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 1. 楔子 桃红色的菲薄纱裙,月白色的缀花抹胸,只要微微抬手就能滑到手肘的广袖,稍稍弯腰就能泄露一半的胸前“春光”。 九笙低头端详了半晌自己的装扮,终是忍无可忍地拽了方面纱出来,把脸给挡了。 “小的虽与阿姐初次共事,却也真真能瞧出阿姐与旁的史官不一样。若今次换旁的史官来,恐怕留仙楼这三个字刚出口,史官大人就拂袖而去了。” 宋时从将她送进这座花楼,夸她的话就没停过:“阿姐这般豁的出去,定能写出一篇令朝堂震动,江湖翻涌的惊世记载,莫说是上佳了,上上佳都能评得!” “……过了,”九笙将脸给捂严实,又尽可能地把面纱往脖子下面拽拽,能挡一寸是一寸,“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的名叫宋时,宋就是那个宋,时就是那个时。” 宋时一脸谄媚:“小的说的一点儿也不过。浔王爷这样的大人物,本就没几个人能接近。他这一路代天巡狩,也没听说哪个史官近了他身旁。阿姐宽心,您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是。 因为浔王自京畿而出后,白日专心赶路,夜里寻花问柳,没有一日宿在行宫别馆,青楼倒是睡了个遍。 今日,车驾入了锦州城,以他那好色风流的脾性,夜里势必是要宿在此处最大的青楼——留仙楼。 览星阁中人,虽被世人戏称为野史官,但好歹顶了个官字,多少是有点儿傲骨在的。尤其那些常年与王侯打交道的史官,自是不愿拉低身价,自讨羞辱,到这种腌臜的地方来。 “阿姐,”宋时继续喋喋不休,“若您得了上佳,可万莫忘了小的。浔王往咱锦州城来的消息,可是小的传信去的阁里。到时赏赐了……” “宋时。”九笙打断他。 “是,阿姐。” “你这张嘴,”她有些疑惑,“是怎么让你一直活到现在的?” 宋时一愣,继而笑道:“阿姐开玩笑了不是,小的的命,时常就靠这张嘴呢。说错话了才会送命,说对了,不就送福送喜送好事了嘛!” 年纪不过十之六七,却将市井习气学了个十成十。 九笙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只觉他脸上仍存的少年稚气,将那浑身透着的世故圆滑衬得愈发丑陋。 宋时见她不说话,只将自己盯着,本打算坦然地迎上去,可四目想接,他才发现,眼前这位史官,有着比旁人都清透明亮的眼。 似能洞察人心。 他敛起笑意,看向了旁处:“阿姐这般看着小的……” “我虚长你几岁,你既称我一声阿姐,便不必这般称呼自己。览星阁里,野史官与传信者同级,没有高低之分。还有,”九笙走到一旁坐下,“我不喜欢过于聒噪的人。” “明白,小……”宋时一顿,似有些别扭地道,“我明白,阿姐,时辰不早,告辞了。” 走到门边,他又停住脚,似是想说什么,可回了头,却见九笙一派淡然地端了杯茶在喝。 若他再说话,倒真成了聒噪之人。 宋时离开后,九笙便起身坐到了床边去。脊背懒散地向后靠着,两条腿闲闲地搭在一起,偶尔晃两下脚,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她闭起眼睛,脑子里转的全是怎么接近浔王,怎么让他在锦州城里多留些时日的法子。 日光隐没,月上柳梢。 留仙楼霎时变得热闹起来,琴瑟歌舞相和,间或杂着男子与女子的调笑声。不用看都知道,楼下的该是一派荒淫又奢靡的景象。 不多时,偶有脚步声往二楼来了。九笙没动,只是静静听着,直至…… 一道极尽微小的声音响起,似夜风拉扯过衣袍,紧接着又是一串轻而快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她猛地睁眼,几步跨到窗边,右手探入广袖,将防身的匕首摸了出来。 那人停步在窗边,黑影印在窗纱之上,与她仅有一窗之隔。 九笙屏气凝神,瘦削的身子贴上墙壁,目光紧盯着窗口的动静。 不过眨眼间,来人推窗、翻入、关窗、落地,每个动作都极尽干脆利落,悄无声息,仿似练过千万遍。 黑衣劲袍,黑纱遮面,看来是敌非友,来者不善。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屋子里没人,微一怔神。九笙便在这一怔间出手,从后方出手,直取那人后心。 咫尺距离,她出手极快,可那人却只是脚步微挪,往旁侧一闪,轻松地便躲开了她的攻击。 两人立时缠斗起来。 对于自己的功夫,九笙一直有清醒的认知。若对方的功夫只是三脚猫级别,她靠着小聪明占个先机,打的时候再努努力,赢应该不在话下。若对方是个练家子,那结果…… 就是她努努力,周旋个十招八招,然后觑准机会,顺利逃脱应该没问题。 可今日……她不能逃!若逃了,关于浔王的记载可就没了!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在眼前飞了,她不甘心。 但…… 绕是再不甘心,煮熟的鸭子该飞还是会飞。 十招下来,她被擒住了手腕,整个人也被抵在了墙上。 黑衣人身材高大,逆着烛光,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而那重重身形,却将她完全包裹在内。 霎时间,兜头而来的压迫感与危机感,在这昏暗的光线中陡升。 眼看黑衣人化拳为掌,直取她颈部,九笙只能用力挣扎,可这样的挣扎,于他的力量来说简直是蚍蜉撼树。 手掌未落,掌风已至。她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 意料中的疼痛甚至黑暗并没有袭来。 九笙犹豫着睁开眼,顺着黑衣人的眼神看过去,却发现…… 方才挣扎时,广袖从她的手腕与那人手掌的 缝隙中滑落下去,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还有手臂中央那红如朝阳的纹样。 无论是翻窗还是打架都干脆利落的黑衣人,此时竟然盯着她白白的手臂愣了神。 这……登徒子! 九笙羞恼,捏紧了匕首,趁他不备,猛然挣开,反手将匕首横扫过去,黑衣人回过神来,退后两步堪堪躲开。 她一鼓作气,揉身而上,决定拼了! 许是黑衣人从没面对过这般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攻击,竟然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压制的只能见招拆招,最后退到了窗边。 就在九笙觉得再有三两招就能将黑衣人解决的时候,房门蓦地响了。 是秦妈妈的声音。 “阿笙啊,快开门,今夜有贵客到喽!” 浔王来了! 九笙举着匕首,止住攻击的动作,黑衣人亦靠在窗边,没有动作。 四目相接,二人似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最后,这场博弈以屋门再次被敲响的“笃笃”声和窗子开合的嘎吱声作了结。 黑衣人如来时一般,翻窗而去。 九笙狠舒了一口气,将乱了的头发与衣裙理了理,才赶紧往门边走。 方走出两步,脚便被一硬邦邦的物什给硌到了。 她移开脚,看到了一方白玉,水滴形状,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九笙将白玉捡起,拇指像是做惯了一般,沿着纹络轻轻摩挲。 片刻后,她勾起唇角,眉头也舒展开来:“有意思。”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 楔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001 九笙将门打开,秦妈妈上前一步便是一顿训斥:“想是我近来过于宠惯你,竟让你连留仙楼的规矩都忘了!让贵人在门外等这许久,当真是该打!今日你若能讨得贵人欢心便罢,若不能……” “妈妈莫恼,奴家这就给贵人赔罪。” 九笙转开眸光,落在秦妈妈身后那人身上。上等蜀锦做成的衣,清贵自不必说,襟口领口又有金线勾勒过的暗纹,愈加彰显不俗的身份。 视线向上,落在那人的脸上。 确实是一张俊逸于常人的上等面相,若非嘴角勾着抹调笑,眼中泛着露骨的打量,当是个能招惹桃花的风流公子。 九笙故作被他的模样吸引住了,微一愣神,又羞赧地将头低下,极尽矫揉造作地福了一福,放轻声音:“见过王爷。” 那人眉梢一挑:“哦?” “贵人气宇不凡,姿仪无双,放眼天下,也唯有代天巡狩的浔王爷有如此气度了。” 话音一顿,她又偷偷地抬了下眼:“方才没能立时打开屋门,当真是罪过。待酒菜上来,奴家定先饮三杯赔罪,如此王爷可能宽怀些?” “自然能,”浔王抬脚跨进来,一把拉住九笙的手腕往里面带,“本王一见美人,什么气都消了。至于酒,美人想喝几杯就喝几杯。” 秦妈妈见状,笑的花枝烂颤:“春宵一刻值千金,就不打扰王爷了,您尽兴,”说罢,又对九笙板起脸来,“务必伺候好!” “是,妈妈放心。” 门关上的刹那,九笙只觉手腕一松,方才还拉着她的人已经坐到了桌子边,手闲闲地摆弄着茶壶。 浔王脸上好色的模样敛起七八分,声音也带了些心不在焉:“美人儿,把面纱摘了,本王瞧瞧。” “王爷有所不知,阿笙这面纱,能否摘,何时摘,端得看缘分。” 浔王似来了兴致,将目光重新定在她脸上,闲闲地倚着桌子:“何意?” “阿笙虽沦落风尘,却从未放弃等待有缘人,”她缓缓道:“若有一日,这面纱被风吹落,那眼前人必是天意所定之人;再或某一日,面纱被阿笙亲手摘下,那眼前人必是心之所向之人。” “既如此,本王命你将面纱摘……” “大人,”敲门声蓦地响起,又重又急切,硬生生地将他的话打断了,“属下有要事禀奏。” 听了这声音,方才还一副慵懒模样的人,立时就端坐了起来,脸上的调笑消失的无踪无影。 “进来。” 声音也变得正经又严肃。 屋门被推开,来人身形轻飘,风一般地走近,附在浔王耳畔说了句什么。 话音太小,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浔王自然是听清了的。那侍卫直起身的刹那,浔王也跟着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走。 好在九笙反应快,一把将他袖子抓住了:“王爷这便要走?” “本王今夜有事,明日再来。” “王爷既许了奴家明日,奴家也该有所回报,”她抬手到耳边,作势要摘面纱,“今夜得见王爷,奴家愿许终生。这就将面纱摘……” “莫摘!”不过片刻之间,浔王就像变了个人,“千万别摘。” 说着,他不仅把袖子抽回来,还把她的手也给拽了下来,颇没耐心的安抚了句:“明日,明日再摘。” 说罢,便一溜烟地走了。方才来传话的侍卫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走了。 九笙目送这一对主仆离开,待再看不见背影,才关上门摘了面纱。 回到桌边,她把茶壶端起来,不过略略闻过,便惋惜地叹了声:“真是浪费了。” 翌日一早,九笙刚梳洗完,宋时就过来了。 许是没料到她开门如此之快,也没料到床榻会整洁如常,所以试探地问了句:“阿姐,昨夜可见到浔王了?” 九笙捏起块糕点,边吃边道:“见到了。” “可能让王爷在锦州城多留些日子?” “大抵是不能。” “那记载,昨夜一番相处,可能写出?” 九笙喝了口茶,将噎在喉咙口的糕点顺下去:“大抵也不能。” “……”宋时还不想放弃:“做了这许多,总归有些收获罢?” “大抵……没有。” “……” 绕是谄媚逢迎如宋时,听了她的回答,此刻也不想说好话来应付她了。 浔王代天巡狩,行踪本就不易掌握,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提前打听到车驾会入锦州城,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八百里加急将消息及时送上览星阁。 昨日见这位阁中派来的野史官,做事干脆利落,为人没甚架子,他本以为是个靠谱的,哪成想…… 根本就是个没本事的! 错过了如此绝佳的机会,竟还有心思吃! 他坐到九笙对面,越想越气,忍不住道:“史官大人,不是小的牢骚,昨夜的机会当真千载难逢,您根本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接近浔王那可是旁的史官求都求不来的,你……” “阿笙啊!”秦妈妈人未至,喜庆的声音倒是先从楼下传上来,响亮的把将宋时的话都给压了过去,“喜事啊!真是大喜事啊!” 待人出现在面前,九笙抬眼看她:“有何喜事?” 秦妈妈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狠喝了口茶才道:“昨夜的那位贵人,派了手下来,要给你赎身呐!” 话音落后,莫说是宋时了,连九笙都跟着愣了愣。 “浔王要给我赎身,”九笙沉吟,“多少银子?” 秦妈妈伸出两根手指头,贼兮兮地道:“两千两!” “少了。” “啊?” 九笙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随口道:“你我五五分成。” 秦妈妈脸上的笑猛一僵,继而把脸板起来,原本被厚重粉黛盖起来的皱纹全都显露出来,眼神里也换上生意人精于算计的刻薄。 她将手一抱,斜着眼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五五分成。” “真是天大的笑话!”她皮笑肉不笑,“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同我分!若不是看在小宋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踏进我这留仙楼?你以为你能当我留仙楼的姑娘?你以为你能见到浔王爷?” 待她一连串的话说完,九笙淡淡道:“四六。我六,你四。” “你这丫头耳朵聋了不成?”秦妈妈凑近她,刺鼻的香味直冲她鼻端,“老娘在这锦州城里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可告诉你……” “三七,”趁她停顿的刹那,九笙继续道,“我七,你三。” “你个死丫头,”她压低声音,威胁:“眼下只要我去同那侍卫讲,你根本不是我留仙楼的姑娘,你是刺客,意图行刺,我看你还能有命同我分银子?” “去说,”九笙无所谓,同样将手一抱,“留仙楼的老鸨,明知我是刺客,还意图包庇,将王爷亲自领来我面前。你说……” 她翘起嘴角:“王爷能留着你?能留着你这留仙楼?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死活都无所谓,但妈妈你不一样。” 九笙撇开头,将视线放远,环顾整座花楼:“你,还有你这留仙楼,都得给我陪葬,我是不亏。” 听了她这一番话,秦妈妈气的胸膛起伏,一口气梗在喉咙处,上也上不来,咽也咽不下,最后只得一记眼光朝宋时杀去:“宋时,你给老娘带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我……”宋时已然被九笙的出其不意给惊住了! “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九笙拍了拍宋时的肩,示意他莫慌,“我没卖身,你也没花银子买。你不过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几百两,如此好的买卖,哪里去找?我若是你,便该知足。需知……” 九笙站直身子,复又将目光移回老鸨身上。目光中所有情绪褪去,只剩无尽漆黑,仿若深渊。 她再开口时,声音平常,却似带着窥探过天意般的冷漠:“这人啊,知足,才能常乐。今日不知足,怕是明日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秦妈妈每日送往迎来,识人万千,却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这个双十年华的小丫头恐吓。 更重要的是,她确实被吓住了。 “小宋,”不敢再和九笙对视,她将目光落在宋时身上,硬撑着,“昨日之事,我已多有配合。今日这两千两,我四,你们六,再不能让。” 宋时不敢拿主意:“这……” “成交!”九笙勾唇一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仿似十足的天真,“我是个知足之人,能赚点儿就行。” “……” 秦妈妈带着九笙往楼下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心绪平复,脸上又重新挂了往日的笑来。 “官爷,奴家将人带到了。” 此时正是朝阳初升之际,明灿的光芒透过门扉,全部洒在了那人的身上。 黑衣劲袍,脊背挺拔,九笙看着他的背影,只觉眼熟。待到那人回过身来,看清了那双眼…… 深邃不见底,却又盛满了光。 四目相接,九笙先垂了眸子:“没想到王爷仪表堂堂,连随行侍卫都生得这般俊俏,”她走近几步,轻声问,“官爷,旁的侍卫,也如你一般好看么?”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2. 0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002 官爷退后一步,拉开与九笙间的距离,没说话,只是聚起的眉峰泄露了些许厌烦与嫌恶。 他转身,丢下三个字:“随我来。” 声音低沉,没甚情绪,且算不上礼貌,有点儿像……命令。 九笙嘴角笑意加深了些,只是被挡在面纱下,旁人看不见。 “来了官爷,”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始终与前方的人相差半步的距离,“你走慢些。” 时日尚早,城中来往百姓不多,宽敞的大路有些空荡。两人的脚步都很轻,以至于周遭静谧的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九笙直接打破了这尴尬:“官爷,你叫什么名字?”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以及绷紧了的嘴角弧度。 “你是要带我去见王爷么?” “王爷有什么喜好么?” “王爷喜欢吃什么菜式?喜欢喝什么茶?平日里……” 前方的人猛地回头,九笙根本来不及停步,直接撞入了一方厚实的胸膛,一股独属于他的清冷气闯入鼻端。 不过瞬息,那人便后退一步,没看低头看揉鼻子的九笙,而是越过她,看向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人。 “我说官爷,你停下好歹说一声。” 九笙边说,边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是宋时。 “你跟过来做什么?”她问了一句,又对身旁的人道,“这是奴家在楼里认识的弟弟,想是有话同奴家说,官爷且稍待。” 带着宋时走远了些,九笙肃起神色:“我六她四,莫不是秦妈妈没给你银子?” “给了,阿姐,那笔银子怎么处置?” “给你了。” “给我?”宋时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又因方才在房中同她牢骚而有些羞愧,“使不得,阿姐,我……” 九笙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我亦不喜做事磨磨叽叽,拖泥带水之人。” “是,我明白,”宋时顿了一顿,有些不放心,“浔王能为阿姐赎身,想是昨夜相中了阿姐,阿姐……可有旁的心思?” 话说的倒是委婉,不过是怕她贪图荣华富贵,忘了本该做的事罢了。 她看破没说破:“我乃史官,只有史官的心思。” 宋时脸上登时一热:“那……宋时就祝阿姐一切顺利。若阿姐遇到难处,可去城南桥头铁匠铺寻我。” “记下了。” 打发走宋时,九笙走回去,没来得及说话,官爷已经转身带路了。 这一走,就是大半的锦州城,一个多时辰过去,两人在一道敞开的朱漆大门前停住。 九笙抬眸,望向门上的黑漆匾额,居中的“锦州行宫”四个大字,在灼灼日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带路的人不想同她多说话,在门旁守卫抱拳行礼时,他已经拾阶而上。 九笙赶紧跟住。 行宫阔大,她跟着走过连廊,下了小路,踏过一道名为“清雅苑”的月亮门,前方的人才停步。 “你且在此处住下,无事不得在行宫中闲逛,以免惊扰王爷。” 九笙不明白,走到他面前:“官爷,王爷为我赎身,难道不是要我贴身伺候?” “不是。” “王爷还真是个好人,”她话锋一转,“官爷也是个好人。官爷不若就好人做到底,同我讲讲,王爷到底喜欢些什么?我怎么才能讨王爷欢心?” 面前人没说话,清朗的眉宇间又浮现了方才的厌烦。 不知是厌烦她,还是厌烦她说的话。 “官爷也不必这般看着我,王爷待我好,我得知恩图报才是。旁的奴家也不会,做些像样的菜式,沏壶上好的茶还是行的。王爷若闷了,奴家还会……” 没等她说完,眼前人已经身形一晃,抬脚走了。 九笙伸手一探,正好抓住了他腰间襟带。这若是强挣……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那人果然停住,一脸阴沉。逆着日光,兜头而来身影将她完全覆盖在内。 只不过,全没有昨夜与黑衣人僵持时的压迫感。 他皱紧了眉头:“松手。” “松手也行,”九笙嘴上这么说,五指却攥得更紧了些,“官爷叫什么名字?” “无名。” “无名官爷,”她笑着松开,“好名字。” 无名瞥了她一眼,转头就走。 “官爷,昨儿个夜里,奴家在房中捡了个又白又圆润的物什,也不知失主是何人,”九笙抬手,没有去怀中摸那块白玉,而是将耳边的面纱松了松,“这物什,可否交给官爷处置?” 无名脚下一顿,回过身来,可看见的却并非她口中又白又圆润的物什,而是随微风轻拂,翩然而起的面纱。 面纱飘落,露出了一直被遮挡于后的面容。 莹润白皙的面容之下,透着三分桀骜与七分清冷。可一转眼,又都在她浅笑的眉眼之间隐匿无踪。 颊边的梨涡,将她衬的清丽又美好。仿若一个从不经世事的小丫头,那些与男子调笑的大胆之词也不是出自于她口中。 无名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出神。 片刻后,九笙才勉强压下翘起的唇角,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无名官爷,你有什么喜欢的么?” 眼前人猛地回神,撇开视线,只留下两个硬邦邦的字:“没有。” “……” 九笙坐在清雅苑的石桌边,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发出“嗒嗒”的响声。 这园子处于整个行宫的西北,占的地方不小,景色也不错。屋后的园子里,有流水,有假山,还栽种了十数种的花花草草。 时值初春,入目一派盎然生机。只是这生机,于她来说毫无用处。 自把她安置在这儿之后,浔王没来过,无名官爷也没来过,只来过一个给她送饭的女子。 那女子也是个熟人,正是昨夜留仙楼中,向浔王禀奏要事的属下。 这属下的行事作风和无名官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做事干脆又利落,送饭就只送饭,连一个多余的字甚至眼风都没给她。 更别说从她口中打探出什么了。 九笙叹了口气。 虽然现下她与浔王的离得极尽,仿似走出这道门就能见到,可这门外,浔王身边,简直像包了一层铜墙铁壁,想找到人,凑到跟前去,竟然比登天还难。 当然了,九笙也理解这难。 若是不难,浔王于览星阁一众野史官来说,恐怕早就如同一块被啃光了肉,唆干了汁的骨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如今这年头,想要寻到一位没被览星阁写几遍的人物,简直屈指可数。 浔王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这位浔王,那可是大邺国最神奇的存在! 传闻浔王自幼流落民间,在一个山沟沟里长大,孤苦无依,身世可谓再凄惨不过。 十五岁时他被皇室寻回,是当今圣上的皇兄,地位算是再尊崇不过。 但他懒于政务,上朝迟至,放衙早退,一身的山野毛病,百官最厌烦他不过。 可即便如此,因为他的地位,又因为圣上尚无子嗣,整个皇室又都很忌惮他。 总而言之,在朝堂上,浔王就是个不讨喜的存在。 但在民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传闻浔王风流俊逸,天人之姿,生就一副极好的相貌。 他于民间长大,了解百姓疾苦,偶尔出巡,还会打抱不平,百姓最是爱戴他。 试想,这样一个朝堂忌惮又除不掉,百姓喜爱又见不到的人,若有朝一日,关于他的记载传出于世,岂能不令朝堂震动,民间争颂? 只要有了这影响,她离评“上佳”的目标也就近了一步! 所以,她绝不能因这么一丁点儿的小困难而感到挫败,甚至退缩。 九笙将手扣在桌面上,眸中的笃定逐渐沉淀下来。青天白日,到处乱逛恐会受阻,那她就趁月黑风高,夜探行宫! 天光隐没,月上柳梢。 九笙没有多余的衣衫,只能将面纱撕了,将广袖绑在手腕处,以免刮到树枝弄出动静,再用一条将披散在脑后的头发绑了,让她行走能更方便些。 一切妥当后,她熄掉烛火,闪身出了门。 行宫比九笙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她居于西北,出门后一路朝南,借着树影掩映,走了许久都没有到头。 反而愈走,愈有些曲径通幽处的意味。 太安静了。 静得有些不对劲。 按说浔王代天巡狩,车驾兵马应当不少,可她一路走下来,却没见一个人影。即便浔王车驾不在此处,那巡逻护卫也应该三五一班,不时交替才是。 可偌大行宫,她竟一个也没碰上。 难不成,这人……走了?! 此念一起,九笙顿时有些慌了,她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燕隼一般腾跃而起,不过瞬息便与树顶齐平。 脚方落在树枝之上,周遭便有风乍起,她循声一望,这才看清有数条黑影,如鬼如魅,正由四周围拢而来。 身形之快,不亚于她。 九笙心头一凛。 原来,这行宫不是无人看守,而是高手隐没,不曾出手罢了! 今夜她如此行径,看在这些护卫眼中,当与歹人无异! 眼角瞥见不远处的一丝光亮,九笙心思急转,不敢多留,直朝那处光亮而去。 从那方而来的护卫出手相拦,九笙不恋战,也不出手,她身形轻灵,如蝶如燕,在空中不过一个翻转,轻松地躲了开去。 待越接近那处光亮,身后的风声便越发紧迫,看来她赌对了! 浔王没走,就宿在这行宫幽僻处。 九笙索性将牙一咬,心一横,当即大喝:“误会!都是误会!王爷!无名官爷,快来救我!” 她匆忙落地,没待站稳就拼了命地往前跑,可惜…… 只来得及看到一扇紧闭的门扉,就被紧追而来的护卫给团团围住了! 这些护卫也是不讲情理的!连句说话的工夫都不给,直接出了手。 九笙不敢大意,只得潜下心来应战,可惜以她那点儿粗浅功夫,对付一个还勉强可以,对付四五个人,不过片刻就落了下风。 身后一拳袭来,她堪堪躲过,脚还未及落地,肩膀却生生受了一掌。这一掌气劲之大,直将她震开了去。 九笙强压下口中的一阵腥甜,却根本控制不住身形,更躲不开继续袭来的招式。 她只得撑住一口气,将眼一闭,准备用身体接下这一掌。 电光火石间,腰身陡然一紧,她整个人被裹挟着,不知被带入了谁的胸膛。 耳畔的风似有一瞬停滞,继而又凌厉而起,两道掌风相撞,气劲横扫开去,树枝断裂,绿叶摇落,萧萧风声,久久未停。 而在这风声之上,是近在咫尺的沉稳心跳,还有一句近乎低斥的:“退下。” “是。” 肩膀很痛,可再痛也不能阻止九笙抬起头,确认眼前人。 “无名官爷。”她故作委屈地唤了一声。 无名垂眸,漆黑的夜色,将他的眼瞳衬得愈发深邃如沉渊。可那沉渊漩涡中夹杂的,似乎是一种名为担忧的神色。 九笙来不及探究,也不想探究,她一把回抱住他,双手勒得紧紧的:“真真是吓死奴家了……”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3. 0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003 一句话,直接让无名冷了脸。此刻他眼中别说担忧了,什么情绪都随着九笙这句期期艾艾的话所隐没,换上了白日里那种无端的厌烦。 无名抓住她的胳膊,手上用力,将她整个人从自己身上剥离开来,继而又退后一步,将两人距离拉开。 九笙皱着眉,捂着肩,正要说话,就听吱呀一声响。身后紧闭的门扉打开,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 打头的人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听到这个声音,九笙蓦地转头:“王爷……” 来人,正是浔王和他那女侍卫。 浔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无名:“这位是……” “王爷!”九笙上前两步,似是想让他瞧仔细些,“奴家是阿笙啊!留仙楼的阿笙!” 眼见浔王想起来了,她继续上前,边抹眼泪边道:“王爷昨夜与奴家约了今日,奴家苦等一日也不见王爷,遂自己寻了过来,可没想到,竟险些丧命于此,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站住。” 在与浔王仅剩一步之遥时,一柄剑横了过来,女侍卫冷着一张脸看她。 方才所有的护卫都已退去,此时此地,只剩下他们四人。神色各异,却都没有开口。 周遭静得连虫鸣都没有,唯有几人浅淡的呼吸声。 片刻后,是浔王打破了这静谧:“阿笙姑娘,你的面纱……” 这是个好问题! 九笙有问必答:“被风吹落了。” 浔王心有好奇:“可是天意?” “当是,”她拿眼去瞥站在树下的无名,“奴家可能是遇到了有缘人。” 话音落后,浔王也顺着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看过去。 几句话的工夫,四人脸上又换了旁的神色,再次一同沉默下来。 半晌后,无名打破这沉默,他谁也没看,只冷声道:“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比九笙来时还要安静些,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月夜,暗影,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脚步分明又轻又快,可气氛却有些诡异的压抑。 九笙轻咳一声,先弄出些声响,把压抑驱散驱散,接着在心中打好了说辞,正要开口, 前方的人却先说了话。 “你的功夫不错。” 竟然不是质问她为何要到处乱跑!也不是训斥她胆大妄为,惊扰了王爷! 九笙把他这话当作是夸奖,虽然他的语气很明显不是在夸她:“奴家拳脚功夫一般,比不过无名官爷,但逃命的功夫还算拿得出手。” 她几步追上去,与他并着肩:“奴家儿时日子过得不顺,总是挨打,虽有机会学功夫,奈何资质平平。就这逃命的本事,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不容易才练出来的。” 话音落后,无名偏头看了她一眼。只是他这目光有些奇怪,分明落在她脸上,却又像透过她,看向了旁的虚空。 “官爷?” 九笙抬手,佯做去挡他的眼,可因着个子的原因,这手堪堪够到他鼻梁处,将那里一遮,倒像蒙了面,只露出了清朗深邃的眉眼。 “奴家在此处,就莫想旁人了!”她抱怨,“这良辰美景,佳人在侧,官爷就……” “手拿开。” 这下不仅神色厌烦,连语气中带了几分烦躁。 九笙悻悻地把手撤回来,继续跟着他走。待走出几步,瞥见他神色平和了些,她又轻咳一声。 可是话头又被抢了去! “为何入留仙楼?” 没头没脑的问题,她也只能没头没脑的答:“这世上,女子生活本就不容易。奴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抬头看无名,果然接收到了他的目光,那目光满是对‘手无缚鸡之力’这几个字的质疑。 不过他薄唇抿着,愣是没反驳。 九笙压下唇角,继续道:“奴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没旁的本事,要想安稳过活,就只能这般了。” 说到这里,她嘁嘁一叹:“奴家也知,以色侍人终不长久。如今既有机缘得见王爷,想是上苍给了奴家一个选择的机会。” “王爷明日一早就会离开锦州城。” “……” 这无名可真是面冷心冷,她都凄凄婉婉,说得这般孤苦可怜了,他是半点儿同情心都没起! “明日便走?怎这般匆忙?”九笙做出伤怀模样,“可能带奴家一起?” “不能。” “无名官爷可能多留些日子?” “不能。” “那……”她鼻子一抽,拿袖子挡脸,哭诉道,“奴家可怎么办……哎!奴家真是命苦……” 月黑风高,树影掩映,一阵又一阵的哭嚎声从这里传出去,响彻了大半个行宫。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愣是一个看热闹的护卫都没出现。 “你……别哭了。” 九笙顺势往旁边树下一蹲,继续抹泪:“哎……命苦……” “王爷明日会为你在城里购置一座宅院,也会给你留够银钱,保你一世安稳无虞。这锦州城,”他声音一顿,似喟似叹,“虽不富庶,却也偏安,你会过得好。” 整一日下来,这绝对是无名同她说话最长的一次!也是最有人情味的一次! 九笙把手臂挪开,红着一双眼,仰头望他,一脸的情真意切:“王爷还要为奴家购置宅院?这奴家怎能报答的起,看来……就只有……” 似是怕她说出什么惊人言语,无名立时打断:“无需报答。” “那怎么能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九笙嚯地站起身,伸手直接拉上了他的衣袖,“无名官爷,你去同王爷说说,给奴家一个机会罢。就耽搁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就好。让奴家做顿餐食,为王爷践行,也算答谢王爷这一世的照拂之恩了。” 顿了顿,她换了口气,低声道:“若今次不答谢王爷,奴家恐怕要寝食难安,抱憾终生了……” 无名看着她,没言语,可眼中却又似有迷雾缭绕,将他拉入了唯有他自己才能堪破的秘境。 不过很快,他便从那方秘境中抽身而出,不再看她,也没再停留,只是声音低沉,顺着浅淡的风,传入了她耳中。 “明日晌午后离开,你……自去安排罢。” 回到房中,九笙洗漱一番,正要歇息,却听得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边。 敲门声响起。 “何人?” “王爷命属下给姑娘送药。” 药。 她不喜欢喝药,也早喝够了药。 到嘴边的“不用了”三个字,还是屈服给了仍旧在隐隐作痛的肩膀,她抽了抽嘴角,认命:“进来罢。” 女侍卫将药放在桌上,又走到床边来,九笙半靠在那里,没动:“药已送到,还有事?” “姑娘肩膀受了一掌,此刻应已瘀肿,王爷赐下活血化瘀之药,涂抹伤处,再佐以内力化开,明日姑娘便能康复大半。” “王爷还真是细心周到,”九笙笑着拒绝,“不必劳烦了,我喝了药,明日……” “汤药实苦,且起效慢,”女侍卫打断她,“姑娘若是愿意让肩膀疼来解闷,再喝个十天半月的汤药也可。行宫备了蜜饯果子,姑娘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这侍卫实在有趣,用最冷漠的声音,说着最关怀的话,“这些话,是王爷让你说的?” “是。” “让我用这伤药也不是不行,”九笙坐直身子,盯着她,“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侍卫梗着脖子,一双漂亮的杏眸瞪着她,分明不想说,可似又迫于什么,只能对她有问必答:“荷风。” “荷风姐姐,”九笙没再多说,将里衣解开,露出已然瘀红成一片的肩头,“有劳。” 翌日,朝阳升,天刚亮,九笙便出了门。街上行人寥寥,她只闷头往城南走,琢磨着将浔王留在锦州城的法子。 到得城南,下了拱石小桥,远远的便能瞧见一家铁匠铺。铺子此时已经开了,有一两个人在前方忙活。 九笙走近了,没瞧见宋时,正要开口问,却听有人在身后唤她:“阿姐。” 回过头,宋时已经站到了面前:“方才王爷车驾已经离开锦州城,阿姐可是也要返回阁中了?” “只是车驾先行,浔王尚在城中,”九笙带着宋时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接近浔王不易,昨日也没得什么机会,想要写出一篇记载,需得让他再留些时日。” “阿姐可有法子?” “传闻浔王好色又贪杯,你帮我寻两坛上好的酒来。” 宋时点头:“此事好办。” “你还需借我些银两,”九笙筹谋,“我同浔王道,今日备妥酒菜与他践行。我哪里会做菜!你且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订一桌上好的席面,着人送到行宫西北角。” “阿姐同我说什么借不借的,席面定置办妥当,”宋时跑进铁匠铺,很快又出来,“阿姐且在此处稍待,我先将酒拿回来。” “多谢。” 宋时虽然年纪不大,在锦州城却混得很是明白,办事又快又妥帖。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一路小跑回来,一手拎了一个酒坛子。 九笙将坛子接过来,启开酒封闻了闻:“这得是……二十年以上的竹叶青罢。” 宋时伸出三根手指头,颇有些为自己寻得这样的好酒而自豪的意味:“窖藏了三十年,没想到阿姐对酒也有研究。” “研究算不上,我有个好友,爱喝竹叶青罢了。” 九笙将酒封好,拎在手中:“我且先回去,席面要快些,万不能晚于晌午。” “阿姐放心。” 应罢,宋时忍不住笑起来。笑的倒不似往常那般虚假应付,是发自内心的在笑…… 她。 “笑什么。” 他支支吾吾,半晌才道:“阿姐说,不喜聒噪之人。可我昨日跟着阿姐与那官爷,却瞧见……” 九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恼:“我说不喜欢,又没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话音消落,脑海里翻腾过许多记忆,她笑笑,带了几分自嘲,轻声道:“所以很多时候……” 很多时候,她都并不喜欢……她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4. 0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004 九笙拎着酒坛子往回走,将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里过了几遍,遇到觉得不妥或是留余地的话,就都给改了改。一番功夫下来,可谓是字斟句酌,耗尽心血了。 她有把握,以这三十年的美酒,再加上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声泪俱下的诉说,至少能将人多留个两三日。 这两三日,怎么也够她把浔王的脾气秉性摸清楚了。若运气好,说不准能瞧见这位王爷待人接物,到时写进记载里充实充实内容,简直是锦上添花。 九笙曾瞧过几篇阁中一品堂的记载,用词考究是考究,却有堆砌之感;句子工整是工整,却又流于俗套。抛却一切去看内容,约莫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假、空。 没有实事,不接地气。堂主和阁主喜不喜欢她不知,左右她是不喜欢的。 九笙一直觉得,记载之所以为记载,是因为它不是用来歌功颂德的,也不是用来揭丑剖黑的。它只是史官用自己的眼,去替世人描绘万事万物的真相罢了。 而真相,从不流于表面,只藏于日常。 朝野对浔王的诸多传闻,仅是传闻而已,无从考证。至于真假,端得看平日琐事。 她要做的,正是由细碎小事入手,见人性,鉴人心。 九笙踏上行宫的石阶时,正琢磨怎么才能让浔王多喝几杯酒,可直到她被什么东西踩了脚,又被什么东西撞下石阶,跌倒在地,整个人趴在了碎裂的酒坛子中央时,她还…… 没想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姑娘,失礼失礼,”有人在旁一边说着失礼,一边道着歉意,“是小生的过错,姑娘没事罢?” “……”九笙额头青筋蹦了几蹦,衣衫被酒染湿了彻底,一阵风吹来,冷的让她打了个寒战。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九笙一条手臂撑着地面,一手去拿碎裂的酒坛子,三十年的竹叶青!三十年的好酒!酒香淳郁,一闻就是能醉人的! 可是两坛子的酒,一滴都没剩,全和了地上的灰,只留下一道又一道湿润的痕迹! 她咬牙切齿:“你给我赔!” 相较于她的恼怒,撞倒她的人还不紧不慢:“赔、赔,小生赔。姑娘,小生先扶你起来罢。” 眼见一只手伸向她,九笙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拉,身子则借力而起,两人高下立转,位置陡换。 大街上,她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 一手扣着他的手腕,一手横在他的颈前,膝盖死死压住他两条腿。 脸色阴沉沉的,冒火的眼直勾勾地盯住他的眼:“说得轻巧,三十年的竹叶青,你说赔就赔?” 那书生白皙的面皮顿时涨的通红,一双眼睛躲躲闪闪,不敢拿正眼看她:“我……小生能赔、能赔的。小生家中,有……四坛珍藏三十九年的西风醉。” 西风醉? 听了这三个字,制住他的手不由松了一松。 传闻西风醉可是酒中上品,重要的是,它还是烈酒!凛冽西风刮面刺骨,也只消一口,就能一醉方休的烈酒! “你家,”九笙收了膝盖,撤了手臂,缓缓地将人往起扶,“当真有西风醉?” “当真,”那小生从地上站起来,也没掸身上的污泥,直接同一旁的小厮道,“阿财,你速回家,将那四坛西风醉取来,赔与这位姑娘。” “是,”名唤阿财的小仆应了一声,却没动,目光在石阶上下的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可是公子,老爷……” 直到这时,九笙才发现石阶之上,朱漆大门之前,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粗矮,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无需管,”书生身上狼狈,气势也不强,可硬是挺直了腰背,赌气似的,“今日之事若不解决,阿爹莫说饮酒了,怕是我整个祝家都要倾家荡产,从此清汤寡水为伴了!” 哟! 这是家人之间闹不和,再瞧瞧他们两个闹不和的地方…… 这可是行宫啊!浔王下榻之处啊!来这个地方闹,摆明是想找浔王给主持公道啊! 九笙眼睛蓦地一亮,她先是看了阿财一眼:“听你家公子的,速去取酒,”看到阿财跑走了,她才勾起唇角,“这位公子,可是要寻王爷?” “正是,”那书生叹气,“我知王爷车驾一早便已离开,我来此处是想同守门的侍卫说,求他帮我递一封请愿书到王爷跟前。” 说着,他便去怀里摸请愿书,九笙抬手制止他:“不重要,小兄弟,”她笑的人畜无害,尽量把眼中算计的光芒给掩藏下来,“我同你说,王爷如今就在这行宫之内,见到人直接说事就是,哪里还需请愿书。” “姑娘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九笙不着痕迹地过去扶他,带他走上石阶,来到门前,“我如今在这行宫中做客,你若想好了,就同我一起进去见王爷。” 书生嘴角一动,九笙连丁点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继续道:“你若没想好,也能同我进去。相逢即是有缘,我带你去逛逛行宫如何?” “这……” “不可,”一旁的老人家厉声呵斥,几步上前把他儿子从九笙手里抢回去,“元儿,如今出了这事,也是我祝家气运已尽,爹爹认了!生丝丢便丢了,你随我走,收拾行囊,遣散仆人,爹爹带着你阿娘与你,一同回乡下老家!” 老人家双目泛红,说得极尽可怜,就在九笙以为这书生要退缩的时候,书生反倒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摇头:“阿爹,不该如此!儿就不信,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大邺兵强马壮,还能让窝山匪只手遮天!此事知州不管,我便寻浔王管,浔王不管,我便入京,寻天子管!” “好胆识!”九笙在一旁赞道,“小兄弟,今日这不平事,浔王定不会置之不理,你且随我来。” 说罢,她率先跨入行宫,书生紧随其后,再不顾老父亲的呼喊。 带着书生进了行宫,走出几步,九笙呼了一口气,回头瞧了瞧,见没有侍卫过来拦,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行宫的守卫也太不尽职尽责了,竟然就睁一眼闭一眼地直接让她把人带进来了! 这行事,如此的不严谨,她可真是…… 太喜欢了! “姑娘,”书生在她旁边问,“敢问姑娘芳名。” “九笙。” “九笙姑娘有礼,小生祝羡元。” “有礼有礼,”九笙循着昨夜与无名回来的小路,带着祝羡元往浔王那儿走,“小兄弟,浔王爷乃当今圣上兄长,身份尊贵,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得的。” “小生明白,今次得九笙姑娘相助,无论能否见到王爷,小生都会念姑娘一份恩情。” “恩不恩情的倒是好说,”九笙道,“我虽能带你入这行宫,但你想见王爷,也需受些波折。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有耐心!还有恒心!便是再难,也不能轻言放弃!” “九笙姑娘放心,”书生声音重重的,像是许诺一般,“祝家前路系于我一人之身,我定不会轻易退缩。” 真是书生意气,好哄又好骗。 九笙没再说话,专心引路,直直地将祝羡元带到了昨夜那扇紧闭的门扉前。 今日门前倒是有两名侍卫驻守。 昨夜生死一线,情势危急,她都没来得及细瞧。原来这木门上方也挂了块匾,上书“饮绿”二字。 在与木门有五步之遥处,九笙停下,祝羡元也跟着停了脚:“九笙姑娘?” “浔王就在里面,只是前方那门,我进不去,”她左右瞧瞧,寻了个干净的树荫,走过去坐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 “何字?” “等。” 等他自己出来。 书生了悟,站在原地没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生相信,定能等到王爷。” 九笙坐得笔直,眼睛盯着那方的木门,琢磨着究竟是她喊上两嗓子,王爷听到的几率大,还是因为惊扰到王爷,她同祝羡元被藏匿在周围的护卫给丢出去的几率大。 想想昨夜浔王出现的速度,她坚定了等的决心。 半晌后,她有些累,就把身子往树干上一靠。一腿伸着,一腿蜷起,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周围的花草。 又是半晌,她等得有些无趣,便将头歪了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起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之间,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 九笙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的刹那,另一只手已化拳为掌,本能地朝前方攻去。 一掌劈了个空,却也让她看清了眼前人。 “无名官爷,”她松下全身气力,敛了眼中杀气,翘起嘴角,“吓奴家一跳,奴家还以为……有坏人来抓我呢!” 无名没理她,只是将她的手腕抬起来,让她掌心朝上:“怎么伤的。” 这个问题…… 她总不能说为了将王爷灌醉,一大早特意出门要了两坛酒,结果在大门口被人撞倒,手压在碎的酒坛子上被割坏的罢。 “我就是……” 无名在这时抬了眸,似算准了她要信口胡说一般,凉声道:“一身酒气。” “……为王爷践行,怎能少了酒。我出门买酒回来,一不小心摔了,酒洒了,坛子碎了,手也割伤了,”她拧着眉头,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腕,做出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来,“疼……”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5. 0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005 听她说疼,无名的手略略一松,不过没放开,而是从下方托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道:“先起来。” 九笙顺势起了身。 待站定后,他才看了眼一直杵在旁边的祝羡元:“怎么回事。” 祝羡元赶忙走过来,行了一礼:“见过官爷。官爷,小生名为祝羡元,是城东祝家布庄的,今日实在是有要事,想……” 书生说话就是这般磨磨叽叽不爽利,九笙性子急,把话头接过来:“无名官爷,这位小兄弟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想求王爷主持公道!奴家见他实在可怜,就把他领进来了。” 无名扫了她一眼,神色中带了几分不赞成,薄唇一动,好像要斥她。 她赶紧又补充:“这也不能怪奴家自作主张,实在是在奴家的印象中,浔王爷可是天底下最公正、最无私、最见不得百姓受冤屈的人!奴家私以为,若当时王爷在场,也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你倒是会说,”无名薄唇轻启,不咸不淡地吐出这么一句,继而沉吟,“你的印象中……” “……” 这几个字,是说得好像她同浔王挺熟的,但…… 也实在是这家伙思路清奇,不然怎么会揪住这么无关紧要的字眼去琢磨,而且瞧那固执的模样,是定要从她这里要个解释了。 九笙干笑几声:“坊间传闻,都是听说。我虽与王爷相识日短,但也愿意相信,他就是百姓口中说的那天上有地上无的活菩萨!” 九笙在览星阁做了这么多年的野史官,常年做的便是与人打交道的活计,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了。 眼见无名没有要抓着此事不放的打算,她赶紧再接再厉,伸手揪住他的衣袖口,一下又一下轻轻晃着:“无名官爷,你帮帮他罢……” 无名眉峰微凝,看看她,又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沉默半晌,终是妥协:“且在此处等我。” 说罢,又走到祝羡元身边:“你随我来。” 然后就带着人往浔王住的院子去了。 九笙等在外面,不多时,无名带着荷风从里面走出来,却没见祝羡元。 她几步迎上去,视线往院子里面飘:“无名官爷,那小兄弟呢?” “怎么,担心他。” “自然了,”九笙顺嘴回了一句,“他老父亲一把年纪了,等在门外。奴家既把人活着带进来,怎么也得囫囵个的把人活着还回去不是。” 无名一副懒得与她废话的模样,但还是回头同荷风道:“去买几件女子衣衫来。” 声色冰冷,如命令一般。 荷风抱拳:“是。” 九笙看了看无名,又看了眼片刻不敢耽搁的荷风,疑惑:“无名官爷,王爷身边的侍卫也分三六九等么?我怎么瞧着,”她说得漫不经心,“荷风姐姐在你面前,比在王爷面前还要恭敬许多。 “你瞧错了,”无名神色沉静地回了她一句,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手。” 这人说话也同他行事风格一样,能一个字说明白的,绝对不会多说第二个。 九笙把伤了的手抬起来。 伤在掌根处,口子不大,却有些深,是摔倒的时候直接被酒坛碎片扎进去所致。 当时她便把碎片给拔了,如今血也止了,只要不碰水,几日就能结痂,根本不用多做处理。 可无名却拿了药来。 平日从里到外连说话都冷冷的人,掌心却是温热的,让人难以忽略。九笙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皮肤上的陌生温度给吸引了去。 修长的手指握在她手腕上,骨节分明,指尖圆润,分明是个侍卫,手却不见丝毫粗粝。五指和虎口之间,也没有多少常年紧握刀兵磨出的茧。 药涂在伤口上,微微的刺痛让她回了神,手指本能的蜷起,想要往后缩。那五指在这时才用了些力道,握紧了她,不让她抽离。 “别动。” 他的声音也很轻,且近在咫尺,九笙怔怔地抬头,第一次这般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眉眼。疏朗的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清贵之气。眼眸深邃又漆黑,沉沉望去,总似藏着漩涡,漩涡后又像掩着不想让人窥探的情意。 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还是因为那双眸子没有盯住她,目光也被垂下来的狭长眉睫给挡住了罢了。 九笙的视线继续往下,在熹微的日光与斑驳的树影间,窥探着这张她第一次见就觉得十足漂亮的脸。 “无名官爷,”她轻声开口,像是怕吓到他似的,“你有心上人么?” “没有。” 她把声音继续放轻:“我做你的心上人罢。” 手腕上的力道陡然一松,温度也消失了,无名将头微微抬起,目光便与九笙的撞了个正着。 距离太近,九笙瞧出了他眼瞳中的惊诧与错愕,也借着他的眼,看清了自己的笃定和认真。 “你……”无名从怔愣中回身,薄唇动了几动,似是想说的话很多,又似是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荒谬。” 像是逃走一样,说完转身就踏进了浔王的院子。 九笙收回手,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了片刻,摇头失笑:“可真不禁吓。” 荷风买衣衫还没回来,饮绿轩她也进不去,瞧瞧天色,她抬脚回了清雅苑,直接去了西北角的墙跟处。 “宋时。”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了回音:“阿姐。” 宋时果然等在那里,九笙提气,轻松翻过高墙,落在宋时面前。甫一站定,视线就被铺了满地的食盒给吸引了过去。 “阿姐,此处虽然僻静,来往的百姓也不多,但到底是行宫墙外,我没敢让酒楼小二多留,免得徒惹麻烦。” “做得不错,”她随意拎起一个食盒,“其他的用不上了,你拎走罢。” “这……”宋时满脸的疑问,可又想起九笙之前说的话,硬生生地将这些疑问给咽了,“是,阿姐。” 一炷香后,荷风终于捧了几件衣衫回来。许是她自己习惯了穿黑衣,所以买的衣衫也全是黑色的。 九笙倒是不在意,拎了件回房换上。 衣衫很合身,而且很利落。没有拖长的裙摆,也没有宽大的广袖,简直再合她心意不过! 为了配合这套衣衫,九笙直接将披散在脑后的头发挽起,吊的高高的,用布条一勒。 做了往日她在览星阁时的打扮,真是清爽又舒坦! “姑娘,”荷风在门外唤她,:“王爷请姑娘前往一叙。” 饮绿轩是浔王在锦州城的下榻之处,却也只是行宫一角,九笙走进去,用目光四下一探,倒也没觉得这院子比她的院子大多少。 若非要说出点儿不一样的,可能也就是屋子多了几间,有几个侍卫在把守着罢。 进了书房,浔王自然是坐于正中,无名坐在右侧方,祝羡元坐在左侧,三人俱皆沉默着。 九笙的视线在三人脸上逡巡一圈,打破这沉默:“奴家见过王爷,”顿了顿,又道一句,“拜谢王爷。” 浔王神色恹恹的,似乎并不想理她,淡淡道:“坐罢。” 九笙看了眼祝羡元,又瞥了眼无名,抬脚直接坐到了无名身侧的空椅子上。 “无名官爷,”她压低声音,凑近他小声道,“可是这小兄弟的事不好解决?” 无名不看她,也没答话,约莫是还在因为方才的事同她别扭。 九笙想笑,又深知此刻若笑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于是强压下嘴角:“官爷与王爷不必为难,世事万千,也不能尽如人意。” 祝羡元也点头:“确如九笙姑娘所言,今日小生能得见王爷,诉说冤屈,已是感激不尽。” 浔王抬手,揉了揉眉心,最后看向了无名:“你意下如何?” 九笙挑了下眉梢。 堂堂王爷,竟在征询一个属下的意见,且问的还十分自然而顺口。 片刻后,身边的人才道:“先将人送出行宫。” 送人的活,自然由九笙来做。 她起身,朝祝羡元摆手:“走了,小兄弟。” 祝羡元是个礼数周全的,又一次朝着浔王行了礼,道了谢,才跟着九笙往外走。 九笙在前,祝羡元在后,脚步声响起时,无名一直看着前方的眼瞳才略微偏转,控制不住地落在了那道黑色背影上。 没了繁复的衣裙遮掩,她看着有些瘦削,双肩单薄,腰身不堪一握,可她的脊背却始终挺的笔直,宛若何时都不会弯下一分。 衣摆垂到脚踝,没了长裙拖拽阻挡,走起路来倒是与她的轻功一样,轻灵无声。 轻易便将祝羡元落出老远。 最后,无名的目光落在她束在脑后的黑发上。长发随着她的走动左右轻摆,像极了她这个人,说话做事不管不顾,跳脱又恣意。 就是不知…… 她是真的没心没肺,稚子性情,还是心思玲珑,城府难窥。 “我说,”浔王见他一直望着外面,人走没了影还在出神,忍不住问,“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头?你为她赎身也就罢了,还当真要为她在此处耽搁?”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6. 0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006 九笙把祝羡元领进来,只是为了搞点儿事,耽搁耽搁浔王的行程。可看方才浔王的样子,这傻书生的事似乎有些棘手。 浔王到底能不能帮忙,她是不确定,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野史官,绝不应该错过这样一件……让堂堂王爷都觉得棘手的麻烦事! 若她真留不下浔王,写不出记载,回到览星阁,堂主肯定是要怪罪的,到时或许可以拿这件事出来顶一顶。 九笙打定主意,缓下脚步等他,待他跟上来才开口:“小兄弟可还在为方才之事苦恼?” 祝羡元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小生并未苦恼。诚如方才所言,王爷能听小生的冤屈,小生已是感激不尽。至于王爷能否为小生做主,不该苛求。” 这傻书生,倒是个通透性子。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去京城,见天子?” 他摇头:“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京城路远,恐解不了近渴。” 京城路远,不能去,浔王位高,也难求。 九笙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不求助于官府?你家中所遇之事,官府不管?” “父亲早报了官,但官府……管不了。” 约莫是瞧时辰尚早,心中也实在郁结难舒,没等九笙过多追问,祝羡元便自己将事情原委一点一点道来了。 “姑娘或许不知,五六年前,朝廷曾颁布敕令,命所有州府衙门与就近的驻兵联合,共同剿灭匪寇。那时锦州城外常出没的几窝山匪,基本上都被清剿了个干净。唯有雾峰山上那窝贼寇,仗着山势与常年不散的雾气,几次都给躲了过去。” 五六年前,九笙已入览星阁,当年的敕令自然有所耳闻。 那时大邺新帝刚继位不久,需要做出点儿实绩来固朝堂安民心。正好南方又起了蝗灾,蝗灾过后,匪患猖獗,皇帝便下了这么一道敕令。 那段时日,由南方而起,连带着整个大邺境内都掀起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剿匪灭寇热潮,小皇帝也正因为这一道敕令,彻底得了民心,稳坐了朝堂。 “清剿了数次都一无所获,兵将又不能久留,没几日便回了驻地。锦州城守城将士本就不多,也没有心气去将匪寇连根拔除,所以雾峰山上那一窝便残留下来,直至而今。” 九笙问:“小兄弟,贼寇抢了你家的东西?” “是,”祝羡元脸上带了怒气,眼眶开始泛红,可声音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整十车的生丝都被抢走,还伤了几个同行人。” 所以他此番过来,是望着浔王能够惩治贼寇,帮他讨回生丝的。 说到这里,九笙大抵明白浔王不想插手此事的原因了。 浔王这次出京是代天巡狩,声势尤其浩大,每到一处,必有官员争相逢迎,这也就注定了,他所见必然清平盛世,所听俱皆歌功颂德。 这次巡狩,说白了就是将圣上勤政爱民的好名声远播一番罢了,哪里能真巡出什么来。 退一步讲,就算真有哪个府衙官员做了亏心事,没掩盖明白,还倒霉地被浔王给撞上了。那对于浔王来说,也是想管便管,不想管便不管。 九笙设身处地的为浔王考虑了一下,以浔王如今在朝堂上遭受的忌惮和诸官对他的厌恶来看,这次巡狩,他什么都不管才是上上之选。 不然好事做下来,得罪人的是他,得圣名的是皇帝,白为他人做嫁衣。 当然了,如果浔王不在乎这些,也不怕朝堂那些惯爱说三道四的老匹夫,惩治一两个贪官污吏也没什么,但…… 肃清匪患,护佑一方子民的性质,同整治官员可完全不同,所有的功绩,都会归在浔王身上。 如此明目张胆的得民心之举,只会让他在皇室愈发不好自处。 九笙瞧见附近有一凉亭,抬脚走过去,祝羡元在身后跟着。 “此事恐怕不是王爷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她的一番思虑,祝羡元未必能懂,换个角度说他当是能明白:“王爷代天巡狩,巡的是官员有无作奸犯科,尸位素餐,你遇到的事情,他也只能施压官府。官府若不想管,有的是说辞去堵王爷的口。” 祝羡元点头:“姑娘说的有道理。” 九笙继续道:“官府不出面,王爷又不能将手伸向驻扎在近处的军营,手无虎符,调不得兵将。即便王爷真豁出去了,军营也出了兵,一个能随意调兵遣将的王爷,别说是大邺朝堂了,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偏拿小命去换十车生丝,傻子才这么选。 所以,只能劝他看开些:“你莫怪王爷,他也是无能为力。这亏你怕是要吃定了,那十车生丝……难讨。” 自进了凉亭,九笙便一直是坐着的,脊背靠着根红柱子,而祝羡元则站在亭子口,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谨守君子之礼。 听了她一番话,祝羡元有些垂头丧气,脸上不仅有失落,似还有几分悔恨。不过很快,他所有的情绪又都隐没了下去。 “姑娘所言,小生都明白,”他勾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然后对九笙长长一揖,“无论如何,今日都该多谢姑娘。不仅带小生面见浔王,诉说不平,还听了小生这许多牢骚。” “不必如此,”九笙赶忙过去,伸手隔空虚扶,“小兄弟,若你当真想谢我,不知可否应我一事。” “姑娘且说。” “今日一早,所有官员相送,王爷已经离开锦州城。所以,行宫中所见之人、所说之事,莫要向外透露。” 祝羡元连连点头:“姑娘放心。” 如他一般的书生,胸中自有一番坚持,只要是答应了的事定不会往外说,九笙确实是放心的。 将祝羡元送出行宫,她又回了饮绿轩。饮绿轩的木门没有关,门口的两个守卫也没有换。 左右她是进不去,还是等着罢。 九笙仍旧在离木门有五步之遥处停了脚步,可是! 她都不往前走了,那门口的侍卫却持着刀,直直地朝她走过来是怎么个情况! 九笙轻咳一声,后退一步:“我说,侍卫大哥,我一没硬闯,二没吵闹,我在这儿站着都不行了么?” “姑娘误会,”那侍卫到得跟前,竟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抱拳,低头道,“王爷吩咐,姑娘若想入饮绿轩,直入即可,不必等在外间。” 九笙眉梢一挑,有些不敢相信,她与浔王爷不过几面之缘,王爷就对她……偏爱至此了? 先是赎身,再是置房,然后同意见祝羡元,最后连饮绿轩都允许她自由出入了! 她这是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入了他的领地,被允许着去接近属于他的一切了?! 也太快了些! 至少比她料想的要快许多。 进了饮绿轩,到得书房门外,侍卫通禀后,浔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来罢。” 再次踏入书房,仍旧是一室沉默,浔王、无名还有荷风,三人围着张桌子,不知在研究什么。 九笙几步走近,才看清铺在桌面上的图纸。 是锦州地界图。 她惊诧:“王爷打算出手相帮祝公子?” 浔王没说话,一旁低着头的无名却应了句:“不错。” 而其他两个人,似乎对他一个侍卫随随便便抢王爷的话这种事情,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 九笙偏头,看向无名的侧脸,眸光颤动间,眼瞳里已经盛满了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坚毅且沉稳。 “雾峰山地势险峻,常年烟雾缭绕,仅靠这次带的十数影卫,恐怕攻不下来,”浔王的手扣在雾峰山这三个字上,用力的敲了敲,“除非……” 无名直接把话接过去:“陈俨不会出兵。” “想也是如此,”浔王冷哼一声,“入锦州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陈知州就是只老狐狸,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知州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几年,没功也没过,明哲保身让他做的是明明白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外攻不易,便从内突破。贼寇可暂且不除,先将生丝夺回来。” 无名神色沉静,分析道:“十车生丝,虽然价值不菲,却也不易保存。雾峰山上雾气浓重,生丝极易受潮,贼寇定会想方设法将生丝尽快出手。” “所以只需探清他们何时出手,在哪儿出手,这倒是容易,”浔王站直身子,“派个影卫潜进去就是。” “恐怕不行。” “不可。” 九笙听得实在认真,以至于话出了口,她才后知后觉,抬起头,其他三人果然都盯向了她。 浔王的目光是最先挪开的,视线在她和无名之间溜来溜去,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你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阿笙姑娘说说,怎么就不行。” 九笙挠挠头,干笑两声:“奴家就是信口胡说一句罢了。” 眼见无名和浔王的眸子都略略一眯,全然不信,她又赶紧道:“奴家听说,五六年前府衙曾多次出兵去雾峰山清剿,却都无功而返,保不齐是那匪寇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埋了许多暗哨通风报信。王爷的影卫是武功高强,可到底是初到锦州,对雾峰山也不熟悉,若轻易派人去探,怕还没探出什么,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倒是有道理,”浔王偏头看无名,“你也是这么想的?” 无名却只看着九笙,眸光中泛起了几分赞赏之色,只是很快,又被不知从哪来的厌烦给压下去了。 九笙实在想不明白,无名在面对她的时候,为何总是这般别扭。 “如此也好办,”浔王站直身子,“潜进去不行,就正大光明的进去。” 九笙点头:“让奴家去罢。” “可以。” “不行。” “……” 可以,是浔王说的。 不行,却是无名说的。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7. 0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007 主仆之间意见相左,那肯定是要听主人的。既然浔王说可以,就是可以。 想要正大光明地打入贼寇内部,除了被抢进去,也没什么好法子。 九笙站直身子,准备去置办两套漂亮的衣裙,被抢嘛,总得先拿出诚意,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 哪知她还没来得及说告辞,浔王竟改主意了。 “确实不行。” 嗯? “是本王没考虑周到。” 哎? 九笙脑海里的不可置信全都转到了脸上,浔王就面对着她这一脸的疑惑,继续道:“阿笙姑娘一介孤弱女子,确实不该为此事冒险。” 这正常么?! 一个王爷不仅听了属下的话,改了主意!还改的这么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影响他身为王爷的威严! 这根本不对劲啊! “荷风……” 荷风在旁绝一抱拳:“在!” “你去罢。” “是,”荷风领下命令,“属下这就去准备。” 九笙愣愣的看着荷风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道:“荷风姐姐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到底是准备去被抢,还是准备去抢人?” 她又调转回目光,看向浔王:“王爷,雾峰山上的贼寇能躲得过多次清剿,肯定不是傻的。荷风姐姐一身气势太过凌厉,一个眼风扫过去,哪个敢抢她?王爷方才同意奴家的建议,不也正是有此顾虑?” 浔王也有些犹豫,拿眼去瞥无名,但见无名神色淡漠,就知他主意已定,不会更改了。 九笙看不明白他二人你来我往的眼色:“说句冒犯的话,若王爷与无名官爷是那贼寇,瞧见奴家与荷风姐姐,会选择抢谁?” 浔王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本王自是会抢走荷风丫头。” 九笙眉梢一挑。 也不知浔王是为了不让她去,故意这么说的,还是被她这一个假设,试探出了几分真心。 眼下真心假意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得到想要的且该得到的答案!这答案一听就不公正! “无名官爷呢?” 无名瞥了她一眼,不仅对她的假设丝毫不感兴趣,还半点儿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给她留:“你不许去。” 这油盐不进的家伙。 九笙也不生气,默了片刻,直接抬袖掩唇轻轻地笑起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就盯着无名瞧。 无名被她盯的不自在,撇开了脸去。 浔王也有些莫名:“阿笙姑娘笑什么。” “无名官爷这是嘴硬心软,担心奴家,还不好意思承认呢!”说着,她故意往无名身边一靠,手捏上他的衣袖,“无名官爷,我知你是怕我有危险,会受伤。但以奴家的功夫,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 话音落下,无名转回头,看了她的手一眼。 这手,正巧是他不久前刚上完药的那只。此时此刻,他是沉默没说话,但这个动作,明显是在提醒她—— 她就是一个连走路都能摔倒受伤的人。 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九笙赶忙把手收回来,换上另外一只,继续道:“不然各退一步,让我与荷风姐姐同去如何?这样既能保证我们两个成功被抢,在雾峰山上我们还能相互照应,如此一来,肯定万无一失。” 浔王赞成:“确也行得通。” 就等无名松口,两人一同望着他,可他却始终将唇紧紧抿着。心里分明已经认同了这个好法子,嘴上就是固执的不肯应。 九笙不明白,他究竟在坚持什么,或者也可以说,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挣扎什么。 许久之后,无名把衣袖从她的手里扯走,人也从她身边走开了。 只留下两个字:“随你。” 九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这人……一直这么别扭么?” “从前,他打定的主意,可绝不会改。阿笙姑娘倒是能左右他心意,让他动摇的第一人。”浔王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姑娘与本王这护卫,早就相识?” “奴家哪有这好福气呀,”九笙勾起唇角,笑得极尽真诚,“锦州城里初相识罢了,或许无名官爷与奴家一样,亦觉得……一见如故?”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九笙与荷风便已准备妥当,离开行宫前往雾峰山。 九笙依旧一身淡粉纱裙打扮,飘飘若仙,荷风则脱下了经年不变的黑色劲袍,换上了一身白衣。 两人都戴了帏帽,背了包袱,装成一对从远方来探亲的姐妹花。 当然,这帏帽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将荷风的气势给遮一遮,免得生丝的事还没打探出来,她们就先露馅了。 行宫门口,浔王与无名来给她二人送行。 雾峰山乃贼寇聚集之地,让两个女子前去,浔王脸上到底还是挂了几分担忧:“生丝事小,你二人安危事大,若察觉不妥,速速离开,不可久留。” 荷风没抱拳,只点了下头:“是。” “无名官爷,”九笙将面纱撩开一个角,“你就没什么要叮嘱奴家的么?” “没有。” 这直接了当的回答,噎的九笙半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许是看出她有些不高兴,无名沉吟片刻,才道:“到了山上,莫要冲动,莫要莽撞,更莫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胆大妄为,需知……” “你还是别说话了。关心就不关心,不关心就不关心,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无名眉梢一挑,似要辩驳,九笙抬手打断他:“你若不信奴家,奴家大可以给你立个军令状。” 她翻身上马,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撩着纱巾,居高临下地看他:“三日为期,必将生丝之事探听明白!” 见她这般,无名眉头皱起来,可说出的话仍旧半点儿不让:“这些话,待你平安归来,再说不迟。” 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真切切地证明了,她一早在行宫门口的话,确实说早了! 说得太早了! 因为她同荷风去了雾峰山,见到了山贼,还向山贼问了路,同山贼说了几句话,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山贼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两个走了,没打劫、没打晕、没抢上山,就那么直直地…… 目送着她们离开了! 九笙实在想不明白,如今这世道,山贼都已经正直到如此地步,清心寡欲到不为美色所动了?! 早上那三日之期,才只过去大半日,她就回来了! 铩羽而归。 饮绿轩里,九笙将山脚下的事给浔王和无名讲了一遍,话音消散之后,四个人一同沉默了下来,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浔王和无名眉头皱着,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此计不通,他们也没自困其中,已经拿出地界图,又开始想旁的办法了。 荷风身为一个护卫,不需要想这些。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王爷吩咐,执行王爷的命令。 而九笙,她一直在想,贼寇为什么没有将她掳上山! 一定不是因为她姿色平平! 毕竟当时她撩开面纱,那假装樵夫的山贼眼睛都亮了一瞬,直勾勾地盯着她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可他却忍住没有动手…… 或许是他埋伏在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许是贼寇当家的明令禁止不可掳劫民女;还许是即使他掳劫了,也没有用,赚不到功,也捞不到赏。 若抢个貌美的女子献给当家的,都得不到赏赐,那么…… 九笙脑海里蓦地灵光一闪,她将桌子一拍:“我想到了!” 动静有些大,其他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脸上。 无名问:“想到了什么。” “我们没有被掳走的原因,若我所猜不错,那贼寇当家的,约莫是……”她一字一顿,“好男色。” 无名:“荒谬。” 浔王:“离谱。” 荷风:“……” “不荒谬,也不离谱,”九笙耐着性子摆事实,“王爷、官爷,你们仔细想想,这些年来锦州城风调雨顺,大邺国泰民安,官府从没说要清剿匪患,那匪寇在山脚处埋暗哨,肯定不是为了通风报信罢,而且若官兵都到了山脚下,他再通风报信也来不及。” 见他们都没要反驳的意思,她继续分析:“所以暗哨埋在那儿的意义是什么呢?定是想做些拦路抢劫的小营生,既然不抢女子,就肯定抢男子喽。” 话音落下,浔王同荷风的脸色几乎可以用精彩两字来形容。 至于无名,无论她说什么,他神色都淡淡的。 “众生芸芸,保不齐山匪里就有个龙阳断袖之好的,再者说,我们都没见过山匪当家的,指不定那当家的是个女子呢?” 浔王沉吟再三,摇头失笑:“确实……不无道理,”他看向无名,“你觉得?” 难得的,无名在这件事上倒很痛快:“暂无他法,明日便试上一试。” 猜测得到了无名的认可,九笙觉得十分欣慰,欣慰之余,还有些好奇:“王爷手下甚众,明日打算派谁一试?” “既是好男色,总要找个容貌出众的。影卫当中……” “影卫从不露面,”无名道,“明日,我去一试。” 倒是与她所料不差,九笙走过去拉他的衣袖:“无名官爷去,可不能穿这身衣袍。走,奴家带官爷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去!”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8. 00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008 锦州城的集市,比九笙料想的要冷清许多。 大邺不设宵禁,农商并重,在她的印象中,哪怕是个小镇子,只要有集市,一到日薄西山都会尤其的热闹。 可这里的集市,小摊不多,吆喝叫卖声也少,走走瞧瞧的百姓简直少之又少。 或许这座城池,当真如无名说的那样,不富庶,却偏安。 确实很安宁,还安静,且干净。 宽敞的街道两旁,房屋错落有致,每个房檐上都挂着牌匾,一个铺子连着一个铺子,卖的东西五花八门。 每个铺子前面都支着一个小摊,巧合的是,摊上卖的物什,与后方铺子经营的种类一模一样。 这约莫是都对自己贩卖的物什有信心,丝毫不怕同行之间的竞争。 九笙带着无名又一次在胭脂首饰的摊前停下。 无名侧头看她:“不是要给我买衣袍。” “是呀,”她拿起一支珠钗,边摸边说,“可奴家好歹是个小女子,头发总这么用布条绑着也不是回事,就买支发簪嘛!” 摊主也配合:“是啊公子,尊夫人容貌清丽,这支珠钗确实很适合夫人,便买一支,讨得夫人欢心可比什么都要紧呐。” 无名嘴角一动,正要否认,九笙却笑得轻快:“摊主此言真真是有理,今日定在你这摊上寻一支簪子买下。” “小娘子慢挑。” 九笙果然慢慢挑了起来。 无名陪在她身旁,脸上分明挂着十足的不耐,可却从未开口催促什么,也不会左顾右盼,每当她拿起一支,他都会看上一眼,然后再撇开眼去,不置一词。 半晌过后,倒是摊主先忍不住了:“小娘子真是好生奇怪,旁的娘子选发簪,都要仔细看过上面的雕纹、珠花,或者簪入发间试一试,倒从没有像娘子这般……” 九笙睁开眼睛,明知故问:“哪般?” “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只靠……摸。” 她又拿起一支木簪子,摸来摸去,满意地连连点头:“就这支罢。” 说完,她一手解下束发的布条,另一只手握紧了发丝,不过几下就轻轻挽住,随即将木簪插入了发间。 “无名官爷,你觉得如何?” 无名垂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选中的发簪。 紫红的桃木颜色,上方雕了极简单的梅花纹,比不过珠钗华贵,也不如其他木簪精致,怎么看都是一支再简单不过的簪子。 说不出特色,也没什么特别。 他道:“时日尚早,你还可以再选选。” “不选了,”九笙抬脚往前走,“人世艰难,本就诸多棱角磕绊。能选的东西,还是顺滑一些的好,若哪日过的不顺遂了,随手拿起来摸一摸,也能让心中舒畅些。” 听了她的话,无名微微一怔。 “对了,无名官爷,”她在前方回头,笑意盈盈地看他,“奴家出门匆忙,忘了带银子,你付钱。” 无名回过神来,脸上似有些无奈,却也还是从怀中摸出钱袋,付了银子,才抬脚追上她。 一番集市逛下来,九笙给自己买簪子用了大半个时辰,给无名选衣袍,只用了…… 一眨眼的功夫。 在成衣铺子,选中了一套干干净净的白衣,外搭一件天青色长衫。 妥妥的文弱书生装扮,看在那些匪寇眼中,绝对又好骗又好掳,又好戏弄又好欺负。 无名将衣衫穿在身上,九笙抱着手臂,指尖点着下颚,前前后后地围着他转了三圈。 他拧紧眉头,硬挺着让她看了三圈,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如何。” “就这件,”真是越看越满意,她想起之前览星阁酸腐的老夫子念的诗,顺口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无名官爷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 翌日一早,无名一人一马,出了行宫,直接朝雾峰山而去。 雾峰山在锦州城南侧,打马疾行需得一个多时辰。在与雾峰山仅隔一座山头时,他翻身下马,调转马头,将马赶了回去。 再往前,便是山匪地界。以他文弱书生的装扮,不宜再骑马而行。 但他也没向前走,而是将手一背,脸色一沉,冷声开口:“出来。” 四下无风,却起了一阵枝叶摩挲声。不多时,一个翠绿的影子从草丛里窜出来,走到了他跟前。 无名垂眸,眉头拧的紧紧的:“你跟来做什么。” “这怎么能是跟?”九笙把头顶上碍事的草环拿下来,纠正他,“是等,奴家在这儿等你小半个时辰了。” 眼见无名要斥她,九笙赶紧打断:“奴家就是好奇,想亲眼看看,那些山匪是不是好男色!” 无名横了她一眼,深吸两口气,才让声音听起来够平静:“你回去。” “看你被抓走我就回去。” “你……” “无名官爷,你放心罢,”她把草环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竖在上面的狗尾草,就如同被风吹着,轻轻地在草地上左右摇摆,“我扎了草环,又穿的一身翠绿,往树丛里一藏,俨然就是一堆草,哪个能看出来?” 瞥到无名薄唇一动,她又补充:“无名官爷能发现,可不是看出来的,是听出来的。要不是我想用剩下的狗尾草给你扎个小兔子,也不会有那么大声响。” 不对,其实声响也不大,说到底,还是这人耳朵太灵光。 九笙把编好的小兔子拿出来,往他眼前一送,绿耳朵,绿身子,绿尾巴,连周身的绒毛都泛着淡淡的青色。 除却颜色不像,样子倒是栩栩如生。 “送你,山上无聊,给你解闷,”顿了顿,她又凑近些,“若山匪头子是个女子,你可不能被蛊惑了去。这只小兔子会替奴家提醒你,你是有心上人的人。” 她说得很快,以至于片刻后无名才反应过来:“我何时答应……” “别磨蹭了,”她掀开无名的青色外衫,把小兔子往他腰带上一别,“走罢。” 话音落后,她又把草环戴到了头上,三两步窜回草丛里,动作伶俐的同她编的那个小玩意儿如出一辙。 待草丛停止摇摆,无名远远看过去,不得不承认…… 除却她浅淡的呼吸声,确实…… 俨然一堆草…… 九笙躲在草丛里,看着无名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又看着他的手摸上腰间。就在她以为,他是要把碍事的小兔子捏出来扔掉的时候…… 他竟然把手挪开了,还拉了下青衫,将小兔子好好地藏在了里面。 雾峰山,因常年烟雾缭绕而得名。朝阳初升,正是光芒大盛时,也没能将雾气驱散多少。 薄雾冥冥,近旁的花草树木被掩的似有似无不真切,越往远处、往高处,就更影影绰绰看不清了。 无名来到山脚下,一眼便看到了一樵夫打扮的人。那人头戴草帽,身穿粗布麻衣,许是露水尚未干透时便来了,脚踝到膝盖处的裤子全是湿的。 可他身边只有及腰的野草,没有一根砍好的木柴。此刻,他正双手握着斧子,对着一棵大树发呆。 像是在琢磨该从哪儿下手。 无名抬脚走过去,樵夫听到声响也回了身。 九笙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同昨日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樵夫,一模一样的问路。 就是问路的人变了。 无名对着樵夫一揖,行止间带了几分祝羡元那样的傻书生才有的书卷气,说话也变得文绉绉。 “小生叨扰,敢问兄台,再往前行,可是酒梁村?” “正是酒梁村,小兄弟一早就去买酒喝?” 无名摇头:“前些日子,舍妹与父亲闹了些龃龉,一气之下便留书出走,说要来姑母家住些日子,小生姑母正住在酒梁村。” 听他这么一说,樵夫似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我昨日见到的,莫不是小兄弟的妹子?” “兄台且仔细说说。” 樵夫把斧子一放:“昨日我也是在这山下砍柴,有两位小娘子过来问路。一位小娘子穿着粉衣,一位小娘子穿白衣,说话也如小兄弟一般彬彬有礼,问的也正是酒梁村。” “定是舍妹,”无名匆匆道,“实在谢过兄台,小生告辞。” 说罢,他抬脚要走,哪知樵夫却一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无名眸子略略一眯,蹲在暗处的九笙眉梢高高挑起! 昨日!她问完路!道了多谢告辞!这樵夫可是拦都没拦,直接就让她和荷风走了! 如今!他竟把无名给拦住了!果然啊!这雾峰山上果然有人好男色! 她有些压抑不住浑身激动的热血,却也只能把嘴角紧紧抿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那方,樵夫又开了口:“小兄弟莫走这条路,绕远,且不安全。你随我来,我常年在这儿砍柴,路熟的很,我知晓有一条近路,只消小半时辰就能到。” “果真?”无名很是感激,“那便有劳兄台了。” 九笙眼看着无名被樵夫骗着往山上走,不多时,两人的背影就淹没在了缭绕的雾气之中。 她再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不过很快,却听得一道尖锐的哨声,一阵树枝草木的窸窣声,然后一切声响又归于沉寂。 她仍在草丛中等着,没过多久,方才的樵夫已经穿过笼罩的雾气,又出现在了山脚下。 他拿起斧头,继续对着方才的那棵树发呆,好像仍旧在寻到底要从哪里下手。 九笙微微仰头,看向山势绵延却并不似想象中险要的雾峰山,无声地勾起嘴角。 人,这不就被成功的抢走了。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9. 00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009 九笙一直没离开。 待到落日西沉,最后一抹天光隐没,她将头顶的草环摘下丢到一旁,又从草丛里摸出带来的包裹,换好夜行衣。 一切穿妥,她在包裹的最底下摸出一个皮质小包,系在了腰间。 借着夜色的掩映,她悄无声息地绕到后山,一路飞身而上。 雾峰山占地不小,她行得也不快,明亮的月色被雾气所阻,再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到地面上的几近于无。 视线不清,还要提防着山匪暗哨,以至于她在山上整整盘桓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在山腰凹回处,觑见丝丝光亮。 九笙放轻步子,一路朝那光亮而去。 山匪盘踞于雾峰山,懒得取名字,便将他们的落脚处定名为雾峰寨。 寨子大门四开,守卫不少。九笙藏在暗处,四下环顾,倒是寻到了几间屋舍,没设火把,也没燃烛,暗淡到勉强能看出屋舍轮廓。 她悄无声息的俯身过去,轻而易举地翻入寨墙,神不知鬼不觉。 雾峰寨的屋舍不少,呈圆拱之势排开,里外三层。被围在最中央的,是寨主所居之处,火光最亮,守卫也最多。 至于关人的地方…… 她琢磨着,也得有守卫,守卫应该不会多,还需得是每次巡逻都会巡到之处,屋子里定燃着烛火…… 按照这个想法搜寻,范围一下缩小不少,约莫盏茶的功夫,九笙就找到了无名被关的地方。 一个小屋子,门前守着两个山贼。 她轻轻地落在屋顶上,慢慢掀开一块瓦,屋内昏黄的烛光没了阻挡,无声地弥漫出来,让她勉强看清了坐在桌子边的人。 他正神色沉静地喝着茶,连半分被掳劫上山,落在贼寇手中的惊慌都没有。 九笙眸子一转,伸手打开腰上小兜,从里面摸出个巴掌大小的册子,册子下方坠着一枚绿色琉璃石,指甲大小,在空中晃荡了一下,就被她赶紧攥进了手心。 册子打开,里面夹着一支与册子一般长短的笔。 手随即又伸向装小册子的口袋旁边,也是一个小口袋,不过细细长长的,里面装着个竹筒。竹筒打开,她拿毛笔在里面蘸了蘸。 一番动作下来,她看都没看,做的极尽熟稔。 盖好竹筒,九笙伏趴在屋顶,借着不大明亮的光,在纸上划动两笔,继而将纸一团,丢了下去。 无名喝茶的动作猛然一顿,不过一侧身,一伸手,纸团就稳稳地抓在了掌中。 他没看那纸,而是起身仰头,深邃的眸光将她不躲不避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九笙看着他倏尔冷下来的脸色,深觉…… 若非此刻身在贼窝,无名定会冲出去,把她从房顶揪下来,劈头盖脸的狠狠训斥一番。 毕竟他拧紧的眉心,瞪圆的眼睛,还有紧抿的薄唇,已经在无声诉说他的怒意了。 九笙被他瞪着头皮发紧,赶紧讨好地笑了笑,又朝他挥挥手,然后示意他打开纸团,看字。 好半晌,无名才把目光移开,他三两下打开纸团,抚平褶皱,看清了上方的一个大字—— 喂。 刚刚平复下来的怒意被这一个字又勾动起来,他正要发作,眼角余光却瞥到纸团右上角处的一个小小印记。 似是拓印而来,色泽不深,堪堪能看清是一个尚未闭合的圆环,正环绕着一颗星子。 那星子如夜空之星,似能照彻长空,览遍世人。 览星阁。 他望着览星阁的徽记愣了愣,待再抬眸时,怒气早已去了大半。 九笙正想着把笔也扔下去,无名却身形一动,转瞬落在了与她只有一层砖瓦之隔的…… 房梁上。 她忍不住轻声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才大半日的光景,堂堂正正的无名官爷就被贼匪带坏了去,都做起梁上君子了。” 无名却没理会她的打趣,也没斥责她以身涉险,只是盯住她,道:“你不是留仙楼的花魁娘子笙瑟。” “自然了,无名官爷不是早就知道。” 想那日他来留仙楼给她赎身,连个车马都不准备,硬生生地带着她走了大半个锦州城。 若她是花魁娘子,一掷千金才能见到的人物,锦州城的男子还不得争相来看?锦州城的女子还不得一路说三道四? 当时,她走在街上,可是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来。 从九笙决定拿出那本小册子开始,今夜就注定是个坦白局了。 她根本没打算遮掩:“官爷既提到笙瑟娘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无名看着她,等着她说。 “我初入留仙楼那夜,遇到了个黑衣歹人。那人身长……与无名官爷差不多,功夫……也与无名官爷差不多。翻进屋内,二话不说就同我动手,”九笙声音很轻,若非两人离得近,根本听不清,“现下想来,那歹人是冲着笙瑟娘子而来,明晃晃的想劫色!” 说到这里,她看到无名的薄唇抿了一下。 “官爷,你帮我查查那人是谁罢。” 无名眉梢一挑:“可有线索?” “当然有,有一块歹人遗失的玉佩,水滴形状。瞧着挺贵重,手感也特别好。” 她一边说,一边去怀里摸。无名眸子微微眯起,静静地看着她动作。 好半晌,九笙才一拍脑门:“险些忘了,这么重要的证物,我怕弄丢,出门时放在房里了。” 无名看着她空空的手心,撇开视线。 两相静默片刻,无名才又开口:“你是览星阁中人。” “无名官爷果然见多识广,”九笙赞叹一声,朝他抱拳,“览星阁九品堂,九笙。” 听她承认,猜测也得到了印证,无名似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她时,眸光中再也没有那些她探不明白的神色,疏朗的眉宇间也不复这些日子里没来由的厌烦。 宛若……他在自己设下的困境中放过了自己,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 九笙想不明白,她的身份,让他有什么可为难自己的。 “传闻览星阁中设有十堂,前九堂,对应一至九品朝廷官员。第十堂为众生堂,对应布衣百姓。” “不错。” “你既出自九品堂,当是为九品官员而来,”无名神色探究,“浔王身边,可没有这等微末小官。” 王侯将相,自然是一品堂的活计,正常情况下根本轮不到她。 “这就是缘分了,”九笙眉眼间全是笑意,连颊边的梨涡都露了出来,“当日阁里得了浔王的消息,偏巧一品堂所有史官都没在,其他堂也都忙得很,整个览星阁上下,就我一个闲人,我就被派来了。” 她叹气:“其实我压力也很大的!浔王这样的人物,有一次能接近的机会不容易。要是我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什么记载都拿不回去,一定会被堂主责骂,搞不好还会被扣例银。” “既如此,推拒掉便是,又为何要来。” “你不懂,”九笙压低声音,“人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是没有抵抗力的!” 巨大的诱惑。 无名看向她,应是想到了一些关于浔王的民间传闻,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你别想歪了,我可不是为浔王的美色而来,”她解释,“我是为了上佳,为了我作为一个野史官的最大追求而来!” 九笙说的无比慷慨,以至于声音都稍稍大了些,无名扫了她一眼,提醒:“小声些。” 她赶忙将嘴一捂,往下看一看,还好,没有惊动门口的山贼。 当然了,也不能怪他们耳朵不灵光,实在是雾峰寨好像要开饭了,整个寨子里都有些热闹,把她的声音全给盖了下去。 此处到底不是闲谈的地方,无名也不想再同她多说:“你既为浔王而来,就赶紧回去,莫在此处耽搁工夫。” “你又怎知我在此处是耽搁工夫?” 无名一噎。 “有人来了,”九笙伏在高处,忽而看到被围在中央的那间屋子,走出几个人,瞧脚步的方向,是冲着这里来的。她肃下神色,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无名官爷,你可一定要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绝不能因为山贼长得漂亮就屈服,我也不差的!” “你快些离开。” 她还不走:“你要记住,虽然我在留仙楼中的身份是假的,说出的话可都是认真的。” 蓦然间,她那句——‘我做你的心上人罢’,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脑海,声音轻飘,似又顺着流淌的血液,滑入了心间。 让他心头一动。 无名压下这莫名的悸动,只冷声说了一个字:“走。” “这就走,我再去旁处探探。” 这次话音落下,她当真没再耽搁,飞身下了房顶,也将无名最后那气急败坏的一句——“你安分些!”彻底抛在了脑后。 屋顶上的瓦片被重新盖上,轻灵的脚步声也再也听不到,无名抬手揉了揉眉心,闪身落地。 不过片刻,屋门便吱呀一声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九笙离开后,直接去了她从寨子外翻进来的地方。整座寨子,到处灯火通明,只有那几间屋子,没有烛光,却还安排着山贼把守,定是有问题。 她想到了生丝。 生丝怕潮,不也同样怕火。若溅上一丁点儿火星,可就什么都没了。 九笙身形如鬼魅一般,在屋后轻轻掠过,寻到了一扇没有落锁的窗。她轻轻一推,借着窗子缝隙,闪身翻了进去。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0. 00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010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半分光亮,绕是九笙再大胆,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双脚在地面站稳,她小心翼翼的张开双臂,用手去四下探索。没摸到什么,她便向右侧腾挪一臂的距离,继续摸索。 如此三次,指尖蓦地顶到了一个有些粗粝的东西上面。 她如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面上神色未改,却控制不住因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而产生的心惊。 黑暗中,人对未知的事物,恐惧会无限放大。 她也不能例外。 九笙没再动作,屏住呼吸,绷紧全身,手握上贴身匕首,眼睛警惕地盯着方才的方向,做好了若有丝毫异动,便直接出手的准备。 半晌后,见没甚异常,她才松下这口气,继而又用几次深呼吸,来平复已然乱了次序的心跳。 掌心被汗打湿,一片冰凉。 她将匕首别入腰间,再次壮着胆子去探,几下触摸,倒是让她摸明白了,方才碰到的只是粗麻编成的袋子。几袋堆砌在一起,摞成了一人高。 袋子里应该是装满了东西,中央隆起很大的弧度,手沿着弧度向下,摸索到了袋子的两个角。 九笙把身子贴过去,两手握紧袋角,用上全身的力气往起搬…… 险些把袋子直接掀翻过去。 这里面装的东西,比她料想的要轻很多。 九笙用指尖在袋子上顶了顶,有些软,她又蹲下身子,寻了个不易发现的角度,拿匕首把袋子割出一个口,手探进去捻了捻。 柔软滑爽,手感极好,正是祝羡元家被抢的生丝。贼寇还没将生丝出手,他们的计划便行得通。 九笙起身,准备离开,刚退到窗子边上,门外一直安静的山匪倒是有了动静。 “今日大当家高兴,吩咐宰两只羊来烤。等他们吃饱喝足给你我送饭,好肉早抢光了去!” “少些抱怨罢!抱怨又有什么用,”另一个山贼道,“当家的不是说了,待这几屋子东西出手,给咱们记头功。” “这些东西何时能出手谁又晓得!我只晓得为了看住它们,我是吃吃不好,睡睡不香。” “应是快了,我同你说。” 后说话的山贼压低了声音,两人似乎也凑近了些,九笙眸光一转,离开窗边,往门口靠去。 “宝贝刚运上山那日,商盟就来人了,我瞧的真真的,应该是来讨这些宝贝。咱当家的发了好大的脾气,与那商盟的人当场闹了个红脸。” 山贼低啐一口:“进了寨子的宝贝,哪里有吐出去的道理,商盟的人就是天真!” “可不,不过这批宝贝好像是些扎手货,当家的不想久留,我听说已联络妥买家,就等日子到了运走。” 听到这里,九笙眸光一亮,直想开门出去,将人揪住,问他—— “哪个日子?” 另一个山贼将她想问的问题给问了。 “这等机密事,咱哪能晓得,咱们啊就是听命令混饭的,当家的说让干什么,干就得了!” “是啊,”山贼叹息,“日子可赶紧到罢。” 九笙有些丧气。 偷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想听的。看来想打探出生丝脱手的日子,只能靠无名官爷了。 哎! 她本还想着,若能从这俩山贼嘴里探听到,就去无名面前显摆一番。如今显摆不成,她还是…… 待夜深人静,众人沉沉睡下之时…… 去瞧瞧无名官爷有没有被山匪头子欺负罢! 打定了主意,九笙退回窗子边,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待夜色愈加深沉,寨子里的吵闹声逐渐被鼾声取代,她才离开。 无名被关的屋子烛火已经熄了,掀瓦片也看不清床榻上的情形,还是翻窗罢。九笙心头这么想着,身子便这么做了。 可是这次窗翻的实在不顺利! 不是她动静太大惊醒了山贼,而是她从窗子跳进去,还没落地就被里面的人握住了脚踝! 那人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拉了回去,扔到床榻上,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脊背撞的生疼,身上又是一沉,手腕被扣住了不说,连喉咙也被人攥进了掌心里。 九笙心头大惊! 莫不是这屋子里还住了旁的山匪! 此念一起,她直接屈膝准备攻出,可还未及动作,身上又陡然一轻,制住她的人已经松了手,闪身落在床榻旁了。 紧接着就是一句压低了带着怒气的训斥的声音。 “览星阁中人都如你一般胆大妄为?” 是无名的声音,九笙暗暗松了口气。 被薄雾沉淀下的月色,加上屋外摇曳的火光,透过门窗的缝隙钻了进来。眼睛适应了此处的光线,她已经能看清床边人的轮廓。 不过看不清他的脸色。 其实也不用看,他那脸色定沉的已经能攥出水来了。 九笙根本不怕,她把身子往上蹭一蹭,摸来枕头放在脑袋下面:“我可是担心你被山匪欺负了去,才回来看看的。无名官爷,山匪大当家好看么?” 话音落后,她清楚地看到无名把头偏向一边,约莫还顺便白了她一眼。 这样无聊的问题,无名向来是懒得答的,九笙也没指望他答,所以当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是个男子,年近四十,虬髯满面,算不得好看,却是个精明人。” 九笙受宠若惊,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那我就……” ‘放心了’这三个字还没出口,她似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翻身坐起来:“既是男子,山匪还掳你上山,莫不是真如我猜测一般,那大当家的……” “不是,”无名打断她天马行空的猜测,“数日前寨中的账房病故,他们抓我来,是希望我为他们看账。” “原来如此。” 九笙又放心地躺回去,静默片刻后,她将方才寻到了生丝的事,连带两个山匪的对话,都说与了无名听。 “商盟,似乎是个地方。商盟能直接同寨主讨生丝,看来平日里就有所牵连,”她来锦州城日短,还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浔王身上,根本没空闲去琢磨这里的风土人情,“待我下山,便去查查。” “除了商盟,还要再查一人。” “谁?” “锦州知州,陈俨。” 九笙又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你怀疑官府与山匪有勾结?”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雾峰山地势并不险峻,只是仗着终年不散的雾气做掩映,想一举攻破确实有些困难,但,”无名眸色深沉,说出的话却极是笃定,“以五年前大邺的兵马,不至于连二连三出兵围剿,仍旧一无所获。” “所以,你是觉得,官府有人给山匪通风报信,”九笙抱着手沉吟,“无名官爷,你这猜测可有些大胆,不过倒有几分我览星阁野史官行事的风范。” 无名在暗夜之中一挑眉梢。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你尽可猜,证据我来求,”九笙又躺回去,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除了陈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无名吩咐起她来也是毫不客气了:“你下山后,速回行宫,带话给浔王,让他做一出戏。” “这事可不容易办,浔王会听你一个侍卫的么?” “会。” “会听我一个风尘女子的么?” “会。” 说的斩钉截铁的,九笙侧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盯住他:“浔王可真是好到没脾气,这似乎同民间传闻……不大相符。” “民间传闻,不可尽信,”无名背过身子,避开她的目光,“若浔王在雾峰山下失踪,陈俨就脱不开干系,你探查起来会更容易。” 九笙算是明白了,无名是想彻底把看起来清清静静的锦州城搅浑,让一直作壁上观的府衙不得不置身其中。 生丝一事,官府可以拿敌众我寡,兵力不足的说辞袖手旁观,但浔王若在锦州地界被山匪掳走,这可就成了治理有失,损害皇家威严的大事!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处置不好,或者浔王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只要问罪下来,莫说是他头顶乌纱,怕是连项上人头都难保。 如此,或许生丝之事可解,还能摸出条大鱼也说不定。 九笙看着无名的背影,忽而想起那日在行宫门口,无名叮嘱她,让她莫耍小聪明。与他的谋算相比,自己平日里那些小心思,落在他眼中,可不就是小把戏、小聪明。 他没有戳穿,约莫是觉得…… 她愚蠢的有些…… 可笑罢。 可即便再可笑,她也不能被小瞧了去,览星阁的野史官从来不会轻易服输! 九笙又从床上坐起来,压低声音道:“无名官爷,你没同我说实话。” 这话是没头没脑的,可这不就让无名默了一下:“什么实话。” “你觉得山匪和陈俨有勾结,肯定不仅仅是看山势,看雾气。”她猜测,“你方才说山匪头子是个精明的,他同你说什么了。” “不过是问了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商盟的人,还有,”他声音沉静,“我是不是官府的人。” 所以他才会坚定了自己的怀疑,可既然都问这两个问题了…… 九笙望着无名,忍不住道:“无名官爷,你这是徘徊在露馅边缘了啊!” 话说回来,也不怪他会露馅,试问哪个文弱书生被山贼掳上山来,能不哭不闹不上吊?还悠闲地坐在那里喝茶! 连装都不装一下,似乎根本不怕身份暴露。 想到这里,她才突然明白过来,观雾峰山地势,是猜测;探大当家口风,才是坚定了怀疑。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大当家察觉,他不是个普普通通的文弱书生。 “是。”无名承认的很痛快。 “你这一环扣一环,就为了查清陈俨,不觉得有些……杀鸡用牛刀,犯不上么?” “还吏治清明,不亏,你……”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猛地顿住。虽是后知后觉,却也反应过来了,九笙是在套他的话。而他竟也当真没防备,说了一个侍卫不该说的话。 暗夜之中,二人视线隔空相接,谁都没说话。 九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到嘴边的那句——‘哟,吏治清不清明,还归你一个小侍卫管呢’给咽了回去。 在这雾峰山上,山匪窝里,好像…… 确实…… 也没必要…… 搞出两次坦白局。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1. 0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011 两人一站一坐,静默相望,仿若谁先说话谁就认输了一样。无名是不可能认输的,九笙也没打算把他逼到那个地步,索性就先妥协了。 她躺回去:“困了。” 眼见她是真的要睡下,无名语气再不复往日的平静,带着几分焦急:“趁天未亮,你当尽快下山!”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就让我睡一个时辰,”她翻了个身,将腿蜷起来,整个人缩在床榻上,只有小小的一团,“我真的太困了。” 她闭起眼睛,不想给无名说话的机会,径自小声道:“我寅时起身,一早赶来等你,又在雾峰山脚下藏了一整日,入夜之后才从后山溜上来。这山上雾气实在有些碍事,笼罩的什么也看不清,我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你。” 她又皱起眉头,咕哝抱怨:“我去探生丝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吓了我一跳,方才来找你,又被你吓了一跳。后来同你说话,还费了许多脑筋。” 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只觉此刻脑海里昏昏沉沉,话也不想多说了:“就一个时辰,醒来我就走……” 话音刚落,无名就听到了她浅淡的呼吸声,均匀绵长,竟是当真睡熟了。 他站在原地,眸光却忍不住地落在她身上,眼瞳微微颤动。 孤男寡女,她这般没心没肺的睡在这里,也不知是该斥她对人全然不设防备,还是该谢她…… 如此信任自己。 无名心里清楚,她在雾峰寨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险,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此刻就应该把她叫起来,让她赶紧离开。可…… 到嘴边的话,却在触及到她沉沉的睡靥之后,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有些烦躁的将目光移开,拧紧眉头默然半晌,眼角余光却又瞥到她动了动,似是有些冷,四肢往一起缩了缩。 春寒料峭,山中寒凉。他叹了口气,终是俯下身,拉开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一个时辰,便一个时辰罢。 冷。 很冷。 凛冽的寒风,卷挟着雪花,一阵又一阵地朝她扑将上来,脸被那如沙砾般的雪撞的生疼,身子被风吹的早已冻僵了去。 菲薄的衣衫在茫茫雪原上向后翻飞,猎猎作响。 九笙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将已经没了知觉且不太听使唤的手挪到身前,用力紧一紧衣襟。 脚踩入雪里,便立时出现一个脚印大小的雪坑,雪深及膝,让本就力气耗尽的她走起来愈发艰难。 身后的脚印有的已经被雪覆盖,有的还在吸纳风雪,前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见青天,不见朗日,亦不见人烟。 天地浩大,只有她一个人。 又勉强走出几步,她再也抬不动腿,提不动脚,就那么直直地跌进了雪窠里。雪原上,又出现了一个与她身长一般大小的雪坑,雪粒像发现了新的落脚处一样,疯狂地往她身上砸着,往坑里倒灌着。 九笙只觉得太累了,四肢同呼啸的风雪妥协,可心中还有些不甘,她想着床榻上的棉褥,还有柔软暖和的锦被。 要是有床被子,让她暖和暖和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却好似身上当真盖了条被子,整个人逐渐暖和起来,冻僵的手脚也恢复了知觉。 可她实在太累了,不想动,就那么躺在雪地里,闭上了眼。直到有人推她的肩膀,在身边唤她:“醒醒……” 九笙醒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目却是一片漆黑,哪里还有白茫茫的雪原。 她愣了愣神,才想起来,这是在雾峰山上,方才不过是做了个梦。 是无名叫醒了她。 黑暗中,她只能分辨出无名的轮廓:“无名官爷,我睡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他道,“天快亮了,赶紧下山。” 她朝外看看,也没多说什么,翻身坐起来时,才察觉到盖在身上的被子。 之前睡下,她可不记得给自己盖过被。 九笙揪着被子一角,勾起唇角:“你一直都没睡?” “我本就少眠。” “那也该注意休息,”她起身下地,往窗边走,“我走了,你睡一会儿,还有……” 她声音一顿。 罢了,就看在他多让她睡的半个时辰和为她盖被子的份上,不打趣他了。 “多保重。” 无名略一点头:“下山小心。”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浅淡的“嗯”,还有一道极尽细小的窗子开合声。 九笙离开后,无名仍旧站在床边没有动,约莫过了一炷香,他才松了口气,躺回榻上。 榻上仍残留着些许温热,只是这样的温热,让他颇有些不自在,心头也似乎被这温热扰的,微微发烫。 九笙下山后,寻到了藏在草丛里的包裹和栓在树林里的马,片刻不敢耽搁地往锦州城方向而去。 入得城门,天已大亮。她匆匆赶回行宫,也没洗漱,蓬头垢面的直奔饮绿轩。浔王见到她,唇角动了几动,才勉强把到嘴边的话给压下去。 九笙也不在意,直接将无名的话说给了他听,浔王沉思一瞬便道:“做场戏简单,我这就去。” 说罢就唤来荷风,两人一起走了。 九笙没拦着,也没多问,既是无名相信的人,她也自该相信。 接下来她回了清雅苑,快速的梳洗了一番,又换了套衣衫,出门去了城南。 锦州城的事,还得问锦州城的人。 铁匠铺的生意一般,每次她来都看不到什么人。 宋时坐在铁匠铺的门口,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小石子。九笙悄无声息的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他玩儿的…… 约莫是看哪颗小石子能把另外一颗撞的更远…… 一颗小石子滚到了她脚边,宋时低着头来捡,然后身子顿住,视线一路往上,看向了她的脸:“阿姐!” 他扔下小石子,站起身:“浔王是不是已经离开城中了?你这几日没来寻我,可是一切顺利?” “是,还算顺利。” 她应付了一句,抬脚往铁匠铺里走,宋时也机灵,没多问,直接跟着她,待到去了里间,没了外人,她才往桌边一坐。 “阿姐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难处算不上,我来是想同你打听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人。” “阿姐但说无妨,只要是锦州城的人和地儿,没有我不知的。” 九笙也不废话,直接道:“商盟。” 听到这两个字,宋时一怔,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似乎这个商盟在锦州城里,不是一个应该被随随便便提起的地方。 “不好说?” “也不是,”宋时挠头,“商盟是个地方,其实也不算个地方,它就是锦州城所有商户联合起来,组成的一个盟会,名为锦州商盟。” 原是如此。 九笙觉得有些好笑。 身为野史官,常年要为记载奔波,大邺境内她去过不少地方,有的地方比锦州城贫穷,有的地方比锦州城富庶。 比它贫穷的,生意不好做,用不着建立什么商盟;比它富庶的,生意兴隆,商户各行其道,也没必要弄出什么联盟。 唯独这锦州城,生意不温不火的,却还搞了个盟会。 “商盟有何作用?” “倒也没太大作用,”宋时坐下,倒了杯茶给她,“不瞒阿姐,锦州城外有座雾峰山,山里常年盘踞着一窝山匪,五六年前朝廷下命令清剿,却怎么也没剿干净。” 这件事九笙可太知道了,她点点头,没说话。 “想要入锦州城,只能走雾峰山下的那条官道。可山匪在那儿,城中商户一运东西就会遭到劫掠。有那么一段时日,大家都很头疼。” 宋时把手放在桌子上,扒拉着手指头想了想:“应该是六年前罢,当时年纪小,实在记不清了。商户中有人出主意,说大家可以一起凑银子,雇佣大批人手来押送货物。大家也可以将出货的日期调一调,尽量一起运送。这样……一来不至于势单力孤,二来队伍一壮大,对贼匪也能有所威吓,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九笙想想:“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确实是,而且很有效果,自那之后,货物就鲜少被抢了。久而久之,一起运送货物的商户就变的多了起来,商盟也就建成了。” “这样看来,商盟于商户来说,可算是主心骨了。” “那只是之前,现下这商盟,就只管收银子。” 说到这里,宋时语气倒是没怎么变,眼神中却带了些讽刺:“一开始加入商盟,只需付些雇佣押送的钱,后来就变了。每年商户都要缴纳一大笔银子,缴完银子以后,商盟会给商户发一面旗。若需押送货物,只消把旗插在打头的马车上,就会有人暗中护送,山匪便不敢来抢。” “暗中?” “是,盟主说,每次押送的阵仗都太大,容易引起麻烦和争端。挂面旗,雇佣的人认旗不认人,只要看到了旗,就会暗中保护。” 九笙笑着说了一句:“这倒是新鲜。” “起初也有商户同阿姐一样的反应,甚至不愿意相信而退出商盟。结果押送的货物全都被抢了去。反倒是那些插着旗子的,路上遇到山匪,当真有藏在暗处的高手出来保护,货物也就平平稳稳地运走了。”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2. 0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012 听宋时这么一说,九笙缓缓抱起手来。 若非她昨日探上雾峰山,听到了山贼的对话,晓得商盟与山匪有勾结,不然还真容易被糊弄过去。 “商盟拿银子办事,也无可厚非。” 宋时却摇头:“银子越收越多,办的事却始终一样,这难道不奇怪?” 对于不知内情的商户们来说,自然奇怪,对于九笙来说,简直再正常不过。 商盟能与山匪谈拢,无非是靠银子,也就是谈妥价钱,一个送银子免灾,一个拿银子办事。 当然了,也不是山匪好说话,毕竟拦路抢劫的营生不好做,朝不保夕还容易丢掉小命。像这样每年坐守雾峰山,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就有人给送银子的好事,山贼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不答应。 无名看人也真是准,山匪头子确实是个精明人,如意算盘打的震天响。 就是这事细细品味起来,实在有些讽刺。常年打劫商户的山匪们,竟然被商户们给养起来了,还相安无事的过了许多年。 九笙在心里啧啧叹息,嘴上却只能道:“你小小年纪都觉得奇怪,旁的商户也定能觉察,就没做些什么?” “做了,有的商户直接去商盟问银子去向,可是没用。盟主只放下话来,商盟以信聚,无信散。既无信任,便不必勉强留在盟中,随时都可退出。” “这位盟主倒是个刚猛之人。”世人万千,有吃软怕硬的,也有吃软不吃硬的,九笙设想,“我若是商户,银子不交,直接拂袖走人。” “那也只能赚得一时痛快,不交银子,莫说开店了,连这锦州城都混不下去。” 九笙惊讶:“这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使绊子。” 连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那些浑身全是心眼子的商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可这些年下来,锦州城竟然还能平平静静的,商户依旧经营,百姓照常生活,一派安居乐业的祥和之景。 倒也是奇了! “官府不管?” “不是不管,实在是没法管,”宋时道,“陈知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却管不了商户的自发行为。商盟建立是商户们组织的,收银子是大家认可的,至于银子收多少,知州也不能给做这个主。而且商盟所行之事也没触犯律法,就算知州想管,也没有抓手。” 九笙拧紧了眉头,说不清为什么,对于锦州城的事,她总有一种心头愤愤,却还无法破局的无力感。 一切都那么不正常,可又那么顺理成章! 着实让人心中不舒坦,却也只能恨铁不成钢:“你们就这么屈服了?” 宋时笑笑,满是看破不说破的尴尬:“商盟定的价钱虽高,却也不至于让我们拿不起,而且锦州是个不错的地界,风调雨顺,鲜有灾祸。家在此处,心便也在此处,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听他这么说,九笙也只能沉默,最后道上一句:“我瞧集市上散摊颇多,也都照常经营,想来这商盟也没心黑到什么地步。” “阿姐误会了,那些不是散摊。”宋时解释,“是后面铺子在道两旁支的摊子而已。阿姐难道没发现,铺子里经营的种类,同摊上贩卖的物什都是一样的么?” 听他这话,九笙又是一默。 她当然发现了。 只是她走南闯北,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满城的商户,俱皆后面开个铺子,前面支个小摊的,这正常么? 在旁的城池里,集市的地块可是紧俏的很,虽然偶有这种前摊后店的,那也得是生意极尽兴隆,能再多赚银子,要不然…… 商户早把铺子前方地界租佣出去,坐等收银了。 这锦州城,稀奇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见她不说话,宋时赶紧解围:“阿姐不了解锦州的情况,发现不了也正常。商盟定的价钱,零散小摊是铁定拿不出的,普普通通的商户也不大能成。” 九笙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探听商盟的事,比同无名说话还要让她心累。 “那得什么样的能成。” “这么说罢,”宋时给她举例子,“留仙楼的秦妈妈就能成。因为城里的四家青楼,都是秦妈妈的产业。” “……” 没想到,秦妈妈说她叱咤锦州城,竟然不是在自吹自擂! “还有苏家。城中有八家医馆,都是苏家的产业。” 要是这么说的话,宋时家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城中经营着铁匠铺子,岂不是说明…… 九笙缓缓地挑起眉梢,看向宋时的目光都变了。 “这城中,有几家铁匠铺?” “就我们一家。” 九笙根本不相信。 一家铁匠铺,生意还惨惨淡淡的,哪儿来的银子交给商盟?又怎么在这稀奇古怪的锦州城里立足? 许是看出了她的质疑,宋时解释:“阿姐,我们家经营是比较零散的,确实就这一处铁匠铺。不过城西我家有两家玉石铺子,城北有一家兵器铺子,城东还有三家胭脂首饰铺子,这些是数得上数的,另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生意,赚不得什么钱。” “……” 一通介绍完毕,他伸手指向九笙头顶:“阿姐头上的这支木簪,我瞧着眼熟,是在我家城东集市彩胭坊前面的小摊上买的罢。” “……” 九笙唇角抽动,愣是想不出来该有什么语言,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几日前,初见宋时时,她只以为这孩子是因为穷,才做了览星阁传信者的活计,也是因为穷,需得混饭吃,才养成了一副世故圆滑的性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 他竟然不是因为穷! 而是因为实在有太多铺子需要打理,实在有太多的送往迎来,以至于小小年纪的他,才同精于算计的商人一样会说话,会逢迎! 这可是,硬生生被自家产业磨炼出来的啊! 与宋时相比,连置办个席面都需要借银子的她,那才是…… 真真正正的贫穷! 九笙蓦地想起在留仙楼与秦妈妈四六开的银子,不知此刻开口把那一千多两的银子要回来,还能不能成…… “阿姐?你怎么了?” 九笙干笑两声,把心头翻涌的情绪好好的整理了一番:“我没事。” “商盟的事大抵就是这样,对了阿姐,你方才还说要同我打听个人,要打听谁?” 现下她也不能说要打听陈俨了,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陈知州,在宋时的眼里,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宋时不了解前后因果,骤然询问,恐怕会让他心有芥蒂。毕竟一个野史官突然盯上一个官员,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位官员为百姓谋福祉,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值得被记载,百世流芳。 二是这位官员为自己谋福祉,做了很多轰轰烈烈、伤天害理的大事,值得被记载,遗臭万年。 锦州城里平静这么多年,陈俨没做什么大事,却突然被她盯上,原因肯定不是第一个,就只能是第二个了。 以宋时身为商人的精明和身为传信者对览星阁的了解,到时恐怕不仅不会帮她,还会横加阻拦,更有可能会……透漏口风。 九笙倒是无所谓,因为她在明,陈俨不敢拿她怎么样,可…… 无名在暗。 陈俨与雾峰山到底有没有勾结没弄清楚,她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打草惊蛇,雾峰寨里的无名就危险了。 她不能拿无名去冒险。 “阿姐?”宋时抬手在她眼前摆了摆,“你昨日是不是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青,今日还总莫名发愣。” 九笙回过神来,闭了闭眼睛,又揉了揉眉心,才决定:“其实与其说打听个人,不如说我想找个人。” “找谁?” “一个戍守过锦州城,还参与过清剿雾峰山匪寇的将士。” 她话音还没落,宋时脸上的神色就变了。从惊诧,变成疑惑,最后归结于了悟一切的…… 惊喜和激动。 他嚯地站起来身,握紧两个小拳头,脸憋的通红,最后眼眶都红了,他才把这些莫名的情绪勉强压下去。 就是声音因为强自压抑而有些喑哑:“阿姐,你是不是要行使身为野史官的权力了?” 九笙有些懵:“什么权力?” “阿姐你同我还掩饰什么!”宋时又坐回去,倾身凑近她,竖起两根手指头,“览星阁里所有的记载分为两种,一种是上佳候选,史官写完直接封存,待年末评定;一种是堂主会审,直接公诸于世。” 虽然是这样,但九笙还是没明白他激动个什么劲儿。 宋时急的一跺脚:“阿姐,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览星阁里最好、最聪明的野史官!”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听着是挺不错…… 她干笑两声:“受之有愧。” “一点儿都不愧!阿姐才来不久,而且只听我一说,就发现如今锦州城中商户的尴尬处境,都是拜雾峰山上的劫匪所赐,还想为我们做主……”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阿姐是想从一个将士入手,多方探听,写出一长篇记载,届时借助百姓的舆论声势,来敦促朝堂与州官,加派兵力一举铲除那贼寇,是也不是?” 九笙听懂了,也明白了,这孩子是误会了。 “阿姐,我帮你,我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到时候……”宋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我就成为了端掉贼寇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环。” 九笙看着这样的他,眼瞳清澈,脸庞稚嫩,身材瘦削,却被明媚的阳光所包围着,宛若一颗能照亮前路,照彻黑暗的星。 这是唯有少年才有的无畏与执着。 她熟悉这样的光,也熟悉当光被世事磋磨而暗淡熄灭后的不甘与挣扎,痛苦与绝望。 眼睛似被这光照的疼了,九笙垂下眉睫,自嘲的笑了笑。 小孩子,总是喜欢做一些匡扶正义、救国救民的英雄梦。 与这厚重的梦相比,她想探清陈俨是否勾结匪寇,倒显得轻如鸿毛,薄若蝉翼,没那么值得多说了。 无名想做的与宋时所说的……殊途,却也同归—— 皆为百姓计。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3. 01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013 离开铁匠铺前,九笙叮嘱宋时:“此事我们既然想做,就得暗中行事,不能走露风声。” 宋时拍着胸脯保证:“阿姐放心,我懂的。” 在桥头边上,两人互道了告辞。 “对了,阿姐,还有一事,”他又将九笙唤住,“在秦妈妈那儿赚的银子,就存在我家新开的钱庄上,叫宋记钱庄。若阿姐哪日要用,直接去取就行,我已经同掌柜打好招呼了。” “……” 宋时再一次用事实告知了她,她到底有多穷! 九笙扯动嘴角,硬是没想出来该说点儿什么,只能笑笑,然后走了。 浔王的戏不知做的怎么样了,无名在雾峰山也不知有没有危险,她在山下能做的都做了,目前能打探的也都探听明白了。 眼下就只能等,只是一直等着着实煎熬,九笙索性借着心头的丁点疑惑,一路打听,来到了傻书生祝羡元的住处。 祝家布庄。 祝家既然能在锦州城里营生,定也是往商盟交了银子,得了小旗的。山匪认旗不认人,见到小旗,又为何要抢走他家的货物? 十车的生丝,值多少钱她是不大了解,不过按照宋时的说法推测,祝家也应是个铺子颇多,家底雄厚的,不至于因为几车生丝就倾家荡产罢。 可祝羡元又不像是会说谎的,而且若后果不严重,他也不会在求助商盟和官府无果后,把事情闹到浔王面前。 这事一旦闹大,无异与商盟撕破脸,以后祝家要想继续在锦州城里立足,怕是难了。 这些疑问,只有那傻书生能给她解释明白。 打定主意,九笙直接去登门拜访。只是可惜,门口的小厮去通禀,回来却只带了一句—— 祝羡元病了。 真病假病九笙不确定,不过既然祝家说人病了,那就当是病了。她又去附近的铺子里买了些便宜的补药,又买了两袋蜜饯果子,再次登门。 美其名曰:探病。 门口的小厮又去通禀,这次的回话是:“姑娘,我家夫人有请,请随小的来。” 九笙跟着小厮跨进大门,没有走向应该接见访客的正堂,而是直接向左一转,踏上回环的连廊,直朝后院去了。 祝家确实家大业大,正堂后方,院子陡然开阔起来,中央置着好几方染色池。只是不知因为何故,染色池中的水已经抽干,周围也没有染色的妇人,只剩池边石头上斑驳的颜色,昭示着它们往日的用处。 染色池后,是一道由理石砌成的墙,如一道屏风般隔开了后方的院子,石头上黑白条纹交错,远看上去,似一幅水墨画般雅致。 墙壁之后,却仍不是内眷所居之所。 地面上横竖架着许多竹竿,竹竿久经风吹雨打,已不复往日的颜色。此刻竹竿上空空荡荡,没有晾晒染色的布料,只搭了几件已经晒干的衣衫。 又是一面隔开的墙壁,墙壁上开了一个角门,他们所走的连廊正通角门处。 九笙跟着小厮踏过角门,眼前所见又与之前大不相同。树荫葱翠,花草夹道,是主人悉心打理的寝居之处了。 “夫人,九笙姑娘带到。” 祝夫人正在浇花,听到小厮的话,却也只是抬了下手,没回头:“下去罢。” 话音落后,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祝夫人浇水的泠泠声。 待她将一池子的花都浇了一遍,这才放下手中的水舀,回过头,看向了一直等在身后的人。 “姑娘倒是好耐性。” 祝夫人年过五旬,鬓角眉梢都有了岁月的痕迹,许是半生与夫经商,看人之时,眸子里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商人的考量。 “九笙是为探病而来,本就多有搅扰,等上一等也是无妨。” “元儿平日喜好读书,不常出门,是如何与姑娘结识?” “说来也巧,”九笙笑笑,“那日我拎酒走在街上,却被祝公子无意撞倒,酒洒了,祝公子便说要赔我几坛。他命仆人回来取酒时,我与他闲谈几句,便相识了。” 听她说了原委,祝夫人眉目微微一凝:“原来是你。”话音落后,又是将她一番打量,“确是个相貌出众,清丽可人的姑娘。若我祝家没有发生这等事,下聘迎你入门也无妨,如今……” 九笙赶紧打断她:“夫人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与祝公子只是朋友。” “朋友?”祝夫人一哂,神色有些凉薄,“往日我祝家也是门庭若市,宾客满盈,现下出了事,哪里还有朋友。” 商人重利,又以利相交,确实不易长久。 “夫人也不必如此,其实……” “九笙姑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破空而来的声音打断了,九笙回过头,只见祝羡元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脸色红润,神清气爽,步子也迈得很稳健,哪里像个生病的。 “姑娘有礼,”到得跟前,他先是一礼,继而看向祝夫人,“阿娘,九笙姑娘来此,为何没让人告知于我。” 祝夫人沉下脸色:“你爹走时说什么来着?让你莫要出门,莫见外人,你又不听!速回房去!” “九笙姑娘登门,定有要事,待儿一会儿再与阿娘细说,”说罢,他看向九笙,“姑娘且随我来。” 祝羡元带着九笙一路向前走,绕到了宅子后方的湖心凉亭才停步。 “姑娘,你今日来,可是生丝的事……” “是,”九笙本也没打算瞒他,“浔王已在想办法助你拿回生丝,你只需安抚住家人,静待些时日。” “好,好,”祝羡元很激动,眼眶有些泛红,“多谢姑娘,多谢浔王殿下!” 说着又要给她作揖,九笙赶紧止住他:“也莫忙着谢,我今日来此,是有几个问题……”顿了顿,她换了个说辞,“是王爷有几个问题,或许对追回生丝有帮助,命我过来一问。” “姑娘但问无妨,小生定知无不言。” 九笙便也不再客气,直接了当的开口:“山贼为何会抢你家的生丝?” 只这一个问题,便将祝羡元问的愣在了当场。他目光闪躲,唇角抽动,双手不受控制地绞在一起,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面对旁人质问,羞愧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许久之后,他垂下脑袋,叹了口气:“是小生的错,是小生在车队行径雾峰山脚下时,趁众人不注意,把插在车头上的旗子……藏起来了。” “什么?”九笙震惊,“为何?” 她本以为,是劫匪为了多勒索些钱财,故意毁掉了与商盟的约定,却万没想到,真想竟然这么…… 出人意料! 祝羡元看起来老老实实,是个敦厚靠谱的,哪成想…… 坑起家人来可半点儿不含糊。 “小生就是觉得,生而为人,若得窥世间阴暗与不平,却仍无所作为,甚至同流合污,便是不对、不该、不正。” 他神色慷慨:“锦州商盟以为商户出头之名,行盘剥商户钱财之实。城中商户大多心如明镜,却都不敢站出来。小生既得了机会,便不能放任他们再如此肆意妄为!” 九笙怔住。 随即他的声音又低下去,满是自责:“小生知道,这次任性胡为闯下了大祸,害爹娘担忧,家业不再,是我的过错……” “不是你的错,”九笙回过神来,仰头看着他,开口道,“若行正义之事都为错,那这世间,又何来对这一说?” 祝羡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也忘了平日的礼节,只呆呆地将她望着,似是终于寻到了同路人:“姑娘,当真觉得……我是对的。” 话音未落,他的眼泪倒是先落下来一滴:“这些日子,我日日都在悔恨中度过,爹娘斥我,仆人怨我,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九笙从没想过,在见识过无数人性贪婪、人心晦暗之后,她竟还有机会得见赤子之心。 “公子愿以家业为饵,为锦州商户谋一个清明之境,此心此志,旁人难及。” 至少她就做不到,因为…… 她会为很多人所左右,守不住本心。 一时之间,两人俱皆沉默下来。九笙是思绪被往日所扰,有些心不在焉,而祝羡元却是心中激动,忘了说话。 半晌后,九笙才压下心中的复杂滋味,问道:“祝公子,我还有一问,那十车生丝,很贵?” 自祝羡元遇到九笙的第一刻起,他就觉得这位姑娘飒爽、聪慧、有胆识,与旁的闺秀全然不同,似能与男儿比肩。 方才一席话,又觉得她心中有道义,有坚守。 可眼下这个问题,却觉得她十足的懵懂可爱。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慢慢的热起来,直到九笙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猛然回神。 祝羡元赶紧清咳一声,撇开视线,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愈来愈快的心跳。 “那个,不算贵的,”他不敢看九笙,只能看着亭子外的水波,波浪下的小鱼,“若只是些生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仲春已过,夏日将至,家中接了许多丝绸订单。这些订单都有交货期限,到日子付不了货,祝家就得赔偿了。” “会赔很多?” “会,”他飞快的瞥了九笙一眼,又扭开头,“今年暖的早,夏日定会长些。前些日子爹娘还说,今年丝绸的定量要比往年多出七八成。” “所以,你当时做这个决定……”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祝羡元勾起嘴角,笑的有些腼腆,“如果不是赌上身家,爹娘也不会去找府衙、找商盟,我也就没有机会去见王爷,鸣不平了。”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4. 01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014 九笙离开祝家回到行宫时,天光已尽,繁星漫天。 她先去了饮绿轩。 饮绿轩的木门没关,两侧仍有侍卫把守,不过里面没掌灯,只有朗朗月光和森森树影,昭示着住在这里的人还没回来。 她又调转脚步,回了清雅苑。 一连两日,不是在雾峰山上打探,就是在锦州城里奔波,靠着昨夜仅睡的那一个半时辰,她已经撑到极限了。 回到屋内,她直接脱了衣衫鞋袜,摸黑走到床边,躺下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连个梦都没有,若不是院子里时而响起的嗒嗒声,九笙觉得她至少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嗒。 九笙在床上翻了个身,将眼睛挑开一丝缝,窗外堪堪有淡淡光亮,估摸着也就寅时。时辰尚早,她还能睡。 如此想着,眼睛便也闭了起来。她将被子往上拉一拉。 嗒。 她深吸一口气,把被子一把蒙在脑袋上。 嗒。 嗒。 这声音就同长了腿似的,越想忽略,越是争着抢着往耳朵里面钻。 “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 九笙掀翻被子,抬脚下床,随手捞来一件外衫穿在身上,披头散发的就冲了出去。还没等在院子里站定,眼前就“咻”的一声飞过了一道黑影。 她怔怔地看着那黑影落地,嗒的一声。 声音的来源找到了,是小石子砸在地面上。至于为什么嗒嗒声这么多,是因为…… 院子里面已经落了好多石子,大大小小,分散各处,若她再晚些出来,把石子拢一拢,估摸着可以铺条路了。 又一颗石子从外面飞进来,她探手过去,没抓,而是轻轻一弹,那石子受了力道,调转方向,直接飞出了行宫院墙。 紧接着就是一道吃痛的低呼:“哎呀!谁打我!” 九笙眉梢一挑,走到墙根处:“宋时?” “阿姐?”宋时的声音大了些,先是抱怨,“阿姐,你可终于醒了,我都在这儿扔了半个时辰的石子,”继而又是紧张,“阿姐,我同你说,出事了,天大的事!我刚得到消息,浔王被雾峰山上的那窝山匪给劫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九笙方才还有些迷蒙的双眼,顿时清明起来。 浔王依照无名说的,把戏做成了!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 “我是惊讶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抱起双手,有些好奇,“浔王从锦州城离开,按说应该一路向北巡狩,不会再路过雾峰山。这山上的贼寇胆子也是大,都敢下山去半路抢人了?” “他们哪有那个胆子,听说是走了一半,浔王突然想吃酒梁村新出锅的酒酿,非要回去。车驾人马众多,也不好掉头,浔王就带着两个护卫骑马去了。” 酒梁村就在雾峰山边上,以盛产酒水出名,浔王这出戏做的还挺真的。 “三个人去,结果就回来了俩。那两个侍卫都受了伤,他们说……是在酒梁村遇到了黑衣蒙面的歹人,一番缠斗之后,再回头去找浔王,人就不见了。” 九笙又问:“两个侍卫都没看清来人,怎么就笃定是雾峰山上的贼寇?” “这还用看?在雾峰山脚下出的事,除了山贼,还能有谁?” 既然连宋时都这么以为,旁人也定会这么以为。 九笙嘴角一动,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得一道脚步声响,她循声望去,目光微微一凝。 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人没说话,反倒是一墙之隔的宋时急了:“阿姐,谁回来了?你的身份暴露了?” “早就暴露了。” 她目光没有移开,落在那人的青衫白衣上,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见没有口子,也没有血迹,这才放下心来。 宋时在那面点点头:“那行,阿姐,我先走了,”走出一步,才突然想起此来的目的,“阿姐,你托我找的人我找到了,不过住在城外。他昨日外出吃席,得晌午后才能到家。” “你动作倒是快,”九笙夸他一句,“晌午之后,我们一同前去。” 宋时离开之后,九笙没动,一阵晨风起,拂过了无名的发,掠过了她的外衫,让她……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方才出来的急,她可是头未梳,脸未洗,衣衫也没有好好穿,此时此刻,不知是个什么邋遢样! “你等我一会儿。” 九笙故作镇定地说了一句,又故作镇定的离开墙根,再故作镇定地回了房。只是关门时“砰”的一声,将她内心里的尴尬和崩溃泄露了个彻底! 太丢人了! 待她再出来时,已经梳洗打扮完毕,同方才的模样相比,宛若变了个人。 九笙已经坦然接受方才的现实,并且完全平静下来。 无名坐在石桌边上,她便坐到他的对面去,两人四目相接,默契的都没提方才的事。 “无名官爷怎么回来了?” “雾峰山上贼寇得到消息,有人说他们抓了浔王。” 话音消散,两人都没再说话。 九笙沉默着盘算了下时辰。 昨日一早她回到行宫,带话给浔王,浔王片刻都没耽搁直接就走了。 想要把这场戏做真,浔王得先追上已经出城几日的车驾,然后再闹一场要吃酒酿的戏码,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雾峰山。 接下来浔王骑马去了酒梁村,在那儿耽搁些时候,侍卫才回返到车驾停留处,然后将浔王被掳走的消息上报锦州官府。 这前前后后的算起来,官府得到消息,最快也得入夜了。 入夜才得到消息,天刚蒙蒙亮无名就已经回到了城中。远在雾峰山的匪寇竟然比近在城里的宋时消息都灵通,这只能说明…… 官府给山匪报了信。 九笙眸光一亮:“陈俨给雾峰寨送了信,让他们赶紧将抓的人放了。” “不错。” “火烧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疼,”她讽刺一句,“这人还真是个老狐狸,把柄不好抓。不过方才同我说话的小兄弟,帮我寻到了个人,约莫能问出些什么。晌午过后,一起去?” 无名点头:“好。” 话音落后,他站起身来,抬脚要走。九笙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青色长衫,稍稍一撩,便看到了之前被她别在腰间的小兔子。 竟然还留着呢。 无名把衣衫从她手里抢回来,脸色有些沉。 “无名官爷回到行宫,哪儿也没去,直接来了清雅苑看我,莫不是一日不见想我了?” 无名淡漠道:“不过是来看看,你从雾峰山下来,是否平安回了行宫。” 九笙很是明白的点头:“这是担心我呢!” “……” 耍嘴皮子的功夫,无名向来不如她,也懒得同她在这儿斗嘴,索性当作没听见,抬脚继续走。 “想我就想我,还找那么蹩脚的借口。我若没平安地回到行宫,怎么带话给浔王,怎么让他配合着做戏。” 九笙看着他越走越快的身影,轻轻地笑起来:“小兔子蔫了就扔掉罢,等空了再给你做一个!” “……” 宋时寻到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叫梁寿。在锦州守了大半辈子的城墙,也参与过清剿雾峰山的匪寇。只是近几年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就请辞回了乡下。 用过午饭,一行三人便上路了。 梁寿家住的确实有些偏僻,九笙和无名跟着宋时出了北城门,又骑马一个多时辰,在一片丛林掩映之后,才终于见到一片小村落。 村落中已起了炊烟,缠绵袅袅如轻纱,将整个小村子衬的愈发幽静闲适。 入了村,到得梁寿家门口,宋时轻扣几声木门:“梁老伯。” 不多时,屋子里走出来一位干瘦的老者,拄着拐杖,行动有些不便,不过脊背挺的笔直,确实是做过兵的。 九笙和无名一同抱拳:“梁老伯。” 梁寿很好客,将他们三人迎进门,又给端了茶水果子,好一番忙活才坐下来。 “梁老伯,我们此次前来是想……” “老夫知道,宋时这孩子都说了,没想到如今的年轻人,竟还有对锦州城过往感兴趣的。” 过往? 九笙眉梢一挑,看向宋时。宋时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梁老伯就打开了话匣子,从他有记忆的孩提时说起,一直说到当上守城卒。 宋时听得昏昏欲睡,九笙撑着脑袋,无名听的最是认真,偶尔还会与梁寿畅聊几句,像是对这锦州城当真感兴趣。 九笙实在没听出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来,若非得说一处,大抵就是——二十多年前,老皇帝还活着的时候,曾携妃嫔来此微服私访过。 不过梁寿一个普通守城的卒子,只知道贵人来与走,其他的也说不出什么。 好不容易,他终于讲到:“我们与就近的驻兵联合一同去剿匪,兵足马壮的,几窝匪寇一次就清剿了个干净,只有雾峰山上那一处,实在费力。” 九笙来了精神,坐直身子:“老伯,清剿雾峰山上的贼寇,你们一共去了几次?” “两次,”梁寿说完又改了口,“不对,是三次。”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5. 01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015 “第一次去是白天,”梁寿肃下神色,眯缝起眼来回忆:“雾峰山上烟雾浓重,我们对山势又不太熟悉,耽搁了些功夫才找到山寨大门。大门洞开,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宋时在一旁分析:“山贼擅使诈,没准是空城计。” “还真不是,”梁寿笑出声,“寨子是真的没人,空空荡荡的,除了房屋和桌椅摆设,旁的都搬走了。” 宋时瞠目结舌:“这山贼动作也忒迅速。” 九笙和无名对视一眼,问道:“上山路上没遇到暗哨?” “没有。” “也不曾听到什么风吹草动?” “也无。”梁寿看向九笙,解释,“陈知州说,约莫是青天白日,我们的阵仗太大,寨子的暗哨又埋的够远,这才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脱逃。” 九笙配合着点头:“估摸如此,早知这样就该天黑去。” “第二次去,可不就是天黑,”梁寿继续道,“山上的情形我们第一次就摸清楚了,所以上山很快,也在寨子里遇到了贼寇,他们正忙着搬东西,直接就被我们给拿下了。” 九笙缓缓抱起手来:“有多少人?” “近十人,大多的贼匪还是提前逃了。” 无名眉目微凝:“府衙怎么说。” “陈知州也没说什么,毕竟雾峰山地势连绵,又有雾气屏障,山贼仗着优势,提前发现了我们也说不定,不过……” 他声音一顿,有些欲言又止。 九笙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这次过后,陈知州和率兵的将军似乎闹了些矛盾,第二日那位将军就带着部下走了。” 原来,并不是因为不能在锦州城久留才走,而是有其他原因才离开的。 若是能书信那位将军,问清当时缘由,或许对他们在查的事情能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九笙偏头去看无名,无名轻点了下头,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一般。 宋时见他们都不说话,忍不住开口:“梁老伯,那第三次呢?” “第三次我就没参与了,”说到这里,梁寿也有些惋惜,“听说是那位将军不放弃,在离开锦州地界前又带兵上过一次雾峰山,只是可惜,山寨里同第一次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将士们没带粮草,也不能久留,就只能走了。” 话音落后,几人一同沉默下来,最后还是梁寿笑着说:“或许也是那些山匪命不该绝,不然怎么会这么多次都躲了过去。再之后啊,山匪偶有拦路抢劫,却也不似以往那般猖獗,陈知州也没再打算去剿匪,这窝匪徒就留下来了。” 这一段过往说完之后,梁寿也没觉得有什么,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起锦州城的后来事。 无名与九笙虽然在听,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反倒是宋时,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身子挺的老直,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就盯着梁寿,像是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这一讲,便讲到了日薄西山。 梁寿家中只有他一个人,许是平素孤单,今日终于来了几个能同他说话的,便不舍得让他们那么快走,所以一再的挽留。 盛情难却,最后九笙做主应承了下来。 入夜后,几人都回了房。九笙单独一间,梁寿、宋时还有无名三个人一间。床榻上肯定是躺不下三个人的,也不知宋时和无名到底谁会打地铺。 九笙洗漱一番,吹熄烛光,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望着床铺上方发呆。 不多时,隔壁就响起了规律的打鼾声。九笙笑笑,闭起眼睛正要睡,却突然听得院子里有些奇怪的响动。 她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借着明晃晃的月光,看到了无名与一个黑衣人。 是影卫。 无名没理会九笙,影卫便也没做什么反应,只是恭敬地接过了他递过去的书信,一闪身就走了,动作之快如影如风。 九笙忍不住赞道:“好功夫。” 无名回身看她:“与你比如何。”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话锋一转,“不过若真逃起命来,我不见得比他慢。” 如水的月色下,她似乎看到无名勾动了一下唇角。 “过来坐,”九笙坐在房檐下,抬手叫他,“月黑风高,正适合谈情说爱。无名官爷,作为你的心上人……” 无名神色又冷淡下来,盯着她:“我答应了?” “你没拒绝,”怕他忘了,九笙好心提醒,“你那天只说我荒谬,可没说不行。” “……” 无名沉默,整张脸上就差写满——‘懒得同你计较’这几个大字了。 九笙把这几个大字忽略,继续说:“虽说我现在是你的心上人……”她特意在此处略略停顿了一下,见他没要反驳的意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可我对你实在不了解,这样可不行,以后相处日久是要闹矛盾的!不如,今夜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话音无形,就这样在夜色中消散了去,她等了半天,才等到一句:“聊什么?” “你先过来坐。” 她又拍了拍身侧的空地,这次无名没犹豫,也没多说,直接走过来坐到了她身旁。 虽然与她隔了一步的距离,但身边的温度却还是有些变化,鼻端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九笙用手撑着脑袋,明目张胆地去打量他。被月光寸寸勾勒过的侧脸,线条更显凌厉深邃,抿紧的薄唇,又透露了几分他此刻的不自在。 可饶是再不自在,他也还是坐在了这里…… 仰头望天。 月光落在他眼中,像在那里点了灯。 九笙望着他久了,目光渐渐变得迷蒙,开始愣愣地出神,连无名偏头看向她都没察觉。 “你要同我聊什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既没想好,不如就先聊聊,你方才在想什么。” 触及到他探究的目光,九笙蓦地收回了视线,垂下眉眼,将所有的情绪都遮挡起来,像是怕被看穿似的。 “想你呀。” 胡话张嘴就来,没有半分真心。 无名一动就要起身,九笙赶紧拉住他:“怎还动气了呢!”她叹口气,很无奈似的,“好了好了,你不愿与我聊这些,不聊就是。要不然……” 她想想:“咱们说说雾峰山?请神容易送神难,贼寇让你走你就走了?我可一点儿也不信。” 谈到正事,无名又坐了回去:“走之前,与他聊了几句而已。” “聊什么?” “我的身份,”他声音淡淡的,“寨主问我是不是浔王。” 九笙眉梢一挑:“你怎么答的?” “我没否认。” “无名官爷,你这种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她声色含笑,带着几分调侃。乍听起来是在说雾峰山的事,可仔细一品,又似回到了方才对‘心上人’这三个字的争论上。 无名瞥她一眼:“好好说话。” 怕真把人说走了,九笙清咳一声,开始好好说话了:“你没否认,就相当于默认了。浔王被掳走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陈俨听到这个消息,生气都来不及,肯定没心思同寨主边喝茶边聊浔王长什么样,是怎么被抓的,他只顾着让他们放人了。” “不错。” “你承诺雾峰寨只要将你放了,就不再追究?” “自然,保命要紧。” “也说得过去,”九笙感慨,“大当家的以为把人放了就能高枕无忧,哪成想放的是个假的。浔王没找到,迫于压力,陈俨一定会带兵去围雾峰山。这两人,恐怕要生嫌隙了。” 无名声音淡漠:“官与匪,本就没有信任可言。” 是这个道理。 “既然信任都没了,也就不在乎彻底撕破脸,”九笙点着下颚,“陈俨是个聪明人,无论是我在锦州城中探听到的,还是今日梁老伯讲的,都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指向他勾结山匪。所以在浔王这件事上,他只要胆子够大,还能保命。” 听到她的结论,无名眉梢微微挑起:“你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真难得,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奖,就是夸的不太好听。 “把几分去掉,还有,”九笙纠正他,“我这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 她调转目光,看向锦州城的方向,同一片夜色之下,只觉那里已经浓云笼罩,暗流翻涌了。 “明日,我们回了锦州城,怕是就出不来了。” 翌日一早,三人与梁寿辞别。 梁寿仍有些不舍,将他们送出门时,还不断地说:“待你们哪日空了,定要再来,到时老夫打鱼给你们吃。” 梁寿家的院子里确实晒了几张渔网,九笙有些感兴趣:“这附近还能打鱼?” “是啊,”梁寿指了指村子南头,“行出几里地,有个废弃的码头,村子里的船都放在那儿。” “原来如此,”她抱拳,“待有机会,定会再来叨扰。” 回去的路上,九笙与无名在前,宋时落在后面,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的。 锦州北城门外,九笙勒马停住,与无名对视了一眼,眸光中带了几分洋洋得意。 宋时也跟着停下,然后“咦”了一声:“往日城门处都比较热闹,百姓们进进出出的,今日倒有些冷清。” 不仅冷清,还只见百姓进,不见百姓出。 “守卫也比往常多了些,”他看向九笙,“是因为浔王的缘故么?” “约莫是。” 三人下马走入了城。 宋时家住城南,九笙和无名要回行宫,并不同路,可宋时却低着头,默默地跟着他们走出了很远。 “阿姐,”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我有事想同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九笙将马交给无名,带着宋时走远了些:“有心事?” “阿姐,我……”他吞吞吐吐半晌,“昨日梁老伯有些话说的不详细,他们第二次去剿匪,遇到山匪在搬东西。其实搬的不是别的,正是寨子里抢回来的金银珠宝,足有五大箱。” “确实不少,”九笙道,“锦州城并不富庶,这五大箱应该是寨子所有的钱财了。” “是啊,所有钱财都被收缴了,那些山匪为了过活,不是应该更多的拦路抢劫,打家劫舍么?可他们抢劫的次数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所以,”宋时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说,“所以,真的是我们……” 见他实在难以说出口,九笙平静的把话接过来:“交给商盟的钱被送上了雾峰山,是锦州城所有的商户,养活了他们。”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6. 01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016 真相就这样被她直接揭露出来,宋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抿得紧紧的,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颤。 其实对于锦州城的大多商户来说,这个真相应该是早已猜到了的,只不过因为没人去戳穿它,更没人去触碰那块遮羞布,他们就默契的让真相只停留在了猜测的层面上。 只要是猜测,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认为那不是真的,认为他们的钱只是交到了商盟,用来雇佣人手,而不是被送给了贼匪,用来为虎作伥。 宋时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才有些自嘲的笑出声:“可真讽刺。” 是啊,真讽刺。可世上讽刺之事何其多,又岂止这一件。九笙眸色暗淡,不知该不该安慰他。 “阿姐,我可能错了,”宋时又低声道,“或许陈知州,也并不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他突然说这么一句,倒让九笙有些惊讶。 “为何这么说?” “五年前,陈知州和那位老将军一同带兵出城,阵仗很大,我还去城门口看过热闹,”他回忆,“当时年纪小,有多少兵马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那种感觉……将士特别多,像是怎么走都走不完。” 九笙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雾峰山虽然山势连绵,可去了那么多人,围都能把山给围起来,怎么还能让贼寇给跑了。更重要的是,”他舔舔下唇,“山贼听到围剿的风声,逃都来不及,怎还有心思顾及旁的?但梁老伯说……” 梁寿说,当时寨子里除了桌椅摆设,其余的都搬空了。 “是有人给贼寇通风报信了罢,”宋时讽刺的笑了笑,“未免走露风声,当年圣上的敕令可是直达州府与军营的,在他们围剿回来前,我们根本不知他们出城去做什么。但……有人知道,至少接到敕令的陈知州就知道。” “除了陈知州,还有那位将军也知,你怎么不怀疑他?” “我……”宋时吞吞吐吐的,脸上浮现了几分难堪的神色。 “宋时,”九笙抬手,拍上他的肩膀,“你今日既愿意同我说这些,就是信任我,我也可以当得起你这份信任。商盟与山匪勾结的事,我可以确定,但陈知州是否有问题,我也如你一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我知道哪里证据,”他一字一顿道,“牢房,锦州大牢。” 眼见九笙的眼中升起疑惑,宋时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官差,才压低声音道:“阿姐可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只要不交银子给商盟,商户在城里根本混不下去。” “记得。” “那些商户退出商盟后,也都正常经营了一阵,不过后来就频频出问题。比如开酒楼的,酒水菜品不干净,吃的人越来越少;开药铺的,偶尔给人抓错药,赔了一大笔银子;做其他小买卖的,事就更多了。” 他拧紧眉头:“锦州城里向来没什么大事,这些小事自然而然的就大了,每件事知州都会亲自过问,差人去查。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全是商户的问题。商户赔了银子,在大牢里关几日,然后就放了。” “时隔这么久,即便是有人蓄意为之,也难查到线索。” “之前的是不能,但城里每个月都会有些外乡人来做生意,他们不知道商盟,也不知晓其他事,出了事被抓进牢里,定还有没被放出的,”宋时顿了顿,“每次商户被从牢里放出来,要么乖乖的交银子,入商盟,要么讳莫如深,卷铺盖走人,所以……” 九笙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怀疑……那些人在狱中受了胁迫,陈俨或许与商盟有联系。” 宋时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可能暗中打探?” “不能,在整个锦州城里,大牢守卫最森严,即便狱卒换班休沐,他们也从不会提及里面的事。” 九笙沉吟片刻:“这件事,你该同无名说。” 无名是浔王身边的官差,浔王今次出京就是代天巡狩,监察百官的。锦州城的知州若有问题,他只要想查,直接就可以差人去查。 而她,不过就是览星阁里一个小小的野史官,虽然顶了个“官”字,但到底不是个官,没有品阶,插手不了任何有关大邺朝堂或官员之事。 “阿姐,我只是……” “你只是想让我帮你做个决定。”九笙把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如果没有人去查陈俨,以他的年纪,知州的位置至少还能坐二十年。这二十年里,锦州城仍旧会如现在一样,平平静静相安无事。但若换了个知州,说不准是什么样的人,或许还不如他。” 话音落后,宋时仰头看她,双眼却再也不敢对上那道清湛的眸光。 很快,他又羞愧的低下头,尚有些青涩的脸已经红成一片,双手攥到一起,不知该如何是好。 九笙明白他的感受与挣扎,现实的丑恶在与他心底的正义撕扯,无畏执着的赤子心在与复杂黑暗的人间事争斗。 这场争斗,胜负不知,但他的心是被伤到了的。心上破了口,结了痂,落成疤,便是历经了一次磋磨,看清了一些世事。 待那颗心彻底被伤痕包裹的时候,他也就不会再受伤,也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而自恼,甚至自苦。 因为,早已麻木。 在这锦州城里,麻木的人就已经不少,所以还是…… 少添一个罢。 “这个决定,我来帮你做,”九笙抬起手,落在他的头顶,在上面揉了揉,“人啊,总不能因为怕下雨,就不出门了。你就继续做你救国救民的英雄梦,这个梦,我来帮你圆。若陈俨真的有问题,我们就把他赶走,新的知州还有问题,便接着赶。” 听她把赶走一个知州说的同赶鸡赶羊一般轻巧,宋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再抬起头时,眼睛全被泪水给模糊了。他看不清九笙的神色,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温柔。 “阿姐,你家中是不是也有弟弟妹妹。” 所以,才这么会哄人。 九笙愣了一瞬,目光放远了些:“是啊,我有个弟弟,同你年纪相仿……” 整日里,也喜欢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只是…… 没有她在身边,帮他实现。 与宋时说了许久,等回到无名身边时,无名只是沉默地将缰绳递给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九笙好奇的看他:“就不想知道我们方才说什么了?”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 “我现在就……” “让开让开!”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粗暴打断了。九笙循声看过去,只看见两个官差,手上拿着几张白纸。 他们把告示牌前的百姓驱散开,又在上面贴了新的。 九笙和无名对视一眼,一同走过去看。 是个寻人的告示,上方是所寻之人的画像,大眼睛,高鼻梁,瞧着不难看,也说不上俊朗。 画像下方是这男子的身份,也没什么特别,就说是城中的一位公子,前日走失,望百姓帮忙寻找,若有线索…… 赏银二百两! 官府下的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还有整整二百两的赏银,这走失的能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糊弄谁呢! 九笙撇嘴,复又把视线落在画像上,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最后摇了摇头。 “府衙的画师真是个人才,浔王的面相好歹是个上等的,被他这么一画,泯然众人,形也不似神也不似,怕是走到对面都认不来罢?” 说完,她眸子一转,看向无名:“无名官爷,陈俨见过你么?” “不曾” 嗯,很好。 她勾起唇角:“那……知晓你的身份么?” 无名垂下眉眼,虽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还是答了:“不知。” 她笑得愈发深了,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陈俨与浔王应该也只见了几面,不会这么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罢。” “不会。” “那我们帮帮他罢。” 无名只听她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见她拨开众人,几步走到告示牌前,揭下告示,大喊道:“官爷!小女子见过这画像中人,我知晓他在哪儿!” 贴画像的侍卫一听,立时跑了过来:“在哪儿?!” “不就在这儿么?”她抬手,直直地指向无名,“就是他!” 无名一怔,眸色暗沉地看着她,脸上分明写了——“发什么疯”这几个大字,却也还是配合着站在了那里,动都没有动。 两个侍卫也没多说,一把便将无名的手臂架了起来,然后又拿着画像与他的面相对照了好几遍。 有些不敢确认。 “官爷,”九笙走过去,用手把画像挡住,“莫对了,照着这画像寻人,咱们城里一天不得找出七八十个?我偷偷地告诉你们,他啊,是小女子在酒梁村附近捡到的。” 一听酒梁村,两个侍卫果然眸子一亮:“倒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说完,就要带着无名离开。 九笙一闪身挡住他们的去路:“官爷这就走了?”她指指手里的告示,“二百两赏银呢?” “晌午时分,自去府衙门前取。” “好极好极,”她点头,又做出一副请求的模样,“官爷,这位公子之前受了伤,摔坏了脑子,如今只识得我一个。我同他说两句话,安抚安抚他,免得他在路上给你们找麻烦。” 两个官差皱着眉头,明显有些不耐烦:“有话快点儿说。” “好嘞好嘞,”她凑近无名,仰起头来,笑得一脸讨好,“你也别怪我,实在是养不起你,而且那可是二百两啊!你就去看看。若真回到家中了,可一定要同家人好好聊天,多多聊天,不能耍脾气。若那不是你的家……” 她低头想想:“三日,就三日,一个时辰都不多,我就带你走,行么?” 九笙目光灼灼地盯着无名瞧,想从他的眼瞳里瞧出些什么,可这家伙实在太会掩藏情绪,里面漆黑又深邃,平静又无波。 没办法,她只能又问一句:“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是吧?” “是,”终于,无名薄唇轻启,可说出的话明显是没明白她的深意,“你为了二百两,把我卖了。” “……”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7. 01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017 把无名“卖了”以后,九笙便一直在暗处跟着,眼看官差带他走出两条巷子,最后在一处僻静的地方上了马车。 马车直朝城西而去,却没在府衙门前停下,而是去了锦州大牢。 九笙眸子微微眯起来。 陈俨在锦州城里寻找浔王,还将寻到的人偷偷摸摸送进大牢,就这一个行为,贼心就昭然若揭了。 看来,无名的挑拨离间已经起了作用,只是事情发展的可能与他预料的有些不一样。毕竟他再怎么算,应该也算不到…… 自己会有一场牢狱之灾罢。 说来也实在怨不得她,这不是机会难得,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大牢,看看宋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嘛…… 若是真的,扳倒陈俨的证据不就有了。 九笙还在出神,身后却忽而起了一道掌风,气势凌厉,转瞬即至,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来不及躲,整个人直接被气劲推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她来不及痛哼,刚从地上爬起来,打她的人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是好些日子没见的荷风。 对上那双冒着怒火的杏眸,九笙松了口气:“荷风姐姐,你打我做什么。” 荷风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直接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薅起来,动作可谓是十分的粗鲁野蛮。 九笙一直被她揪到了客栈。 房门打开,她又被狠狠地推了进去,腰撞上桌子角,一阵火辣辣的疼。都还没来得及揉,喉咙又被一个冰凉的物什给抵上了。 眼角处横着的是一柄长剑,剑已出鞘,泛着寒芒。 “荷风姐姐,”九笙一边后退,一边摆手,“误会,一定有误会。” 浔王听到动静,从里间走出来,眼见情势不对,一把便握住了荷风的手腕。 “这是做什么?让你去找无名,无名呢?” 荷风面色森寒,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你问她。” 九笙看着浔王,笑了笑:“无名官爷……他在锦州大牢里。” 浔王一惊:“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荷风的剑又往前送了一些,九笙赶紧解释,“街上贴满了官府寻人的告示,还有赏银,我就把他给卖了。” 话音落后,屋内一片死寂。 许久,浔王才从动了动嘴角,问了一句:“卖多少银子?” 九笙老老实实地答:“二百两。” 听着他们二人的一问一答,荷风语气都变的粗暴了:“这重要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将王……无名救出来!” “荷风姐姐,你莫生气,”九笙赶紧劝,“虽然这事很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眼下最重要的事是……” “你闭嘴,”荷风的剑有些抖,“无名若有事,莫说二百两,两千两你都买不回自己的命!” “荷风,”浔王手上用力,把她握剑的手拉回来,安抚道,“以无名的功夫,若他不想,谁能抓的住他?他相信阿笙姑娘,我们也该相信。” 荷风看了看浔王,又看了眼点头如捣蒜的九笙,只得愤愤地将剑收回鞘中,走到窗边生闷气去了。 浔王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九笙道:“坐下说,无名到底是怎么谋划的。” “还没来得及谋划,他就进去了,”眼看浔王倒茶的手一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荷风的眼刀也杀了过来,九笙又赶紧补充,“但我知道陈俨接下来的打算。” 听她这么说,浔王才稳稳当当地倒好一杯茶,很是有礼地推到了她面前。 九笙拿起来先喝一口,压压惊,缓了口气:“浔王在锦州地界被人掳走,陈俨作为知州难辞其咎,定会派人去围雾峰山。” 浔王点头:“他亲自去的,带了半数守城的兵,还有巡狩车驾的侍卫,昨日晌午便围在山下了。” 动作还挺快,九笙脸上有些讽刺:“陈俨与雾峰寨里的人可见过面?” “这……”浔王看向窗边的荷风。 “见过,”荷风赌气的没回头,“影卫回禀,昨夜雾峰寨下来一个人,偷偷潜入了陈俨在山下的军帐。不过他军帐附近守卫很多,影卫没能近前。” “这倒是无妨,”九笙分析,“他们谈的也无非是浔王的事。浔王在酒梁村被掳,这是陈俨得到的消息,可雾峰寨的山匪根本没下山抓过人,就连他们抢上山的无名,也可以算作是自己送上门的。” 浔王有些想不通:“即便两人发现事情对不上,又能如何?浔王丢了是事实。” “本来是不能如何,”九笙眯缝起眼,“可在山寨里,无名说他是浔王了呀!” 当时无名同她说的是——没否认。 没否认,不就等于承认了。事发突然,雾峰寨大当家的肯定来不及多想。 “前阵子祝羡元来行宫门前告状,周围也有几个看热闹的百姓,锦州城就这么大点儿,这事陈俨肯定知道。” 好多事情零零散散的发生,确实让人难觉异常,可将所有的事前前后后一串联,就肯定能看出端倪来了。 浔王了悟:“所以陈俨已经猜出来,这一切都是浔王为查生丝而做的局。” “不错,”九笙点头,“生丝这事表面上看起来不大,背后却牵扯着锦州城的一方势力,官府或也掺和其中。总之浔王既然想要调查,必会再回锦州城。陈俨怕事情暴露,只能将王爷抓了。” 城门口只许进不许出,是为了将浔王困在城中。 那些贴在街上的告示,是打着寻人的幌子,掩饰他想抓到浔王的事实。 听她这么一通分析,浔王也猜出了陈俨的打算:“陈俨敢做这些,是打定主意要弃车保帅了。不过想把罪名推到雾峰寨身上,还得再做一件事。” 九笙正色道:“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大当家。” 官府与山匪勾结,本就是掉脑袋的大罪。陈俨可以保证自己做的全无痕迹,却保证不了山寨的人不会狗急跳墙。 尤其是山匪的大当家,他只消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给陈俨招来杀身之祸。 陈俨绝不会留他。 浔王思虑:“若一举攻上雾峰山,明摆着撕破脸,陈俨可能会被当场揭穿。他这只老狐狸,绝不可能冒这个险,不能上山,就只能想办法让山上的人下来……” 九笙与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运生丝。” 山匪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即使这几年被商盟给养的自在了些,也不可能改掉刻进骨子里的贪财劣性。 浔王丢了,对于陈俨来说是个大事,对于他们来说着,着实没有把到手的生丝卖了换钱重要。 只要陈俨答应在雾峰山下给留个口子,让大当家带一小队人马将生丝运出去,圈套便也就成了。 到时陈俨只需暗中埋伏,就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若陈俨再狠一些,可以同时下令强攻雾峰寨,或许困扰锦州城这么多年的匪患,一夜之间就能彻底除尽。 他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于浔王,能找到就直接除掉,把罪名全推雾峰寨上;找不到也无妨,就算浔王查到他与雾峰寨勾结,那也是死无对证了。 浔王起身,拿了张锦州地界图铺在桌面上:“派影卫暗中跟着,怕打草惊蛇,若我们能提前知晓他们运生丝的路线……” 九笙也凝起目光,将雾峰山周围又仔仔细细地看上了两遍。不多时,眸光一亮。 “荷风姐姐,且来帮我看看,”她指着雾峰山后山的一片区域,“陈俨带的人可是围在山北,我们的侍卫围在山南?” 对于这件事,荷风不敢大意,她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指的地方:“不错。” 九笙松了口气:“前有生丝被劫,后有浔王被掳,雾峰山下的官道肯定都设了关卡,山匪想出手生丝,走不了陆路,只能走水路。” 浔王摇头:“锦州的水路就一条,码头还在城中,山匪进不来。” “水路是只有一条,码头可不只有一个,”九笙的手指沿着雾峰山后山,一路向北,停在了梁寿家所在的村子后侧,“我也是今日一早才知,在这儿还有一处码头,已经废弃多年,荒僻、人少、好办事。” 话音落后,浔王看向荷风,荷风只一点头:“我这就派影卫前去埋伏。” “荷风姐姐,”九笙叫住她,“叮嘱影卫,我们做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万莫提前现身,以免官府同山匪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不需你教。” 话音没落,人就开门走了。 九笙尴尬的笑了笑:“还生气呢。” 浔王也笑,却是看着她探究的笑:“接下来,阿笙姑娘打算做什么。” “自然是去官府领银子。” 对面的人笑出声来:“姑娘确实与众不同,谋略胆识过人,当真只是个风尘女子?” “若王爷这么说,小女子也有一问,”她盯住眼前人,不闪不避,“王爷与传闻也不尽相同,平易近人没架子,当真……是王爷?” 浔王一愣,继而移开了目光,人也站了起来,不过语气仍带着笑:“阿笙姑娘,晌午将过,你再不去,二百两可就没了。”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8. 01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018 府衙门前,领银子的百姓排成一排,蜿蜒如长龙,九笙站在最后面粗粗一数,约莫得有二十多人。 她就说嘛,官府画师的手法不行,应该换一个。 队伍排得还算快,约莫有一炷香就到她了。 “官爷,我来领银子。” 桌子后面坐着两个衙差,用手撑着脑袋,连眼皮都不撩一下,声音里满是不耐烦:“领什么银子,你提供的线索不对,人也不对,领不了银子。” 九笙不服气,把撕下来的告示拍桌上:“告示上明明写着提供线索就赏银二百两,我不仅提供了线索,我还提供了人,怎么就领不了银子。” 或许是没人敢这么叫板,在她说话的时候,两个衙差已经缓缓收了手,坐直身子,眼睛凉凉地看着她,面色十分不善。 硬碰硬是没有好结果的,九笙决定退一步:“那行,就算我提供的人不对,到底也提供了不是,一百两银子总能给吧?” 两个衙差对视一眼,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默契的一同笑出声:“小娘子,你谎报线索,浪费了官府多少人力,知州大人不追究已是法外开恩了。你再多说一句,我二人立即将你抓进牢里,看你还问哪个要银子!” “……”罢了,同他们讲不通道理,她妥协,“不给就不给,把人还回来总行罢?” “还人可以,二百两银子来赎。” “什么?”九笙的瞪圆了眼,“我提供了人,一文的赏钱没捞到,我还得倒搭二百两?” “谎报线索,蓄意欺瞒官府,依律杖五十。不拿银子也行,打五十板子就给你送回去。” “……” 确定了无名的身份没有暴露,也不会很快被放出来,九笙倒是放心了。 至于银子…… 将无名送进去,本就不是为了银子,拿不到也无所谓,可…… 她还得拿二百两银子去赎人! 心疼! 重点是,她还没有这么多银子! 心更疼! 陈俨想在锦州城里抓捕浔王,行宫自然是衙差重点盯着的地方,九笙不能回行宫,就只能回荷风带她去的客栈了。 在客栈住的第一夜,她趁黑去大牢周围探了探,果然是守卫森严的。以她的功夫,可以靠到近前,但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确实做不到。 她在大牢附近的树上摘了片柳叶,又寻了个高处,吹了小半夜家乡的小曲。 在客栈住的第二夜,她已经轻车熟路,直接又摘了一片叶子,又吹了小半夜的曲子。 第三日,她瞧着时辰差不多,准备找些银子去把无名赎出来,可刚出门,就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荷风。 过了这两日,荷风对她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确实如你所说,昨夜雾峰寨大当家带了小队人马,将生丝运下了山,就从陈俨负责看守的后山离开的。” 浔王给荷风倒了杯茶,荷风一饮而尽,继续道:“影卫与我一同埋伏在废弃的码头,果然等来了山匪和府衙的官差。他们互相争斗,山匪人少落了下风,寨主也受了伤。之后我们才出手,现下寨主已经被影卫救下来,关在城外。” 九笙问:“生丝呢?” “十车生丝,一车没少,我怕你……”她还有些别扭,硬生生的转了话锋,“我怕王爷另有安排,便没有带回。” “荷风姐姐细心,思虑确实周全,”九笙先将人夸一夸,然后问,“雾峰寨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有,”荷风看着浔王与九笙,脸色冷下来,“影卫回禀,昨夜陈俨亲自带兵围攻雾峰寨,将人灭了个干净。我们的侍卫本来留了几个山匪,问王爷的下落,可山匪一说不知,就被陈俨给杀了。” 见他们两人都沉默下来,荷风问:“王爷,接下来作何打算?” 浔王想了想,看向九笙:“该将无名接出来了。” “我这就去。” 九笙先去了铁匠铺找宋时。 自从几日前在城门口分开后,宋时就再没出现过,想来是一下子看清了许多事,心中信念崩塌,正不好受呢。 铁匠铺的生意依旧冷清,宋时郁郁寡欢的坐在门口,正望着远处发呆。 “小宋。” “阿姐,”看到九笙,宋时脸上才终于有了丝笑意,“阿姐来寻我,可是需要我帮忙?” “确实有件事,”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需要二百两银子……” “在留仙楼赚的银子还没用呢,我这就带阿姐去取。” 对于九笙来说,一千二百两的银子确实不少,可说出去的话就同泼出去的水一样,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她既然说了给宋时,就是给他了,总不能因为人家不缺银子就食言罢。 “那个银子先留着,”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宋时,“这里面是一块白玉,一定收好,权当我放在钱庄做的抵押了,用它抵二百两银子。”顿了顿,她又估摸了一下,“最多两个时辰,无名官爷就会来赎,你要在钱庄等他,务必把白玉亲手交到他手上。” 宋时看着荷包,一脸的迷惑:“阿姐,你同无名官爷闹别扭了?” “没。” “那为何不直接给他?” “……你不懂。” 荷包里装的可是她初来锦州城那夜,袭击她的黑衣人掉在留仙楼的玉佩,虽说她敢保证黑衣人就是无名,但…… 也不能直接戳穿罢,不然太不给他留面子了。而且,她还想通过这块玉佩,再次确认一遍。 从宋记钱庄拿到了二百两银子,九笙直接去了府衙大门口,之前的两个衙差依旧坐在那里,用手撑着脑袋。 “线索不对,人也不对,领不着银子。” 九笙嘴角一动就要说话,可没逮到机会:“赶紧走,别啰嗦,多说一句把你抓进牢里。” 她一挑眉,又要开口,还是没来得及:“想放人也行,蓄意欺瞒官府,谎报线索,要么杖五十,要么拿银子来赎……” 这衙差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连个停顿都没有,也着实不容易了! 九笙把钱匣子直接拍桌面,啪的一声,将衙差的声音打断了。 两个衙差一愣,动作整齐的先看了看匣子,又抬头看了看她。 “二百两,”她花了银子,趾高气昂的,“我来赎人。”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拍在这里,衙差点完数,直接叫了一个人来,带她去牢房门口领人了。 不多时,牢房大门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无名在牢里整整关了三日,眼睛早已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乍一接触日光,还有些不习惯。 他将眼微微眯起,缓了片刻,再看向前方时,便看清了一直等在那里的人。 九笙朝他使劲儿的挥了挥手,又抬脚跑到他身边,脸上挂满了笑,眼睛弯弯的,像是对他能从牢里出来而感到十分的高兴,全然忘了他究竟是因为谁才被关进去的! “无名官爷,我来接你了!”说出的话也没有丝毫的心虚,“你看,我说三日就三日,一个时辰都没多就把你接出来了。” 无名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我还得感谢你把我从牢里接出来?” “牢里”这两个字,咬的尤其重。 “那倒不用,”话音没落,无名就已经迈开步子走了,九笙赶紧跟上,“无名官爷,你在里面遭遇了什么,竟然都会拿话挤兑我了。”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冷哼。 “你也别生气,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但我敢自作主张,都是你给的勇气呀!” 无名拿眼风扫了她一眼,就差把——‘我看你还能胡诌出什么’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九笙清咳一声,盯着他再接再厉:“无名官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乘船,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同我计较呢!定然是不会的……” “的”字的音还没发完全,脚下就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只来得及“哎”一声,身子就已经往前栽去了。 腰间陡然一紧,她被一股力道带着勉强站稳了身形。 无名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臂,提醒她:“看路。” 浅淡的温度透过腰间的衣衫,让九笙有片刻的愣神,这硬邦邦却夹杂着关切的两个字,又让她觉得那温度似乎没有随着他收回的手而消失,反而慢慢的爬到了脸上,让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烫。 她应了一声,没再言语。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倒让无名有些不习惯。 他瞥了她一眼,开口:“牢里关了一些外来的生意人,这是你让我进去的原因。” 九笙有些惊讶于他主动的没话找话,不过还是正色道:“可问出什么重要的线索?” “他们从城外而来,不了解城中的情况,因为有人故意去摊前闹事才被抓进去,”无名用寥寥数语说过前因,“在狱中没人去问他们事情的原委,反倒是狱卒常去与他们闲聊。” “聊些什么?” “加入商盟的好处,还有不加入商盟的后果。” 倒是与她所猜不差,九笙抱起手:“赚着官员的例银还不够,在商盟那里还想分上一杯羹,做官做到这么黑心的地步,真是可耻!”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方才花的冤枉钱,“普通百姓他们也不放过,为了赎你出来,我还花了二百两,真是可耻至极!” 无名一挑眉:“提供线索赏银二百,今日花去二百,你在气什么。” “根本就没给赏银!我是倒搭了二百两银子才把你从牢房里捞出来。” “你有银子?” 这个问题可真是…… 一针见血! “……没有,”九笙停下脚步,望着他,老老实实的说,“为了凑够二百两银子,我把之前黑衣人掉的玉佩抵给钱庄了,我本来还想拿着那个玉佩找找到底是谁呢!可你是因为我才进去的,那黑衣人找不着就算了,我怎么也得先把你接出来。” 一番话下来,无名的脸色变了几变,他再三克制,才让声音听起来够平静:“抵在哪个钱庄了。” “前面不远处的宋记钱庄。” 话音没落,他抬脚就走了。 九笙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来:“这人……在我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了……”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19. 018 免费阅读.[.aishu55.cc] 20. 019 回到客栈,无名将他们四人分成了三路。 荷风一路,明日一早前往雾峰山,让仍在山里寻找浔王下落的陈俨返回城中,返回的理由是—— 浔王已经找到,正在城中等着见他。 无名是第二路,由他去探锦州商盟。商盟既是商人建起来的盟会,多的是唯利是图的人。 陈俨灭雾峰寨,断了他们的财路在前,惹怒浔王在后,商盟的盟主此刻应该巴不得同他划清界限。 浔王与九笙是第三路。九笙扮做浔王的侍卫,与他一同去见陈俨,保护浔王的安危。 九笙对无名这兵分三路的计划没意见,但对让她来保护浔王这件事,她有些不确定。 “无名官爷,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你可见识过,确定要把王爷的安危交给我?”她想了想,“若到时落入险境,谁保护谁实在有些说不准。” 无名瞥她:“你会让自己落入险境?” “不会,”她诚实回答,“见情势不妙,我肯定就逃命了。” “你逃命的时候,带他一起。” 九笙明白了:“这个我倒是能办到,不过,”她话锋又是一转,盯住无名,“无名官爷,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就这么随意指派王爷,这说得过去么?” 无名一默。 浔王的视线在他二人之间穿梭一圈,笑了一声:“我去为明日的事做些准备,先走了。” 走之前,还朝荷风使了个眼色。荷风会意,也站起身,朝无名抱拳:“属下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了一脸沉静的无名和等着要个答案的九笙。 片刻后,无名妥协:“你不是早已猜到。” “我猜到的和你亲口说出来的可不一样,”九笙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不如我们再重新认识一番。览星阁九品堂,九笙。” 无名没有动作,视线从她的手上滑过,落在了她的脸上。 然后问了一句:“没了?” 语气如常,目光却慢慢变得犀利起来,仿若要洞穿人心。九笙一怔,虽然很快回过神,却没敢再与他对视,将目光移了开。 脸上又挂起了往日最为常见的笑。笑意只在嘴角,鲜少落于眼中。 “无名官爷这个问题问的……可真是好生奇怪,我一个普普通通的野史官,哪儿来那么多身份。反倒是你,”她把手收回来,有些失落,“不想说就不想说,试探我做什么,回房了。” “浔王。” 走到门边,手刚碰到门扉,无名的声音便从后面传了过来。九笙眸光微颤,忍不住回了头。 视线相接,才听得他继续道:“叶北宁。” 落日的余晖从窗子的缝隙透进来,穿过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照清了浮荡在空中的细小尘埃。 这个名字,仿若隔了许多世事,越过了许多时光,才终于落到她耳中。 叶北宁。 九笙低下头,将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叶北宁是看不清她的神色的,只听到她轻轻地说了句:“知道了。” 翌日,是个清风朗日,适合惩治贪官污吏的好天色。 九笙出门时,叶北宁与荷风都已经离开,她看了看身边仍需假扮浔王的人:“我还叫你王爷?” “私下里倒是不必如此,”他抱拳,“监察御史,裴行。” 九笙挑起眉梢,对眼前这位立时就刮目相看了。 监察御史在大邺是正七品,品阶虽低,却是个权力重大的,监察州府地方官正在他权责范围之内。 年纪轻轻便深得皇帝信任,官居要职,前途定不可限量。 一个王爷,一个监察御史,陈俨的官运也算彻底到头了。 九笙与裴行按照叶北宁的安排,直接去了府衙。 府衙门口,两个衙差仍旧坐在那里,不过桌前已经没有来领赏银的百姓了。 九笙走过去,拍了拍桌子,衙差连头都没抬:“线索不对……” “我不是来提供线索的,我是来提供人的,”见两人抬头后,九笙才指着身边的裴行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浔王殿下。” “你这小娘子,想领赏银想疯了不成,莫不是忘了昨日才用二百两赎了个人回去?告示上的那是个江洋大盗,还浔王。”衙差将她一通嘲笑,然后扫了一眼裴行,“就他?他要是浔王,我就是……” “王爷!” 破空而来的一道呼喊,将衙差的声音打断了,九笙偏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量微胖的男子从马上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跟前:“王爷,当真是王爷,下官陈俨见过王爷。” 裴行道:“陈大人不必多礼。” 九笙瞥那两个衙差:“他要是王爷,你就是什么?” 噗通一声,衙差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是小人口无遮拦,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裴行把好脾气发挥到了极致,语气十分和善,“陈知州,与本王里面说话。” “是,是。” 将他二人引到府衙之中,陈俨又吩咐人准备了茶点,这才对着稳坐中央的人跪了下去。 “王爷,下官有罪,是下官失职才致使王爷被劫匪掳了去。”他一头磕在地上,重重的,“下官前日带兵攻上雾峰寨,已经将贼寇剿清,这两日一直在山中寻找王爷下落。好在王爷吉人天相,真是苍天护佑啊!” “陈大人,”裴行纠正他,“你这一番话里,可有三处不对。” “这……还请王爷明示。” “第一,本王不是被山匪掳走的,是故意藏起来的。” 听他这么说,陈俨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诧。 九笙在心里冷哼一声,这家伙还挺能装。 “第二,雾峰寨的贼寇并没有剿清,还有漏网之鱼。” 陈俨脸上的惊诧又变作了错愕,不过眼中透着几分心虚与慌乱,他很快垂搭下眼眸,将里面的情绪给掩盖住了。 “第三,你不是失职,你是做的太多了。”顿了顿,裴行好似才发现他还跪着,温言道,“本王忘了,陈大人快请起,莫跪着了。” 陈俨又是一头磕在地上:“下官不敢。” “不敢起,那也行,你再跪一会儿。” 九笙站在裴行身后,费了些力气才憋住笑声。这位御史大人,也是个与众不同的妙人。 “方才本王说,你是做得太多了,想你也是听不明白,本王便给你解释解释。”裴行缓缓起身,走到陈俨身边,“一州知州与山匪勾结,致使清剿失败,可是你权责所在?清□□衙与商盟联合,鱼肉满城商户,可是你权责所在?封锁城门,大肆抓捕本王,可是你权责所在?” 陈俨听他历数这些,额头上冷汗涔涔:“王爷,下官冤枉。王爷所说这些,桩桩件件都是杀头大罪,下官身为知州,怎可能知法犯法,还望王爷明查。” “本王正是明查过了,才来同你说的。” 话音未落,九笙听得屋外响起几道脚步声,她同裴行说了一句,裴行点头:“你去看看,可是荷风他们回来了。” “是。” 九笙跨出房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叶北宁。 自从在锦州城遇见叶北宁,他基本都穿着黑衣,打扮的像个侍卫。之前为了迷惑山贼,他还穿过一次青衫,像个文弱书生。可是这两种打扮,哪一个都不是他。 今日这般,才真真正正是个王爷该有的样子。 一身烟青色的锦衣,衣襟袖口都有金色的暗纹绣过,若隐若现,清贵自成。 九笙视线往下,落在他腰间。 月白色的腰带下方,只简简单单地缀了一方白玉。那玉水滴形状,圆润通透,在日光下泛着淡淡光泽。 叶北宁的身后,站着荷风和其他的知情人。 她走过去:“既然你们回来了,若有危险,里面那位裴大人的安危我可就不管了。” 叶北宁笃定道:“今日不会有危险。” “信你,不过……” 九笙话音一顿,倏尔伸手过去,直接捏住了那块水滴玉佩,几乎下一瞬,手腕便被扣住了。 她没用力往下拉,只是拿手指摩挲过玉佩的轮廓,滑溜溜的,手感实在是好。 “这块玉佩取回来了呀,”她弯起嘴角,笑得有几分邪气,“王爷,你也别紧张,我就是摸一摸,确实很好摸。” 叶北宁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还是沉静的:“放手。” 九笙听话的放开,笑得更深了些:“关于它,王爷可欠我个解释,别忘了。” 回到堂内,陈俨还跪在地上喊冤枉。 九笙朝裴行点了下头,裴行立刻道:“陈大人,本王知你不愿意承认,所以把你在雾峰寨的故友请来了。”说罢,他扬声道,“荷风。” 荷风带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方的男子受伤不轻,脸色苍白,精神不济,被人扶着。 那男子没有跪,而是用颇有些尖锐的目光看过九笙与荷风,最后看向陈俨。眸子倏尔瞪大,里面燃动的磅礴的火气与杀意。 “是你,陈俨老儿!”他似一下子找回了全身力气,一把甩开扶着的人,直朝陈俨扑了过去,“是你骗我!是你让老子押送生丝下山,却故意在码头埋伏,想置老子于死地!也是你带兵剿我雾峰山兄弟,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将陈俨扑翻在地,手掐上他的脖子:“老子今日就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眼看陈俨被掐的出气多进气少,裴行朝荷风摆手:“拉开他们,可不能让人就这么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20. 019 免费阅读.[.aishu55.cc] 21. 020 荷风动作利落,三两下就把两人给分开了。 陈俨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止不住的咳嗽,好半晌才终于缓过来这口气。 雾峰寨大当家则被荷风压着,单膝跪在地上。方才一番折腾,他已经力竭,再加上伤口抻裂疼痛难忍,此刻只能咬紧牙关强撑着,再没心气去杀人了。 “王爷,下官冤枉,下官与这贼子素不相识,何来让他运生丝一说?” 陈俨爬起来,仍旧像方才一样跪着,哑着嗓子解释:“前日夜里,侍卫在山脚巡视时,发现有几个贼子偷偷下山,下官怕贸然出手弄出动静,引来山上其他贼子策应,这才佯装没看见。不过下官派了侍卫暗中跟着,待他们走远了才出手清剿。” 话音没落,一旁的大当家已经讽笑出声,他盯住陈俨,仿似想用目光在他身上戳下千千万万个血洞。 “素不相识?狗官,”他缓缓道,“当年三次围剿雾峰寨,是你给我通风报信,让我们速速撤离;老子干拦路抢劫营生的时候,也是你说服我,说什么刀尖舔血的活计不好做,不如坐守雾峰山,等人给送银子。老子能与锦州商盟合作,还是你从中给牵的线!这些你都忘了不成?”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陈俨红着一双眼睛斥他,“我堂堂一州知州,怎会与你一个贼子为伍?!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扰乱王爷视听,好为山上那些贼子报仇罢了!王爷乃圣上亲兄,天子亲派的巡狩官,岂会受你一个贼子蒙蔽!” 裴行配合着点头:“陈知州此言有理,本王可万不能被几句花言巧语蒙蔽。大当家一番慷慨陈词,说得挺像真的,空口无凭,万事可得讲证据。” 一提到证据,陈俨的脊背挺直了,一副行得正跪得直的姿态,而雾峰寨大当家却梗着脖子,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王爷,这贼子没有证据就胡乱攀污朝廷命官,还请王爷为下官做主!” 裴行看向大当家,大当家啐了一声:“狗官行事向来小心,鲜少与老子有书信往来。我是没证据,但这狗官与我等山贼勾结是事实!” “没有证据,不可定罪,”裴行惋惜的摇头,“看来这事是陈知州受委屈了,阿笙啊,速速将知州大人扶起来。” “是。” 九笙刚要走过去,之前扶着大当家的人却突然开了口:“王爷,草民有一事,亦与知州有关,还请王爷做主。” “哦?”裴行想了想,“既然如此,陈大人便再跪一会儿,听他仔细说说。” 陈俨:“……是。” “王爷,小人名叫吴群,是外乡来的生意人,在城里支了个小摊做玉石买卖。之前总听人说锦州安宁,可小人的摊前却常有人来闹事。”他皱紧眉头,“闹事的多了,衙差便将我与闹事人一同抓进了牢里,我被关了许多时日,闹事者却只关一日就被放出去了。” 裴行不懂就问:“这是何原因?” 陈俨直接道:“他经营的玉石买卖,颇有欺骗百姓之嫌,说是什么上好玉器,没过两日就掉了漆。闹事者本就是受委屈之人,只不过讨公道的方式不对,关上一日小惩大诫就是了,至于他……断不能轻饶,否则我锦州百姓还会受他欺骗。” “真是可笑,你查都未查,问都没问,怎知就是我玉石的问题?”吴群又看向裴行,“王爷,小人被关在牢中,每日都会有狱卒过来训话。有的狱卒说话算得上温和,同草民讲了许多加入商盟的好处,有的狱卒声色狠厉,动不动就拿刑具威胁。” “威胁你认下罪名?” “不,威胁草民加入商盟。草民不过一个小小的摊贩,赚些小钱,何至于非要加入一个盟会?而且,”他话锋一转,“商盟也不是说加入就能加入的,一年要交上百两银子。小人做这个营生,一年能否赚百两银子都未可知,怎能交得起?” “这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裴行沉吟,“陈知州极力帮忙游说,看来与商盟也是交情匪浅。” “王爷,您误会下官了,城中商盟是商户们自发建立,与下官无干,”陈俨叹了口气,“不过自从有了商盟,城里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商户们经营更加规范,经商的风气也十分清正,集市不再鱼龙混杂,这对于世代生活在锦州的百姓来说,不是件大好事么?” 他又有些委屈:“下官是为了百姓计,才望着商贩们都能加入商盟,不想商盟竟私下里借机敛财,这确实是下官的疏漏,下官甘愿认罚。” 听了陈俨这一番辩白,九笙实在觉得裴行之前说错了,眼前这位哪里是只狐狸,他分明是只狐狸修成了精,奸诈狡猾、颠倒黑白,还会避重就轻。 裴行坐正了身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样看来,陈知州倒是一心为民,是本王误会你了。” “王爷万莫如此说,”陈俨还贴心的给他找台阶下,“做官不易,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更加不易,下官在此做知州十数载,没有贬谪也未升迁,其实莫说是王爷了,换做是谁,都会认为这里有财了敛,有油可捞,下官心里都明白。” “陈知州果然善解人意,”裴行皮笑肉不笑,“那满大街的告示又如何解释?” “是有一江洋大盗,最近出没于城中,下官怕大肆抓捕扰了城中的百姓,这才出此下策。” “原是如此,”裴行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大当家和小商贩,摊手,“本官倒是想给你们做主,奈何你们口说无凭,知州大人又都言之有理,这可怎么办才好。” 整个内堂陷入一片死寂。 他倏尔又开口:“不如,换个人来给你们做主。”说罢,朝外面扬声道,“王爷,莫要站在外面看热闹了,下官认输,实在说不过他。” 话音落下,所有人视线偏转,一齐落在了门边。不多时,便看到一人出现在了那里。 那人逆着日光,让人看不清神色,却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前投下的暗影,与他身后明耀的日光。每行一步,都似要将那暗影驱散,让光芒照彻一切,让隐匿在黑暗中的那些阴谋算计,无处可藏。 一如,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样。 裴行从正中的座位上走下来,带着荷风一同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跪在地上的人虽然没有言语,却也都俯下身子,低垂眼目,用行动证明了对他的臣服。 整个内堂之中,只有九笙没动,也没行礼,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仿若此时此刻走进来的,根本不是大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浔王殿下,而还是那个整日被她调笑,却也只能沉着一张脸,拿她无可奈何的无名官爷。 叶北宁自然是不会搭理她的,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她身前的那个主座上。 “陈俨,抬起头来。” 从他进来,九笙便一直在等这出好戏,陈俨缓缓抬头后,反应也果然没让她失望。 “是你?!”惊讶的表情溢于言表。 “怎么,陈知州认识浔王殿下?这不应该啊,”裴行一脸疑惑,“王爷最厌烦与州府诸官应酬交道,月前就命令让下官代劳,一路上除非有官员识破,不然绝不现身。陈知州……是在哪儿见过王爷?” “下官、下官……” “陈知州不想说,本王便替你说,”叶北宁一字一顿,“锦州大牢。” “王爷恕罪!”陈俨接连磕了三个响头,“是下官有眼无珠,没有认出王爷,亦是城中百姓粗鄙,才害得王爷入了大牢。一切都是下官的过错,还请王爷责罚。” “陈知州不曾见过本王,认不出实属正常,至于害本王入狱的百姓,”叶北宁的眼风扫过九笙,九笙赶紧讨好的笑一笑,“也不过是误会一场,本王不会追究。” 陈俨高呼:“王爷宽宏。” “不过,本王倒有三件事想问问陈大人。” “下官洗耳恭听。” “一州知州与山匪勾结,致使清剿失败,可有此事?清□□衙与商盟联合,鱼肉满城商户,可有此事?封锁城门,大肆抓捕本王,可有此事?” 这三个问题一问出来,莫说是陈俨了,连九笙与裴行都跟着愣了愣。 叶北宁这分明是准备继续审陈俨,却又懒得想另外一副说辞,所以就将方才裴行的话给改了改,又问了一遍。 陈俨有些不明所以:“王爷,这些……下官方才已经解释了……” “好,”叶北宁也不为难他:“五年前,你与守边的薛老将军同去剿匪,是因何生了嫌隙?” “这……下官实在记不清了。” “本王提醒你。”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些信件,还有一个蓝色的簿子,应该是他收集好的证据。他展开一封信:“当年两次清剿都无功而返,薛老将军怀疑官府有人与山匪勾结,给他们通风报信,如此可有印象了?” “下官想起来了,确有此事!”陈俨有些愤愤不平,“清剿队伍浩大,薛老将军却一口咬定是我府衙之人所为,下官不认,怀疑是他治下不严,出了纰漏,所以我二人就闹了些龃龉。” “你二人吵了一架后,薛将军一气之下带兵离开,又去了一趟雾峰山。” “是,这次清剿下官全然不知,府衙上下也无人知晓,可薛将军再去,不也依旧无功而返。所以说下官与贼子勾结,下官断不能认。” 叶北宁神色淡漠,声音沉静,全没被他这些辩白所扰:“山匪既然知道官府要清剿,短时日内自然不会再回山里自投罗网。薛老将军前去,也不是为了剿匪,而是,”他声音一顿,“寻找官匪勾结的证据。” 陈俨一愣。 “九笙,”叶北宁将一张字条递给她,“拿给陈知州看看。”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21. 020 免费阅读.[.aishu55.cc] 22. 021 九笙把字条接过来。 那纸又轻又薄,不似她平时用的纸,倒有些像……飞云宣。因着有些年头,纸面已经微微发黄,不过上面的两个大字还是清晰可见。 速走。 这两个字不知是谁写的,也不知是写给谁的。 她把字条送到陈俨面前,陈俨眸光一颤:“王爷,这是何意?” 叶北宁没答,只是道:“再给雾峰寨大当家看看。” 九笙依言照做。 “这是……当年清剿,狗官写给老子的字条,”大当家有些惊讶,“收到字条时,老子只顾出门吩咐手下兄弟收拾东西,等再回房时字条就不见了。我本以为是被哪个兄弟烧了,没想到……真是苍天有眼,竟被你们找到了!” “你诬陷本官!”陈俨怒斥一句,“这字条上只有两个字,没有提及任何事,也未曾提及任何人,怎能证明就是本官所写?” 为了自证清白,陈俨提议:“王爷,可否吩咐侍卫取来纸笔,下官愿核对字迹。” 听他这么说,叶北宁唇角微微勾起:“本王也正有此意,不过,不该与你现下的字迹核对,而是该对比五年前。” 他从桌面上拿起另外一封书信,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薛将军亲启。 “这封是你当年写与薛老将军,与他约定剿匪时日的书信,里面恰好有速与走这两字,陈大人可想自己核对?” 见到这封信,陈俨脸色一白,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跪直了:“即便字迹相仿又如何?世上能人千万,定是府衙中有人故意模仿。” “哦?”叶北宁一挑眉梢,肃下神色,“那就是大不敬之罪,荷风,即刻将陈俨拿下,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王爷。” 眼看荷风松开大当家,陈俨慌了:“王爷,为何如此?” “六年前,北夏遣使来拜,带了一批上好宣纸,名为飞云宣。此纸轻薄却不易损坏,墨迹易干且不会透过纸背,圣上甚喜。” 叶北宁愈说,陈俨的脸色便愈阴沉,似乎已经料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圣上特意将飞云宣分发与各州府,望州府官员能够勠力同心,助我大邺更加稳固强盛。”说到这里,他略略一顿,声音变得冷厉起来,“圣上所赐之物,不仅没被珍视,反而被尔府衙中人用来与山匪联络,难道不该治你大不敬之罪?” 九笙实在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原来也会这般咄咄逼人。 陈俨梗着脖子,终是叹了口气:“下官认罪。” “认哪一罪名?” 叶北宁目光直视着他,如同一个猎人在追逐猎物:“本王多提点你一句,若认了大不敬之罪,却又被本王查出你勾结山匪,那便再加一蓄意欺瞒之罪。你身为知州,熟知我大邺刑律,数罪并罚,你该知是何下场。” 话音消散,方才还振振有词的陈俨终于没了声音,他垂下头,权衡半晌才承认:“是我与山匪勾结,这字条确是我写给雾峰寨的。” 这件事了,叶北宁将信放到一旁,又拿起压在最下面的蓝色簿子。他没说话,反手将簿子一扔,簿子又精又准地落到了陈俨面前。 “看看。” 就只说了这两个字,语气平平淡淡的。 陈俨伸出手,有些颤抖地将簿子拿起来,只翻了两页,便认命道:“下官认罪,是我与商盟联合,从中谋利。商盟从商户处收取的银子,分成三部分。一部分送往雾峰寨,一部分送到了下官府上,另一部分被商盟盟主留下了。” 他将头磕在地上,语气再不复之前的理直气壮:“王爷,下官自知罪无可恕,但……下官家眷是无辜的,可否请王爷看在下官主动认罪的份上,饶他们一命?” “嗯?” 待这个声音发出,九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堂内肃静,众人的视线已经全都落在她身上了。 真不是故意的…… 叶北宁也看着她,然后问了句:“怎么?” 既然都被问到了头上,她也只能清咳一声:“我就是疑惑,这家伙没主动认罪吧……从始至终他可都在强词夺理,颠倒黑白,要不是王爷拿出证据,让他辩无可辩,不然以他那张嘴,兴许能同王爷从天亮斗到天黑。” 话音落下,陈俨一张脸涨得通红,整个人同吞了只苍蝇一般难受,荷风弯了下嘴角,裴行更大胆,竟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九笙只看着叶北宁。 四目相接,她似乎看到那双向来漆黑深邃的眸子,也添了几分笑意。 不过声音依旧是淡漠的:“陈俨,你所犯之罪,本王会奏禀圣上,一切由圣上定夺。” 陈俨与大当家被侍卫押着,一同送去了锦州大牢,怕在中途出乱子,裴行与荷风也跟着去了。 最后,只剩下九笙和叶北宁,两人一同离开了府衙。 锦州城的街路,仍像他们初来时一般空荡宁静,来往的百姓不多。 “王爷,方才审陈俨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叶北宁垂眸看她,似是不解。 “就是那贴了满大街的画像,陈俨想抓的是你,还找什么江洋大盗当借口。”她撇嘴,“锦州城常年没个大事,要真有江洋大盗,百姓早议论纷纷了,还能这么平静?” “没有证据,一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是,我是没证据,可以当时陈俨的状态,你只消诈他一诈,他绝对能招。” “不可如此,”叶北宁停下脚步看她,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审案断疑,讲究真凭实据。若大邺刑狱官都剑走偏锋,那与屈打成招何异,将来免不了会背弃正途,踏上歧路。” 这番大道理说下来,好像她是个惯会走歪门邪道的人似的。 九笙不服气:“早知这样,就该把假扮王爷的裴行也送进牢里。若陈俨真同他动手,今日审都不用审了,还能省许多麻烦。” “锦州大牢你去探过,守卫森严,断不是说闯入就能闯入的。裴行若落在陈俨手上,你有把握在出事前将他救下?” “没有把握,”九笙皱起眉头,“我不过是玩笑一句,又没当真去做,王爷与我在这儿较什么劲?” “玩笑?”显然,叶北宁是非要与她较劲到底了,“人命至重,怎能拿来玩笑?裴行的命不能,你的,亦不能。” 说得好像她曾经拿自己的命开过玩笑似的…… “我可从没拿自己的命开过玩笑,”九笙仰头,盯着他,也如他一般认真,“我这条命宝贝着呢,没有什么事犯得着我拿命去搏。当然,若有一日我当真去搏了命,也只能说明……那件事,值得我这么做。” 回客栈的路上,两人再没言语。 荷风把人关入大牢后,又带着侍卫将城外的十车生丝送回了祝家布庄。 晌午过后,祝羡元便拎着四坛子的西风醉,来敲九笙的门。 “祝公子。” “阿笙姑娘,小生有礼。” 相识也有些日子了,祝羡元是一次比一次拘谨。 “进来坐。” “这……小生、小生还是站在门边说,不进去了。” 九笙反应过来,约莫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违这书呆子心中的礼节规矩。 “九笙姑娘,方才有侍卫将十车的生丝送回,小生特来谢过姑娘,”他把酒递到她身前,“这是四坛西风醉,本就答应赔与姑娘的。” 九笙也不客气,抬手接过,然后笑着逗他: “小书生,这四坛酒本就是你欠我的,可不能作为谢礼。所以……你今日登门道谢,是空着手来的?” 话音刚落,叶北宁突然从祝羡元身后走了过去,路过她房门口时连视线都没斜一下。 就那么径直的走了,像是根本没发现站在门里的她。 “不是的,九笙姑娘,”祝羡元从怀里摸出一方红色请柬,“明日家父设宴,想要答谢王爷与姑娘的恩情,不知……姑娘可愿意来?” 左右明日也没什么事,九笙一口应下:“好。” 听她答应,祝羡元一张脸蓦地红了,连看都不敢看她,不过声音是有些雀跃的:“那明日……小生就在家,恭候九笙姑娘了。” 入了夜,九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愣是没酝酿出一丁点儿的睡意。 她叹了口气,索性拎了两坛子西风醉,跑到房顶上吹夜风。 夜色沉沉,月光浮动。 她望着天上的月与星,又无聊的敲起房顶的瓦片。不多时,只有树影的院子里就多出了一个人。 叶北宁自下而上的望着她,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许是被她搅了好眠,心里不大舒坦。 “对不住,”她嘴角勾着笑,脸上全没半分歉意,“一不小心吵醒你了。” 叶北宁薄唇抿着,没说话。 九笙也不管他,抱起酒坛子喝了一口。酒香浓醇,初入口时不觉得有什么,待到喉咙,却像有几个刀片在那里刮过,直将她眼泪给辣了出来。 这西风醉果然名不虚传…… 是个烈的…… 她把酒坛子放在一边,皱紧了眉头去揉喉咙处,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好半晌都没能将这不适平复。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水袋,她赶紧接过去,喝了几大口嗓子才勉强舒服了些。 “夜半三更,拿两坛烈酒练酒量,九笙姑娘真是好雅兴。” 阴阳怪气,这是嘲笑她呢! 九笙扭头,盯着叶北宁,反唇相讥:“三更半夜,跑到房顶挖苦我,浔王殿下也真是好雅兴。” 四目相接,两人俱皆沉默,谁都没有移开目光,好像谁先看向别处,谁就输了一样。 不多时,是九笙先撇开了视线,她低下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说得对,或许是我错了。” 叶北宁眉梢一挑。 “人命至重,拿命做局这样的想法,我不该有。”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22. 021 免费阅读.[.aishu55.cc] 023 自从夜探雾峰寨开始,九笙就一直觉得,她同叶北宁是一路人。他们两个都见过人性晦暗,也见过人心诡谲,所以才会从人心谋算。 今日能让陈俨认罪,虽有证据,但说到底也不过“诛心”二字罢了。 可叶北宁白日里的一席话,又如一记晨钟在她耳边敲响,让她清醒地认识到…… 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叶北宁谋人心,却能守住初心,而她…… 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失掉本心了。 如今的她或许正如叶北宁所说,已经背弃正途,踏上歧路,做了很多错事,只是没人同她说。 所以在街路之上,叶北宁并不是要故意同她较劲,他只是…… 想拉她一下,让她不要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 “我该多谢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叶北宁却听懂了:“你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说的好像多了解她似的。 白日里的隔阂,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九笙的心绪变得轻松了许多:“锦州城的事已经了了,王爷也该离开这里,继续向北巡狩了?” “不错。” “我能跟你们一起走么?” 叶北宁看她:“你想同我们一起走?” “不行么?” 他没答,似在考虑,九笙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等着。 月光勾勒过这张十足好看的脸,干干净净的线条,却将他的五官衬得有些凌厉。若是被陌生人瞧见他此刻的样子,该是不敢近前罢。 看到他唇角一动,九笙赶紧打断:“我同你说笑呢。” 她撇开视线,看向更远的夜空:“览星阁的规矩,每个野史官都有自己负责的地界,我能来锦州城,还是因为此处的史官没在,阁里也没有闲人。待你离开这儿,去了下座城池,那就是别的史官的地盘了。我若还跟着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叶北宁揶揄她:“你还怕麻烦?” “自然了,”九笙笑笑,“我这次是为你而来,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是回览星阁,去整理整理这些日子的见闻,写一篇上佳的记载出来。” 雾峰山上那夜,就听她提到过上佳,不知她为何对上佳有这么强的执念。 “浔王殿下虽然见多识广,但一定不知上佳是什么罢?” “愿闻其详。” 九笙抱起手来,缓声道:“这是览星阁自建阁之初就订下的规矩,每年年末会进行考评一次,评史官当年记载,符合考评标准的,便会被评为上佳。” “考评标准为何?” “有两点,”九笙伸出两根手指头,“一是有一篇记载被重金买下,二是对朝堂或者江湖起到重要影响。这两个标准呀,说起来容易,想要实现可是困难重重。” 她愁的叹气:“首先就是重金,这么说吧,十两八两连山下的大门都进不来,百八十两连览星阁外的石阶都踏不上。每年几乎有半数的记载,都折在了重金这两个字上。剩下的那半数,基本就折在对朝堂或江湖起到重要影响这一条上了。” 叶北宁猜测:“若有人花重金买下一篇记载,说明这篇记载或对他十分重要,值得散尽家财,或事涉私密,见不得光,当鲜少有人愿意拿出来分享。” 这人真是一点就通! “是这个道理,不公之于众,就别提对朝堂或江湖起影响了。不过,”她话锋一转,不知从又哪儿来了斗志,“就算这标准苛刻到令人发指,每隔几年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就同走了狗屎运一般,顺理成章地就给完成了。我觉得,今年走狗屎运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叶北宁在一旁说风凉话:“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 “我哪是对自己有信心,我是对你有信心!”九笙往他身边挪了一点儿,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浔王殿下,你可是大邺上下为数不多没有被野史官碰过的人,所以你行还是不行,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呀!你要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就像我对你有信心一样!” 话音无形,就这样消散在无边的夜色之中。这一番情真意切又带着鼓舞的话,叶北宁竟然黑着一张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接。 九笙觉得有些挫败,不过没关系,她又往他身边坐了一点儿,全然没发现此刻距离近的…… 气息已经可以扑在他颈间了。 “览星阁中的事也确实没甚意思,不如我们还是趁夜深人静,说点儿……” “坐远些,”叶北宁打断她,好像有些嫌弃,“一身酒气。” 她就只喝了一口酒,哪有那么夸张! 九笙不听他的,又挪近了一些,然后偷偷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腰间襟带…… 下方坠着的水滴白玉。 叶北宁很宝贝这块白玉,果然下一瞬,他便伸手来阻,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失了准头,手掌竟直接落在了她的手上。 陌生的温度只陡然一触,便似火灼般立刻分开,九笙也飞快地收回了手。 紧接着,一股莫名的,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连这夜风都好似夹杂着温度。 一定是喝酒喝的…… 这西风醉当真是太烈了…… 她清咳一声,拎起酒坛子:“喝多了,头晕眼花的,先告辞了。” 说完也没看叶北宁,直接跃下房顶,不过在跑回房之前,还硬撑着气势说了一句:“那块玉佩,你还欠我个解释。”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叶北宁没动,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神色被月光衬的,似比往日柔和了许多。 翌日一早,九笙方推门出去,就见到了倚在柱子前,似乎等了她许久的叶北宁。 她心上一跳。 这家伙,莫不是因为夜里的事,觉得自己被轻薄了,恼的一夜没睡,等着同她讨公道罢…… “昨夜……” “收拾收拾,随我来。” 九笙一愣:“做什么去?” 叶北宁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轻启薄唇:“昨夜……” 嗯?! 她赶紧把头低下。 “你要的解释,”叶北宁从她身边走过去,声音中好像带着笑意,“随我来。” “……”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这么断句,想看她是什么反应的! 九笙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步子却已经迈开,人已经跟着他走了。 出了客栈,走的路很眼熟,九笙问:“你要带我去大牢?” “不错。” “莫不是陈俨的案子还另有隐情?与你的玉佩有关?” 叶北宁缓下脚步,垂眸看她:“你对本王的事似乎格外上心。”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的心上人。” 往日对她这些顺口跑出来的胡话,叶北宁向来是不理的,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反倒停下来,问了一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 “当然了!” “那便随我来罢。” 九笙心头陡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总觉得里面有诈。可她将这些日子的事在脑子里过一遍,又实在想不出叶北宁能给她使什么诈。 就这么跟着他到了锦州大牢。 入得牢内,光线陡然昏暗下来,鼻端充斥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九笙抬手扇了扇,想将这味道扇走一些。 下了石阶,没走多远,叶北宁就停下了脚步,九笙也跟着停住。 荷风站在一间牢房门口,朝他抱拳:“王爷。” “如何?” “已按王爷吩咐,全部布置妥当。” 叶北宁点点头:“将人送进去罢。” “是。” 九笙有些奇怪:“这儿也没别人,你……哎?” 荷风一手扭过她的手臂,一掌扣在她的肩头,直接将她推进了门里,三两下就把门给锁了。 动作快的,九笙都被关进去了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隔着木头围的牢房墙壁看叶北宁,“关我做什么!” 叶北宁走近:“几日前你将本王送进来一次,今日本王将你送进来一次,你我扯平。” 这事有什么好扯平的! 九笙急了:“王爷,几日前那是情势所迫,为查陈俨迫不得已,不能怪我啊!” “所以本王也不治你大不敬之罪,就关上三日,小惩大诫,”说到这里,他又走近一些,声音轻了许多,像是安抚,“就三日,一个时辰都不多,我就来接你出去。”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 “王爷,”九笙双手握着粗木头,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要解释了,你放我出去,如何?” “不行。” 她咬牙,再退一步:“我以后再也不满嘴跑胡话逗你了,你放我出去。” “不行。” 眼看他转身要走,九笙伸手出去,却拉了个空:“你说,怎样才能放我出去。” 这次连话都不回答了,看来是当真铁了心! 她索性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叶北宁,你别太过分!你要是敢把我关在这里三日,我就把你名字写地上,画个小圈诅咒你!” 这几句话一出口,荷风猛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对她直呼王爷名讳的斥责,还有几分对她威胁王爷这件事的担忧。 叶北宁也被她喊的脚步一顿,可也只是顿了一顿,没回头,只留下一句:“随你。” “……叶北宁,你个……” 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的…… 混蛋!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023 免费阅读.[.aishu55.cc] 024 九笙离开锦州城,一路上不敢耽搁,终于在四日后到得了千山涯。 千山涯耸立入云,千山阁就建于涯顶之上。 那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前后都有院子,外面围着一圈木栅栏,僻静如山野小屋。 九笙推开木头门,直接用声音把这宁静给打破了:“老头儿?我回来了!” 话音消散,有回声浮荡,却没人应答。 她脚步不停,轻车熟路地踏上石板小道,直奔书房而去。很快,她就在书房的小角落里,找到了不知在那儿窝了多久的人。 千山老头背对着她,弯着腰,低着头,不知在鼓捣什么。因为胳膊轻轻用力,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动着。 这么悠闲,哪里像个有急事的样子。 九笙没再惊动他,故意放轻脚步,等走到他身边才大吼一声:“老头儿!” 话音没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宛若枯树枝折断了一样轻、脆,紧接着便是一声哀嚎:“哎呀!我的千山阁……” 千山老头恨恨地回眸,瞪着一脸嘚瑟的九笙:“臭丫头,老夫刻了一个多月,眼看要成,竟被你给毁了!” 九笙撇嘴:“你一把年纪,老眼昏花的,刻不好还怪起我来了。” 桌子上放着一枚削薄的金叶子,还有一把精致的小刻刀,周围散落一些金屑。 她把金叶子捡起来,平放在掌心里,前后翻转几次,也没看出任何雕刻的痕迹。 千山老头捋着白胡须,同她卖关子:“你把叶子竖起来,站到窗边,对着日头瞧。” 九笙抬眸看了他一眼,依言照做,却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丫头,你这两年可是笨了许多啊,变换角度再看看。” 金叶子在指间缓缓转动,叶片随之调整着角度。不多时,竟有光从金叶子中间穿过,丝丝缕缕的落下来。 正是这光,让她找到了千山老头雕刻的纹络,也看清了他雕刻出的千山阁雏形。 见她看出来了,千山老头很自豪:“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巧?”他舒展着白眉毛,露出一双与年纪不符的晶亮的眼,“你在阁中住些日子,我教你。” “我看你是闲的发了疯,我可没你这样的闲心,”九笙回过身,把金叶子揣进自己怀里,“说吧,找我回来什么事。你最好是有特别重要的事,要不然……” 她哼哼:“把你后院那些字画都拿山下卖钱。” 千山老头瞪她:“六年了,你这丫头能不能创新些,威胁人的说辞还是老一套。” “威胁人有什么好创新的,管用就行。” “……老夫懒得同你斗嘴,这次叫你回来,确实是有一件大事,对于你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天大的事。” 九笙根本不相信,信口道:“怎么,览星阁要完?” “你怎么知道?”千山老头一脸的惊诧,几乎是脱口而出,“览星阁确实要完!” “……” “只有你能救了。” “……你等等,”她缓了缓,“老头儿,你现在满嘴跑胡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么?” “没同你玩笑,”千山老头肃下神色,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览星阁中有变,若想安然度过,恐怕唯有更换阁主一途。” 见他这般,九笙也敛了心绪:“出什么事了?” “你当真想知道?” 九笙被问的一怔。 是,她想知道到底是谁是这么不开眼,在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得“上佳”的时候,捅出来这么大的一个篓子! 她还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能耐,一个篓子能捅到让览星阁岌岌可危,需得更换阁主才能解决! 可这之间的因果,外人是无从得知的,千山阁阁主也只能说与…… 接任的览星阁阁主听。 其实,览星阁与千山阁之间有很深渊源,这渊源大抵可以追溯到两阁初建时。 览星阁创建之初,就定下了每年考评,评“上佳”记载的规矩,自然也定了评为“上佳”的奖赏。 若记载被评为“上佳”,史官可以面见阁主,求一心愿。 只要这个心愿不有违道义,不有损他人,且在览星阁的能力所及之内,就一定要兑现。 第一个被评为“上佳”的史官是个女子,名唤千山,她去面见阁主的时候,没求金银财宝,也不求身份地位,只向当时的阁主要了一句话—— 以后谁来做览星阁阁主,要由她说了算。 不得不承认,这个心愿对于阁主来说,实在有些大胆,有些痴心妄想,有些大逆不道,可是…… 它有违世间道义么? 没有! 有损他人么? 也没有! 览星阁做不到么? 只要阁主点一下头就能做到。 所以阁主能不答应么? 不能! 按理来说阁主就是得答应的,不过一阁之主,到底肩负着整个览星阁的兴衰,不能仅凭一人喜好说定就定,于是阁主就与千山打商量—— 她得拿出一整套选拔阁主的方法,证明能够选出最适合览星阁的阁主,才能答应她这个愿望。 很明显,当年的阁主就是玩儿不起,也不敢玩儿,才找这么个借口,想逼得人家知难而退,但千山就像克服“上佳”的重重阻碍一样,把这个困难也给克服了! 千山在大邺境内寻到了一座能与览星涯比肩的云峰,命名为千山涯,又雇佣能工巧匠在峰顶修建了阁楼,命名为千山阁。 她在千山涯下设了许多关卡考验,这些关卡不检验才学,也不试探武功,而是…… 分善恶,鉴人心。只有心中澄澈的纯善之人,方能通过考验。 据说所有的关卡设置完成后,千山还邀请阁主前去试验了一番。结果后世倒无人谈及,不过自那之后,阁主便答应了千山。 直到如今,四任的览星阁阁主都由千山阁选出。 九笙初听闻这段过往时,可是听得热血沸腾。毕竟这位千山史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不行,她得凌驾于蓝之上…… 这绝对是野史官的巅峰!是吾辈的楷模! 试问这样有趣的人,谁能不喜欢? 后来啊,览星阁的阁主就与千山史官成了亲,两人一直居于千山涯顶,子孙后代也一直守护着览星阁与千山阁。 有趣的是,他们的子孙都以“千山”为名,传到千山老头这儿,已经是第五任了。 当然,九笙能记得这么清楚,可不是因为她记性好,而是因为千山老头的大名叫—— 伍千山。 千山老头性格古怪,年轻时沉迷书画,上了年纪又醉心雕刻。往金子上刻画,约莫是新近迷恋的。 九笙一直觉得这老头有些不务正业,一大把年纪还只顾着摆弄这些玩意儿,也不成个亲,如今连个子嗣也没有,这千山阁的未来…… 着实堪忧。 眼下…… 两阁的未来倒是一起堪忧了…… 九笙想了想,摇头:“想听,却不能。” 听她这么说,千山老头有些急了:“你就当真忍心看着览星阁就此消亡于世间?” “老头儿,你别拿这么大的罪名绑架我,”她抬手揉眉心,“你同我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你我相识,关系要好,还因为我做了几年野史官,对览星阁更了解,有感情。” “这就已经够了。” “你确定就够了?”九笙盯住他,反问道,“当年我是通过了千山阁的关卡,得了做览星阁阁主机会,可你忘了当时你是怎么说我的么?” 千山老头嘴角动了几动,终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没忘,甚至到如今都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说的是—— 透彻人心以谋算,不如赤子之心以挚诚。 “你说我能通过所有的考验,不过是因为看清了每个关卡设置的初衷,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这或许就像考科举,我知道所有正确的答案,只要把答案摆在那里就可以,根本不必去管心中真实的想法。 “你说得对,”九笙笑笑,带着几分自嘲:“我还记得,那时我的荷包刚被小贼顺走,正身无分文,却在集市上看见了一个小乞丐。小乞丐绻在街角,眼看就要饿死了,而街角的斜对面就是一个包子摊,摊主有事没事的就瞥小乞丐两眼,但就是不愿拿出一个包子给他吃。” 她坐在矮凳上,眯缝起眼睛,仿似当年蒸笼里冒出来的热气,穿过了六年的岁月,迷蒙了她的视线一般。 “包子摊前面,来来往往着许多富商,他们衣着华贵,手上戴满金饰,钱袋子挂在腰间,一走一过叮叮当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多有钱似的。你们做得太过刻意,刻意的让我一下子就猜出来,这是一道考验,”九笙看着千山老头,弯起唇角,“其实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小乞丐,我为何非要去管?可是为了过关,我必须管,因为这是良善之心。” 千山老头喟叹一声:“你说得不错。” “就算我真的是个热心肠,就是想帮他,但若遵从内心,我会选择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富商身上摸走一个钱袋子。他们有那么多银子,接济一下穷苦人怎么了?日后我手头宽裕了,再将银子还回去就是。”她说得很慢,语气却很坚定,“人世实艰,苦难颇多,能避则避,没必要非得迎上去。可为了过关,我就只能迎上去,不能偷不能抢,要辛辛苦苦的去做工、去赚钱。因为,这代表着无论遭遇何种境地,都不会碰触的底线,也不会泯灭的良知。” 千山老头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动容:“丫头,这世事对多数人就是不公的,你也不必如此……” 九笙摇头,打断他:“在这之前,我也同你一般想法,可这次去锦州城,我遇到了一些人。有一个书呆子,便是耗尽家财也愿求一片清风朗日;还有一个小富商,圆滑事故却仍在为正义挣扎;还有一个……” 她顿了顿,叶北宁的模样在脑海里怎么挥不去,他那张好看的脸还真是占便宜! “还有一个,幼时遭逢变故,也历经许多苦难,如今又深处权力的漩涡,却仍怀济民之志,不改清正之心。他们让我明白,”九笙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无论曾经历过什么,都不能成为变坏的借口,或许……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罢。” 为您提供大神 秋九月 的《王爷被我写成人间妄想》最快更新 024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