翻译好的文稿和原书一起还给大修女,大修女慈爱的摸摸他的头发,夸赞他的效率,赞美他为修道院的付出。 这一切,让撒迦利亚觉得,他的决定没错。 他跑到修道院的神像下,日夜祷告。 “为什么不用你胸前的十字架项链?”条件有限,祂也不挑的。而且比起笨拙的大神像,十字架项链他随身携带,更方便随时祷告。 “这是我被放在修道院门口时,父母唯一给予我的东西,这不是信仰,而是一种纪念。”撒迦利亚不会用这个十字架项链,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那我应该怎么念出你的名字?”撒迦利亚问祂,书上没写,祂自己也没说。 祂意味深长的说:“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撒迦利亚没再追问。 他一遍又一遍的默念召唤仪式中的祷告词,亚当看到,偶尔会跟着来念一些“感谢主”一类的通用话语。 亚当知道撒迦利亚是想向神明许愿,填饱大家的肚子。 直到那一天,撒迦利亚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腾飞。 他看到自己跪在神像下面,双手合十低头祷告,亚当在他旁边,与他动作一致,表情也很虔诚,但偶尔眼皮会掀开一条缝,看得出来耐性不大。 抬起头,往上看,他看到神像慈悲无喜的庄严表情,注视着他,像注视无辜可怜的羔羊。 然后神像咧开了嘴。 祂的背后如破茧的蝴蝶一般,艰难的从湿漉漉的粘液中伸出一双闪闪的蓝翅膀。祂挥动翅膀,粘液与鳞粉飞扬四溅,沾染到玻璃彩窗上的色块上。这些色块纷纷破茧成蝶,从玻璃上挣脱而出,散漫的翩翩飞舞。 蓝色、蓝色、蓝色! 深深浅浅的蓝色,毫无规律的交织晕染成令人作呕的彩带,侵占教堂,飞向外面。 蓝色映在眼中,撒迦利亚的眼睛也变成了蓝色。 他痛苦地捂住眼睛,一个词汇如电钻一般挤进他的脑海,关于神明的大量知识紧随起来,统统塞爆他的脑袋,搅得他整个人的灵魂都因为疼痛而颤抖起来。 “呼唤我!念出那个名字!” 祂的声音里满是张狂的恶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撒迦利亚紧紧咬住牙关,忍住钻心刻骨的痛,艰难愤恨的吐出两个字:“……绝、不!” 第22章 阿伽镇的美梦22 撒迦利亚已经从那些海量的知识里提取到某些关键词, 祂绝对不是人类传统意义上的好神明,如果让祂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无疑会引来更大灾难。 表达出拒绝后, 他的灵魂回到身体中, 疼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撒迦利亚瘫倒在地, 大口呼吸着,他偏偏头, 视野模糊, 却看得到亚当面朝下的躺在地上, 悄无声息。 “亚……当……” 撒迦利亚伸出胳膊,去拽他的手。 “亚、当……” 撒迦利亚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亚当!” 他爬到他身边, 发现亚当早已停止了呼吸。 “亚当……”撒迦利亚抱起亚当软绵绵的身体,呆滞了一下, 瞬间反应过来修道院里的大家, “修女……大修女!” 他一个又一个的呼唤修女与同伴们的名字,打开一道道房门,看到却是他们的尸体。 “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祂如恶魔般耳语, 看到撒迦利亚崩溃的模样,满心愉悦,“我可以复活他们, 我可以为你满足任何愿望。” 撒迦利亚不理祂, 祂又不怀好意的说:“你知道吗?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因为你身上的诅咒。如果你不召唤我的话,如果你说出我的名字话……这些都不会发生。” “都怨你,撒迦利亚。” “你是罪魁祸首。” 撒迦利亚陷入昏迷。 他抱着亚当被人发现,阿伽镇的人埋葬了去世的人,由于人手和棺材不够, 被抱得死紧的亚当尸体放在最后下葬。 撒迦利亚醒来后,赶来拿翻译稿的神父刚好碰到他,决定收养他,将他带走。 而亚当则在下葬结束的第二天,从坟地里爬了出来。 他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四处流浪,被收养也被遗弃过,最终再次回到阿伽镇。他脑海中浮现出蝴蝶飞舞的模样,只剩一个念头——阻止撒迦利亚念出神明的名字。 游戏副本内。 “——以上,就是我的猜想。”童童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她感觉哪怕不是全对,也有七成的把握。 鹿茜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她的比童童的更详尽,更接近真实情况。 鹿茜在撒迦利亚那里听到了玩家们的行程,哪怕他并没转述他们的全程对话和讨论,她也能差不多猜到。 不过以防万一,她明天还是要去墓地里瞧瞧,看是否有玩家们挖出来没填的坟墓,这样才能证实撒迦利亚说的没错——虽然他只是隐瞒了一部分。 玩家们那边回到酒店,决定早点睡觉养精蓄锐,鹿茜这边找到在神像下的撒迦利亚,大方的问他,今夜要不要一起睡。 问完,她看向神像:“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雕像,到底有什么好的。” 完全是不满男朋友陪伴自己太少的抱怨语气。 “你先睡,我会去找你。”撒迦利亚隔着手套,摸摸她披散在后背的头发。 鹿茜拿手指点点他的胸膛:“你最好来。” 半夜睡到一半,鹿茜感觉到自己身侧的床垫一沉,她伸出手摸索了一下,撒迦利亚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她才安稳下来。 撒迦利亚将她抱进怀中,鹿茜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沉沉睡去。 撒迦利亚抱着她,久久不动。 如果不是醒来以后看到自己胸前戴了十字架项链,鹿茜还以为自己半夜发癔症。 她把玩着本应该挂在撒迦利亚胸膛上的十字架,看向身旁空着的位置,最终决定先去找一趟撒迦利亚,看他到底怎么了。 撒迦利亚在他自己的房间内。 鹿茜敲敲门:“撒迦利亚,你怎么了?我……我在的脖子上发现了你的项链,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她的声音有些犹豫,又充满情意,如果不是她的脸上满是玩味儿的话,会显得更真诚。 撒迦利亚隔着门板和她遥遥相对。 他将手覆盖到门板上,像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抚摸她那头如绸缎般顺滑微凉的头发。 但他看到的是他彻底变形的、覆盖了黑色铠甲的黑色双手,无法掩盖的蝴蝶翅膀拖在身后,掉下闪闪发光的鳞粉。头丝间小小的触须若隐若现,再过不久,他的双腿也会进入转变的过程中。 这副模样,完全没办法出现在别人面前。 “送给你。” 撒迦利亚说话时带着窸窸窣窣的杂音,那是他逐渐变形的声带带来的影响。 随着时间推移,作为祭品和诅咒的副作用加倍爆发,让他只会越来越快的脱离人类范畴。 “送给我?谢谢你,撒迦利亚。”鹿茜攥紧十字架,“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是感冒了吗?” 这话纯属胡扯,她自然听得出声音远近,撒迦利亚绝对就站在门后! “嗯……有一点。” 撒迦利亚艰难的回话,他嘴里的犬齿也长长了些,尖头抵在下唇上。 “吃药了吗?你开门,我看看你。” 这时候的鹿茜也是趾高气昂的,假装不坦诚,把照顾人说得像巡视领土。 “吃了。” 撒迦利亚头上的触须立起来。 “睡觉会好。” 他感受到一种新的,不同于五感的感觉。 “别进来,会传染。” 啊,说起这个…… 鹿茜面露苦恼:“不会是因为之前照顾我,被我传染了感冒病毒,潜伏两天后爆发了?” 自从察觉到撒迦利亚就站在门后,她演戏的精细程度直线上升。 “不是,你,安心。” 鹿茜叉腰:“总之你给我好好休息,午饭时间我再来看你。” “嗯。”撒迦利亚点头。 确认撒迦利亚会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后,鹿茜极速冲到墓地,找到玩家们挖出来没填的坑,把周围的墓碑查看了一遍。 无奈周围雪地积雪太深,一圈下来,她回到教堂,勉强赶上做午饭。 “撒迦利亚,你还在睡吗?” 鹿茜十分不走心的烤了烤面包,煎了鸡蛋,切了几片熏肉,就端着盘子走过来敲门,她还有点良心,牛奶是热过的。 撒迦利亚没回应。 鹿茜把托盘放在门外,将事先准备好写了字的纸张塞进门缝:“我在门外放了食物,醒了记得吃。” 做完这些,鹿茜走到神像前,低下头,闭上眼睛祈祷:“希望撒迦利亚的病赶快好起来。” 说完,静默一个呼吸,再睁开眼,故作好奇的用手掌撑住神像。 “好冰。”她用指节敲敲,得到闷实的声音,“里面居然是实心的。” 鹿茜再看自己的手掌:“好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是撒迦利亚每天都有打扫吗?” 她抬起头,盯着神像研究:“你究竟哪里好?”能让撒迦利亚几乎日夜不离的祷告。 鹿茜围着神像转圈。 本来以为神像是陶瓷做的,那样一个榔头就能敲碎。结果是实心的,不太好办。 她表现出好奇心过剩的模样,在神像身上敲敲打打,甚至试图去摘它头上的荆棘环。当然,没成功,现在的神像只是普通的雕像,头上的东西是筑模时一块搞出来的。 鹿茜气得去抠神像的眼睛。 神像:“……” 神像不是快乐王子,眼睛自然不是宝石,但在最初雕塑时,为了逼真和塑造神迹,眼睛使用了其他材料,比如天热会融化造成流泪现象的松脂。 它的眼睛被抠掉了。 鹿茜看看自己的手指,油腻腻的,一脸嫌弃的把油脂蹭到神像身上。 考虑到神像背光,看不太清神像的眼睛里面,鹿茜左顾右盼,找到一截蜡烛,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着,再凑近神像眼睛。 神像:“……” 神像哭了。 鹿茜满是新奇的感叹:“和哭泣的圣母像应该原理差不多。” 她把蜡烛火焰凑到流出的眼泪下:“会烧起来吗?” 火苗燎上油脂,顺着泪痕一直窜进神像的眼中。 烧!起!来!了! 鹿茜手忙脚乱的跳下神像,中途不忘吹灭蜡烛。幸好她知道灭火器在哪里,急忙扑灭了火焰。 现在还不是毁掉神像的机会,鹿茜只能打扫干净现场,把烧黑的神像用抹布擦干,再抹上一层易燃油脂当做打蜡抛光,让神像恢复成原来洁净端庄的模样。 这样明天烧起来更容易。 鹿茜忙活了一天,玩家们也没闲着。 只是老玩家沉浸在睡眠中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几乎睡了整整一天。 “我有预感,今晚如果再睡觉,会死的。” 壮汉捂住肺部,没说的是,肺部的疼痛也越来越甚,如果清醒着,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明天晚上。 “那就不睡。” 童童死死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明天想做附加题,有人跟吗?” 学生妹先开口:“我跟。” 她虽然触发了进阶任务,但老玩家讨论任务猜测时,并没有当着她的讲,所以她进阶任务的进度基本为零。 为了任务结算后拿更多积分,做可以加分的附加题,她势在必得。 “新人,你要是跟我们去做附加题,我们没办法保你。”壮汉提醒她。 如果学生妹留在酒店,他们还能给她凑一个道具保命。可是要跟着他们去做附加题,他们绝对抽不出手来保护她。 “没关系。”学生妹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这是我的选择,我为自己负责。” 漂亮话老玩家听了没有一万也有一千,童童干脆拿出之前承诺给她道具:“接着,记住你说的,你最好能活着。” 学生妹攥紧道具,发现这是一张印有盾牌的卡牌。 【名称】:防护盾 【说明】:致命攻击伤害减半(0/1) 虽然不是完全免疫伤害,却可以在躲过致命一击后苟延残喘,反正身上的伤到了游戏大厅后会消失。 学生妹收好卡牌,认真听老玩家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事到如今,我们去做附加题,不是为了完成隐藏任务,而是为了在做隐藏任务的时候,能得几分是几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然后才是积分。” 童童说完,认真地看了一晚壮汉和头巾男。 “看样子我们达成了共识。” “我建议时间定在离开副本相近的时间内,也就是说,午夜零点之前几个小时。”童童深吸一口气,“哪怕这个时间,boss已经完成了他的计划,只要我们对boss造成伤害,就能得分。” “你说得对,听你的。” 壮汉往窗外看了看。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铲雪。” 室外的积雪比人还高。 鹿茜敲敲撒迦利亚的房门:“撒迦利亚,你怎么不吃饭?” 房间里静悄悄的。 “我可要开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