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潮热》
1. 是猎物
容城时间,下午五点五十九分。
耸入云端的恒世大厦一楼大厅,沉静有序,无一人早退。
收起手机,沈幼卿抬头瞧一眼电梯的方向,用手背试探饭盒温度,刚刚好温热。
中午男朋友陈书彦发消息说晚上要加班,原本的约会只能取消。她担心对方晚饭又随便应付,就简单做两个菜送过来。
沈幼卿抱着饭盒,期念饱和的思绪穿过大厅锃亮的地板,直至飘进电梯,再一口气上二十三楼,探头进男朋友所工作的办公室。
他一定正埋头伏案沉心工作,半秒都不会提前收拾办公桌。
大学时陈书彦品学兼优,是教授眼中的得意门生,毕业后,众望所归地进入容城所有毕业生趋之若鹜的恒世集团。
恒世在容城地位斐然,却又不像历经百年的家族企业那样老派。据说集团掌权人才不到三十,最不喜关系裙带,公司内纯靠实力说话,十分适合年轻人发展。
所以沈幼卿从不置喙男友的事业、或者抱怨他常加班没时间陪自己,反倒尽所能在生活上仔细关心,以示自己的支持。
六点过,陆续有人下楼。
沈幼卿从大厅沙发起身,嘴角无意识微微翘,春眸杏眼,盛满一汪南方姑娘的柔情,遥遥盼望电梯方向。
大厅内人渐多起来,脚步来来往往,说笑声嗡嗡,一耳朵听去,多是正商量着晚饭上哪儿吃。
还在上大学的沈幼卿,素面朝天站在原地,恬静乖纯,与这匆忙的下班高峰格格不入。
着急下班的白蓝领,步子慢半拍,目光磁吸般不时投来。
电梯门再次打开,一群人蜂蛹而出。
最后走出的青年,尤为显眼,颀长劲瘦,西裤衬衫规整端正,清隽脸庞上戴着细边眼镜,斯文清冷,少年感未脱。
心悦浅笑漫上眉梢眼底,沈幼卿抬脚迎上。
“阿彦!等等我!”
另一电梯跑出位年轻女人,对方快步跟上陈书彦,十分熟练地伸臂勾上他肩膀:“说好下班一起吃晚饭的,怎么不等我?”
简单款职业套裙,掩不住她的年轻靓丽,面迎阳光,高马尾活力摆晃。
满口质问的调,却笑靥如花,语含撒娇,没有半点生气迹象。
笑容僵在唇边,沈幼卿脚步渐慢,被与男友相见的喜悦压下的疲惫,如喝到底的柠檬茶,甜蜜过后,酸涩苦味似有似无漫上喉咙。
自陈书彦进入恒世,她同时忙着加训与学业,两人相处的时间零星无几,张曼这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却每日跟他一起上下班、工作。
陈书彦向她介绍过张曼,他们爸爸是过命的战友,他们还小的时候,张曼父亲就在与陈父一起执行任务途中不幸牺牲。
临终前,张父紧拽着陈书彦父亲的手,血泪满面地,求他帮忙照顾张曼母女。
所以他们两,从小就像兄妹一样长大,从上同一所小学,到同一所大学。
亲密些也实属正常。
沈幼卿更相信,陈书彦那样骄矜清傲的男人,做不出愧对她的事。但她自认,自己只是个世俗中的普通女孩儿,任谁男朋友身边有这样一个姑娘,都免不了偶有吃味。
何况陈书彦与张曼这样的存在,就像无数小说里,最终会在一起的青梅竹马。
“你来做什么?”山涧清石般的声线,将沈幼卿的神思拉回。
清脆女声紧跟其后:“诶!卿卿来找阿彦呀?”
张曼热情打招呼,仿佛刚瞧见她,勾着陈书彦肩膀的手,却一动不动。
沈幼卿视线聚焦,青年的脸庞近了。
越过干净的镜片,清晰瞧见那如远山蕴墨的眉眼,眉心微隆,泄露出工作疲惫的影子。
到底心疼占上风,她将沉甸甸的饭盒拖高一点,弯着眼笑:“今天没有训练,来给你送饭。”
沈幼卿母亲出身自江南一带的书香门第,她长相随对方,肤白眼圆,温和鹅蛋脸自带三分笑。
嗓音也是,吴侬软语,娓娓道来。像一碗温水,不急不缓地流进耳朵,令人心和舒适。
说完,她视线略移,若无其事朝张曼点头,文静不卑亢。
“啊怎么办?阿彦说好要跟我去吃东巷那家日料的。”
张曼涂得像乌鸦翅膀一样的睫毛扑腾扇动,睇着沈幼卿手里的饭盒,自以为风情地拖腔带调。
沈幼卿安静注视陈书彦,对张曼话里的含沙射影不为所动。
父亲从政位高,从小给她的教育,皆是大局策定的方向,虽然她以后不会从政,但也做不来这些拈酸吃醋的小把戏。
沈幼卿的眼睛并非常见的深褐,有一点浅,更似茶色,水光粼粼的,平静注视他人时,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干净。
陈书彦视线落到她手中饭盒,抬臂拂下张曼的手,淡声:“你自己去约其他同事吃吧。”
“你又说话不算话!”张曼当即提高音调,眼神若有若无斜向沈幼卿:“唉,阿彦这都是第几次为了女朋友水我这一起穿开裆裤的兄弟了?”
陈书彦家常便饭似的,没有搭理。
他伸手接过沈幼卿抱着的饭盒,拧眉看她:“没有训练就在家研究研究对手的打法,不要麻烦这些小事。”
见他不理自己,张曼变脸如翻书,气得原地跺脚,冷“哼”:“你等着,我待会就跟阿姨打电话说去。”
随着风风火火的高跟鞋碰撞地板的声音,陈书彦余光睇向她背影,似无可奈何地隐隐叹口气。
“这怎么能是小事?”沈幼卿不关心旁人去留,她听见熟悉的说教,莞尔一笑:“你可是要做未来陈总的人,我当然要盯着你好好吃饭啦。”
陈书彦是她的学长,也是她学习台球的第一位老师,所以对他常挂在嘴边的说教早已习以为常。
沈幼卿纯真乖柔的嗓音,与生俱来地,带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就好像对方一定会如她所说。
陈书彦不由弯了下唇角。
但稍纵即逝,开口依旧平静清润:“跟你说过,切勿好高骛远。实习期还没结束,想这些未免太早。”
他实在太年轻,说这些话时,总会呈现出一种少年老成的意思。
时常让沈幼卿倍感压力,因为她那严厉如山的父亲,从小就如此教育她。
“知道啦。”沈幼卿推他手臂,微笑着“赶”他走:“快找地方吃饭吧。”
“好。”陈书彦点没急着走,而是低头打开餐盒。
从小到大,沈幼卿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都是为他所学,可惜天赋不高,就真的只会几个简单家常菜。
今天的番茄牛腩跟炒青菜是她菜谱中出场频率最高的明星,熟能生巧,红橙橙跟绿油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诱人食指大动。
陈书彦当面尝一口后扣上盖子,清润的眸子看她:“还不错。”
被心上人夸奖,让沈幼卿本能地想要开心笑出来,但从小父亲“喜怒不可形于色”的教导及时现身,将她呼之欲出的灿笑压回矜持表面之下。
可她年纪太小,到底不能做到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纤长似薄羽的睫毛不受控制微微垂,粉颊渐韫,将隐秘的藏羞出卖干净。
陈书彦唇稍微翘。
他最喜欢沈幼卿的就是,遇事不骄不躁,被夸奖不骄傲,被批评也不生气。
——
顶楼会议室。
与楼下甜蜜的气氛相反,两方人拔剑弩张。
会议结束,随着坐在首位的年轻男人漫不经心的一句“散会”,两边原本紧绷的下属各自收拾文件、笔记本。
另一端的中年男人闻之起身。
他笑眯眯地看向对面的年轻男人,稍稍欠身的姿势透出两分敬意:“少爷,时董与戴董毕竟是您的父母,肯定不愿与您在商场上兵戎相见,日后嘉亿与戴氏也总归由您继承,化干戈为玉帛成众赢终局,何乐而不为?”
恒世高层们的动作慢下来,心有默契地偷瞟坐在首位上的男人。
如此言语,毫无疑问,是赤l裸裸的施压,代表了他身后的嘉亿与戴氏,同时也是他们上司的父母。
会议室宽敞亮堂,看似放松下来,实则暗流涌动。
年轻男人四平八稳坐在首位,他身姿料峭挺拔,即使坐着,气势也不输于那头站着的中年男人,甚至呈碾压之势。
纯黑西装沉稳深重,搭在桌面的右手宽大修长,手背上有着贲发、性感的青筋,透出十分可靠的力量感。
但他随意往后靠着,长指无节奏慢敲,又给人一种随心所欲的无畏。
那人恰到好处停顿,视线将会议室一圈人扫过,做足了苦口婆心的姿态:“如今这样的局面,恐怕只会让倾注您所有心血的恒世成为嘉亿与戴氏的口中猎物啊。”
话音落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指节敲击桌板的闷响停止。
一声低磁松散的轻笑,随之回响在安静宽敞的会议室。
时宴礼抬眼。
他眼窝深邃,瞳仁极黑,如深海一般深不见底,仿佛任何事物落入其中,都不会起一丝涟漪。
在会议室所有人的注视下。
他胜券在握般,不紧不慢:“孙总大可不必将话放得如此早,猎场刚开栅,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分明是坐姿,但他云淡风轻,眼皮半抬,清晰地释放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无形压力如乌云盖月般倾向对岸。
被称“孙总”的中年男人明显被镇住,面色僵硬一瞬,强撑着若无其事笑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一个字一个字好似刚从牙缝里蹦出来。
对手拂袖而去,恒世一行人哗啦啦地从会议室出来,满怀敬畏地站于门外两边。
原本嘉亿与戴氏的联合打压,让恒世上下人心惶惶,但今日见顶头上司游刃有余应对,想必早有万全之策,一个个又将心全放回肚子里。
对时宴礼,更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电梯门口,助理谦恭欠身、手挡电梯门:“时总。”
“哥!等等!”电梯门正要关上,一个年轻男人冲进来。
时宴礼扫了他一眼,沉静开口:“又不长记性?”
他说的是在公司不能叫攀亲带故。
秦淮厌冲他笑得一口白牙:“这不是下班嘛。”
时宴礼:“什么事?”
“晚上打球去?”秦淮厌凑过来,没大没小地勾肩搭背,他兴致勃勃地说:“我去打听了,上次让我输球的那小丫头是国家队预选种子,我输得不亏!”
时宴礼意兴阑珊,眼神凉凉,扫向肩膀上的手臂。
秦淮厌皮厚百尺,有张有弛地收回手。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一楼。
他继续游说:“我还打听到她在秦馆兼职,晚上去找她打——”
话音戛然而转:“哟!那不就是让我输球的姑娘?”
时宴礼应声抬眸。
夕阳渐沉,暮光披霞抹橘,从侧面的全景玻璃斜进,大理石地板漫射出清洁阿姨勤劳的彩光。
沙发旁摆有一盆高大发财树。
枝叶疏影投到女孩的脸庞,凹于身段,阴影外的脸颊肌肤莹莹反光,睫羽落影成扇。
连白色的连衣裙都被晕染上色,整个人被一层毛绒绒的光晕笼罩,仿若加了电影滤镜,美得不似真实。
她偏浅褐的瞳仁在暮光下,像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满眼都是眼前清俊斯文、端着饭盒的青年。
温柔乖顺,含羞浅笑。
不用问,就知道那饭盒出自她手。
两人周围无一不冒着充满温暖爱意的粉红泡泡,与大厅的忙碌匆匆对比鲜明,倒真像爱情电影里的场景。
秦淮厌“啧”一声,吊儿郎当的语气:“没想到球桌上杀气四射,居然对男人这么温柔小意,那男的究竟有什么本事?”
说完,他扭头:“哥,你说是不是?”
时宴礼漆黑的双眼,沉静地注视着身姿纤细、含羞带笑的年轻女人。
像隐藏于茂密森林中,沉睡将醒的猛兽,漫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猎物。
他当然记得上次与秦淮厌一起看斯诺克比赛,那姑娘在球桌上,攻击性的、野心勃勃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他最熟悉不过。
“时总?”
大厅里一声声“时总”与他人投来的目光,令陈书彦回头。
瞧见身姿高大的男人,他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沈幼卿跟着他声音扭头。
对异性的欣赏,她并非特别在意其长相如何。但不远处的男人,实在过分优越,鹤立鸡群于人来人往,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男人身材高大,材质考究的黑色西装被撑得恰到好处。偶尔听过室友谈论男明星,她不合适时宜地想到,这大概就是她们所说,不用扒开衣服就知道多有料的身材。
再往上,冷不防对上他深沉的双眼,沈幼卿呼吸短促地停止一秒。
傍晚,室外日光渐暗,大厅内灯光明亮,她却有一种想从这里逃到外面的危机感。
但面上却微笑置之,并未多想。
从小被父亲带着参加饭局,沈幼卿见过不少高位之人,常年站在金字塔顶端,随性释放出来的气场令人望而生畏,实属寻常。
先不说早被父亲锻炼出胆量,眼前男人是男友的顶头上司,她更不会傻到去得罪。
时宴礼早已收回目光。
他“嗯”一声回应,略抬下巴:“女朋友?”
很平常的一句上司对下属的随口问候。
陈书彦谦恭回答:“嗯,卿卿是我学妹,如今在容城大学上学。”
都知道,时宴礼大学毕业于容大,恒世也吸纳不少容大学生。
时宴礼耐人寻味地勾了下唇,颔首缓声:“不错。”
也不知说的是容大不错,还是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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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又相逢
从恒世出来,沈幼卿打车到“秦馆”。
今晚没有课,也没有训练,沈幼卿需要去兼职。
自从选择台球这条路,家里就断她经济,她只能自己解决学费、生活费,以及台球相关的一切花销。
好在这两年打出点成绩,奖金不菲,“秦馆”主动请她过去,薪资给的也不低。
刚到不久,老板就亲自过来,眉开眼笑吩咐她:“幼卿,快去001。”
“来啦。”
收了擦杆的软毛巾,沈幼卿摸摸自己的宝贝球杆,小小声音:“干活咯。”
老板是位五十出头的女人,保养极好,乍眼看去就三十来岁,为人直爽不绕弯,沈幼卿平日叫她越姐。
越姐挺喜欢沈幼卿,过来拍了拍她肩,好声嘱咐:“里边的客人脾气可能比较古怪,少说话,好好打球就是。”
沈幼卿乖笑,眉眼弯如月:“谢谢越姐。”
“秦馆”不同于普通台球厅,所在建筑是一座几进几出的苏式合院,坐落于容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院子里假山流水、青松雀鸣,风景好不惬意,半点没有销金窝的影子。
来者多是非富即贵,不是谈生意,就是来败家。
这种地方,能让老板亲力亲为接待的对象,自不能得罪。
“甭客气。”越姐一摆手,“我还指望你名气越来越大,给我带更多生意呢。”
年初沈幼卿获得去年的职业联赛冠军,她特意将人请过来镇场,如今不少人慕名而来,找人家小姑娘比划的比划,请教的请教。
生意节节高升。
抓着球杆的细长五指紧握,沈幼卿大脑支配着脸上微微僵的肌肉,牵强附会出一个温笑。
脚下转方向,她先去了洗手间。
恐怕要让越姐失望了。
她不知自己还能参加多少比赛,容城台协想让她参加明年的中锦赛,若顺利夺冠,便有机会进入国家队,参加世锦赛。
可是前路未知,中锦赛都不定能参加。
001到了。
沈幼卿收拾好情绪,端出礼貌客气的微笑。
由胡桃木制作的实木门大敞着,清脆的击球声隐约从里传出。
她抬手屈指,不轻不重往门框敲三下:“您好。”
“哟!来了。”正在趴在球桌的秦淮厌闻声回头,随意招手:“来跟我比划两局。”
看清他的脸,沈幼卿略微惊讶。
是下午时总身边的人。
进房带上门,她微笑不改:“秦先生。”
下意识移动视线,果然在球桌旁的沙发上见到那光是眼神就能令她想要逃跑的男人。
包间宽敞无垠,越姐很会做生意,将有钱人的品味拿捏得恰到好处。分明玩儿乐之地,内外装修却低调风雅。
整个色系是令人舒适的原木调,茶桌酒架,应有尽有,靠里墙上,贴着被竖分成三份的远山水墨图。
各个风格迥异,放在一室,竟也不违和。
球桌对面。
男人坐在咖色皮质沙发里,两条长腿被西装裤包裹,支在咖色皮质沙发与实木矮几之间,凭空叫人觉得那地方容不下他。
他往后半靠,成熟男人的胸襟被黑色衬衫勾勒出若有若无的轮廓,领口两颗扣子散开,
相较下午在公司,多出几分闲倦。
“时总。”沈幼卿礼貌点头。
前台只告诉她,订包间人叫秦淮厌,没想到是他们。
时宴礼眼皮半撩,那双深邃漆黑的眼扫过来,跟瞧见陌生人没两样。
倒没了下午那般骇人的压迫感。
他松散点头:“沈小姐。”
声线低沉的嗓音也是,字句慢声,咬字清晰。
沈幼卿诧异了下。
没想到,这样的人会跟她回礼,况且下午陈书彦没向他介绍她的名字。
她只当对方是台球爱好者,所以知道她,点她打球。
走到球桌旁,拿巧克擦杆。
她问秦淮厌:“秦先生打什么球?”
包间内有四台球桌,对应不同玩法。沈幼卿主攻斯诺克,但黑八、九球也都拿过奖。
“沈小姐这就抬举我了。”秦淮厌半带玩笑地自我调侃,单手撑着杆:“斯诺克太复杂,咱打l黑八就够了。”
沈幼卿笑:“好呀。”
她弯腰从桌下将球捡上来,用三角框框紧。
原本包间里有服务员,洗球的活儿由专人做。估计客人不喜人打扰,除她之外,一人没见着。
工作时间,沈幼卿长发简单扎成丸子,穿着秦馆的工作服。
奶白柔软的衬衫,优雅端正,黑色长裤将她的腿修饰得又长又细。
沈家家风严苛,举止言行都有规矩。行稳站直,从小到大,习惯早成。
以致简单的洗球摆球,让她做出来,行云流水,优雅得赏心悦目。
“砰”一声脆响。
颜色不一的圆球,散开在绿色羊绒球桌。
时宴礼缓抬眼皮。
他从烟盒里抽出支香烟,夹在骨节分明的长指间,并未点燃。
沈幼卿平日里乖纯柔和,身姿也纤细,弱柳扶风如林黛玉。
但只要一俯身,架起杆瞄球,那富有攻击性、几乎有些逼人的眼神,就又无缝衔接。
仿佛分秒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唯独灯光下,一节修长雪白的后颈,泄露出一折就断的脆弱。
“啪”,时宴礼摁下打火机,抬手点烟,灼热的火焰烧到那脆弱的天鹅颈,火光将他的脸庞映照清晰。
去年的职业联赛上,有解说评价过沈幼卿,说她天生为球而生。
资历虽浅,天赋过人。
不过兼职不是比赛,沈幼卿得控制自己,不能光沉迷打球,她还得让客人打得开心。
要局局都输,哪能开心。
两局下来。
秦淮厌站没个站像,倚靠在桌沿,他瞧着沈幼卿,边用巧克擦杆,边叭叭:“沈小姐让球别这么明显啊,让我这多不好意思。”
一脸的浪荡样,倒看不出他哪里不好意思。
“抱歉。”沈幼卿抿唇笑笑,怪不好意思。
让球是个技术活儿,比做斯诺克和解斯诺克都难,学这么久,仍旧做不到不着痕迹让球。
“你的攻击性和野心太明显。”磁性慵懒的男低音突然响起。
嗯?沈幼卿讶异扭头。
男人不知何时换了姿势,他手臂撑在大腿,前倾着身体,她对上那双浓墨重彩的眼。
显然,刚刚的两局被他全须全尾地看了去。
沈幼卿主动坐到时宴礼斜侧边的沙发,拎起几上茶壶,倒一杯推到他面前。
双手放在膝盖,她眼睛不眨地与眼前男人对视,像乖乖听老师话的三好学生:“还请时总赐教。”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隐约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冷木弄香兰,烟草随茶。
时宴礼唇角微弯,悠然的视线落到她脸上,语气温和:“赐教谈不上,不过是瞧沈小姐这形象,如果能将你的攻击性收一收,更容易让对手摸不清路数。”
沈幼卿长相偏柔,年纪又小,头发丝都写着人畜无害,第一面很容易给人留下她很弱的错觉。
这般形象,生活中会多不少麻烦,但在赛场上,利用好了就是把利刃。
比赛比的不仅是球技,心理战术也同等重要。
简单几句话,是沈幼卿从未意识到,以及从没人提醒过她的问题。
像时宴礼这样地位斐然,会好心点她,或许仅因为她是他下属女朋友。
倒是个让人意外的老板。
尽管沈幼卿仍旧不明白该怎样收敛时宴礼所说的攻击性与野心,但总不好过分打扰客人。
她感激:“谢谢时总指点。”
时宴礼轻描淡写“嗯”一声。
脸上没带情绪,刚才的提醒仿佛只随口一提,对她如何并不关心。
沈幼卿回头跟秦淮厌又打了几局,中途休息,她喘口气,喝一大口水。
让球真比打比赛累得多。
去年的职业联赛,整场打下来,都没这么累。
秦淮厌满头大汗,盯着球的眼睛像狼狗一样,依旧兴奋高昂。
让沈幼卿都有些怕。
时宴礼始终坐在沙发,途中接了两个电话,没半点要打球的意思。
沈幼卿看过去,边抬手用手背擦汗,客客气气地:“时总,您不打吗?”
“就是。”经她提醒,秦淮厌想起自己哥:“哥,跟我来两局。”
时宴礼与沈幼卿对视。
站在球桌旁的小姑娘拥有出众于同龄人的稳重,但那双眼睛颜色浅,太干净,足以让有心之人摸清藏在底下的情绪。
告诉他,快上吧,她好想休息呀。
从沙发上起身。
时宴礼一边翻折衬衫袖口,一边走向球桌,脚步漫不经心。
“给。”秦淮厌将球杆扔给他,真诚伸手:“哥,请。”
正好沈幼卿洗好球。
她往旁退几步,将地方腾出来,礼貌当观众。
时宴礼握杆,俯身。
无论是折臂持杆,还是翘指架杆,他的姿势都标准得赏心悦目
台球起源于斯诺克,被称为绅士的运动,即使衬衫西裤,也不违和,反倒有种雅致的力量感。
多数权威比赛,制服也是衬衫马甲。
对台球的热爱,让沈幼卿目光被吸引。
衬衫沉郁严谨的黑,宽厚的背,劲瘦的窄腰,组成的线条起伏流畅,犹如蛰伏于漆黑深林中的猎豹。
不由自主想起下午富有压迫感的对视,沈幼卿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但想要看球的瘾勾着她又瞟回去。
男人手臂发力,衬衫被肌肉撑得略绷,他游刃有余出杆——“砰!”
圆球散落四方,有一颗掉入角落洞口。
漂亮。
沈幼卿兴致上来,开始期待这场娱乐的比划。
但结果总是令人意外。
除却开球那颗球,整场下来,时宴礼一个球没进。
一个没进……
全场寂静。
沈幼卿睁大眼睛呆住,着实没想到会是如此结局。
震惊的不止她一人,秦淮厌严肃地盯着桌上仅剩的白球,仿佛要盯出朵花来。
好半天,他恍然:“难怪你总是拒绝跟我打球,原来是不会啊。”
时宴礼似乎并不在意。
他将杆扔回给秦淮厌,转头瞧见沈幼卿的表情,笑了:“怎么?沈小姐没见过如此菜的?”
啊。
沈幼卿回神:“没有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啊。
给人门窗全打开了,就不会再给开一扇全景天窗。
实在是他气场过于强大,后又指点她,她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会打得很好。
知她所想,时宴礼云淡风轻:“我只会看,不会打。”
沈幼卿真诚点头,表示理解。
喜欢看球的人,不一定会打球。但常常看,的确有可能比选手自己还了解他们的打法。
秦淮厌古怪瞧他一眼,若有所思。
照今天这打法,确实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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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暧昧衣
回到南枫庭,已经将近十点。
输入密码,“吱呀”一声,入眼黑漆漆一片。
陈书彦还没回家,他很少这么晚下班,最近估计忙得不行。
这里是陈书彦出来工作所租的房子。
沈幼卿平日要上课,训练,周末无事必须回家一趟,跟他相处的时间极少,所以只要有时间,就会过这边来。
正好明天上午没课,今晚可以住这边。
换鞋进屋,客厅简洁宽敞,没多余装饰,一眼就能瞧出主人是男生。
春末夜里,已有热意。
沈幼卿先给阳台上自己种的月季浇水,随后在沙发弯腰找空调遥控器,转头瞧见一件酒红色的薄针织外套,被抱枕压住一半。
灯光明亮,浅灰与酒红纠缠,透出一种生活气息充盈的暧昧。
沈幼卿面不改色捡起,残存的香水味若隐若现,刺激到她挑剔的嗅觉,鼻腔有种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缓缓呼一口气,她若无其事放回原处,看见遥控器就在抱枕后。
中央空调凉风徐徐,她泡了杯蜂蜜水,坐在沙发上休息,等陈书彦下班。
低头瞧见脚上的拖鞋,兔子抱草莓,陈书彦专门买给她,上脚柔软,似软化糖的触感。
她一直很喜欢,这会儿却突然觉得膈应。
生活上,沈幼卿稍有洁癖,比如不喜他人碰自己的所有物。
这些洁癖无法控制,就像她无法控制陈书彦与张曼的关系。
他们是一起长大、亲如兄妹的青梅竹马,不管陈书彦做出如何态度,都不能全然不与张曼往来。
是情分,也是陈叔叔的遗嘱。
陈书彦孝顺,不可能违背。
今晚没有做夜宵的心情,沈幼卿给陈书彦发了消息,坐在沙发等待。
怎么办嘛…
男朋友态度没有问题,难道要她因无关之人,就与他分手?
她暂且做不到。
陈书彦十一点才到家。
开门声响,沈幼卿困顿清醒,起身迎过去,声音迷软:“阿彦回来了。”
陈书彦并无意外。
对上她水润迷糊的双眼,他脱下西装外套,淡笑:“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沈幼卿接过来,抬手揉揉眼角:“我也刚到不久。”
温热手掌揽上她纤薄肩背,陈书彦嗅到隐隐烟草味道,侧首问:“晚上去兼职了?”
他不抽烟,对烟味比常抽烟之人更敏感。
秦馆比普通台球馆环境好许多,大厅与公共区域禁止吸烟,但包间不限,不可避免会沾染上。
沈幼卿抬臂闻了下,温温“嗯”一声。
也是傻了,等待时间,足够她洗完澡。
陈书彦看了她两眼,淡声建议:“你现在的奖金已经足够学费跟训练花销,兼职那边可以辞了。”
“先不急,万一有意外呢。”沈幼卿把他的外套挂到衣架,回头说:“你知道的,我爸妈不太支持我打台球。”
她明白,陈书彦只是不想她受累。
但从小严苛的教育,让她习惯走一步看十步。奖金她已存进理财,暂时不打算动,以防急需时拿不出钱。
陈书彦皱眉。
瞧他还欲劝,沈幼卿甜笑着转移话题:“阿彦,这么晚下班,饿了吗?我们点个外卖吧。”
沈幼卿本就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声音腔调带是毫不做作的软。
一撒娇,更是让人无法拒绝。
果不其然,陈书彦已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好。”
等外卖的时间,沈幼卿拿睡衣去洗澡。
洗完出来,陈书彦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
青年的背清瘦,单薄。
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刻板。
窗帘拉到两边墙角,玻璃洁净若无。
夜空深黑,明月被乌云吞噬,残光不甘穿透层层,缕缕苍白。
“知道了,我会看着她。”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她一眼,语气有种不耐烦的冷淡:“我没欺负她。”
不出意外是张阿姨,陈书彦的母亲。想来张曼的告状达到效果,阿姨打电话来警告儿子,让他好好照顾她种种。
此类场景,沈幼卿大学时便常常遇见,早已司空见惯。
有人敲门,外卖到了,她心平气和去拿。
点的两碗鲜抄手,盖子打开,滚着热气的筒骨鲜汤与胡椒香味扑面而来。抄手皮薄肉多,一颗颗圆鼓鼓,像水母般沉浮在汤里。
沈幼卿到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出来,方便喝汤。
接完电话,陈书彦过来坐到对面,视线落定她鼻梁右侧的小痣。
沈幼卿长相偏纯柔,这颗痣却给她添上点别有风情的媚,不多,仅在偶然娇笑或低头垂眼间,无意展现出来。
在沈幼卿将与他对视之际,他移开视线,轻描淡写说:“以后少去公司找我,你现在又要上学,又要训练,不要跑这么累。”
或许他多想,但下午时总那句“不错”,男人的直觉,让他滋生出一种无法溯源的危机感。
不过后面的话,也是真心。
说完,他拿碗盛半碗汤,推到沈幼卿面前。
“嗯。”沈幼卿垂眼,端起碗。
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美丽,头顶灯光散射,眼下半圈阴影如扇。
听得出他在为自己着想,但如今两人的感情交流甚少,不去找他,只会更少。
抑制不住失落。
她低头,吹一吹碗中汤的热气,似随口问:“你们最近很忙吗?”
陈书彦“嗯”一声,用勺子盛一颗抄手:“公司现在上下都很忙,法务部每天要处理很多攻讦恒世的案子。”
他与张曼毕业于容城大学法学院,如今正在恒世法务部实习。
若能在恒世站稳脚,相较普通律师事务所,能赚更多钱。陈家家世普通,陈书彦选择了赚更多钱的这条路。
若不然,以他的球技,进入台坛,也能有一席之地。
沈幼卿好奇:“出什么事了吗?”
受爸爸的影响,她每日有看新闻的习惯,但她不学商科,鲜少关注商场要闻。
陈书彦一顿,那股不知所以的危机感再次漫上来,本能地不想多说。
不禁在心底自嘲。
女朋友家世好,自身优秀,偶有风吹草动,便能让他警惕四方。
目光落入女友富有求知欲的美丽双眼,陈书彦若无其事说:“是时总父母,联手打压恒世。”
近期戴氏与嘉亿联合打压恒世,不是什么秘密,现实与网络沸反盈天地讨论。
父母与儿子像仇人般商战,也是稀奇。有人说时宴礼爹不疼娘不爱,真惨;更有人说他冷漠心狠,对付父母毫不手软。
惊奇复杂的豪门内斗,成简单一句话。
陈书彦说出来,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沈幼卿像走在路上被许久未见的熟人叫了声名字。
怅然若失。
晚上偶遇的男人不请自来出现在脑海,他气场强大、沉稳,又游刃有余,瞧不出半点被父母联合打压伤心,或烦恼。
联想自己目前与父母的局面,她突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陈书彦看她一眼,闲聊般说:“你要跟叔叔阿姨好好沟通,一家人不要闹得跟仇人一样,他们总归是爱你,只是方式不同。”
沈幼卿仅以笑置之。
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现今是什么局面,自从姐姐出事,父母对她,可以说到了偏执的程度。尤其是爸爸,一心只要她按照他的安排行走未来。
过去没什么所喜欢,按部就班,听从爸妈的话,好好学习,精习多国语言,大学选了他们指定的专业。
大一喜欢上陈书彦,为追随他打台球,第一次大着胆子忤逆父母,从此一条道走到黑,如今跟他们,与仇人也没什么两样。
她就大胆过这一次。
倒没想到,她会从心爱上台球,一路打到如今的成绩。
沈幼卿不知该如何跟陈书彦解释。
他重孝心,与家人和睦,想来不会理解她跟时宴礼这样的家庭。
吃完一碗抄手,陈书彦放下勺子,抬眸看沈幼卿:“周末我休息,想做什么?”
听到这里,今晚愁云才被月拨开。
沈幼卿心情明朗起来,想了想,颇有兴致提议:“我们好久没一起比划过了,周末就去打两局,好不好?”
陈书彦是她在斯诺克这条路上的第一位老师,除去对男朋友的喜欢,也有领路的感恩。
正是如此复杂特殊的情感,让她始终无法在他面前冷脸、狠心。
闻言,陈书彦看着她:“好。”
实习后,他每次碰球杆,都是与女友约会。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
沈幼卿打了车,周末必须先回家,这是沈家的规矩。
跟陈书彦的约会,定在周天。
每次都是如此。
回家路上,收到台协教练的消息:
吴教练:[幼卿,别忘了交代你的事情,跟你爸爸好好商量一下。]
沈幼卿叹口气,吴教练是算准了自己下课时间,准点提醒她。
她点开手机键盘,缓慢打字:[好。]
容城台协合作的几家赞助商,其中两家大头合同马上到期,告诉他们不会再续约。
对方说是上面不支持容城的台球发展,以后的活动、比赛有可能会受限。
沈幼卿想到自己爸爸,她明年就要毕业,与他们的约法三章即将到期。
难说不会用此方法断她后路。
台协也想到了。
所以让她回去协商,能否不要给台协施压。
傍晚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如长龙不见尾,旁边车道的新手司机艰难插队。
出租车司机烦躁地“滴”一声喇叭,骂了句容城本地的方言。
看窗外车水马龙,沈幼卿又浅浅叹口气。
这样一来,正好如爸爸的意,她被架在中间,迟早得在上与下里选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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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同相怜
出租车开到江岸门口,被拦停。
沈幼卿报了房号,保安才放行。
进入小区内,导航就失去作用,司机靠着沈幼卿指路,才找得到方向。
因为里面极大,十年前修建的园林式小区,如今栋栋洋房仍旧如新,绿化占地广。一进里面,空气都比外干净许多。
宽敞大路两边,排列整齐的高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绿荫将路面完全覆盖,半缕阳光也透不进,使安静的小区显得空寂,又沉抑。
鸟儿在树上筑巢,叽叽喳喳,才添了几分活泼的生机。
沈家在一楼,知道她要回家,门照常开着条缝。
芡实鸡汤的香味飘出来,像饭店的标准味道,而非家的烟火气。
沈幼卿裹着仆仆风尘,走进家里。
她轻手轻脚关上门,没发出半点声响。
“爸,妈妈。”
中式装修的客厅,入眼只有深色实木与墙壁的颜色,庄重、严肃。
墙壁上挂的书法,笔锋粗而锋利。
沈父坐在沙发上喝茶,沉沉“嗯”一声,没受半点打扰。
妈妈在旁看书,回头瞧见她,取下眼镜,平和温柔:“回来了,吃饭吧。”
母女两的脸似一个模子刻出来,岁月没能在沈妈妈脸上留痕,只赠与年长者风韵。
黑发一丝不苟高挽,温和从容,那双与沈幼卿别一无二的浅褐眼睛,有种阅历千帆的平静。
“好。”沈幼卿微微笑,将包放到中式黄花梨玄关柜上,去洗手间洗手。
沈家餐桌上,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用餐规矩。
先喝汤,后吃菜。奶白陶瓷汤勺,轻放轻拿,不会与同色瓷碗碰撞出声响。
沈幼卿忍不到结束。
她觑一眼坐在餐桌一头的沈父,如常严肃,脸色看不出好坏。
妈妈坐在对面,瞧了她一眼,不语。
她犹豫开口:“爸爸。”
“什么事?”沈父抬眼。
没有特意保养的中年男人,眼角三两条褶皱,深褐双眼平稳其外,锐利内藏。
每回有事相求,单与他对视,沈幼卿都压力重重。
皙白拇指与食指摩挲勺柄,她尽量问得平常:“市里最近有看中的什么项目要扶持吗?”
体育运动如此多,兼顾全面太难,天平倾斜,顾此失彼才是常事。
台球运动并非全民大众,更是完美的理由。
沈父随口“嗯”一声,看样子不想多说。
这种情况下,应该见势就收。
但事关重要,沈幼卿斟词酌句说:“明年就中锦赛了,结束后中台协要选国家队,为世锦赛做准备,如果这样下去,容城可能没人能进国家队。”
台球非全民大众的运动,没有特定国家队,只在世界比赛前两年,临时从全国各赛排名中选人组队。
所以最近赞助商撤资,让容城台协急如热锅蚂蚁。
“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沈父放下筷子。
餐桌安静,筷子与瓷碗磕碰出的细微声音,尤其醒耳。
沈幼卿的背下意识打直。
这是她从小到大,挨骂时的习惯动作。
“你只需准备好明年出国留学。”沈父沉静看她,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倾过黄花梨木餐桌,“至于其他,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是叫她毕业后,就乖乖出国留学,别想着再打台球。
沈幼卿垂眼,用筷子挑着碗中米饭。
乌鸦羽毛似的长睫毛,将浅褐琉璃池中情绪遮挡干净。
当初她坚定地忤逆他们时,谈判了约法三章——大学期间她可以打台球,但毕业后必须听从他们安排,出国念国际政l治,走他们想要她走的路。
她清醒地明白,自己并不愿走上那条看似康庄大道的路,约法三章只是拖延计。
但约期将至,她却已黔驴技穷。
“吃饭。”沈父收回目光,点到为止。
佳肴丰富的餐桌,恢复祥和,仿佛无事发生。
吃完饭,沈幼卿陪爸爸在在客厅看新闻。
沈家的教育,尤其重规矩、孝道,她与姐姐都如此,周末必须回家陪父母,陪妈妈看书,陪爸爸看新闻,顺便与她们探讨如今国内局势,后考问她们的看法。
如今姐姐逃之夭夭,就仅剩她一人,面临双倍压力。
沈妈妈从厨房端出水果盘,放到茶几。
沈幼卿刚被爸爸考问某地政策,她条理清晰地回答,并将其延伸,发表自己的看法。
沈父满意点头,终于露出个笑脸:“长进了,不错。”
“不过,”他又说,“赶你姐姐还是差点,继续努力,多看多学。”
说完,他笑意凝固,稍纵即逝,又若无其事地看新闻。
周遭的空气,好似也跟着短暂地凝滞片了刻。
沈幼卿僵了一瞬,低下头,乖巧答应:“好。”
姐姐是家里禁忌,姐姐出事前,父母的重心都在姐姐身上。他们一直拿自己与姐姐做比较,说姐姐是天生走那条路的料,时时让她多向姐姐学习。
但毕竟精力有限,所以他们于她,要宽松许多。
如今,却把姐姐那一份,也加注在了她身上。
沈妈妈到她身旁坐下,温声开口:“明天去看看你姐。”
沈幼卿“嗯”一声,说好。
正好久未见姐姐,她也想见她 。
尽管父母常对比,但她依然很喜欢姐姐,小时候,姐姐对她极好,常告诉她“长大后尽情去做喜欢的事情,姐姐给你撑腰”。
如今,姐姐不再是曾经的姐姐,她仍旧爱找她。
沈幼卿用叉子戳一块冰甜西瓜,斯文放嘴里,细嚼慢咽。
她闲聊般提起:“妈妈,我周天就回学校,有点事要处理。”
平日若无事,她都是周一赶在上课前回校。
沈妈妈侧眸,投来足以将她看穿的温静眼神,缓声开口:“你那男朋友,交往的时间有些久了。”
沈幼卿顿住。
与陈书彦谈恋爱,是她叛逆的开始,所以约法三章里也包括他。
陈书彦非父母心中良婿,当初坚决不同意,她义无反顾,换来他们稍退一步。但他们认为她只是没谈过恋爱,想要体验,体验足够,就该回头了。
若走上家中安排那条路,未来她的婚姻,必定要起到作用的。
妈妈在提醒她,她该与陈书彦分手了。
夜色越来越浓了,微微的凉意将春末暖热代替,作息规律的沈家人,陆续沉入睡眠。
窗下书桌,台灯明亮。
宣纸铺展,年轻少女握笔姿势标准,软毛笔尖蘸墨,笔笔秀丽藏锋,一字一字跃然纸上。
——“不要多想。”
——“你那男朋友,交往的时间有些久了。”
两句话像被拉了发条,循环复始地在沈幼卿脑大脑里回放。
扰得她无法入睡,索性爬起来练字,静心。
沈家从无重男轻女这类腐败思想。
爸爸常训诫两女——“沈家不养废物”。对她们的教育,方方面面,亲自把关。
书法笔墨更是手把手教导。
不可过分漂亮秀软,更不能锋芒显露,要一眼看去无害,细究却力量深藏。
沈幼卿曾经十分认同爸爸的教育理念,如今却抑郁于他们高压的控制。
写完两行字,沈幼卿才发现。
自己笔下,白纸黑字,仍是那两句。像森林中的浓雾迷障,将她深深笼罩。
这些心底的积淀,长居牛角尖的父母不会在意,更不敢说。
她只敢跟一个人倾述。
“姐姐,明年就毕业了,我真的不想出过留学。”
“无人”吧台,沈幼卿撑着脑袋,耸眉搭眼地望着正在台后调酒的清冷女人,“我只想一直打斯诺克,怎么办嘛。”
“无人”是姐姐开的家酒吧。
门头店招上龙飞凤舞地题“無人”两个字,盖红墨印章,此外无任何画饰。
吧台上,摆着装饰用的挂杯,女人面前,有盒香烟,与烟灰缸。
灯光暗暗,衬得台后女人脸庞更冷。
“那就不留。”沈念卿面无表情,将一杯盛着橘色液体,散发浓浓果香的玻璃杯推到她面前。
来结账的人瞧见,微醺打趣一句“来酒吧还喝果汁”。
沈幼卿朝那人笑笑,对沈念卿的冷漠习以为常。
姐姐这话,别人听或许会觉“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她仅有复杂。
营业到天明的酒吧,与姐姐原本的职业,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一开始,沈幼卿是震惊的。
原本她的一生,会先是国际医生,最后往国际卫生组织的方向发展。
到现在,沈幼卿又理所应当地觉得,姐姐就应该干这个。
自由又冷静,漠然却浪荡。
浑身都散发着矛盾,但不违和的魅力。
让她无端觉得,姐姐原本就不想当什么国际医生。
不过是意外揭露了她骨子里的本性。
“我要是能像姐姐你一样就好了。”沈幼卿叹气。
可她顾忌太多,做不到像姐姐这样,完全忤逆父母。
沈幼卿目无焦点,盯着玻璃杯中漂亮的液体,暧昧灯光散射,玻璃与冰块反射出稀碎、漂亮的暗芒。
说完,端起豪饮半杯。
也只有在沈念卿面前,她才会放开一些,抛开时刻注重的礼仪、教养。
因为,沈念卿是最不在意这些的人,或者说,她什么都不在意。
沈念卿刚坐下,听到这句话,突然抬眸盯着她,冷冷说:“不要这样说。”
沈幼卿噤声,明白姐姐为何突然有了情绪。
三年前,姐姐是刚实习结束的新手医生,被派往落后国家的疫区支援,同行带她的师兄在医闹中不幸牺牲。那师兄与她情义如何,她不了解,姐姐也从未说过。
只知姐姐回来后,就变得像机器人一样,冷漠、没有情感。
医生说是应激性创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也许一辈子不会好。
更没有办法再做医生。
因失去感知与情绪,才做到彻底无视父母管教。
这是沈幼卿没办法做到的。
沈幼卿心疼姐姐,可一边又卑劣。
正因为姐姐如此,自己才敢肆无忌惮在她面前倾吐,发泄。
同时,也唤醒了她心底,被封印的小恶魔。
明白自己戳到姐姐痛楚,沈幼卿盯着烟灰缸里明灭未熄的烟头,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姐姐,你知道时宴礼吗?就是阿彦老板。”
沈念卿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不在意回答:“听说过。”
“我听阿彦说,他正被父母联合打压,现在恒世上下可忙了。”沈幼卿端杯喝一口,丧着脸说:“太惨了,跟我简直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沈念卿指尖香烟火光清晰,黑暗中的双眼如一池死水,毫无波澜。
沈幼卿不在乎,只管倾泄情绪:“世界上怎么有这样惨的人呢。说出去都没人信,父母打压儿子的公司,多荒唐。”
“可我就信,毕竟我们同病相怜啊。”她大口饮完剩下,眼眶一热,泪如珠滚落。
不想让姐姐看见,垂下湿润眼睫,试图借昏昧掩饰自己。
还未来得及擦眼泪,身后有人轻笑。
“那么同病相怜的沈小姐,可否正式认识一下?”
耳熟的男低音,磁性沉散,十分有辨识度。沈幼卿脊背一僵,心存侥幸回头。
男人背光而立,身影格外高大伟岸。
他穿着跟那晚打球类似的黑衬衫,领扣松开两颗,衬袖半挽,露出肌理清晰的小臂。昏暗灯光将宽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得若隐不清,反倒有种神秘的吸引力。
自然泄出的上位者气场,与周遭混沌格格不入。隐于暗处的双眼,居高临下地瞧着沈幼卿。
脸上未干的泪滴发凉,沈幼卿在黑暗中与男人对视。
看不清他的眼,却惊觉,自己像只被野狼盯上的兔子。
显然,整个话题,从头到尾,被他全听见了。
全听见了!
沈幼卿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羞耻感。
高高在上大总裁,被她编排多凄惨。
好了,现在她明白,惨的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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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初认识
酒吧热闹非凡,年轻躁动,镭射灯光偶尔扫过来。
沈幼卿穿着条白色泡泡袖公主裙,乖乖的,与周围环境十分不搭。
她觉得,自己得感谢酒吧的灯光,明灭暗暗,照不清她通红的脸。
外人前重教养的乖乖女,一朝翻车,她心虚得不行,连男人说过什么话都没注意。
沈幼卿抱紧杯子,鹌鹑般怂怂瞅他。
对视几秒,她扭头,朝台后姐姐投去求助眼神。
沈念卿眼皮都没抬,伸手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
颇有任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天真了。
她竟企图,让没有感情的女人帮自己。
脑子里十方交战,片刻,沈幼卿端出公式化乖笑:“时总,又见面了。”
她声音渐小:“要不我请您喝一杯?”
大多人干下愧对人家的事后,常用补偿方式,无非送礼请客,试图以此化解。
沈幼卿承认,自己是个俗人。
时宴礼勾了下唇:“好啊。”
没有半点迟疑,迈开长腿,信步走到沈幼卿身旁,坐下。
十分理所当然。
“无人”里外装潢充斥着文艺格调,吧台与台后九价,皆是实木制作,刷上棕色的漆。
实木吧台上方,高低错落地挂几盏简单别致的吊灯,圆形磨砂玻璃罩拢住,磨砂质感的弧形玻璃将灯光打散、揉碎,朦胧如纱。
时宴礼整个人坐到灯光下,终于得以瞧清他脸庞,高眉深眼,鼻梁挺拔。
头顶吊灯倒映在他眼中,似漆黑夜里的两簇火。
凡入他眼者,皆被灼烧。
沈幼卿意外了下。
还以为时宴礼会拒绝,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
又一次打破对他的刻板印象。
时宴礼扫了眼菜单,随口点一杯店里的普通调酒,后看向沈幼卿。
随便的程度,不像来喝酒的。
时宴礼向沈幼卿伸出手,视线专注,他颇为正式地开口:“沈小姐,正式介绍一下,鄙人姓时,名宴礼。”
一句自我调侃的自我介绍,从男人弧度微弯的唇间说出,如同被赋予了某种引诱的魔力,像不动声色的陷阱。
沈幼卿这才想起,男人开场落下的话。
本以为是调侃奚落,时宴礼竟然言行一致,真有正式认识。
她目光被眼前的手吸引。
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有种无论什么都可被他掌握其中的感官冲击;小指根戴着枚尾戒,在不太清明的吊灯下,隐隐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沈幼卿犹疑伸手,仅碰到指尖便停止,对方轻轻一握,松开。
温暖的粗糙感,稍触及逝,分寸适宜。
她男朋友也极有分寸感,但他们大有不同。
陈书彦克己守礼是本性,恋爱两年,从未与她越过界,像抽去情根的神仙般,无欲无求。
但时宴礼看起来,充满危险,肆我妄为,不像是会在意礼仪规矩的。
沈幼卿回觉。
短短片刻,眼前男人一直在打破自己对他的初印象。
沈幼卿坐姿端庄,弯唇:“沈幼卿,‘卿云岭上白皑皑’的卿。”
她那浅褐色的双眸,波光粼粼的,笑起来,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足够美丽动人,却叫人觉得不该止于此,就像盖在暗色玻璃罩里的太阳,光芒薄弱,只待来人打破,才可耀眼。
时宴礼漫不经心欣赏。
似森林中的猛兽,肆无忌惮地打量属于自己的猎物,思量该从何处下口。
他要的酒好了。
沈念卿放到他面前时,抬眸瞧了他一眼。
道了声谢,时宴礼回头问沈幼卿:“沈小姐为什么说跟我同病相怜?”
语调从容,好似随口挑起的话题。
他手肘搭着吧台,单脚踩高凳横闩,另条腿支在地面,身姿挺拔,叫人替这凳子委屈。
不像沈幼卿,双脚勉强踩地,所以只能皆踩横闩,像极小朋友,乖乖坐。
沈幼卿微顿,想到昨天家里。
这样话题,好像不适合同一个,才见过三面、并不熟悉的异性提起。
看出她的犹豫。
时宴礼端起酒杯,视线坠入清澈酒液,没有喝:“不想说,就不说。”
似无意探寻他人秘密,距离感恰到好处。
沈幼卿感慨。
他哪里像传闻中那样心狠冷漠?分明很讲情理嘛。
难怪阿彦想在恒世发展未来。
但往往对方越通情达理,自己就越容易惭愧。
自己背后编别人,人家大度不计较,她倒小气上了。
沈幼卿比刚才被抓包还不好意思,双手合十望他:“时总,对不起啊。”
眼神殷切,声音软软,叫人舍不得责怪。
时宴礼笑了。
目光落到沈幼卿鼻梁右侧那颗痣,稍作停顿,平常移开。
他正要说话,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
“哥,你怎么在这儿?”秦淮厌突然从旁出现,“我们在那边啊。”
原本秦淮厌只象征性请自己表哥,毕竟知他不喜这种场合,但今天不知哪来的兴致,答应他过来。
许久没见着人,准备出去打个电话,没想到在这碰见。
沈幼卿轻轻“啊”一声:“原来时总有约呀。”
搁这儿坐半天,还以为独自一人呢。
时宴礼云淡风轻扫过去一眼。
秦淮厌脊背一凉,才瞧见沈幼卿。
他轻咳掩饰,打着哈哈去旁边:“我看看,再点点儿什么。”
分明桌上贴有点单码,实在拙劣。
时宴礼看不下去。
垂眸扫一眼腕表,他起身,朝沈幼卿点头:“时间不早,先走了。”
男人语气如常,表情也无情绪起伏。
但莫名,听出他在认真道别。
沈幼卿跟着站起来,唇边梨涡浅笑:“时总再见。”
时宴礼转身的脚步停下,他低下头,昏暗里幽深的双眸,注视着小姑娘干净的眼睛。
嗓音低磁含笑:“我跟你好像没有生意要谈,是不是可以换个称呼?”
“……啊。”沈幼卿沉默了会儿,试探开口:“那时先生?”
实在过分乖巧。
时宴礼松散“嗯”一声,跟她说再见。
听不出对新称呼,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沈幼卿那些郁郁心事,在这样一个小插曲后,暂时云飞天外。
第二天又约会,心情愉悦加倍。
约会地点选在离容大不远的台球厅,陈书彦还在校时,他们常来这里练球。
沈幼卿念旧惜情,总喜欢曾经去过的老地方。
有陈书彦,有台球,意义非凡。
沈幼卿背着自己的杆,到台球厅。
陈书彦已经到了,并开了台练球。
“阿彦。”她叫他,小跑过去。
脚步轻盈的样子,像扇动翅膀的小鸟,鲜活灵动。
周末,球厅人多。
离学校近,大多都是学生,相比外面的球厅,干净许多,没有令人头晕的味道。
途中还遇到熟人,跟沈幼卿打招呼,调侃她“又跟学长约会啊”。
沈幼卿都会带着羞涩笑意回应。
陈书彦跟沈幼卿在容大,都是风云人物,基本上都听说过这对台球情侣的故事。
金童玉女般的颜值,不仅有相同的爱好,好让人羡慕。
到了跟前,沈幼卿将背着球杆包取下,陈书彦习惯性伸手接。
他抬眼看她,清眸淡淡:“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就着他手,沈幼卿拉开包的拉链,取出杆。
她兴致勃勃:“我们开始吧。”
说完,招手叫人来摆球。
跟陈书彦,她从来都打斯诺克。
斯诺克规则繁复、细致,是所有台球玩儿法中,最难的一种。
在国内并非主流,所以除去训练,沈幼卿基本找不到人陪打,只跟男友约会时,才能过足瘾。
沈幼卿开心极了,正准备拿桌沿巧克擦杆,就听陈书彦说:“下次我们可以换个约会项目。”
嗯?
沈幼卿顿住,不明所以地:“怎么了?”
跟陈书彦的感情始于台球,所以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他一起打球。
在一起两年,跟他做的最多的,也是打球。
每次约会打球,都已成沈幼卿的习惯。
女友懵懂样子,像无意间做错事的孩子,束手无措,令人心软。
陈书彦移开视线:“没什么,你先打。”
是他不像女友这样,能将热爱坚持。出来实习,工作忙,无多余精力。不像在校时,只要有空,就去台球社打两局。
时间久了,年少时的满腔热血,也淡了。
工作之余,他只想与她在家练字读书,看个电影,过安静的周末。
但热情不减的女友,除了打球,再想不到别的。
沈幼卿“哦”一声,俯身击球。
但脑子里,依旧在想男人话里的意思,心不在焉,第一颗球失手。
陈书彦拧眉:“要打就专心打。”
尽管他不再热爱,但对女友的事业,仍旧严格要求。
沈幼卿没吭声。
换陈书彦来,彩球“砰”地进洞,她却高兴不起来。
沈幼卿聪明,情商也不低,轻易解出其中关窍。过去当局者迷,未发觉男友跟她打球,兴致远不如从前。
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变化,她抓不住,也看不懂。
焉焉打到一半,陈书彦电话响,是手机品牌的初始铃声。
接通后,他没说话,沉静听几秒,拧眉:“你怎么了?”
没开免提,但耐不住对方声贝高。
沈幼卿隐约听出是张曼。
也是,陈书彦朋友不多,能在他们约会时打扰,除张曼,再无其他。
沈幼卿无心偷听,自顾练球。但耳朵有自己的想法,竖得高高,生怕漏一句。
说两句,陈书彦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去,我在跟卿卿约会。”
那边顿提高声调,尖声撒泼:“你不来送我去医院,我脚就废了!啊,我好痛!”
陈书彦将手机拿远些:“摔了一跤而已,没这么严重,先挂了。”
“你敢!”张曼说:“陈叔叔走之前让你照顾我,我脚要是废了,你可是要负责一辈子的。”
陈书彦深深呼吸:“我现在过来。”
张曼变脸比翻书还快,可怜兮兮地:“那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挂断电话,陈书彦看向沈幼卿,冷清的眼里略有歉意:“抱歉,张曼摔伤,我去公司送她到医院。”
恒世工作制是双休,最近忙起来,周末高薪加班一天。
沈幼卿想也没想,低头收杆:“我跟你一起去。”
原本按照她的性子,到这里,她会温柔体贴地打车回学校。
但今天的约会不顺,心底封印的小恶魔,用余威支配她,想让别人也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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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流浪狗
女友的反应,令陈书彦意外。
沈家两个孩子,从小被夸懂事。在陈书彦面前,沈幼卿也习惯懂事。
他与张曼的事,跟她解释后,就再没过问 。
“卿卿?”以为她不高兴,陈书彦语调平静:“我只过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没事。”沈幼卿将杆放回包,小心整理,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张曼万一伤得不轻,你一个人也不方便。”
陈书彦深知张曼只是作。
但想到万一,也就点头,将她手里的杆接过来,单肩背到背上。
休息日,他只着简单的白T、黑裤,少年感十足。
有那么一瞬间,沈幼卿见到了刚上大学,让她刹然心动的矜骄少年。
打车到恒世。
周末,公司人少,大厅空旷冷清,脚步声尤其醒耳。
沈幼卿跟陈书彦刚进来,立马听见哼哼唧唧的哀疼声,声调婉转,听一耳朵,就知是故意。
往声源方向看去,张曼穿着工作服,正坐在沙发上,弯腰摸着左脚踝,姿势凹得我见犹怜。
沈幼卿跟在陈书彦身后。
张曼先瞥见陈书彦,当即眉开眼笑要起身迎接,一瘸一拐。
身残志坚的热情,让沈幼卿颇为感动。
等瞧见沈幼卿,张曼表情凝固,硬邦邦地说:“你怎么也来了?”
沈幼卿说:“听你伤得重,跟阿彦过来关心一下。”
客客气气,挑不出毛病。
张曼被堵得没话说。
奇了怪,以前这姑娘,端大小姐气度,从来不介怀她跟陈书彦的关系。
今天怎么就起性了?
“坐回去。”陈书彦神色清明,堪堪往张曼受伤的脚踝扫一眼:“怎么回事?”
张曼乖乖坐回,仍旧弯腰摸脚,她抬起睫毛,眼神是做作的委屈:“阿彦,真的好痛啊。”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似精心设计。
“呀,”沈幼卿跟着往下看,一本正经地:“真的挺严重呀,脚都红了。”
不青不肿,仅发红。
那点红,估计还是天热,被她捂的。
“就是,都——”张曼得意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在嘲讽自己,惊异看她。
陈书彦看了:“行了,没事就回去工作。”
明显,语气更冷淡。
“可是我真的很痛嘛!”张曼恼了。
故意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走半步,脚一崴,又猛地跌回去。
这回倒不像演。
张曼懵了下,两秒后,“啊”地捂脚,痛声连连。
她哭着指控陈书彦:“你忘了你小时候为了保护我,还跟人打架,现在有女朋友就不管我了,叔叔走的时候还说让你——”
“行了。”陈书彦打断她。
然后回头跟沈幼卿道歉,让她打车回学校,他带张曼去医院。
沈幼卿看着他:“好。”
她原地未动。
目送张曼由自己男友搀扶,慢步往外。
听见张曼故意提高的声音:“叔叔阿姨经常开玩笑让我嫁给你当媳妇儿呢。”
陈书彦没说话。
疼痛堵不住张曼嘴,继续叭叭:“我之前还觉得我俩知根知底的,随了他们的愿也不错。”
“别说了。”陈书彦冷冷说:“长辈的玩笑话而已。”
说这话时,他没有回头。
不知是不是沈幼卿往常的大度,让他笃定她不会在意,还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知过多久,沈幼卿才从大厅出来,漫无目的走。
恒世大厦前,有小段私道,周末车少,她大胆行于路中间。
中途手机振动,沈幼卿停下脚步。
是吴教练:[幼卿啊,跟你爸爸谈过没有?他怎么说?]
沈幼卿深深呼吸,继续往前。
前面路边停有辆车,她低着头,不看前路,及时刹住脚,才避免了与那辆车的亲密接触。
这里是恒世私路,谁的车会停这里?
她抬头,瞧清车的长相。
哦,领导的啊。
难怪。
看得出,车主有洁癖。车身异常干净,阴天里,黑色漆皮也反着光,店里新车都不定有如此洁净。
具有防窥功能的车窗,清晰映出人影。
齐腰长发柔软,被风吹乱,鹅蛋脸小,眉如远黛。
岁月静好一个美人,此刻满脸克制的烦,沉沉郁郁,算不得温柔。
春天尾巴里,黄角树嫩叶抽枝,芽衣脱落,由闷热的风托着,从人车之间打着转旋落。
摸了摸自己的脸,沈幼卿凑近些,仔细瞧,莫名觉得这人有些陌生。
不像是自己。
她在做些什么呀……
父母的严苛教育,能力培养,不是让她长大后,用来与另一个女人争抢男人的。
妈妈的话,再次跃然于脑中——
“你那男朋友,交往得有些久了。”
的确久,久到快丢失自我。
或许如今,沈幼卿也并非真我,叛逆被深深封印,小恶魔奋力挣扎,她勉强维持着懂事从容的乖乖女。
但绝非此时此刻。
“汪!汪汪!”
寂静空路,凭空两声小狗叫,将沈幼卿的自省打断。
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叫声断续,听起来像警惕流浪狗。
她寻着声音,绕过宾利车尾。
沈幼卿从小就喜欢这类毛绒绒的小动物,但父母不让养,认为会影响她,玩物丧志。
担心狗狗被人欺负,她眼神急切,仔细将周围扫过,一边往前。
私道旁,是内属恒世大厦的广场,景观错落,绿意盎然。
绕过喷泉池,沈幼卿诧异停下,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般情况,碰见他。
男人身姿高大,平直宽肩,黑色西装整洁,背影严肃、沉静,仿佛刚结束一个国际会议。
沈幼卿却觉,有点僵硬。
一双手宽大、骨节分明,稳稳端着一个……装着狗粮的玻璃碗。
与他这身正式,略有违和。
旁侧西装革履的助理,臂下夹文件。
他们前面,是郁郁葱葱的绿植。
“汪!”一只黄毛小狗从里探出一颗狗头,眼睛圆溜溜望他们,有种对全世界“两脚兽”都不信任的警惕。
看得出,三方都很紧张。
片刻后,
男人将碗递给助理,冷玉质感的声线,没有情绪起伏:“你去。”
打工人的本能,让助理下意识接。
等看清手里是什么东西后,他面如生吃苦瓜:“时总,我也……怕狗。”
时宴礼侧眸,看了他一眼:“出息。”
助理不敢怒,也不敢言,端着碗,更不敢喂狗。
心说,您不也怕狗么。
也是没出息嘛。
但顶头上司让喂狗,不敢也得上。
助理小心翼翼往前,正要弯腰,小狗突然“汪汪汪”猛叫,伴随炸毛低吼,身子还往绿植外冲出一点。
“啊!”
他惊恐后退,脸色如染坊般纠结,再不敢去。
丁点大的炸毛奶狗,跟被吓到的高大两脚兽,对比十分鲜明,喜感。
时宴礼抬手,看起来像捏了捏眉心。
高大背影透出‘我怎么有这种助理’的意思。
即将下雨,天色渐暗,风越来越大,黄角树芽衣扑簌簌落。
小黄狗再不吃顿饱饭、挪个窝,待会儿就要成落汤狗了。
但三方僵持,谁也不主动。
片刻,助理犹豫:“时总,那现在怎么办?”
时宴礼面无表情盯着呲牙咧嘴的狗,平静地说:“让它饿死。”
助理:“……”
沈幼卿“噗嗤”笑出声,后又克制,憋着抿笑。
这声音引起两人注意,时宴礼与助理回头。
隔三五米距离,时宴礼遥遥看过来,目光犹如实质,落定年轻女人的脸。
又被抓包,沈幼卿下意识想逃。
但教养让她往前,礼貌招呼:“时先生。”
时宴礼颔首,无一丝被看笑话的窘迫,平静从容。
目光落定她憋红的脸颊,似天边火烧云,他松散闲声:“想笑就笑,小小年纪,憋着不累?”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微微松懒,却风啸般,扑面而来,毫无防备地闯进沈幼卿的耳朵 。
给了她重重一击。
沈幼卿忡怔望他。
从小,她被无数人夸懂事、脾性好,文静优秀。但从未有人告诉她,小小年纪,该笑就笑,不要憋着。
男人的话如一支利箭,正重靶心。
突如其来的不自在,沈幼卿移开视线,看向因多了人,正往后缩的小黄狗。
半大的土狗,绒毛未褪干净,在几人注视下,微微发抖。
沈幼卿眼神发软,回头,微笑着说:“我知道如何喂流浪狗。”
时宴礼向助理递一个眼神,后侧身,给她腾出地方。
助理把狗粮递给她,心有余悸地松口气。
走到小黄狗前不远。
沈幼卿蹲下,温柔地轻声唤小狗,同时观察小狗状态,瞧它仅害怕,没再警示,再试探性伸出手,让它嗅闻。
“请放心呀,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一动不动抻着手,耐心让小狗检查。
直到小狗信她无危险,主动探头,用鼻子蹭她的指尖,嗅嗅,慢慢的,整个狗头蹭到她手心,小心翼翼地、讨好地。
最后,小狗吃饱喝足,朝沈幼卿欢乐地摇头晃臀,尾巴“啪嗒啪嗒”打在地砖。
整只狗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在汪汪叫“摸我!继续摸我!”,活像火遍网络的表情包。
沈幼卿温柔看着小狗,摸摸下巴,捏一捏耳朵,触感柔软似棉花。
她不自觉被感染,也笑得开心。
今日约会打球,沈幼卿好好打扮过,有内衬的百褶裙,简单的白T恤,脸上淡妆相宜,青春阳光的装束,显得她年纪越发小。
这场雨到底没下下来,傍晚霞光划破厚厚云层,漏向大地,将蹲在绿意盎然前的一人一狗笼罩。
美好得像一幅带有朦胧色彩的、昂贵的油画,不似凡间真实。
助理惊叹:“真厉害啊!”
时宴礼目光深邃,注视着蹲在地上的女孩,漫不经心挲左手尾戒。
听见助理这话,勾了下唇。
“好啦。”沈幼卿将小狗抱起来,展示给他们,双眼亮晶晶:“现在要如何处理?”
时宴礼四平八稳,眼皮略抬,视线投向助理。
助理浑身一僵,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伸出手,几乎在颤抖。
没想到,当他碰到小狗时,竟然没被攻击,直到整个抱住后,他才大松口气。
沈幼卿这才看向时宴礼,温声解释:“对流浪狗,要尽量温柔细声,您的气场太大啦,所以它会害怕。”
常年在外流浪的猫猫狗狗,会遇见好心人放粮,也会碰到以虐小动物为乐的变态,所以警惕性极高。
想要得到信任,人类必须走九步,小狗才会走剩下一步。
遇见时宴礼这样气场强大,又不愿俯首走那九步的人类,小狗的本能,只会告诉它,这只庞大的两脚兽很危险。
时宴礼扫了小狗一眼,沉静缓慢地说:“胆小还不懂识人,只有等着饿死。”
沈幼卿笑了。
商报只传他野心勃勃,雷霆杀伐,任何商机,只要被他看中,定会被收入囊中。
怎么没人发现,他心口不一,分明是个——
心善,但嘴硬的男人。
狗被助理抱走,时宴礼看着她:“沈小姐来恒世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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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沈老师
“沈小姐来恒世等男朋友?”
很自然的问候,初次见面,沈幼卿就是来恒世给男友送饭,他会这样认为,十分理所当然。
上次他们已正式认识,不再陌生,如此问也算不上冒犯。
但这句话将沈幼卿暂时的愉悦打破,将她带回前事,积累一天的糟糕心情,倾泻而出。
家里对台协的施压,男友与他人的关系,通通重压在她纤薄的脊背,令她喘不过气来。
目光掠过她恹恹的眼睛,时宴礼拇指抚弄着右手小指尾戒,掀眸往她身后看去:“怎么不见沈小姐的男友?吵架了?”
符合逻辑的随口问,听起来,并无刻意打探的意思。
“没有。”沈幼卿声音很轻。
她垂眼,自己的手指上,沾有小黄狗的毛,还有被它脑袋蹭下的脏灰。
幼年小狗不易掉毛,想必是流落在外,长期营养不良所造成。
所以,她长期将情绪藏于心底,如今溢出,连外人也能看出。
“抱歉,是我冒犯了。”瞧她不想多说,时宴礼松散转移话题:“若有空,沈小姐是否愿意去打两局?”
算是向沈幼卿发起邀约。
在这种情况下,更像给“他不该如此问”的致歉,通常用于场面话。
照平常礼貌,沈幼卿应该拒绝,但此时,她微笑着答应了:“好呀,时先生想去哪里?”
时宴礼这个男人,似有魔力。
在他面前,沈幼卿无所知地,慢慢放下时刻注重的教养、礼节。
上车前,沈幼卿抱着自己的宝贝杆,问时宴礼:“时先生,我可以将球杆放到后备箱吗?”
她巴巴望着男人,跟小黄狗一样、亮晶晶的双眼,有克制过的期待。
里面的杆跟装它的包,都很贵,她兼职许久才买得。
磕着碰着,她都很心痛。
时宴礼盯着她看几秒,向司机递一个眼神。
后备箱自动打开,司机过来,习惯性伸手接。
“没关系。”沈幼卿说:“我自己来就好。”
要是放不好,也容易磕着。
爱上台球的沈幼卿。
就像爱好做实验的理工男,对自己的设备器材,惜爱如命。
打球地点,就约在秦馆。
她跟时宴礼一起进来,越姐诧异一瞬后,若无其事地热情招待。
没有区别对沈幼卿,工作之外,就是客人,是客人就应一视同仁。
男女清白,沈幼卿也坦荡寒暄,并没不好意思。
仍是上次的包间。
到里面,沈幼卿才发现,并不止她与时宴礼。上回见过的秦淮厌,以及另外一个男人,应该是时宴礼的朋友,两人已经在打了。
沈幼卿回头看时宴礼,无声问他。
“来了?快进来啊。”正打球的秦淮厌,抽空招呼一声。
跟他对打的男人,也朝他们点了下头。
时宴礼将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漫不经意与她对视,轻笑着说:“这不是怕沈小姐不自在,叫了两个朋友。”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开领口的扣子。
颈下手指修长、灵活,骨节坚硬,手背有贲张的青筋蜿蜒曲折,在衬衫衣领的衬托下,透着一种优雅的力量感。
使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沈幼卿诧异,将视线从他手上撕下来,说声谢谢。
他看起来,并不像擅长体贴人的男性。
不过从之前见面来看,是她应该改变,对他人留刻板印象的习惯。
把包放到木质置物架,取出杆,拼装好,将接口旋紧。
球杆太长,一般自买杆都会被分成两节,方便装入包里,用时再接。
将开球杆递向时宴礼,沈幼卿问:“时先生还是打l黑八?”
秦淮厌跟那人,在旁边打其他玩儿法,黑八的台子还空着。
时宴礼说点头:“好。”
跟上回一样,时宴礼持杆开球非常漂亮,击球碰撞的声音,是沈幼卿如何锻炼,都达不到的力量感。
圆球散开,有球入洞。
是白色偏多的球。
黑八所用的球,每颗球除数字不同外,还有颜色区别,统分两种,一种白色很少,另一种则白色较多。
沈幼卿叫它们大小球,第一颗进什么球,后续就只能打那类球,碰到其他,便是犯规。
时宴礼开球进了大球,接下来该他打第一杆。
结果……又没进。
连着几杆都未进。
结合上次,沈幼卿终于相信,他是真不会打。
能开好球,约摸靠的是天生优越、又常年锻炼的手臂力量。
是看得到的力量。
男人衬袖挽起,出杆时,衬衫布料被运动的大臂肌肉略绷,极具视觉冲击。
对上沈幼卿打量的视线,时宴礼起身,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让沈小姐见笑了。”
沈幼卿温声宽慰:“多打几次就会啦,很简单的。”
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她从不会为自己的长处刚好是对方短板所骄傲。
要让她去做生意,有可能棺材本都得赔光。
“沈小姐天赋过人,的确简单。”时宴礼注视她干净的双眼,笑了声,半开玩笑地提议:“不如辛苦沈小姐指点指点,让我看看是否真有这么简单?”
沈幼卿顿了顿,笑了:“没问题。”
接下来,黑八球桌上,就是成了教学现场。
沈幼卿随便拿颗球,摆到球桌对角线中点,再把白色母球放到对角线一半的中点。
做好一切后,她转身,澄澈的目光看向时宴礼,认真讲解:“先来最基础的练习,我观察一下时先生的发力情况。”
平日里,沈幼卿看起来温柔纤弱,说话小声,脾性也好。
是乍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当她的手碰到球杆,便会毫无痕迹地转变成另外一个人。
此时也是,认真严肃,小脸略绷,颇像不好接近的冷月霜雪。
时宴礼正慢条斯理用巧克擦杆,小巧的方盒在他修长的指间,过分迷你。
闻言,他侧眸瞧过来一眼,微微弯唇:“听沈老师的。”
这声“沈老师”,从男人偏薄的唇间说出,莫名有些味儿不正。
像一股温热带有木质香的气流,挠得沈幼卿耳朵痒。
再一看,男人神色如常,了无波澜。
沈幼卿摇头,将此归为自己的问题。
可能是某些东西看太多的缘故。
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沈幼卿让时宴礼直接击球。
她在旁看,以察问题。
然而,时宴礼俯身、持杆的姿势,看上去无任何问题。
左手撑桌面,拇指上翘,手掌条件优越,十分好架杆。平直宽肩下压,脚距适宜,下盘稳如泰山,显然有经常运动。
但依然未进球。
沈幼卿疑惑。
又将球摆好,这一次,她走到时宴礼身后,却突然近距离地发现,眼前男人真的好高大啊。
她站在他背后,整个人被遮挡干净,从前面,估计连半点衣角也不见。
味道也好闻,冷木沉香,淡淡地蕴绕。像森林深处的大树,树干粗壮、木质厚重,久不见阳光,又被冰凉山雾浸润。
不像台协训练时,一些人会散发浓稠的汗味。
让沈幼卿对这样的距离,没有半点反感。
她目光落到对方被黑色衬袖包裹的手臂,礼貌询问:“时先生,待会儿我可以碰您的手臂吗?”
如此能触到肌肉的运动轨迹,可以更好地发现,对方的用力方法。
沈幼卿有如今成绩,天赋与努力各占一半。
对教学这块,她毫无涉及,只知以往陈书彦跟现在的教练,都是这样教她。
时宴礼已经起身,不太在意地说:“可以。”
随便的程度,好似谁都能碰他。
沈幼卿稍感意外,还以为这样的大佬,都严禁他人触碰,毕竟小说里都这样写。
她语调如常:“可以了,您开始吧。”
时宴礼持杆,手臂往后上的方向抬。
沈幼卿上手,握住他手肘的关节骨,控制适当的高度。
兀一触碰,男人偏高的体温,就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到手心,骨骼又粗l硬。
沈幼卿小巧细嫩的手,根本无法握住,那体温也让她无所适从。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筋骨肌肉中蕴含的力量,非她所能掌控。
但时宴礼极配合,她小小力压,他便停止。
时宴礼的配合,让沈幼卿的教学非常顺利,在她控制下的姿势,再出杆击球。
虽然仍然未进,但也差不离了。
中途,陈书彦发来消息。
说张曼的情况,只是轻微扭伤,休息两天就好。
沈幼卿盯着手机,仔细看这条消息。
字字句句都是他人,无一字属于自己。
旁边,时宴礼慵懒靠在球桌,微微偏头,视线至上而下、斜斜扫过来。
沈幼卿的手机贴有防窥膜,所以对旁人没防备,大大方方拿着。
时宴礼随口问:“男朋友?”
沈幼卿回神,低低“嗯”一声:“我们继续吧。”
收起手机,沈幼卿第一次没有及时回男友消息,她并不想看到自己男友向她报告别的女人情况。
再来,她的兴致明显不如之前。
加上男友的消息,提醒了沈幼卿深重的道德感,让它开始作怪。
自己非单身,是否不该与其他异性产生这样的距离。
刚才她沉迷于台球,全然没注意。
此时不免懊恼。
看出她兴致不高,时宴礼停下来,取了手帕擦手,慢条斯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
他幽深懒倦的黑眸,关切瞧她:“沈小姐有事?”
沈幼卿总不好说,自己介意这样教他。
刚刚还好好,现在提,未免做作。
想了想,她向他说了男友给自己发的消息,以及白天的经过。
原本,她并不喜向外人分享私事,但此时说出来,竟有种自然而然的流畅。
听完,时宴礼凝神想两秒,随后问:“你是说,在公司经常跟着他的那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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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步步引
“你是说,在公司经常跟着他的那女孩儿?”
沈幼卿微怔。
今日的所有经过,仿似一条干燥的引线。时宴礼不经意的一句,话犹如不起眼的火星,随口落下,猛地“噼里啪啦”顺着引线,爆发燎原之势。
“听法务部经理说,这小子挺优秀,”时宴礼说到这,声音带了点笑意,他意有所指:“难怪小姑娘都喜欢。”
男人的声音越渐遥远,他又说了什么,沈幼卿已经听不清。
原来,他们已经亲近到,让公司不常露面的掌权者都注意到了吗?
积淤层层,将沈幼卿脑子搅得像浆糊。
让她忽视,他这样的位置,又怎会注意到陈书彦如此级别的下属。
只为他的话伤感。
久未听她出声,时宴礼掀眸瞧她,入眼楚楚怜兮的美丽脸庞,如黛玉垂泪、西子捧心。
他敛去眸中深意,温和问:“沈小姐?”
“……嗯?”沈幼卿轻轻一声,感觉到眼眶胀热,她忙垂下眼睫,掐着指尖小声:“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话音刚落,她匆匆转身,失了仪态。
纤细背影隐约透出落荒奔逃的急促。
包间卫生间,装潢里外如一的雅致。
冷调大理石盥洗台面,灯光反射,让镜子里映出的脸也冷白。
松开重重掐的食指,沈幼卿缓而深地呼吸,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冷白的脸、眼眶微红。
松口气,庆幸眼泪没掉。
外面有人,只要哭过,就会有痕迹,她可不想让外人瞧见,自己为情流泪。
多丢人啊。
指尖痛楚后知后觉,不很疼,但尖锐,存在感颇足。
沈幼卿低头,原是指肚被掐破,露出一条深深的血痕,形状弯弯,如一枚细细红月。
她是易泪体质,稍有情绪牵扯,就容易掉眼泪,但从小父亲的教育告诉她,哭最是无用。
小时候,姐妹俩犯错,越哭,惩罚越重。
渐渐的,姐姐学会冷静、不再哭泣,但她控制不住,便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疼痛可以转移刺激泪腺的情绪,这是沈幼卿很小时候的发现。
注视着沈幼卿的背影消失,时宴礼微微眯了下眼眸,目光幽邃,如一池无波无澜的深井,不可探测。
正与秦淮厌打球的男人,瞥见这边的情况,弃杆过来,斜斜倚靠在球桌。
秦淮厌一心只有球,在那边嚷嚷:“怎么就不打了?”
宋文识上下打量这位终于下凡的神仙,笑了声:“刚刚都不好过来打扰你,你们哪儿是教打球?分明是调情啊。”
时宴礼收回目光,岿然不动地掀他一眼:“注意你的措辞。”
“好吧,就是教学。”宋文识见好就收,往卫生间方向一抬下巴:“你怎么欺负了人家?我瞧着小姑娘眼睛通红,别是躲起来哭鼻子了。”
闻言,时宴礼哂笑,慢条斯理地擦拭沈幼卿的杆:“有什么资格让她哭。”
低磁的嗓音,淡淡缓声,隐约有沉郁泄出。
这话,乍一听,宋文识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心说一把年纪的时总,怎么还自卑上了。
细细品,又像在说别的。
宋文识懂了:“你说的是你公司那位实习生?”
时宴没回答,他细致擦杆,如沈幼卿一样爱惜,擦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漆黑的眼眸悠远深长,似透过这根杆,看别的。
每次用完杆,沈幼卿都会用柔软的帕子,将杆擦拭干净,如此保养,能让杆用得更久。
想到这回事,沈幼卿洗把脸,对着镜子将脸擦干。
迅速调整好,走出去。
重新被明亮笼罩,沈幼卿温静漂亮的脸上,已寻不见半点伤心。
见她回来,宋文识收了话题,若无其事抬手:“妹妹好,刚刚没介绍,别介意啊。”
沈幼卿微笑着说:“您好。”
物以类聚属实有道理,时宴礼身边的人,看似位高权重,各个都挺客气。
不会自持身份,高高在上。
时宴礼漆眸深邃油适,漫不经心将她从上而下扫过,目光落到葱白纤细的指尖,稍作停顿。
他不动声色招来服务员,手掌挡在唇边,低声交代了两句。
“我叫宋文识。”宋文识伸出手,说:“以后见了,叫我宋哥就行。”
时宴礼回头,视线扫过他外伸的手掌,像锋利的刀刃,刮得宋文识手疼。
“好。”沈幼卿说:“我叫沈幼卿。”
未等她伸手,对面的宋文识忽然收回,朝她友好地笑:“抱歉,刚打完球不干净,就不脏妹妹的手了。”
沈幼卿笑了。
他一口一个妹妹,但语调无轻浮,没让她感到不适。
如此自来熟的大佬,倒是少见。
“扣扣扣。”
敲门声响,有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
时宴礼朝台球桌角点了点下巴,嗓音磁沉:“放这儿。”
服务员将托盘放下,说声再见,便轻声退下。
圆形的金属托盘里,放着杯热水,还有和未开封的创口贴。
沈幼卿多看了眼那盒创口贴,讶异看两人:“几位谁受伤了吗?”
宋文识茫然,一无所知。
时宴礼伸臂,将其捡起,慢条斯理撕开封条,修长坚硬的指节勾开盒盖,从里取出一条创口贴,撕开贴纸。
一系列动作,看起来松散,却又细致,若细究,还能瞧出几分温柔。
将拆封的创口贴捏在指间,他掀眸,看向沈幼卿:“手伸过来。”
沈幼卿轻轻“啊”了声,不知他要做什么。
她懵懵然:“我没受伤呀。”
盯着她看两秒,时宴礼伸手,不容拒绝地捏住她左手手腕,抬起。
那枚创口贴,被帖在她左手食指指间,将那细细的、自残似的血痕遮盖。
沈幼卿愣住。
随着指间被柔软裹住,好似有一根细软轻盈的羽毛,拂扫在心脏,电流般的痒,通过敏l感的神经,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包好后,时宴礼拇指轻抚她指尖。
男人应是常年运动、握笔,指腹粗糙,轻易穿透创口贴那薄薄的一层,毫无阻碍地传递到沈幼卿指尖肌肤。
那一寸之间,酥酥麻麻,像好多蚂蚁在啃噬。
沈幼卿过于惊诧,此时还未反应过来。
下一刻,男人不轻不重地用力一按,他嗓音淡淡沉磁:“不好受就去伤害别人,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
微微尖锐的疼痛,将沈幼卿的神智唤醒,她倏地抽回手,垂下眼睫。
灯光落下,在眼下画出半圈带着光隙的阴影。
她小小声音:“谢谢。”
宽敞无垠的包间,一时安静下来。
101包间外,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隐私性极好,牡丹花丛优雅艳丽,大树枝叶葳蕤。
此刻室内寂静无声,几乎能听见院子里风来树动,叶子哗啦摇摆的声音。
连那边练球起兴的秦淮厌也发觉不对,抬头望过来:“怎么了这是?”
向来注重礼仪教养的小姑娘,这会儿埋头装死,什么礼貌的,皆被抛到九霄云外。
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宋文识“哈哈”笑两声,说久仰沈幼卿大名,用眼神向时宴礼申请,是否能与她来一局。
为转移注意力,沈幼卿果断答应,顺带小声介绍下自己生意,说她在这里兼职,有空可以找她打球。
听到后面,时宴礼笑了,难得真心入眼底。
一直到窗外暮色朦胧,古色古香的院子里,灯火依次亮,树影横斜粘黏。
他们才结束。
沈幼卿拒绝了他们要请她吃饭,送她回学校的提议,直接打车回去。
瞧着小姑娘钻进网约车,宋文识问时宴礼:“你这么撩人家有男朋友的乖乖女,也不是小姑娘警惕你。”
时宴礼淡定自若:“我做什么了?不过见人受伤,做件好事罢了。”
宋文识恍然,向他竖起大拇指:“高还是您高。”
好心给小姑娘包伤口,没说暧昧的话,更无过分举动,沈幼卿这样规规矩矩的姑娘,若产生别的念想,只会觉,是自己多想。
这墙角挖得,厉害啊。
回到学校,暮色已浓。
到食堂吃过晚饭,沈幼卿坐到书桌前,用力摒弃胡思乱想,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书里。
至于跟陈书彦,她没及时回消息,他也未做他想,只问她是否兼职去了,叫她重训练、学习,别花太多时间在兼职上。
如此种种,像老师,像兄长,就是不像男朋友。
沈幼卿无奈。
最近台协训练紧,她只能将两人事先放放,课余就去台协训练。
周三上午没课,沈幼卿八点就到台协。
还未热身,就有人叫她去主任办公室,说找她有事。
知道她要来,办公门开着。
沈幼卿先敲门,扬声:“许主任好。”
台协主任是个快秃顶的中年男人,手端泡有枸杞的保温杯,笑眯眯地说:“小沈这么早就来训练,不错,继续保持。”
沈幼卿说:“您找我有什么事?”
许主任放下杯子,唏嘘叨叨开始说:“小沈应该知道,明年要选国家队,你天赋不错,又肯努力,有很大的潜力会被选上,但是……”
他话里是长辈教育晚辈的语重心长,先大肆夸沈幼卿,然后说台协如今的情况,市里施压,赞助商撤资,继续这样,明年总协的人,有可能根本不会来容城。
其中隐晦表达,自从沈幼卿进入台协,容城台协就渐渐不受重视,
好一顿先扬后抑,将沈幼卿说得面红耳赤,垂眼不语。
表面上告诉她明年选人的事,让她好好准备。实则就是给她担子,台协因她才成如今这样,逼她尽快解决。
说完,许主任喝口茶,叹气:“小沈啊,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管好好训练就是,至于其他,我们尽量想办法。”
说了再见,沈幼卿脚步沉重,离开办公室,前往训练场。
尽管明白许主任的用意,但爸爸的确有可能因为她,才对台协施压。
愧疚油然而生,有心无力,更让她压力重重。
这就是爸爸想要的结果。
因为她一人,影响所有人,她早晚受不住,会主动妥协。
主任的谈话,让她上午的训练有些心不在焉。
吴教练看在眼里,先严厉批评她一顿,后宽慰:“训练就好好训练,其他事,结束再说。”
沈幼卿这才收心,全力训练。
一直到结束,手臂酸软,她都没有休息。
吴教练说:“你这样也不行啊,训练的目的是精进实力,可不是消耗你的条件。”
沈幼卿耷拉着脑袋,乖柔受训:“知道了。”
将汗湿的衣服换掉,出来,打开手机,微l信有陈书彦发来的消息。
阿彦彦彦:[训练结束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沈幼卿抱着手机,发际还有湿润的细汗,她眨眨眼,仔细看这条消息。
委屈后知后觉,似涨潮的江水,汹涌地漫上来。
早上面对许主任,她只是愧疚、复杂,被教练批评,也自觉应该被骂。
但这会儿看见男友的信息,没有关心,仅两句简单询问,她却像在学校被欺负的小朋友,回到家得到家长关心,反倒让压抑的情绪爆发。
眼眶发热,越看,越发委屈。
沈幼卿想了想,缓慢打字:[又被教练批评了,今天是可怜的卿卿。]
发完,配一个哭泣小猫的表情包。
没过多久,陈书彦就回复:[职业选手被批评是常事,要认真听取建议。]
字句之间,有种公式化的冰冷,一字没提对女友该给的安慰。
潮涌的委屈,渐被无力代替。
他总是这样,淡淡的,刻板、矜骄。
在一起两年,沈幼卿从未见他对自己有过冲动,亲密点到为止,回回都能克制。
这段感情,是沈幼卿主动在先。
有时候她会想,陈书彦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自己,只因她脾性好、温柔,又算得上优秀,才答应跟她在一起。
今天训练够累,如此一来,沈幼卿也没心情外出吃饭。
她回复陈书彦:[我在台协食堂吃,就不过来啦。]
片刻后,陈书彦回:[好,多吃一点,注意营养均衡。]
总算看到一句关心,沈幼卿好受一点,但紧接着又蹦出一条消息:[我跟张曼去吃一家新开的鱼火锅,如果好吃,改天带你去。]
张曼张曼,又是张曼。
沈幼卿深深呼吸,不再回消息。
她揣着一肚子不高兴,去食堂买饭。
上午训练力度强,特意要了鸡腿,补充消耗的蛋白质。
台协食堂不大,近来加训,中午堂食时间,熙熙攘攘坐满人。
满室的饭香,和“人味儿”。
找到空位子,刚坐下,旁边有人叫她:“沈幼卿?”
沈幼卿扭头,隔壁桌坐着一起训练的选手,刘婧怡。
她点头,友好打招呼:“你好呀。”
去年职业联赛夺冠,沈幼卿才进台协,对协会许多成员都不熟。
眼前的女孩子,她略有眼熟。
刘婧怡睇一眼她的餐盘,带笑的语气透出点倨傲:“原来大小姐也会来食堂吃饭啊?”
显然,来着不善。
沈幼卿还是恬静地笑着,声音轻柔:“我有食堂的卡,当然可以来这里吃饭。”
她眼神干净,透亮。
语调纯真,没有一点恶意,说完,便低头吃饭,不争论、不解释。
有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淡然。
这样的态度,反倒激怒了刘婧怡,她冷笑讥讽:“还好意思来吃饭,如果不是你,赞助商怎么可能会撤资?回家当你的大小姐,不要在这里影响所有人!”
如此直白的话,无可谓不伤人。
女孩子声调又高又细,方圆几米皆可清晰入耳,不少人停下吃饭,抬头望这边。
落在沈幼卿身上的目光,有同情,有打量,更有同刘婧怡一样的厌恶。
沈幼卿抬头,真诚看她,温温吞吞地说:“我是否离开,都不会影响你进不进国家队的结果呀。”
以刘婧怡的如今各比赛的排名,一年间,如何努力,也进不了国家队。
刘婧怡果真被她堵得涨红脸,没话说。
拿实力说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连沈幼卿的一半都赶不上。
她不甘心地说:“可是你影响的是所有人!”
沈幼卿一顿。
她明白,对方所说是事实,台协如今情况,只能是因为她。
无法辩驳。
这时,原本嘲杂的食堂,渐静。
沈幼卿听见,有人叫“会长”。
突然,一道沉静低磁的男性声音传来:“张会长,恒世可以赞助台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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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撒下种
“恒世”两字,令沈幼卿愣住。
顺着声音望去,身着纯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长身玉立于人群,气度沉稳宁静,那股子懒散怠倦不见踪影。
与周遭噪杂对比强烈,有种鹤立鸡群的视觉差。
沈幼卿凭空回想起,上回在秦馆,男人细致地给他包手指。
脸颊止不住发烫,她忙摇头,想将这种诡异的感觉甩开。
给她包创口贴时,能感觉到,对方尽量在少碰她手指。
结束后,又退回安全距离,分寸感适宜。
所以,沈幼卿对自己的反应,有种胡乱臆想他人的羞耻感。
况且……她还有男朋友。
张会长陪同在旁,听闻这话,又惊又喜,他不敢相信般确认:“时总?”
原本接到时宴礼来参观协会,已经足够惊喜,根本没敢想,对方真会赞助台协。
时宴礼幽邃的视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头,一眼锁定人群中肤白出众的女孩。
如一个优秀的寻宝者,在一堆泛泛无泽的沙子中,快速而精准地,找出那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只待时机充分,拿回家打磨,将其打造成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心里虚,沈幼卿不敢与他对视久了,低下头,听见有人相觑低声:“这人谁啊?会长都客客气气的。”
“你居然不知道?大哥,这可是时宴礼啊!”
她才了解,原来时宴礼三个字,已经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程度。
食堂人多,会长也在,男人身份不一般,她打算没主动冒头打招呼。
仅微笑点头。
下一秒,听见时宴礼缓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张会长当即殷切问:“时总尽管说。”
以目前台协的情况,只要不杀人放火,什么条件,台协都能答应。
时宴礼看着沈幼卿,似乎是笑了下,循循道来:“我喜爱台球,遗憾没这份天赋。贵会卧虎臧龙,希望能请到刚斩获冠军的沈幼卿沈小姐,来当我的私人教练。”
话音落下,本就不大的食堂,霎时像炸锅的蚂蚁窝,论声嗡嗡。
男人这话,等于在说,他是看中沈幼卿的实力,才来台协参观,有意赞助台协。
沈幼卿抬头,睁大了眼睛望他,着实没想到,他会当着如此多人面,提出这样的要求。
难道是之前的教学,让他产生了学习兴趣?
此一时彼一时,落在沈幼卿身上的目光,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愤怨、奚落皆被羡慕与佩服替代。
一句话的功夫,让沈幼卿从协会的累赘,转瞬成为协会的希望。
带头奚落的刘婧怡,羞愧难当,只低头吃饭,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
“啊,这……”张会长也没想到,时宴礼的要求会这样简单。
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人群中温静漂亮的女生,思量两秒,朝沈幼卿笑眯眯招手:“幼卿快过来。”
沈幼卿是台坛新起之秀,赞助一事前,台协上下都十分重视她。
张会长也找她聊过,自然认识。
沈幼卿点头,用餐巾纸擦拭过唇角后,她才起身,不卑不亢地走向两人。
“时总,张会长。”
时宴礼颔首,眉骨下的漆眸深邃悠适,不动声色地将她从下而上扫过。
一切动机掩饰得极好,沈幼卿毫无所察。
今日来训练,沈幼卿挑了套粉蓝色的运动夏装,版型宽松的短裤下,两条腿笔直纤细,雪白发光。
长发挽成丸子,松松放在头顶,这个年纪的女孩,皮肤吹弹可破,又热爱运动,由内而外散发出青春阳光的美。
随便往那一站,就很像某个运动品牌的海报立牌。
张会长拍拍沈幼卿的肩,对时宴礼感叹:“幼卿的确是我会一名优秀的女将,不过——”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下,看向沈幼卿,一双上了年纪的浑浊眼睛,温和而暗藏精明:“私人教练一事,时总还是得问幼卿个人的意思。”
时宴礼目光落到沈幼卿鼻梁一侧的小痣,定住。
他勾了勾唇:“那是当然。”
张会长口上说着看沈幼卿意愿,但在时宴礼视线之外,一个劲儿向她使眼色。
示意沈幼卿答应。
其实在时宴礼说出这话,沈幼卿就不得不答应。
虽然有帮她解围,但也将她架了起来。
他的要求是协会的及时雨,也是沈幼卿的烫脚石,若拒绝,她这个导致赞助撤资的始因,就彻底成协会的罪人。
沈幼卿讨厌这种被迫选择的境地。
就像从小到大,她跟牵线木偶一样,听爸爸妈妈话,选择他们要她选择的。
盯着时宴礼看了两眼,她勉强弯唇,小声说:“能教时总,是我的荣幸。”
时宴礼沉静注视她泄露情绪的浅眸,唇角微弯,笑得比刚才更似真心。
他绅士地向她伸出手:“沈小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幼卿不情不愿伸手,对方仍轻轻一握,便松开。
一来一往,公式化得,谁都看不出他们私底下早已认识。
沈幼卿别扭得不行。
自酒吧正式认识,她潜意识里认为,他们已经是朋友,所以现在,她有一种被朋友背叛的沮丧。
但另一边,时宴礼的要求,的确解决了她目前的困境。
以恒世的实力,无需忌惮某些压力,此后这最后一年,她可以无所顾忌,安心比赛。
见此,张会长“哈哈”一笑,愉快地说:“今天幼卿回来训练,正好时总可以跟她私下好好聊聊。”
这事敲定,压在这位老会长心中的巨石,也随之落下。
整个台协上下,都可放松了。
沈幼卿跟时宴礼一起食堂出来,听见对方说:“协议的事,改天约沈小姐详谈。”
沈幼卿心不在焉,小小“嗯”一声。
时宴礼又说:“现在我送沈小姐回学校。”
“嗯……”音调刚落一半,沈幼卿回神,懊恼自己为何总在他面前失仪。
她想了想,说:“好。”
正好,她也想问问。
夏天的脚步已款款移近,春之残韵流连忘返,不愿离去,却也只能被夏日暑光蚕食殆尽。
回学校的路上,窗外银杏飞驰而过,热烈的午时阳光,被防窥玻璃过滤,仅剩能让人松懈的暖洋洋。
旁坐身高腿长的男人,存在感极强,沈幼卿莫名觉得,这后座车厢很是逼仄、拥挤。
未等她问,时宴礼率先开口:“抱歉,刚才唐突了。”
原本沈幼卿恼他得不行,但这会儿对方先道歉,态度又真诚,照理说,他这样的位置,全然没必要考虑她的感受,与她低声下气。
沈幼卿没法再生气,只好奇问:“时先生为何想请我做您的教练?”
虽说她在职业联赛上拿过冠军,但山外有山,容城台球圈儿里,高人多的是。
时宴礼这样的大佬,只需稍微放出信号,各个类别的台球高手得挤破脑袋,不至于轮得上她。
时宴礼放松地往后半靠着,双手交握在身前,长腿微敞,西装裤面料被拉扯,略绷的腿部线条凌厉。
闻言,他侧眸与她对视,自我调侃地说:“过去朋友约我打球,每次都输,多没面子。”
“至于请沈小姐,”他似回忆了下,“去年亲眼见证沈小姐在赛场夺冠,你的实力毋庸置疑,如今我们又相熟,生不如熟,首选当然是沈小姐。”
看过她比赛,后又相识,合情合理,让沈幼卿挑不出漏洞。
她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单方面在心里握手言和,还不忘强调:“不过下次,希望时先生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
“今天这样,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沈幼卿轻轻瘪了下嘴,是她脸上难得的生动表情。
时宴礼瞧着她,笑了:“行,今天是我的错。”
还有件事。
沈幼卿犹犹豫豫瞟他,不知该不该说,说出来,担心对方会认为她太小气。
从小的教养,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但不知是不是在男人面前失仪太多,让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时宴礼看在眼里,主动询问:“沈小姐还有什么要求?”
“嗯……”沈幼卿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试探:“那我秦馆的兼职,还可以继续吗?”
时宴礼所给报酬,定然不菲,若她还在外兼职,不知是否会惹他不快。
时宴礼挑眉:“当然可以,我不是要沈小姐每日都来教学。”
也是。
一个国际集团的掌舵人,要是天天沉迷打球,那跟古时候玩物丧志的昏君,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沈幼卿还是很感谢时宴礼的大方。
如今,她就像被断粮的松鼠,日日跑出舒适区,去更远的森林里摘松果,疯狂屯粮。
回校后,沈幼卿将这件事分享给男友。
但陈书彦的反应,令她意外。
刚发过去时,对方没回,晚上九点多,应该刚加班结束。
陈书彦依然没回,他直接打电话过来,开口便问:“你答应了?”
青年冷静淡淡的声音,略有不悦。
沈幼卿没为此不高兴,反倒欣慰男友终于,对她跟其他异性的接近而有了反应。
但如果她细听,还能听出,对方掩饰在矜骄里的紧张。
这个点,舍友都还没睡。
沈幼卿原本在桌前看书,她小小地撒了个娇:“那种情况下,我不答应也不行嘛。”
陈书彦沉默不语。
沈幼卿继续说:“而且他的赞助,的确让台协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让我多一笔收入,是好事啊。”
初时,她也很不能接受,后跟时宴礼交谈,想通后,她认为这实在是个双赢的交易。
甚至因困境解决,她上午的委屈与悲伤,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陈书彦音调渐沉:“你很缺钱?”
“啊…”沈幼卿懵懵然,没想到他会抓字眼,她温吞解释:“不是啦,主要是他解决了台协的困境嘛。”
陈书彦却固执:“你现在不缺钱,我也已经工作,你完全没必要做这么多兼职,耽误你的训练跟学习。”
他全然不知沈家的情况,认为沈幼卿的困境,仅是简简单单的生活与学费。
所以不理解,她为何对赚钱这样执着。
之前也向他透露过,但家庭和谐的青年,并不相信会有父母对孩子这样绝,认为她夸大其词。
沈幼卿叹气,拖着柔软的语调:“你放心,不会影响——”
“你就没想过,”陈书彦打断她,清冷的语速比平时快:“时总这样做,有没有其他意图?”
沈幼卿以为他吃醋,笑了:“阿彦别多想,他们这样的人,若有意图,不会这样麻烦的。”
因爸爸的位置,沈幼卿见过不少达官贵人。
更见识过很多人玩儿人的手段,有多夸张,多残忍。譬如交换l妻子,又譬如迷信玩儿孕妇转运,这都是简单,多的就不好说了。
对时宴礼无这方面怀疑,也是因为她了解得多,他们想要一个人,不会如此曲折。
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一般人也不会打她主意。
陈书彦冷冷说:“人人像你这样想,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坏人了。”
他不依不饶,沈幼卿也有些恼了,她心平气和地说:“我跟时总,会签具有法律效应的合同。”
最后一字落下,她话音一转:“但是阿彦,你跟张曼,是否有些过于近了。”
说到这里,沈幼卿又不免想起,陈书彦为张曼抛弃他们的约会。
还有时宴礼的那句话——
“你是说,在公司经常跟着他的那女孩儿?”
就像给她与陈书彦的感情,种下了一颗生命顽强的种子,稍遇春雨,初芽就会顶破土壤,在质疑与坍塌中招摇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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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偶截胡
夜晚时分,女舍灯火通明。
能考上容大,大多是学霸,此时大多都在图书馆或宿舍学习。
沈幼卿宿舍,除她以外,还有一个室友在,另外两人去了图书馆。
原木色的书桌,台灯被调为最适合阅读的那一档,光线如绸,照得她脸庞柔和。
翻开的《经济外交》,只剩薄薄几页,桌角放着个白色的保温杯,是她参加比赛,举办方所送。
女友突如其来的质问,令陈书彦几乎愣住。
沈幼卿脾性乖巧、温和,两来年,从未与他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如此直白的责怪。
虽然,此刻她的语气依然恬静温柔,但也足够令人意外。
陈书彦沉默片刻,头脑冷静下来,清冷的嗓音低缓:“卿卿,我跟你解释过,跟张曼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我们父亲的关系,我需要照看她。”
但人家可不这般想。
优良的教养,让沈幼卿将几近蹦出的话,落回肚子。
字字如旧的解释,令沈幼卿无法接话,她放下手机,伸手取过保温杯,拧开,里面是沙棘蜂蜜水,补充维C。
小小喝一口,沙棘汁的酸涩刺激味蕾,舌根漫上的蜂蜜回甘,支撑她神智的冷静。
将杯子放回,沈幼卿温声说:“知道了,时间不早,阿彦早些休息吧。”
她不想为此跟陈书彦争吵,不可改变的事实,过于纠结,除了内耗,无任何意义。
陈书彦又说了两句,过几天,他会回校参加毕业典礼,让她去看。
沈幼卿说好。
挂断电话,室友阮珍珍从床上探头,关心问:“卿卿,怎么啦?学长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在她们印象里,沈幼卿不争不抢,不与人脸红,简直就是性格最好的小天使,
跟陈书彦的恋爱,她们挺意外,全然没想到,这样一个内敛的仙女,会主动追求男生。
不过对象是陈书彦,也能理解。不仅学习优异,相貌也尤其出众,是好些学妹学姐心中,说一不二的男神。
想当初她们开学,台球社表演赛,劲瘦清冷的少年,仅着白T黑裤,持杆压身,一杆清台。简直杀疯了,从此新生学妹的少女心全都姓陈。
沈幼卿也是在那次,对陈书彦一见钟情,此后情窦初开,不可自拔。
还为他进入台球社,柔柔弱弱一姑娘,硬是在台球圈子里杀出条血路,如今早已远超学长。
所以她们知道沈幼卿多喜欢对方,每次打电话,都温温柔柔,字字不离关心。
今晚还是第一次听见不一样的。
沈幼卿将手机充好电,抬头看她一眼,微笑着说:“没什么。”
大一的新生表演,沈幼卿时常回忆,最深刻的就是少年盯着球的眼睛,以及那颗干脆进洞的球。
那时候,沈幼卿无所喜,无所好,听爸爸妈妈话选了国际政治,人生顺畅,但平淡。
新生表演,她没有半点兴趣,心说为什么不能回宿舍学习呢。
新认识的同学在她耳边叽叽渣渣:“今年新生表演有台球也,我暑假在新生群里听说,台球社社长超级帅的!”
沈幼卿意兴阑珊,低头看书,脑袋一点一点,表示听见了朋友的话。
一直到台球社成员上场,听见主持人报“斯诺克表演开始”。
安静片刻,“砰”地一声脆响,荡在宽阔的体育馆,久久回声。
直击沈幼卿的灵魂。
她蓦地抬头,正好撞上少年抬眸一瞬,又冷又傲,年轻气盛,似青山顶上覆盖的薄雪。
沈幼卿那双澄澈的眼睛,似封尘的灯盏,刹那间被点亮,簇簇火光摇曳。
当晚,她回宿舍,头一次熬夜到两点,将斯诺克规则、玩儿法,了解透彻。
看着绿色球桌与彩色圆球,由内而外地滋生出浓厚的兴趣,让她兴奋,又不安。
瞒着爸爸妈妈加入台球社,社里有男生说,沈幼卿细胳膊细腿,可能球都开不散。
面试持杆试球,她手在微微发抖,是神经兴奋的紧张。
意料之中的,球未进。
小姑娘直勾勾盯着那颗球,紧紧抿唇,温柔俏丽的小脸写满不服输。
此时,社长陈书彦却看着她,嗓音清冽冷淡,带有明显的认可:“天赋还不错。”
就这一句,让小姑娘绷着的脸放松,紧接着,胭脂云霞渐而爬上两颊。
…
如今再回想,沈幼卿发现,那声球响,仍旧清晰入耳,但清傲少年的那双眼睛,却已模糊不清。
沈幼卿似乎听见,心底某个角落,有砖瓦在塌陷,胸腔像被凿开了一个空洞,有什么东西漏了出去。
瞧她强颜欢笑,阮珍珍暗自猜想,恐怕又是因为陈学长身边那位,同学兼青梅。
当初,都以为他会跟那位青梅在一起,毕竟经常看那位形影不离黏着她。
她为沈幼卿不平,现在来看,卿卿显然更优秀,家世也显赫,学长还不知道珍惜。
阮珍珍劝她:“实在不行,下一个更乖嘛。”
沈幼卿一本正经赞同:“有道理。”
“虽然学长这种男神的确少见……诶!对了,”说到一半,阮珍珍突然兴奋:“说到男神,商学院那位学长才是真正的男神,他才配得上卿卿这种仙女啊!”
她一直觉得,门当户对才相配,陈学长哪哪儿都好,就是家庭与卿卿差太多。
如此久了,总会有问题的。
“嗯?”沈幼卿对此话题不太感兴趣,但为不扫室友的兴,不着痕迹地好奇:“谁啊?”
“嗐,我们上大学那会儿,他都已经毕业两三年了,”阮珍珍遗憾地说:“直到现在,论坛都还有他的传说呢。”
沈幼卿配合她问:“他怎么了?”
阮珍珍掰着手指头:“高中就进父母公司学习,二十岁创建自己的公司,还撬了他父母公司的资源,当时新闻可轰动,这多牛啊。”
听到这里,沈幼卿脑海里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时宴礼,好像也毕业于容大。
未来及深想,又听见阮珍珍说:“不过,听说大四毕业典礼,他会回校,因为他们公司与我们学校有合作。”
沈幼卿“哦”一声,思维被打断,就没再想起。
这段时间,大四忙着毕业,其余三个年级,也在忙着期末复习,与学期课题。
相比大多数,沈幼卿更多一项训练,所以没时间与陈书彦约会,只日三餐问候,睡前通电话。
跟时宴礼约好签合同的时间,在大四毕业典礼后。
又是一年夏天,知了闹走了一届又一届的毕业生。
初夏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榕树叶反出绿油油的光,树影疏疏秘密,阳光透过间隙倾泻,撒在颜色不一的学士服衣领,流光溢彩。
柏油马路上,向日葵明媚欢送,纯白茉莉似柔软挽留。
沈幼卿订了花,色彩明艳的向日葵,将她整个人衬得阳光灿烂。
学校雕塑下,草地上,都有身穿学士服的学长、学姐在拍照留念。
马路边,她阴凉处,低着头给陈书彦发消息:[阿彦,你到哪儿了?]
许久未回,她又发:[我在礼堂外等你。]
沈幼卿刚抬脚,碰见刚从校外回来的同学,热情向她打招呼:“沈幼卿,你怎么在这儿?我进来还看见学长了,和张曼学姐一起来的学校。”
沈幼卿愣了下,礼貌回应:“知道了,谢谢。”
对方直男的脑子反应过来,忙宽慰:“听说他们都进了恒世,同事嘛,顺路一起来毕业典礼,也正常。”
沈幼卿笑了,眉眼弯如月:“我知道的。”
少女就这样站着,轻盈的裙摆被风轻撩,阳光在她肩上闪闪跳跃。
琉璃珠似的双眼,微光潋滟,嘴角梨涡浅现,就这样站于碎光中,有种她在发光的错觉。
“卿卿。”
陈书彦来时,入眼就是这样的她。
以及对面看红脸的男生。
沈幼卿闻声回头,笑意深了些:“阿彦。”
陈书彦身着黑色学士服,本就清俊斯文的青年,如此看起来,更显儒雅清俊。
手里拎着个纸袋,小巧精致,不像他的风格。
陈书彦唇边也隐有笑意,他扫一眼正跟她说话的男生,脚步略快,走到她身边。
那男生很有眼力见,说声学长好,便匆匆离开。
沈幼卿将花递给陈书彦,与他拥抱:“阿彦,毕业快乐。”
变化总在无知无觉中,此时此刻,她是真心祝贺他。
见到他,也是开心的。
“陈书彦!你又不等我!”
张曼跟上来,今日她明显精心打扮过,踩着小高跟,像跑着追赶上来,停下就弯腰喘气,气鼓鼓瞪陈书彦。
陈书彦闻声拧眉,他瞧一眼沈幼卿,向张曼说:“你先去。”
沈幼卿看着张曼,温柔的小脸平静,阳光下璀璨若宝石的双眼也没起波澜。
突然发现,如今,她见张曼插于两人间,好像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纠结、难过。
张曼瞥他们,不阴不阳地说:“快开始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沈幼卿退开一步,主动开口:“阿彦你先进去,待会儿还要发言呢。”
陈书彦作为本届优秀毕业生,定然要上台致辞,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陈书彦手里一空,又被似有似无的惆怅灌满,叫他油然生出怅然患失的不详感。
他压下心底异样,应声:“好。”
盯着她看了两眼,他好似想要抓住什么,再次上前,用力拥抱沈幼卿:“卿卿,等我出来。”
近来,第一笔工资发下,他给女友准备了礼物,但最近两人状态微妙,让他生疏地想制造一个惊喜。
并且,他还有一个好消息想与她分享。
沈幼卿说声好,笑着推他:“好啦,你快进去吧。”
天热,沈幼卿准备找个奶茶店,喝杯柠檬水,边等。
室友说,门口进来不远,有家店里的柠檬水调得很好喝。
她转身,一辆黑色桥车迎面行驶过来,路过她身边时,缓缓降速,停下。
漆黑反光的玻璃窗下降,车内冷气扑出,又轻柔拂在沈幼卿柔嫩的手臂。
紧接着,是熟悉的磁沉男低音:“沈小姐。”
嗯?
沈幼卿扭头,对上车内男子漆黑的眼眸。
男人西装革履,内里暗红领带系得端正,冷金属质感的领夹,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显然,是准备参加正式场合的装束。
沈幼卿脸庞柔和,露出遇见熟人的诧异:“时先生?这么巧。”
车门从里推开,漆皮干净的皮鞋踩到地面,西装库管下,露出截黑色袜子,描出脚踝坚硬的骨骼轮廓。
时宴礼下车:“恒世与容大有奖学金合作项目,所以我受邀来参加贵校的毕业典礼。”
“啊…”沈幼卿了然,“这样啊。”
突然想到那晚,室友所说的学长,恐怕就是眼这位吧。
她往礼堂的方向指了下,温吞提醒:“毕业典礼要开始了,您赶紧去吧。”
仅寒暄一两句话的功夫,男人还特意下车,倒尊重得令人受宠若惊。
时宴礼“嗯”一声,垂眸,抬臂扫了眼腕表。
随后,他看着沈幼卿,磁散的声音略有笑意:“既然遇见,等结束后,就约沈小姐将我们的合同签了,你觉得呢?”
沈幼卿想了想,觉得也是。
合同电子版早已对过,既然碰见,就顺便签了,免得多跑一趟。
陈书彦虽然叫她等他,但有张曼跟着,估计也不会有约会项目。
于是,她微笑着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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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被质问
沈幼卿跟时宴礼约定好,毕业典礼结束结束前,他提前提醒她,他们在礼堂外会和。
她答应了。
这会儿九点多,还不算热,沈幼卿莫名没了喝柠檬水等人的欲望,转念去图书馆看书。
中途,吴教练发来消息:[明天有训练,别忘记了,啊。]
字里行间,明显看得出,自从时宴礼答应赞助台协后,吴教授与她说话时,轻松太多。
其实,吴教授对她不错,只因沈幼卿的关系,上面施压,叫他来劝导她回去跟爸爸谈,他不得不日日催促。
图书馆空调温度适合,安静、舒适,十分适合阅读。
伴着蝉鸣,沈幼卿整个人投了知识海洋里,忘记了时间。
直到两声轻微的手机振动,将她扰出。
轻轻将书合上,沈幼卿打开手机,怔了下,时宴礼跟陈书彦同时给她发了消息。
时先生:[我还有二十分钟分钟,就出来。]
陈书彦:[我们快结束了。]
礼堂位于学校中心的位置,二十分钟,足够从女生宿舍或者图书馆,到达礼堂。
将书寄存,沈幼卿便图书馆,向礼堂的方向走。
容大礼堂,已经存在很多年,前两年花重金修缮。偌大的半球建筑,墙砖崭新,上个世纪西洋风的圆弧顶大门,巍峨、庄重,又透出一种学术气息的温和。
没等多久,陆陆续续有人从大门口出来,时宴礼就在这些人当中,抱着证书与学士帽,小跑着出来。
阳光洒进打开门的礼堂内,青年面迎光芒,意气风发。
沈幼卿惊讶,时宴礼清清冷冷,不喜人多,人多的场合,通常都会等旁人先走,自己最后一个出来。
这会儿,还是一次见他如此急,这么快冲出来。
这段时间的感情阴霾,终于消散了些。
笑意爬上她眉梢眼底。
视线里,青年在越来越近,直至眼前。
陈书彦喘口气,看着沈幼卿,清淡的眼眸略有笑意,他将早上她所见的小纸袋递给她:“卿卿,送给你的。”
沈幼卿很给面子地“哇”一声,迫不及待拿出里面的盒子,是某个奢侈品牌的耳坠,主石是绿翡翠,银色金属为辅,灵动又素净。
男友日日加班,她也心疼,拖着软调叫他:“阿彦,下次不用买这么贵的东西。”
“没关系。”陈书彦唇角微弯,“我提前转正了,以后还可以送卿卿更贵的。”
不知为何,沈幼卿并不爱听这话。
她隐约知道,陈书彦有些在意他们之间的家世差距,他如此说,就好像刻意用很贵的礼物来赶上他们的距离。
不过男友提前转正,沈幼卿也为他高兴,她弯起眼笑:“恭喜阿彦!我就说,你这么优秀,肯定会快速晋升。”
陈书彦淡笑:“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呀?”他难得这么神秘,沈幼卿挺好奇。
闻言,素来清越冷静的陈书彦,稍显紧张,他用力保持矜持克制,进一步靠近她。
沈幼卿不明所以,但也任由他靠近。
越来越多毕业生出来,打趣、羡慕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张曼也混在其中走出来,眼睛红红像哭过,经过他们身边,竟没来缠陈书彦,仅瞪他们一眼,便走了。
沈幼卿诧异,这太不符合她平日行为了。
在礼堂里面,陈书彦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陈书彦仿佛没瞧见张曼,他抬手,从握着拳的左手心里,拿出枚金属样制的物件。
是容大毕业生的几年礼物,太阳形状的徽章,印有容大的校徽与校训,后背可有毕业生的名字。
陈书彦将这枚印有他名字的徽章,认真地戴到沈幼卿的胸口。
好似将他这四年的荣耀也给了她。
眼前青少垂着头,沈幼卿仔细观察他的脸庞,相比刚遇见时,成熟一些。
此刻低眸敛眉,神情认真,倒让她看见了点当初少年的影子。
只是不知缘由,她感受不到胸口这枚太阳滚烫的温度,心脏跳动稳缓,不再为他的靠近加速。
是因为时间太久,感情平淡了吗?
沈幼卿原本开心的情绪突然低落。
戴好后,陈书彦仔细看那枚正在女友胸口泛着金属光泽的徽章,清润的嗓音柔软下来:“好看。”
他抬眸,对上沈幼卿发愣的眼睛,说:“卿卿,待会儿一起吃饭,下午去看电影可以吗?”
沈幼卿轻轻“啊”了声,避开他的视线,带有歉意地柔声:“我下午有事。”
陈书彦一愣,清明眼底有清晰的失落划过,但他的骄傲,让他若无其事浅笑:“我忘了,你下午没课,要训练的。”
他以为,找沈幼卿的性子,今日会为他请假。
沈幼卿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解释。
“那你专心训练。”陈书彦教育她:“要好好听教练建议,争取明年中锦赛拿冠军。”
明年有中锦赛,中锦赛过后,国协再选人组国家队,准备两年后的世锦赛。
沈幼卿心不在焉,低低“嗯”一声。
她兴致不高,陈书彦没做他想,以为她失望不能约会,他缓声安慰:“电影我们周末去看。”
沈幼卿勉强扯唇角,乖乖笑:“好呀。”
今天下午她没课,原本是有训练,但因大四毕业典礼,她请了假。
现在却为跟其他办事,拒绝了男友的约会请求。
沈幼卿目送陈书彦的背影渐远,青年的脊背,矜骄似青松。
没有来的,愧疚滋生。
不仅是拒绝对方约会,更是因自己不再快速跳动的心脏。
盯着男友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突然“滴滴”两声鸣笛,打断沈幼卿。
她扭头,早上的黑色宾利,停在不远处的马路边。
车门打开,时宴礼下车,遥遥望过来,朝她招了下手。
咦?
沈幼卿回头看了看礼堂大门口,刻意瞧见里面已经空空,她又看了看车旁男人。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男人站在车旁,显然在等她。
不好意思叫人等,沈幼卿小跑过去,问他:“时先生什么时候出来的呀?我怎么没瞧见?”
时宴礼手掌垫在车门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方才见你跟男友在一起,没好打扰。”
说声谢谢,沈幼卿上车,坐到里面。
男人随后上来,司机关上车门。
天气热,黑色的车久停露天车库,内里很闷,车窗大开透气。
时宴礼侧眸瞧她一眼,嗓音略带调侃笑意:“还以为,今日与沈小姐的合同签不了了。”
说这话时,他漫不经心抚着尾戒,沉静幽邃的视线落在后视镜,瞧着里面映出远处身穿学士服的青年。
还未走多远的陈书彦,发现自己因一直想给女友惊喜,将教授给自己的介绍信落在了礼堂,遂反身取。
却瞧见女友,上了自己老板的车。
车窗关上,汽车行驶在葳蕤茂盛的榕树底下。
听见时宴礼的调侃,沈幼卿笑了笑,如实说:“男朋友确实有约我看电影。”
时宴礼闻声挑眉,沉稳的语调微微上扬:“意思是沈小姐为了赴我们的约,拒绝了跟男友的约会?”
顿了顿,他注视她,笑:“那真是我的荣幸。”
沈幼卿笑而不语。
此时,微信提示音响。
出了图书馆,她担心错过消息,变将手机模式调回来。
是陈书彦发来,他说得直白:[卿卿,下午的事,是跟时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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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家
[卿卿,下午的事,是跟时总?]
瞧着这条消息,沈幼卿诧异,心想他怎么知道。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她打字解释:[嗯,我跟时总去签成为他私人教练的合同。]
好一会儿过去,陈书彦才才回复:[我们很久没有好好约过会了。]
盯着绿底黑字的消息条,沈幼卿顿住。
他们的确很久没有好好约过会了。
上一次看电影,还是陈书彦实习前。
不过……
沈幼卿对这条模棱两可,似有指责的消息,心房的某个角落,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她低着头,快速打字:[你错了,是很少有过。]
兀一按下发送键,沈幼卿便愣住。
如此直白又带有攻击性的话语,是她以前从未对陈书彦说过的。
就是上回打电话,她也是温缓的。
两人之间……的确有什么变了。
但她说得也没错。
陈书彦毕业前,他们的约会,时常都是都是三人行,去游乐园,男友买冰淇淋,都要买双份,不然张曼会说他重色轻友。
一开始,沈幼卿知道张曼陈书彦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本着“男友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想法,每次还会给她带礼物。
张曼看似大大咧咧,并无真正做出什么破坏他们感情的事,就是无时无刻都横插在他们之间。
像某些小说里的“女兄弟”一样。
汽车早已驶出学校,窗外绿化带里专人打理的野玫瑰繁盛,姹紫嫣红飞逝而过,烈日与风被隔绝在外。
陈书彦没再回复,沈幼卿看着手机出神,她从未忘记爸爸“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育,神情跟平日没什么变化。
身旁存在感极强的的男人,突然开口:“沈小姐心情不好?”
低沉磁性的语调微微上扬,像疑惑,更像随口问,听不出刻意打探的意思。
“嗯?”沈幼卿茫然抬头,对上男人眉骨下,如幽深似海的眼眸。
突然发现,他眉尾有一颗很小的黑痣,细看下,有种暗藏于沉稳底下的隐晦勾人。
对自己想法小小羞愧了下,她乖巧坐姿,双手老实放在膝盖,微笑着说:“没有呀。”
时宴礼原本放松靠着,此刻身体稍稍前倾,偏头看她,声音略有笑意:“跟男朋友吵架了?”
话里语气,就像一个年长的兄长,关心年纪小的妹妹,丝毫不会令人多想。
沈幼卿跟陈书彦,都是安静的性子,基本上没吵过架。
今天……也算是吵架吧。
但就算吵架,也不可能跟半生不熟的异性朋友倾诉,更别说,还是时宴礼这样日理万机的集团掌权人。
玉白纤细的手指捏着裙角布料,沈幼卿摇摇头:“没有,只是在想明天的训练。”
不过这个久居上位的男人,倒是让人意外地注意细节。
第一次秦馆打台球,他说她攻击性太强;后来她将自己的手指掐破,那么一点细小的痕迹,都能被他发现。
“那就好。”时宴礼似松口气,又闲散地靠回去,他侧眸,磁沉嗓音循循:“要是因为我们的事,让沈小姐跟男朋友吵架,那我就罪过了。”
沈幼卿笑了笑,嘴角梨涡矜持隐现。
心情凭空放松了些。
车中挡板未升起,时宴礼余光中是小姑娘娇俏温柔的浅笑,他目视前方没有尽头的马路,微微眯了眯眼,似有危险被压下。
车停到一家餐厅门口,时宴礼要求她一起午餐。今天签过合同,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沈幼卿就没再矫情,答应了。
午餐的时间,时宴礼叫助理将文件送来,用完餐后,两人就签了字,盖下手印。
结束后。
时宴礼抬手,扫一眼腕表,遂抬眸看沈幼卿,松散缓声:“时间还早,正好签了合同,沈小姐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将来的教学场地?”
沈幼卿微笑着说:“好啊。”
下午没有课,训练也请了假,左右无视,不如去熟悉一下新的球桌。
既是私人教练,教学场地自然在时宴礼家中。
所以当沈幼卿被载到一处山顶豪宅时,并无惊诧。
西装革履的黑衣保安,恭恭敬敬将巍峨的大门拉开,汽车驶进。
遥遥看见一栋距离稍远的白色建筑,沈幼卿发现,时宴礼家是真的大,大得像庄园。
也终于了解到,他到底多有魄力,当然,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几分钟后,终于抵达宏伟建筑跟前。
整个建筑入眼只有墙壁的白、窗户的黑,不是规则的常规建筑,几何元素较多,有种极简主义的设计感。
下了车,沈幼卿脚下是宽阔的绿茵草地,往周围扫一眼,脑子里只有宽阔两个字可以形容。
建筑身后,是清澈宽阔的人工湖,草地延伸很远,才是暗色森林。
接到先生要回家的消息,管家早已等在外,此刻迎上来,一一打过招呼后,候在一旁。
奇怪的是,大门是关闭的。
时宴礼看向沈幼卿,做了请的手势,淡淡地笑:“沈小姐,我带你去看看日后你工作的地方。”
沈幼卿点头:“好。”
她的脸庞依旧恬静乖柔,并无见此豪宅的震惊,透出好似见过很多比这更夸张的平静。
管家跟在身后。
头顶阳光直射,三人的影子落在草地,高高低低。
时宴礼顺带介绍一句:“这是温管家,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
沈幼卿“嗯”一声,回头朝温管家微微笑了下。
温管家对沈幼卿的态度,跟对时宴礼,是一样的恭敬温和。
客客气气地与她回礼。
温管家是一个看起来,最多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戴着银丝眼镜,白净斯文,让沈幼卿想起黑执事里主角的管家。
见识到时宴礼的豪宅,她没感觉,刚刚见到这位温管家时,她着实诧异了下。
印象中,各富豪贵人,都喜欢找年纪稍大,经验老道的管家,倒没想到时宴礼家里的,这样年轻,还有不输于明星的颜值。
她深刻怀疑,时宴礼恐怕是个颜控。
到门口,温管家上前两步,推开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猛地从里面窜出条提醒壮硕的黑背狼狗,冲出就试图扑上来
沈幼卿“啊”一声叫出来,身条条件反射地,蹦到男人身后,被吓得不轻。
“时耀祖,NO!”时宴礼沉声叫狗。
被叫时耀祖的德国牧羊犬,爪下急刹车,反应极快地坐到男人脚跟。
硕大的、毛乎乎的狗脑袋抬起,一双褐色眼睛亮晶晶,讨好地巴巴望他,唯独那根尾巴,“啪嗒啪嗒”飞快敲打着地面,泄露出他见到主人的兴奋。
听见“时耀祖”这个名字时,沈幼卿也是“虎躯一震”,奇怪地瞧一眼眼前男人的背影。
实在没想到,看起来极有品味的时先生,会给自己爱犬取这么……接地气的名字。
更没想到,他居然会养狗。
上回在恒世广场,他明明那样害怕。
那还只是只未脱毛的奶狗,哪像眼前这五大三粗的、凶猛骇人的大狼犬。
难怪刚刚,管家没把们打开呢。
时宴礼垂眸,严肃地盯着蹲在地上卖乖的时耀祖:“你吓到姐姐了,道歉。”
???
沈幼卿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瞧前面的狗,娇娇软软的声音微发抖:“时先生,就……就不为难它了吧。”
它只是一条狗呀!
让人家怎么道歉嘛。
看见沈幼卿,时耀祖的狗眼一亮,沈幼卿瞧着就怕,立马缩回男人宽阔的背后。
时宴礼唇稍微翘。
在沈幼卿看不见的地方,他赞赏地瞧一眼时耀祖,口上沉声重复:“时耀祖,道歉。”
毛发蓬松、油光水滑的时耀祖,倒真挪了挪屁股,面对沈幼卿而坐。
沈幼卿也跟着挪了挪,到时宴礼身侧,小眼神警惕。
下一秒,时耀祖两只耳朵耷拉下来,水汪汪的狗眼,可怜巴巴望她,随后抬起一只熊掌一样爪子,向前向下挠几下,嘴里还嘤嘤唧唧两声。
看起来,真像道歉的样子。
沈幼卿瞪圆了眼睛:“!!!”
它真的!
会道歉!
道歉!
时宴礼微微偏头,轻笑:“沈小姐别怕,它仅刚见面时,比较热情,劲儿过了,就很温柔了。”
沉缓低磁的嗓音,隐隐有逗哄的意思。
沈幼卿小小“哦”一声,还是不敢移步。
时宴礼又瞧着时耀祖,沉沉说:“姐姐不原谅你,继续道歉。”
时耀祖“呜呜”一声,歪了歪狗头,好像在说“你真的不原谅我吗?”
简直令沈幼卿心都化了,她立马投降:“我原谅了原谅了,时先生别对狗狗这么严格嘛。”
但她仍旧害怕,只能谨慎地走出来,小心打量眼前的狗。
她一走出来,时耀祖立马起身向她,沈幼卿整个人僵住,一动不敢动。
时耀祖热情地围着她转,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时宴礼也未阻止。
慢慢的,沈幼卿感觉到它很开心,应该是很喜欢自己,才缓缓放松僵硬的身体。
直到时耀祖大着狗胆,上口舔她小腿,时宴礼终于发出“No”的制止口令。
目光如刃,轻飘飘地扫它一眼。
时耀祖往后飞了下耳朵,心虚地垂下狗头,挪动狗爪,贴着沈幼卿。
仿佛找到了狗生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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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杀
恒世下午六点,办公室此起彼伏伸懒腰,发文件反翻阅合上,询问中午吃什么,同事又点了什么外卖。
张曼坐在办公桌前,心不在焉地整理文件。
她知道,陈书彦一反寻常,早早下楼,肯定是沈幼卿来了。
毕业典礼后,张曼都不敢再找陈书彦。
不知自己何时开始喜欢他,反正很久了,但是陈书彦却跟别人在一起。
她嫉妒、不甘心,所以经常给沈幼卿添堵。
但也没有真的想过要破坏他们感情。
她也跟普通女生一样,讨厌第三者插入,给沈幼卿添堵,不过只满足一下心里的空虚。
更新为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她了解陈书彦有多清冷骄傲,已经有女朋友根本不可能跟她有什么。
所以那天,陈书彦冷冰冰的告诫,轻易就将她吓退。
隔壁同事收拾好,正捏着镜子补口红,她用余光瞟一眼张曼,似无意八卦:“今天陈书彦走得早,还不加班,肯定是跟女朋友约会去了。”
听见这话,前边站着的男同事转过来,羡慕地说:“我要有这么漂亮的女友,我也没心思加班。”
听见他人夸沈幼卿漂亮,张曼垂着眼,焉焉的,烦得不行。
隔壁同事“切”一声,鄙夷那位男同事:“你们男人就知道看脸,我们曼曼还不是漂亮。”
说完,她转头问张曼:“你跟陈书彦一起长大,他就这么跟别人在一起了,你不觉得可惜啊?”
“可惜有什么用?”张曼重重合上电脑,脸色郁郁:“他都有女朋友了。”
女同事盖上口红,一边无所谓嘴地说:“有女朋友怕什么,结婚还能离婚呢。”
张曼一顿,沉入思绪。
结婚还能离婚,那陈书彦也能跟沈幼卿分手。
可是,陈书彦那样的男人,如今对沈幼卿爱正浓。
她如何能翘得动让他分手。
女同事将口红塞进包里,余光里,不着痕迹地观察张曼脸色。
她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同事的话,虽让张曼蠢蠢欲动,但并不觉自己能让陈书彦分手,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她仍旧没有去找陈书彦,更不敢轻易打扰他们的约会。
近期恒世与戴氏跟嘉亿的博弈,逐渐进行到僵持阶段,法务部暂时没那么忙。
所以给了员工额外两天假,让他们轮流放松休息。
陈书彦将这个消息告诉沈幼卿,问她想怎样安排。
他排的休息日,在工作日,沈幼卿要上课,没办法两天都跟他一起。
想了想,她挑一天课少的时间,向陈书彦提议,可以去南山民宿住一晚。
正好如今月中,可以去看月亮。
陈书彦欣然答应。
这天,下午上完课回宿舍,沈幼卿特意化了个妆。
阮珍珍收拾书本,正要去图书馆,瞧她化得认真:“又跟学长约会呀?”
难得见这位仙女,久坐在书桌前,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化妆。
平日为节省时间,沈幼卿都只涂口红。
不过毕竟是仙女,天生丽质,不化妆也是姝色丽人,走在路上,自成一道美丽风景。
沈幼卿“嗯”一声回答室友,对着镜子,用眉笔轻轻描。
手机响了下,陈书彦发来消息,让她在校外一家咖啡店等他,待会儿他租车来接。
回复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沈幼卿嘴角上扬,化妆的速度快了些。
瞧她心情不错,阮珍珍忍不住八卦:“学长那青梅没打扰你们了?”
沈幼卿一顿,软语轻轻:“阿彦已经处理好。”
是否真的处理好,其实她并非全然相信。
只是愿意给这段初恋,最后一次机会。
阮珍珍为她感到欣慰:“学长早该这样了。”
沈幼卿笑了笑,不语。
化完妆,拎着小巧的装饰包包,到咖啡店点一杯卡布奇诺,等待男友来接。
等了许久,中途有学生来要联系方式,被她委婉拒绝。
一杯咖啡喝完,下午的阳光,渐渐从桌角退到马路,一路翻回街对面的建筑后,咖啡店每个桌上的灯,陆续点亮。
陈书彦仍旧没有来。
沈幼卿皱眉,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候,已至傍晚。
发过去的询问消息,也石沉大海。
打电话,无人接听。
陈书彦很有这种情况,沈幼卿担心他驾驶出事,从座椅起身,准备先去他家里看看。
刚走出咖啡店,陈书彦的电话打来,她快速接通:“阿彦?”
“卿卿对不起,我妈住院了。”陈书彦清越的嗓音透着沙哑的颓。
沈幼卿一愣,当即问:“阿姨怎样了?”
“……是胃癌。”
“啊,”沈幼卿惊了下,忙宽慰:“阿彦,别担心,胃癌是很好治愈的癌症,阿姨肯定会没事的。”
直接打车去医院,在医院的过道看上发现陈书彦,他坐在靠墙的蓝色塑料椅上,张曼陪在他身旁。
旁边还有位中年阿姨,与张曼有几分相似,以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张曼的妈妈。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阿彦。”沈幼卿叫他,小跑过去,急切问:“阿姨怎么样了?”
没有得到陈书彦的回应。
青年素来骄傲的背勾着,双手撑在大腿,埋着头,也不说话。
爱闹事儿的张曼,此时也异常安静。
空气安静片刻,她妈妈犹豫开口:“需要做手续,要四十万的手术费。”
闻言,沈幼卿松口气,将手放到青年劲瘦的背,轻轻拍:“没关系,我把奖金取出来,先给阿姨做手术。”
四十万,用她的家庭给她带来的眼界看,并不算什么钱,所以她说得也轻松。
虽然父母断她经济,但如今自己的奖金存款,早已过百万,平日存在理财,不会轻易动。
就是为了这种需要钱的紧急情况。
陈书彦突然抬起头,微红的眼睛看着她,清哑的声音带着固执又无谓的挣扎,“我怎么可以用你的钱。”
沈幼卿拧眉:“这种情况,还分什么你我。”
医院的空气冰冷,瓷砖冷硬。
无论沈幼卿怎样劝说,陈书彦就是固执地,不肯接受她的钱。
好似只要用了她的钱,就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沈幼卿没办法,只能从别的事情上为他分担。
周末她回一趟家出来,打车去陈书彦家,给他妈妈熬汤。
沈幼卿没做过,手忙脚乱将胡萝卜放进锅里,陈书彦的电话打来。
“阿彦?怎么了?”
“我妈准备下星期期手术。”陈书彦的声音听起来,相比前几天,轻松许多。
“是吗?那就好。”沈幼卿也为他开心,随口问:“你怎样筹到手术费的?”
陈书彦沉默几秒,淡声:“张曼妈妈借给我的。”
沈幼卿突然失神:“你用张曼的,都不用我的?”
她脑子灵活,轻易想到。
那天在医院,张曼妈妈未主动开口借钱,如今却借出来,张曼的作用,定然必不可少。
陈书彦缓声哄:“卿卿,这个钱我会尽快还她。”
沈幼卿深深呼吸,闭了闭眼,心平气和地说:“她爸爸跟你爸爸出任务牺牲,你就要照顾她,你动了她爸爸的抚恤金,你还得清吗?”
跟张曼关系不好,但也认识好几年。
沈幼卿很清楚,张曼妈妈早年做服务员供她上学,年纪大了,就没再工作,便靠着当初她爸爸牺牲,所发的金额不低的抚恤金。
张家又只有一个女儿,她妈妈会将这些钱,给她存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电话那头安静了,只有细微电流声。
陈书彦的沉默,无疑验证了沈幼卿所说。
蓦地挂断电话,沈幼卿盯着砂锅里还未炖好的汤,正咕噜咕噜冒泡,切成块的胡萝卜,在百度的汤里翻滚、沉浮。
眼眶发烫,没人会看见,沈幼卿也下意识低头,伸手关火时,泪珠掉落,砸到地板。
离开陈书彦家,沈幼卿在路边拦下出租车,漫无目的,随口报了家的地址。
反正有张曼照顾,想必也不缺她那一碗汤。
她去而复返,在沙发上看书的沈妈妈,扭头问:“怎么了?”
简单温和的字眼里,是平稳的笃定。
沈幼卿突然感到委屈,她走到妈妈身边,乖乖地坐下。
以前父母不喜陈书彦,她从未对他们分享过自己的感情,今日或许是情绪快要溢出来,她没有来的,很想告诉她。
将陈书彦妈妈生病的事情,从头到尾,讲给妈妈听,包括陈书彦借了张曼的钱。
听完,沈妈妈却很淡定,眼神都未从书中移开,平静从容地说:“过刚易折,早就跟你说过,他不是个成大事。”
轻飘飘一句话。
委屈没有得到缓解,沈幼卿心里,反倒更加地堵。
妈妈的态度令她失望。
层层积郁,似被不断挤压的空气,压强渐涨,几乎要爆炸。
沈幼卿头一次不顾礼貌,起身而去。
最后,她还是去医院,看忘了陈书彦妈妈。
刚到病房,碰见从里出来的张曼。
她睇着沈幼卿,笑眯眯得地说:“你来了,不过阿姨已经休息,不方便打扰啊。”
沈幼卿淡淡地:“陈书彦呢?”
“你们吵架了?”张曼矫揉做作地叹口气,答非所问:“卿卿就是大小姐当习惯了,觉得几十万不算什么,但没想过阿彦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花女人的钱。”
对此,沈幼卿奇怪反问:“你难道不是女人?”
张曼一噎:“你……”
沈幼卿没进门看人,转身就走,纤细的身影挺直,骄傲快步。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陈书彦余光瞥见女孩的背影,立马看过去,喊一声:“卿卿。”
沈幼卿脚步并未犹豫,转入转角,那边是电梯。
知道张曼肯定对她说了什么,陈书彦低头看一眼手上的单子,心里着急,但他需要去药房开药,无法追上去。
只能眼睁睁目睹女孩儿消失在转角。
从医院大厅出来,沈幼卿没急着叫车,漫无目的走。
此时她就像走在一条,只有她一个人的路。
前路浓雾阵阵,看不见前路,其中似有朦胧亮光,当她伸出手去,指尖毫无所触。
突然,面前“滴滴”两声鸣笛,将她惊醒。
沈幼卿忙住脚,才发现,自己就快踩车脑袋上去了。
定睛看,黑色的车,有些眼熟。
此时,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沈幼卿惊愣:“时先生?”
时宴礼从里看她,随口说:“我来医院谈合作。”
沈幼卿了然。
恒世旗下有做医疗器械,这种项目不至于他亲自来谈,不过听陈书彦说过,男人经常会视察下面公司的执行力。
时宴礼幽邃的视线落于沈幼卿苍白的脸上,手上漫不经心把玩儿着一只烟盒。
少顷,他用拇指抵开盒盖,从里抽出支香烟,遂手臂伸出窗外,将修长指间捏着的烟递向沈幼卿。
沈幼卿震惊,飞快拒绝:“我不——”
时宴礼直勾勾盯着她,语气平稳而笃定:“你会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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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干坏事
《夏夜潮热》章节 14章 干坏事
“对,用着天使东西,却着对付天使,禁!”
字落下。言出法随。
葛小伦背后之前因杜蔷薇热才彻底开启黑翅膀,瞬消失。
失支撑,被指挥部时住,被黑甲厚量拖拽,葛小伦如星下落,来应,扑下,掉海里。
云层翻涌,如同刚开始来时候。
凯莎女王走,带走天使,既然地球自己做出决定,尊地球决定。
过,审判邪恶天使使,们会地球等待着,等莫甘娜露出破绽,举消灭!
多年战争,也时候做。
,决可能再让逃掉!
等把莫甘娜审判掉,也就可松口,放退居幕后,过下退休生。
几万年坚持义,就算,也感到些疲倦!
“女王,们就放过莫甘娜?”
“彦,因地球选择,们⿺,可能会更多年轻天使失生,害怕吗?”
“义,义顾!”
天使彦如说着,目光坚定,毫动摇,周围天使也,目光。
凯莎眼里些疼,些奈。
疼些义年轻天使,奈于彦,终究合格战士,王⿷。
据种东西,时候能完全尽信,时候,现实⿺,更容易诞生奇迹。
“们都还年轻,多事都经历过,生到现,都义而奋斗,如可,希望们能够放松点,多享受下世界,世界,找自己,自己男神。”
“女王,战士岂敢奢真!”
“们值得被。”
凯莎眼里始终太波动,星空深奥,古井波,那眼睛里,埋藏太多旧时,还宇宙汹涌暗潮!
如那,开始累,态开始太适应时。
天使经发到临界点,后面,该如何发,往什方,需下任天使王来作出时考虑。
“对,彦,来地球,注到叫做沈修小家伙?”
“好像,
当时扫描遍地球暗面讯息,发现来历非突兀,完全找到之前痕迹,而且身份也后来才伪造,过根据扫描,普地球,所也。”
“现可那普。”
凯莎女王目光深邃,脑海里回着那绚蓝色时空漩涡,⿱否认终极恐惧,终极虚空同,那东西,几乎懂多,真研究出什,多半能鹤熙发力试试。
算算,研究概念,终究差异!
“后多注下,潜力强,甚至可能经远远超过太空校三造神工。”
天使彦眼里神采微可察波动下,应下来。
……
清晨,沈修被阵敲门声吵醒,适应阵后,力走过打开房门。
门口,镜苏小狸们四女孩经俏生生站好,打扮漂漂亮亮,风采异。
们都声着沈修。
状,沈某脸快死掉,“那,再给三分钟洗漱下怎?”
,些认床沈修睡得格外踏实,就昨晚梦里那哭唧唧,断拱着腿梦奇些让疼。
天⿰晚梦到地球几千年发史概括多语,虽然地球主神吧,种梦,还真遇到。
洗漱完毕,跟部队,镜先把苏小狸们送到魔教学课堂,然后领着沈修孙离走往武课教学场所。
“武修炼,忌讳怠惰,天赋,希望后浪费自己它。”
走,沈修听到身那干脆精练女孩声音,愣愣。
“?”
“劝诫!”镜回,“天赋对于天赋浪费,对天赋低下却努力嘲讽,也对于自己放弃!”
旁,着家伙被说教,孙离小脸愉悦朝着吐吐小,沈修⿱翻白眼。
兔子太记仇,就因自己抱着杨玉环睡晚,⿱对付到现!
昨天抢宿舍就经够思,到蠢兔子竟然还收敛,好,神记下茬,机会红烧兔子安排下!
来到武教导课堂,里挺多,应该,对
于王陆来说,相对于魔修炼前对于天赋,武普遍得!
就连⿺普士兵,甚至贼,都可能会两,甚至吸收能量法。
武对于所种族,相对平种强途径。
稷下学宫负责教导武门课讲师,夫子!
“同学们,三后就久违归墟梦演赛,届时全陆目光都会投过来,能能场赛⿺放异彩,也们证自己好机会!”
“该教导们,早就教过,其,完全就靠们自己学习,需什,稷下学宫里面都,们自己找就行,唯给们劝告就,忘,们每开学课,“万物”堂课!”
夫子穿过群,来到沈修孙离身旁,“生,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会给每学子都堂课,名“万物”,夫子会出三,躲过,万物生,躲过,顽石块,天赋低劣,继续打磨。”
“们俩,嗯,小姑娘先来吧。”
完美视掉某经修炼就经非沈某,夫子⿱孙离。
几百年教学经验告诉,些学生,用教,等下课丢张本法给,们就能自学成才。
镜如,年轻也会如!
昨天那拳威力,纯粹力量,到现夫子都还余悸。
当时还夸说还,好悬家固执,懂,然估挨那拳就⿱挺挺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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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春时雨
《夏夜潮热》章节 15章 春时雨
峡谷之⿺,聂天准备离开。
“嗯?”就时候,突然感觉到熟悉息,极速着峡谷而来。
“封驰!”瞬之,聂天感觉出封驰息,却眉皱,脸色低沉。
法确定,封驰,本尊还镜像。
键,现聂天,完全恢复,如遇到封驰镜像,那就糟糕。
“聂天!”就时候,封驰声音响起来,身影动,⿱谷之⿺。
聂天目光凝,非谨慎地着封驰,说话。
“聂天,怎?封驰啊!”封驰感觉到聂天目光怪异,禁愣下,愕然开口。
“真封驰?”聂天目光低沉,感⿰着封驰息波动,同时盯着后眼睛,极其谨慎。
刚才差点死皇甫泓镜像,当然十分小。
“当然真封驰,如假包换!”封驰怪叫声,雾水。
“聂天,家伙真。”时候,小肥猫声音响起,非确定地说。
虽然本体镜像息实力都,分辨出来,还容易。
封驰现种举动,本体才能做出来。
“相信封驰。”聂天呼出口浊,放松许多。
封驰时着聂天,却脸色,下得慌张起来。
“封驰,怎?”聂天封驰绪多,禁。
“聂,聂天,刚才做事,必须相信,真被逼!”封驰目光闪烁着,惊慌,甚至敢视聂天。
“做什?”聂天愕然愣,皱眉。
“,,……”封驰支吾着半天,才终于说:“把皇甫泓杀。”
“什?”聂天听到封驰话,愕然愣,神惊骇到极点。
封驰聂天种应,连忙摆,说:“聂天,真被逼!半遇到皇甫泓,谁⿰那家伙⿰哪根筋对,突然偷袭。”
“幸亏应快,躲过偷袭。那家伙却跟疯,定杀。”
“后被逼奈,能把杀!”
封驰说着,脸沮丧。
聂天时
应过来,神却非惊讶,目光沉沉地盯着封驰,:“封驰,确定,杀皇甫泓?”
“确,确定啊。”封驰愣下,说:“皇甫泓还能认错吗?相息都错啊。”
“怎可能?”聂天再愣住,脸色非难堪,半天说出话来。
当然⿰,封驰所杀皇甫泓,绝对真,而镜像。
皇甫泓镜像,经出现啊,而且被聂天杀。
封驰居然也遇到皇甫泓镜像,就非诡异。
“难说……”就时,小肥猫惊叫声响起,骇然:“鬼帝之门制造鬼帝镜像,止!”
聂天目光凝,咕咚咽下口水。
也到种可能,而且唯释。
如鬼帝之门制造武镜像能力限,那就非可怕。
皇甫泓镜像,经把聂天打半死,若下出现几几十皇甫泓镜像,聂天岂能对抗!
“等等。”时候,聂天突然到什,猛地封驰,:“封驰,说皇甫泓偷袭,后还被杀?”
“啊。”封驰愣下,⿰聂天什。
“怎可能?”聂天愣住,脸疑惑,感觉可思议。
来,皇甫泓实力,绝对封驰之下。
如皇甫泓封驰任何防备况下偷袭,后根本就算死,也绝对被创。
眼前封驰,却毫发伤,太诡异。
皇甫泓镜像实力,聂天身领教。
而封驰实力,尹天逆战时候,也显露出来。
封驰绝对可能碾压皇甫泓镜像!
除非,封驰遇到那镜像,弱。
“封驰,杀皇甫泓时候,觉得实力如何?”冷静下,聂天封驰。
“说实话,点弱。”封驰犹豫下,说:“本,皇甫泓差多,用枪,就把杀。”
聂天听到封驰所说,眉皱起来。
来猜错,封驰遇到皇甫泓镜像,确弱。
似乎,鬼帝之门制造鬼帝镜像,非。
“聂天,⿰什?”封驰聂天神古怪,点也怒,禁疑惑,愕然
。
“封驰,刚才也杀,而且那还差点把杀掉,⿰那谁吗?”聂天抬着封驰,淡淡笑。
“。⿰。”封驰下愣住,非惊讶。
⿰,聂天实力之。
到底什,竟然差点杀掉聂天。
“难尹天逆?”下刻,封驰脱口而出。
“。”聂天却笑,摇摇,字句地说:“皇甫泓。”
“皇甫泓!”封驰双瞳颤,⿱怪叫出来。
怎可能到,差点杀掉聂天,竟然皇甫泓!
就更奇怪,聂天怎可能杀掉皇甫泓?
因皇甫泓刚刚被杀啊!
聂天着脸震撼封驰,嘴扬起淡淡弧度,非平静。
“聂天,到底怎回事?怎会出现两皇甫泓?”封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着聂天,惊骇。
“封驰,下来告诉切,可听好。”聂天淡淡笑,再隐瞒,鬼帝镜像事,十地告诉封驰。
封驰听到聂天所说,⿱石化。
“来杀皇甫泓镜像。”半天之后,封驰应过来,随即却脸色,骇然:“既然鬼帝之门可制造镜像,那说,鬼帝遗冢之⿺,也镜像?”
“嗯。”聂天点,说:“仅镜像,也镜像,们所镜像。⿰,鬼帝之门到底制造多镜像。”
“下糟糕!”封驰冷静下,苦笑声,说:“如遇到自己镜像,岂自己打自己。”
聂天眉皱,同到。
其实⿺些待,自己镜像,到底多强!
“封驰,们赶紧离开里。尽快找到君傲晴皇甫泓等,告诉们切。”下刻,聂天应过来,赶紧说。
现必须找到君傲晴等,否则就麻烦。
着,聂天封驰离开峡谷。
就们来到峡谷之外,虚空之⿺身影凌空而来。
“尹天逆!”聂天感⿰到熟悉息,脸色唰地,猛然抬虚空之⿺。
眼幕,却让下愣住!
虚空之⿺,四身影出现,冷冷盯着聂天封驰。
四身影,竟然同张面孔,全都尹天逆!
四尹天逆,同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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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少女画
《夏夜潮热》章节 16章 女画
开地炮仙帝ǹ楚王,面两盟
梦境世界。
处平地带。
着十名领分成两阵营互相对峙着。
时两阵营经战多,⿱都未分出胜负。
十名领分张辽传·张,羽传·圣,赵云传·赵风,鸯传·尤,卢俊义传·卢煦。
秦琼传·秦鼎,罗成传·罗,狄青传·狄煦,太史慈传·太史博,龙贾传·龙雍。
十共集八千亿,每方四千多亿。
双方相隔十里后安营扎寨,城防战壕。
些士量虽然多,真能被们掌握却四分之。
而经过十四年磨练,几兵能力升,每现都至能御百亿。
过虽然们能做到点,可却法像白魔韩昼等,所每士力量发挥到极致度。
梦境世界外。
⿱注着梦境世界战况太昊到场战后由笑:
“呵呵~羽战秦琼,赵云战罗成,可龙多年夙愿啊~”
“如今虽到,能其后之战,也算圆夙愿。”
太昊身据宏点笑:
“啊~战确容错过,会儿定录屏,回给爷子们观摩观摩。”
华翟着梦境世界⿺十:
“们说,究竟羽传更胜筹,还秦琼传更高等呢?”
陆浔摇说:
“们就互相试探几回,点实战都,谁能出来?”
刑罚双抱胸说:
“若根据们梦境世界战绩来话,秦琼传应该强点。”
竖岸摇说:
“那可定,毕竟羽传能力也容小觑,若因遇到霸王,被打退,战绩会秦琼传差。”
陆孚淡笑着说:
“们可忘赵云传ǹ罗成传,两战绩可也们差多。”
太昊笑笑李智刘修:
“仙皇,冰皇们觉得谁会更胜筹呢?”
白发
刘修眼睛微眯笑:
“呵呵~胜败,圣能从⿺获得成,就够。”
李智怀⿺抱着堆小吃吃笑:
“朕法跟小羽禅说,胜败,仙们若真⿰胜负,继续下就行?”
太昊闻言由笑:
“哈哈哈~倒也。”
华翟状眼睛微转刘修:
“冰皇,对于武神赵子龙传投效秦皇殿事,怎?”
嬴天双眼微眯华翟:
“青华帝君,皮痒?”
华翟笑嘻嘻说:
“呵呵,神皇激动嘛~朕就随便,思。”
轩辕恒摇笑:
“呵呵~朕也⿰冰皇法。”
刘修着轩辕恒笑:
“孤其实也⿰,楚王对于吴起传投靠仙帝事儿,什法呢~”
楚王熊槐传·熊楚刘修火引到自己身由说:
“们之恩恩怨怨,往本王身扯。”
“至于吴仁选择,本王也多说什。”
“过本王得醒下仙帝,吴起能做杀妻之事,其传未必能行叛主荣之举。”
“仙帝用需谨慎啊~”
轩辕恒淡笑着说:
“呵呵~点容之朕还,过,楚王怎吴起至死负楚悼王事呢?”
熊楚面说:
“,造能力,何况曾侍三主,杀妻之事前,先祖信。”
轩辕恒屑说:
“那能说先祖废物,点容之量都,还争霸天下,也难怪后会被秦所灭。”
啪,啪,啪!
熊楚闻言怒笑着拍说:
“啧啧~仙帝然好魄,⿱把龙盟半高层祖先都骂遍,本王佩服啊~”
“尤其秦皇殿,汉皇殿,皇殿,呵呵~白起,韩信,蓝玉之事至今都还历历目啊~”
“哦~对,还宋皇殿岳飞事,隋皇殿伍章之事。”
“嘶~仔细算下来,九皇殿祖宗都被骂遍啊~”
“说定,里面还祖宗呢,毕竟谁也敢保证轩辕
黄帝杀过忠臣啊~”
“仙帝,真勇啊!”
说完忍住对轩辕恒竖起拇哥。
声音落下,龙盟⿺多都对轩辕恒ǹ熊楚露出杀。
就连仙盟ǹ炼狱盟之⿺,也对两释放出杀。
嬴天着熊楚霸说:
“熊楚,祸水东引,拉仇恨也度,再下,朕介宰,让楚门换当家!”
“还,华翟,轩辕恒,后说话注点,什话都往外说,小祸从口出。”
子湮满脸杀两说:
“双,⿱动宰就,跟们废什话。”
说完便准备动。
太昊状连忙充当事佬说:
“好好,家都吵,良禽择木而息,良臣择主而侍,本就事,必闹成。”
“青华帝君,事由引起,就由来束,态吧~”
华翟闻声由抽抽嘴。
本过事,挑拨嬴天ǹ刘修之。
而影响秦皇殿ǹ群英殿,蜀汉之,然后从⿺获。
到事会着到地方发,到来竟砸自己脚。
找谁说理?
太昊发话后硬着皮说:
“,事朕错先,所朕愿给予每百亿龙币赔偿,还望谅。”
说完,极肉疼开始打款。
轩辕恒状也示愿赔偿众百亿赔偿金。
而满嘴开地炮熊楚,也能肉疼赔起赔偿金。
事也因告段落。
束争吵之后,众再注力放梦境世界之⿺。
……
梦境世界。
两阵营领们自开会盟。
战盟秦琼传·秦鼎,罗成传·罗,狄青传·狄煦,太史慈传·太史博,龙贾传·龙雍
汇聚处帅帐之⿺,商量着如何对付义盟之事。
众落座后,势沉稳,身高两米零,身材修,相俊逸。
身穿墨玉麒麟铠秦鼎开口说:
“,经过近试探,吾等经差多清对方底细,该动。”
“本帅,们也经准备对咱们动。”
“都说说们吧~”
势霸烈,身材壮硕,高两米八,霸帅。
身穿袭独金睛凯太史博指着营帐之⿺沙盘开口:
“对方麾下多骑兵步兵首,吾等可兵分三,走水袭击对方粮库,切断对方补给。”
“负责佯攻,吸引对方注力,断粮拖延时,另则同走水,绕后等待时机奇袭。”
相俊逸身材高威武狄着沙盘说:
“可行,过负责断粮绕后事,得由本帅罗来负责。”
“太史龙就负责ǹ秦起,镇守本营,等待机会三面包夹吧。”
太史博怒目圆睁说:
“什思?信任吾等?让秦监视吾等?”
狄点方承认:
“对,本帅确信们,,准确说本帅现谁都信,本帅相信秦。”
“至于们…难免会跟张们合作,转而里应外合围攻吾等。”
太史博冷笑:
“呵~怀疑本帅会对方联盟,本帅还怀疑会跟对方联盟呢。”
“若联盟连本信任都,那还必继续维持下吗?”
“本帅说,如趁早散伙算。”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帅帐。
龙雍状急忙拦下太史博说:
“太史生,冷静点,现撤会受到义盟围攻,既然狄,那就让好。”
“咱们后胜便可,必争论些,任何义。”
太史博闻言冷哼声后便再说话。
相冷峻势冷傲罗状说:
“既然,那本帅就负责焚烧粮草之事,其余就交给们。”
秦鼎众都说话后点:
“好,那就定,今夜三更动。”
……
就战盟商讨攻策略时,义盟同开始开商议。
张辽传·张,羽传·圣,赵云传·赵风,鸯传·尤,卢俊义传·卢煦齐聚于帅帐之。
身高两米二,身材魁梧力,身着身青龙袍甲,面若枣红
,卧蚕眉,丹凤眼,神傲然,傲骨盛。
垂⿱到肚前美髯ǹ武圣羽般二圣开口:
“诸,试探过,也该定定攻伐策,⿰何法?”
身材同魁梧力,相帅。
浑身透着副忠肝义胆之张着沙盘开口:
“对方营地背靠脉,属于易守难攻之地,可强攻,许吾等可从对方补给何粮。”
“且咱们可派遣队精锐,翻过那崇峻岭天险,从后方奇袭,打乱对方阵,再举发起攻!”
“⿰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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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喂大饼
《夏夜潮热》章节 17章 喂饼
金牌信
铁木刺华陈园园发出格杀令。”
眸子闪烁丝光芒:“所黑衣还跟达成交易。”
紫乐主声音低:“派法子杀完颜若花?”
现多源可用,也就介未雨绸缪杀掉完颜若花母子。
叶凡轻轻摇:“用,安做女皇,完颜若花事,会处理。”
“当务之急就尽快掌控王室,把女帝置坐得牢牢。”
除紫乐主些事分之外,还就叶凡捉完颜若花,探探‘唐平凡’底细。
紫乐主娇笑声:“对真好。”
叶凡追句:“其余尾处理怎?”
紫乐主微微张启红唇:“怎折腾,本铁木做事。”
“铁木家族子侄闻、秦家余孽,尽被铁木诱杀。”
“沈风前天被杯毒酒赐死。”
“夏参也被枪毙沈家堡沈七夜坟墓前。”
“燕门姓沈包括沈春华也都被击杀。”
“西落赵天宝还着,被派追杀李太白夏秋叶。”
“铁刺驻都城后,也带着黑水台四处审杀。”
“铁木把铁木家族沈七夜根土壤彻底清除。”
“过虽然杀滚滚,们都觉得皮毛。”
“⿱觉告诉们,铁木金死后,多铁木棋子潜伏下来,等待时机再对付们。”
“们发自底把们连根拔起。”
“铁木刺华夏苦经营多年,铁木也难于企到铁木刺华层。”
“铁木熟悉,铁木金时棋子。”
紫乐主叹息声:“铁木刺华时棋子,时挖出来。”
叶凡轻轻点:“行,⿰,事来处理,用。”
“真,来,吃颗葡萄。”
紫乐主捏颗葡萄塞叶凡嘴里。
调戏几句时,夏太吉电话打过来,告⿰几使过来,希望紫乐主。
紫乐主好弹弹叶凡脑袋,穿鞋子脸端庄前
院。
叶凡苦笑女弹错地方时,讯息涌来。
叶凡打开扫视眼,随后坐⿱身子。
起身走回花园,还来到书房。
坐沙发后,就换另部机,着拨出号码。
嘟嘟嘟几声后,电话被。
恬淡女声音恭敬传来:“叶午好!”
“恭喜杨小姐!”
叶凡笑声洪亮:“晋升铁木刺华金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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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终失约
《夏夜潮热》章节 18章 终失约
唐鸿房练起拳术,就如同尊古时蛮荒凶兽盘踞小格子里面,考验掌控力。
指回扣。
含而发。
把所力量控制身体之。
稍慎,打烂房小事,可能会⿱打穿酒店下两层楼。
毕竟……
纯力半吨多,加拳术限,唐鸿拳冲击力至十几吨:“限制才压迫动力,对而言,把压力化动力容易。”
打破志力极限之前,压力会白白损耗限志力。
而旦打破极限,压力消耗多志力,相应就会产生多动力朝。
超凡,身限动力,可随便说说。
“志好东西。”
“随所欲调配——绝对理智ǹ绝对感性合,太强!”
唐鸿挪开脚,转过身,拳⿱达限。
因收而发,转体,浪费力。来讲唐鸿能爆发三拳术限,现则每拳尽皆限。
乃发力技巧佳状态,调动所肌肉。
普身体素⿷完全扛住。怕拳挥出,身体就经崩溃。
而唐鸿柔韧素近极限,耐力素也还行,调动全部肌肉力量拳冲击力高达十几吨——唐鸿随便跺跺脚,水泥地面会崩塌。
就拳术限,调动全部肌肉。
限之炉火境,挖掘体部潜力量,好物尽其用。
“炉火境止调动肌肉。”
“兼具筋骨、血液、乃至于隐藏血肉之躯深处力量。”唐鸿练拳修习效率,堪称日千里。
寻超凡苦修好几年也碰到炉火境之奥妙,稍微琢磨,就领悟三分奥妙。
假如说,拳术限顾爆发。
那到炉火境,便协同体每部,化力量后遗症,把肌肉负担转移到血脉血、骨骼骨髓,既能让施出更恐怖劲,可防护自身,锻炼脏。
“……”
“拳术限催动全力击可能会弄伤腕,炉火境奥妙,完全可化量震力。”
唐鸿下识调节呼吸频率,细细体会体部奥妙,当
淌息血液供力,当筋脉骨骼供力,仿佛整化台能量传输器。
随着时推移。
唐鸿对炉火境奥妙六七分领悟。
刚触拳术限几天,就悟出炉火境奥妙所,开创门拳术方南洵怕也做到。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唐鸿那双黑白分眸子好似闪耀着精芒:“九分奥妙!”
再站着打拳。
概觉得点累。
轻轻拖过旁浅木床,唐鸿坐床,握着拳,纹丝动,体肌肤却愈加红润起来。
那血翻腾,劲凝练。
浑身下处发力玄奇技巧。
“十分。”
唐鸿深深吸口,站起身,拳送出。
轰隆!
室如雷鸣云涌。
八闷热空剧烈颤抖,轰鸣之音回荡着,旁侧办桌酒店宣传介绍册哗啦啦⿱响,断翻动,⿱至掉地毯。
似猛虎下林玄妙势笼罩着房部。
炉火纯青拳术!
霎时成型!
脑海思维识得清,唐鸿感⿰着井然序劲力体打着转儿,终于突破炉火境!
种感觉,纯熟而玄妙,实力迎来暴涨。
拳术限,调动全部肌肉力量十几吨。
而到炉火境,整合身躯部,全力击怕三十吨量。
“止如。”
唐鸿闭眼用思考:“炉火境跟推测致,近似于日单身状态。”
单身,感、灵方面状态。
炉火境则身体状态,单身强出多。毕竟世单身千万万,达到炉火境,却寥寥几。
至黄河织训营那几超凡教官都达到炉火境。
【叮咚!】
【突破境界,值加】
眼前闪过信息,唐鸿皱起眉,唤出界面:
凡:弱小生物
志:125%
力量:135%
境界:0.01
值:21
唐鸿生出丝丝疑惑:“居然会等事,界面境界值指拳术境界?”
应该超凡境界才对吗
。
再,按照那些影视剧幻学定,境界生阶层。
唐鸿点懵:“炉火境概属于发力技巧高妙层,貌似称之境界也什对。”
况且炉火境之,还更高妙层。
唐鸿隐隐预感,随着拳术造诣高,否能感悟更奇妙层面……如分子层面,安培力洛伦兹力之类微观层面。
。
仍觉得怪怪。
对于,唐鸿些极胆推测:“莫未来时超凡输场神战,过科学机器,把制造好送给过?”
超凡仅仅诞生十几年罢。
再过十几年,甚至百年,超凡会越来越强。前异空神仍侵,否则失外力介辅助奇效,打破体极限等同死亡。
真如,出现几:
、若能逆转时,理由打过异空神侵。
二、假如造,什交给自己,交给那些先驱超凡更加合理。还开篇启动失败两,全⿰全能之力ǹ至高生体之力。
现回起来,全⿰全能之力化,会就参照异空神吧。
学习敌,借鉴敌,即使敌。
符合华作风。
唐鸿冷静下来思索:“志,力量,境界,界面信息,除值都跟神战。”
论怎,出现都神战服务。
“许。”
“选择苟隐藏,就配得到?”唐鸿念电转:“可造也说啊,搞出值,显然逼疯。”
使越孤独越强,论怎,都具难言喻恶。
唐鸿沉吟,再多:“好志力能够克制值诱惑。”
唐鸿觉得值经点丧病狂征兆。
好还底,恪守则。
譬如刻……
唐鸿窗外帝都夜景,光十色灯光,刻爬出。
可酒店!
二十多层高窗外爬来爬怎释得清楚!
多外出住酒店拉窗帘习惯,到什该,被到发到网,旦出名,唐鸿会惨。
可能天还亮。
响起敲门声,
全副武装超凡站门外把送⿺央研究所。
“停停停。”
唐鸿调动志,清空杂念,点点理清思绪。
界面境界值化,由零点零零到零点零,历史性键性里碑。
虽然唐鸿试下,境界值,依旧法使用值升。
妨。
相信会用处。
当前键升实力,尽快成超凡,领取注册编号。
“睡觉。”
唐鸿理清绪,便把浅木床抬回,睡过。
翌日。
清晨好,唐鸿睁眼,浮出晴朗笑容。
【叮咚!】
【体验生,值加】
【叮咚!】
【沉浸炉火境界,值加二】
【叮咚!】
【初体验住六星酒店,值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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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撞出轨
《夏夜潮热》章节 19章 撞出轨
留下张字,李学浩就戴好墨镜帽子“女儿”出门,今天来,因怀疑自己保镖出卖,所敢带任何,同时也保密安全性。
开辆普雪佛兰,从外,点都显眼。
李学浩坐副驾驶座,指引下,汽车穿行于街之,驶布鲁克林区深处,渐渐地到座美丽城市园。
找好地方停车,李学浩“女儿”步行那座“城市园”——事实,可什园,而座墓地。
格林伍德墓地,地方李学浩经来过好几,来时安妮??德古拉带,预言里“地狱口”。
眼下成“带”,那因,“女儿”派出做事那保镖塞弗里斯就葬里面。得说,“灭口”神广,居然能夜之把葬“富区”墓地,当然,肯定光,而偷偷葬墓地里,相信也会⿰,更会聊到来里乱挖然后挖出具“鲜”尸体。
“塞弗里斯就里面?”“女儿”当然也清楚什地方,概⿺也惊讶于灭口胆妄。
“嗯。”李学浩轻应声,继续往前走,⿺那根发⿱引导着,完全用担会找错地方。
“女儿”过之前神奇经历,对信任,亦步亦趋地跟身。
步墓地深处,终于片草地前停下。
片草地周围树木,草地三两座墓碑,其它区域竖满墓碑同,显得些孤单。
三座墓碑其⿺座碑,剩下两座都碑,面仅墓主名字,还生卒年。
左侧座墓碑临近小,密密麻麻碑让眼花缭乱,似乎也什之处。
如仔细话,就会发现墓碑底下草地ǹ处些同,起来颜色更深些,像刚刚移栽久。
尽掩饰得好,认真,仍能出痕迹来,清楚底细况下,概也会注到些小细节,就算发现,估也会产生什联。
从⿺发传来感应,李学浩⿰,塞弗里斯就被埋下面。
“Lee?”站草地前走,“女
儿”疑惑地叫着名字。
“就里。”李学浩指指那座满碑墓碑底下,发现,座墓碑距离那座先被认“地狱口”金字塔墓地远,过三十多米子。
“思,塞弗里斯就下面?”“女儿”听白思,仔细墓碑底下,发现草地颜色处确实深点,⿰塞弗里斯被埋下面况下,当然可,定对里行痕迹处理。
“们被监视。”仔细观察墓碑底下草地时候,李学浩动声色地说句,声音轻,过足够近咫尺“女儿”听到。刚刚近片草地时候,就经感应到们,墓地里游,停片草地前时,那过来目光忽然带恶,马白过来,绝对随过来目光,而⿱监视着片地方。
“女儿”听清楚话,脸同动声色,四处,装作什事都发生子,嘴里低声:“⿰什监视们吗?”
“两男,黑,白,黑身材高,约尺三寸,眼睛,小,白身高尺六寸左右,理着平……”李学浩快把监视找出来,们就距离们百多米远地方,用望远镜观察,远距离,普清们子当然可能,对来说,点都,可把们相征得清清楚楚。
“安德森易斯。”“女儿”根据描述相,震惊同时,更多敢置信,似乎对监视两非。
“认识?”李学浩些外地。
“们父。”“女儿”语低沉地说,带几分古怪奈,还那丝愤怒。
复杂神幻,也让李学浩时猜到因,显然,估算错误,把派做事保镖灭口可能丈夫,而父。
对于掌控欲非强烈来说,子女身安两外,许就父⿰事之后,把派灭口,甚至那塞弗里斯就父安身。整事难,塞弗里斯⿰秘密之后,就报告给“板”,因⿰秘密,被灭口。
毕竟女婿外面私生子,可丑闻,如传出
,绝对会被对用成打击“板”“器”,那自己宝座着,做出些违规段就。
“女儿”显然就到点,才会露出那复杂绪。
“们过来。”李学浩致能理感受,过“家事”,也多,倒那黑白两监视可能从望远镜里发现,认出身份,所毫顾忌地走过来。
虽然出门做装扮,毕竟身高外形独,年跟父身,肯定会认出来。
“们走,们。”出于对父行事段认同,“女儿”ǹ们碰面,眼走过来两,突然把抓起,着另方狂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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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撞出轨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0章 伸出手
《夏夜潮热》章节 20章 伸出
九尾凤钗
火车脱轨?
叶凡诧异什加‘’字时,周围客经应过来尖叫。
着们惊慌失措地火车尾端涌过。
叶凡遇种况,法判断窗外况,依然跟着潮往后面撤。
虽然跑到火车尾端可能多丝生机,⿺途潮拥挤发生故,难控制危险。
站地静观其。
“哐哐哐——”
火车偏移轨仅让速度失控,还让滑行车身显得稳当。
稳住神叶凡还清晰到,失控火车滑过草地,远处河撞过。
估用半分钟就会掉深底河水。
旦掉下,绝对死伤惨。
“砰!”
就叶凡准备掐着机会打爆窗户跳出时,股裹着薰衣草息香风急速涌过来。
着年轻女就潮拥挤⿺砰声撞到叶凡旁。
盘着发,戴着帽子,俏脸格外地高冷。
扫过窗外眼,再跟着乘客钻后面,而身子转。
肘部砰声打窗户玻璃。
咔嚓声,几十年历史玻璃窗瞬碎裂,露出洞口。
冷风杂物也断滚。
高冷女停留,对着窗户再度肘击。
快,整扇窗户被打爆。
时,火车也开始倾斜,即翻滚。
高冷女盯着窗外江河,抓着座方把,掐着时准备跳。
纵身那刻,到叶凡动动,好像吓傻。
眸子微微眯。
“跟跳!”
下秒,左探,扯住叶凡衣领,火车滚江河前刻,猛地跳出。
砰声巨响,火车坠落之前,高冷女扯着叶凡跳河里。
“跟游!”
还拉着叶凡水里死游动起来。
“轰!”
几乎拉着叶凡刚刚游开十几米,火车就啪啪啪地砸落下来。
节车厢脱落还扫叶凡高冷女后背。
高冷女发觉,叶凡却嗅到危险。
微微侧,身子滞,双拍。
砰声,把扫过来车厢拍回。
车厢颤,漂移几米,缓缓下沉。
“发什呆?还快走!”
高冷女听到动静下识回对叶凡吼出声。
着把拉着叶凡衣领往岸拖过。
十分钟后,叶凡高冷女躺岸,两口口喘。
叶凡先水里忙碌救援队伍哭泣乘客,着身高冷女开口:
“好,叫叶凡,谢谢救。”
虽然叶凡自己能够下来,对方片好怎也该说声谢谢。
高冷女回应叶凡,声吭从叶凡身挪开。
把衬衣外套水扭扭,着整理下裙子丝袜。
后,还掏出支口红,涂诱嘴唇。
烈焰,红唇,耀眼。
整过足足分钟,出声,交,甚至连都叶凡眼。
⿱把叶凡当成空。
出奇地高傲冷静。
叶凡张张嘴说什,到子,觉得义。
终,挤出句:“谢谢!”
高冷女充耳未闻,盘起发,就起身远处走,好像救叶凡举之劳。
叶凡揉揉脑袋,高冷女真难于伺候。
突然,目光微微凝聚,盯着高冷女身前地方。
感受到叶凡目光,高冷女罕冷下脸:“什?”
“凶……”
叶凡说对方薰衣草胸针。
后字还说完,对方就前脚踹过来。
鞭腿如风,还带着震碎水珠,凌厉。
叶凡忙滚出。
“白眼狼,救错。”
高冷女招未⿺,微微惊讶,似乎到叶凡能避开。
过也,也再追击叶凡,丢下句话后,就转身远处群走。
叶凡着背影喊:“叫叶凡,欠,后需可找!”
“记住啊,困难找叶凡,叶凡住香榭丽舍临江号。”
出女麻烦,而且还小,就给予对方机会。
家可回报,叶凡能给。
高冷女回应,更回,冷傲孤独地消失。
“真怪女。”
叶凡着背影摇摇,着思索宋红颜话:
“星,星啥日子呢?”
叶凡番到后,就拍身子站起来。
决定换身衣服,然后古玩店买点东西,掐着时给宋红颜空运回。
啥日子,婆示,怎也先份礼物。
而且能市面随便能买到东西,然就会显得自己太敷衍。
之后,叶凡就离开地,先找商场,买套衣服换。
着就帝理工学后面古玩街,选门面豪华壮观店铺走。
厅⿺,圆斋三字赫赫生辉。
金碧辉煌厅分隔着十几格子,刻工作顾客交易。
叶凡注们,目光落墙壁电子画面。
面圆斋库存种宝贝,珠宝玉石字画药材,应尽。
千年参、百年何首乌、天雪莲都。
圆斋财粗。
叶凡扫视眼,目光落支凤钗面。
凤钗九尾,做工精巧,色泽柔,还传闻杨贵妃曾经戴过。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怎能凤钗?”
叶凡眼认定枚九尾凤钗。
时,职业套装漂亮女郎带着笑容迎来。
“先生,好,圆斋堂经理沈斯媛。”
漂亮女郎彬彬礼:“请什可服务?”
叶凡开门:“枚九尾凤钗,多钱?”
沈斯媛笑着开口:“先生,好思,枚九尾凤钗,们出售。”
叶凡闻言怔:“卖?卖们挂面干什?”
沈斯媛浅浅笑,耐给叶凡释:
“先生,九尾凤钗十镇店之宝之,们现金形售卖。”
挤出句:“们交换同等价值东西,。”
“同等价值东西?还?”
叶凡闻言笑笑:“们圆斋还真会做生啊。”
似
圆斋赚,能拿出同等价值物顾客,价值物还高。
指点:“九尾凤钗,如真实,市值三千万左右,给千万。”
沈斯媛微微低:“先生,对起,们圆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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