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渡迢迢》 1. Chapter 1 “28度,晴天,空气优。” 扫过手机上的文字,文渚挑起细长的柳叶般的眉,默不作声地拿掉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 在英国待久了,她总担心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却忘了现在已经回国。 伦敦多雨多雾,街边的连香树一天能经历四种气候,从湿蒙蒙到太阳露头,一件外套如此恰到好处。 但云市不同于伦敦,日历走向了八月,已是夏季,连傍晚的气温都达到了二十八度,外搭只显累赘。 轻薄的休闲西装又被挂回衣架,露出文渚身上吊带礼裙完整模样。 礼裙上半部分的剪裁硬挺有型,衬出她脖颈修长如天鹅,而裙子的颜色红至深处,轻易让人想起在勃艮第产出的最上等的佳酿。 酒液从上半身倾倒,更显她锁骨附近的瓷白皮肤恍若凝脂。 腰部以下则用丝线勾出了松垮又恰到好处的一截鱼骨褶皱,头发松松披散,一眼望去,便是让人移不开眼的慵懒美丽。 回复完方乐之的信息,葱白手指停留在另一个联系人的头像上,她顿了顿,又收回了将要触碰的指尖。 ……算了,迟早会见面的,到时候再说。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踩着平底鞋下了楼。 筒子楼的地形曲折迂回,人员密集却没有电梯,狭窄的楼梯间上墙灰斑驳,搬家打孔换锁的小广告苔藓般遍布,印了号码的鲜红和深蓝覆满了一层又一层。 撑着一把遮阳的伞,出了楼梯间,行走在四周依然灰扑扑的破败里,她的背影依然笔直娉婷。 分明是盛装妍极,出入任何一场高端晚宴都不违和,但此时,她韶秀的面上只有平静。 未让周围的环境影响分毫,脚步一转,她目光落在了路边的那辆宾利欧陆。 对了下车牌,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穿着剪裁精良的雾蓝套裙,眉眼处神采张扬的方乐之被惊动,摘下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她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呦”了一声:“可算见到我们大美女咯。” 对着眼前交好多年的友人,文渚没有太多防备,她弯了红唇,眼底显出明显的愉悦,不过嘴上还矜持道:“好久不见……只是现在光线好。” 方乐之忍不住大笑:“对对对就是这样,这装模作样的谦虚味儿太对了。这下我确认了,眼前这位确实是我们多年不见的文渚大设计师!” 文渚朝她勾唇:“如假包换。” 踢掉脚上方便走出小区用的平底鞋,文渚弯起雪白足背,换上手里那双和礼裙同色的细高跟。 她低头,海草般的头发随意垂落,搭在白皙手臂上,也让姝丽瑰色犹抱琵琶,半遮欲显。 方乐之看愣一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文渚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国外留学,她和文渚也七年没见过了,期间依着文渚的意思,只保持着线上的联系。 多年光景过去,通讯设备让她们的交流变得方便,却也将人身上除去外表的一切温度、气息和味道隔绝。 记忆模糊,她都忘了文渚在当初一直是她们那圈人中最姝丽的存在。 只是…… 方乐之瞄了眼文渚,随着墙壁打破,她难以阻挡更多接踵而至的旧忆。 她想起七年前,一朝项目失误资金流断裂,文家竟被从自家公司扫地出门,负债累累。 而文渚彼时正在异国留学,一起没了声讯。 大家都当她随家族一蹶不振,渐渐的,也不再有人提起曾经云市上流社会里名声最赫的那朵姝丽玫瑰。 但与众人的料想不同,文渚早已于四年前顺利从皇家圣马丁学院毕业,努力多年,如今已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珠宝设计师。 不久前,她还获得了某国际知名设计奖的金奖,那个奖颇为难拿,这消息还在国内的设计界引起了小小的震动。 方乐之想起各路网友媒体予她的溢美之词,忍不住感叹。 ——她这朵玫瑰,是用石头做的吧! 这也太能打了。 四周嘈杂着夏蝉和琐琐人声,方乐之坐在驾驶位,直到文渚动作迅速地换好了鞋,问怎么还不走,她才回神。 文渚微扬了眉,语调带着浅浅的戏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能值得我们大小姐走神那么久?” “没,没什么……”方乐之心虚地移开眼,她总不能说她刚才是在想文渚家的过去吧。 那她也太没眼里见了。 方乐之不愿意说,文渚也不强求。 轻勾着唇,她懒散随意道:“如果迟到了,我猜猜他们会怎么说,比如……文渚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都不给面子?” 宴会主办方是一家知名的时尚杂志社,应邀者非富即贵,再不济也是当红明星。 方乐之可以不把那些人当回事,她不行。 她家已经不是当初的文家了。 而方乐之不以为意,清脆的声音里是她一贯的骄恣:“管他们说这些,你这天赋,端一端架子也不算冤。” 文渚摇头失笑:“饶了我吧方大小姐,我可不想刚回来就把那些人给得罪了。” “得罪了你就报我的……” 方乐之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紧接着话锋一转,竟有几分老实起来:“嗯……你还是注意点吧,我听说这次谢晏白也会来。” “……谢晏白?” 以为文渚的迟疑是陌生,她解释:“就谢家那个私生子谢晏白啊,谢临琛他哥,以前存在感不强,这几年另立门户开了公司,可猛了。” “现在谁见了他不老老实实叫一声谢总,我妈都让我见了他客气点儿,他这人无情又狠,想让他吃亏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她咂舌。 文渚眼里划过漠然的平静:“……好,我知道了。” “他挺好认的,”方乐之想了想,混不吝道,“一群这总那总里最好看最年轻的那位就是他,包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晚宴在星级酒店举办,方乐之把车停在门口,又下车帮文渚拉开车门。文渚不解,静静看着方乐之动作。 侍者过来要帮忙泊车,方乐之摆摆手:“不用,我说完就走。” 她站到文渚面前,上下打量之后,她比了个大拇指:“你这身绝了,我看那些娱乐圈的大花都比不上你。” 微微挑了眉,文渚倚在车门上,好整以暇:“你特意给我开门就是为了说这些?” 方乐之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说这些还不够?美女可别太贪心。” 文渚笑道:“行,我不贪心。”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接着又放回包里。一套动作慢条斯理,透着股游刃有余的优雅。 方乐之欣赏着,听见文渚说:“放心,我已经不是刚上学那会儿了。” 转了下车钥匙,“那就好。”方乐之道。 她是怕文渚一朝回国,对国内环境半生不熟,特意下车给她打气。 而文渚显然看出了她的用意。 后面有车来了,她看了眼,拍拍文渚的肩:“去吧姐妹,我今天一天都有空,随时待命。” 文渚笑了:“你肯定要来接我,我的鞋还在你车里。” “走了。” 然后摆摆手,进了酒店大堂。 她背影干脆利落,方乐之愣了下,忍不住笑骂:“……真不愧是她。” 方乐之的家境饶是在云市也数一数二,平时多的是人捧着她还嫌不够,文渚却依然我行我素,像根本没把她的背景放在眼里。 真是,好亲切好熟悉的文渚式做派。 身后的那辆奔驰开始摁喇叭了,方乐之比出抱歉的手势,顺着侍者的指引驱车离开。 ——就这架势,她应该不用担心文渚在宴会上吃苦头了。 . 会场精致,出示邀请函之后,侍者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文渚礼貌点下头,进了会场。 必经之路上有一大块签名版,时尚圈的人最爱搞这些,见怪不怪的从侍者那里接过灌着金粉的签名笔,随意看过上面的名字后,签下了“文渚”。 银金交织的华丽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男女华服各异,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是最好的光源,轻易为在场所有人披上一层粉饰幻金。 文渚扫视四周,终于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嗨,陈编。”她从路过的侍者手里拿了支香槟,巧笑倩兮。 陈泽回头,看清是谁后,露出热情的笑:“文渚,初次见面,你比照片上更漂亮。” 她说着,举起放在桌台上的酒:“还没庆祝你不久前获奖,那条手链真是优雅的作品。” 文渚笑意盈盈,与她碰杯:“过誉了,您能邀我参与这种盛会,对我而言就已经是庆祝。” 陈泽是杂志社的主编,她不知哪来的灵通消息,文渚刚到云市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她的邀请。 面上不动声色,文渚望向陈泽身边梳着背头的中年男性,依旧带笑:“还不知道这位是?” “怪我,都忘了介绍。” 虽然是文渚问的,但陈泽还是先对中年男性道:“王总,这位是文渚,我刚才跟您说过的,今年MIJF的金奖获得者。” 然后才是文渚:“这位是神方影视的王总,文渚你不在国内可能不知道,前不久国内上了部电影,可是替王总赚了不少。” 陈泽接着说了个电影,文渚没看过,但陈泽都这样说了,她于是也浅浅恭维道:“王总眼光真好。” “嗐,什么眼光不眼光的,都是运气,”和这话不相符的是王顺尘脸上的得意,他一端酒杯,“文设计师,我们喝一杯。” 文渚端起透明的杯盏,金黄澄明的酒液浅浅拥过美人唇后迅速撤退,王顺尘正要发难,文渚已道:“下午还约了客户谈设计,这次只能略表心意了,还请王总莫怪。” 她笑容恰到好处,红裙将优越的身体曲线完美勾勒,娉婷站着便如山谷里最漂亮的那朵玫瑰,王顺尘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文渚的锁骨上。 那并不是超模般笔直的一字型,略带了弧度,本该是柔美的,酒红色的硬挺布料却又为之加了几分锐气。 他目光顺着锁骨往上,忽然笑了:“这是哪里的话,什么怪不怪的,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王总好气量。”文渚的笑意更假了。 很快摆脱了王顺尘,看她美人落单,又有人来端酒搭话。 文渚礼貌报上自己的姓名:“文渚。” 她这次回国其实是为处理一些私事,出席晚宴也是在为私事准备。 她需要露个面,顺便摸清那些人脉之间的关系。 “怪不得看您眼熟,您就是不久前得了奖MJIF金奖的那个设计师吗,”来人眼前一亮,“我是芙·福珠宝的创意总监Caleb,那天看到您的设计后,觉得非常喜欢,不知能否和文小姐讨论一下您的作品?” 文渚微笑与他碰杯:“我很乐意。” 那条手链确实也是文渚的用心之作,Caleb听得连连点头:“灵感其实是伦敦的雾吗,很让人意外,您真的很……” 他忽然停住,表情一变,眼底的神色堪称热切。 文渚一顿,不动声色的微微偏头。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大堆人,他们簇拥着一个中心,让她轻易看到了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男人。 她认出他身上是E牌今年的春夏高定。这个品牌喜欢用一种含蓄的方法展现内敛的贵族气质,而春夏系列的主题是复古,衣服更是极致的优雅沉贵。 她记得走T台的男模特冷着一副脸,展示着上世纪老钱贵族的做派。 可这场秀的模特们明显都是沉淀不足,或者说缺了分气势,他们站在t台上,将衣服诠释得相当局促,不能予它一种灵魂。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E家对衣服的用料和细节堪称苛刻,尤其是西装。而在现实里,那般厚重低调的暗奢往往会压的人给衣服做衬,只有到一定年纪的人才穿得妥当。 可眼前这个男人呢,他样貌年轻,却是人抬衣服。 他周围人的表情也都是和Caleb相似的热切,露骨与隐晦交杂,眼神深处都是想和他搭上关系的渴望。 只是他的反应实在淡漠。 有人跟他说着什么,他垂着眼像是在听,但文渚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漫不经心。 她隔着老远都能看出的东西,更何况是身边的人?可那些人并未有不满,面上还更为恭敬了。 余光微停,身前的Caleb一副要不要凑上去的犹豫,微微晃了下酒杯,文渚像是随意一问:“Caleb,你认识那个人?” Caleb几乎是下意识道:“……这是哪的话。在场的,有谁会不知道谢总么——”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 Chapter 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Chapter 2 Caleb回神,解释道:“文小姐刚回国可能有所不知,这位是云流集团的谢总,谢晏白。” 也许是补救刚才的失态,他又补充一句:“据说,他们最近好像要准备进军设计界。” 文渚点点头,那怪不得Caleb那么跃跃欲试了。他如果能跟云流搭上线,那接到的一定是笔大单。 目光落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文渚略带好奇:“这位谢总,已经结婚了吗?” “这个啊……”Caleb的神情有些微妙,“他对外是这样说,但谁也没见过他的妻子,大家都猜测……” 他压低了声,神神秘秘道:“……猜测他其实没有结婚,那个戒指只是幌子,用来挡麻烦的。” 文渚恍然:“原来是这样。” 也许是他们的议论或者视线被察觉,被围在中心的谢晏白忽然转头,视线遥遥望了过来。 文渚冷静对上打量,余光注意到Caleb似是一惊。 没有去管Caleb,她暗自思忖,谢晏白会如何反应。 她回国没告诉谢晏白,此时骤然相见,他应该不会在人前有什么动作。以他的性格,最多只在忙完后,发信息问她一句什么时候回的国。 她的设想自然又合理,却不料,Caleb将谢晏白的这一眼当成了某种信号。 快速道了声“失陪”,Caleb热情上前:“谢总您好,我是芙·福珠宝的总监王朔宇,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谢总……” 文渚闻言,眼里划过不明显的讥嘲。 对着谢晏白,他也不自称Caleb了,而是老老实实报上自己的姓名。 果然,用英文名以彰显自身逼格与时尚的用意,在金钱面前都不值一提。 谢晏白说了什么,文渚没再关注,她对商业客套不感兴趣。 敛神垂眸,看见杯中酒液清透,有点儿像她不久前收到的那颗金绿柱石。 她思维散了一会儿,以为谢晏白一行人该走了,但不经意一抬眼,恰好又对上了谢晏白的目光。 谢晏白的眼睛极黑,望之如见深井幽凉,眉毛在尽处折出凌厉一划,像书法大家手中最具气势的那笔草书。 同样是客套斯文的表象,有别于一些人极尽伪装的温润,他不藏锋,他身上是明明白白的锋芒。 只是他被众星捧月,多的人甘心给他做衬,厅内的水晶光辉尽落,越发显得这锋芒上便又浮动了一层寻常人难比的荣奢。 视线相触,他微微颔首:“文小姐。” 这姿态极淡漠,即使是做出主动打招呼这种事,他也依然是冷的。 冷到让文渚觉得,这句问候和他对那些想要奉承之人的敷衍客套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是五年前的伦敦,他接过那份婚姻协议后喊她“谢夫人”,那时他的神情,是和此刻如出一辙的疏离客套。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漠然得毫无情绪。 大抵是因为谢晏白敷衍了那么久,却主动对谁打了招呼,有人生疑,探究的视线直直投来,不加掩饰。 文渚扬起一个淡笑,客气应道:“谢先生,久违了。” 有人按捺不住,出声询问:“不知这位小姐是……?谢总有劳,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二?” 不待谢晏白说话,就有其他人道:“李总啊,你这就消息滞后了吧?这是文渚文大设计师,不久前可是拿下了MJIF的金奖。” 他笑着恭维:“MJIF好久没有华人获金了,文设计师这下可是在我们华人设计圈里名声大震。” 一番话既踩了那个李总,夸了文渚,又迎合了谢晏白。虽然算不上高明,但谁让谢晏白周围那堆人里只有他道出了她的身份呢。 文渚想起Caleb的话,大概能推测出他们围在谢晏白周围的用意,无非是听闻云流对时尚圈有意,想来分一杯羹。 只是谢晏白对谁都冷淡,大家就算有诸般武艺也不好施展,现在有了这么一出,高下立见,就显出有谁特别了。 只是不知道谢晏白是怎么想的。 目光落在谢晏白周围,大概扫过那些人眼里的不屑或若有所思,文渚面上还是方才的淡笑:“您客气了,承蒙评委会抬爱,我也只是误打误撞。” 她样貌极妍,像花园里最盛的那朵火红玫瑰,只这么浅笑着就已经有风情摇曳。很快就有人看晃了眼,试探问道:“文小姐……是和谢总认识?” 这话却是怎么听都有一两分更隐晦的意味。 谢晏白微微皱眉,瞥了那人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文渚看在眼底,以为他是不喜欢私事被编排窥探。 她从容接过话柄:“我之前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和谢先生有过几面之缘。” 她笑意更深了些,如同真的是和浅交的故人重逢而欣悦般道:“我也没想到刚回国就遇到了谢先生,只能说实在是凑巧。” 长笛型的香槟杯通体细长,隐约可见上升的气泡。 文渚举起,杯中气泡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折落的光照在她盈盈的笑意上,愈发显得动人:“谢先生,我敬你一杯。” 在她手中半满的酒杯上落了一瞬,谢晏白又看到她面上。对着她这张足以称得上颠倒众生的面容,他神情依然淡得像在看一幅褪了色的画。 对文渚的说辞不置可否,他抬了下眉,配合举杯:“确实凑巧。” “文小姐,请。” 随着谢晏白的动作,有暗芒一闪而过。文渚定睛去看,认出那是他纽扣上的缟色锆石。 锆石虽不至于太脆弱,但等闲还是只将它作为首饰小心保管,谢晏白却直接用它当做西装的扣子…… 暗叹一声他还真是奢侈,文渚饮下香槟,暗自扫过附近的人。 谢晏白在这的话,估计也没几个人有心思和她交谈,心中有了计较,她和谢晏白客气道声“失陪”。 有什么话,宴会结束后再说也不迟。 没再理会其他人,文渚径自远离了这处焦点。 能在这遇见谢晏白,她确实意外。 五年前,她和谢晏白契约婚姻,如今离契约结束只剩五个月,她本来还在犹豫什么时候约他见一面,没想到在这就碰到了。 他称她“文小姐”,就是暗示她不要暴露关系,所以文渚也喊他“谢先生”,做出生分疏离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谢晏白会不会理解错? 文渚点了下手心,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在外人面前和谢晏白逢场作戏时,总会柔柔地喊他“先生”。 神情中露了点趣味,文渚拿走一支新酒,应对那些看见了她和谢晏白的交谈,于是上前搭话的精明者。 和刚才一样,她只道是之前在读书时和谢晏白见过几次。 她滴水不漏,那些人没探听出更多消息,话题就逐渐转向了她的作品上。 聊着聊着,还真让文渚发展出了几个意向客户。 手拿包微微震动,文渚顿了顿,跟面前的人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借口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隔绝了外面的人声,文渚去看信息,果然是谢晏白的。 他一向保持距离,不关心她的私事,所以这次问的也不是她突然回国的原因。 他是问她这次要在国内待多久。 不问前因,只关注结果,是他的行事风格。 她也习以为常。 这一次,没理会谢晏白的问题,文渚单刀直入:「谢先生,有些事我需要和你谈一谈,你什么时候有空。」 「面谈。」她补充。 她鲜少和谢晏白说话时如此干脆强势,消息发出后没有立即回应,文渚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一个地址:「溪云别苑3栋16楼。」 他道:「下午开会,我晚上十点左右会到,密码是110721。」 文渚一愣:「在那里谈?」 这个地址指向的位置怎么看都像是私人住宅小区。 「如果你不着急,也可以等到周六下午五点以后,我们另约地点。」 今天是周二,如果是周五,那意味着还要再等三四天。 谢晏白这么忙。 想起包里的一叠名片,文渚皱眉,最后答应下来:「那就今晚吧。」 想了想,她又发了条语音:“那是你家吗,我应该不用担心安全之类的问题吧……谢先生?” 声音含笑带娇,最后那句话放轻了吐字,被喊得意味深长。 停了一会儿,谢晏白才回复:「不用担心。」 简短的看不出任何多余情绪的四个字,让人轻易能想象谢晏白说这话时的冷淡。 文渚彻底放了心。 发了个“ok”过去,文渚想起什么,又顺手问谢晏白能不能派个人来接她。 不然的话,她可能还要再麻烦方乐之。 但她现在还不想让方乐之知道她跟谢晏白的牵扯。 不想关系曝光的不只有谢晏白,她也是。 没多说其他的,谢晏白发来一串号码:「司机很快就会到达酒店停车场,这是他的号码。」 文渚神色放松,纵然多次腹诽,但她其实很喜欢谢晏白的干脆。 真诚道谢后,她结束了这场对话。 . 谢晏白坐在后排,司机已经把车停到了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他本该下车的,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作。 小杨微微挪动身子,隐约从后视镜那里看见谢晏白在看手机。 不防谢晏白突然抬头,小杨心中一紧,正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听见谢晏白吩咐道:“把车内音乐调低。”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如实照做。 谢晏白淡漠道了声:“多谢。” “您客气了。” 知道谢晏白是要听什么消息,小杨老老实实坐在驾驶位,不再乱瞟。 他耐心等着,没多久,谢晏白出声:“你之后再回酒店,接文小姐去云浮别苑。” “她到时候会联系你。” “……是。” 没有问哪个文小姐,这么多年来,谢晏白口中只有那一个文小姐。 这回并非有意,但因刚才的挪动,小杨一抬头,后视镜里就出现了谢晏白淡漠清俊的半张脸。 他此时收起了耳机,神色莫名些许幽深,但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又和平时别无二致。 隔着后视镜,他冷淡和小杨对视:“有其他问题吗?” “没,没有。” 那一眼透着股冰做的锐利,小杨被刺得心中一颤,飞快低头道:“我这就去接文小姐。” 像是对这回答满意,谢晏白收回视线:“下不为例。” 门开的一瞬,他又想到了什么,安排道:“再去买一双平底鞋。” “就说……” 停顿片刻,似在思考措辞。 “算了,什么都不必说。” 他声音淡淡:“就这样吧。”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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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宴会到后面,王顺尘又找到了文渚。 他说话绕着弯子,兜兜转转,最后又把话题拐到了谢晏白身上。文渚眸光微垂,不意外地想着果然如此。 只能说谢晏白着实瞩目,王顺尘在陈泽面前尚有几分倨傲,而在提起谢晏白时神情甚至不自觉收敛了很多。 谢晏白年纪尚轻,能耐确实不小。 但比起其他人只是商业上的目的,王顺尘仗着自己的身份,一瞥又一瞥,眼神粘腻,似乎还潜藏了层别的意思。 步子微动半分,文渚退到暗处,又借着捋头发的动作遮挡几分那让人不适的视线。 心下有了打算,面对王顺尘的试探,她不动声色:“我跟谢总……倒是有些交情。” “哦?”王顺尘喝了口酒,“不知是哪段交情?” “您问这个……” 文渚微垂下眼,像是不知怎么开口:“这个就要您去问谢总了,毕竟谢总那边……呵。”她柔柔笑了一声。 未尽的话语配合神情,无端多了几分似是而非的暧昧。 她说得含糊,隐隐透露出来的信息又值得玩味。王顺尘眯了眯眼,一时之间倒还真有点摸不准。 他忌惮着谢晏白的能力,如果文渚真和谢晏白有点什么关系,那他就不能做什么了。 他还不想直接对上谢晏白。 有点可惜地咂摸了下嘴,王顺昌声音遗憾:“这样啊……”文渚看在眼里,面上更为和煦。 她可什么都没说呀。 而如果不是意识到王顺尘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其实也不太想拉谢晏白这张大旗。 她在云市还要再待一段时间,这期间,她可没工夫应付王顺尘。 后面终于打发走了王顺尘,文渚看看周围宾客,有点意兴阑珊。 目的已经达到,可以离开了。 知会主办方后,文渚又给方乐之发了个消息,说自己有点其他事要处理,不用来接她了。 方乐之虽意外,但也没多问,很快回了个“好”。 电梯的数字一路下降,梯门打开后,落在视线正中的是辆黑色的S系奔驰。 是谢晏白的司机向她描述的那辆。 纵然地下停车场的光线算不上好,但她一身红裙雪肤,是难以阻止的姝色。小杨等在驾驶位,即使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文渚,眼底依然闪过惊艳。 他下车,待文渚走到近前,拉开后排的车门,礼貌道:“你好,文渚小姐,我是司机小杨,谢总吩咐我送您去溪云别苑。” 文渚点头:“是我,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 文渚坐进去后,小杨没有第一时间关门,他又从副驾驶上拿出一个礼盒:“文小姐,这是谢总为您准备的。” 文渚一愣,疑惑地接过盒子,看到了上面的品牌logo。 “我可以现在拆开吗?”她问。 小杨毕恭毕敬:“您随意。” 于是她打开礼盒,里面静静躺着双平底鞋,以品牌的经典款为基础,又在其中融合了当代元素,是本季的热门新品。 但文渚又是诧异,没想到谢晏白突然送她礼物,送的还是一双平底鞋。 这在圈子里实在少见。 摸不清这份礼物的用意,她问小杨:“谢晏白有说什么吗?” 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直呼谢晏白的名字了,小杨愣了愣,回神后老老实实回答道:“没有,谢总只让我把这个送到,并没有额外的嘱咐。” “那好,我知道了,”文渚若有所思,“辛苦你了。” “应该的。” 车辆被启动,文渚打量手中的新鞋,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鞋子的尺码正合适,文渚想了想,脱下脚上的细高跟。 虽然不明白谢晏白的用意,但她现在确实需要一双合适的平底鞋。 宴会到现在,她踩着高跟站了三四个小时,早就难受了。 鞋底舒适柔软,适当抚慰了脚掌的酸痛,就是休闲运动风的设计和她身上这条裙子不太搭配。 这双鞋适合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而裙子只将她绑在浮幻的宴会厅。 目光触及深红的缎面,文渚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抬头道:“小杨,麻烦先送我去一趟其他地方。” 她报了现住的城中村地址,小杨照办。 等车在狭窄的路边停下时,他环顾四周,看到斑驳发霉的外墙,神情迟疑:“文小姐,您确定是这里吗?” 文渚肯定:“是这里。” 车门打开,文渚犹豫一瞬,穿着新鞋下了车。 她拎着高跟鞋,客气道:“我很快就好,辛苦你在这等一会儿。” 她说很快就好,也真的没让小杨等多久。 十分钟后,文渚再次出现,她换了身休闲装,短袖t恤加牛仔阔腿裤的搭配活泼年轻,恰适配谢晏白送的那双鞋。 小杨诧异,意外文渚竟然像住在这里。 这里是老城区,老旧、破败、廉价,是崭新城市的暗面,而文渚身上那件礼服的价格让她租个靠近新商圈的一室一厅都绰绰有余。 但他跟着谢晏白,早已学会了不该问的别问,因此只如常地再次为文渚拉开门,请她上车。 小杨把情绪掩饰得很好,但文渚还是没错过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愕。 她不以为意,这种惊愕她这些年见了很多,如果说一开始还有过难堪,现在已经能自然地接受了。 毕竟她穿得精致是场合需要,还不能允许她私下里欠个债生活用度扣扣索索了? 没这个道理。 小杨很安静,车辆平稳行驶,鲜少颠簸,而真皮的座椅宽敞舒适,文渚从紧绷中脱离,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小杨提醒:“文小姐,到了。” 文渚惊醒,定了定神,看到窗外昏暗的地下车库。 她暗忖今天的营业社交确实耗费了她太多心神,让她居然在谢晏白的车上犯困,连什么时候进了停车场都不知道。 高档小区门禁森严,从停车场进电梯前也要刷一次卡。小杨带她走到电梯门前,帮她刷了谢晏白给的门禁卡。 ——所以,这就是谢晏白放心告诉了她他家的密码的原因吗,她没有门禁权限,知道了密码也是白搭。 谢了小杨一声,文渚垂眼,按下了十六层。 密码锁“滴滴”响了六下,锁芯转动,文渚按下把手,鞋柜附近的灯光感应到人来,自动亮起。 入口处只摆放着一双男士拖鞋,文渚观察片刻,试探性打开鞋柜,如愿看到一双崭新的一次性拖鞋。 换好鞋后,她终于算是顺利入室,得以打量起面前这栋疑似谢晏白私宅的居所。 是无主灯的现代轻奢风格,不像大众对他这种人刻板印象里的黑白灰,这间房子里,暖咖色才是主调,中和了过多的线条带来的冷厉。 软硬装的细节处也都妥帖,不会给人强撑面子般的装腔作势。 文渚点头,算是肯定了谢晏白或是他身后那位设计师的品味。 外加谢晏白的财力。 毕竟这种风格只是看着简单,操作起来每处细节都要下心思,家具的质感稍差都会露了怯。 而这里的么……文渚笑了下,认出落地窗旁边的那把椅子是在国际上获奖的款式,单把的售价要五千美元。 椅子都这样,何况其他的?文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有点久违地恍惚感:原来在自家出事前,她日常使用的也是这种昂贵的家具吗。 这七八年来,她习惯了和价廉易得的生活物品打交道,都有点忘了自己曾经也有过这种生活。 光洁的地板模糊印出她的轮廓,文渚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在伦敦的工作室里得知的那个消息,唇线不自觉抿得更紧。 她要和谢晏白谈的事情对她很重要,她……撑在沙发上的手指收紧,呢料的沙发适时凹出一个小小的坑洞,在文渚手指松开的那刻又迅速复原。 叹了口气,真相近在眼前,文渚却惊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期待从谢晏白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六点半了,这时节伦敦还是夏令时,牛津河的连香树还在等着中午的太阳,而云市已经是黄昏。 高处视野绝佳,透亮巨大的落地窗轻易将窗外大片绚烂的黄昏收纳,远处的云浸着赫利俄斯的四匹焰马产生的辉光,灿烂明亮得无法被任何宝石轻易复制。 小区很大,而再远的地方,隐约可见结伴出行年轻人,伦敦和云市的年轻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活泼喜欢玩闹。文渚静静看了一会儿,回神的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腹中的饥饿。 她因为心急来得太早了,谢晏白十点才会回来,她还要再等三个半小时。 本想撑过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太累,饥饿感越来越强。 饥肠辘辘,文渚躺在沙发上,艰难思考着在别人家叫外卖和主动找东西吃这两件事哪个更失礼一些。 纠结半天,她决定先尝试后者,因为好歹能省个外卖钱。 不好乱翻谢晏白的东西,文渚给他发了个信息:「……谢总,你家有什么吃的吗?」 消息发出去了,文渚却对谢晏白的回答没抱什么希望。谢晏白说他今天要开会,搞不好这会儿还没散会。 但意外的,她居然很快收到了答复。 而且内容还不少。 他道:「家里只有咖啡,你可以吩咐小杨。」 「想用房间里的什么工具也都随意。」 「会议还没结束,但我会在预计的时间回去。」 文渚愣愣看着这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回了句:「好的,麻烦谢总了」 她自动把谢晏白最后那句话理解成“在忙,不要打扰”的意思,揉揉鼻子,不免有些心虚。 虽然谢晏白说没有东西吃,但她还是先打开冰箱看了眼,空空荡荡的,但用具和调料倒是有使用痕迹。 是自己做饭吗……还是有专门的做饭阿姨? 想起谢晏白平时的忙碌,她猜测应该是后者。 高档小区附近的外卖不会便宜到哪去,比对了下价格,文渚给托小杨帮她从超市买袋挂面和鸡蛋。 考虑到谢晏白平时的吃穿用度,她还特意强调了去平价超市就行,那种高档进口的大可不必。 那种太贵了,不是她现在能奢侈得起的。 小杨办事麻利,很快就把文渚要的东西送到了她手上。 找出一口煮面用的锅,文渚简单给自己做了碗面,热腾腾的面条很好抚慰了空荡的胃,她吃完又洗刷了锅碗,把各种物品归为原样。 等忙完一切,时间也才七点多。 窗外天色黯淡,天空是一种几近深层海面的蓝,静谧孤寂。 文渚半躺在沙发上,盯着窗外发呆,摄入碳水之后,被压下的困倦袭来,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 谢晏白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睡着的文渚。 她身上已经不是中午的那条红裙,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穿在她身上有种清爽的自然,睫毛闭着,如花朵紧闭重瓣,掩下了夺目的光彩,露出温和的安谧的模样。 他动作放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叫醒她,转身去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在路过半开放式的厨房时,他看到了桌上剩下的的挂面,袋子上的标签是墨迹浅淡的“7.00”。 他了然,文渚是自己做的饭。 中央空调到点自动开启,面板显示室温现在是26度,他抬手,调低了风速。 转身,却看见了被触控面板声惊醒的文渚。 她刚醒,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四周环境陌生,还有一个谢晏白,她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困惑呆怔的样子让她看上去颇为柔软,容易亲近。 谢晏白脚步微停,给她倒了杯热水。 文渚接过,喝水的动作是某种提醒大脑可以活动了的信号,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看向谢晏白,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 他今天应该挺忙,都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甚至还是上午那套西装。衣服好像浸足了会议室的冷气,只看着一小节面料都显得肃然。 水是热的,而这个人又是冷的。 “……谢谢。”她道。 谢晏白坐在沙发的一侧,神情淡而克制:“还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他袖口处的镐色玛瑙在灯下光泽莹润,文渚收回视线:“……不用了,直接说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刻意拿捏气势,但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因为接下来的话题,不自觉就带了沉与涩。 她问:“谢晏白,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家出事的内情究竟是什么?” “我听说有谢家参与……”她顿了一下,语气里透着难以忽视与克制的尖锐,“那其中,是否还有你的手笔?”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3. Chapter 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Chapter 4 文家以前做轻奢女装品类,因为设计与质量都可堪称道,“玟声”这个牌子很快就在市场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在她19岁那年,有人爆出玟声衣服上的化学物严重超标。 紧接着是几位顾客现身说法,说自己穿了后身上起了疹子,品牌方却拒绝承认拒不赔偿。 一时间舆论哗然。 这是文渚知道的,事情的开头。 时隔多年,文渚突然提起旧事,谢晏白略感意外。 但他随即皱眉:“我并未参与其中。” “至于内情……”他声音微顿,落在文渚白皙面孔的视线里,带着不容忽视地打量,“为什么不去问伯父伯母?” 这个问题正中靶心,让文渚的眼里不可避免地涌出涩然叹息。 她闭了闭眼:“他们当初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觉得就算现在再问,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而且……” 微微苦笑了一下,她说:“我也怕不仅没得到结果,反而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当初家中出事,她尚且觉得落差,更何况一直以来处在最前线的父母。 现在离当初的事已过去了七年,她不敢轻易旧事重提。 谢晏白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我知道了。” 低沉的声线里,是让人摸不清情绪的平静。 目光带着审视,文渚一寸寸滑过他冷冽如冰刃的面庞。只是谢晏白一向不动声色,纵然她已经努力,但还不太能看透他的情绪真伪。 但过往的直觉告诉她,谢晏白没有撒谎。 吐出一口气,文渚道:“……我相信你。” 她的目光有些歉然:“抱歉,我只是想先确认你是否……没有参与。” 谢晏白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暗处一点,声线冷淡得如被雨水滴落淋湿后的漆黑玉案:“没事,可以理解。” 微抿了唇,“你可以告诉我吗?”文渚问。 她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不失风度,不至于太过难堪卑微,但因为事关重大,眼底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恳求。 让谢晏白不自觉紧了下颚。 掩饰般交叠起修长又带着力量感的手,他垂眸,像在考量。 文渚忍不住默数着:“……一。” “……二。” “……三。” 他终于开口:“当初的起因是化学物超标,你还有印象吗。” 文渚霍然卸力,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 她当时正在伦敦读大二,彼时暮春已至,学院里的连香树却有种要迅速衰败的极盛。 她从手机上看到自家的新闻,给父母打去电话询问,而夫妻俩都面带轻松地安慰她说,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但她不安了两个月,等来的尘埃落定是集团被收购,举家负债。 而父亲只说是因为轻信了朋友,导致资金链断裂,为了债务和集团运作,他不得不如此。 文渚之前并不了解家里企业的具体事务,纵使心里仍有怀疑,但她远隔重洋,调查起来难如登天,始终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还是选择相信父母。 也是骤然加大的经济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她已再无暇去调查了。 而也就是在那时候,她遇见了谢晏白。 他突然找到他,做工精良妥帖的西装意外沾上了伦敦轻且密的雨水,向她涌来丝丝缕缕又无孔不入的潮湿水汽。 他递来文件的动作慢条斯理,抬手间泄露一小截精致腕骨,然后,他向她提出一笔交易。 他会借她一笔钱继续读书,而作为回报,她需要再毕业后答应他一个要求。 男人面上带着沉沉她看不懂的暗色,一如她狭窄公寓楼头顶的漆黑夜幕。对上她的探究,他也只是承诺,那个要求不会过分到让她难以接受。 她最终答应了这笔交易。 接着是忙碌的紧凑的连轴转的七年过去,好不容易到今天,她已经习惯了伦敦突如其来的天气,事业也步入正轨,靠着高昂收入快速帮家里还清了剩余的负债。 但在月前,在她为庆祝获奖的小型party上,几句语焉不详让她彻底愣在原地。 那时,那位扮相精致的女士和同伴随意闲聊:“谢家真狠,文家当年不就……还被瞒得死紧……真阴。” “谁说不是,我当时还奇怪……那么倒霉,结果前几天才知道居然是谢临琛……哎,你说……” 旧事以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骤然出现,文渚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时什么心情了。 震惊、愤怒、诧异、急切……还是其他什么更激烈的情绪? 她只是在后面竭力冷静地想了很久,决定去问谢晏白。 谢家的长子和次子势如水火,谢晏白作为长子,甚至脱离了谢家的产业独自在外打拼,这事云市上流社会里众人皆知。 而且,她和谢晏白之间还有合作。 以这些年的浅薄交情为注,她赌他不会隐瞒。 而现在,隔了七年的真相终于要在她面前彻底铺陈开来吗? 文渚眸光微颤,努力告诉自己冷静。 冷静,要冷静……听谢晏白说。 瞥过她轻轻颤抖的眼睫,谢晏白推过去一杯水,只是对比之下,他的声音里便显得是堪称绝情的平静:“玟声是轻奢品牌,除去设计,质量也可堪称道,这也是它当年能快速占领市场的原因之一。因此,那次的质检不合格对玟声的品牌形象不外乎一次严重打击。” “而且品牌最开始的傲慢态度,也让顾客失望愤怒。” 他话锋一转:“但这还不至于让你们家去寻求收购。” 谢晏白的声音并未掺杂过多情绪,文家的故事对他来说好像只是商业分析题上的一个公事公办的案例。 文渚不自觉握紧了水杯:“我爸爸说……是因为公司的资金链断了。” 谢晏白颔首:“服装企业一向高库存慢回款,因为这件事,玟声当时面临了很严重的库存积压问题,资金流受了影响。” “而你父亲此前因为看好下一季的设计师合作款,让工厂多做了一倍的货,如今库存积压,尾款的压力骤然增大不少。” “而好巧不巧,就在那时候,最初定下傲慢回应决策的那位高管突然卷走了公司的大笔钱。他准备充分,虽然最终落网,但卷走的钱款还是都流入了国外账户,短期内难以追回。” “种种变故之下,你父亲为了资金的周转很是奔走了一番,甚至连家里房产都变卖了干净。” “就在问题即将解决的时候,”谢晏白凉薄笑了一下,“谢临琛突然联合几个供应商,以违约为由对你父亲施压。” 想到父亲最后的结局,文渚将嘴角扯到最大:“他的目的是……收购。” “是的。” 缭乱的霓虹灯光不息长亮,分割本该属于深夜的平静。谢晏白望向窗外,继续说着:“谢家做的也是服装生意,不过走的是快时尚路线。他们一直想在中端领域寻求突破,早就把目光瞄准了文家的玟声。但因你父亲最初拒绝了谢临琛的收购合作,他便做了这么一个局。” “……所以,一开始的服装质检不合格也是他一早就策划好的,而那名高管,也早就被他买通了。” 文渚轻轻闭上眼,笃定道。 谢晏白颔首赞同:“这是谢临琛的计策,买通工厂对这一批衣服做点手脚,再联合水军造势……计划虽不算高明,却很成功。” “至于原因,谢家的集团要求严格,谢临琛想进入集团内部,要干出点实绩才行。” 谢晏白话未说完,但文渚已经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收购玟声,便是谢临琛的实绩。 暖色的主灯好像突然黯淡到让人难以忍受,文渚沉默着,在谢晏白的讲述里,当年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明了了。 文家的落败,从头到尾都是谢临琛为了收购玟声、继承谢家集团而设的一个局。 嘴唇抿得死紧,文渚在想到谢临琛不知私下给父亲施了多少次压,可怜她那时浑然不知,还去追问父亲何时能解决一切。 而父亲呢,他面对她时,又为何对谢临琛的逼迫只口不提,他身在中心,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个局。 ……是瞬息跌落之间,突然觉得疲惫,怕她也扯入其中吗。 面前出现一个玻璃杯,杯壁上沿被热水氤氲出一圈蒙蒙雾气。文渚抬头,谢晏白漆黑锋利的眉眼被水汽氤氲得疏远而模糊。 “换杯热的吧。” 文渚意识到他在说她手里的这杯。 其实也还好,室内温度不算特别低,她还一直握着杯子,现在的水温其实刚好合适。 但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谢谢。” “还有想知道的吗。”谢晏白问。 文渚抬眼,将他缓慢打量。 谢晏白的皮相极好,眉骨凌厉,眼尾微挑,而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身上更是有种难夺其辉的贵气。 但文渚沉默着,眼中只有难以轻拿轻放的审视。 纵然谢晏白一向不动声色,在文渚这样的目光里,竟也稍感不适。 但他忍住了没动。 幸而文渚终于开口:“我相信谢总那时候没有添一把火。” 未添火,也许是作壁上观,不代表没有从中收割利益。 但水至清则无鱼,商场上只有利益,况且谢晏白和文家没有关系,他不帮忙是本分,她也没那个立场要求他一身干净。 十点半了,天幕漆黑,下方的世界还在上演着不息的车水马龙。 文渚缓慢摩挲杯缘,这七年来的遭遇一一在她脑海里闪现,她视线最终停在某处,那里是玻璃杯在灯下最亮的折射点。 她看了一会儿,将目光移到谢晏白的面上,托出自己的打算:“谢总……要不要再来一次合作?我的目标是谢临琛,我想让他走投无路。” 她微微扯了下嘴角:“如果能让当初一起参与的人都受到惩罚,那就更好不过了。” “谢家到底发展了几十年,如今规模庞大,而你野心勃勃,与我合作,彻底踹掉谢临琛和谢董,去掌管整个谢氏集团又何乐而不为?” “我帮助你拿到整个谢家的资源,作为交换,你……” 文渚想起父亲的疲惫和母亲的念叨,顿了下,说:“我只要玟声和当初我家卖掉的那套房子。我听说,那套房子还在他手里。” 负债后,父母忙碌走动了一番,也许是在写字楼里屡屡碰壁,他们最后租了个店铺从头做起了小本生意。 文渚曾试探性地询问过父亲想不想再创业,父亲却说他累了。 文渚不知道他这话是否是真心,所以决定先拿回该拿回来的。 不管怎么说,凝聚了他们心血是玟声都是最重要的。事后无论是重新掌权,还是靠股份养老,都可以慢慢商量。 而她也相信,在有了钱后,干涸的欲望和野心都可以慢慢增长膨胀。 文渚的眼睛一眨不眨,瞳孔黑白分明,灯光镀色,里面细碎闪烁的不知是挑衅还是邀请:“怎么样谢总,不知你对这个提议有兴趣吗?” 狭长的双眼不自觉微眯起来,谢晏白神情幽微,不知道是意动还是欣赏。 文渚这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以前。 当初,他在她递交中央圣马丁的退学申请的前夕找到她时,她素来白皙柔软的面上也没有太多脆弱。 她那时已经感受到了生活的落差,甚至因物质的缺乏决定放弃梦想,但脊背依然笔直。 七年过去,她来向他询问那时的内情,这该是她的伤痛,但她迅速整理好了情绪,向他提出合作,眼里只有孤决的坚毅。 甚至明明是在请他帮忙,却被说得好像是他占了便宜。 她真是一点没变。 撇开视线,谢晏白声音平静:“文小姐,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谢临琛也不敢来招惹我。” 文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勾起唇角:“谢总原来是这样就能满足的人吗。” “这次回来,我听说云流的谢总可不好招惹,说你睚眦必报冷血无情……看来传言不实,谢总其实颇为温吞。” 这是激将法,谢晏白并不恼怒。 他面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冷静阐述事实:“文小姐,激将对我没有用。” “但是,”他靠在椅背上,轻扯了下领带,神情从容而玩味,“我确实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 他是商人,利益总不会嫌多。 文渚腕上的素圈有些晃眼,谢晏白的目光在上面停了一下,声音平静无波:“而且如果对象是文小姐的话,很让我信任。” 文渚颔首算是肯定:“谢总不必担忧,我们的另一份合作还剩五个月结束,我总不会在这时做一些幺蛾子。” 文渚说的是当初谢晏白来找她签的那份结婚协议,而如今,离当初约定的日期只剩下五个月。 她提这个,本是想让谢晏白放心,可他目光却冷了一瞬。 他像是嗤笑:“谢先生、谢总、谢晏白……文小姐在称呼上的文章一向值得玩味。” “毕竟,什么场合就该说什么话,不是吗?”文渚不动声色。 “……”谢晏白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确实如此。” “文小姐,”他端起玻璃杯,好整以暇,“那就祝我们再次合作愉快?” 他这是应下了合作,文渚一口气稍缓,同样举杯,让温热的白开水曳出难名的碎光:“合作愉快,谢总。” 喝水时,她的眼睛用力闭了一下,似在通过这种方式压抑得知真相后心底沸滚的情绪。 而谢晏白的目光始终停在文渚面上,等她再度睁眼,他才移开视线。 文渚看向他:“谢总还有什么顾虑吗?” “没有。”谢晏白道。 “我对文小姐和自己都很放心。” 文渚微笑颔首:“真巧,我也是。” 该说的都说完了,她起身就想要离开:“时间已晚,抱歉打扰了谢先生那么久,我先告辞了。” 她并没穿反光的面料,却好像扯动着屋里所有的光线。 谢晏白抬头:“你要怎么回去?” 这个时间点,地铁和公交车都已经停运了。 文渚一愣:“也许,我可以再麻烦一次小杨司机?” 这提议却被谢晏白否认了:“他已经下班了。” “那……”文渚蹙眉。 这倒是她考虑不周。 可是想回去就要有人开车,文渚没有国内的驾驶证,那就只能是…… 文渚瞄了眼,认真思考让谢晏白送她回家的可行性。 她这时候,脸上的那些沉重神色都淡了不少,眼角眉梢的暗示意味不能更明显了。 谢晏白看着,倒也散了些之前的沉郁心绪。 他起身,无视文渚的暗示,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你今晚可以在这里住下,明早再让小杨送你回去。” 他不急不缓地补充:“忘了说,文小姐,这里其实是我们的……婚房。名义上,这里也是你的家,有你的房间。” 所以文渚在这里住下合情合理。 文渚被这个消息打愣了一秒,什么婚房……她沉默一瞬,再开口时不可置信:“……可我们只是名义上的结婚?” 谢晏白颔首,态度理所当然:“做戏要做全套。” 文渚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谢晏白买了也只有他自己住,相当于给自己买了套房子,归根到底他也没有多亏。 就是自己好像亏挺多。 因为虽然理论上有自己的一份,但她实际今天才第一次踏足。 而且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文渚点头,但又道:“我没有带换洗衣物。” “房间里应该有备用的衣物。” 文渚扬眉,谢晏白看了她一眼,带着疏离的冷淡:“我想,这应该不难理解?这个房子理论上总是有你的一份,这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文渚沉默,“谢总当真思虑周全。” “过奖。” 不想再理他,她问清楚了卧室的位置就要离开。 她背景毫不留恋,水草一般的长发披在脑后,漆黑卷曲,却好像无端织出一张让人挣脱不了的密网。 谢晏白定定看着,在即将隐入拐角的一瞬,他突然喊住她:“文渚。” 不是文小姐,是文渚。 暖色调的廊灯恰好中和了咖色的卧室门带来的沉闷,手停在门把手上,白皙的指尖微微用力。 而文渚回头:“……谢先生?”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4. Chapter 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Chapter 5 隔着些距离,谢晏白的神情有些不太分明了。文渚只觉得他面上的神色倏忽晦暗,但那好像也只是她一瞬间的错觉。因为此时,他的眼角分明只有轻描淡写的平静。 “为了我们的合作顺利,有件事还是要告诉文小姐比较好。”他道。 灯光投下,映出不远处的男人眉眼立体精致,却也因为轮廓凌厉而显得冷肃,带着不动声色的漠然。 文渚缓缓开口:“……什么事?” 谢晏白抬起瞳仁漆黑的眼:“我没有参与谢临琛的计划,也没有从中分得利益。这一点,还请文小姐放心。” 声音冷淡,让人觉得像是隆冬覆雪的山林,天际的风声惊过,只留簌簌纷飞的落雪。 他没说的是,他那时其实还试图帮过她的父亲。 只是那时还是遥远的七年前,他刚脱离谢家,根基尚浅,收到消息时谢临琛的计策只差了最后一步,难以回天。 但这些,就不必告诉文渚了。 视线静静落在谢晏白身上,文渚的心底划过微弱的叹息。 没想到,他这样轻易看穿了她的想法。 可这些年在外,她早已经同他一样不行于色,他又为何如此轻易? 只能说,他当真敏锐。 她未开口,谢晏白便也在灯下静立,视线沉沉携着大地深处的冥暗,而当落到她身上时,便只徒留风声冷冽。 以至于,文渚甚至有种恍惚而莫名的错觉,谢晏白是在等自己的宣判。 可……她要宣判他什么? 她又出自什么立场去宣判他? 脑中思绪滚了又滚,眼底的神情最终恍若是同晨间的草露,无声滚落为最深处的寂静。 浓密的睫毛垂下,文渚的声音轻得像是落在冰上的细雪:“……您这样,就足够了。” 她应该再说些什么的,但她现在兴致不高,因此只轻扯了下嘴角:“谢总放心,就算是您享了渔翁利,我不会为这件事生出什么芥蒂。” “……你不必多想,再怎么说,你都比那时候的我有用得多。” “……”谢晏白的视线透着探寻的意味,而他神色最终收敛,略过了文渚的最后一句,语调冷静地安排道:“这段时间小杨供你差遣,这里的门禁卡也在茶几上,你记得拿。” 文渚迟疑片刻,最终应下:“……好,麻烦你了。” . 留给文渚的卧室装修风格和客厅保持了一致,同样是奢华精致,软硬装无一处不显露出主人的豪奢阔气。卧房干净整洁,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随意看了眼,文渚躺倒在室内的卧床上,消化今晚得知的真相。 她有一点想笑,觉得自己实在愚蠢。她当年也看到了谢家收购玟声的新闻,但因为父亲告诉她这只是正常的商业运作,她就真的信了。 即使察觉到了些微的疑点,但因为兼顾学习和打工实在太累,她无暇慢慢寻找证据,以至于到最后那些疑点也被她淡忘。 白皙柔软的胳膊覆在眼上,带来一片比单纯闭眼更为浓重的黑暗。文渚死死抿着唇,不顾那里氤氲出一片艳红,将父母和自己的这七年尽数回顾。 她不明白父母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告诉她真相,但是她很不甘心。 他们家,是何等的无妄之灾啊。 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尽,如此几遍之后,文渚终于能勉强去想一想谢晏白,还有如今的谢家。 她记得,谢晏白虽是谢家的长子,却也是私生子。在他六岁那年,他的生母因母亲肝癌去世,他才被接回现在的谢家。 私生子地位本就尴尬,而谢成迷信,连带着看谢晏白也嫌晦气。他的夫人陈珍如后面又有了谢临琛,对谢晏白更是怠慢苛责非常。 所以谢晏白在成年后迅速脱离谢家创立了云流,集团在短短几年内发展迅猛,甚至已经和深耕多年的谢氏企业成分庭抗礼之态。 简而言之,谢晏白与谢家的关系极为不睦。 这些弯绕在云市的上层圈子里人尽皆知,文渚并不怀疑谢晏白会和谢临琛暗中勾结。 他这样的人,总不屑于演这种戏来骗她。 而谢临琛么,不同于谢晏白的心思深沉,他的情绪一直都显得好拿捏很多。 以前有一段时间,因为他频繁和他们家往来,她甚至还曾和他传过婚约。 想到这里,文渚轻扯充血后赤红的双唇,弧度冷然不带任何感情。 ……真让她恶心。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晏白已经出门了。 看了眼时间,是早上八点半。 视线平静地从手机上滑开,文渚对这情况没显得太意外。多年养成的生物钟恪尽职守,即使是到了陌生的环境睡不安稳,她也没起太晚。 室内空荡,良好的采光轻易就将屋内的一切陈设照得崭新,也显出无人的空寂。 想起谢晏白昨晚的话,她走到客厅。 那里拜访的茶几由实木所制,有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价格,但设计师熟练运用几何规律,赋予了它简洁轻盈的外观。 浅色的桌面上,塑料小圆片静静躺着,那是谢晏白留下的门禁卡。文渚拿起,白皙的手指在圆钝的外壳上来回摩挲。 谢晏白似乎经常住在这里。 而他们才谈成了合作,他就给了她门禁……该怎么说呢,他对她还真挺放心的。 这是他对合作对象展露的诚意吗。 那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这诚意可真是…… 太大了。 手机日历“叮”了一声,弹出今天的日程安排,文渚瞥了眼,姝丽的面上闪过些微的庆幸。 忘了自己还约了人见面。 幸好今天起的不算晚。 她先回家换了衣服,家里空荡荡的,父母已经出门。 当初在经过众多尝试后,她的父母最终选择在城市的一角开个小店,做早晚生意。 云市这种一线城市的商铺租金算不得便宜,尤其是好地段,等闲不敢轻易负担。 但他们家租的商铺属于文伟成之前生意场上认识的朋友,在知道夫妻俩的打算后,他主动把那间商铺分给了他们,甚至还免了租金。 如今铺子开了几年,生意蒸蒸日上。 垂下鸦羽浓密的眼,文渚想起父亲那时候感慨,说果真是遭难了才能见人心。 是啊,就像方乐之。 ……还有那时候,怀抱着私心的谢晏白。 再出发的时候,她特地让小杨换了条路走。小杨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特意途经的这条路同样属于老城区,路边种着的还是旧时的毛白杨,在满路车尘人声的浇灌下,叶片绿得发亮,每年都要送全城一场浩荡飞絮。 坐在后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口的那家被粗壮杨树荫蔽的小店,从中隐约可见她母亲何韵清的身影。 至于父亲,应该是在后厨操劳。 在店铺彻底隐入浓荫后,文渚打量起周围虽也老旧,但到底称得上整洁的楼房。 然后如羽毛飘落般,很轻地叹了一声。 方乐之那时候跟她说得对,他们家现在住的那间城中村,真的太脏太小了。 . 小杨把文渚送到地方时,租房中介还没有到。 这是她从昨天就约好的,不管怎么说,她都决定还是先给父母和自己换个环境居住。 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等杨树里的鸟雀来回飞上飞下三次后,她才看见一位内里穿着白色短袖的青年匆匆赶来。 他不住地道歉:“对不住了文女士,我也没想到今天地铁中途临时停车停了十分钟……” 文渚笑笑:“没事,我也没等多久。” 她面容妍丽,笑起来更像是奇花娇贵明艳,中介看得一个愣神,听见文渚问:“往哪走?” 他反应过来,被文渚的情绪感染,忍不住也乐呵道:“文女士,这边……” 中介一连带文渚看了几个房子,文渚最后选了第三套。 这套位置便宜,建成年份也近,即使有些美中不足,但也还可以忍受。 最后确认了一遍屋内的布局,她淡声询问着身旁的中介:“房租还能再少一点吗?” 中介面露迟疑:“可以,但应该少不了太多……最多也就每个月少个一两百块钱。” “嗯……那你把房东的电话给我吧,我试试。” “哎,这……” 文渚微笑着打断他:“放心,我不会跟房东谈生气的,中介费也不会少你。” 最后,在一番被磨炼出的高超话术下,文渚成功去掉了五百块的月租。 看合同的时候,中介还有点沉浸在文渚战果的余韵里回不过神:“没想到您那么会砍。” 文渚气质出众,一举一动都透着股难言的优雅。他本以为这种人不会太拉下面子砍价,没想到居然…… 真是人不可貌相。 文渚轻笑,并未作答。 她将合同拍照发给方乐之,等方乐之回了个ok,说律师确认了合同没问题后,她低头,在合同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二点多,顾念着中介辛劳,请他吃了午饭后,文渚看看路程,步行去了自家的门店。 因为店里不做炒菜,所以中午反倒没什么人了,看到文渚后,何韵清和文伟成都颇为惊喜。 文渚昨天跟他们说自己是去方乐之家过夜,此时迎着母亲的问候,她白净的面上也不见一点心虚:“方乐之家住着不舒服,我先回来了。” 何韵清失笑:“你这孩子……这话可千万别对乐之讲。”岂有别墅还没城中村住着舒服的道理。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在您面前讲。”文渚说着,眼底的笑意柔过树梢的杨柳风。 从后厨拽出正在备料的父亲,当着夫妻俩人的面,她拿出刚签好的合同,邀功般微笑着讲述自己的今天的成果,却给了在场其余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文伟成愕然:“女儿,你刚刚是说,租房合同和搬家?” “对,就搬这附近,xx新村。”文渚肯定他。 “……你自己就已经租好了?” 这次的先斩后奏似乎不受认可,但她并不慌张。 掰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她轻声细语地算给他们听:“现在住的地方又脏又乱又小,还不怎么安全,都能听到楼上住户的呼噜声,也就便宜这一个优点了。” “而新房子采光好、空间大、小区干净还有电梯,离这也就两条路远,虽然租金多了点,但提升的体验可不止,这不好吗。” 文渚微微笑着:“爸,您之前不是老跟我说该花钱的时候可不能省吗,租房子就是该花钱的时候。” “但是这也……”文伟成一噎,接着一叹,“再不好,我们也凑合过来了。” 文渚摇头,目光落在何韵清这些年因为干活,而关节粗肿的手指上:“我见不得你们凑合,而且……我现在也能让你们不必再在这里凑合了。” 到最后,她总算安抚好了父母的情绪,也许是血缘当真奇妙,他们一家三口已经七年没有团聚了,但彼此心意相连,又好像从未分开过。 文伟成目光微动,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他们俩其实也不满意现在的住处,但这些年节俭惯了,即使债务已经还清,也还始终不能决心换一间更好的。 如果不是文渚,他们俩还要不知多久才会搬离。 想通这些,搬家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所以,为什么不搬呢? 是因为多年前的巨变,反而磨平了他面对改变的勇气吗? 文伟成微微思索着,抬起头,不同于门店的拥挤狭小,外面的天空湛蓝明亮,一如很多年前,他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副印象派大师笔尖的云卷云舒。 鸟雀振翅,他忽然失语。 . 溪云别苑里,谢晏白摁下指纹锁,楼道静谧,锁芯运转的声音极为清晰,他却迟疑了一瞬才推门而入。 住宅的灯光洁净明亮,他的侧脸清俊,而在灯下又多了层淡漠意味。 他今天提前结束了会议。 感应到有人进来,进门处的灯光自动亮起。 这设计本意是方便房屋的主人归家时不至于摸黑开灯换鞋,但当灯光只能照亮这一小片角落时,就显得没开灯的客厅有着晦暗的冷清。 默了一瞬,谢晏白想起小杨跟他说的“文小姐没让我送她回云浮别苑”,淡了神色,他走到茶几前,放在那里的门禁钥匙已经不见了。 他这才觉得郁气稍纾。 昨天的那把挂面还剩最后三分之一,他蹙眉,拿着保鲜膜的手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还是套上吧。 虽然,似乎并无必要。 做完这一切后,谢晏白也没有立即离开。 厨房干净整洁,而他的视线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朦胧雾色。 终于,他漠然扯了下嘴角。 算了。 是他自己,实在贪心不足。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5. Chapter 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Chapter 6 接下来的几天,文渚都在忙搬家的事情。 到底是住了七年的地方,就算平时再节俭,也积攒了不少零碎物品。夫妻二人又不想影响生意,于是就选择花几天时间在店铺关门后慢慢整理。 文渚陪着一起,她一一把那些已经充满了使用痕迹的物品装箱,慢声笑问父母它们的来历,语调错落间,拾取他们分散的七年。 等新家终于收拾好了,她和父母一起去附近的家常菜馆庆祝。她开了一瓶啤酒,倒满了父母面前的一次性塑料杯后,喊“干杯”。 酒液摇晃,文渚看到何韵清的眼角带着微弱的泪意,文伟成目光微闪,也颇为感怀惆怅。喝下一口酒,她安慰道:“放心吧爸妈,会越来越好的。” “我已经长大了,我向你们保证。” 饭后,通往新家的路是另一番街景。 文渚走在中间,挽着父母的手臂,听他们絮叨说着家长里短。 夏季的夜晚闷热少风,她身上也难免出了点汗,她以往最讨厌身上出汗后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今晚却觉得这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不过话是这样说,她到家后还是第一个去洗了热水澡。 包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后,意外谢晏白竟发来了消息。 看了眼时间,她回道“稍等”。 快速花三分钟把头发吹至半干,文渚匆匆下了楼。 出于对合作伙伴要交付等同的信任的缘故,她没跟谢晏白隐瞒搬家的事,因此一出小区,她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谢晏白坐在后排,姿态少见的些许放松,车窗半开,光线只能进去少许,露出的半张面孔上,眸色浓重如墨。 文渚脚步微顿,下一秒又如常般走过去。 时尚圈不缺美人,她也见惯了高颜值的男女,但每次见到谢晏白,还是会有瞬间的惊艳。 他确实有着优越的皮相。 察觉到有人靠近,谢晏白偏头:“文小姐。” 声线微沉,让文渚想起演奏家手中,刚涂好了松香的小提琴二弦被拨动的声响。 克制又矜贵。 站在离车门三步远的地方,她礼貌笑了下:“谢总今天下班挺早。” 谢晏白靠着椅背,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酒局有点吵。” 文渚了然,他这是刚从饭局出来。 她半是揶揄道:“那看样子,我家这条路刚好是你回家的必经之地。” 谢晏白瞥过视线:“你可以这样认为。” “不然,难不成是谢总特意绕了远路来找我?” 唇角扬起一个懒散的弧度,文渚懒洋洋道:“那样的话,我还挺受宠若惊。” 夏夜闷热,她脸上还残留着走路产生的热气,浅淡晕在双颊,如浸润了蔷薇花汁。 谢晏白目光落在她半湿的尾发上,意识到文渚之前应该是在洗澡。 蔷薇沾了夜露,花瓣舒展,更显生姿摇曳。她明明没做什么,但就是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自己本就别有心思,还是文渚实在颜色逼人。 或许是二者都有。 眸光微动,避开文渚的视线,连带避开她的“受宠若惊”,他提起自己要来说的“正事”。 抚平袖口处的褶皱,谢晏白不动声色:“我刚得到消息,谢临琛有意与芙·福珠宝联名合作,推出季度新系列。” 当初收购了玟声后,谢临琛就负责起了这个产品线。 文渚这几天抽空恶补了一番国内现在服装和珠宝品牌的相关资料,知道玟声目前在寻求品牌形象转型。 这次的联名如果成功,对芙·福和玟声都会获益匪浅。 顿了顿,她对芙·福无所谓,但是谢临琛么…… “合作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她问。 “不急,”也许是终于到了熟悉的领域,谢晏白的气场陡然一变,更添了份难言的从容,“谢临琛还没有对外放出风声,他只是有这个合作意向。” “但如果不出意外,他最终选定的合作对象会是芙·福。” 他说着如果,语气却是十成十的笃定,惹得文渚微微挑眉:“谢总真是消息灵通。” 谢临琛只是有意向,甚至还没去跟相关品牌联系,谢晏白就已经拿到了消息…… 怪不得当初在宴会上,一提起谢晏白,王顺尘就老实了。 文渚没怎么掩饰自己的表情,谢晏白闻言也只是抬了下眉,轻飘飘道:“凑巧而已。” “是么,那我希望下次也还能有这种凑巧。” “呵,也许。” 路边的霓虹灯闪了一瞬,映在文渚脸上,投落变幻的星芒。 谢晏白打量她的神情,轻易得出结论:“看来文小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文渚利落承认:“具体的计划我还要再想想,但有一点很确定,谢临琛休想如愿以偿。” “那我就静候文小姐的好消息……有需要就告诉我。” “放心,不会让谢总失望。”文渚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正事到这就算谈完了,随意往四处看了下,文渚便想告辞。 不曾想,谢晏白拿出了一个礼盒。 他声音淡淡:“还未恭贺文小姐乔迁之喜。” 文渚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仔细算来,这应该是回国以后,谢晏白送她的第二份礼物。 唇角绽开一个浅笑,文渚接过盒子,道:“谢先生费心了。” 她确实是高兴的,因为搬家这件事本就让人愉快,而谢晏白送来贺礼,便是一种锦上添花。 即便,这可能只是在做惯常的人情笼络。 她的笑不似作伪,在微不可查的地方,谢晏白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得以放松,眼中愉悦一闪而过。 但他很快就又皱起了眉。 目光停留在文渚的发尾,几缕半湿的发丝隐约纠缠成一股,而这会儿突然来了风,路边树叶摇晃作响。 顿了下,他重新看向文渚:“……满意就好。” 然后移开眼:“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文渚下意识喊住他:“等一下。” 谢晏白脸上刚才那是……笑? 目光搜寻着他眼尾,她试图找寻刚才的蛛丝马迹。 谢晏白视线询问,她也不答,视线静默而专注。 可对另一方来说,这种寻找最为磨人。 风中有很淡的月光,直到谢晏白似是不耐般理了衣襟,文渚才出声:“嗯……也没什么。”像终于想起了那些礼貌礼仪。 但下一秒,她又向前走了几步。 白皙的手指搭上车窗,弯腰柔软弯下。 然后凑近谢晏白。 她身上沐浴露的淡香被风拥入车内,不明显的玫瑰,丝丝缕缕,将半密闭的车内空间裹得密不透风。 漆黑的发丝垂落,秋水般的眼底盈盈铺着撩人底色,像馥郁的玫瑰终于再瞬间盛放。 谢晏白下意识绷紧脊背。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他的神情也更为冷淡。 冰冰凉凉,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厉,如一柸冻了整夜的雪。 双唇轻弯,文渚不以为意,甚至还若有若无的轻声笑着。 如柔软轻盈的羽毛一朵朵飞散在空气里,勾得人心底泛痒,却又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踪迹。 终于,在俩人鼻尖的距离只剩十厘米的时候,她停了动作。 鼻尖有一股极淡的酒气,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其他更为特别的气息。 像是他这个人的气息。 玩味笑了下,她压低了声,红唇开合,如情人絮语:“谢先生,幸好你不常笑,不然……” 呵气如兰,说话间呼出的温度一下又一下扑洒在对方耳畔。 “下次再笑的时候,告诉我,好不好……?不然,我可就要……” 不然…… 不然…… 不然什么? 文渚不说,未竟的语散失在情人唇齿间,留下暧昧的遐想。 可也是下一秒,她就迅速抽身后退,动作干脆,连语气也恢复了正常:“谢先生,也谢谢你上次送的那双鞋子,很适合,我也很喜欢。” “那我先上去了,下次见。” ——十足的渣女做派。 惊人的艳色在一瞬的展露后又被迅速收起,连带着眼前人的温度一同远离。 下意识想要挽留,手指动了一下,谢晏白恍然回了神。 ——不能信。 他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那不是她情之所钟的证据,而是她向来的玩心突起。 所以不可沉迷。 直到文渚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夜色深深,他闭了闭眼。 ……太近了。 . 夏季的晚上,连风都是闷热的,文渚走在小区,鼻尖残余的气息很快也全散了。 下意识分析着那股味道,文渚眨了下眼。 是苦橙叶啊。 回想起刚才,她又揉了下鼻子。 她自觉自己的这种心情很微妙,因为她确实喜欢偶尔对着谢晏白撩拨一下调“情”。 但也只是对着谢晏白。 而且动机并非出于男欢女爱。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她确信谢晏白不会理会她刻意的暧昧,她才会这样放肆。 而这种事,有趣不就有趣在他没有反应吗? 心情极好地带着礼盒上了楼,父母在厨房忙碌,问她下楼的原因,文渚扬扬手里的盒子说“拿快递”。 这会儿功夫,头发已经差不多全干了,文渚索性就没再管。 打量手中的盒子,她眼中探究。 她大概能猜出盒子里的是什么,上面的logo来自一个经典的法国调香品牌。 回忆了下品牌的热门香,文渚随意拆开,竟颇感意外。 香水瓶精致优雅,带着洛可可时代的华丽风格,玻璃通透,触感微凉而有分量……让她意外的是,里面的液体不是常见的黄色或白色,而是绿色。 夏草一样的绿。 翻到瓶上雕刻的字母,文渚若有所思。 这份礼物避开了那些热门香调。 相比可以直接查评价、讲究一个名声响不出错的热门,小众就意味着要花更多心思。 所以谢晏白……? 心情微妙地喷了一泵,清新的薄荷迅速扩散在空气中,抚平了夏日的躁意。 薄荷难调,而这瓶的薄荷味却很纯正,不会让人想起那些刺激的牙膏或沐浴露,它就是这种植物最本身的清新味道。 在前调之后,气味里的草本属性逐渐转浓,空气里有了渐渐有了雪松的存在。若有若无的柠檬调和稍显沉闷的雪松林,温厚又不显压抑。 浅色的盒子中还放着一个扩香石,中间雕刻的图案复杂精致,周围是一圈logo。 文渚闭上眼,沉浸在香味营造出的氛围里。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好闻。 挑选这一款的人,会有着十分不错的品位。 就是不知,这是谢晏白亲自挑的,还是让手下的人去办的? ——他那么忙,应该是后者。 又喷了一泵,闻着薄荷味的空气,文渚从上次赴宴的手拿包里翻出一叠名片。 她没忘记谢晏白今晚带来的消息。 回忆着那些人各自的身份关系,其中的两张名片就成了这次的主角。 薄薄的卡片印刷清晰精致,这种名片出于商务需要,设计上反而会显得朴素。 文渚看了几眼,打开手机新增了明天日程。 ……就先从他们入手。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6. Chapter 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Chapter 7 天光正好,路边的泡桐枝繁叶茂。跟面前穿着精致得体的女性道别之后,文渚坐上车,拨打另一个人的电话。 “喂,Caleb吗,我是文渚……” 随后电话挂断,文渚给了小杨一个新的地址,她和Caleb约在那里见面。 既然要截谢临琛的胡,总归要抢占先机才行。 见面的地点是芙·福在云市的总部,文渚以拜访学习为由,和Caleb说自己希望能有机会参观他们公司。 大概是对文渚也有一两分交好的意思在,Caleb显得很热情,说择日不如撞日,他今天刚好有空,不如就把时间定在今天。 文渚自然是笑应了。 通向写字楼的道路一向宽阔,而这时也过了通勤早高峰。在平稳驶过一段路后,小杨道:“文小姐,目的地到了。” 刚下车,立马有位年轻的女士上前:“文设计师你好,我是Lakah。Caleb先生的助理,Caleb刚才突然被安排了紧急会议抽不开身,他委托我负责接待您。” “Caleb很歉意他的临时爽约,还说希望我在芙·福多年的经验可以弥补几分……”她的笑容更友好了一些,“您如果有什么好奇或者疑问,尽可以问我。” 视线扫过Lakah颈处叠带的芙·福的新款贝母锁骨链,文渚从容笑着:“请麻烦你替我向Caleb说一声没关系,也是我的提议太过突然。那么,麻烦你了,Lakah。” 上午十点多,是刚从起床通勤的恍惚中彻底清醒,开始期盼午饭的时间。 不论坐在格子间里埋头伏案的人到底有没有进入工作状态,但展现出来的都还是一片各司其职的热闹。 途经半开放式的业务部,文渚随口称赞:“不错的精神状态。” 看向忙碌的众人,Lakah一时摸不清文渚是不是在明褒暗贬。 她自己就是从底层升上去的,深知此时收发邮件、打印文件等一系列动作都只是摸鱼的保护色。 琢磨半天,她最后挑了个保险的说辞,巧笑倩兮:“文小姐谬赞了,我还不知道他们吗——这会儿估计是因为想在文小姐您这种设计师面前留个好印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文渚配合着露出一个轻快的笑:“这话真让我受宠若惊,我居然还能有如此荣幸。” 电梯门打开,来到了专门的展览楼层。相比错落在楼道里被零星展览的那些,这里的珠宝首饰实在丰富太多。 Lakah顺势带过刚才的话题:“公司历年来的产品都在这里了,有专人负责打理,每三个月一更新,按年份分布排列……” 时尚公司一般都会建立自己的品牌档案,以时间为线索,串连每年的设计,这既是一种怀旧,也方便设计师了解、把握品牌的历史和风格。 展览品牌的设计,除去给外人参观外,也有这层用意在。 文渚对此司空见惯。 从芙·福最早的设计看起,她更直观感受到了它的设计调性。 玻璃柜通透,光线于是也不藏私,将本就耀眼的宝石打造得更为熠熠。 文渚在一处珍珠饰品前驻足,Akoya品级的珍珠直径不大,相比起硕大澳白带来的压迫感,它更适合年轻人。 Lakah适时道:“这是15年推出的款式,刚好是时任设计总监上任后的第一个作品……到现在也很受欢迎呢。” 文渚轻轻扬眉:“应该是从这时候开始,贵司的设计风格就越来越年轻化了。” 芙·福最初的品牌定位比较尴尬,款式偏向传统珠宝的庄重华贵,但价格受限,所选的材质算不上很好,便有些撑不起那样的华贵。 年轻人嫌它老气,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嫌它不上档次。 在最初的几年,芙·福在国内一直发展不起来,基本上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撤柜。 也是后来招来了新的设计总监,走专门针对年轻人的轻奢路线,芙·福才渐渐风生水起。 银色的金属被设计成灵巧轻盈的蝴蝶结,由人造锆石铺满,垂挂在莹润的小米链上,而蝴蝶结的蝶翼顶端与尾部维持在一个水平面上,恰抽象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这是芙·福当时推出的SMILE系列,这个轻盈的蝴蝶结样式的微笑贯穿系列始终。 果不其然,Lakah道:“文小姐说的不错,我们当初很看好这个系列,而市场的反响也确实响烈……尤其是这款锁骨链,它带来了我们的第一次断货。” 这时候,她的语气里有淡淡的骄傲。 “它确实成功,我想现在的年轻人看到这个款式时,大多数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芙·福。” 文渚说着笑了起来,“我大一时的一份研究报告重点写的就是你们的SMILE系列……还得了A+。” “……这倒是真没想到,我们品牌还和文小姐有这种缘分。” Lakah一愣,干脆就着这个话题闲聊了起来:“我记得,文小姐您大学是就读于英国皇家圣马丁学院……” 闲聊更有利于拉近距离,聊到最后,文渚好像是不经意间提起:“……确实,这或许是这几年品牌间合作越来越流行的原因之一。” “这么说起来,一琮最近也有意在找珠宝品牌合作……不知道是否顺利。” 一琮是国内的轻奢服装品牌,市场份额不算太大,它的总部不在云市,但负责人这几天刚好来云市出差。 文渚来之前见的就是一琮的负责人。 这是她为芙·福选择的联名对象。 没怎么多费口舌,只是顺其自然地把话题引到合作上,再若有若无地暗示她可以帮忙牵线,一琮那边就成了。 毕竟这几年,面向年轻人的新兴品牌越来越多,老牌如一琮,也需要时不时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Lakah作为Caleb的助理,都没听说过一琮有这个意向,那文渚的消息来源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Lakah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神情一敛:“文小姐,您……” “我和负责人尚有几分私交在。” 文渚轻巧解答。 “……”Lakah恍然,原来这才是文渚此行的真实目的。 闲谈时的随意之色收起,Lakah郑重了许多:“我无权决定这种合作事宜,Caleb先生预计会在一小时后散会,您亲自和他谈会更方便一些。” “也用不着,Lakah。” 不同于Lakah的严肃,文渚显得轻松:“你只需要向Caleb转达一琮的意愿,合作还是不合作都看贵方自己……我并不代表什么,我只是来帮一琮试探和传话,试图做一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 她脚步不停,步伐从容跨越时间,摆在她面前的已经是刚推出不久的当季新品——甜糖系列。 核心设计是一颗由低温珐琅制作而成的糖果,造型甜美,碎钻点缀其上。 旁边的Lakah像是接受了文渚的说法,神情微松。 但她仍有疑虑:“其实如果是这种事的话,您直接和Caleb先生说就可以,也不必专程赶来一趟。” “有道理。” 文渚笑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来刷个脸。因为如果双方成功合作,似乎也显得我出力更多。” “而且,我确实对贵方的设计确实很有兴趣,这次的参观也在我的意愿之内。” 她的态度真诚,又不过于郑重,Lakah打量片刻,肩膀一松:“这么看来,无论怎么样您都不亏。” “毕竟我现在要自负工作室的盈亏,难免要精打细算一些。” 微叹的语调里透着小小的无奈,却也转瞬即逝。 再看向面前的耳环时,文渚已是笑意盈盈:“……好可爱的糖果。Lakah,一琮的那位负责人也很喜欢甜食。” …… 从芙·福出来后,文渚直接回了家。父母中午不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上午连续见了两个人,赶是赶了点,不过好歹目的达到了。 按她的料想,芙·福和一琮的合作会如期推进。 现在的玟声并不占据太多的市场优势,唯一值得说道的也就是隶属于谢氏的集团。除去这个靠板,一琮在诚意和品牌相性上,都更适合芙·福。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没有芙·福,谢临琛大概率也会转向其他品牌寻求合作。 清洗马克杯的动作告一段落,水池里的水迅速涌流进下水道。 文渚垂下眼,神情漫不经心。 要让谢临琛的算盘全打空才行。 吃完午餐后,文渚照例午休,但刚睡下没多久,就有物流公司打来电话。 平复着被吵醒后剧烈跳动的心跳,对着手机那头说了几句后,文渚皱眉,检查已经返回锁屏界面的手机。 ……怪不得她会被吵醒。 今天比平时的午休时间早睡了半小时,所以,手机的免打扰模式还没生效。 确认了客户的时间和收获地址后,物流公司倒是很快就运来了物品。 从伦敦的工作室发来的两大包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而包裹经过不算友善的国际运输,表面沾了一层灰,让人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文渚一次性拿不完,干脆就拜托了附近便利店的老板帮忙看管,又买了瓶水表示感谢。 多年的历练让她深知,这种人情上的小细节不能疏忽。 客厅不大,两个大箱子下去就显得满满当当了,文渚找出剪刀,有点头疼地整理。 她没寄太多东西过来,除了日常用品,就是一些在制作首饰时需要用到的工具和裸石。 回国之前,她手上还有未完成的客户订单,也是确定了要针对谢临琛后,她才让工作室的助理帮忙把打包好的物品都寄过来。 一码归一码,总不能为谢临琛耽误了她手头的工作。 衣物和其他的零碎物品还好说,但…… 文渚这时才感觉有点犯难。 新家两室一厅,她所在的次卧空间并不大,一番整理下了,桌子已经被旧物堆得满当,没什么多余的地方给她放工具材料了。 ……好吧,主要是她也没想到,那些零碎的东西全放在一起会那么占地方。 责任在她。 文渚有点忧愁地叹气。 果然,还是要尽快搞掉谢临琛。 不然东西都没地方放。 脑子里又想了几个方案,文渚最终给小杨打了电话。 ——羊毛薅彻底,先把谢晏白那里当做临时工作室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7. Chapter 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Chapter 8 文渚要用的东西很快被送到了溪云别苑,收拾好一切后,她又眯了一会儿,堪堪醒来时,天色还未至薄暮。 夏季的白昼气焰大盛,夜晚总显得遥不可及,饶是如此,文伟成和何韵清还是直至天黑才归家。 文渚听着动静,拿出两个盒子。 那是她在毕业之后,利用空闲时间给父母设计的礼物。 礼物做好很久了,国际快递也很方便,只是她想亲手送给他们,才迟迟没有寄出。 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 动作牵扯到了什么,一张明信片飘落在地。 刚要捡起来细看,又听见何韵清在喊她。 再顾不上纸片,她挂着笑意推门而出:“爸妈,看看我这是什么。” 理所当然的,她的礼物得到了高度赞美,文伟成跟何韵清还在研究着文渚的礼物,明晃晃的白炽灯光扫落在家人头顶,却文渚柔软地笑了一下。 好像从小到大,父母总是在夸奖她。 无论她做了什么。 现在想来,她那时能顶着压力,告诉谢晏白“我从中央圣马丁毕业后获得成就,将远大于此时的付出”,离不开家人一直以来给她的鼓励。 她实在是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何韵清去洗漱了,文渚回屋,又看到了那张明信片。 没什么事再让她分心,她捡起来,看清后一愣。 ……原来是这张。 当初她在伦敦,家里的情况让她没有办法再像之前计划好的那样适当放慢步调,享受学院生活本身。 她需要钱。 所以,她变得极为忙碌,上课以外的时间,她就在参赛、在工作室打工、去珠宝展等几个活动间来回奔波。 一开始只能去小展,渐渐的,随着设计越发成熟,她也能登上一些大展。 而这张明信片,正是她在一次展出后收到的。 那时她在设计界尚是查无此人,天赋给予的灵光让她在展览上获得一席之地,却难以让她一步登天。 她心里也清楚,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正赶上设计师协会办了一个珠宝展,面向独立设计师,有些门槛,而她幸运的得以通过。 只是场地有限,不大的地方密密摆着成串的展台,每个人的作品只能占据一小个角落,毫无“珠宝设计师”这个名头本身的光鲜。 比起珠宝展,它更像一个聚集了梦想的集市。 那日闭展后,她去收拾展台,正逢工作日,阴雨霏霏,人流量更显惨淡。 谈不上失望,她抿唇,更忧虑今天的特价面包会不会被提前抢完。 正想着,却冷不丁被叫住。 浅色头发的工作人员拿出一张明信片,微笑着告诉她:"Wen,it comes from a gentleman." "Thank you." 微笑着伸出仍然白皙,但已经有了茧子的手指,她垂眸打量手中这张由主办方统一制作的明信片。 明信片成本不高,薄薄的一张,质量也算不上好,每位游客在入口处便可领取。 正面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不同的则是背面,那里有一行用黑色墨水写下的英文。 ——"Great work, looking forward to your future achievements." 字迹意外的优雅漂亮,甚至规范的□□了十五度,让人能想象字迹的主人在写下这些时,动作该是何等赏心悦目。 而左上角该写邮编的地方,被写上了她作品的编号和名字:No.097 花楸。 与之相配的,还有一小截被贴在上面的花楸树枝。 枝丫细而短,坠着火红的果子,如同等候许久之后,天光骤然亮起,海边那终于迎来了日出的太阳。 可是这时节,他又是从哪里寻来结了果的楸树? …… 想不通,或许也不必想通。 就如他未写落款,她也没有去追问工作人员写信的人到底是谁。 小心地重新收好明信片,缎子制成的光滑睡裙随着动作水一般的流动着。文渚微垂眼睫,很轻地笑了一下。 有些事,其实也不需要弄得那么清楚,不是吗? . 第二天,方乐之过来,接文渚去商场陪她逛街。 她对文渚的新住处依然不是很习惯,不过这个小区比之前的那个整洁干净很多,她又有了几分高兴。 她兴致勃勃:“按照升级路线,再下一步就是市区大平层了!” “好大的跨度,你是真抬举我。”文渚懒道。 “大什么大,”方乐之握着方向盘吹了个口哨,“我相信我的大设计师的能力!” 商场冷气充足,明晃晃的日光穿过中央区域的顶层玻璃,浅色的地砖悉数描摹人影。 泡了柠檬片的水正好能缓解些许口渴,文渚喝了几口,立刻就有导购再给她添上。 而说是逛街,因为方乐之懒得一件件试,其实也就是坐在沙发上,看模特的试衣效果。 直到最后一件也展示完毕,文渚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次的新款还有点意思。” 方乐之哈哈一笑,马尔斯绿的猫眼美甲在灯下一闪一闪:“说吧,看上哪件了,姐妹给你一起买了!” 店员忙着打包衣物,射灯照在织料的暗纹上,让衣物仅露出一个角都显得精致。 而方乐之才脱下来的外套被随意放在沙发上,手工缝制的管状流苏四散开来,她注意到了,也懒得去拨弄整齐。 文渚收回视线,喝了口水后,轻闲开口:“那可不行。” “我还不想现在就吃上你的软饭,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招数。” 方乐之一乐:“那万一我过时不候?” “那就不候吧。” 文渚点头,瑰丽的容貌上煞有介事:“到时候给你吃我的,一定量大管饱。” 之后,她和方乐之又去其他地方看了看。时间分秒走着,日光却好像停滞了一般,还如刚来时那样灿烂。 她随意扫过环形的布局,视线掠过其他的顾客,最终在一家门店上顿住。 心神一动,她走过去,听见方乐之问:“想买香水?” 她摇头:“就是随便看看。” 这是谢晏白送她的那款香水的牌子,她只是很突然的,在看到品牌的第一眼时想起了那股清新的薄荷。 店铺明亮洁净,除了她们外,还有另一对顾客在选购。 文渚没放在心上,她随意浏览着,终于找到了谢晏白送的那款。 接过试香纸,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商场并不热,可对比之下,竟然觉得只有闻到香味的这一瞬间才得到了真正通透的凉爽。 方乐之也凑近闻了闻,又不感兴趣地退开:“是薄荷啊……挺清凉。” 而见文渚似是有意愿,导购适时开口:“薄荷是相比之下普适性没那么强一些,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也是真的很难感兴趣……如果您能接受薄荷的话,这款会很不错,和柠檬、马鞭草都中和的很好呢。” 目光落在身体护理区域,她问道:“有同香的其他产品吗,比如身体乳或者沐浴露。” “有的,在这边,我带您去看。” 文渚最后买了同款香的身体乳。 结账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买雪原薄荷的人应该不多吧。” 店员只当她是随意闲聊,也没在意,告诉她:“相比加州柑橘这种是会小众一点,但也有人买,就像前几天还有位先生来买了50ml的正装。” 文渚静静地垂落视线。 先生吗。 还刚好是50ml的,时间也对得上。 ……不过最多最多,也只会是谢晏白的助理之类的人吧。 店员递过来包装好的身体乳,方乐之问要不要一起让商场寄送回去,文渚拒绝了,她自己拎着就行。 而出来的时候,冷不丁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谢临琛。 从小在权势里待着,谢临琛的气度倒也没有太差,他穿着昂贵的西装,望过去也是一副精英模样。 只是比之谢晏白,他身上更多的是因傲慢产生的锐气。 狭路相逢,谢临琛皱着眉:“方乐之。” 这一声之后,他才注意到一旁的文渚。 也许是觉得她眼熟,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后,不确定道:“……文渚?” “……”文渚扬起一个微笑:“是我。” 看了眼他身旁的女伴,文渚的目光又落回在谢临琛身上,上挑的眼尾里带着困惑:“这位先生……您看起来倒有些眼熟。” 文渚很冷静,虽然没想到第一次和他见面会是在这里,但她没有让愤怒冲昏头脑。 敌明我暗,这是个优势,她不能太早亮出獠牙。 她需要克制。 “……” 谢临琛眯了眯眼:“文渚,我是谢临琛。” 说罢,目光探究。 文渚意外一瞬:“……噢,是你。” “倒是好久不见……现在或许该称呼您为谢总了。” 方乐之撇嘴:“他哥才是谢总,他是小谢总。” 谢临琛神情阴鸷,极为不悦。 不过,他没有立即发作,目光又回到了文渚面上。 多年不见,文渚仍姝丽得让人难忘,而这些年过去,不知是容貌彻底长开,还是因为生活赋予了独属于她的气质,她比以前更显颜色惊人。 而现在,那张浓桃艳李的面上如遇倒春寒,浮带了一层疏离,显然已对他印象不深,也不打算加深印象。 他抬着下巴:“我记得你之前都在国外,现在是回国发展了?” “只是回国休息休息,陪陪父母见见朋友。”文渚友好地有问必答。 “是吗。” 他意义不明道:“看来,你和方乐之的感情还挺好。” “谢临琛,我和文渚的关系就不劳你操心了,劝你少管点闲事。”方乐之不耐烦了。 敷衍地对他的女伴一点头,她拉上文渚:“我们先走了,看见你旁边这男的,我心情都变差了。” “等一下。” 是谢临琛。 “你怎么那么多事。”方乐之翻了个白眼。 谢临琛眼底闪过愠色,忍了忍,深知和她计较得不偿失,他面向文渚:“文渚。” 不去理会方乐之,他语气是做作的慢条斯理:“下个月有玟声的新品发布会,既然你回来了,就来看一看吧。” “现在的玟声……应当会让你感到惊喜。” 文渚暗自冷笑。 谢临琛是在试探她,他怀疑她回来的动机。 并选择了这种方式。 这种在伤口上撒盐、堪称杀人诛心的方式。 对着谢临琛这张做惯了倨傲神态,此时又因为强装友好的而显得扭曲的脸,文渚展露了她这几年摸爬滚打来的全部功力。 “好啊。” 她堪称温和地笑了下。 随后又柔柔道:“当初公司出事,还多亏谢先生出手相助,不然玟声也走不到今天。” “……多谢邀请,我很期待。” 谢临琛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方乐之还是气不过,她狠狠皱着眉:“你答应他干嘛,他这种人,就是故意恶心你。” 文渚笑笑,安抚般喂了她一颗刚买的泡芙:“没关系,我确实也很好奇他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阴阳怪气仗势欺人……他也就那点能耐。” 方乐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泡芙被她两三口咬下去了大半,冰淇淋夹心在嘴里化开,她满足般舒展了眉眼。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文渚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掩下了她的若有所思。 方乐之未必知道当初的内情,但她对谢临琛的厌恶是实实在在的。 也是,她这种性格的人,最看不惯有人在她面前装大爷。 又递过去一张纸巾,文渚应道:“好。” 手中的纸袋轻轻晃着,她又想起了什么,凝着眉,暗自思索。 在那之前,她是不是先去找一趟谢晏白比较好? 谢晏白…… 无端的,她忽然很想再闻一闻那晚他身上苦橙叶的味道。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8. Chapter 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Chapter 9 进入盛夏,天气越发炎热,直逼四十度的高温让植物和人都无精打采,文渚她也在家待了几天躲暑,顺带整理手头的事情。 转瞬到了周末,她终于决定去趟溪云别苑。 并带着份礼物。 纤白的手按着密码,滴滴几下后,密码锁打开,她从容步入奢华空荡的室内。 现在刚好是早上九点,对谢晏白这种一向高强度工作的人来说,这个时间称不上早,文渚也没觉得自己现在就能看到他。 在她的印象里,谢晏白连新年都在工作,何况这种再寻常不过的休息日。 却不想甫一进门,她就直直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眼。 穿着家居服的男人眉眼精致淡漠,领口的扣子未被扣紧,漂亮的肌肉线条犹抱琵琶,透着凌厉的性感,露出的一截肌肤质地如玉。 眨了下眼,文渚对这状况外的情形显得迟疑:“Hi……早上好?” 相比于她,谢晏白镇定很多。 他颔首,对自己的胸前领口不以为意,淡声道:“早上好,文小姐。” 他这样淡定,让文渚也迅速接受了这个场面。熟门熟路找出拖鞋,她语气疑惑:“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这个动作里,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密意味,谢晏白的眉眼舒展一瞬,又撇开淡漠的眼,不置可否道:“听起来,文小姐好像很失望。” 文渚抬眼,穿着家居服的谢晏白不似平时那般冷厉,绸缎柔软,洋洋铺陈着柔润的光泽,冲淡了他周身高高在上的距离,让他甚至有温顺的可亲。 眼下就算是她突然到访,他没去搭理领口的扣子,它还是那样松松散着,线条漂亮的锁骨欲盖弥彰,懒散随意至极。 目光在他身上狠狠停顿了下,文渚之后才慢吞吞道:“当然不是。”声音清悦似风拂过池水涟漪,却不曾掩盖说话之人突如其来的坏心。 拖鞋比外出要穿的鞋子舒服了太多,而室内凉爽,迅速吹散了她的燥意,文渚干脆在谢晏白身前站定。 近距离之下,锁骨在眼前放大,领口松松皱出一点空隙,更让人止不住想探寻被私人掩盖起来的又该是何等美妙光景。 再往上看,喉结的大小恰到好处、嘴唇薄而锋利、鼻梁高挺……然后是那双永远深邃漆黑,像隔着未化薄雪般的眼。 他无一处不俊秀精致,也无一处不疏离,就如画板外遗世独立、被艺术生描摹千遍也岿然不变的石膏像,冷漠又平静。 目光堪称冒昧的一点点探寻过,再平常的身体部位都如被窥私,显得郑重其事起来。 漫长的注视后,文渚突然有了动作。 她眉尾飞速挑起一点情绪,勾起赤红柔软的唇,像一朵红艳艳的山茶开到最盛,眨眼就氤氲出最为芬芳的香气。 手指动了一下,谢晏白下意识绷紧身体,却也没立刻动作。 文渚此时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 往往她露出这种表情后,下一瞬间就会—— 清冽孤冷的、让人在闻到的一瞬间就会想到荒原白雪的味道袭来,柔软的细白指尖轻扯过他的领口,像在替他整理衣襟,偏动作拖泥带水一唱三叹,勾起细密涟漪后就撤离。 她轻轻笑着:“怎么会失望?看见您,我很惊喜。” 耳畔气息温热,她身上白雪的味道却更冷冽了,冰与热一同缠绵,让谢晏白一瞬间绷得更紧。 喉结不自觉滚动,他低头,对上文渚毫不掩饰的笑意盈盈。 “……”想要压制什么,再开口时,他的反应显得更淡,“……适可而止,文渚。” 声线低沉,隔着遥远未化的山雪。 文渚却只是更愉快地弯了下柳叶样的黛眉:“劳您多包涵。” 随后才是真正替他抚平了领口,只是动作依然轻缓,像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石榴裙下的曳裾王门。 直到最后那领子平得不能再平整,她才依依不舍地后退一步,彻底远离了谢晏白。 在他们二人的近旁摆放着一张长桌,售价不菲,出自知名设计师的独家定制,花了千金远渡重洋而来。 桌面光洁,光线细微折射着,但现下,也只能倒影出其上模糊的大概。 一如刚才她所带来的,模糊的暧昧。 喉结微动,面前的人仍带着似是而非的缱绻,可她眼尾多情的胭脂红下,又是那般的薄情。 谢晏白不动声色,幽深视线慢慢扫过她妍丽双颊,缓了又缓,才意味不明道:“我倒希望你……是真的。” “……对您,我不一直都是在说真话吗?” 文渚含笑,轻描淡写地应下,只当他是在指刚才的那句“惊喜”。 “您对自己……实在该有些自信才是。” 毕竟,谢晏白的男色当真是一顶一。 她好心劝慰着,谢晏白半垂着的狭长双目里却闪过微嘲,并不领情。 文渚也不在意。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带来的东西,递过手中四四方方的礼物,她微笑:“一点心意,希望谢先生会喜欢它。” “哦?”谢晏白挑起了兴味的眉。 递过礼物的人桃花面上是四平八稳的笑意,她说着什么“希望您消消气,原谅我刚才的冒犯”,而谢晏白却没在第一时间拆开。 包装上的橙黄丝带垂下,落在骨节分明的手里,细细捻了又捻后,他抬眼,慢条斯理笑了下:“文小姐,你想要一鱼两吃……这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这份礼物随文渚一起过来,她不可能预想到方才那一出,所谓的“赔罪”,分明是临时加上。 那么……他饶有兴致,文渚在准备它的最初,又是打算干什么呢? 伎俩被戳破,文渚面上依然稳稳当当:“是吗?我还以为这样会很划算呢。” “对文小姐来说,确实很划算。”谢晏白侧过脸,似笑非笑。 像是懒得再和文渚讲些没用的你来我往,他伸手,丝带滑落,露出一条领带。 注意着他的动作,文渚适时道:“本来想送领带夹,但是它们镶嵌的都是些粗鄙货色,实在有些……配不上你。于是我便精心挑选了一条领带,你还满意吗?” 泉水一般的声音玲珑说着些好听至极的话,虚假得如海妖编织的幻梦,谢晏白默了一瞬,一时不知道该说她是敷衍还是用心。 他皱起了眉,想起之前签过协议后,递给文渚的那张银行卡:“卡里余额不够了?” 是在说她分明是嫌领带夹贵,才选了领带。 “……倒也不是,”文渚的眼里闪过迟疑,“用你的钱,那岂不就是借花献佛……似乎不太好。” 竟像是承认了。 谢晏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文渚这突如其来的分寸感。 视线重新回到领带上,深蓝灰白与漆黑三色交织,针脚细密,用常见的色彩搭配出了独特的花色,却又不过分出格跳跃,很适合商务使用。 也是文渚会有的优雅品味。 他微不可察地缓了眉眼。 只是下一秒…… “那么,这条领带又代表什么。” 审视的神情,像在估量背后承载了多少交易。 “这只代表我的答谢。” 对这样的作风习以为常,文渚脸上没有任何讶异。 她想起之前的那出,又不确定般补充了一句,“……以及一些未雨绸缪的赔罪。” “……” 谢晏白不说话,只皱眉盯着她,文渚只好继续解释下去:“我准备把这里当成我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工作室,所以接下来可能会频繁到访。” “……您应该不会介意吧,谢先生?” 她说自己要常来,而谢晏白只是抬了下眉,提了她话里更为细枝末节的事情:“文小姐,这里也是你家。” 所以不存在什么“到访”和“介意”一说。 收好领带,他又想到了什么,唇角似笑非笑:“谢意就不必了,但赔罪……呵。” 最后的那声里透着十足的嘲讽,针对性地谑笑着谁人的自知之明。 文渚接收到了这个意思,却也只是弯弯唇,毫不在意地轻巧一笑,然后径自找出水杯接水:“我就当谢先生接受了。” “只要你接受就可以了。至于接受的理由……又哪有那么重要。”她慢声道。 水晶制成的杯子干净而透明,水液敲击杯壁时,一瞬的颤声空灵轻盈。 谢晏白垂下眼,这话同样十足的好听,像在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接受自己的心意。 ……真是如此吗。 半阖了眼皮,他遮住自己眼底瞬间的晦暗。 指针兀自转着,天光更是透亮到灼眼。定定看了眼对他巧笑倩兮的文渚,他冷淡丢下一句:“……我等下会出门,中午也许回不来,午饭会有阿姨上门来做,你自便。” . 一份投资方案从提出到确立需要多少个环节?研究纸质资料、接触、考察、试探、谈判……直到最后合同签订,钱款入账。 茶室的环境雅致,古琴声悠悠,一旁的茶艺师动作不疾不徐,章法藏韵。 对面人看上去也不急着先进入主题。 从陆羽的《茶经》开始,他的话题慢慢绕到了杜康,然后是岭南织金描彩的木雕。谢晏白全程反应平平,冷淡听着。 茶汤金黄清澈,据说这茶叶百难求一,而刚冲泡好的第一口兰香四溢,更是妙到毫颠。 微品了一口,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谢晏白显得漫不经心。 合作商心下一计较,识趣地将话题引回这次见面的真正用意。只是在此之前,他还是免不得要说些自家漂亮的成绩,为谈判做铺垫。 茶艺师来换新茶,动作行云流水,指如葱削,谢晏白眼神极淡地扫过,又落回在合作商的脸上。 他对对面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 茶艺师退下,合作商又滔滔不绝“谢总您保管放心,我们团队在业内都是数一数二的……”然后他说累了,拿起面前的茶盏慢饮了一口。 注视他的动作,谢晏白像看到猎物即将落网。 被一直平静收敛的气势展开,他换了神色,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可我怎么听说,贵方上个爆款项目的核心负责人已经离职?” 他轻笑,眼底却是未临春时的寒凉:“张总,您似乎并不坦诚。” 精准,快速。 一击必中,直击要害。 本以为隐瞒得很好的事情就这样直接被点出来,张建瞳孔紧缩,悠悠弹着《踏月》的古琴声未停,而一口上好的龙井突然就这样卡在嘴里,不上不下。 …… 这份投资案最终还是签订了,投资款未变,但相应的分成比例又提高了七个点,以及对项目更大的话语权。 合同签好后,张建看着面前用黑色墨水写下的签名,不由自主地长呼了一口气。 他是第一次和这位传闻中的谢总谈生意。 都说谢晏白狠辣无情,他本来看他年纪尚轻,还有些轻视,结果…… 果然是名不虚传。 照生意场上的习惯,合同签好后少不得要约个饭局,让彼此接下来的关系更为融通。 而谢晏白垂眸微思,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几杯酒下去后,张建不免有些薰然。 他是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负责人,而在接连几次理论上的爆款作品市场反响平平后,不少投资人都对他们的新项目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观望态度。 但他手上的这个本子恰好又需要大制作,不得以之下,他才找上了谢晏白。 虽然过程让人心惊胆战了一些,但结果总归还是顺利的。 这样想着,张建又喝了几杯,酒精能刺激大脑,放松之后,他更是忘了之前对谢晏白的心惊胆寒,嘴里天南海北,就差跟谢晏白称兄道弟。 而和张建不同,从坐下到结束,谢晏白只喝了最初的那客套般的一杯酒,相当冷静自持。 张建忆往昔峥嵘,连连拍着大腿,对上个月的热门电影长吁短叹。 “那个主演阵容,唉!其实我们团队也想过类似的主题,但成本太大了……要我说,那个本子也没有很出彩,能爆还是全靠阵容。” “……只能说还是要多砸钱请大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他边说边偷瞄着谢晏白,暗示意味十足。 谢晏白神情淡淡,并不理会。 片刻后,他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幽渊的眼,神情中一点若有所思:“我记得,那一部有神方影视投资。” “没错!谢总您厉害,这都记得,”面对甲方金主,张建的马屁张口就来,“神方当初也跟我们接触了,结果到最后……毕竟对面是这种阵容,也难怪王总没看上我们,哎。”他遗憾着摇头。 “王顺尘……” 咂摸着这个名字,谢晏白玩味笑了下,笑容极冷。 张建犹在唏嘘,谢晏白瞥他一眼,念在他们刚谈成合作的份上,声线里带着意味深长的平静:“张总,奉劝一句,您接下来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否则,可千万注意了别惹祸上身。” 张建一惊,酒意瞬间散去了大半。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9. Chapter 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Chapter 10 做生意的,多一分别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便比别人多一分胜算,对于谢晏白的那句提点,张建有心想打探更多,谢晏白却无意多谈。 张建暗自摇头,却也不算太遗憾,毕竟有这一个消息都是他赚了。 他只盘算着,虽说王顺尘某种意义上代表了神方影视,但谢晏白说的到底只是王顺尘,还是说暗含了神方? 而如果是后者,神方本身就实力不俗,还和云市谢家的二公子来往密切,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号,到底是谁撼得动他? ……等等,谢家二公子?! 张建骇然,又小心瞥了眼谢晏白。 谢晏白不就是谢家的人。 而传言,谢家的两位继承人关系不睦已久…… 原来是龙虎要相斗。 思及此,张建又忍不住喝了杯酒,权当压惊。 那如他这种池鱼,是明哲保身…… 还是被城火殃及? 宴席结束之后,张建似乎更殷勤了点。 谢晏白一眼扫过去,大概猜得到他的想法。 ……到底也不算错。 和茶室的风格一脉相承,宴席所选的餐厅同样环境雅致。 而谢晏白在来时便首先注意到了,院墙的最外围探出的是大片火红的凌霄花。 眼下杯酒已歇,在闷热无风的午后,它仍灼灼得耀目。 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当真最爱附庸风雅,张建一顿饭吃下来,收获颇丰,联想到谢晏白的投资,忍不住就说些什么“今日我与谢总,当真是惺惺相惜,青梅煮酒……” 成功获得了谢晏白的淡漠一瞥。 自顾自引经据典,在一人的滔滔不绝里,谢晏白突然出声:“这里的凌霄倒是不错。” 语调波澜不惊,似是闲情品评院中花草。 而满园花色风光里,也只有它是毫无顾忌的洋洋洒洒,颜色惹眼数量繁多,独占这一份的鳌头。 “确实不错……”张建立刻附和起来,即使他什么还没看到谢晏白说的是什么花。 顺着谢晏白的视线搜寻了片刻,那个方向还有几丛品种不一的花客,都其华灼灼,在灿烂的像要照彻微尘的日光下,开得妩媚多情。 想了又想,排除法与模糊的记忆呼应,他终于回忆起凌霄花是何等模样。目光落到那满墙的红花上,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赞叹。 红花满上,春水拍山流。 这一墙的炽灼颜色,确实足以让人心折。 只是,他眼里又不可避免地带了点可惜:“就是可惜了,这花意思不好,一旦和旁的相比,难免就多了轻贱。” 凌霄花是藤本植物,须得依靠别的树木枝干才能爬上高头,在不少人的眼光里,它象征着攀龙附凤。 张建说的轻贱,也是出自这个寓意。 而谢晏白淡淡抬眉:“是吗。” 他的目光仍未离开那墙凌霄,声线低沉微哑,如夜间静默的暗影,让人不辨喜怒:“花只是花,张总计较太多,反而是着相了。” 下意识摸了把脑门上沁出的汗,张建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哪敢再多言半句花朵的是非,他打着哈哈堆笑道:“真不愧是谢总,就是清醒客观一针见血,我这人看东西浅,劳您莫怪,莫怪。” “无事,”谢晏白声音淡淡,视线未往旁边移去半分,“张总太小心了。” 他这样不动声色,反让张建心下更为难安。 出了庭院,司机已经在门口候着,看见谢晏白,他立刻拉开后座的车门。 瞥了眼还在犹疑不定的张建,他的态度冷淡客套:“张总,告辞了。” 似乎是不打算追究他刚才的失言。 张建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也听说谢晏白一向公私分明,幸好,这条传言同样是真的。 随即笑开了脸,态度是要连带弥补之前的热切:“哎哎,谢总您慢走啊!不怕您笑话,有您在,这份合作我能放一百个心!” …… 车辆启动,环境雅致的高级私厨已经在身后越来越远了。 连带着围墙上灼灼的凌霄。 午后炎热,为了躲暑,街上连车辆都很少。街道宽阔,谢晏白坐在后座,突觉无趣。 凌霄光华夺目,只可惜,旁观多庸浅。 . 文渚忙碌起来容易忘记时间,等她那双全神贯注的眼酸胀到受不了时,谢晏白已经回来了。 水已经凉了,她不喜欢喝凉的,决定去外面接一些热水。 脚步一转,书房出现在前方。文渚看见深咖色的门扉半掩,而透过未关紧的缝隙,飘落了几句隐约的人声。 声线微沉,带着谢晏白独有的克制与淡漠,呈现出一种高山上金石覆雪的质感。 她顿了一下,谢晏白说中午回不来,她还以为最早也要等到午后三四点才能见到他。 没想到比提前预估的早了那么多。 想了想,她带着新出炉的温热开水远离了那一处。 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他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能说的。 视频会议挂断,谢晏白似有所感,抬起狭长极黑的眼,往门扉看去。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空空荡荡,不曾有什么东西残留的痕迹,如每一个平常得他独自伏案的瞬间。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果然如此,收回探寻打量的视线,他揉揉眉心,接着处理冷白的电脑屏上雪花般一封又一封的事宜。 时间悄然到了下午的五点半,文渚犹在尝试将一颗小克拉的紫棕色尖晶石镶嵌到仿中古样式的花彩叠链上。 清透日光下,尖晶石也在她白皙指尖上投出一小块梦幻又透亮的浅紫,如宝石有情,赠予她短暂的刻印。 她全神贯注着,忽然听到黑胡桃的实木房门被“咚咚”敲了三下。 不大不小的力度,间隔颇有规律,可以窥出敲门人平时里的斯文行事。 文渚停了动作,打开门,果然是谢晏白。 矜贵的手工西装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露出里面舒适挺括的白色衬衫,让他整个人更为斯文挺拔,袖口上卷,展现在外的小臂线条紧实,透着藏而未发的力量感。 打量的视线停留了一秒,她询问道:“怎么了?” “吃饭。” 谢晏白垂下眼,脸上的神情极淡,隔着生分的距离。 “啊。” 文渚一愣,紧接着柳叶一样的眉毛舒展,“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她道。 她转身去收拾好桌上剩余散落的紫尖晶石,房门没关,优越的身高加持,谢晏白清楚看到桌子上凌乱摆放的各种他不常见的工具。 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想起设计之初,那位被特意请来的老设计师侃侃谈道,为了保证卧室休息属性的纯粹,室内选用了时下热门的窄桌,桌面并不宽敞,摆放鲜花和几本用来放松的书籍是它最好的归宿。 而现在,在堆满了文渚所需的材料工具后,它看起来也确实窄小。 默了一瞬,文渚已经回来了,看到谢晏白还站在门口,她微感困惑地扬眉:“……谢先生?” 谢晏白垂首,精致浓密的眼睫随之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微妙。 “桌子够用吗。”他问。 语气没什么情绪,眼中也只是参不透的静默,如平静了亿万年的冻土荒原。 文渚懵了一瞬,反应过来:“还好。” 接着挑了细长的黛色眉,客观评价着:“比我家的够用。” 谢晏白微微颔首,文渚还不屑于在这种地方逢迎他。 “我知道了,”他淡淡道,”你挑个新的发给我。”然后迈开笔直修长的腿,先一步去了餐厅。 文渚怔在原地,品出了他是什么意思后,忍不住轻轻嘶声。 晚饭和午饭一样,都是专门的做饭阿姨上门准备的。 谢晏白不喜欢住处有陌生人在,所以阿姨也都训练有素,做完饭就离开,文渚到餐厅时,只看到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 她坐下,肩线漂亮舒展,如天鹅优雅端坐,仪态完美而自然:“感谢谢先生今天的招待。” “王姨只在周末过来,是文小姐来得巧。”谢晏白眉目不动,并不居功。 “那工作日呢,你怎么办?”她兴趣勃勃。 “去公司食堂。” 言简意赅的答案,文渚失笑:“……如果是你的话,也不让人意外。” 她曾见过一些格外挑剔难伺候的人,是会特地要求司机从家里打包好饭菜送到公司。 而谢晏白或许是因为脱离了家族,在某些方面,他是要显得不那么讲究一些。 文渚的评价略有几分微妙意味,他幽黑的视线扫过去,望见她盈润的眼底生笑。那笑是轻巧愉快的,像湖面上柔和的杨柳风,拂过的时候,还稍带了一两分初春清浅的桃花香。 他便忽然收住了声。 王姨到底是经验丰富,她掌控着分量,骤然多出一个人用餐,也让盘子里没剩下什么饭菜。 只是阿姨走了,用过的碗筷就要自己收拾。 文渚于是眼看着谢晏白将细瓷餐具放入洗碗机里,然后运转了机器,动作行云流水,未有不适。 默默笑了一下,她此时竟有些新奇。 谢晏白一向凌厉而掌控一切,她难得见他做这种生活琐事的样子。 这还真是……奇妙。 暖调的光在人未察觉的时候,从头顶洒下茸茸的柔和。 她的眼底好像也染上了同调的颜色,显出几分日落后江南院中的昏黄暖意。 微微叹了一声,她安静地看着谢晏白,然后在他转身时,抬起漆黑清润的眼,向这个做着油盐琐事也像在斯文品茶的男人发出邀请:“我不喜欢在私下吃饭的时候聊公事,但现在吃完了,要随便聊一下吗。” 一瞬的讶异后,谢晏白重新拉开浅色的靠背椅:“文小姐想聊什么?” 文渚清了清嗓子:“芙·福和一琮的合作事宜已经定下来了……不过除了他们两方,还有一方会参与。” 果然,是芙·福那边的事情。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谢晏白问:“他们邀请了你?” “不愧是您,当真聪明。” 清泉拍水一样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真诚。 抬了抬墨一般的眉,目光扫过文渚真挚的面庞,谢晏白觉得自己有时会分不清文渚到底是不是在损他。 就像现在。 不理会他的想法,文渚面色自如地继续说着:“是芙·福的邀请,他们的那位创意总监Caleb希望我也能参与到这次的合作中,互相交流学习,开拓思路。” 索性放下刚才的插曲,谢晏白冷淡分析着:“这有利于你的名声,但这也意味着,你相当于主动暴露在谢临琛那里,暗处优势会消失。” 没有质疑这一邀请,甚至是完全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 他真是…… 这样的感慨一闪而过,甚至下意识的不愿让它停留太久,文渚垂下鸦羽一样的眼睫,语调平静坚定:“……是的,但没关系。” 她微笑:“谢临琛当初那般行事,所以我其实很期待堂堂正正地站到他的对立面,让他付出代价。” “……而且,”她眼尾流露出一份思索,“我觉得谢临琛知道我参与后,或许会针对我做出些什么。” “这其实也是个机会,难保他不会露出更多破绽。” 视线落到对面,在他的眼光里,文渚肩窄而腰细,更别提她白皙的脸上向来姝色动人,乍看就像一株需要人呵护的奇花名品,实在娇小易碎。 但这样的她,身上总是不会出现那些柔弱像不堪一折的情绪。 玫瑰娇弱,可她却长于山谷,骄傲而磊落。 “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需要帮助,记得来找我。” 支持了文渚的想法,谢晏白思忖片刻后又道:“玟声被收购这件事明面上没什么波澜,芙·福应当还不知道你和谢临琛的旧怨……他邀请你,是看中了你的设计能力?” “或许。” 文渚的神情略显玩味:“Caleb又旁敲侧击了一次,问我是否和谢先生你关系匪浅。” 这句话一出,空气里的气氛似突然不同寻常起来。 谢晏白抬起淡漠精致的眼:“那文小姐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文渚慢腾腾道,“我和你之间,只是我称呼你为谢先生的关系。” 空气沉静,隔着一张桌子,文渚和谢晏白对视。 “……”谢晏白率先移开视线,“我之前就说过,文小姐惯会在称呼上做文章。” “可我没有说错啊。” 文渚用手撑着下巴,带着点捉弄的笑:“我难道不就是叫你先生?” 她含粉带艳的脸上,显出明晃晃的促狭,唇角的弧度同样戏谑,却也红得勾人心魄。 这一次,谢晏白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长了一点。 正当文渚以为他不会理会时,一声轻笑忽然炸开:“你说得对,夫人。” 轻描淡写的语气,眸光却更显得沉沉幽暗,无端让人想起了如同山风穿过狭长谷地后掀起的涛涛松林,以至于让他的话都像某种意味深长的警告:“这应该是你我之间专属的情趣,所以,我希望不会听到你这样称呼别人……夫人。” 文渚终于愣住。 但不待她反应,谢晏白已经径自略过了这个话题,接着刚才的讨论继续分析着:“谢临琛此前应该与那位总监接触过,但芙·福最终选择了一琮,特意拉上你,是怕万一惹恼了谢临琛,不好收场。” “……因为我和你似乎有点交情?”时间兀自跳动着,看了眼已经眉目冷峻如常的谢晏白,文渚笑了一下。 谢晏白颔首:“如果你和我确实没有关系,这举动不会让芙·福损失什么;但如果有,谢临琛兴许会有所收敛。” 文渚想起什么,黛色的眉梢处勾起了几分不明意味:“在那一天的宴会上,谢先生主动与我交谈的一幕,可是被不少人看见了。” 而谢晏白只是掀起眼皮,向来平静无情的眼角此时显出几分堪称放松的玩味:“夫人忽然回国,既然难得相逢……我怎么能不去打声招呼?” “看到也没关系,”他若有所思,姿态带着漫不经心的懒意,“我相信,夫人一定会处理好一切。” 文渚:…… 深深打量着对面显得慵懒随意的男人,“我反悔了,谢晏白。”文渚道。 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紧接着对面人的手机轻响,她抬头,唇角的弧度完美而无可挑剔。 她抬了抬白皙精致的下巴:“看到我给你发的桌子了吗?它比我之前准备发给你的那张贵了五倍……恭喜谢先生即将为我国进口商品交易额的增长做出贡献。” “但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她温柔道。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0. Chapter 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Chapter 11 敲定了和芙·福还有一琮的合作事宜后,文渚日渐忙碌,而双方品牌都很有诚意,决定共同为联名出一个新系列。 在结合了时令节气和当季流行,这个系列最终被命名为“海的钢琴”。 文渚对服装设计了解不多,她大学所有的时间都耗在珠宝上,因此这一次,她也只负责联名款中的自己专长的部分。 获益于她第三方的身份,这部分会同时囊括两个品牌。 这几日她早出晚归,心知行迹瞒不过父母,所以一早就跟文伟成和何韵清报备过了,只说是有品牌邀请她参与项目设计,让他们不必担心。 因为一向信任她的能力,父母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文渚想了想,还是没跟他们说其实有司机接送她。 自然是谢晏白的司机。 只是普通朋友做到这个地步还是会奇怪,而她和谢晏白的关系又不那么好解释,如果托辞给品牌方,同样站不住脚……既然解释不清,那干脆就不提了。 她也不想让父母担心太多。 安排妥当后,文渚得以更全神贯注。双方品牌有自己的合作工厂,她这次只需画好设计图纸。 她并不是自来熟的人,倒不如说,她相当注重着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距离。分寸始终是她眼里没有实体又分外晃眼的一道线,让她始终注意着不轻易越过双方隐秘又脆弱的隐私边界。 但不知是否因为未来一段时间都要待在这里,原本仅一人居住的溪云别苑里,清晰又不曾收敛地出现了她入侵另一者的生活的痕迹。 印有波普风格图案的马克杯、字母组成的手机支架、束发用的黑色皮筋、没带回去的型号老旧的ipad……还有那堆让人无从下手的手工器材。 这些零零碎碎,都是某种具象又不可直言是象征,虽简单,却能让人最直观地感受到她已经,或将继续在这里生活很久。 结实廉价的发圈被落在了边柜,触感粗糙而切实,应该源于散了头发后的随手一置。细瘦的线条,在涂了一层清漆的浅色桌面上,圈出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圆。 扎眼,又因为物品本身的重量,显得如此轻描淡写。 就如她本人在谑笑着说些绵绵情话时,眼底的无情不曾掩饰,以至于连抽身都如此干脆。 在原来的位置放下发圈,谢晏白微微阖了眼。 灯下的身姿清俊,他转身离开。 . 文渚推开溪云别苑的门时,精巧华丽的室内冷清寂静,空气凉爽,残留着未散尽的冷气。 她进来,明白谢晏白已经去公司了。 他们的时间安排相似,只是一个人的目的地是另一个人的始发站,因此总能刚好错开。 错开也挺好的……还能省去打招呼这个流程。 心思转了一圈,文渚很快想起谢晏白发信息告诉她的「工作桌到了,摆不下卧室,被放在了书房」。 面上闪过几分迟疑,饶是她昨晚就已得知了这个消息,也还是觉得这个安排不可思议。 书房里,不会有一些文件资料吗。 如果说以前还能是她遵守君子协议,两个人关起门来互不打扰,这一次就相当于直接敞开门让她深入腹地。 他真的……对她那么放心吗? 书房宽敞,有着跟客厅和卧室一脉相承的明亮采光,当中是谢晏白浅咖色的实木工作桌,摆在上面的电脑旁,是整齐堆放着纸质的资料。 而她选中的那款则被放置在了不影响进出的位置,和谢晏白的组成了一个并不紧凑的L。 师傅已经把它组装好了,此时设计优雅的浅色桌台静立,与谢晏白的那张工作桌遥遥相对,看着寻常,却只有知情人才能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视线将整个书房收揽,怀着些微的复杂,文渚最后微微一叹。 ……既然谢晏白都觉得没问题,那她就也不必再替他多操心。 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转移好自己需要的工具后,她坐下,正式开始今天的工作。 葱削般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她想起项目群里她第一眼看到“海的钢琴”这个系列名时的感受。 那时,她瞬间的印象是浪漫和梦幻。 她想起的是海面上美人鱼的泡沫,夜风下贝多芬的月光。 似乎浪漫总是大海的底色。 但在此之外,是否还能加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细细梳理一遍后,她从中提取出了三个常见的元素:海浪、鱼尾与飞鸟。 很快有了大致思路,笔触细腻的铅笔落在高克重的灰卡纸上,带来顿而温厚的手感。 文渚垂下眼,浓密而卷翘的眼睫在她眼下投落一小片浅而淡的灰色阴影,边缘同样是细细的一条,便如她设计图上的勾线和描边。 这些年来,珠宝设计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呢。 她微微出神。 名与利显而易见,这也是当初的她迫切需要的。 但除此之外,每一次的从无到有,带来的满足感又岂能是寻常能够比拟。 白皙指尖勾画着轮廓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文渚凝神,看向灰卡纸上那只勾勒出了一半的美人鱼尾。 珠宝设计已经不再如她刚入学时那样,是她纯粹的兴趣了,当兴趣与谋生的需要融为一体,它就变成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本能。 但……这样也挺好的。 总是带着平静笑意的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鱼尾接着刚才的线条,再次被描绘起来。 纯粹太过稀有和虚无缥缈。 这样夹杂着利益,反而能让她安心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放弃这一行。 这样就足够了。 落笔沙沙不停,时间恍然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文渚终于被饥饿感拉回现实。 她停下手中的笔,思索起午餐的备选。 谢晏白诚不欺她,王姨就当真只在周末过来。 王姨不来,她就自己准备午餐,之前的几次都很顺利,只有昨天她是忙忘了,只草草喝了杯咖啡应付。 结果就是她脆弱的胃抗议飞快,让她又紧急去买了胃药。 前车之鉴摆在这,今天就不能再应付了。 只是……吃什么呢?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敲了敲。 文渚一愣,这个时间,会是谁? 或者说,谁会过来? 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她打开质感稍重的门,外面的廊道下,站着的却不是她预想中的谢晏白。 而是王姨。 她这下是委实感到了惊异:“……王姨?” 王姨的年纪大约四十多了,显出一种经过训练的礼貌,面上的表情亲切又不会让人感到唐突:“文小姐,午饭做好了,您要现在吃吗?” “……就现在吧,刚好我也饿了。” 微微眨了下漂亮的桃花眼,文渚关上门,随王姨一起往餐桌走去。 家里空寂,不见另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谢晏白好像没有回来。 桃李明丽的面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文渚干脆问出心底的疑惑:“王姨,你今天怎么会来?” “是谢总让我来的,他说您这段时间都会在家,让我也过来替您做饭。” 王姨答着,态度恭敬而客气。 原来是这样。 只是为什么?谢晏白需要对她如此照顾吗。 她得到了答案,却又冒出了更深一层的惑然。 王姨说着,转身看向文渚,礼貌又恭敬地笑了一声:“谢总说您在英国待得比较久,我就做了顿西餐,希望您还吃得惯。” “……让您费心了。”文渚慢声启唇。 “您客气了。” 王姨做的是茄汁意面配奶油蘑菇汤,摆盘精致色泽诱人,味道也没逊色,文渚甚至觉得这可比一些意大利本地的米其林。 不愧是谢晏白找来的人,她在西餐这方面的厨艺,竟也不输于中餐。 银亮精致的刀叉在被放下时,只发出了很轻的声响,昭示着餐桌前的人良好优雅的用餐礼仪。轻轻舒了一口气,文渚想了一想,给谢晏白发去信息。 「午餐.jpg」 「多谢您还让王姨过来一趟,午饭很美味」 「王姨工作日的上门费用是多少,这部分我出吧?账单给我,我转给您」 就是不知,谢晏白看到这些信息会作何感想。 会觉得冒犯吗。 可她与他之间,还是算清楚一些比较好。 她正想着,谢晏白已然传回了信息。 他道着:「文小姐,以后还是按时吃饭比较好,不然,我很担心你的工作效率。」 「转钱就不必了,这点投入还不至于。文小姐,在钱这方面上,你也许可以再看得起我一些。」 话中不含温情,甚至带着独属于他的傲慢锐利,以至于,她甚至可以脑补出他说这话时的语调,一定也是如之前那般的微哑,同时透着冷意,就像是北国呼啸携雪的流风。 眼底澄明的目光微动,闪过一瞬更为复杂的情绪,文渚终于恍然明白王姨为何突然增加了上门时间。 因为谢晏白看到了她买的胃药。 而他也确实知道她一挨饿就会胃痛。 但那是三年前她第一次在伦敦见到他时发生的事情,她却没想到,他现在都还记得。 视线落在“投入”两个字上,她细柳一样的眉微蹙着,又很快松开。 所以,王姨的到来不是出于那些让人下意识抗拒排斥的所谓温情关怀。 她作为他的合作者,本身就是帮助他取得利益的助力之一,所以他在她身上投入了一笔再普通不过的金钱,以保最后能如愿得所报偿。 ……真是,如此冰冷彻底的商人本色。 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她未曾察觉到的时候,她黑白分明的眼底下,那片漠然的冷淡已悄然退去。 笔直的脊背也不再像压了千斤的重量那般紧紧绷着,而是如夏草生长,舒展成再寻常不过的放松姿态。 商人便商人吧,她垂眸,若是不夹杂别的什么意味,最后反而能简单的钱货两讫,对彼此来说,都是省心的最佳上选。 既如此,她也便也不再有什么心理负担。 唇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是吗」 她慢慢打着字:「谢总放心,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满足您的预期」 . 海洋性气候给英国带来了常年丰沛的水汽,海洋包围的岛国上,从不缺少海的存在。 文渚还在伦敦时,偶尔也会花上一点时间,乘火车前往城市附近的海滩。 那些海滩有着不同的故事,旅游博主也乐于找出它们的不同,让出行看上去是精挑细选的舒适。 但她更喜欢它们的相似。 那些周而复始的海风里,永远翻滚着咸湿充沛得像要把人裹起来的水汽,只要闭上眼,她便可以身处于任何一片海域。 巧妙抓住海的共性,文渚这次的设计图完成得异常顺利。 经过几轮具体细节上的商讨和修改,施工图最终被送入工厂,连Caleb都来感慨她的效率。 文渚轻巧回道:「有一部分的功劳来自你的助理,她那天的介绍很棒」 定稿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她操心了,时间四平八稳地过去,文渚继续着之前客户的订单。 小心地用针管笔勾出鹦鹉羽毛上镶嵌着的绿柱石的外轮廓,她突然又收到了Celab发来的信息:「我们的锆石原料供应受到了一点影响,但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处理好」 「但这似乎和小谢总有关……文渚,你知道什么具体的内情吗?」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1. Chapter 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Chapter 12 文渚皱眉,谢临琛…… 是了,这种程度的合作很难做到完全的绝密,多少会传出点风声,谢临琛会知道并不奇怪。 以她曾经和谢临琛的接触来看,他自视甚高又气量狭小,芙·福前脚拒绝了他的合作邀约,后脚就找了一琮进行联名,他怎么会不以为这是对他的轻视。 这种考虑之下,他会做些小动作太正常了。 而Caleb来找她,一方面是互通进度,另一方面,也是想试探她能否从谢晏白那知道些什么。 但很可惜,不仅她不知情,她觉得就算是谢晏白也不会关心在意这种程度的小动作。 用实话打发走了Caleb,文渚点开了玟声的官网,然后就对着那堆风格混乱、元素堆砌的设计失语。 玟声在谢临琛接手前的发展其实很不错,它瞄准那些有一定经济能力又有着时尚需求的职业女性,凭借优秀的设计和剪裁,成功在国内市场分得了一块蛋糕。 不然谢家也不会打上它的主意。 甚至在当时的一些人眼里,谢家的收购会让玟声更进一步。 殊不知,是它下滑的开始。 在此之前,文渚也曾查阅过一些对玟声现状的分析,一众专业撰稿人众说纷纭,专业名词与宏观概念乍看颇为唬人。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尾中勾起一抹极淡的复杂,其实在她看来,那些高深大词反而都是虚的。 她听闻谢临琛除了公司的管理方面的事务外,其实一直都有在干涉玟声的服装设计。 而在设计行业……丑才是原罪。 手指轻移鼠标关掉网页,指尖未蔻尔丹,便更将她细长的手指衬得白皙,面上思索之色一闪而过,文渚垂眸,这样看,她倒不用特别忧虑玟声那边了。 在芙·福被捷足先登后,谢临琛很快又选中了另一个轻奢珠宝品牌进行合作,这段时间他同样没闲着。 而也许是自小生长的环境太过优渥,他一向自傲,喜欢在任何关系场合里都占主导,文渚相信这一次他也不会例外。 但他的“指导”究竟成效如何,一年比一年下滑的业绩就是前车之鉴。 ……实在不足为惧。 去安抚了几句似乎仍有疑虑的Caleb后,文渚重新拿起高光笔,控制着指尖的力度,小心上完了最后一笔宝石的辉光。 然后,像是消遣般,她在空白处随意勾画了一只蝴蝶。蝶翅翩翩欲飞,似要探囊藏私不远处从祝福中长大的海底明珠。 而她沉默地看着,眼底清润而平静。 ——这是可以预见到的胜利。 那么,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才能把胜利的果实最大化? . 不同于一般的品牌,快时尚比的就是推陈出新的速度,很快,文渚就收到了“海的钢琴”系列的发布日期。 而玟声那边也有了消息。 大概是对于这次的合作十分自信,也有踩着“不长眼”的芙·福一头的意思在,谢临琛甚至租了场地,打算给新品办一场风光大秀。 文渚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谢临琛轻易就能打听到她参与了新系列,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如上次所言,给文渚发来了秀展的邀请函。 只是好巧不巧,那天也是“海的钢琴”系列新品发布的日子。 莹莹白光投射自笔记本的屏幕,文渚坐在电脑前,注视邮箱里那张电子邀请函的链接。 她点开,圆舞曲般的音乐轻盈流出,内页精致,无衬线的字体将秀展的具体信息清晰写明。 静静想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出卧室。 “这时候了,怎么还没睡?”何韵清从厨房出来,刚好看到文渚打开门。 文渚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妈,你要睡了吗。” “差不多了,这两天的粥卖挺好的,我琢磨着再泡一些米,等到明天早上就很好熬了……这就准备去睡了。”何韵清的面上浮现疲惫。 想到文渚还在,她又掩饰起那般的倦色,竭力显得轻松。 “……”默了默,文渚装作察觉不到她的伪装,问道,“……我爸呢,已经睡了吗?” “他搬完菜刚进去卧室,”何韵清说着,还叹了口气,“这几天生意好,可算是累坏你爸了。” 静静凝视着疲态尽显的母亲,文渚忍不住想起七年前。 那时,那些贵妇人会时常询问何韵清的保养窍门,因为她看上去像洛可可时期肖像画上的贵族小姐,总好像自带了柔光。 但七年蹉跎,胶原蛋白不再如过去那样坚守阵地,辛劳趁虚而入,让她变得灰黄,被生活耗尽了精力,再无力驻足其他。 眼中划过细微的疼痛,文渚一字一顿:“……可是,他累,你也累啊。”柔软的唇被她紧抿着,以至于那里出现了一片过于鲜艳的红。 “……渚宝,你怎么了?”她忽然露出这种称得上难过的表情,反让何韵清慌了神。 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何韵清急忙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跟妈妈说说,妈妈先不去睡觉的,妈妈听你说。” 说完,她又朝屋里喊了一声:“老文啊你快出来别睡了,渚宝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文伟成急忙推门而出。 看到他们这样,文渚刚才那点上涌的难过莫名就散了许多。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努力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着:“没事的爸妈,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真的?”文伟成皱眉,“什么事,真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有人欺负你了?别怕,爸给你撑腰。” 文渚哭笑不得:“真不是……” 从文伟成粗糙的手背上移开视线,她轻声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十四岁生日时,你们请了一天假,带我去看各行各业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何韵清想了起来:“……那时候你还说,你喜欢那个做木雕的叔叔。” “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以此维生,不是很让人羡慕吗。”想起那时的场景,文渚的眼里浮现些许怀念。 她接着慢慢垂下头,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你们带我看了很多人的生活,让我意识到无论如何都要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所以后来虽然……但万幸,我仍没有远离我的喜欢。”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的复杂,像风吹开薄尘,展露了其下被掩埋的更多斑驳:“但我也时常在想,爸妈,你们现在做的,还是你们喜欢的吗?” “十四岁那天的最后,我问你们,你们喜欢现在的工作吗,你们告诉我喜欢。那现在呢,还会喜欢吗?” 文渚的声音很轻,却含着某种更深刻的含义,让夫妻俩有片刻的沉默。 寂静里,还是文伟成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微微嘶哑:“我那时候创业玟声……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给你妈做衣服穿,你妈穿什么都好看。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我也想过东山再起,可惜一直拉不到投资。也许真是我老了不中用了。” “现在跟你妈做点这种小生意,日子长了竟也习惯了……所以啊渚,你不用担心。” “对,不用担心我们。” 过往浮现,叹息难过遗憾种种交织纷繁,曾经的浮华烟云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错觉。 但何韵清最后还是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已经出落得越发动人,优秀到一直是自己的骄傲的女儿,说:“我跟你爸都忙碌大半辈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渚啊,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们……也是真的为你开心。” 云层慢慢游走,月亮露出半边朦胧虚幻的圈,入夜后,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似乎显得眼前都好像只是平常人间里如水般瞬间消散的小小一角。 黑白分明的眼中慢慢溢出一声怅然叹息,指尖越发用力,坚硬的指尖陷进内里,在柔软掌心的中央挤压出一排红艳的月牙。 但文渚语调里的笑意却如同晴夜的月色,柔和而未有阴霾:“……好,我知道了,我不担心你们。” 回到房间后,电脑还未息屏,优雅的圆舞曲循环播放着,一如十分钟之前。 文渚闭了闭眼,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该有的股份她不会放弃,玟声迟早会重回他们文家手里。 而谢家,还有当年参与过的其他人,也一定要将他们家的辛苦全都尝受一遭。 . 不同于她这边的苦大仇深,方乐之正跟着一个一身潮牌的男人进了酒吧。 深黄明紫的射灯缭乱照着舞池,男人熟练穿过一楼吵闹的男女,本还算端正的五官上因谄媚显得油腻:“方姐,就是这个包厢了,盛哥也在里面。” “哦,好。”冷淡应了句,方乐之推开门,里面正喝酒玩骰子的七八个华服男女一齐看过来,齐齐招呼道:“来了啊方姐!” “姐我们就等你了,你不来我们都没敢开酒!” 坐进中间的空位上,方乐之闻言长长挑了一下眉:“是吗,那你们喝的这是什么。” “这种也能算是酒?”一个人嬉皮笑脸道,“可不敢辱没了咱方姐的名声。” “……”方乐之沉默了一瞬,朝边上另一个身量高挑,坐姿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吊儿郎当的男人抬起了下巴,“盛惟,这都你从哪里找来的马屁精,太低级了。” 她这样不给面子,盛惟反倒是笑了一句,狐狸眼里浮现出一丝揶揄:“我这不是想着好久没见你了,拉你出来聚聚嘛。” 说着踢了旁边的人一脚,“说话注意点,没看你方姐嫌弃。” “哎哎哎我的错我的错,”那男人说着,端起了一杯酒,“我不会说话自罚一杯,方姐您别跟我计较。” 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方乐之撇嘴:“行吧。” 转而看向盛惟:“你到底什么事,先说好,我这几天不想喝酒啊。” “哟,”盛惟吹了声口哨,“咱方姐转性了,以前可不是不醉不归?” “再说这种磨磨唧唧的废话你就滚吧。”方乐之冷笑,毫不在意这其实是他的场。 “行,行,不废话……你就不能有点耐心。”盛惟不以为意地耸肩。 让方乐之身边的的一个男人让开位置,他坐过来,不同于身上吵人眼睛的潮牌,他精明的狐狸眼里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迅速消隐于缭乱夜色的试探。 “我听说,文渚回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2. Chapter 1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Chapter 13 方乐之微眯起眼,同样是主打每天吃喝玩乐的纨绔二代,和她不同,盛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和谢晏白有了几分交情,现在自觉抱上了大腿,每天躺得心安理得。 现在他们俩人似乎在说着要事,旁的人不敢打扰,自发先玩起了游戏。骰子呼啦啦转着,吵得方乐之一时猜不出盛惟说这话的真实意图。 猜不出就干脆不猜,拿起盛惟早给她点好的一杯饮料,方乐之斜着眼看他:“怎么,以前没见你那么关心过文渚啊。” “这不是情况不一样了,”盛惟嘿嘿笑着,神情因灯光明灭显得意味深长,“就你跟文渚关系最好,她回来了你肯定知道,咱方姐你就告诉我个准话呗。” “……你该不会是想打她的主意?” 方乐之踹了他一脚:“劝你早死了这条心。” “你说什么呢我哪敢有这想法!” 盛惟的反应比方乐之还大,他甚至大动作离远了方乐之,脸上的惊恐肉眼可见:“方乐之我警告你,你说话注意点啊,这谣言要是传出去了我第一个举报给你妈让她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 “……好了好了我道歉。”他这样,倒让方乐之气弱下来。 她又打量了一会儿,确认没从盛惟脸上看出什么想吃天鹅肉的心思,才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文渚现在确实在云市。” 然后又不放心地冷笑了一句:“……知道我跟她关系好就让其他人少去招惹她,别以为我忘了,那群傻逼当初可没少落井下石。” “知道了知道了……她们几个那时候不都被你整得一个月没出门吗。”盛惟嬉皮笑脸着。 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了句:“……不过,应该也轮不到你出马。” . 时间在分秒的忙碌中跳跃,终于到了新品发布的这天。 谢临琛声势浩大,租了片离云市不远的一座私人花海当做玟声联名的秀场。 方乐之信守承诺,说要陪着她,自然不会爽约。只是她实在厌恶谢临琛,他阵仗那么大,她反而更是要嘲讽着“搞那么隆重,当心摔得惨了”。 酒店是方乐之提前订好的顶配花园房,饶是心痛,文渚也坚持跟方乐之明算账,顺便把这笔账记在了谢临琛头上。 房间通透明亮,纱帘把阳光滤得如梦一般柔和,整理着身后如茂密的海草般的发丝,她倚着门框,呈现出散漫的优雅。 敲了敲身后的门,她问正躺着玩手机的方乐之:“我有点饿了,想去行政酒廊,你要去吃点吗?” “给我随便拿两块小面包就行。” 方乐之百忙之中抬起一条手臂,冲文渚比了个小爱心:“爱你。” 下午三点的酒廊还算热闹,四周的装潢配合着酒店的风格显得雅致,侍者礼貌,带着不唐突的微笑,连带着让人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扫过那些正高谈宽论着的旅客,文渚打包了一些点心就缓步离开了。 她不喜欢这种做派,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姿态难免会用力过猛,显出浮夸假意。 而她喜欢足够的真实。 哪怕真实相当冰冷。 电梯就在酒廊外的不远处,厚实的地毯一直绵延到尽头,远处的空地上,装饰着由璀璨水晶雕刻成的白色天鹅,灯光洒落,四周的光影斑斓得如同打落了画家的颜料盘。 大概人的喜好都会多少反应其本身的性格,她有一些年轻的客户,对这样像是从彩虹里滚了一圈的色彩十分钟爱。 而她们本身性格也足够张扬,适配这样的外放。 如果是…… 也许是最近的接触有些频繁了,此时未有人提起,她却不期然想起了谢晏白锐利而淡漠的眉眼。 他那样的疏离矜贵,如果要她给选一个代表性的宝石……大概是黑钻。 形成于数百年前的地幔熔融岩石里,经历高温高压,吸收了全部光谱,才出现的那么一颗昂贵黑色。 一如他平日里不动声色时,眼底幽深的静默。 电梯很快降落,梯门打开,几道人影后,走出一位略有几分面熟的女性。 步子略有片刻停顿,文渚很快记起她是那天谢临琛身边的女伴。 她事后问过方乐之,那位小姐正是谢临琛的联姻对象。 她记得她是叫…… 眼前的人同样注意到了文渚,笑意稍显含蓄:“好巧,文设计师,我们又见面了。” ——是叫林语池。 被她抢先打了招呼,文渚唇角客套的笑意也未曾变动半分:“林小姐,好巧。” 林语池身上自带一股优雅与娴静,低饱和的夏日歌蓝连衣裙与黑色长直发搭配,让她看上去温柔大气,是大部分长辈都会很喜欢的那类型。 此时碰见文渚,她面上露出一点恰当的好奇,却又沉静不让人觉得冒昧:“您也住在这里吗?” “确实如此,我想林小姐选择这里的原因应当与我相同?” 文渚轻巧回应。 林语池一愣,然后落落大方地笑了下:“也是,是我问了句废话,这里离明天的地点最近。” 重新上行的电梯在中途停了一次,现在终于要再次到达酒廊所在的楼层。 文渚看了一眼,跟林语池礼貌告别。 梯门缓缓合上,浅灰的不锈钢板倒映出模糊的影子,遮住了林语池最后一片歌蓝色的裙角。 回到房间时,方乐之还在打游戏。 听闻她偶遇了林语池,她倒是不以为意:“她作为准未婚妻肯定要来捧场……我还好,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她可不像谢临琛,天天就像个骄傲又愚蠢的大公鸡。” 方乐之撇嘴:“我妈还跟我夸过她呢,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激励我。可惜,我可学不来那种安静。” 忍不住挑起了细长的眉,想起方乐之一贯气势汹汹的走姿,文渚颇感微妙:“如果你真变成了那样子,恐怕,伯母首先会觉得害怕吧。” “哎哎哎说得对,”方乐之一口气把剩下的小半块提拉米苏全吃进嘴里,骄傲道,“为了我妈的心理健康,我还是就这样子咯。” . 清晨的日光被严严实实阻挡在窗帘之外,文渚被闹铃叫醒,迅速收拾好了后,去敲了方乐之的门。 方乐之一阵哼哼唧唧后,也终于起床开始洗漱,她顶着黑眼圈苦哈哈道:“我不该熬夜看那部剧的,真的。” 文渚啧啧笑着:“早说了你不听。” 这场秀在上午十点开始,她和方乐之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不少人跟方乐之打起了招呼,文渚旁观着她应付各路人马,安静给她当背景板。 只是她自己光是长相便很难让人忽略,其中有些人觉得她这般的姝色似曾相识,仔细回忆了一番后,终于想起她是谁,然后面上的好奇就被掩饰不当的诧异取代干净。 文渚只是盈盈笑着,悉数应付得体,也不管他们得知她目前的身份后,心中如何涌流。 这场秀的主题是“夏日花园”,谢临琛大手笔,秀场被布置得如梦似幻,垂坠的不知名的花朵饱满重瓣,让人瞬间想起童话里精灵的故乡。 跟着侍应生的指引走到座位上,文渚轻轻笑着:“或许谢临琛这一次还真能给我们惊喜。” “算了吧,”方乐之叹气,“他要是成功了,我会很不开心。” “……虽然这布置确实还不错。” 红唇微勾,文渚不置一词。 如果这场秀出乎她意料的效果不错,她也不会太失望。 旗鼓相当的胜利更让人愉快。 而对“海的钢琴”系列,她恰好有着十足的信心。 周围忽然有着一阵骚动,文渚寻声望去,是谢临琛。 邀请函一票一座,他自然清楚她和方乐之的位置。充满审视的目光将她们从头扫视到尾之后,谢临琛那双眼里溢满了倨傲:“文渚,我倒是没想到你和方乐之还真来了。” 方乐之瞬间皱眉:“这也就是一场秀而已,你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谢临琛,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比起方乐之明晃晃的不善,文渚显得从容。她优雅端笑着:“既然答应了小谢总您要来,我们总不会食言。小谢总,预祝您旗开得胜。” “呵。”谢临琛只是嗤笑。 环视四周,隐约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大多集中在接下来的这场秀该如何让人惊喜和谢临琛能否力挽玟声的颓势上。 不屑地勾起一向刻薄的嘴角,他突然俯下身,微眯着眼,意有所指:“文渚,已经落到我手上的东西,是怎么也抢不回去的。” “是吗,听起来真让人替您开心。” 文渚眨了下眼:“小……谢总,我拭目以待。” 望向他身后小步跑来的工作人员,文渚淡定道:“好像有人来找您,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得不偿失。” 看了眼身后,那位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步伐匆匆,谢临琛却没急着走。 他那双与谢晏白有着几分相似的眼睛下,惹人不耐的倨傲之色攀至了最盛:“放心吧文渚,我就算再得不偿失,我失去的,也总不会比你多。” “……艹,谢临琛这个狗东西,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不给他一拳我心里来气!” 谢临琛才走,方乐之就忍不住开骂,刚才要不是文渚紧紧按住她的手,她早就跟他怼上了,哪还能忍那么久。 她越想越气,心中依然愤愤:“啊啊啊这烂人,艹,果然刚才就应该直接给他一巴掌……!” “……” 文渚同样平复了一阵心情,她已冷静下来,回头却见方乐之仍在不平。 满室华丽下,她忍不住叹了一声。 朝侍应生要了杯热水,递给方乐之时,她澄明的眼里带着安抚的意味:“好了好了,喝口水顺顺气吧,他的话……没什么的。” “真的?”方乐之眉毛高高扬起,“你可别为了让他免遭一巴掌而骗我。” “他都走了,你还怎么给他巴掌。” “先记着,就冲他那张嘴,我以后总能找到机会。”方乐之咬牙。 文渚失笑:“还是记点好事情吧。” 看方乐之心情似是缓了一些,她才轻轻道:“没关系的……阿乐。” “他以后就会知道,他这句话,其实是给他自己的判词。” 方乐之的小名是阿乐,还是文渚无意中得知的事情。 但她之前从未这样叫过她。 灯光开始闪烁,预告大秀即将开场。方乐之疑惑地抬起眼,比起文渚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个名字,她更诧异文渚竟然会这样喊她。 而文渚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Caleb发来信息告诉她一切都在如常推进中,按灭手机屏幕,文渚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于这场秀,我真的非常期待。”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3. Chapter 1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Chapter 14 热闹而如梦似幻的临时展厅内,当轻盈的提琴独奏完成了一个圆滑变调,由华丽优美的圆舞曲占据主场后,这场秀正式拉开序幕。 “夏日花园”是今天的主题,而谢临琛也有意打破玟声过时、缺乏活力的形象,因此,夸张巨大的泡泡袖和蝴蝶结就成了这场设计的重点。 再运用一些繁复的花朵与网纱设计,细节处勾勒精致的珠宝……单从元素上来说,确实非常梦幻。 方乐之的眉毛堆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犀利道:“如果是我还在上幼儿园,应该会很想要这些衣服。” “……确实是不适合大多人。不过,如果一直坚持这样的路线,再改善版型,说不定还能形成不错的品牌风格。”文渚下意识分析着。 也许是这些年见了各种各样的设计和客户要求,她身上如今有种一切皆有可能的包容心。 而方乐之对此沉默。 她只觉得,这模特身上的每一件衣服她穿上都能秒变双开门去cos韩漫男人。 走秀到最后,除了创意总监出来露面致谢外,谢临琛竟然也在场。那神态语气,活脱脱是领导讲话。 方乐之看无语了:“我真的一直都非常好奇,他头上明明还有个厉害得让我一度怀疑是仿生人的哥,他怎么就会那么自信?” “……”文渚煞有介事,“也许他就没把谢晏白放在他的世界里。” “这不就是那种,把排在我前面的全开除了,我就是top1——纯粹的自欺欺人。” 文渚笑了:“的确。” “让他多自欺一会儿吧……骗得越狠,睁眼那天就越痛。” 她看着台上,唇角的弧度凉薄而尖刻。 对之后的酒会没有兴趣,她们直接回了酒店。 听取了文渚的建议,“海的钢琴”系列以微电影的形式宣传,文渚曾和方乐之提过这件事,微电影也早在第一个模特上台时就已发布。 而出于对台上模特的尊重,方乐之饶是好奇,也还是坚持回酒店再看。 迫不及待找出芙·福的官博,置顶的一条就是名为《成为——》的短片。 而这,是一段少女成长的故事。 影片的主人公从小生活在内地,她对大海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书本上的童话与人畜无害的动画片。 她的童年并不幸福,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是她深夜永远的噩梦。 每次,当她为父母的争吵、摔打难过时,她总会想起蓝色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大海是如此浩大,海底万里,生物瑰奇,与遥远陆地像是两个世界——是不是只要生活在海底,就可以隔绝一切不想听到的声音? 所以,就连活泼的小美人鱼公主,也不会知道岸上有那么复杂的人心。 ……好想生活在海里,变成一条谁也不认识的鱼。 中学的时候,父母终于离婚。 母亲远走,她跟着父亲生活,衣食从之前的无忧变得稍显困顿。 经济压力增大,父亲的脾气也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 在她为学习用品不得不伸手要钱时,父亲的沉默或烦躁、父亲的叹气、父亲的早出晚归……构成了她全部的金钱羞耻与恐惧。 十元钞票皱巴,那片不再崭新的蓝却如同纪录片里光线照进来时,近处清透的海水。 ……海底的鱼群,也会为金钱发愁吗? 后来高中毕业,她的生活一如既往,父亲仍暴躁,她仍会为自己的存在茫然、羞耻。 唯一有什么值得说的,就是班里成绩一直不好的有钱少爷高考分数竟然过了本科线。 他的父母高兴,大手一挥请了全班同学去海边度假三天。 这是她第一次亲身体验大海。 同学们白天玩得尽兴,到了晚上,她却一直没能入睡。 原来,海水那么凉。 轻手轻脚离开了酒店,她慢慢走到海边,白天看上去浪漫的海,在入夜后也染上了深色。 礁石静静潜伏,如不知名的海怪,远处的小山是鲁迅笔下“铁的兽脊”,海风咸湿,无风时,便显出夏日的闷热。 在沙滩上走了一会儿,她坐在了岸边的台阶上。 无光的海底,也是这般漆黑吗? 从深夜一直等到了日出,她是困倦的,却不愿意离开。 她执拗地想在大海身上找到一个答案。 潮涨了又落,拍打岸边的海浪声听多了也便能听出几分规律来,有她叫不出名字的动物趁着夜色出来活动,身后还有高大的林叶在簌簌。 就连无光的海边,也依旧热闹非凡。 当天边升起了第一缕曙光,像是无形中有谁发出了信号。 一些动物休息了,换了另一些出来活动,暗色的伪装褪去,礁石和小山开始露出它们本来的颜色,日出迅速又汹汹,终于能眺望到飞鸟盘旋在海面,伺机而动,等待一顿美餐。 人声也渐渐出现了,有游客,但更多的是沿街张罗生意的当地居民。 他们的皮肤被日光晒得黝黑,神情透着一股老练,对新一天要发生什么、要做什么了然于心。 她起身,太阳红得像要滴血,一瞬间,那些被无意或故意忽略掉的画面一起浮现。 她终于想起那些纪录片里的,危险又凶残的海底世界;也终于想起了,曾经在教室朗读了一遍又一遍的《海燕》。 ——“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 ……她找到答案了。 大海不是她想当然的避难所与乌托邦,它浪漫,同时也神秘、危险。 她不能再做无忧无虑的、在海底当一条小丑鱼的梦了,龟缩在海底的后果,便是如小美人鱼一样被轻易欺骗……然后化成泡沫。 可她不可能化成泡沫。 ……她该醒了。 画面的最后,是主人公从沿街的小摊上买了一条坠着飞鸟的手链,海风吹过,她水蓝色的裙摆飞扬。 而在远处的礁石上,一只信天翁迎风展开了翅膀。 …… 这个电影在项目确立之初就筹备拍摄了,导演很有经验,而且擅拍风景,里面的一些画面堪称绝美。 方乐之被惊艳到了,提前看过成品的文渚,再看一次也还是非常满意。 成长,或者说看到大海的另一面这个内核是她和双方负责人讨论后定下来的。 早在拿到“海的钢琴”这个主题名时,她就一直在思考:大海,究竟是什么模样? 过来人的作品对海多有描绘,但如果将大海与女性,特别是年轻女性结合在一起,它往往就只局限在“童话”、“浪漫”、“爱情”等这些美好又无害的方面上。 ……可为什么? 海明明那么宽广,为何到了女性身上,它就变得那么狭隘? 因此这一次,她有意以一次女性视角重塑对大海的理解。 让人高兴的是,成品还不错。 片中的女孩子一开始想成为无害自由的鱼,后来想成为振翅的鸟,相信到后来,她终究会成为无际的海。 因为大海与女性,各有其自由。 这则短片的营销力度不低,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了不少被吸引来,并看完短片的网友留下了自己的评论: “好棒!!情节没什么转折,但很治愈。” “景色也太漂亮了。” “女主让我幻视了我自己……只是我还在茫然中。” …… 基本上都是正面的好评,方乐之往下翻了翻,与有荣焉:“不愧是我姐妹……这次不得狠狠踩谢临琛一脚!” “你就那么自信?”文渚好笑地看她,“也许他这个联名卖得也不会差。” “哈,我不信。” 方乐之翻着一琮的官网,最终,阅衣无数的大小姐得出结论:“这个销量不会差的。” “怎么说?” 文渚虚心求教,方乐之来了劲,侃侃而谈:“你们的穿着场景更多,对身材的修饰和包容性也更好,而且也好看呀!同样是大袖型,你们这个灯笼袖就比他们的泡泡袖弄得好看又好穿。” “如果说点更大的……” 方乐之俨然一副专家派头:“他们还停留在常规的女孩子就是要梦幻华丽上,当然,这也是一种风格,但是如果跟你们一对比的话……其实现在很多女性都在追求突破桎梏与自我成长,你们这个主题会比较加分哦。” “至少我很喜欢。” 方乐之没说错,归根于本身优秀的质量,这则微电影本身迅速在网络上获得了实打实的讨论度,连带着联名系列的销量迅速增长。 其中,和主人公同款的飞鸟饰品卖得最好。 工作软件的讨论群里,已经一片热闹非凡,两位设计总监也纷纷艾特文渚道喜。 这只飞鸟的主设计图可是出自文渚之手。 谦逊地谢过了众人的夸赞,文渚打开社交平台,继续浏览着大家的评价。 其实今天,四个品牌两两进行了相似的联动,而且新品发布日期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对品牌方来说,火药味其实非常浓。 谢临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造了那么久的势,大家原本的讨论焦点一直集中在玟声能否力挽奄奄气象。 直到《成为——》发布。 当然,玟声那边还是有点讨论度的,只是都在抨击它用力过猛上。 目前来看,情况就如她之前预想的那样,胜负早已分明。 文渚思考了一下,登录自己刚认证好的微博账号,按下了转发键。 ——“祝我们广阔而自由。” . 这边热热闹闹,在另一边,谢晏白同样关注着文渚那边的情况。 微电影他已经看过一遍,但当再次刷到,在主创名单里看到文渚的名字时,他平静无波的眼底,还是不自觉泄露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然后,徒留更深一层的涩然。 因为他看懂了文渚的表达。 去成为海——包容一切,击碎一切。 成为海。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文渚。 那时是谢临琛的生日,谢成大张旗鼓为他庆生,云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 身为这场宴会的主角,谢临琛意气风发,笑容得意骄傲,宾客团团围着这位备受重视的寿星,纷纷道喜,送上礼物。 而他站在暗处一角,围观着一楼的热闹,不感兴趣地别开眼。 无聊的,纷纷扰扰的一群人。 但他漠然的目光在触及到角落沙发上时,却像遇到了什么阻碍,忍不住就顿了一下。 好像有个人很不一样。 在一众的曲意迎合里,她眼底的无趣不屑实在太过惹眼,甚至比她那瑰色精致的面容还要吸引他的注意。 暗处的灯光流转在她周身,她实在骄矜得像一只天鹅。 后来,他嫌室内吵闹去了花园,不期然又见到了刚才的那个女孩子。 他已然知道她的名字,文渚。 渚,是水中的小块陆地。 而她也确实如小块陆地那样被水流围着。 同阶层的同辈人也会有自己的小圈子,文渚显然是其中的焦点之一。 不因家世,而是外貌。 那时她的年纪不大,但眼睛微眨时,便已经如院墙上清新甜美的蔷薇骨朵,让人忍不住想象日后该是如何好颜色。 围在她身边的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今日的寿星,而她没有参与话题,只坐在一旁托着白皙的下巴,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应该是不知,即使只是沉默,她也轻易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那时的他,驻足在几步远的花圃外,静静将她打量了片刻。 然后转身,去了另一条路。 身后议论的话题从谢临琛转到了他身上,一群还带稚气的声音不怎么掩饰地说着“私生子”、“可怜”、“他好阴沉,不喜欢他”、“找他会不会惹谢伯伯生气啊”…… 司空见惯的议论。 他听见了,但步伐依然稳稳当当,未有触动半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文渚早已经发现了他,而那些议论也都传进了她耳朵里。 所以她才会为了找他迷路,又在温室旁遇见他。 她什么也没说,漂亮的面上也没有对他这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的异色,只是皱起了好看的眉,有点疑惑地问他:“你家里西边墙上凌霄花很好看,但他们都说不能喜欢凌霄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们,应该是指她周围的那些玩伴。 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有点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意有所指。 迎着她坦荡不解的视线,他告诉她:“因为他们觉得,凌霄花象征着攀附别人,所以不能喜欢。” 这对一个比他小了三岁,在读六年级的小姑娘来说并不难懂,而六年级的文渚也只是恍然般“哦”了一声,说:“谢谢你,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好可怜,欣赏不了这种漂亮的花了。” “不过,”她不自觉微微歪着头,视线专注又认真,“换种角度想的话,凌霄那么柔弱还能爬那么高,是不是也挺厉害的?” “妈妈跟我说过,同一件事,能夸的地方就是它会被骂的地方,反过来也一样。所以,干嘛要管别人怎么说。” 她微睁着形状漂亮又黑白清澈的眼睛,带着不曾掩饰的好奇,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谢晏白定定看了她片刻,看见她眼底澄澈明晰。不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番对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张了张嘴,他正要回答,身后却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显然知道喊她的人是谁,所以恹恹耷拉下眉毛,嘀咕了句“有够烦的,能不能安静一点”后,冲他挥挥手就匆匆离开。 他站在原地,没能说出口那句回答。 风吹过头顶花树的阴影,而后的多年里,他越来越习惯在疲惫又无趣时,将目光投落在她的身上。 他看见她婷婷袅袅,越发姿容出众; 看见她找到了爱好,对设计行业兴趣盎然; 看见她在校成绩优异,拿了一个又一个奖; 看见她有了心仪的大学,为院校的offer诸般努力…… 他看见她在明亮的阳光下,如一朵鲜亮芬芳的蔷薇,完完全全地盛开。 ——但他呢。 他没有她那般的骄矜鲜亮,自小遭受的冷眼只让他更冷心冷情,阴郁暗处滋润出的,只有同等的暗面。 狠厉、自私、贪婪……不择手段,这都是别人对他的评价。 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 与大海的并肩的,只有同等宽广的存在。 可他不可能成为那般的光明广阔。 但他也不可能放弃文渚。 所以,就只有…… 唇角骤然绽出尖锐的讥嘲,而嘲讽的矛头都尽数指向了他自己。 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助理还站在一边,条理分明地向他汇报着谢临琛的动向。 冷淡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在窗外顿了又顿,他终于给文渚发去一条信息: 「文小姐,恭喜。」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4. Chapter 1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Chapter 15 那场秀结束后,她们直接回了云市。 文渚中途眯了一小会儿,醒来后瞥见方乐之依然面露愉快,新做的俄式长甲在手机上轻盈地点来点去,她不自觉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小憩的这段时间内没出什么意外。 然后才打开手机,看到谢晏白的消息。 毫不意外他消息的及时,文渚在聊天框中编辑着回复,将要按下发送键时,修长的手指迟疑一瞬,想了想,还是取消了发送的念头。 她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行程。 对司机说出变更后的目的地后,方乐之忍不住“咦”了一声:“你怎么去那里,我记得……那里好像是谢晏白公司附近?” 活动着手腕筋骨,文渚垂下漆黑鸦羽一样的眼睫,轻描淡写道:“……要去那附近见一个人。” . 新建成没多少年的写字楼占地巨大,处处明亮光洁,所配备的物业与设施均在业内靠前,每一寸的地租数额不菲。 而眼下,这一整栋楼都属于云流。 很难想象,谢晏白居然只在几年内就将公司发展成了这种规模。 怪不得会听到有人评价他是“怪物”。 收回视线,文渚心下感叹,姣好的面上却未泄露半分异样,只沉静打量着一楼的布局,等谢晏白的人下来接她。 也许是她这幅样子引起了一些误会,又或许是谢晏白的员工都训练有素,没多时,就有一位负责一楼前台工作的小姐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文渚回头,面上露出一两分骤然从思绪中回神的意外,看见面前轻声询问,穿着职业装的女性举止礼貌,杏眼中还有些许关怀。 友善地笑了下,她刚要回答,又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皮鞋与底面接触的声音太过频繁,显出了来者的匆匆。 那人在文渚面前停下,一身西装笔挺,呈现出职场精英的派头,面对前面容色姝丽的文渚,他歉意道:“不好意思文设计师,让您久等了。” 文渚摇头,轻声道:“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接着她看向前台小姐,态度是同样的柔和:“不需要帮助了,我等的人到了。” 前台一愣,急忙问好:“高总助。” 摆了下手,眼前西装革履的总助皱着眉,问着:“刚才是文设计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这位是谢总看重的人,若是真遇见了麻烦,他们也要帮着解决一二…… 摸不清这是什么阵仗,前台下意识道:“没有,只是我以为这位女士遇到了一些问题……” 结果,她居然是让谢总身边的高总助亲自迎接的人。 这位被称为设计师的女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前台小姐圆圆的杏眼里兀自闪过一两分好奇,而高总助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说:“文设计师,我们先上去吧。谢总还在等您。” 与整体的风格搭调,谢晏白的办公室同样突出一个精致阔绰。 室内温度适宜,宽大厚重的办公桌无端给人深沉的威慑感,幸而绿植的状态不错,为这满屋子的商务风增添了些生气。 听到文渚进来的声响,谢晏白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前方缓步优雅的袅娜娉婷,平静称道:“文小姐。” “谢总。” 文渚朝他露出一个浅笑。 “坐吧。” 目光落在了一旁会客用的沙发上,他起身,秉遵着待客之道,为她倒了一杯水。 慢条斯理地将水杯推向文渚后,他视线微顿,停在了文渚面前的茶几上,眼中略微浮现一点探究:“那是……?” 视线随谢晏白的一起停落,文渚的姿态看上去从容。她不急不缓地说着:“我想我贸然拜访,总不好空手而来。” “这家店的点心我和朋友都觉得很好吃,谢总,您尝尝?” 她微笑着发出邀请。 挑起了锐利含锋的眉,视线的落点从点心盒复又转移到文渚四平八稳的面上,谢晏白不置可否道:“……先放那吧。” 文渚从善如流,“那就听谢总的。”像毫不在意面前的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应下她的好意。 沉默在室内蔓延了一会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不低,厚厚的隔音玻璃将临街的车声全部阻隔,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在自顾自运行,发出了微弱的、几不能查的声音。 微微皱了下眉,终于,是谢晏白先打破了沉默。 扫过文渚精致如人偶的脸颊,他神情淡淡:“文小姐不回消息而是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抱歉,是我走神了。”下意识眨了卷翘的眼睫,文渚回神,歉意道。 其实就连她也很意外自己居然会在这时候走神,毕竟眼下,她并不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而对面坐着的也不是可以让她胡乱开着玩笑的知心朋友。 正了正神色,她口吻认真了许多,看向谢晏白的目光里也带着对公事的专注:“你说的也不算错,我是来和你分享现阶段的成果,我想,线下总比线上的讨论更有诚意,也更有利于沟通。” 说到最后,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营业状态,唇角的笑意标准而漂亮,如一株按照标准植物图鉴长出来的玫瑰,连花瓣绽开的角度都丝丝入扣。 “……”视线顿了片刻,谢晏白反问着,“你刚才走神,是在想什么?” 文渚诧异抬眼,但谢晏白的神情未有什么不同,狭长凤眼的深处,是他一贯如瞬晞朝露那般的淡漠。 微微权衡了一下,文渚决定如实相告:“兰华大道那边有一家我以前常吃的老点心铺,我喜欢他们的绿豆糕,来找你之前我想起来了想去买,才发现那家店已经不见了。” “但我记得他们家以前的生意还不错,门口经常排长队……却是没想到这样都会关门,也许是世事无常。” 轻轻一叹后,文渚收起了眼底的那丝怅然,已然平静道:“只是我一时的回忆上来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谢总不介意听了桩琐事就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目光在她眼底有了短暂的停留后,谢晏白竟冷淡说了句:“文小姐,你误会了一件事,我并不介意听你说这些。” 他端详着放在茶几上的绿豆糕,面上流露出几分思索,像在透过它们,体会那些让她得以触动的旧事与情感。 很短的一瞬后,他微微摇头,开口道:“不用提防谢临琛的后招了,他回天乏术。”声音微沉,已是让话题回到了公事上面。 文渚坐直了身体:“为什么?” “因为他傲慢。” 想到不久前助理收集到的那些消息,谢晏白的眼底露出明显的哂意:“在他的心里,他为这个项目付出了诸多心力,所以,怎么会有失败的可能?即使他知道你会参与。在此前提下,他哪会认真准备应急预案。” “即使现在形式不对他想要自救,临时准备的方案也无非就是舆论攻势,但这些我们同样可以做到,而且,我们在舆论上天然比他们占优。” “除非,他能找到供应商,但……” 文渚适时开口:“我之前已经提醒他们小心这一招数,而且在谢临琛之前给芙·福的锆石使了个小绊子后,芙·福和一琮担心类似的情况还会发生,又购入了一些,现在那些原料都库存充足。” 谢晏白颔首,眼中划过一丝欣赏:“谢临琛打草惊蛇,这次一木难扶。” 他这样说,文渚终于松了口气:“那我就不担心了。” 谢临琛的后手是她内心深处的隐忧,还为此做了预案ABC,虽然在经过理智分析后,她得出了和谢晏白一样的结论,但她第一次与他交锋,唯恐自己出现了疏忽。 现在顾虑被消解,她再去看那些好评,也终于享受到纯粹的作品被人认可时的喜悦了。 但那喜悦也只存在了很短的片刻,很快的,她的眼尾浮现了些微的思索:“这次是谢临琛轻敌,下次未必就那么容易了。” 没有错过她神情中的隐忧,谢晏白抬了抬眉,轻描淡写又从容自如道:“不用担心,还有我。” “文渚。”观察着她的神情,他少见的叫了她的名字。 语气微顿了片刻,像是迟疑,他最终还是说道:“……这一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所以,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说话时,谢晏白的眼底仍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这一次,却好像是有天光初升洒落,让那幽晦都浅透了几分。 也让文渚一怔。 阳光穿进室内,一同陷落在柔软的沙发的褶皱里,旁边的绿植发亮,叶子的两边向上斜着,便如一只振翅的、绿色的蝶。 蝶翼一样的睫毛不自觉地微眨着,蝴蝶翅膀扇起来的风好像一同将内心的某处吹动,再回神时,她胭脂色的唇角已经不自觉弯起了一点弧度。 索性不掩藏这份情绪,她大大方方地笑着:“好。不过如果后面我翻车了,还请谢先生……及时来捞我。” 文渚说着些玩笑话,肩线柔而舒展,分明是放松的姿态,而谢晏白沉默看着,却无端觉得如天鹅垂首。 下意识微微绷紧了脊背,他目光深处的那片幽暗有了不明显的涌流,但面上似是如常的淡淡笑意将那些暗涌完美掩藏:“如果文小姐给我这个机会的话。” 而文渚一无所觉,她犹自盈盈笑着:“嗯……确实机会难得,因为我会努力争取不翻车。” 话题到此就暂告一段落,文渚摩挲着杯壁,盘算着是不是该告辞离开了,又听谢晏白道:“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文渚一秒回神:“嗯?什么事?” 谢晏白直视着她,精致冷淡的面上已无之前的玩笑神色,显得有些漠然的公事公办:“下周日是谢成的私宴,他打算在家里聚餐,会邀请一些人参加。” “我打算出席,并且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触及到他的神色,文渚心有所觉,下意识抓住问题的关键点:“……什么身份,朋友吗?” “不。”像看到猎物终于落网,谢晏白的视线莫名显得意义不明。 迎着她黑白分明又沉静非常的目光,他的语调有些过于的平静:“身份是我的未婚妻,或者我的妻子……” “文渚,你可以从中选一个。”他慢慢道。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5. Chapter 1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Chapter 16 自谢晏白给出两个选择后,空气好像变得凝固。 谢晏白安静地坐在对面,眸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时却又好像带了点别的意味,竟让文渚觉得自己如被潜伏在冬夜密林中的猛兽注视。 明明并没有发现捕食者的身影,但直觉仍做出反应,让她难以控制地心悸。 但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那股心悸就无影无踪,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过度反应。 不动声色地缓了缓心跳,文渚抬眼,端坐对面的男人五官如被精心雕琢过,线条凌厉而分明,在写字楼白亮到不近人情的冷色光线下,更呈现出一种玉石一样的冷冽质感。 有时候她会错觉,他其实是从哪座峣白山石上碎开的一片雪。 不是不为他话中的内容诧异的,但冷静下来后,她最先问的却是:“原来,就算已经结婚了,也还可以选没结婚的身份吗?” “……”浓重墨色的眼眸里似有惊愕一闪而过,谢晏白短暂沉默,他还以为,文渚会最先质疑她的身份。 眼里含了点莫名意味,他薄唇微启:“我以为,前者的身份对你来说会更好处理一些。”声音低哑,恍惚是长风划过夜色,裹着雪的颗粒。 仔细思考着“好处理”代表的意思,文渚的目光突然顿住,眉眼处染上了不确定:“因为未婚妻的联系要比正式的夫妻松散,万一以后有什么……直接宣称订婚取消就行?” 谢晏白微微颔首,动作时,下颌线条凌厉而清晰:“我对此……并没有所谓,但文小姐不是向来不喜欢麻烦么。” 他竟是认同了这个猜测,但说出的内容,反而让文渚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清而洞悉一切的瞳孔将面前那个一向精于谋略的男人打量,她昳丽如画的面上浮现出浅而易见的意外。 其实她出于谢晏白的角度来看,“未婚妻”这个选项有些多此一举,但她没想到,谢晏白依然将其纳入考虑的原因是她。 微微眯了眯眼,她微笑:“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谢总也不喜欢麻烦吧。” 短暂的注视后,谢晏白竟薄薄扯了下唇,神情无端含着一两分似有似无的,不知对谁的讥嘲:“那要看是什么麻烦了,文小姐。” “……”沉默地与他对视片刻,对面的人却如一尊无悲喜的佛像,让她从外部得不出任何答案。 忍不住皱了皱眉,文渚无端觉得抗拒。 将注意力转回之前的问题上,她客观分析着:“其实,如果真的说来,未婚妻这个身份带来的麻烦并不比妻子少太多……所以,与其纠结身份,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语落,她黛色的眉梢微微挑起,眼底是看穿所有的明晰。 为什么? 这问题简单,却让谢晏白的眼底一瞬漫过更多的幽微晦暗。 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昂贵而剪裁合宜的西装裤腿顺势垂出锋利弧度,谢晏白靠在椅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冷淡漠然的面上划过明显的嗤笑:“因为谢成和陈珍如最近在给我找不痛快。” 观察谢晏白的神情,再联想到他透露出来的信息,文渚迟疑猜测道:“……难道是,要给你……相亲?” “文小姐聪慧。” 慢条斯理地道了这么一句后,谢晏白抬了下巴,冷然评价道:“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掌控我……天真愚蠢的想法。” 目光落在文渚身上,他平静又简明扼要地解释道:“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如果是往常那些人或手段,倒也都可以处理干净,只是这次的却有一些麻烦。” “他们找来了林家,林家正与我手上的一个项目有些合作,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对后面项目的推进埋下隐患,而我也不想再一次次应付他们层出不穷给我带来的小麻烦。” 文渚明白了。 这其实与谢晏白当初找她签协议的原因并无不同。 从协议签订后,谢晏白的无名指上就多了一只戒指,在见面的时刻,她从未见他摘下。 但或许是因为这只戒指代表的人——也就是她,此前从未露过面,它的象征意义所带来的威慑,在一些人的眼里已经淡了。 上挑的眼尾处涌出一点兴致,文渚戏谑道:“嗯……听起来,是我时隔多年又要重操旧业了?” 谢晏白却定定看她半晌,末了,语气极淡地纠正她道:“这话错了,文小姐。” “你一直以来,也是唯一从事着的行业……只有设计。” 极快眨了几下眼睫,“……确实如此。”文渚没有否认。 谢晏白的眉眼显出漠然,他适时保持了沉默,给予文渚思考利弊的时间。 而文渚也确实在思考着。 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了思索,谢晏白目前的势力在云市最深,单看那次宴会,他只是和她打了声招呼,就有一堆人蜂拥打探,如果再说自己其实是他新婚五年的妻子……要应付的场面也许会更为壮观。 如他所说,确实会有不小的麻烦。 但答应了也不是没有好处。 与谢晏白绑定后,她可以借助他的名头更便利行事,相信有他的身份在,她在接触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搭建人脉时会更容易,谈判效率也会大大增加。 只是她爸妈那边是个问题,难保不会有什么人去打扰他们。 但在她对谢临琛展露敌意后,他们迟早会被找上门,所以此时,未尝不能利用这层关系,提前处理好那些纠缠。 想清楚这些,文渚抬头,眼尾有些意味深长:“如果我与你的关系彻底放上明面……我爸妈可能会被谢临琛,或者你们谢家的其他什么人或者对手骚扰。” 谢晏白微微看了她一眼,“我来处理。”他说着,声线里显出一两分狠厉的淡漠,“不长眼的人不会出现在伯父伯母面前。” “只是语言不好约束,伯父和伯母恐怕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他又补充道。 “没关系,这个不用担心。” 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她肯定道:“我爸妈那边很好解释,他们相信我,再说,他们也不舍得跟我生太大的气。” 室温恒定,天边的日光仍保持着最初的明亮,宽大的办公室里,也只闻他们二人的交谈。 谢晏白侧了侧脸,明明什么都没改变,但文渚的神情不自觉就变得更为轻松,像一瞬间回到了温暖的居所。 是因为提起了家人吗。 不置可否地移开目光,落在室内一角的绿植上,他淡淡道着:“那就好。” 谢晏白没有说太多,神色是幽深的静海,显出难以琢磨的疏离。 却是让文渚忍不住就想起了那时,她在伦敦的第四年。 那一年,她即将从中央圣马丁毕业。 当初因家中遭变,她提前结束了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初入校园的年轻女孩一眨眼就变得沉稳老练。 但两三年的时间好像还是太短了些,她经过那般的磨炼,此时依然看不穿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的情绪。 就如他当初找上她,说他愿意借她一笔钱支付她高昂的学费时,她抬起眼,不明白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沉沉。 伦敦天气多变,眼下正值七月,酷暑难耐,她坐在咖啡厅里时,听见周围刚入座的老太太在小声抱怨“这讨人厌的天气”。 回神时,对面西装考究,从头到尾处处透着矜贵的男人已给她递了一份协议,然后慢条斯理地告诉她,这是他当时并未想好,但现在决定向她收取的报酬。 她低头,看到一份为期五年的婚姻协议。 他说,为了应对一些针对他本人私人问题的麻烦,他希望她能做他五年的名义上的妻子,不需要她履行真实夫妻的义务,只需在必要时帮他处理一些由她的身份出面更合适解决的事情。 然后简洁准确地向她道明签订这份协议后,她需要做些什么。 语调是他一贯的冷静,声音微沉克制,却如平静望不穿尽头的海。 那时候她安静听着,眼前的这情形虽让她意外,但她也很快就接受了现状。 她其实没有选择。 也早已学会了必须要迅速接受已发生的一切。 谢晏白承诺他不会对她做出恶劣的行为,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凝神,一条一条查看着协议的内容。 那份协议对双方要履行的义务、享有的权利、资产的划分等等都做了详细约束,内容不算少,甚至包括了那条“乙方有权拒绝甲方通过包括书面、口头、线上等方式提出的任何要求、邀请。” 里面对谢晏白这个甲方的约束比对她的还多,一条条看下来,若真如协议所言,她不仅不会吃亏,甚至还能占到便宜。 抬起鸦羽一样的眼睫,她很淡地想着,她公寓附近的这家咖啡厅实在热闹得有些过分。明明不停在有人进出着,而对面的谢晏白呢,他只是坐在那,却好像让这间咖啡厅都显得身价倍增,像是什么高级的谈判会场。 他这样的人…… 微抿了下唇,视线轻扫过他袖口处的那颗黑蓝宝,她很快做出选择,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爽快得让向来不形于色的谢晏白都面露诧异。 但没什么好诧异的,她的思考速度一向很快,做决定也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她甚至没有去问谢晏白为什么会找上她,因为答案昭然若揭: 她在上流圈子里长到成年,熟知规则; 他们小时候认识,算得上知根知底; ——更何况此时,他手里还有份她的人情。 而欠下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谢晏白走后,她坐在咖啡厅里向外望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铺满了阴云。 天边的昏暗处,群鸟低飞,将有暴雨。 …… 碍于冷气充足,文渚待水触到唇,才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变成了凉白开。 没劳烦谢晏白,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静静看水雾重新糊满了杯壁,她眼尾胭脂色的眼影莫名有些朦胧。 模糊地笑了下,她答应道:“行啊。”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6. Chapter 16 免费阅读.[.aishu55.cc] 17. Chapter 17 “……什么?” 谢晏白瞳孔微动,面上划过一两分罕见的错愕。 文渚耐心解释了一遍:“我说,我答应你的提议,我会作为你的妻子出席。” 她说到这,细眉微挑,向来漂亮的桃花眼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两分奇怪:“这不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吗,你刚刚是……在走神?” “……” 错开文渚清亮的目光,谢晏白有片刻的沉默:“我还以为,你要考虑得更久一点。” 顿了顿,又问:“……不选未婚妻么。” 声音微哑,显得有一两分莫名的幽晦。 许是坐得太久了,文渚揉揉腰背,细长雪白的手指拿过柔软的靠垫,垫在了腰下。 即使是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的举止也依然优雅如天鹅,反让观者自惭。 如墨漆黑的瞳孔静静注视她的动作,谢晏白不露声色,而文渚玫瑰色的唇开合,声音如露水滴泉,里面盛着的却是他并未意料到的从容。 秾色盛人的面上露出一个浅笑,她悠然,又带着不明显的自得,说:“谢先生,在大多数时候,我都能很快思考出一个不会让我后悔的结果。” “而且五年时间,我只在最初配合你应付过一次投资人。这交易于我来说付出太少,反让我有些不安。既如此,不如好好利用这最后的四个月……是不是?” 她轻笑。 现在离她刚回来时已过去了一个月,于是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期限也只剩四个月。 神色冷了几分,谢晏白道:“或许。”声音极淡,不知是抗拒文渚提起这个期限,还是在不满她的毫不在意。 不理会他有些莫名的态度,文渚随意扯开一个漂亮的微笑:“一直喊先生有点腻……我可不可以偶尔喊喊你的名字?” 她眼底带了几分的促狭,配合着那般的姝色,像极了爱捉弄人的玫瑰花妖。 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谢晏白平静道:“……你随意。” “那好的,谢晏白。”文渚顺杆往上爬。 她顺势笑了起来,等笑够了抬头,看见谢晏白微皱着眉,精致立体的五官更显疏远。 眨了几下眼,她道:“谢晏白,你很少叫我的名字,但其实你叫我名字时的语调……还挺好听的。” 谢晏白垂首,这是不明显的找补。 但她却好像在无意间触碰了某种开关,眼尾微挑,显出不自知的朦胧浮光。 …… 文渚走了,扯人心绪的盛色离开,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冷寂下来。 也让谢晏白眼底涌出再不能被压抑的暗色。 视线落到桌上那盒点心上,犹豫了下,他伸手打开。 ……绿豆糕。 唇齿回甘的时候,他又想起在听到他的要求时,文渚问“为什么”。 用纸巾缓慢擦拭手上残留的糕点粉末,谢晏白敛眸,遮住了那般晦暗。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他选择的方式。 他做不到磊落光明,他只会用一些漂亮合理的话伪装真相,让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哪怕也只有四个月。 哪怕,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亲密。 这是虚幻的,含毒的鸩酒。 但他甘愿沉溺。 . 从谢晏白那里离开后,天色阴沉,是要下雨的迹象。从车窗向外望时,白颈乌鸦振翅飞过,让文渚又想起了伦敦。 那时,她在协议上签下名字时,其实并没什么把握。 纵然协议里对双方,尤其是谢晏白自己,做出了诸多约束,但如果他想,他就算是违反了上面的内容,她也不能拿他如何。 因为他们之间的地位并不对等。 她可以走法律程序,谢晏白也可以用他的权势与财富对她进行私下的围堵。 协议是一纸空文还是金科玉律,全在他一念之间。 ……但幸好,她赌对了。 五年里,谢晏白信守承诺,与她保持着相当距离的边界,甚至因为过于淡漠,让她有恃无恐,总是忍不住去撩拨逗弄。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顺水推舟,最多只冷着脸让她适可而止,浑身都透着相当的冷静与自持。 小杨还在前方恪尽职守地开车,文渚看了他一眼,有些叹然:“小杨,其实你老板人还挺不错的。” 小杨:? 小杨:!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谢总还不错,赏罚与公私都分明,工资也足,他作为下属,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有这么一个老板就相当省心。 但外界那些人一提起他,却总是神情隐晦,噤若寒蝉。 文渚是第一个说谢晏白人还不错的,小杨有心想附和几句,但考虑到他们三个人的身份,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也没人跟他说做谢总的司机还要考察口才啊! 冥思苦想半天,他终于憋出一句:“文小姐,还是您别具慧眼。” 文渚:……? 精致漂亮的桃花眼底浮现出一抹错愕,文渚沉思。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接下来的情况与谢晏白的分析一样。 谢临琛展开了几次自救与反击,但因为品牌方早有准备,全都收效甚微。 对“夏日花园”系列,与玟声合作的品牌因为设计上中规中矩,逃过一劫。 但玟声就没那么幸运了。 “用力过猛”、“一昧的元素堆砌”、“敷衍”、“身材包容性低”……而少部分玟声的常客,也对它这次的大步子表示了不满。 系列发布之前大张旗鼓的营销造势起了反效果,现在大众对玟声的印象,甚至比之前更糟糕。 翻看着一些评论,文渚眼底复杂。 一方面,玟声毕竟是她父亲一手创立起来的,见证了她从出生到成年,她希望它越来越好; 而另一方面,如果想从谢临琛手里拿回玟声,就必须先让玟声在他手里不停出现决策上的重大失误。 ……可这样一来,就难免恶评。 叹了一声,她关掉网页,索性不再去看。 . 这几天和谢晏白有接触的人都能发现,他最近的心情相当好。 性格使然,他的愉悦并不外露,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依然不可捉摸,冷面无私。 可一旦与他平日的冷峻严苛相比,就能发现现在的谢晏白相当宽和,甚至在看到让他不虞的事情或人时,英挺眉宇间的不耐都少了很多。 尽心尽力的秘书长啧啧称奇,趁着一次空隙,她眼疾手快地拉住高如一高总助,询问他知不知道谢总最近“龙颜大悦”的原因。 毕竟上司心情好,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也能跟着舒服一些。 高如一想了想,高深莫测地指了个日期,一脸不可说。 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秘书长灵光一现,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全仰赖于那位文设计师。 与秘书长一样,小杨也感受到了谢晏白的悦色。 自被指派给文渚后,他的任务就多了一项向谢总报告文设计师的动向,内容一般是她去了哪里,或是在车内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文渚并不天天出门,他的工作时间不饱和,所以对此也没有怨言。 当然,他摸摸脑壳,暗搓搓想着,如果不用固定给老板做汇报就更好了。 说是汇报,其实简短的几句话就能描述完毕,谢晏白一心二用,一边听着,一边看底下人刚转交上来的季度报表。 宽敞的办公室内,针落可闻,而现在只有小杨越发熟练沉稳的汇报声音。 在转述完文渚的那句“你老板还挺好的”后,谢晏白的视线在纸上有了短暂停顿,然后他回神,朝一旁抬了抬下巴,示意小杨拿走上面的东西。 那是别人刚送给他的茶叶。 茶叶单看包装就知价值不菲,更何况,那是谢总的东西,只会是比不菲还要不菲。骤然收到这份大礼,小杨愣在原地,一时不敢上前。 直到谢晏白因为没有听到回应,投去相当淡漠一瞥:“不想要吗。” 他这才如梦初醒,拿着茶叶连忙道谢。 谢晏白只淡淡说着:“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话中却是隐隐含着弦外之音。 躬身垂首的小杨想到文渚,灵犀忽现,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好分内之事。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评估报告上,谢晏白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等小杨出去后,他想起文渚的评价,唇角才不自觉勾起了微小的弧。 只是不知,等文渚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后,是否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垂目,眼底的神色堪称平静。 ……当是不能。 但饶是这样,他的心情也没受太多影响,甚至在盛惟发信息软磨硬泡,邀他晚上出去聚聚时,都没有立刻拒绝。 盛惟作为盛家独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识人。 他总能精准避开雷区,他便也默许了盛惟笑嘻嘻地跟他称兄道弟,成为他身边为数不多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 懒得听盛惟的语音,谢晏白直接转文字。 看清内容后,他冷□□致的面上,浮现几分微微的思索。 这个时候…… 入夜后,酒吧这等场所才能摆脱白天的种种累赘,彻底倾洒缭乱的霓虹与酒精,显出自己的真正面目。 一向矜贵克制的谢晏白难得松了口,应了一次这种场子的约,这虽然正合盛惟的意,却也让他受宠若惊,甚至亲自去门口接谢晏白。 扫了眼那辆怎么都低调不了的库里南,盛惟莫名有些紧张。随后车门开启,下车的男人身形优越眉眼淡漠,步伐优雅从容,走动间不怒自威,周身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贵气。 盛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招呼了一声:“哥,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谢晏白象征性轻抬了眉:“这么说,是我来错了。” “怎么会怎么会!” 盛惟立刻摆手,精明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毫无在别人面前的装模作样:“这不是我谢哥难得那么给我面子,我还有点受宠若惊呢。” 谢晏白轻呵:“出息。” 如果说酒吧外闪烁不停的霓虹灯还只是收敛了秉性,等进了里面,喧闹就再无掩饰。 这不是谢晏白喜欢的地方,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习惯性地先扫视过内里布局后,他漠然移开视线,对其中喝酒畅聊的人没有丝毫兴趣。 盛惟带他来到二楼的卡座,这里除了他们俩外,再没有其他人。不动声色地抬了眉,谢晏白要了杯黑麦威士忌。 盛惟龇牙咧嘴:“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放了瓶雪莉桶的没喝完呢。” 谢晏白瞥他一眼:“是吗,歪打正着。” “换个词换个词,是咱哥俩腹心相照。” 骨节修长的手松了松领带,谢晏白脱下材质细腻昂贵的外套,根本懒得搭理他。 酒很快被端上来。 盛惟的这瓶黑麦年份不短,香气层次饱满而分明,短暂的涩意后,紧接着是成熟的谷物气息,如刚烤出来的黑麦面包,微酸,留下辛辣的回香。 谢晏白喝了一口,玩味笑了下。盛惟不喜欢黑麦的口感,反而是他偶尔喝酒时,会要一杯黑麦。 这瓶酒是给谁准备的,简直不言而喻。 酒液辛香的余韵很快褪去,谢晏白随意松开领口的扣子,露出的一小部分腕骨精致,充满力量感。 他抬起锐利的眼:“说吧,什么事?” 知道自己肯定能被看穿,盛惟丝毫不介意谢晏白的直接。 他心知他追求效率,不爱说些弯绕废话,开门见山,反而说明他把他当自己人。 迅速斟酌了下说辞,盛惟也没打算跟谢晏白兜圈子。 他靠在沙发背上,随意提了个开头:“哥,最近神方的投资好像还挺不顺的……再找不到别的投资人,项目可能要黄。” 也许是为了配合酒吧这种场所,谢晏白没穿西装,而是换了身便服。 D.J.A的高支棉面料透气舒适,又有着不错的廓形,随意就勾出男人优越合宜的身材,卡座里算不上明亮的光线如同谁的暗语,让他的眉眼更呈现出一种朦胧的莫测。 神方…… 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谢晏白眼底划过一抹懒散嘲意:“是吗,看来王顺尘的这双眼也不过如此。” 盛惟笑得有些好奇:“看来是王顺尘最近惹了哥不痛快。” 微微眯了眯眼,谢晏白晃着杯子,酒香氤氲,琥珀色的酒液一瞬间摇晃出堪称梦幻的色彩。 视线落到楼下同样摇曳的舞池,他扯了下嘴角 ,纠正道:“是他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这样说,让盛惟心中不可避免地浮起了一个的猜测。 难道是因为……文渚? 他也是跟谢晏白有了很久的交情后才发现,向来不近人情,对谁都不感兴趣的谢总居然对那位家道中落独在异国的文渚文设计师有些不一样。 也是因此,前段时间听闻了些消息后,他还特地约了方乐之确认文渚现在的行程。 ……却是没想到,文渚刚回国就有人不长眼去招惹到她头上。 喝了口调好的鸡尾酒,他咂舌:“王顺尘这是投了部电影就飘成了这样子?……不过这下,倒是有些难办了。” 谢晏白抬眉:“有交情?” “哎,不是我,是跟我爸,他之前帮了我爸一个小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还,这不这段时间投资哪哪不顺,就让我来帮忙问问知不知道内情,顺便看看有没有转圜余地。”盛惟连忙割席。 他说到这,嘶了声气:“谁知道他惹的还真就是……早知道我就不问了,作死作到这地步居然还能毫无自知之明,哪天破产了也是活该。” 楼下舞池里迷乱的射灯在根据设置好的节奏旋转,气氛狂热,被扫射到的男女身上好像都蒙上了层露水一样的热烈。 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看在盛惟的份上,谢晏白薄唇微启。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而是淡道:“下周日谢成要在家里办宴会。” 盛惟眼睛一亮:“这我知道,他还给我家发了邀请。” 他很上道,谢晏白只是给了那么个话头,他自己就顺着说下去了:“不过我不想去,他请的人无非也就那些,都挺无聊的。” 谢晏白看他一眼:“是吗,可我会去。” “……这真是让那群人蓬荜生辉啊!”盛惟连忙刹车调头。 下一刻,他苦着脸,不赞同道:“不过,你怎么要去那里了,谢成跟陈珍如可不会给人痛快。” 他这成语用得实在糟心,谢晏白忍不住皱眉:“少让我听到你乱用成语。” 然后才轻描淡写道:“我还不至于把他们放在眼里。再说……谁说就一定会不痛快。” “至于王顺尘,”他微微勾唇,眼底神色却是漠然得如在看一片飘落枝头的雪,“他去不去无所谓,但下周末之后,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7. Chapter 17 免费阅读.[.aishu55.cc] 18. Chapter 18 与谢晏白约定好后,文渚特地去了趟商场。这自然不会是为了给谢成夫妻俩准备见面礼,是给她自己买新衣服。 周末那天,也会是她第一次在国内曾经的社交圈里正式亮相,考虑到那日的目的和她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低调不了。 既如此,索性就让众人足够惊艳,才不枉她千里迢迢回国与谢晏白谋划。 不过谢晏白却觉得,文渚并不需要这种琐碎的前期准备,她只要往那一站,自然就是人群焦点。 就如曾经,他对来宾兴味索然,却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里的她。 去谢家的前一晚,为了方便第二天一起出发,文渚直接睡在了溪云别苑。 虽然谢晏白曾跟她说过不用特意早起,但文渚生物钟使然,还是八点多就醒了。 天光大亮,早餐是王姨包的灌汤小笼包,内馅汤汁浓郁,褶子工整漂亮得像是用机器做出来的,文渚吃得满口生香。 谢晏白还比她早了两个小时起床,他会在晨练与早饭后去书房处理工作,文渚起床时,他早已在书房待了挺长时间,相当的自律。 夏蝉一声长过一声,终于收拾好一切要出门的时候,在明亮宽敞的客厅里,她突然叫住了谢晏白。 谢晏白:“嗯?” 清润分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文渚紧接着跑进卧室:“你等等。 不一会儿,她从中拿出条丝巾,轻巧地朝还站在客厅里,身形挺拔的谢晏白走去:“这是我之前去商场时店员送的一条,刚好和我现在这身是差不多的颜色……给你。” 谢晏白垂首,丝巾浓郁墨绿,透着微微的光泽,她纤长的手指搭在上面,白得像是在发光。 眸色暗了暗,他声线微沉,重复问了一遍:“……给我的?” 桃花眼里盛着盈盈浅笑,文渚相当耐心地解释道:“没错,给你的。你系上后,会显得我们俩的衣服更搭调。” “还是说你有些介意……谢先生?” 她微微偏头,眼底几分探究与戏谑。 谢晏白并未立即回答。 视线自墨绿的丝巾移到文渚身上,沃顿绿是对祖母绿宝石颜色的最高评级,而当这绿被穿到她身上,更是稠郁奢靡得如被揉进了肯辛顿宫外整片翠湖的树影。 而此刻,征询着他的意见,她抬起了墨色清润的眼,发丝不自觉斜落在雪白的脖颈上,露出小半截绿宝石做的耳环,折出一点纷华靡丽的光线。眉目盈盈间,如同刚从名贵浮华里诞生出的女妖。 谢晏白确信,只要她想,必能轻易搅动名利场里的所有暗涌。 唇角不自觉绷紧,眼底涌上更多的深色,他语速极慢:“我不介意,但是要麻烦文小姐……帮我了。” 面上划过一瞬的惊异,微微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男人后,文渚终于松了口:“那就我帮你。” 她自顾自给谢晏白找好了理由,想来应该是他平时没系过丝巾,所以不太会弄。 朝谢晏白走了几步,她踮起脚,谢晏白也配合着俯下高大的身形,眼底暗色落在她素白修长的脖颈上,任由她轻柔地在他领口来回拨弄,浮动着独属于她的来自荒原白雪的清冽暗香。 直到文渚做好了最后一步,垂眸看着手上的结,轻声道着:“其实,只是用它代替你的领带而已,很简单。” 抚平他果灰色衬衫的衣领,将要退开的时候,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目光顿了数秒,再开口时,气息拂过眼前人精致的喉结,语调如探出绿墙的妍妍春花,无端勾扰了过路人的心头。 “谢先生,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你就自己来吧。” 她低声笑道:“……可不要,再轻易便宜我了。” 眼底瞬间如夜色翻滚,在文渚要退开的最后一刻,谢晏白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定定看她片刻,他声音低而缓,一字一顿,又暗含着不容拒绝的别样意味,道着: “文小姐,多谢……赐教。” . 说是私宴,地点自然不会选在什么五星酒店,为了容纳宾客,谢成将地点定在了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那还是谢成二十年前买的,当初就售价不菲,如今时过境迁,价格更是让人咂舌。 他们到的并不早,等谢晏白那辆黑色的帕拉梅拉到达谢家别墅时,宾客已基本上到齐。 纵然谢成才是今天的东家,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比谢晏白输了几分气势。 等谢晏白和文渚步伐从容优雅的推门进来后,原本还算热闹的室内瞬间变得哑然安静。 有别于平日,谢晏白今天穿得相当休闲。 低饱和的灰绿衬衫剪裁精良,淡而雅的颜色,甚至衬得他有几分君子端方如玉。 深绿的丝巾代替了传统的古板领带,慵懒随意之余,却不显轻佻,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沉沉扫过去时,仍让人忍不住噤了声。 他本身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姿容,而文渚站在他身边,一双桃花眼天生含笑多情,大片的沃顿绿深郁繁浓,如在场唯一一抹的浓艳丽色,竟也同样未输了气场,让人移不开眼。 宾客们互相眼神乱飞。 显然,他们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谢家那位狠厉无情的私生子,和…… 一位头顶稀疏的,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的男人眯着眼,在文渚浓桃艳李般的面上仔细辨认了片刻,终于恍然想起她是谁。他咂舌:“这不是当初文家那个小姑娘文渚吗!” 有人疑问:“文家?” “就文伟成啊!当初被从玟声赶出来的那个。”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忍不住一阵眉眼官司。 谢家收购玟声表面上光风霁月,实则透着一股子蹊跷,眼下,谢晏白这个已经另立门户的私生子携文渚一起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意味深长。 对在场所有人的各异心思一览无遗,谢晏白未作理会,他慢条斯理地牵着身侧优雅瑰丽的文渚,走到这场私宴的主人——谢成面前。 垂眸间,他姿态矜贵又显得懒散:“许久不见,谢董倒是风采一如往昔。” 成功让谢成脸色更差。 谢晏白一来,原本还算有说有笑的场子瞬间安静,倒显得他这个做东家的输了这个私生子的气势。 那句客套恭维由他那样说出来,更是怎么听怎么怪异。 而且……扫过谢晏白身边的姝色佳人,谢成更添恼怒。 当初对玟声的收购计划虽是谢临琛一手主导,但同样离不开他的授意和默许。 时隔多年,文渚再次出现在这里,他不觉得这只是巧合。 他身上那件面料不俗的唐装本是为了彰显他自己的随和与风度,但眼下各种猜测浮上心头,却显得脸色阴得吓人:“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连爸都不叫了?” “而且,我难得办次私宴,准备好好跟你那些叔叔伯伯们聚一聚聊一聊,你怎么什么人都带过来!” 说着,他面色不善地瞥了眼一旁的文渚,说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陈珍如原本在旁边跟人说话,这会儿,她扶了扶手上碧绿的种水翡翠镯,经过精心保养的面上浮了一层虚假笑意:“这是文渚吧,这么久没见了,你看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阿姨如果再年轻个一二十年,可都比不过你。” “不过啊文渚,”她话锋一转,“阿姨知道你也是好心,但下次还是提前说一声再来吧,这样我跟你叔叔也好有个准备是不是?” 她神情宽和,始终柔声细语道:“我听说临琛说,你之前一直在国外奔波生计,这突然回来,也可能是有些不习惯了,难免忘了这些规矩上的事情……那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忘了。”就如位宽容慈爱的长辈。 语落,谢晏白面色骤然转冷。 文渚眼底更是划过明显的嘲意。 谢成和陈珍如这是在明里暗里说她不懂规矩,上不了台面。他们一时顾忌摸不清谢晏白的意图,就拿他旁边的她开刀。 而她是和谢晏白一起来的,她上不了台面,那谢晏白呢? 一番话下来,这分明是既踩了她,又暗讽了谢晏白。 “陈阿姨,好久不见。”按住谢晏白的手,文渚上前一步。 她微微俯身,盛色夺人是桃花眼底笑意盈盈,同样柔声道:“我本来还想客气一点称您一声伯母,不过现在看来,您似乎也当不起我这一声,那就算了。” 她随后转向谢成,像看不到他脸色阴沉,微笑着自顾自道:“谢董,也只是近十年不见您就把我忘了……可我以前还喊您一声伯父呢。看来,您同样当不起我这一身伯父。” “近十年过去,前段时间故人骤然相逢,我本来惋惜曾经的谢家小少爷谢临琛怎么成了这幅样子,现在来看竟来是家学渊源……真让人遗憾。”她轻轻叹着气。 “你……!” 也许是因为牵扯到了谢临琛,陈珍如瞬间破功。 她狠狠一放茶盏,任其在实木雕花的昂贵茶桌上发出尖锐声响:“你在胡说些什么,当不起?文渚,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身份?”像是觉得有趣,文渚轻挑起黛色的细眉,重复了一遍陈珍如的话。 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她面上的哂意细微,却未曾掩饰。 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中间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一些布局和她记忆里的有些出入,但谢成喜欢的那种中西结合的土豪风装修倒一直没变。 欧式华丽吊顶下是中式的实木沙发,瓷砖铺就的旋转楼梯的尽头,挂着幅写意的山水画……很有些不洋不中的滑稽。 就像谢成夫妇此时,分明是想教训谢晏白,却顾忌着他的威望,只敢先对着她指桑骂槐,嘲她身份不够,不知礼数。 望过那些正隔岸观火的面孔,文渚眼底划过一些无趣,她像真的好奇般,询问着陈珍如:“我的身份……不知道陈阿姨是想听哪个?” 被她脸上的不以为意激怒,陈珍如冷笑:“倒不如说说,你有什么身份值得拿来说的?” 文渚点头,唇角的笑意依然温和:“……我明白了。既然陈阿姨要求,我就赧然为大家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回答着陈珍如的问题,她的语韵依然优雅从容,像是听闻了初春时节,渭水边的一场杏花雨落: “略过那些大家都知道的旧事不提,我依然顺利完成了在英国的学业,并在国际上拿了些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奖。所以我现在……是一名工作室在伦敦华人珠宝设计师。” “不过,虽然我很想让你们称我为文设计师,但考虑到一些利益纠葛,我却觉得在场的各位应该对我的另一个身份更感兴趣。” 她偏头,眼底是浸了杏花春水的戏谑:“……你说是不是,谢晏白?” 眉间拂过一丝兴味,眼底远山寒石般的料峭退开了些许,视线落向文渚白皙姝丽的面上,谢晏白终于笑了。 他一贯冷峻,哪怕今天的穿着比平时更显随和,可只要触及他面上的淡淡的嘲弄,大家就能意识到,他还是那个谢晏白。 不近人情,眼底总是带着冷意,一步步将对手逼入圈套,在关键时刻给其致命一击的谢晏白。 但他此时却笑了。 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谢成预感到,他今天和陈珍如的这出临时配合不算一步好棋。 文渚,似乎并不如他预想的那样好打发。 对众人此时的惊异神色颇有些满意,骨节分明的右手缓缓搂过文渚被衬衫包裹,但依然能看出雅致仪态的双肩,谢晏白垂首,做派斯文温和到了极致。 缓了声调,他唇角的弧度是恰到好处的柔软与从容:“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文渚,目前从事珠宝设计行业,成就不俗,也是我的……” 在舌尖滚了一圈,当着众人的面,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词,“夫人。” 他带着显而易见的餍足,又重复了一遍,昭示身侧的珍宝已被他占有—— “如你们所见,文渚,我结婚五年的妻子,我的夫人。” 轻轻眨过浓密鸦羽一样的眼睫,不待众人反应,文渚又慢声补充道:“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能和大家探讨一下珠宝设计相关的事宜。” “不过虽是这么说,我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各位还是难免会把我局限于‘谢晏白的妻子’这个身份。” “……但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和其他的比起来,这个身份最为不值一提。” 她淡声笑着。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8. Chapter 18 免费阅读.[.aishu55.cc] 19. Chapter 19 这番信息量爆炸的发言后,满堂鸦雀无声,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文渚望着周围犹嫌不够,黛色的眉挑起无辜的弧度,又轻飘飘补充着:“陈阿姨,您刚刚说我身份不够,我却觉得,我哪个身份都够站在这里,包括……我是我父亲的女儿这个身份。” 顿了顿,她眼中少见带了咄咄逼人的凌厉:“您与谢董觉得呢?” 这话颇有诛心意味,明晓内情的人更为沉默,眼看即将收不住场,还是谢成最先反应过来,他已有些浑浊的眼里惊疑不定:“你们结婚了?!” 淡而沉的眼神瞥过去,谢晏白甚至罕见耐心地补充道:“在大约五年前。” “那你们,你们……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最初的惊异之后,陈珍如面上升起防备,一向做着宽和模样的眼珠里此时是浓浓的狐疑。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她和谢成的打算岂不是…… 她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 将她的动作看了清楚,文渚稍稍一想,就知道陈珍如在想什么。 清润而洞悉一切的眸光直视着陈珍如,她微笑着道:“是我不让他说的。” “那时我刚毕业,还有很多事要做,实在不想,呵,给自己找太多麻烦。” 文渚意在言外,她话里的麻烦包含了谁简直不消说,谢成忍不住怒斥一声:“……胡闹!” 他看着文渚,从进来最初,她始终就是那副从容姿态,艳如玫瑰一般大气秀丽的面上端着完美无缺的浅笑,像什么攻击对她来说都不痛不痒。 而谢晏白呢,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文渚身上,无论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眼底的愉悦与放纵都未变动分毫……简直是比文渚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出弄得气血上浮,谢成重重一拍桌子,拿出训斥下属的做派冷怒道:“连父母都不通知,你们就已婚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们当父母的放在眼里!” “你这话就错了,谢董。” 毫不在意谢成的怒意,修长的手指微微抚摸过自己的指骨,谢晏白慢条斯理着:“在当时,我已经去我母亲的墓前告诉了她这件事,所以……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言下之意,他只没把他和陈珍如放在眼里。 何况,他漆黑的瞳孔虽看向了谢成,却是从进来后一句父亲都没叫。 这话一出,比起怒意,谢成最先感觉到的还有晦气。 好端端的提那个已经病死的死人干什么! 狠狠皱着眉,他还未发作,文渚扫过他唐装上五福捧寿的暗纹,微挑的眼尾漫过一丝讥嘲,已经柔和地开口道:“谢董,比起这个,您还是关心关心,嗯……比如您在我先生身上落空的如意算盘,或者是股价?集团发展前景?” “……我听说集团这几年依旧在走下坡路了,您可千万要当心。”她轻轻巧巧地道着。 她说的每个问题都正中谢成的痛点,谢成手背上绷出青筋:“你,你们……!” 眼看谢成被气得不行,陈珍如忙道:“谢晏白,你就这么跟你父亲说话吗!” “还有文渚,你,你……你有这功夫,也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她冷呵。 旁边有谢了顶的中年男性,终于看清了现在的状况,出来给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小谢,今天你爸难得有时间邀请我们这些老朋友聚一聚,你就消消气,父子俩有什么是不能说开的,非要在今天,也不好看是不是?” “还有小文,看到你回来了,叔叔我是真高兴。当初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看看现在,跟小谢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多配啊。” 他就是那位最先认出文渚的中年人。 也是谢成替他看上的林家女儿的父亲。 眉头挑起,目光落在他身上,谢晏白眼底的打量不带情绪,他并未刻意拿捏气势,但目光就如划开山谷的沉沉惊雷,带着让人心惊胆寒的压迫意味。 直到眼前的中年人渐渐撑不住气,又要再说些客气话时,谢晏白终于放过了他。 线条精致凌厉的面上扯出了一抹极淡的冷厉弧度,他优雅着微微颔首:“林总都这样说了,我再不给面子……岂不是不识抬举。” 林海山一时讪讪:“这……叔叔倒也不是那么个意思……” “呵。” 淡着视线,谢晏白略过了林海山。揽过文渚圆润的肩头,隔着一层布料,他并未如之前那样虚虚保持着绅士的距离,如同是林中的野兽拘守自己的珍宝,落在她肩上的手力量感十足,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为他这罕见的侵略性怔了一下,文渚抬头,望见谢晏白侧脸清俊,精致的下颌线条清晰,凌厉得宛如出自雕刻家之手。 他看向正在喝茶顺气的谢成,黑不见底的眼中显出淡漠,像放过了他一般,缓声矜贵道:“谢董,我今日冒昧携夫人前来拜访,多有打扰,还望您……多加包涵。” …… 谢成再怎么着也要顾忌场合,看看四周,唯恐更丢了面子,他拿腔作势地说了句“随便你”后,这出插曲看似就这样被揭过。 也许是有趁着这次带文渚重新熟悉以前那些人的意思,谢晏白并不急着带她走,他在一旁,淡着声给她介绍那些已经多少忘记了的旧人。 他们这样恍若无事发生,谢成心下更怒,只是还强撑着长辈的架子,一副不跟小辈一般见识的做派。 在座的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精,心思转了几轮后,就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笑呵呵地互相叙旧。 只是私底下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年轻人就没这些老一辈的沉得住气,谢晏白作为同样的年轻一辈,气度与能力皆不俗,在他们那群人中本就瞩目,何况这次还有突然杀回来的文渚……简直是爆上加爆! 一些人手机按得啪啪响,飞快传着刚吃到的新鲜热瓜。 「我去我不是被拉来参加谢临琛他爸的聚餐吗,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文渚,文渚也来了!就是之前家里企业被谢氏收购不算,她爸还被从公司赶出来的文渚!」 「艹啊我真服了她怎么做到的,那么久没见了她怎么还是长成这样子我嫉妒!可恶我那堆大几千的护肤品能不能支棱起来啊啊!!」 「跑题了跑题了」 「而且,而且!她是跟着谢晏白一起来的!」 「家人们你们绝对想不到!谢晏白早跟文渚结婚了,还是五年!」 「结婚!五年!谢晏白跟文渚!!原来谢晏白手上那个婚戒真不是摆设啊!!!」 「谁懂我的心情!!速来跟我一起吃瓜啊啊啊@全体成员」 类似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圈里所有人,心知接下来会很热闹,文渚趁着间隙,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当看到方乐之那堆感叹号后,她开始夸赞自己提前设置消息免打扰的先见之明。 发了个「回头聊」,她抬头,对着面前长发温婉精致的林语池,露出一个滴水不漏的浅笑:“林小姐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谢临琛已经回来了,他之前要处理一点事情,顺道去接了林语池,谁知路上出点意外耽搁许久,以至于错过了文渚和谢晏白送来的这场大戏。 现在从旁人的叙述中,他已经知道了刚才的事情。 他脸色难看之极,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骤然蒙上阴戾。 他没少对“夏日花园”投入,那样大的金额,本就让他顶着董事会的阻碍,眼下的失利更让他压力不小。 此时文渚与谢晏白绑在一起,还这样搅风搅雨,又何尝追到了家里踩他的脸。 勉强压着脾气宽慰陈珍如,但绷紧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戾气。 而大厅的另一角里,谢晏白随意坐在了一处沙发上。 一堆该做他长辈的人同样坐在周围,他们围着他,不愿在小辈面前自降身份,却克制不住面上的小心翼翼。 而谢晏白只垂着眼,将他们的神态尽数收敛。 像觉得好笑,文渚忍不住弯了下唇,然后才看向面前笑意温和,看不出来意与深浅的林语池。 “谢总气度不凡,”循着文渚先前的目光,林语池的目光有几分真切的感慨,“那群董事长总经理们,看着像在给他汇报工作。” 文渚只是微笑着,不置一词。 拿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没办法,轻轻叹了一声,林语池柔声邀请道:“文小姐,不……文设计师,我们去外面说吧。” 同屋内一样,庭院的布局也有所改变,找风水大师算过的池塘假山错落有致,位置极讲究,院中的观赏花卉被照料得宜,灌木郁郁葱葱。 收回打量的视线,文渚看向一路带她前往荫蔽处的林语池,随意笑了一下:“林小姐很熟悉这里。” 林语池:“有时候,我会过来给伯母送东西。” “林小姐有心了。” 紫藤花架在头上垂坠出花影婆娑,林语池站在原地,心知绕弯子没有意义,眼里光芒明晰,她干脆直入主题:“我来找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你和谢总……我很惊讶,”顿了一下,她继续道着,“但也让我开心,因为这样一来,小妹就能放心了。” 林语池的妹妹就是谢成想借力掌控谢晏白的人选。 林语池本就与谢临琛订了婚,林家已经相当于半个谢家势力,谢成想让林家的小女儿以婚姻牵制谢晏白,掌控之意简直不加掩饰。 此时听林雨池提起,文渚略带了几分意义不明的客套:“谢董还真是喜欢你们林家。” 林语池露出一点微微的无奈:“这种喜欢……唉。” 也无非是因为有利可图而已。 她迈入一片花影里,脸上的神色也随阴影显得斑驳起来:“……文设计师,虽然临琛那时爱惜名声,把那些收购手段瞒得很好,对外也说是文先生备受打击几次请辞,自愿退出玟声,但我却是能猜到内情的。” “文设计师,”她唇角的笑意依然柔和,宛如是雨中摇曳的紫丁香,眼里却有别样的意味,“若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不是敌人。” “……”文渚微愣,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林语池的身后有人影靠近。 顿了一下,她不动声色改了口:“林小姐,您身后有位熟人。” 神情中露出一分愕然,林语池转身,看清来人后,微微弯起了清泉一样的眼:“临琛。” 淡淡看了她一眼,谢临琛道:“妈要给你一样东西,让我叫你过去。” 他并未发现异常。 紧接着,倨傲视线落到文渚身上,他忍不住一声冷哼:“文渚,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和谢晏白搞在了一起,但该说不说,你们一个私生子身份卑贱,一个家道中落爱用歪门邪道……” 他勾唇,眼里恶劣的光芒闪过:“真是绝配。” “……”文渚好奇般挑了下眉,“歪门邪道?” “你不承认?”谢临琛斜着眼看她,“这一次,如果不是你趁着联名搞什么……”他皱着眉想了一下,“女性与自由之类的,你以为你们能赢过我?” “文渚,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心思用在正途上,不然翻船的那一天,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文渚:……? 她愣了下,终于明白谢临琛说的歪门邪道是指那部微电影。 而且,听他这意思……他认为玟声的“夏日花园”系列就是输在了这里? ……明明是因为衣服真的不好看啊! 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感想,清凌凌的眼睛闪过默然,文渚对谢临琛的自大与狂妄又有了新的认识。 深感和他沟通只会浪费自己的经历,懒得跟谢临琛多说什么,文渚只轻巧叹了一声:“谢临琛,你和陈阿姨一样,都爱用身份拿乔。可要说起身份,谢晏白是靠自己打出一片天的商界奇才,我是艰苦求学的独立设计师,可你……” 她温和地开口道:“你分明是蛀在锦绣里的夏虫不可语冰。” 这番话颇狠,谢临琛恼羞成怒,狠狠道:“文渚,这些年过去,你真是越来越没教养!” “谢临琛,我看你才是没有教养。” 这话分明透着股让人难以招架的漠然冷意,但语调慢条斯理间,又有股寒山之玉般的优雅,让人不自觉就想到说话的人又该是何等显贵气度。 文渚循声望去,缓步而来的男人身形优越,料峭眉峰间锋芒未敛,眼底望之如最深处的暗海,危险而深不可测。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谢晏白。 他扫过谢临琛,面上未见气恼,只淡声问着:“谢临琛,你知不知道于理来说,我夫人已经成了你的长辈?” “直呼她的名字……”他似笑非笑,眼底划过残冬冷意,“这就是你的教养?”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9. Chapter 19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0 谢临琛被这出弄得措手不及,他盯着突然冒出来的谢晏白,神色变换了一会儿,突然嗤笑出声:“我差点忘了,你们两个五年前就搞在一起了。” “我们家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结果你就这般当众让父亲难堪……私生子就是私生子,谢晏白,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 文渚忍不住皱了眉。 这种东西最为掰扯不清,尤其是局中人,她有点担心谢晏白吃亏。 潋滟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她冷笑:“你能站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我先生的仁至义尽了。” “别拿你那当爹上瘾的脑子去评判我们,若真要指责阿晏,你这个纯粹的既得利益者是最没有资格的。谢临琛,你少不知好歹。” 不待谢临琛回答,她又微笑着:“应该没人敢跟你说实话吧?那刚好,就当是我这个‘长辈’给你的见面礼。” 优雅悦听的音色故意在“长辈”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她直视着谢临琛,一字一顿:“谢临琛,你这次失败怪不了任何人,单纯就是因为那些衣服很难看……就像你们一家三人此时的脸色。” 这番下来,谢临琛瞪了半天,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甩手转身离开。 默默旁观着全程的林语池抱歉地朝他们俩笑了下:“我去伯母那边看看,抱歉,就先失陪了。” 转眼,这片紫藤花架便只剩文渚与谢晏白。 讨人厌的人走了,文渚这才看向谢晏白,姣好的脸上略带了些趣味:“那群人竟肯放你过来了。” 看先前他们那架势,对谢晏白又是不屑又是忌惮又是想要交好,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走他。 抬了抬眉,目光落在文渚白瓷般的面上,谢晏白平静从容地阐述事实:“他们还绊不住我。” “嗯?不愧是我们的谢总。” 声线泠然似是清泉趟过雪,其中的调侃意味未加掩饰,配合着她先前的话,甚至显得有几分真切的亲密。 想到她之前不假思索的维护,他微垂下漆黑的眸,面前的人依然浓郁姣艳,五官无一不动人,漂亮得如同是世间最靡丽的那朵玫瑰幻化而成。 察觉到落在脸上的视线,文渚好奇抬眼,恰对上他些微的若有所思:“……阿晏?” 文渚:……嗯。 都忘了还有这茬。 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心虚,文渚冷静自认,自己确实还没和谢晏白亲密到这种地步。 以他身上料峭分明的边界感,他介意这样的称呼,也实在不奇怪。 微眨了几下鸦羽般的眼睫,文渚平心静气地对他解释:“我觉得我那时候表现出亲密,能让谢临琛更生气。” “他刚才确实有被气到……你觉得呢?” “……”一缕夏日难得的风拂过文渚发梢,荡起细小的弧。 谢晏白盯着她瞳仁分明的眼,里面坦荡沉静得如一汪池水,缱绻的红粉桃杏甚至在其中落不下任何暧昧阴影。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想着果然如此。良久后,他移开漫过幽晦的眼,不置可否地轻扯唇角:“我倒觉得,他并不是因为这个称呼生气。” 他面上浮出几分微妙:“从前还不知道,夫人口才竟那么好。” “是吗,”文渚无辜摊了下手,“可我只是实话实话。” 抬了下眉,谢晏白未有它言。 实话伤人,是因为真相龌龊。 他们从污糟处收割名利,做尽了趋炎凉薄之态,持着华美餐具手指缝隙间尽是污泥。 而他在此地长成多年,早染上了那般的凉薄冷情,又怎么能对那污糟置身事外。 ……分明是,不能够。 眼底的幽冥暗色越发翻涌着,而文渚视线向上,望见紫藤花瓣在阳光下被照得玲珑半透,花香丝丝缕缕,她盯着花架,突然想起刚才林语池的话。 她秀丽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谢晏白,林语池刚才对我说,她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林语池?” “是的。” 站久了有些累,文渚索性坐在花架下的长椅上,面上带了几分懒散嘲意:“林语池和谢临琛结婚后,林家的产业多半要落入谢临琛手里。到时候再让林家小女儿与你凑对,你就连妻子的娘家也是他们那边的,想慢慢掌控你还不容易?” “可惜,”谢晏白薄唇微启,深处的眸光越发漠然危险,“我既无法被这种手段掌控,另一半也不会是他们林家人。” 语调微沉而慢条斯理,是顶级的捕食者高居寒峰,轻易鄙薄其下垂涎他所获得的一切的庸碌。 用手撑着下巴,文渚像觉得有趣,微微勾起胭脂色的唇,她声调如在心底划过的羽毛,拖得长而轻,轻轻柔柔地调笑道:“好厉害,所以我们阿晏和他们不一样。” 她解锁了一个新的称呼,见谢晏白没有露出明确的反感,又忍不住拿出来取闹。 殊不知,正中了谢晏白此时的隐秘。 墨黑的眸光顿了一下,谢晏白看向她眼底,投落的紫藤花影似乎将其衬得更为潋滟,但深处却是静海无风,闪烁其中的只有似是而非的促狭。 她似乎总是能无意间触及他的暗涌。 一如此刻,一如幼时那场关于西墙上灼灼凌霄的讨论。 可也每一次,都是他波澜生荡,她带着漂亮的微笑,犹自全然不觉。 也正因不觉,她才毫无弱点。 ……不像他。 浓黑眼睫垂下,他径自跳过这句,冷淡道着:“我对林语池的了解不多,但对她的父亲倒是知道一二。” “那位林总性格中庸,处事更偏保守,据我所知,他从多年前就在寻找靠谱的接班人培养,但进展似乎并不顺利。” 低哑微沉的声线,如同是玉石覆雪,却似乎比平时更淡了一点。 开玩笑的心思淡去,清润的目光微闪,文渚面上浮起一层困惑:“为什么要再找接班人,林语池和她妹妹的天资很差吗?” 谢晏白微吟:“以今天的表现来看,林语池不仅不笨,甚至颇为敏锐聪明。” 否则她也不会找到文渚说那番话。 “所以为什么要弃一个聪明的女儿不养,让她跟谢家联姻,等谢成那边慢慢将自己的产业蚕食干净?” 文渚说着说着,瑰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该不会,她父亲其实就没考虑过让女儿接手产业?” 眼中浮现出思索,谢晏白立体冷厉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深邃。 沉吟着,他最终颔首:“这么一来,倒都能解释通了。” “……”文渚轻轻叹了一声,“回头再和林语池见一面吧,如果她是真心的……或许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这样说着,她眼底闪过薄透的倦色。 知道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太过忙碌,谢晏白声音微顿,再开口时,提琴般的声线里含着层若有若无的关心:“……不必勉强自己,有她也只是锦上添花。” 可这话真是狂妄,笃定了谢家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以至于文渚忍不住扬起了黛色的眉,笑道:“我一向信任谢总的能力。” 她紧接着伸了个懒腰,绿色的绸缎簇拥着阳光,在她羊脂玉般的窈窕身段上跳跃出粼粼碧波。 “不过,这不算勉强,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任由自己浸在绿色的湖水里,她闭上眼,轻轻说着:“谢家还能这样活蹦乱跳着,才是勉强我自己。” . 深知这种八卦传播的速度,怕文伟成与何韵清当天会受惊吓,文渚提前了几天告诉他们自己与谢晏白的关系。 当然,她含糊其辞,只说是“帮谢晏白一个忙,不是真的”。 她目光真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自己的父母勉强放心。 但当从方乐之口中听到已经演变了数个版本的传言后,文渚深感自己可能要白费功夫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传成“谢晏白心狠无情对文渚爱而不得所以一手谋划把文家赶出玟声以顺理成章强取豪夺落难公主”的?? 爱而不得? 强取豪夺? 落难公主? 这听上去谢晏白就是个纯粹的恶人,而她则是朵无辜的惨遭恶人觊觎的楚楚娇弱白莲。 十分有那种能进局子的古早霸总小说风味。 文渚的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你那群小姐妹在网文平台都有小号吧…………” 方乐之“嘿嘿”笑了一声:“主要你们俩看起来真的很抓马啊!” 她兴致勃勃地给文渚分析:“你想想谢晏白是什么人,天天冷着个脸跟没有情绪一样,我看见他都不敢多说话,结果他居然金屋藏娇了五年,对象还是你这个家里出了意外的公认大美人……!” “你说,这听上去多曲折离奇,多让人有遐想空间啊!!”眼里闪烁的俨然是在正主面前吃瓜才有的刺激感 文渚:…… 为这“金屋藏娇”恶寒了一下,她高度怀疑方乐之也没少为这份谣言出力。 “所以呢所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文渚迟迟不理她,方乐之干脆自己猜上了,“我看你也不像轻易结婚的人啊,还是和谢晏白,难不成……”她突然惊呼一声,“还真是什么强取豪夺?!” 嫌弃般推远了方乐之的那份提拉米苏,文渚表情古怪:“我会把这个版本的传言告诉谢晏白的。” “别别别不要不要千万啊!”方乐之眼神惊恐,“我就是根据电视剧小说那么随便一猜,猜错了你就跟我说嘛咱俩好姐妹你跟谢晏白说什么!” 方乐之从小野到大,文渚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 不禁觉得有趣,她问:“谢晏白竟然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那可不,”方乐之嘀嘀咕咕,“我妈说之前有个老头子烦得很,就喜欢拿乔,对谁都是非得端个十几二十分钟才肯松口,后来那老头子碰见了谢晏白……我妈说他在谢晏白面前老实得跟个鹌鹑一样。” 她苦着脸,不放心地殷殷叮嘱文渚:“你千万别跟他说啊!什么金屋藏娇强制爱……说也别说是我说的!!” “嗯……”文渚拖了长腔。 眼看方乐之越来越急切,她终于没忍住一笑:“行行行,不会供出去你的。” 方乐之终于又有了精神。 她用叉子切下一小块面前的点心,眨巴眼睛道:“所以呢所以呢,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真已婚五年了?那怎么感觉之前你在伦敦过得还是那么紧巴巴,谢晏白不帮你改善生活的吗,还是说……那狗东西人模狗样的居然那么抠门?!” 文渚失笑。 明明刚才还怕成那样,现在觉得苗头不对,立刻就叫上狗东西了。 方乐之不愧是她的好姐妹。 不过,这确实是她错怪谢晏白了。 他其实相当大方,定期给她的银行账户打钱不说,还给了她一张余额极为可观的银行卡。 只是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她基本上没有用过它们。 这些年里,她学会了把钱分得很清。 微微出神一会儿,一抬眼,刚好对上方乐之担忧夹杂怒气的视线。 文渚想了一想,略微压低了声音:“其实是这样的……” 她把对父母的那套说法又对方乐之重复了一遍,方乐之“噫”了一声:“原来只是演的,好吧,骂错他了。” “这件事,你就不要跟其他人说了。” “放心放心,”方乐之拍着胸脯,“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后面小杨来接文渚,等那辆S系奔驰远走,方乐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发了个带墨镜的emoji表情。 她与文渚交好不是秘密,这典型的吃到瓜的反应瞬间点燃了群里热心瓜友们的好奇心。 群里问号与催促刷个不停,而方乐之得意一笑,深藏功与名。 至于这行为会不会被骂…… 哈。 谁敢。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0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1 告别了方乐之,文渚坐在车上,天光是象牙扇柄下坠着的白玉色,路边微微的泡桐香里,她不自觉想的远了。 一开始,她跟方乐之并没有那么要好。 方乐之家世摆在那,加上家里人不愿拘她,她张扬得肆无忌惮,从小就当起了大姐头。 而文渚因着一副极为出挑的容貌,也轻易会被人簇拥。 只是她性子独了一点,看似融在群体里,却总透着淡淡的距离。 那时候她和方乐之没什么矛盾,但也不熟络。偶尔碰见了,客套问个好后各不打扰。 还是后来她们家遭变故,她们之间的关系才有了转变。 梧桐青青翠翠,大片的叶子裁剪路过的每一缕夏风。 鸦色的眼打量过路边的歇脚的麻雀,文渚想起父亲以前对她说的,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总是要求助于一份契机。 大概那场变故,就是她与方乐之的契机。 或许,还应该再加上一份谢晏白。 这样想着,她又低头看眼手机。 自谢家的那场私宴后,她的通讯软件一时非常忙碌。一些人不敢去明着询问谢晏白,就派出自家小辈打着问候故交的名头来试探文渚。 几天过去了,还是时不时会有人发信息过来。 而文渚通通没有回复。 她今天出来没化妆,面上那股分明的盛色淡了一些,却也依然像清水滟滟浸了朱红的胭脂,不算淡的粉,是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盈盈秀丽。 唇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感情的微小弧度,预感之后的几天自己依然不得消停,文渚决定把自己的小假延至这周结束。 顺便帮一帮自己的父母。 文家店铺的地址不是秘密,其实按理说,这种对她的联络试探还会蔓延到文伟成与何韵清身上,但就如谢晏白当初说好的那样,他处理好了一切,不会有人前来骚扰。 唯一变化的,就是多了不少跑腿代购的单子。 文渚本着给钱就是大爷的念头一视同仁,通通给写了小便签,祝他们愉快的同时,还不忘告诉他们直接联系她可打九折。 可惜,没有一个人是用这个理由来联系她的。 丝毫不以为意,她望了眼忙碌的父母,纤长手指放下黑色的中性笔,将写好的便签贴在了打包盒上面。 ……等后面时机差不多了,就闭店一段时间吧。 . 如文渚预想的那样,一周的时间以足够表明态度,这周结束后,她的手机已清净了不少。 吃完父母留下的早餐后,文渚小心将窗边绿植换到了避光处。 待她撑着把遮阳的伞,从容踏过梧桐叶影走出小区时,小杨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今天要去一家杂志社接受采访。 小杨倒是一贯的周到礼仪,在她还要几步远的时候替她拉开了车门。 清润的嗓音如平常那样温声道谢,文渚收伞探身,将要坐进去时,动作下意识一顿。 不同于往常后座的空荡,这次,一个男人占据了里侧的位置。 他身形优越,眼底漆黑笼着淡淡的寒意,一身手工精良的昂贵西装将他衬得愈加矜贵,镐色玛瑙被精心打磨成了圆润的西装扣,在举手投足见折出一点奢靡暗芒。 分明是谢晏白。 他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似是在养神。 被开门声惊动,他淡瞥过来,见到是她,慢条斯理道:“文小姐,早。” 说话间,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和她同款式的银色素戒上铺着层浅光。 面上露出一丝打量,文渚站在门外,饶有些兴趣地问:“我们谢总今天这是……顺风车?” 对她的调侃无动于衷,谢晏白缓着声,声音从容平静:“司机今天请假,我冒昧借用一下你的车去公司,不知文小姐是否介意?” 眉梢忍不住就挑起来,文渚目光多了些不可言说的微妙。 谢晏白这话说的,明明车与司机都是他的,而他眼下也还在车中坐得正好,偏还问她介不介意。 还真是…… 不动声色地坐进去,她姝丽的面上多了层漂亮的微笑,当真就顺着他抬的架子,十分东道主地道着:“当然不介意,还请随意。” 末了又缓声:“仔细算算,约有一周没见到谢先生了,我其实很想念你。” 这种似是而非的情人呢喃,她似乎总是张口就来。视线自她秀丽却未变神色的面上移开,谢晏白薄薄笑了一下,扯唇道:“是吗。” 文渚四平八稳:“当然。” 这句话之后,她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倒是让谢晏白有些意外。他以为按她的习惯,下面应该还会再有那么一两句精致虚伪的捧贺。 微微侧了侧脸,他见到她妍丽眉目上明显的心不在焉。 缓慢抚过那枚素戒,想起她今天的行程,他淡声询问:“杂志社的采访有问题吗。” “嗯?” 文渚后知后觉回忆起谢晏白的话。 她摇头:“没有问题,这就是个联名系列热度的附加产物。” “但你似乎兴致不高。”谢晏白淡道。 文渚诧异,但谢晏白已经闭上了眸,像是倦怠。 他就算是侧脸,轮廓也依然清晰明显,手工考究的西装三件套将他包裹,愈加将久居上位的气场放大,透着股如山远山寒冰般冷峻淡漠的锋芒。 未从他面上看到那些明显温情关怀的态度,文渚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肩膀。 正因为他是这样,她才什么都可以告诉他。 不然,只会显得虚假又……恶心。 靠在车内真皮座椅的椅背上,因从小养成的仪态习惯,文渚的姿态依然显得雅致。 视线自然右转,她粗粗看过车窗外的过路人,语气无端显得沉静:“其实在很久以前,我也接受过一次采访。” 睁开狭长精致的双目,谢晏白将视线投落在她身上:“那次特殊?” “不,”文渚否认,接着道,“那次是我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市电视台的记者在后台询问我的感受和准备……再普通不过。” 谢晏白微微抬眉,神色未有变化。 看了他一眼,文渚自顾自往下说:“我只是在想,那时我会预料到如今这场采访吗?” 那时她在市大剧院的后台,从容对主持人道“尽力了就没有遗憾”,眸光被剧院的明亮光线照得熠熠,年少不识愁。 现在,她却是离开了故国近十年,其间风吹雨打去,为了一场算不得明亮煦色的复仇,顺带接了个采访。 曾经不染人烟的小公主,会想到这么一遭吗。 她又会如何看待这么一遭? 她眼底有着短暂的失神,从来都是明亮动人的眸光在空中虚焦,却依然漂亮得像在名家笔下被精雕细琢了千万遍。 天光像是半阕婉约含愁的宋词,投落在她面上,淡去了她眉目间的秾郁,显出一两分溪岸边飘落的杏花色。 目光微顿,谢晏白浮出几分若有所思:“你是在怀念过去吗。” “谈不上怀念。”文渚缓声道。 她道着:“怀念的单词是nostalgia,后半部分源于algos。我的专业课教授曾举例说,algos是希腊神话里悲伤与痛苦的化身。” “但我现在并不悲伤怅然,我只是很单纯的……有些好奇。” 微微点了下头,谢晏白认可了这个说法。 她面上似乎还残留着疑问未消的思索,他侧了侧眸,平静又淡然地问:“那假如身份倒转,现在的你会对过去说些什么?” 白皙的面上露出几分意外,文渚偏过头去,谢晏白仍神色淡淡,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可她却觉得,他今天兴致似乎还挺不错。 小杨已经驾着车辆上了立交桥,居高临下,视野也比之前开阔几分,让人看到远处错落的绿化和建筑。 文渚微微想了下,轻道:“我大概会让自己加油。” “我了解我自己,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我会在决定之前,尽可能地思考每一种可能与后果。” “我也会有暂时的后悔,但也只是暂时,我的每一步都来自曾经的竭尽全力,只是局限性在所难免,所以提醒与苛责都无意义……我还是自己加油吧。” 这样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谢晏白,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挺厉害的。” “文小姐,你本来就不用妄自菲薄。” 他这样笃定,文渚忍不住弯唇:“承蒙您抬爱。” 目光落到窗外,她也来了几分兴致:“那你呢。谢晏白,现在的你会如何评价过去?” 谢晏白侧过视线,文渚也没有看他。她懒洋洋地靠着皮质的柔软椅背,声音轻快得像歇在树梢上的风。 他默不作声地笑了下:“文小姐,我和你不一样,我这种人,是会后悔的。” 他没解释会后悔什么,所以文渚也只是微微扬了眉:“……这样啊。” 然后不再开口了。 移开视线,谢晏白自嘲般闭了闭眼,任凭车内陷入长久的安静。 外面的街景始终在以一种平稳的速度远离他们,现在的时间属于上午,太阳东升,天光大亮到像是接下来都不会再有太阳。 文渚想到,这是他们公开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 而眼下为了配合身份,她的无名指上同样有那么一个看似低调,却售价不菲的素戒。 他们两个人处在一辆车内,手上相同的位置戴着相同的戒指,交流却始终点到为止,绝不越矩一步。 像极了那些同床异梦、相对如宾的利益夫妻。 所以,这种状态要打破吗? 需要打破吗? ……不。 几乎是问题出现的当即,她就给出了答案。 不需要。 这是她这些年,在别人那里以一种不算美好的方式寻得的答案。 ——不需要。 杂志社比云流的办公大楼要近一点,所以是文渚先下车。 将要关门的时候,文渚制止了小杨的动作。 外面闷热的空气如翻滚不息的热浪,谢晏白等了片刻,那股热意将周身都挤压,车门却仍迟迟未关。 他望过去,看见文渚扶着车门的身影。 轻抬了下眉,而像是看懂了他的疑问,像是将开未开的石榴花苞,压下那些细微的不确定的迟疑,文渚微微笑了一下:“临走前想到,我还有句话没说。” 目光静默落在她清润的眼底,“……是什么。”谢晏白问。 笑容比刚才更大了一些,文渚的语调却未曾变化,仍如最初那样,像是泉水流过冰川般清而淡的声响:“……如果,你是会后悔的那种人,那我希望你以后都不必再后悔了,谢晏白。” “我先走了,回见。” 却猝不及防被喊住—— “文渚。” 谢晏白狭长的眼底漆黑像是透不进天光的深海,他似在压抑着些东西,但显出来的只有微冷的平静:“你知道,你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吗。” “……”又迟疑一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文渚下意识给出最直接的回答,“……我的祝福?” “不。” 被他直截了当地否认。 “那……?”文渚试探着问。 谢晏白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无声,眼前的文渚黛眉纤细,双眼盈盈,漂亮到只是站在那都显得袅娜,让人确信世间再无此等好颜色。 她很容易就会被不知情的人当成易碎的、需要细致呵护的娇弱玫瑰。 不,或者说是……见之难忘,只想立刻觊觎私藏的世间唯一的绮靡瑰宝。 等了许久没得到答复,文渚下意识蹙眉。 她思索自己果然还是冒昧了,就应该顺应理智,不说出那句祝福。 现在这样…… 正要说些什么结束这无声的僵持,谢晏白有了动作。 修长精致的手在那戒指上很慢地摩挲了下,他抬眼,带着些不明的意味:“好事成双,既如此,文小姐何不再给我一个祝福?” “……” 文渚不说话,谢晏白也不在意。 薄薄扯过唇角,他视线一错不错,让人分不清是在商量,还是在要求。 他极慢极慢地说:“就再祝我,若真到了那时,还能再得到你这句祝福吧……文渚。”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1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2 文渚最后还是应了谢晏白的话,成全了所谓的“好事成双”。 她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轻柔地动作着,粉底、高光、眼影……再用小刷子刷去脸上多余的粉末。 化妆室灯光明亮,更显得她肤若玉瓷,眉眼动人。 短暂陷入黑暗的间隙,她眼前浮现出的始终是片刻之前,谢晏白喊住她,向她投来的那一眼。 举重若轻。 更何况那第二句的内容…… 唯恐惊扰了眼前人,化妆师声音放得很轻,提醒她道“已经画好了”。 文渚睁开眼,瞬间的明亮反让她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眨了眨鸦羽样的眼睫,身边的工作人员过来,准备带她去访谈厅,她起身,暂时也不去想了。 ……反正,也只是她的一句话。 文渚这次的采访源于杂志社的特别邀请,之前得奖就已经让她在业内颇有名气,而“海的钢琴”系列的全面成功,让她在行业外又有了一些关注。 杂志社看准机会,决定为她做一期专题采访。 而这家杂志社的主编就是陈泽。 文渚忍不住就想到,她刚回国参加的那场宴会上,陈泽似与王顺尘的交情不浅。 这其中会不会…… 纤长精巧的手轻轻点过大理石制成的厚重桌面,她敛目,决定静观其变。 干净舒适的访谈厅里,两道不同是嗓音一问一答,采访很快结束。 因为气氛过于融洽,负责本次访谈的记者还送了文渚一个他们杂志社的周边小风扇。 配合现在外面的烈日炎炎,十分实用。 接过风扇后,记者又说,陈泽想在采访结束后见她一面。 眼神微微一动,文渚同意了这个请求。 记者给她带路,不止是访谈厅,杂志社的其他地方也处处透着一股精致的整洁。没等多久,电梯门打开,从里面呼啦啦走出一群人。 文渚站在一旁稍远处,等他们出来后再进去。 忽然,那群人里有人“呀”了一声,喊道:“我的耳钉掉了!”′ 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 那是枚白色的珍珠耳钉,不算硕大,加之与地砖的颜色相似,一时间确实易被忽略。 文渚捡起滚到她脚边的耳钉,递给附近一个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是这个吗?” 工作人员瞬间松了一口气:“对对没错,就是这个!谢谢你了啊。” 她转过身朝人群中心走去:“如如姐,找到了找到了!刚才是掉到别人附近了。” 中心那位被称为“如如姐”的人接过,往这边看了一眼后,也没多加理会文渚,径自举高珍珠检查着:“嗯……没什么磨损。” 声音带着点惯于颐指气使的倨傲。 将耳钉递给身边的人,没管那人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她直接道:“你帮我戴上吧,这次记得戴紧点,别又掉到不知道是谁脚底下。幸好这次没事,不然用你工资赔!” 眉毛微挑,文渚对这位“如如姐”的性格倒是有了几分认识。 面上露出几分打量:“她是……?” 和她同行的杂志社记者略显尴尬,他们杂志社请来拍封面的女星在阴阳他们的访谈对象,这实在…… 叹了一口气,记者道:“她是秦如明,前段时间从选秀节目里出道的女爱豆,这次是来拍封面的。唉……她一直挺嚣张的,不是针对您,您别往心里去。” 文渚微笑,不置可否道:“选秀出道,那还挺厉害的。” 拉过附近一个工作人员,她像是要对他说些什么,但声音清而淡,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告诉你们如如姐,如果还有下一次,她要担心的可就不单只有珍珠的划痕了。” 随后进了电梯,又听见秦如明一声尖叫:“那个女人在说什么,她知道……啊!我让你戴紧没让你弄这么疼吧!你还想不想干了!” 采访记者跟着进来,这会儿电梯不忙,只有她们两个人。 瞥了眼文渚的表情,她忍不住压低了声:“谁不知道她那票都是怎么来的……要我说,还是您刚才那回应解气。” 楼层不高,文渚还未答,电梯就到了目的地。 记者飞快噤声,紧接着换上滴水不漏的笑,公事公办道:“我带您去陈主编的办公室。” 文渚也默契地没去追问那位女星的票数。 一路到了陈泽的办公室,在一番简短的寒暄恭维后,陈泽终于道出了她的目的。 她上了些年纪,眼角皱纹明显,却有着一股被美丽熏陶出独特韵味。 注视着文渚,她优雅又带着几分亲切道:“文设计师,是王总托我来转交给您一份赔礼。他说先前多有得罪,这次也不好意思来见您,只能聊表歉意,还请文小姐消消气。” 文渚:……? 消气? 不动声色,她从容戴上陈泽递来的手套,打开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带了克重的纸。 她取出,看见那上面画了只镶着钻的鹦鹉头。 面上漫开一抹极淡的客套笑意,文渚没再有其他动作:“Mr. Anthony在1975年推出的自然流声系列的设计手稿吗,王总还真是大手笔。” 画上的那只鹦鹉头胸针是这个系列的代表作,因为造型上的的优雅与经典,推出后迅速受到了某王室成员喜爱,成为了设计师标志性的作品之一。 而Mr. Anthony本人也在珠宝设计界名声赫赫,他的部分作品,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依然难以超越。 既然是赔礼,那王顺尘这次确实是真下了番功夫,来投她所好。 陈泽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她倒是没想到,文渚能这么迅速把这件设计的来历说得清楚。 设计行业的经典作品众多,一般的业内人士,也总是要稍稍想过几秒。 很快收好表情,她圆滑说着:“您是能看得懂才觉得王总大手笔,放在不懂行的人眼里,这也就是废纸一张。” 而文渚听了这恭维,只是笑盈盈地脱下手套,不置一词。 陈泽暗自皱眉,她能从腥风血雨的时尚行业一路厮杀出来,在主编的位置上坐了近十年,最少不了的就是看人的本事。 可眼下文渚不动声色,她竟然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分明只是一个年轻姑娘。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文渚已重新慢装好了档案袋,动作透着股游刃有余的从容:“不为难陈主编,这份礼物我先收下了。而王总那边……” “他会知道我的答案的。” 留下那么一句颇为欠打的话后,也不管陈泽作何感想,文渚直接去了谢晏白的公司。 就算是王顺尘知道了她和谢晏白的关系,但无缘无故的,以他们这种人的自持脸面,只会当作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突然送上礼物道歉,只能是谢晏白做了什么。 那就去问问吧。 不巧的是,等文渚到了云流后,谢晏白还在开会。 她干脆就在办公室里等他。 就是没想到,她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将近下午一点。 谢晏白散会时才知道文渚也在,问了到达时间后,气势沉贵、还带着从会议里残留的冷意的男人狠狠一皱眉,瞬间吓坏了秘书处新来的小姑娘。 被这位不近人情的谢总吓得一个冷颤还不够,她颤着声解释:“高、高总助说这次的会议很重要,不能轻易打扰您,我就以为这个消息也……对不起谢总!” 那股料峭眼神瞬间落到了高振头上,谢晏白冷声:“你又怎么解释?” 高振露出菜色,也一脸的有苦说不出。 谢总开会时不喜被打扰,但那位文小姐的事情是唯一的例外,无论什么时候。 但他也没想这新来的小姑娘不知道文渚的重要性啊。 算了算时间,那位文小姐竟然已经等了两三个小时了。 顾不得喘口气,他忙道:“怪我疏忽了,以为秘书处的都该告诉她了……我这就安排下去,保证这种事没有下一次!” “就是谢总……文小姐等了您那么久,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您要不还是先进去看看?” 他搬出文渚,心知要想少受惩罚,眼下还是要先让这尊活阎王从他们的过错上移开视线。 但这话不用他说,谢晏白也知道。 他步伐极快,凌厉面上依然带着未消的冷意,迅速安排起了刚才会议上的内容:“告诉风控部的那些人,这周三是最后期限,再把我当傻子糊弄,他们全都收拾东西滚出去。” “还有,这次的事以后如果再有发生,你和秘书处的那些人全都好自为之。” 两句话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但高振绝不会弄混。 等谢晏白进了办公室,他站在原地,才恍然头上已经沁出了涔涔冷汗。 还真是,很久没见谢总生那么大的气了。 大到连他都有点承受不住。 是因为风控部的乱子吗。 不,不是。 就算是会上,谢总也没有那么外露的怒意。 ——只能是因为那位文小姐。 . 谢晏白料想文渚该久等不耐,走进来时又急又怒,却不曾想,她正躺在会客用的沙发上戴耳机听歌。 听见动静,她坐起来。 还未打招呼,她见到谢晏白的面色后倒是愣了一下:“……能把你气成这样,怪不得开那么久的会。” “……”谢晏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挂着沉沉怒意,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他缓和了神情,“久等了。” 顿了顿,也没解释这怒气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他语气里有着不明显的犹豫:“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抱歉。” “为什么道歉?你是指让我等了那么久吗。”文渚面上有些意外。 她放松般伸了个懒腰,语气毫不在意,接着说道:“可是开会这样不是很正常,你要是无所事事,我才要怀疑云流是不是要破产倒闭了。” 谢晏白哑然。 看文渚状态还不错,他心底的那股怒意也渐渐淡去了。眉毛微挑,他已然恢复了平时那般的游刃有余:“文小姐大可放心,就算谢氏倒了,云流都不会倒。” 文渚配合着长长“嗯”了一声:“谢总这么说,那我安心多了。”煞有介事的模样。 谢晏白微微勾起了唇。 午后的光影灿烂非常,他看了眼时间,想被提醒了什么,很快又皱眉:“你有吃午饭吗。” “当然。” 文渚笑吟吟的:“那位带我进来的秘书小姐非常可爱,而且负责,她担心我吃不上饭,特地帮我去你们公司食堂打包了一份……你帮我谢谢她如何?” “不过要我说的话,你们食堂还是比不上王姨的手艺。” 她突然眨了下眼:“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然后从谢晏白的默然里得到了答案。 瞳孔分明的眼底闪过瞬间的迟疑,她蓦的想起谢晏白今早的“第二个祝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但最终,她轻轻一叹:“你让秘书处的人给你送份吃的进来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谢晏白像是觉得有趣,探究地道:“文小姐,我并不是因为你开的会。” 所以,她过意不去个什么劲。 “……你说得对,”文渚微笑拿包起身,做出要走的姿态,“那我等谢总吃过饭后再来叨扰。” “……”谢晏白微微扯了下嘴角,“还是不再麻烦文小姐一趟了。” 他按下办公桌旁的秘书铃,很快有人敲门,询问他有什么指示。 文渚旁观着谢晏白让秘书给他带一份三明治回来,等秘书离开了,谢晏白才看向她,狭长漆黑的眼底带着些不明的意味:“这下,文小姐总算可以说明来意了吧。” 但这话好像有几分奇怪。 文渚忍不住眨了下眼,白皙的面上几分有趣:“这话听起来,像是我在逼迫你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我应该没有吧,谢总?” 谢晏白抬眼与她对视,而她也不避,向来维持着优雅微笑的面上,甚至多了佯装出的遗憾失落。 喉结微动几下,谢晏白最终移开视线。 张了张嘴,他神色竟有些微狼狈:“……没有,多谢文小姐。” 收起面上刚才的失落,“不用谢。”文渚转瞬变得笑吟吟。 她眉间紧接着浮上一层若有所思:“……虽然我们之间……嗯,算不得多亲密,但有时候,或许还是可以坦诚一些?” 谢晏白看了她一眼:“……也许。” 轻轻笑了一笑,文渚也没再言语。 这其实是个还不错的答案。 拿起手边的档案袋,她终于谈起了此行的目的:“这是王顺尘送给我赔礼道歉的赔礼。”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不是多亏了我们谢总?” 她笃定问道。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2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3 抬起深邃的眼,他修长的手微松了松领带,矜贵之余,更添了几分懒散。 目光落在文渚纤白手指正握住的那个档案袋上,他没正面回答,只似笑非笑:“现在才给,看样子是他的教训少了。” 眼底漆黑,话中透着高居上位的冷淡。 接着又问:“他给了你什么?” 眸光微微一动,文渚已从他的态度得到了答案。 微挑的眼尾泛起一抹若有所思,她如实道:“一张颇为珍贵的珠宝设计手稿。” “合你的意?” “一名合格的设计师,总是会向往前辈的作品。” ——那就是合意了。 谢晏白终于颔首,淡声评价道:“那他到底还算有点脑子。” 想了想,文渚决定还是为王顺尘说句公道话:“Mr. Anthony保留下来的手稿不多,王顺尘如果是那次谢家宴会之后才开始行动,那他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 谢晏白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所以,你做了什么?” 瞳孔注视着眼前从容到好像万事都不在意又万事都在掌握的男人,文渚露出几分好奇。 谢晏白看了她一眼,手边是一盆掐丝珐琅的玉盆景,主体的灼灼桃枝用了各色的玉石雕刻拼凑,风雅之余,又绚丽得赏心悦目。 把玩着朵那盆景底部错落铺陈宛如落花一样玉雕桃花瓣,他姿态显得随意:“也只是让他这段时间的投资不太顺利。” 从头到尾,都没喊过王顺尘的名字。 是根本就没把那位王总放在眼里。 他指骨白皙修长,那白玉的桃花瓣在他指缝间翻来覆去,平添了若有若无的糜丽。 也竟一时让人分不清哪个更像玉一些。 目光从那糜丽上移开,文渚带了点好笑之色:“王顺尘就靠投资赚钱,你让他投资不顺,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根子。” “是吗,那他就该管好他自己。” 注视着他的态度,文渚轻轻扬了下眉:“他怎么就惹到你了?” “还是说……” 迟疑再次浮上她的眼底,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些难以置信,以至于她看向对面人的视线如隔着条难渡的川水,昳丽之上神情朦胧,显出遥远的模糊:“……确实是为了我?” 王顺尘是向她赔礼,那他的不顺利总该是和她有关——但她与他的交集,不过是那次回国后宴会上的几句话。 他的冒犯真细细梳理起来,也只有那么几个黏腻龌龊的眼神。 ……可这,也会被谢晏白知道,让他特地去惩戒给她出气吗。 她的视线里有着细微的让人难以分辨的情绪,探究与审视明晃晃不加掩饰,像拨开了冰面上那层柔软轻覆的春雪,一贯潋滟的桃花眼此时不再眸光盈盈,眼尾挑起,显出难得的尖锐。 却也让谢晏白想起那日。 饶是不在伦敦,他也对文渚的动向有着大概的了解,所以在她买了机票的当晚,他就知道了她即将回国。 知道有场涉及时尚界的宴会即将举办,他就借其他人的口给陈泽递了消息。 他倒不是知道文渚回国的目的,只是觉得,这种宴会或许会对她有帮助。 陈泽果然邀了文渚。 而她也确实去了。 那日的宴会厅奢靡浮华,到场之人皆地位不凡,谁敢说就能随意对待? 厅内觥筹交错,谈笑走动的每个人皆是下了功夫的盛装,分明处处衣香鬓影,但他就如多年前在谢家一样,一眼就看到了文渚。 她一身红裙优雅娉婷,眉目间的神色动人娇妍,恍若一朵世间独一无二的馥郁玫瑰。 她与人交谈,分明之前还言笑晏晏,却是突然被扫了兴致。 装饰性的烛火明灭,大厅更显华贵虚幻,而在这么多年的注视之后,他早已明晰文渚那些明显或不明显的,可能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神色动作。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在王顺尘面前,她眼底有多冷。 …… 外面的梧桐叶和同伴低低说了句什么,在午后的日光里,文渚的黑白瞳孔显得分明,也显得有股透着冷的疏离。 微微在她瞳孔中落了一眼后,谢晏白垂首,眼眸幽晦,平静地道:“没错。” 是直接承认了。 而文渚却像是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她略微茫然地拨开突然滑落,挡在眼前的头发,向来清而婉转的语调中透着不解:“可我与王顺尘,只在那次的宴会上有过交集。”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谢晏白便也只冷淡阐述事实:“但他确实冒犯了,不是吗。” “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谢晏白放在心上了。 顿了顿,她垂下鸦羽般纤长漆黑的眼睫,换了种说法:“虽然他这赔礼有点迟,但道歉了就还不错……其实,我很意外你会为我做这些。” 像察觉不到她言语的讨巧之处,谢晏白问着:“那文渚,你又为什么要意外。”他的目光分明平静,却让文渚下意识觉得好像是某种审视,让她的一切伪饰都无所遁形。 连声线都低沉,带着微微的哑意,裹挟着沉沉透不进光的、最深处的夜色。 文渚未答。 而谢晏白一向洞彻人心的狭长双目中已经闪过了然。 他最后讥讽般,轻扯了下嘴角:“……文渚,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却是让人分不清这讥讽的对象是谁。 这质问尖锐又正中腹心,文渚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无措:“没有,只是我以为……” 不想听她的辩驳,谢晏白打断她:“你只是以为我们的婚姻是虚假的利益,所以,我也不会对你做额外的事情。” 他眼中的讥嘲更浓了一些,以至于甚至有些料峭:“文渚,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浅薄。” 文渚看着,竟不自觉地想到,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他在面对她时露出这么不加掩饰的神色。 之前就算再如何,他也都是平静的,带着微微的冷意。总归不像这次,让她看着,竟觉得自己是吞了一整口尖锐的冰凌。 “……抱歉。”她突觉自己狼狈得无以复加。 她已经明白了,对于这段关系,谢晏白是认真的。 哪怕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也依然将她纳入了庇护的范围。 所以他会为了一个眼神就去敲打王顺尘。 ……所以,他的神情会如此尖锐,让她此时下意识的权衡利弊,都显得荒唐可笑,如在糟蹋这份庇护。 指甲不自觉陷入了柔软的掌心,她默了片刻。 谢晏白也注视她,不语一言。 直到她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微微一叹后,她抬眼,清润眸光下是全然的认真:“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问这种问题,也会对我们的关系更……” 顿了顿,“……更用心一些。”她补全道。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种恍然的虚幻。 在是否用心这个问题上,自己居然在谢晏白面前落了下风,甚至为此向他致歉。 ……可这,也是事实。 “是吗,那这样最好。”她打破了这份沉默,谢晏白也终于移开眼。 晦暗的眼眸注视着窗外的无际,他这样说着,冷淡神情下,却似乎还有其他什么隐约的意味。 让人仍不能全然分辨。 恰好此时秘书敲门,送来三明治。 呼出一口气,她微微抿了唇,借此平复心情。 光线明亮充足,冷灰色的哑光地砖显出一种平静的幽邃,安静倒映着秘书来又复远的脚步。 文渚想起那时候,在她刚签下协议的第二天,谢晏白就带她去挑选了戒指。 那颗钻戒当真华丽,钻石的净度与大小都极其惹眼,价格自然也让人咂舌,但谢晏白付款时眼睛都未眨一下。 可她嫌张扬,从来都只戴一同买下的那对素戒。 他也只随她心意。 他们是契约婚姻,按理说不该有婚礼。 但在品牌方加急制作好戒指的那天,谢晏白甚至专门安排了一处教堂,华丽恢宏却只有他们俩人。 然后,他在神父的见证下淡声说着誓词,与她交换戒指。 去登记结婚的当晚还出了点意外,伦敦的暴雨铺天盖地,公交停运,地铁站被淹没了两个小时还未恢复,她没办法,只好在谢晏白的酒店里住了一晚。 却在沐浴结束时没留神脚下湿滑,摔倒在浴室,衣襟凌乱,应是一片艳色风光。而谢晏白未有多言,扶她起来时,动作淡漠又疏离。 她也是因为这一遭,确认了他当真“坐怀不乱”,后面才渐渐放肆,喜欢偶尔来一下撩拨。 ……但现在想想,他分明是因为尊重。 因为尊重,所以哪怕他们的关系是虚假的,他也没有省略仪式,而是准备了该有的一切。 所以他不会趁她之危,只是移开视线,冷淡让她自己整理好衣物。 目光不自觉就变得更深了一些,文渚轻轻一叹,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撩拨十分不应该。 ——无论如何,她不该戏谑他的尊重。 但万幸,她已经意识到了。 等那份三明治被解决完毕,谢晏白起身走到水池边,慢条斯理洗干净了手,瞥见文渚还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侧了侧脸,“在想什么?”他问。 “……”文渚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讲述自己的这番心路历程。 怎么讲都显得自己实在过分,她也不想再继续丢人下去,便决定转移话题:“……只是在想,王顺尘现在应该不太痛快。” 谢晏白投来询问的视线,她解释:“那时候我不确定是因为什么事,不好自作主张,又确实对这张手稿有几分喜爱,所以我就说……王顺尘会知道我有没有原谅他的。” 听罢,狭长精致的眼里带了些戏谑,谢晏白客观点评:“礼物收了却没得个准话,他也许会以为你在耍他。” “但那也是他活该。” 谢晏白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复又缓慢把玩着那片白玉的桃花瓣,他问着:“所以,你要如何,原谅他吗。” 放下用来润口的茶盏,文渚沉思着:“他这人利益为上,倒霉了才知道过来道歉,在我看来,诚意实在微妙。” 她很快有了答案,黛色的细眉舒展着,显出完全的开阔之色:“让他再亏点吧,不用太多,五六百万的,亏完就算了。” 他颔首:“好。” 随后轻描淡写道:“那就让他的教训再深刻一点。” 是完全依照她的意思。 让文渚心中又是一动。 时间静趟过川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快两点钟。 文渚决定告辞。 而谢晏白也未加阻拦。 就如文渚说的那样,他掌管着一个偌大的云流,确实不可能无所事事。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目光落到自己白皙的无名指上,文渚突然停了动作。 在来见谢晏白之前,为了防止他下属的议论,她特地收起了戒指。当时以为可以帮助减少麻烦,现在想想,其实并没有必要。 她也应该再坦然一点。 从包中找出戒指重新戴上,多年过去,那只刻了字的银色指环依然在奕奕发亮,也将白皙的手衬得越发莹润。 没错过她的动作,谢晏白眼底几分打量审视:“文小姐不怕麻烦了?” 他对她的心思一目了然。 文渚妍丽若春桃的面上已是一片清浅的从容:“我们的关系已经公开了,我不能既享受你的‘恶名’给我带来的好处,又不去面对麻烦。” “我想了想也觉得……”她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个轻柔的弧度,笑了一下道,“没这个道理。” “……”太明亮了,以至于谢晏白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文小姐能这样想,以后应当吃不了什么亏。” 而文渚笑吟吟的:“你放心,吃亏了我会找你帮我报仇的,嗯……在我们的婚姻有效期内。” 经此一遭,她已经学会去“利用”谢晏白的关系了。 非常积极和知错就改的态度。 也谢晏白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他眼底倒影出她优雅娉婷的身影,姿态理所当然到极致:“当然要来告诉我。” “毕竟,我也很好奇……” 他慢条斯理地笑了下,语调极缓,话中的意味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然:“谁的胆子会那么大,连我的夫人都敢欺负。”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3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4 文渚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时间,那只银色的素戒都再未离开过她的手指。 款式低调却明晃晃的,成为她白皙手指上唯一的配饰。 已经步入九月,未到白露,骄阳仍盛,炙烤得连路边的叶子都好像冒着一股热气。 文渚如约到达约好的地点时,林语池已等候多时。 简单寒暄之后,侍者递上菜单。 文渚随意翻着,听见林语池柔声推荐:“他们的舒芙蕾在点评软件上的评分很高。” 她抬头,而对面的林语池只安静注视着她的动作,眼底是全然的友好,笑容娴雅得像是哪株被挥毫于宋代的写意兰草。 从容将菜单递给侍者,文渚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那就来一份舒芙蕾吧,再加一杯……” 瞬间的沉吟后,她给出答案:“黑咖啡,谢谢。” 林语池轻抬起眼,秀静的面孔上有着一两分不唐突的好奇:“不常见的搭配。” 目光在她看上去依然澄明的眼底落了一瞬,文渚肩线微松,颇有耐心和她讨论起这个话题:“在英国,他们喜欢甜点配红茶,但我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还是更喜欢搭配咖啡。” “因为……可以中和点心的甜味?”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而且,红茶不也可以做到这点吗?” 林语池的好奇之色渐浓,文渚慢悠悠地笑了一下。 在吊起听众的胃口后,她语调如哪朵枝头盛开的清浅杜梨花,慷慨给出答案:“其实,只是因为我公寓附近的那家便利店里,大盒的速溶咖啡会比红茶茶包便宜0.5磅。” 林语池一愣。 从小到大,她从未在这种小钱上犹豫过。 而她,也知道文家的情况。 换做她自己,习惯了近二十年的生活一朝崩塌,她突然从只需要考虑怎么花钱才能更体面的千金小姐,变成为需要不停奔波、计较毫厘的负债者…… 这般的落差之下,纵使后面还清了债务,她多少也会不愿意回忆。 但文渚提起这件事时,面上只有从容淡然。 她根本不引以为伤痕。 将长长的有些碍事的直发别过耳后,林语池目光沉静,却透着股别样的透彻,如水边哪株安静伫立的杨柳,注视过霜凋夏绿后的所有涟漪。 在文渚漂亮精致若含粉桃花的面上落了片刻,她最终坦言:“文设计师,你要比我想象的要更特别一点。” 文渚只是轻巧勾起了红唇:“我想,这是个褒义词。” 林语池微微一笑,肯定了这个说法:“当然,我喜欢特别。” 金黄的舒芙蕾被呈上来,云一样的形状质地,上面点缀着大颗红灿灿的草莓。 文渚轻轻切开一角,动作优雅得如水面上悠游的天鹅,随着动作,她白皙手指上的银色戒指也越发让人难以忽略。 目光落到文渚的无名指上,林语池也像被提醒了什么,面上带了份若有所思:“说起来,那时候谢总手上突然多了个戒指,却从不向外透露另一半是谁,大家都还以为,那戒指只是个装饰。” “没想到,原来是文设计师你。” 她缓声轻笑,想起那一天,眼里有着层感叹:“那天你们回去后,谢伯父真是生了好大一顿气。” 知道她是在说去谢家宴会的那一天,文渚的语调是溪水缓流过春野的从容浅淡:“他这样,就显出我与我先生那份礼物的独特来了。” “不知道林小姐你,会怎么看?” 她是根本不以为意。 林语池失笑,眼底的试探也悄然化开:“就像我说的,我喜欢特别。” “……那就再好不过。” 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文渚身上的气势陡然一转。 黑白分明的瞳孔注视着眼前的林语池,她微笑,笑容里却是比之前多了份难以避开的打量:“说回正题吧,林小姐。我其实也有些好奇,上一次在谢家,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盘子里的舒芙蕾还剩一半,草莓不像其他水果那样容易被氧化,依然保持着让人垂涎的颜色。 店里时不时有人进出,林语池还有其他事情,已经先离开了。 离开前,文渚声音含笑,认同了她对这家舒芙蕾的推荐。 与之前的推测相差无几,林语池确实有意进入家族企业。 但她父亲却更倾向于找个得力外婿帮衬。 谢家势大,所以谢临琛不外乎是个好人选。 但以林语池的视角看来,以谢家的强势,婚后,她就再无涉足集团的可能。 她迫切地需要拒绝掉这门婚事。 恰好这时候,文渚出现了。 她并不愚笨,与谢临琛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也能从他平日的行事里猜出玟声收购案的内情。 所以,她很确定文渚来者不善。 那提出合作便是如此顺利成章了。 就是不曾想,文渚与谢晏白还有这这么一层关系。 而对林语池来说,这简直是她的意外之喜。 喝了口已经变冷的咖啡,她望向窗外,墨色潋滟的眼底,一时透着几分不知如何评价的素淡笑意。 好不习惯。 ……这咖啡,居然不是速溶黑咖那样的涮锅水啊。 . 之后没再有什么需要赴的约,文渚直接回到了溪云别苑。 她有位美国客户对一条定制的项链的一些具体细节略有疑问,希望文渚可以发几张更详细的图给她作为对比。 仔细向她解释了编织和花丝的区别,以及她那块孔雀石为什么不能像英王室王冠上的红宝石那样半包裹式镶嵌后,文渚头痛地揉了下眉心。 总归是解决了就就行。 剩下的时间她都待在房间里,照着图纸雕刻蜡版。 这步骤对手上功夫的要求极高,对于复杂一点的图纸,她往往能刻上一个星期。 但幸好这次的不算太难。 这一弄就是三个多小时过去,紧接着房门被敲了敲,文渚还以为是王姨喊她吃饭。 轻轻打开了书房的门,门口站着的却是身形优越高挺的谢晏白。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敲门声的节奏不长不短,正正好好的三下,分明透着谢晏白才有的克制与规律。 但文渚还是难免怔然。 因为她记得今天是工作日,按理说,谢晏白不该回来那么早。 不知道文渚的疑问,谢晏白扫了眼书房,目光落在文渚精致如玉瓷的面上,淡声问她:“王姨今晚有事,你晚餐想吃什么。” 文渚眸光一动,眨了下卷翘浓密的眼睫:“……我们出去吃吗?” “如果你想自己做的话,也可以。” 谢晏白神色未变,一副全随她的模样。 “这样啊。” 文渚转身,纤长白皙的手拿起自己工作桌上的水杯,没急着回答,从容绕过门边矜贵优雅的男人,去了厨房给自己接水。 注视着杯口的水位线,她的声音透着万事无所谓的随意懒散:“那就在家自己做吧,我其实对在外面吃饭没什么兴趣。” 说着,顺便打开冰箱看了眼。 只是,为了保证食材新鲜,王姨每次带来的菜都不多,至多两顿就能全部用完。 现在冰箱里除了一些牛奶和其他饮料,也没什么东西了。 需要买点食材回来。 这样想着,她望向谢晏白:“谢先生想吃什么?”决定根据菜单精准购买食材。 微微挑起线条凌厉好看的眉,在冰箱那里扫了一眼,谢晏白把问题又扔给了她:“我随意,或者说,文小姐想吃什么。” 一副全无喜好的清心寡欲的做派。 目光自他宛如出自雕刻家之手的优越眉骨上划过,文渚眼底划过几分慨然惊艳,紧接着轻柔一笑:“我也全无灵感。” 她微微歪着头,秋月一般明润的眼细细打量过面前正装严谨、一丝不苟的谢晏白,突然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去超市看看?” 谢晏白垂首,望进她跃跃欲试的眼底,面上闪过思索。 都特地出了一趟门,宁愿去超市买食材再回来自己做,也不想去外面吃……看来文渚确实是不爱去餐厅。 他应下来:“好。” 接着又平静道:“不过麻烦稍等,我去换身便服。” 声线几分微沉哑意,宛若是某位名家手中被精心保养的提琴弦音。 然后一垂眸,恰好看到文渚花瓣一样的唇微微勾起,悄然浮现出兴致勃勃。 抬了抬眼,极黑的眸光微动,他视线在文渚身上又落了几眼,神情显得探寻。 看懂了他的疑问,文渚微弯了眼,轻声笑着调侃:“我还以为,我们谢总可不会那么纡尊降贵。” 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每一分钟都极为值钱,有些有钱的人,也因此根本不愿在这种小事上花费时间。 而谢晏白移开了视线,语气里几分冷然:“文渚,我没那么矫情。” “是我的错,谢先生向来跟那些人不一样。” 文渚讨饶,轻快承认着自己的错误。 随后一摊手,眼里清润分明,倒映着眼前男人的西装沉贵,却盛着另一种戏谑:“你还是快去换衣服吧。你穿这身……我总觉得我们要去谈一笔分分钟百千万上下的大单。” 没让文渚久等,谢晏白很快换好了衣服。 天气还闷热,他的穿着也倾向宽松轻便。 简单的深色衬衫配长裤,将高挑身形勾勒的同时,也冲淡了些他平时那股如寒山覆雪一般不近人情的冷冽。 黑白潋滟的眼中闪过另一种惊艳,文渚学着那些酒吧混混般,轻佻吹了声口哨:“第一次见你穿成这样。” 如果是她还生活无忧的大一那年,她在路上遇见后,甚至会考虑要个联系方式。 对她的轻佻根本无动于衷,谢晏白瞥她一眼:“有问题?” “没有问题。” 一双桃花眼里浮动着盈盈的笑意,顺着内心真实的想法,她真诚赞道:“我们谢先生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清楚地瞥见她眼里是极明显的调侃,谢晏白“呵”了一声,“可惜文小姐是珠宝设计师,我这衣服架子派不上用场。” 他故意缓声,透着恶劣十足的嘲讽:“真是可惜。” 文渚愣住,身上因占据了上风而显得悠然是气势随之一顿。 只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微微眯了眯眼,眼前休闲但依然精致凌厉的男人已经收起了方才的恶劣的嘲讽,此刻好整以暇,如在欣赏她的反应。 一直喜欢开玩笑的人突然被噎,这感觉绝不会让人愉快。 不想在他面前输了气势,文渚唇角同样扯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或许,我可以为了您从现在改行,您这样的条件,总不能让您明珠蒙尘。” “是吗。” 凉凉瞥了文渚一眼,谢晏白语调依然如檐下按着节奏滴落的雨珠,有着一种不急不缓的从容:“以我的身价来说,让我出一次场,文小姐似乎要付上一笔不少于七位数的账单才行。” “文小姐这么大刀阔斧不惜转行,想来对此也应该颇有余力?” 文渚:…… 她咬牙,但面上仍是一副强装出来的优雅镇定:“哦?是吗。可谢晏白,怕只怕我有余力,你却失言。” 仿佛根本对七位数的出场费波澜不惊。 ——但分明是气得都喊他的名字了。 狭长极黑的眼底闪过细微的好笑,谢晏白以前没发现,文渚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便也四两拨千斤,揉捏着修长的指骨,轻飘飘地道:“身价做担保,我自然不会失言。届时,还静候文小姐的佳音。” 文渚:…… 她微笑:“你最好是。” 却是嫌弃般,在不易被察觉到的地方瞪了眼旁边颀长矜贵的从容在握。 她深深觉得,现在的谢晏白—— 有点烦。 . 在文渚眼里,对于这种大型超市,如果不好好逛一遍再走简直是暴殄天物。 买不买的倒无所谓,主要还是逛。 她去之前确实没什么想吃的,到了超市里面,看着各异的食材,还真被勾起了几分胃口。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们没拿多少东西。 适量拿了些食材,日用品也不缺,至于很多人心中的圣地——超大零食区,文渚也没显得太热衷。 她眼底是带着好奇的打量——却也只是打量,像始终和货架隔了层透明的屏障,绝不伸手去拿。 目光落在她恍若初春桃花的精致眉目上,谢晏白瞥了眼货架,眼底露出几分思索:“我记得以前有次去拜访文伯父,他说你喜欢这个牌子的饼干,这次不拿点吗。” 为谢晏白的话惊异了半秒,文渚暗道自己竟不知,谢晏白原来还和父亲有过交集。 想来也是在他们家出事之前。 她顺势抬起漆黑分明的眼,好奇与探究的打量视线落到眼前那盒夹心饼干上,眼里流露出一两分怀念。 却也很快,她视线就从上面移开,落到了一旁。 声音轻而淡,如同哪枝树梢上飘忽而过的杨柳风,带着对前尘影事的轻拿轻放:“……以前喜欢,但在英国习惯不去吃了,现在也不想去吃了。” 她安静思忖了片刻,看了眼标签价格,又颇为感慨:“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戒了?毕竟它在英国也要3磅一盒。” 话语轻巧。 却是让谢晏白不自觉捏紧了手心,眼底漫过沉沉暗色。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4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5 货架前的文渚,仍对满目琳琅有着克制的打量,灯光垂落,让她的白皙双颊呈现出玉瓷般的质感,平添了精致易碎。 谢晏白明晰,那易碎源于她颠沛的七年。 下颌绷紧,他想起那次他去拜访文伟成,黑檀木的茶桌上,茶汤金黄上等,小巧摆放在一旁的配茶点心,却居然是超市货架上普普通通的夹心饼干。 一瞬的讶异未能被好好收拢,他下意识挑起了眉。 文伟成察言观色,只呵呵笑着道:“别在意啊小谢,只是渚宝喜欢吃这个,我这不是想她了,也来尝尝这个她一周能吃三盒的饼干是什么味儿。” 他说着,咂摸了下嘴:“怪甜的,配我这茶挺好……” 谈话到最后,茶汤还剩了不少,而那装饼干的小碟子里却是干干净净。 过往如墨渍滴在水中那样淡开,谢晏白再回神时,文渚已放下了刚才出于好奇拿起来的薯片,目光流连在了别处。 不止是那盒夹心饼干,她好像一同对所有零食都没兴趣了—— 只研究外包装,研究完就放下,对内里的味道没有丝毫想法。 闭了闭眼,惯执报告的修长手指拿过货架上不同口味的饼干,连带着那些她因为好奇看过外包装薯片糖果,通通都被谢晏白放进了购物车。 面上有瞬间的错愕,文渚抬眼,谢晏白还在挑选着,举起手探向高处货架时,微微泄露一小截腕骨精致。 她目光落向转瞬间拥挤了不少的购物车里,她拿起,其中一盒外包装光滑,印着的还是她熟悉的那长串跳跃字母。 但包装颜色换成了她陌生的抹茶绿——为了配合新口味。 鸦色的瞳孔里划过迟疑,注视着包装上的抹茶,“……你爱吃这些?”她问。 谢晏白垂首,眸光自花花绿绿的薯片堆里移开,投落向她闪烁着犹疑的眼底。 没有肯定或者否认,他只是很平静地道:“只是试一试。” “试一试……?” “试一试这些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不是为了她,他只说是自己试试。 语调相当的平缓,又如同是某日穿过长空的风声,微沉而淡。 文渚怔然,微微抬眼,望进一片像什么都留不下的漆黑静默。 下意识一眨眼睫,她接受了这个答案。 也由不得她不接受,毕竟,也只有这一个答案。 松开已经陷入柔软掌心的手指,她低头,对着已经放满了快一车的零食,很快得出了研究结论:“原来,你偏向甜食吗?” 这里面好多甜滋滋的饼干曲奇面包麻薯。 谢晏白垂眼:“你不喜欢?” 文渚将他这句理解成了一种反问。 她愉悦笑了一下:“挺巧,我喜欢。” 接着伸出白皙的手,指了指货架上的一盒巧克力棒,随口推荐道:“这个也不错,要尝试吗?挺好吃的。” 谢晏白看她一眼,伸手拿了三盒。 让文渚下意识挑起了细长的眉。 没有去说什么,接下来的时间,她继续用自己前二十年的经验和谢晏白做着零食分析与建议。 而谢晏白也逐一采用,显出一种有求必应、有谏必纳的昏君之相。 让文渚浅浅忧虑了下。 如果不好吃,他应该不会来找她麻烦……? 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文渚看着收银员小姐拿出的两个超大购物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嗯……好像是有一点太多了。 本以为就是来随便逛逛买买,却不想,收获那么巨大。 瞥了眼身旁依然冷淡垂眸,从容的从购物车里渐次拿出商品的男人,文渚眨了下眼,瞬间有了计划。 眼尾泛起一丝潋滟笑意,她缓声,声音优雅地拜托收银员小姐将他们的晚餐食材单独袋装。 惹来谢晏白淡淡无声的一眼。 等购物车里的东西全被打包完毕,看着面前静静摆放着两大包一小袋,文渚眼疾手快,瞬间拿起了小包食材。 然后她抬起头,“谢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超市逛得我有些虚弱无力,只能拎这个了。”语调柔得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 只是精致白皙的面上却笑意盈盈,连佯装出来的我见犹怜都不愿展露。 谢晏白:…… 他抬眉,目光落在文渚看上去颇为纤细的手腕上,呵了一声:“虚弱无力,却还特地拿着晚餐食材为我分忧,文小姐的品行当真高洁。” “谬赞了,我愧不敢当。” 文渚柔柔浅笑着,油盐不进。 谢晏白注视她片刻,她也不避,双目含笑,像是溪边的哪朵妍妍春花,坚定将那无论如何都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算盘打到底。 于是谢晏白也打消了告诉她,可以让超市直接送货到家的念头。 唇角微微一哂,谢晏白伸出漂亮到赏心悦目的手,径自接过文渚手里的小购物袋,声音冷然无波,像是山顶疏淡的细雪:“不劳烦你,万一我们娇弱无力的文小姐不小心松开了手,那晚餐岂不是……呵。” 揶揄意味不言而喻。 不待文渚回应,他又慢条斯理地拎起剩下的购物袋。 受益于常年的锻炼习惯,谢晏白做这些时显得颇为轻松。 这动作也让他修长精致的骨节越发分明,如玉一般的质感,让普通的超市购物袋都显得不凡起来。 微微偏头,狭长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戏谑,他缓声,好整以暇:“走吧,娇弱无力的……文小姐。” 文渚:…… 事已至此,她抬步跟上。 所以,为什么看起来明明是她占到了便宜,她却没有很开心? 抬起黛色的眉,她又忍不住瞪了一眼面前步履从容优雅,走向停车场的男人。 ……今天的谢晏白,好烦。 . 晚餐是牛柳滑蛋饭,这么从超市一来一回,再处理好食材后,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文渚有点犯懒,索性就给爸妈发了个消息,说今晚就睡在工作室。 晚饭后,想起那条孔雀石项链,她又回书房去倒模。 折腾了一会儿,等文渚打算休息休息,走出桌面散乱的书房时,恰巧看到谢晏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垂着眼,似在出神。 身份使然,谢晏白平日身边总是围着不少人,或是听候他的安排,或想从他手里漏得几分鼎铛玉石……总归是喧声热闹的一群人。 而此刻夜色清冷,他一个人安静坐着,月色倾洒,给他精致立体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银,身边空寂下来,愈发他显出淡漠的本性。 心中微微一动,文渚意识到,谢晏白鲜少有这种时刻。 或者说,一般的人,鲜少能见到他这种时刻。 ——这种穿着简便私服、不处于高级谈判场、没在处理工作、身边只有一个人的时刻。 察觉到她的出现,谢晏白看过来。 投来的一眼淡淡,恰如此时幽邃的月色。 视线微顿,怕他误会自己在窥视,文渚扬了扬自己的手机,解释说道:“我在伦敦的同事很好奇我现在看到的月亮,阳台视野好,我准备去拍给她看。” 微微颔首,谢晏白声音很淡:“你随意。” 目光却是已经自屋内虚无的一角,落在了文渚的身上。 鸦羽般的睫毛微眨,文渚去了阳台。 她调整镜头角度,随意拍了几张后,将拍下来的月亮全发给了她工作室里那位叽叽喳喳的小助理。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回复,她抬头,沙发上的谢晏白面无波澜,仍是出尘的淡漠,似随时都可能羽化而去。 隔着阳台与客厅,她瞳孔分明的眼倒映出他的身姿,打量的视线自上而下,探究他此时反常是出于为何。 得不到答案,又有些不可控制的在意,终于,文渚缓步走到谢晏白身前。 而这动作也彻底让谢晏白回神。 他抬眼,看见文渚清润的眸光。 “在想什么?”她问。 “……”谢晏白看她一眼,反而问道,“月亮拍好了?” 让文渚忍不住微挑起眉梢。 但她没有追问,而是耐心道:“拍好了。” 谢晏白垂目:“你的同事怎么说,有不同吗。” 文渚看了眼手机,小助理已经有了回复。 她笑了一下,翻译道:“Olivia说她那里现在还是晴天,等伦敦也这个点的时候,她再做对比。” 透着一股严谨劲儿。 谢晏白便微微点头,没再开口。 他这句询问像是为了转移话题,避而不谈也足以表明一种态度。 目光又在他如浸了雪水的玉石一般,透着冷冽的面上落了几秒,文渚很轻地叹了一声:“抱歉,是我冒昧了。” “……”谢晏白的目光重回到她脸上。 他身前不知何时倒上的茶水已经变凉。 室内光线静谧,在他如寒山秋月般的微沉声线里,照出他眼中同样平静的漆黑:“不用道歉。” “只是我有些好奇,如果我说了,文小姐就会为我解决吗。” 视线幽静,是浸了月色的打量。 以至于文渚下意识思索起来,以谢晏白的运筹帷幄、堆金迭玉,如果困扰他的是那些百亿千亿的大项目,她又该怎么解决? 她为思考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谢晏白从无声处得了答案,眼底清淡,不置褒贬地道:“果然。” 又看了他一眼,文渚叹气:“……算了,我今天就做一次你的圣诞日惊喜。” 她垂下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就算真的是什么成百上千亿的项目困住了你,我看看能不能去求一求方乐之,或者我那几个有钱的客户们,让他们东拼西凑点项目出来帮帮你。” 谢晏白终于被逗笑。 也明白了她之前的沉默是在思考什么。 弯了唇,他询问道:“圣诞日惊喜?” “别误会,我不是指圣诞老人。” 文渚索性也坐下,解释道:“是在我大学还没毕业时,每年的圣诞节都会有位客人最后一个到达我打工的中餐厅,并对我说一句‘圣诞快乐’,并额外送我一份小礼物。” “那些礼物与祝福,就是我的圣诞日惊喜。” 谢晏白一怔。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5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6 文渚以为他仍然疑惑,继续解释着:“说起来有一些……矫情,家里出事后,我就彻底拒绝了一切花时间的娱乐活动。” “所以,十九岁那年的圣诞节,是我第一个没有礼物没有祝福,也没有亲人与朋友陪伴,而且还是在中餐厅打工到凌晨的节日。” 想起那天炒焦了的蛋炒饭晚餐,文渚又忍不住叹一声气。 “毕竟是英国,那一天都很热闹啊,满大街都是那红红绿绿的圣诞装饰……学校也放了假,我就替同事顶了一天班。” 只是那天的餐厅生意实在是好。 她从上午一直忙到晚上,期间休息时间寥寥,直到快凌晨时餐厅临近打烊,才清闲了那么一点。 “休息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看了眼,发现大家都在和家人或者朋友一起,好像都很快乐很热闹。” “以至于,我有一点难过,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即使,我根本就对圣诞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人到底是群居动物。 在那样一个周围人都在热闹庆祝的氛围里,只有她自己身边无依无靠,甚至节日这天还在孤零零地打着工,这实在是有些……落寞。 更何况,那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圣诞节。 收起了眼底那层叹息,文渚继续道:“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得到一份只给我的礼物,再加一句圣诞快乐,即使是我那些烦人同事说的也行。” 却没想到,她那些塑料同事们都急着有约,眼看餐厅今晚的生意告一段落,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急匆匆的,甚至连句祝福都没空讲。 到最后,一间不算太大的中餐馆也只剩下了她自己。 阶层跌落了,原来的交际圈都需要重新洗牌,但她那时忙碌,并没有心思放在交友上。 说到这里,文渚无奈般摊了下手:“但没办法,谁让我当时没什么朋友呢,所以也不必匆促地赴谁的约。” 薄唇微抿,谢晏白放在茶杯上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 文渚没有察觉,她继续回忆着那特别的一天:“不过,在离凌晨只差了五分钟的时候,突然来了位客人。” 那位穿着一件格纹的西装短大衣,戴着帽子与口罩的男士,是当晚的最后一位客人。 这扮相着实有些怪异,联想到新闻里层出不穷的法制案件,她当时狠狠一惊。 但幸好,他只是扮相怪异了些。 他进来,用着不算地道的英文,询问剩余的菜品。 然后,要走了餐厅里的最后一份饺子。 白色的饺子很快就被煮熟,只是此时夜色已深,店里也只剩她一人,所以,文渚在递给他打包盒时,神情仍不敢松懈。 更让她警惕的是,那位客人并未立即接过打包盒。 他带着手套的手伸向了外套口袋,瞳孔一缩,文渚的防备心攀至最盛。 她以为他是要拿出什么武器。 却不曾想,从口袋里缓缓掏出后,那人手心里的却是一盒烟花棒。 烟花棒被轻轻放到收银台的桌子上,窗外是同样吵闹的盛大烟花,然后他略带几分紧张地对她说:“圣诞快乐,小姐。” 目光落到远处的一角,文渚想起自己那时候,可真是吓了一跳。 笑了一下,她说:“我后来又在那家中餐厅打了三年的工,并且,之后的每次圣诞夜里,都会有位客人最后一个到达,并送我一份礼物加一份祝福。” 三年里,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他们有着不同的身形,但不变的是始终遮住了脸的帽子或者围巾口罩。 以至于她那时甚至觉得,他们应该是来自哪个公益组织,四散为最后一位留守在圣诞夜的打工人送去一份惊喜。 而且是小组织,因为她并没有在网上查到相关信息。 谢晏白冷白如雪的面上,仍旧是让人看不出什么的波澜平静。 文渚看了他一眼,浅笑着道:“我甚至想过,在下一年找机会问问怎么能加入他们,因为这个活动还挺有趣的。” “不过后来,因为我的工作室渐渐有了些名气,我越来越忙,也用不着再去餐厅打工了,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故事讲完了,文渚的眼底浮起几缕感叹与怀念。 她语调柔软,恰似临水的杏花,给自己的回忆做了最后的收尾:“不过,他们仍然是我的圣诞日惊喜。” 是她不算轻松的伦敦生活里,少数的几抹亮色。 时间又缓慢跳动了几秒。 在一地如水的月光里,谢晏白目光落在客厅的一角,半晌后才道:“你很喜欢这个惊喜。” 不然,她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并且用这种语气提起这段经历。 文渚笑了:“我想,没人会讨厌这种惊喜。” 算是承认了他的话。 此时夜色渐深,普普通通的工作日,高楼下的远方仍人影不息,车水马龙。 但无论窗外如何,这间室内总归是不受侵扰,温度合宜的。 在恒定的凉爽温度下,谢晏白身前的那杯水也凉得无声无息,剔透的杯壁上,甚至不见冷凝后的水滴。 视线自他冷白如玉的面上滑落,文渚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肩线舒展,动作从容而自然。 然后她言语中带了些笑,道着:“这是我第一次告诉别人这个故事。” “你真的不想让我帮你实现一次愿望,也体验一下这所谓的意外之喜吗?” 柔软的,温和的,带着她不自觉的蛊惑。 像是玫瑰花妖幻化出的女巫,在河岸的那头盈盈而立,邀请他袒露心扉。 ……川水迢迢,理智分明在拼死阻拦。 谢晏白侧了侧脸:“这样听起来,文小姐既交出了故事,又要帮我实现愿望,似乎是桩赔本买卖。” 语调平静,面上的玉色清寒。 望向他无端显得幽晦朦胧的眼底,文渚微顿:“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是,没关系。” 眉毛微微挑起,谢晏白抬眼,看见文渚弯唇。 她眼底向来清润,此刻更如春时的川水潆洄,红云纷落,漾出一片清浅的戏谑:“谁让我首先是一名设计师,而不是商人呢。” “所以在偶尔的时刻,我允许自己做这种亏本生意。” “……”好像是夜色变深,显得屋内的光线有着一种如此温暖轻柔的盛大。 过了许久,谢晏白很轻地笑了一声:“这一次的偶尔,倒是我的荣幸。” ——理智阻挠。 ——只是理智不知,他情愿那川水没过他的周身。 修长的手拿起那只玻璃杯,谢晏白润了润口,五脏六腑传来热意。 微微垂首,掩下那些思绪,他换了个更为放松的姿势,目光中几分平静思索:“我之前只是在想,有些事是否还有去做的必要。” 他这是愿意说了。 文渚抬眼,配合问道:“比如说?” 谢晏白看了她一眼,道:“不久前,风控部审核通过了一份项目合同,但那合同其实有着很大的问题。” 他声线沉静,言简意赅地将那合同的问题叙述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几个条款上细微的字眼变动,看似差异不大,实际执行起来却千差万别。 谢晏白唇边露出一丝讽笑:“他们敢这样做,许是觉得我不会发现。” 文渚皱眉:“部门员工或者主管有问题?” 能谢晏白这副表现,也不可能是普通的疏漏了。 谢晏白颔首肯定:“这个项目内部评级为A,部门审核时必然慎之又慎,更何况,风控部的主管与我有旧交,他一向细心。” 些微疑点堆积,他便顺着合同查了下去,却发现部门主管在数月前就与竞争对手的公司有了联系。 虽然隐秘,但总归是有痕迹。 而他与谢晏白的交集,也不过来源于某个公益项目。 那时,部门主管还只是个研究生尚未毕业的学生。公益活动牵线,已经有了一些资本的谢晏白负担了他重病母亲的医疗费,让她得以转出icu病房。 后来研究生想报答,便努力加入了云流,兢兢业业,一路升至了如今的部门主管。 听罢,文渚抬眼,白皙的面上,几分隐约的思索:“……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故事?” “或许。” 最初的怒意已经过去,谢晏白眼下声音淡极:“站在他的角度,或许是觉得这些年的努力,已经足够偿还当初的人情。钱货已经两讫,自然就也谈不上背叛。” “……”鸦羽一样的眼睫微眨,文渚有些不知如何评价这想法。 索性也不去评价。 她看向谢晏白,语调徐缓,目光里几分幽静的打量:“但是谢晏白,你又怎么看?” 事情已经发生,那人是如何想的,其实也已经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是身为拍板者的谢晏白,打算如何对待。 ……所以,他会怎么对待? 迎着文渚探寻的目光,谢晏白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文渚从来都能抓住核心。 交叠起双手,他的声音平静得如某处冰川冻土:“我给了他最后几天期限,如果他还算聪明,知道向我坦白一切,那最好不过。不然……呵。” 说着,狭长的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那,除此之外呢?”文渚问。 谢晏白扬眉,似是询问。 目光顿了一下,她解释道:“你之前说,你在思考有些事情是否有必要去做——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毕竟从头到尾,她关心的都不是一个部门主管的处置。 文渚以为,这该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询问。 但时间跳跃,很久之后,谢晏白才缓声道:“文渚……有必要。” 但也只是对她自己。 他并不为部门主管的背叛伤心。 人性幽微,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期待过谁的忠诚。 但这件事让他忍不住去思考,如果有些事情,注定会迎来一个不让人满意的结局,那还有必要去做吗? 这无关对往事的后悔与否,只是很简单的权衡利弊。 就像这一次,如果他早知会有这一天,是否还会让这个人进入云流? 他原本有些抉择不定。 但不曾想,文渚诉说了她的圣诞日惊喜。 那时雪夜模糊,烟火不散,远处人们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他坐在车内,看下属进了餐厅,照他的吩咐送出礼物与祝福。 那时候,他也不曾期待过什么。 但他还是做了。 没有回应的、无意义的一年又一年。 直到她事业渐起,终于离开那家中餐馆。 本以为,这不过又是他的一厢情愿。 但却有被她那么珍重小心地收藏。 ……所以你看,是有必要的。 若无当初,这一刻,她又怎么能给出那么甘甜芬芳的果实。 以至于即使明知结局深深难测,一朝崩塌便是他的万劫不复。 可为了这一刻,他也心甘情愿。 微微眨了几下眼,文渚的视线落向谢晏白的眼底。 他在给出一句“有必要”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眸光幽晦,面上几分冷冽的月色,分明还是和之前一样。 她却莫名觉得,他已经从那冷寂月色中恢复过来,复又沾染了世间的温度。 她便微微松了一口气:“你有答案了就好……帮你得出答案,勉强也算完成心愿的一环吧。” 接着又笑:“看来我的圣诞惊喜确实好用。” 谢晏白微微抬眼,不置可否。 时间已经不早了,文渚伸了个懒腰,手臂修长白皙,恍若是某株娇嫩优雅的垂丝海棠。 “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她说着,语调清悦,只是往卧室走了几步后又倏忽停住,面上似有纠结。 谢晏白看向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 文渚迟疑:“只是我突然想到,你今天回来还挺早,甚至晚上也没有处理工作……” 顿了下,她问出了后半句:“……是因为风控部的事情?” 瞥了眼地面上的两大包零食袋,谢晏白否认着:“虽然风控部这几天的一切工作暂停,其余部门的重心也会落在排查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上,但我其实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那你今天?” 注视着文渚泛起疑问的眼尾,微微勾唇,他眼中闪过些微的戏谑:“文渚,今天王姨请假。” 文渚:?所以? 他却不再说了。 将杯内剩余的水一饮而尽,谢晏白走到书房,身形优雅,透着从容不迫的气度:“早点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文渚:?? 不过这样说着,他却没立刻进去。 头顶的灯光洒落,他静静看向不远处的文渚,声线略有些沉缓:“我其实很庆幸,文渚。因为问我‘有没有必要’的人是你。”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得出这个答案。 只有她。 也只能是她。 夜色深深,室内却明亮得恍若白昼。 文渚皱眉,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地道:“……你不用庆幸,谢晏白。” “毕竟,没有第二个人在我十九岁那年找到我,向我提出做一个交易。” 纤细的眉松开,她微笑着,告诉他这个既定的事实: “谢晏白,这不是偶然。”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6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7 洗漱完之后,文渚又在卧室里的沙发椅上发了一会儿呆。 窗外是沉沉无边的夜幕,她目光落到远方星云状的霓虹上,仍想不通谢晏白提前回来与王姨今天请假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要联系。 但或许,想不通是正常的。 鸦羽般的眼睫投落出小片的阴影,她觉得更可能是谢晏白不愿意吐露实情,所以随意开了个玩笑。 相比最初的生分,现在他们两个人坐下时,也能不带防备地说上几句闲话。 关系改变了一些,的确需要用更为委婉地方式拒绝她的问题了。 她想通了疑问,刚好手机屏幕亮起,是方乐之的信息:「明天,明天我要去个很无聊的艺术展……」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浅浅“咦”了一声,文渚问道:「嫌无聊怎么还要去,这可不像你?」 「别提了……」 似乎是觉得文字不能表达她的情感,方乐之直接发来了几条长长的语音: “那个主办方,用企业微信给我发了好长一段话,但好巧不巧,他们的头像跟一家米其林餐厅的特别像。” “我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什么试吃邀请,直接答应了。” “结果我刚才想起来这件事,又去看了眼,才发现居然不是试吃……是艺术展!天啊文渚,我是真的对这种艺术展没一点兴趣!” “那家餐厅也很离谱,他们平时不说人话,老喜欢写发挥食材的创造力与才能。” “所以我当时看到主办方邀请里面写着的想象力和无限可能,还在想他们好吃是好吃,就是每次的文案都让我脑壳痛。” “啊啊啊我真的生气!” 文渚:…… 方乐之说着来龙去脉,情绪里写满了激动。 她是真的很生气。 文渚也忍不住沉默,只觉得,不愧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怜爱了一把好友小脑瓜,文渚答应下来。 方乐之迅速发了三个墨镜表情,简直让人幻视她本人:「哼哼哼!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那我明天去接你!」 第二天,顶着热气腾腾的大太阳,方乐之如约前来。 她这次换了辆新的跑车。 车身红得嚣张,似乎整条街都要给她让路。 习惯了好友的喜好,文渚伸出白皙的手,车门拉开后,却看见方乐之探头探脑,眼神游移,试探般她身后瞥了好几眼。 她疑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那个谁没有来。” 确认文渚是只身前来,方乐之长长呼出一口气。 警戒线松开,她也瞬间有了聊天的心情:“你一开始说在这里时给我吓了一跳,你们好拼啊这就同居上了……演那么真!” 简直是从头到尾都是槽点一段话。 迎着方乐之亮闪闪的目光,文渚微微一噎。 她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哦。 想了想,她言简意赅地纠正道:“不是同居,只是为了一些工作。” 方乐之:……? 工作? 什么工作能让人住到一起啊! 她很想这样反驳,但文渚漂亮的眼睛里 ,全是坦坦荡荡的肯定,让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 难道还真是因为工作…… 嘶,事业批的世界,恐怖如斯! 腹诽着来到会场,今天是艺术展的第一天,也是展方定下的vip日,原则上也只对应邀前来的客人开放。 但方大小姐又岂是一般人。 给对接人员打了个电话后,她顺利带着文渚入场。 翻阅着登记台附近的小册子,文渚问:“抽象之境、自我探寻、光影尽头……你对哪个分区最感兴趣?” “随便啦都行,”方乐之兴致缺缺,“要不是答应后不好再毁约,我都不会来。” 文渚笑了一下。 方乐之平日虽然张扬,但确实言出必行。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优点。 环顾周围,已经有其他人在拍照参观。 也懒得纠结这种小事,她往前走一步:“……那就按顺序来吧。” 随意逛了逛后,方乐之累了。 她坐在一张长椅上,长椅对面,一只由毛毡制成的等比羊驼正对着她,昂首挺胸,一脸神气。 她撇了撇嘴:“澳大利亚羊驼农场里的可比你厉害多了,少吓唬我。” 递给她一瓶水,文渚眼底带了些好笑之色:“阿乐见多识……” “哗——!” 像是什么东西碎裂,文渚的声音骤然被打断。 她皱眉,循着声源,看到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什么东西晶莹透明,碎了一地。 方乐之也看过去,“……不会是展品碎了吧?” “……先看看再说。” 她们的位置离事件中心并不远,在东西碎裂后,迅速有工作人员出来收拾现场,然后是总负责人匆匆过来了解情况。 有人往旁边退了一步,露出始作俑者的面目——身形高挑,容貌姣好。 黛色的眉毛下意识挑起,文渚讶异,那竟还是个熟面孔。 是那位掉了耳钉的女星,秦如明。 她之前似乎正在拍摄。 一旁工作人员的脚下,包裹鼓鼓囊囊,巨大的打光板露出一个小头。 文渚想起来,有些主办方在邀请客户时,也会顺带邀请一些网红明星,用以提升热度。 也许,这就是秦如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工作人员说着什么,尽管有着些距离,但秦如明难看至极的脸色依然清楚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了解完情况后,总负责人的声音刻板,显得公事公办: “……秦小姐,展厅内部不允许您携带器材来拍摄,我们的工作人员未坚决阻拦,也是难辞其咎……您只需要赔偿部分损失就可以。” “不过好在,碎的不是展品,只是一件装饰,所以价格也很好界定。” 这听起来很公正很合理的方案,却让秦如明不满起来:“你们请我来过来,东西坏了没伤到我就该庆幸了,现在居然还要我赔偿?” 她冷笑一声:“不是吧,你们那么大一个主办方怎么好意思的?” 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负责人一愣,忍不住皱眉:“秦小姐,一码事归一码……” 话还未说完,眼看注意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秦如明的经纪人匆匆拉住他,低声说了什么。 负责人退了一步:“……那好吧,女士,我们去办公室谈。”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为了不影响其他的人体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现场已清理干净。 那一小片地方干净整洁,灿烂的光线投映其上,哪里还有之前的狼藉。 经纪人去了办公室,身边的助理小声询问秦如明,是否还要继续在这里拍摄。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惹来秦如明的喝斥:“拍什么拍,是生怕我踩不到碎渣子吗。” 视线移开,瞥到身边正一脸懦懦发虚的年轻人,她又冷笑着:“笨手笨脚的有够废物,你最好祈祷那破玩意儿不值钱。” “……烦死了,我们去外面。” 她离开了,这场闹剧也算告一段落。 方乐之有些难以置信地眨着眼,问道:“所以,这个人也是收到邀请进来的吗。” “……这主办方怎么什么人都邀请啊?” 明白方乐之的意思,文渚也觉得,秦如明好像是太嚣张了一点。 她作为明星,不怕这些被传出去影响自己的形象吗? 看了眼尚在震惊的好友,文渚索性说:“我之前去杂志社时见过她一次,她是刚出道的女团成员,叫秦如明。” “这次展出的都是他们艺术基金会的签约作品,秦如明……应该是被邀请来宣传的吧。” 方乐之了然。 随即皱眉:“但这地方,轮不到她来吧。” 眼尾溢出一抹思索,方乐之说的,也恰是文渚的疑惑。 单看方乐之也在受邀行列就知道了,今天来看展的怎么说也都非富即贵,不乏一些社会名流,实在是一个不错的结交人脉的机会。 这样的资源,在唯咖位论的娱乐圈里,怎么都不会轮到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头上。 除非另有隐情。 被这么一打扰,方乐之也彻底没了看展的心思。 她把脑袋靠在文渚身上,长发让文渚的外套显得有些毛茸茸:“你还想继续看吗,我没兴趣了。” 微微垂目,清润的眼底映出方乐之此时的模样,文渚好笑着摇头:“我也兴趣不大。” 这里的先锋艺术比较多,但她的审美更偏传统学院派。 方乐之便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她们随后去吃了晚餐。 在那家方乐之看错的那家米其林里,文渚放下筷子,公正评价道:“味道确实不错,值得原谅他们乱七八糟的文案。” 方乐之眼睛一亮:“你明白我!” 等鸟雀在泛着白的天际振翅时,林语池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完后,文渚眉心微蹙,眼底浮现出不明显的思索。 刚巧方乐之解锁了车辆,问她回哪。 天色未晚,她叹了一声:“……溪云别苑吧,还有事找谢晏白。” 方乐之:……噫。 她神情微妙:“也是为了工作?” “算是,”文渚未察觉到她的态度,犹在思考着,“秦如明让我很在意,感觉她身上有点问题……谢晏白应该能很快查出来。” ……还真是为了正事。 方乐之羞愧移开视线。 是她,是她这个懒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怀疑文渚是不是要和谢晏白暗度陈仓。 ……她羞愧! 不止方乐之,当门锁被打开时,谢晏白同样讶异。 他知道文渚下午和方乐之一起去看了展,还以为她之后会回家。 不曾想是回到了这里。 他抬眸,看见文渚随手脱下外套,给自己接了水喝。 然后才趿拉着拖鞋向他走来。 步伐优雅神情自然,看上去相当的自如。 淡淡撇开视线,但余光仍尽职尽责,捕捉到文渚在他身边坐下。 他不动声色,而文渚看到他面前亮着的电脑屏,眼中略带了调侃笑意:“……原来,你在家里时,还会偶尔给自己更换工作地点吗。” 然后才直奔正题:“帮我查一个人吧,秦如明,是个女团成员。” 侧了侧脸,视线落到文渚白皙的面上,谢晏白的目光显出几分探寻。 文渚便向他讲述今天的闹剧。 语毕,她又道:“之前见林语池时,她告诉我谢临琛计划为玟声拍一条宣传片。形式上类似我参与的那部,但广告性质会更强。” 眼底泛起一丝微妙,文渚继续说:“但就在刚才,林语池给我发消息,说女主的人选已经定了……是秦如明。” 微微抬眉,谢晏白明白了她的意思。 玟声的宣传片女主落到了秦如明的头上,考虑到秦如明身上的微妙的异常,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她背后是不是和谢家有什么牵扯。 他点头:“重点是她的资方背景……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文渚勾起唇角:“我就知道,这种事交给你最轻松了。” 浅笑嫣然,像是溪畔的哪朵秾粉桃花。 淡淡瞥过视线,谢晏白合上电脑,眉间浮上一层疲倦。 风控部的事情不难处理,但到底是给他平添了一些工作量。 倒是文渚微微眨了眨眼。 面前的男人眉眼仍精致不似寻常,鼻梁高挺,幽暗眼眸沉沉扫过去时,无端让人想起北国呼啸的雪夜。 现下,暖灯将他面上的那点细微倦色照得分明,身上料峭的气场被冲淡,竟显出几分平易近人。 神情上浮出一些若有所思,文渚哑然,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谢晏白的疲色。 从名利场走出来的人,心理防线向来极高。 他们的心中有着一座难越的围墙,对于等闲来说,就算是只展露出了窥探的意图,都会被客气请离。 她是这样,他同样也是如此。 ……可眼下,这又算是什么呢。 是到底相处久了,所以,就连他竟然也有了能在她面前展露的疲惫吗。 可是……她又何德何能。 轻轻抚平光滑衣料上的褶皱,文渚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 时间跳了几秒,她最终垂下鸦羽似的眼睫,起身,无声息地离开。 再回来时,一杯蜂蜜水被送到谢晏白面前。 谢晏白抬眼,精致的面上竟有几分愕然。 而文渚只是轻轻推了水杯,任凭白皙指尖被染上杯中的温热。 “喝吧。”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7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8 谢晏白停顿数秒,才伸出那双修长矜贵的手,接过那杯水。 淡淡的澄黄色的透明水液微晃着,曳出一圈浅淡的光泽,散发出不明显的甜腻。 他垂眼,浓密的眼睫垂下,盖住深处如暗海般幽晦的视线。 没有在第一时间品尝,注视着那显得晶莹的液体,他声音低沉,像从冥暗中传来,有着不明的意味:“我还以为,你是去休息了。” 文渚低首,姣好的面容上此时微笑浅淡,如同晨间细小的、转瞬就要消散的露水。 那杯蜂蜜水仍被他放在手中打量,目光投落至他显得过白的指尖上,她静静道:“……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哦?那怎么改了主意?” 音色微沉,狭长的眼仍未看她。 但或许是听者有心,文渚偏觉得他声线里有着一两分很淡的嘲意。 轻而缓的目光垂落,灯光明亮,周遭的事物都有了清冽轮廓。 就如那杯一时之间,似乎承载了太多不该有的意味的水。 文渚微微偏头,答非所问:“我疲倦的时候,最爱在睡前喝上一杯蜂蜜水。” 她喜欢甜食,而蜂蜜恰好是一种性价比颇高的食物。只需一点点,就足以得到一杯恰到好处的甜。 那时候在伦敦,在很多个心力交瘁的晚上,就是一勺又一勺的蜂蜜水,让她有了还算安稳的一觉。 她没有回答问题,谢晏白却好像也不在意那个答案。 当独属于文渚的、优雅清悦如同溪畔垂柳的语调落下后,他松开了微蹙的眉头:“……如此。” 然后抬手,薄唇开合,喝下了那杯温度正好的甜水。 并未询问他的感受,文渚的视线越过他,投入下方流荡的车水马龙。 等杯子见底,她才自顾自道:“效果会因人而异,但我希望……它或许也能对你也起一点作用。” 谢晏白抬眼,与文渚漆黑又闪着细碎浅光的瞳仁对视片刻。 她那双眼睛同样见过太多的恶念与磋磨,却始终如同某处不知名山谷的泉流,永远清凌澄澈。 数秒之后,水杯被放下,杯底与桌面发出难以避免的清脆声响。 寂静划破,他像也放下了什么顾忌,淡而凉的唇角勾起细微又切实存在的弧度:“……我想,它会对我起作用的。” 文渚轻声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无意再交谈些什么,她转身,步入光线昏暗的廊道。 却又蓦的驻足。 “……谢晏白,”她喊道,“我刚才突然想起,在你我公开关系后,我似乎从未在网络或其他地方见到什么只言片语。” 这其实不太合常理。 在微电影之后,凭借主创的身份,外加容貌与奖项赋予的光环,她其实在社交平台上有了一阵不算小的热度。 推照平时,她热度未去,又突然宣布其实已婚五年,对象还是云市上层圈子内都难以言说的显贵,少不得有好事者发到互联网上博取流量。 可她搜索了几天,却一条都没看到。 甚至,就连八卦号的语焉不详都未有半句。 但人性不可能突然间就有了转变。 那么……又是谁在出手,帮她抹平了可能会有的麻烦? 谢晏白侧了侧脸,文渚站在暗色里,并未回头。 为了配合今天看展的装扮,她黑色的长发被挽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肩线柔而笔直,优雅如名家手下最得意的一株亭亭海棠。 仅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想象她正面又该是何等顾盼生辉。 而她确实也有着一张足以倾城的面容。 但在她笑语之间,他们也只是注意到她的容貌。俗套品评,忽视了其下那颗心是同样的慧巧剔透。 落在她背影的目光有了瞬间的叹息,谢晏白敛目,平静地陈述事实:“如果你介意被议论,以后也不会看到任何相关的信息。” “……”文渚默了默,然后才开口,“所以谢晏白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如果是你的话,当然值得我这杯蜂蜜水。” . 虽过了立秋,但太阳直射点甚至还未移动到赤道上。较之以往,晨间有所改变的只有稍凉的气温。 但这也很快就被高头的紫外线烘烤得炙热。 之前因为参与了“海的钢琴”系列设计,双方品牌按约定会给予她一笔酬劳。 如今,那笔不菲的钱款终于到账,让她的银行卡余额充实了不少。 文渚便决定去带父母去逛商场。 当年的他们,对高端商场熟得像是自家楼盘,但被困在柴米生计里七年后,连带着,看那些批发市场都深思熟虑。 当长久的被困在极端缺乏的物质里,一个人的变化会让他自己都感到惊异。 掩下那些思绪,文渚带父母去了一家中端商场。 音乐轻柔,极淡的果调香薰充斥其间,穿着精致的男女们面色从容,带着年轻的朝气。 时隔七年,再次步入这种地方,何韵清恍如隔世。但也很快的,她布满血丝的眼底就漫上了迟疑。 安静地注视着何韵清的反应,拉上同样有些沉默的父亲,文渚未有多言。 她神色与还如最开始那样轻缓从容,像察觉不到他们的那丝犹豫。 眼中浮现出一抹清浅之色,她自然又柔和地道:“爸妈,要不然我们就先来看看这一家吧。” 好歹之前在云市也算叱咤了多年风云,一连试了多家,在最初的不适后,夫妻俩迅速找回了曾经的从容经验。 微微放了心,看到手机上弹出的取餐提醒后,文渚笑道:“爸妈,你们先试着,我去给你们拿奶茶。” 待何韵清夫妇点了头,文渚离开。 她按着记忆中奶茶店的位置走,各路品牌路过,脚步一转,入眼的是附近商铺的一张广告大屏。 屏幕里,扎着双马尾的女明星年轻充满活力,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运动水杯。 苹果肌饱满,大而微圆的杏眼里笑意明媚如同夏日。 也让文渚平稳的步调微微一顿。 想起谢晏白调查来的消息,她墨色清润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秦如明…… 文渚带着还有着新鲜奶油顶的奶茶回来时,何韵清刚从试衣间出来。 这套衬衫长裤将何韵清衬得极有气色,文渚扫了眼,点头肯定了文伟成的审美:“还是我爸的眼光好,您给挑的,永远都最适合我妈。” 文伟成眼中得意:“那当然了,当初我特意创玟声,可就是为了让你妈……” 话没说完,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提了什么,突然收声,神色一瞬间有些黯淡。 看了他一眼,何韵清笑着道:“当年玟声的衣服可好看了,你爸自己学了一点服装设计,做出来的衣服比那些学校里出来的人适合我……你爸是有天赋啊。” 文渚弯起了眼:“看来我的天赋遗传我爸。” “那肯定是……” 目光触及到文渚与何韵清毫无阴霾的笑容上,文伟成的眼角泛起湿意。 他的妻子与女儿都很好很好,反倒是他,竟没察觉到谢家的伎俩,害得她们又跟着吃了不少苦。 他闭了闭眼。 ……玟声。 大概能猜到父亲此时的想法,文渚心底划过一声轻叹。 将手中的新鲜奶茶分给文伟成后,她示意导购结账。 又随意看了几个店,文渚有意避开旧事,只说一些时下的新鲜事给父母解闷。 在上了扶梯,看到商场里垂下的巨幅广告后,她想起了什么,“呀”了一声。 何韵清疑问,文渚看着广告牌,因着回忆,露出几分有趣之色:“上次我去杂志社接受采访时,还见过这个女明星本人,那时她手里还拿着个水杯……原来,她那时候拍的是这个广告啊。” 夫妻俩看过去,在硕大清晰的海报上,秦如明看起来甜美而活力。 在听他们附和着夸了几句小姑娘看上去真青春后,文渚浅笑着,如在闲聊:“她是叫秦如明,当时的记者跟我说,她是选秀节目第一名出道的,可厉害了。” 见父母似乎有一点兴趣,她想了想,又补充着:“不过,那个记者又跟我说,她能得第一名是因为家里是开什么……噢,面料厂的,有些小资本。” “……不过,国内国外的娱乐圈都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已自海报上移开,随意叹着,就如同真的是在聊着那些真真假假的八卦。 附近有家运动品牌店,想起文伟成以前颇为喜欢买冲锋衣,文渚回头,招呼了声:“爸,我们去那里……” 她说到一半顿住:“……爸?” 文伟成终于回神。 对文渚的疑惑打着哈哈,他往前走了几步。只是目光再落到秦如明身上时,他的神情已经淡了许多。 这一瞬的异样被文渚捕捉,虽然细微,但也足够她确认了一件事。 ——与谢晏白的调查结果相符,秦如明确实是当初,被谢临琛收买的那家面料厂老板的女儿。 她其实本想先对付谢临琛,之后再清算那些人。 但既然秦如明此时已经跳了出来,还和他纠缠在了一起,那就不必给她留时间了。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冷了视线,文渚给谢晏白发去了一条信息。 很快的,一个头像纯黑,id为宋荣子的人给她发来一条好友申请。 在验证信息那里,他热情洋溢地喊着:「嗨~嫂子!」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8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29 纤长含粉的手指微顿了下,文渚通过了那条验证信息。 “宋荣子”倒显得很热情,文渚还没说话,他已经发来一串消息,突出一个迫不及待:「我谢哥都跟我说了,嫂子你有事情要找我帮忙是吧!」 「有什么忙你尽管开口,我出马,绝对给嫂子你麻利解决咯!!」 目光在他的id上停留一眼,文渚又返回和谢晏白的聊天窗口,看了遍他对这人的介绍。 微微沉思之后,她打字确认道:「盛惟?」 「对对对是我是我!嫂子你放心,你没加错人!」 盛惟回复的速度简直像是守在手机前。 微微呼出一口气,文渚暗道,自己以前怎么不记得盛惟是那么热情的性格。 对这样的热情有些不太习惯,也深知这其实是沾了谢晏白的光,文渚态度显得很平和。 她言简意赅地打字:「有个女明星叫秦如明,谢晏白说你在这方面认识的朋友多,就麻烦你找些圈内人帮我查一下她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按她的性格,这种负面的消息应该不会太难找……不会太麻烦你」 原本坐在台球馆的盛惟,在看到文渚的第二条消息后,当即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对文渚的了解也不多,小时候不算太频繁的交集,让他对文渚残余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漂亮与疏离上。 闻名不如见面,他本以为她会有些独属于美人的傲慢脾气,却没想到文渚比他想的还要友好客气。 这样的嫂子,可要比那些高岭之花好相处多了。 当下悠游吹了声口哨,盛惟回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然后一挥手中那昂贵精致的球杆,姿态潇洒如毛笔写意,在一个漂亮又难度极高的一杆清台后,一旁狐朋狗友们的喝彩连连。 只是,他的得意没维持太久。 当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时,盛惟去接了个电话。 零食区相对安静一点,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随后他放下手机,一双狐狸眼里露出了极为纠结的神色。 最终,他还是认命打开了文渚的聊天框。 愁眉苦脸地打字道:「嫂子,出了点意外情况……」 . 盛惟是找朋友联系了一家业界颇有名气的狗仔,本来确如文渚所说,秦如明的事情并不难找。 她出道至今,行事一直颇为嚣张,与她有过接触过的工作人员都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狗仔那里也拍到过她的一些事迹,只是按照业内习惯,都被秦如明花钱摆平了。 但这也不难,无非就是再蹲新的,以秦如明的作风,总归能找到空子。 只是不曾想,那位狗仔却传来消息,说某业内的知名制片人替人警告他们,以后不允许再拍秦如明,否则便会付诸法律程序。 那位制片人含糊着,隐隐漏的风却是云市的谢家。 谢家势大,这消息一出,业内自然不敢再对秦如明有什么动作。 是以,盛惟才说意外。 消息传到文渚那里时,她眨了下眼。 这情况也还算合理,却也证明了,秦如明与谢家的牵扯要比她想的还深一点。 不过这样一来,就少不得要她自己亲自去走动一番了。 盛惟还在叹气,担心自己这次出师未捷,给容易相处的嫂子落下个只会说大话的不良印象。 而文渚已经从思索中回神,向他表达了希望能和那位制片人见一面的意愿。 她倒不知道盛惟的想法。 只是再如何,她也总不会放过秦如明这个突破口。 . 那位制片人在业内颇有名气,曾制作过的几部剧收视率都称霸一时,有一部更是现在还时不时被观众翻出来,津津乐道。 文渚抵达那间被竹林掩映,曲径通幽的雅室时,制片人还未到达。 这间雅室外面看着不显,内里却别有洞天。 黄花梨木做的博古架上,错落摆放着一应主人花了心思,从各地搜寻来的珍品古物。 唐时的仙鹤纹金花银盘、北宋的汝瓷盏、明代永乐年间的花鸟纹玉壶春瓶…… 再加一幅得于拍卖会上的竹禽图,檀香袅袅,海棠十字纹的花窗外,芙蕖亭亭清绝,穿插着清雅悠缓的四弦琵琶曲,雅与奢都到了极致。 这是她向谢晏白寻来的地点,这间雅室的主人与他有过一段故交,为给他行方便,让他可以随意使用这处。 如今,被文渚借来去见那位颇有些名声与架子的制片人。 等一壶碧螺春渐凉,制片人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身衣服宽大舒适,未见品牌标识,配合着半扎起来齐肩发,行走间气质沉稳,有种别样的飘飘遗世。 面上漾开一抹微笑,文渚缓着声,从容优雅地向他示意:“是季制片人吗,您还请坐。” 季茸风打量过面前姿容姣秀,甚至在娱乐圈也是难得一见的姝色佳人,眼中难以避免地划过惊艳。 他原本接到文渚的邀请时,心中尚有几分不以为意,只是看在那位朋友的面子上,才前来赴约。 而在穿过了这一番庭院雅间,真正见过了文渚后,他心知自己原先的轻视是错了。 能在此地邀约,更有着如此气度的人,怎么会是一般人。 神色郑重起来,坐在那张酸枝木的仿古椅上,季茸风微微瞥了眼面前冰裂纹的茶盏,面上几分谨慎: “我与文小姐此前似乎未有过交集,不知文小姐这次特来邀我,是为了……?” 轻轻做了个手势,文渚止住季茸风的话头。然后,她伸出白皙若凝脂的手,为他倒了一盏新茶。 琵琶曲清妙,她的声音也不急不缓:“季制片,在此之前,不如先尝一尝这主人家珍藏的碧螺春。” 神情微顿,季茸风视线在文渚滴水不漏的笑意上停了几秒,最终拿起那盏茶,慢慢品了一口。 也只这一口,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就告诉他,这茶当是市面上难寻的珍品。 见他面上似有叹然,文渚唇角的弧度扩大几分。 等茶盏被轻轻放下,与酸枝木的桌面发出轻微脆响,她的语调便如同枝上新探出的杏花,柔软清雅:“……想来季制片也曾听过,我们那位秦如明秦小姐的父亲,恰好最喜欢碧螺春。” 此话一出,季茸风瞳孔一缩,终于知道文渚的来意。 环境清逸的室内,文渚与季茸风气氛和谐。 文渚态度柔和,面上始终是春花般的笑意,季茸风又喝了几杯茶后,最初因拿捏不清文渚的虚实而产生的紧张终于淡去。 他目光落在面前酸枝木的茶桌上,声音微顿,思考着措辞:“不瞒文小姐您说,其实我与秦如明没什么联系。” “……有联系的,其实是谢家。” 他说着,上了年纪的眼角显出一两分谨慎的探寻:“就是……与您先生有关的那个谢家。” “……”瞥了眼手上的素戒,文渚轻轻一笑,“季制片敏锐。” …… 与季茸风的交谈称得上轻松。 他是聪明人,在文渚未表明身份的情况下,仅靠她手上的戒指就猜出了谢晏白这层关系,敏锐之外,消息的灵通也可见一斑。 这样一来,也就不必多费口舌。 他心知文渚不能轻易对待,很是开诚布公,说只是因为谢家企业曾赞助了他一部剧的造型,这才和他们有了那么些交情。 也因此会被谢临琛找到,替他警告敲打那些狗仔。 他将自己撇得干净,文渚垂目,微微思索后,突然想起此前谢晏白还查到的一个消息。 是说季茸风有意拍一部新剧,秦如明正是他定下的女二。 想来,这也与谢临琛有关。 只是按照她的想法,秦如明的这个女二号,还是该让给更合适的人才行。 但这,就还得看季茸风的决定了。 季茸风心里也在打着算盘。 他之前答应谢临琛的要求,多少存了些卖谢家人情的心思,谢家没要求自己保密,他此时将内情和盘托出,倒也不算什么。 但若是之前说好的女二号没了…… 这就已经不是卖人情,是得罪了。 可如果不答应文渚,也会得罪她。 还有她背后的势力。 云流的谢总,可同样不好招惹啊…… ——似乎怎么着,都不能两全。 他眼底闪过数般纠结,一时没能说话。 心知他的想法,文渚岿然不动,不去多言,耐心等着季茸风自己做决定。 终于,季茸风抬眼。 面前的文渚仍然优雅端坐,气度沉稳,眼中始终是盈盈的浅笑,像什么都不能惊动她。 他下了决心,慢慢地道:“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 季茸风的条件不算刁难。 他经手的剧除了剧情以外,精良的服化道也很被人称道。 眼下,他正在着手制作一部民国背景的新剧,里面一些角色的造型颇为繁复讲究。 看中了文渚的能力,他希望她能为这部剧提供部分造型上的支持,并且会按市价付给她酬劳。 文渚没有思索太久,颔首同意。 让季茸风松了一口气。 谢家深耕多年,他选择站在文渚这边,说不紧张是假的。 此时,他将文渚与他的新剧扯上联系,想来文渚为了她自己的名声,怎么着也都会更上心更稳妥几分。 这样想着,他的神情更真心实意了些。 又细细品味了那壶千金难寻的碧螺春,他暗道,这般的上品,怕是秦如明的父亲也不曾喝过。 . 光影渐移,那日之后,又过了几日,这间雅室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清荷重重,檀香幽绝,只是伴乐的琵琶曲已经配合着主人的喜好,换成了一曲《浔阳月夜》。 同是酸枝木制成的小几上,除却茶具,这次还多了一个仿古裱锦的棋盘,以及一对青釉棋罐。 一双略上了年纪的手执起黑子,略微停顿之后,那黑子落在了棋盘左上方的一处。 然后,他略带几分悠然地道:“谢总,该你了。”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29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0 话音落下,对面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一身考究的手工西装,昂贵的暗色布料舒适挺括,被剪裁成合宜的样式,愈加显出他身形的优越挺拔。 眉目疏远冷冽,恰如是冰雪遥遥覆上远川。 不动声色地扫过一眼棋盘,他抬腕,慢条斯理地从那青釉棋盒里执起一颗白子。 指骨修长精致,如罕见难寻的玉石。 以至于捏在他手中,那分明是由汉白玉被打磨了数千遍才得来的珍贵棋子,好像都逊了些颜色,让人分不清哪个更像玉一点。 棋子落下,黑子气口被截。 裱锦的棋盘上局势倒转,方才还尽显得意的黑子突然变得捉襟见肘。 只是饶是如此,落子的人也依然未动声色。 漆黑平静的目光落到对面,谢晏白从容朝对面的人示意着:“盛叔,请。” 语调微沉,抬腕间,袖口处的光芒微闪。 不同于西装本体的昂贵,那展示绅士礼节的袖扣,实则颇为廉价。 分明是市面上并不值钱的黑蓝宝石,但由他戴着,却硬生生显得像是出自哪个悠久王室的珍藏。 随意扫了一眼那黑蓝宝,盛长云掩下了几分思索。 落子声又响几次后,他一手渡子,瞬间将原先一角里成孤立之势的黑子与大部队相连。 这边续上了一口气,却也将西南方向的小部分黑子壮士断腕。 谢晏白微微挑眉:“盛叔布局果断,一如当年。” 盛长云只随和笑着,十分没办法的模样:“对着你,我也总得竭尽全力。” 不置可否地润了一口茶,谢晏白执棋。 棋盘角落里,那小片黑子的气数彻底尽绝,全军覆没。 盛长云眉毛微动,未语一言。 他心知,以谢晏白的作风,早在他走了之前那步棋时,这黑子就已经保不住了。 当下也不遗憾,思索着破局之法。 又是半个小时左右的你来我往。 终于,白子落下,棋局结束,先手的黑子以微弱劣势败北。 视线自棋盘上略过,谢晏白的面上未见过多的神色。 他语气依然如覆雪的寒山,从容而冷静:“盛叔,承让了。” 随手摸了只棋子放在手里玩着,盛长云又扫了眼那棋局,也不在意 只笑着道:“你棋艺越来越纯熟了。” 杀伐果断,布局千里,越发让人不容小觑。 微微喝了一口茶,谢晏白只淡道:“盛叔说笑了。” “这几年来,我也总得有些长进。” 是对这夸赞根本不以为意。 让盛长云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两声。 他与谢晏白的相识说来偶然。 十年前,谢晏白刚满十八岁,他成年后的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谢家,创立云流。 十八岁的少年眉眼淡漠,微微抬手间,就已显出算无遗策、韬略千里的样子来。 只是到底还是年轻,欠缺了一些经验。以至于那时的云流,因着谢家的授意,遇到了一件不算小的麻烦。 连续大半个月的奔波之下,终于,谢晏白找到了盛长云找个突破口。 那时的盛长云见他重压之下依然冷静从容,行事不卑不亢,心中不免起了几分欣赏之意。 他最终帮了谢晏白一把。 作为交换,他希望谢晏白能捎带着提点关照几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谢晏白答应了。 而盛惟也没让人失望。 抓住了这个机会后,他迅速摸清了谢晏白的喜好,跟他处成了兄弟。 ……但这样一来,大腿得抱,盛惟也更摆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盛长云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罢。 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人身上,他想起了什么,随意问着:“文家那小姑娘要办的事情还顺利吗。” 他到底是这里的主人,在商界纵横多年,老谋深算,不可能连自己的地盘里什么时候来了访客都不知情。 就是没想到,来的会是谢晏白藏了许久的那位夫人。 想起文渚发来的消息,谢晏白微微点了下头:“进展还不错。” 知道盛长云只是出于一种关心,没有其他意思,他并不介意这句问。 何况,不仅是过去的情分在,盛长云这些年对他也颇为亲切。 不然,他也不会出于尊重,喊他一声叔。 “那就行。” 盛长云说着,扫过谢晏白手指上的戒指。 然后又在那黑蓝宝的袖扣上看了一眼。 他脸上显出一种老谋深算的肯定之色:“这次你来,估计也是为了她吧?” 微微挑了眉,谢晏白坦然承认:“瞒不过您。” “兰华大道的那家商铺在您名下,我想,您或许会知道一些线索。” 盛长云得意哼笑了一下:“突然带了文家那小丫头搅了谢成的私宴,你倒是大张旗鼓。” 他声音里不乏揶揄,谢晏白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不置可否。 将棋子放回棋盒里,吹了吹那茶,盛长云闲闲道着:“……说说吧,兰华大道的那间门面是怎么了?” …… 从盛长云那里出来时,天色已至薄暮。 日头坠落,天边薄薄铺了一层断续的云,晚霞层叠,显出一种漂亮的粉紫色。 微微扫了一眼,谢晏白垂眸,神情有几分思索。 确如文渚之前提到的,兰华大道那边曾有一家绿豆糕很受欢迎的点心铺。 只是那家店铺已关门六年,店主平时低调,现下能查得到的联系方式竟全都无人接听。 所以他才来找盛长云。 也许,当初签订的租房合同里,会留下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是过去太久,盛长云那边整理合同还要点时间,他也只能先耐心等候消息。 手机轻轻响了一声,他点开,是社交平台对特别关注的新动态推送。 回国后,文渚就没有更新过国外的社交账号。 今天却罕见的结束沉默,和国内的账号一起,发了同一张图片。 那张图似乎摄于路上,在高楼未能触及到的地方,霞光绚丽而梦幻,大片的粉紫一路延伸铺洒,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指尖微顿,谢晏白抬眼,眸光再次落向了天际。 当不再有了时差的作乱,他与她看到的天空也是如此步调相同。 霞光浩荡无际,像这座城里的人共同的一场梦。 眼底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多了些别的意味,侧了侧脸,谢晏白漆黑平静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了车窗外的粉紫霞光上。 车景移动,晚霞也一点点变得暗淡。 最终,在天空被高楼遮蔽之前,他抬手,存下了那张图片。 . 更新完社交动态后,没有关注那些评论点赞,文渚研究起季茸风发给她的pdf文档。 那是导演连夜整理出来的造型brief,换个更为通俗的描述,就是导演连夜整理出的甲方需求。 出于信任,他们并没有隐瞒剧本。 再配合着这份需求,倒是能更方便文渚提炼造型关键词。 ipad荧荧,在一番不算快速的翻阅后,文渚目光落到远处。 长长的眼睫垂下,手指下意识点着浅色的桌面,一些想法在她心里冒出了头。 只是,碍于她之前的作品多为欧式的复古风格,那些不算系统的想法,还谈不上能让她形成一份不错的设计思路。 霞光暗了一些,远处的高楼与树木逆着光,显得更为漆黑。 注视着那些在伦敦也曾见了千万遍的日落,文渚觉得,她或许……要重温一遍大学经历了。 不算太长的几日过去后,不枉文渚的加班加点,她手上最后的一批订单也终于完成。 打包好那些珍贵作品,用国际快递先发去了伦敦后,文渚带上自己的小行李箱,轻装简从去了高铁站。 她要去见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老师了。 那日,在研究完剧本后,她还未理清自己的想法,盛惟又发来消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之前夸下的海口没有实现,有些丢面子,他又跑过来问文渚,还有哪里是需要他帮忙的。 语气透着一股想洗刷耻辱的真诚。 文渚本想说不用麻烦,但一个转念,她发现自己还真有。 她拜托盛惟去帮她找一位经验丰富、善作民国时期手工饰品的老师傅,打算在他身边学习一段时间。 心知这种人在短期内不太好找,她也不急切,还安慰说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还有谢晏白可以帮她。 却是不知这话起了反作用。 生怕在谢晏白那里也落了一个能力变差的印象,盛惟动作飞快,只隔了两天就给她发来了好消息,说有一位很擅长做仿古饰品的老先生在听了要求后,愿意带她一段时间。 那时候,文渚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询问自己的校友。 盛惟找来的那位老先生家里往上三代都以手艺为生,做出来的饰品精致漂亮不说,还透着一股独属于时代的意蕴。 之前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后,省电视台还曾为他做了一期专题报告。 只是他并不住在云市,而是在偏南一点的槐市。 很真诚地谢了盛惟一番后,文渚迅速买好了拜访的车票。 槐市的经济较为一般,但胜在历史悠久,路边茂密粗壮的树木洋洋舒展,街坊带着乡音,神情懒散闲适。 比起云市,它少了太多的高耸又精致的压迫感。 一路跟着导航来到旧城区,绕过显得有些弯绕狭窄的小巷,文渚终于找到地址上的小院子。 门口上了年纪的老槐树守着风,庞大参天地显出岁月,院子外金属做的大门则是同样上了年头,雨打风吹后,漆面已经斑驳剥落。 平淡打量过这些,文渚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很快就从里面传来一声应,“来了。” 声音雄厚,不算热情,但显得中气十足。 一阵脚步声之后,大门打开。 微微弯了眼,文渚露出一个礼貌友善的笑:“周先生您好,我是之前与您联系过的文渚。”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0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1 眼前的人穿着方便工作的短衫,戴着一副老花镜,微微抬头时,额上皱纹堆积,皮肤松垮,显出一种不可避免的年老之相。 他就是文渚要跟随学习的老师了。 “文渚是吧……你进来吧。” 透过一层还算清晰的老花镜,周平飞上下打量着文渚。 一开始,当那位常光顾他生意的老主顾发来消息,说有朋友想在他身边跟着学一段时间,他还以为是什么年轻人的三分钟热度。 后面他又得知文渚的大学专业就是珠宝设计,并且作品还在国际上得过奖。 他意识到,这次的学习应该是认真的。 他对文渚有一些先入为主的猜测,以为那么厉害的设计师,经验丰富,少说也得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却是想错了。 前来拜访的文渚要比他想的年轻,黛眉纤细,面容白皙妍丽,姿态优雅娉婷,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一身纯棉的衣服宽松舒适,头发披散,只薄涂一层口红,明明是极普通寡淡的打扮,却依然让人不自觉想起了旧时院中那满墙繁盛的蔷薇。 乍一看,比起整日与那些老旧纹样器饰相伴、叮叮当当用着各种工具的手艺人,她更像以前那些行走在高院深巷的大家小姐,带着一种需要精心呵护的娇嫩。 他不自禁又怀疑起来: 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真的能吃得了苦头,拥有那么丰富的经验与作品? 不过,还未等他想好怎么考验,文渚就已无意中从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周平飞早年有次出去采风时,没注意斜坡陡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腿脚上落下了些毛病,走路时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显得不那么利索。 注视着他的走路姿势,文渚以为他是因为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下意识伸出了手,口中还客气礼貌地提醒道:“您注意脚下。” 声音轻而柔,像刚品评完雪水,探出枝头的嫩芽。 脚步微微一顿,周平飞看过去。 年岁渐高,以前他那双好用锐利的眼睛,现在也要架上一副老花镜才行。 不过,他长久锻炼出来的,对细节的观察能力却没有退步。 只微微一眼,他就看出来文渚的那双手,虽然也白皙漂亮得赏心悦目,却不是那些娇养着长大的人才会有的、不沾阳春水的柔嫩。 她手指上,常握工具的地方明显带着薄茧,显然平时没少下功夫。 心中有了计较,周平飞做了个手势,示意文渚不用搀扶。 文渚眼中闪过一瞬迟疑,还是照做,落到周平飞身上的目光却更为小心了。 顺利地从院中跨入里屋后,周平飞坐下,泛白的眉目在一室的老旧物件中显得安静。 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周围,扫过屋里那些银器的照片或者实物,文渚带着些尊重,又缓声礼貌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但这其实不用她说,盛惟之前已经让朋友帮忙转告了。 因此,周平飞只是看了她一眼,略显平淡地应着:“嗯,这我知道。” 长久与器物为伴,他也不是话多拖沓的人。 找出一本上了年头、封面的皮革已经发黄发硬的厚册子,他拉了张椅子坐下:“……今天,就先看看这些吧。” . 那槐树守门的小院子,既是周平飞的住处,也是他的工作地点。 倒和文渚在云市的情形有几分相似。 拜访完老师,文渚在附近找了家环境还算不错的酒店。 然后是收拾行李箱、整理可能会用到的工具、和父母报告情况………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就如同她大学时在工作室里给那些设计师们打下手,她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短期进修。 因为只是短期,文渚也不打算学太深。 她不贪求工匠们以年为计练出来的手艺,通过亲自体验流程,更好的汲取设计灵感才是她的目的。 时间安静,略带了几分自然凉意的院中,文渚坐在那张大工作台上,认真练习着纹样图案。 周平飞之前给她看的那本厚册子是相册,厚厚的16开的一大本,有着各种各样是老照片。 黄包车、巨大的梧桐树、扎麻花辫举着旗子的进步女学生、西装加身的年轻男人扶着还着长衫的老人……新与旧文化碰撞,历史铺面而来。 相册翻到后面,人与景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家几代人从各处搜集到并打印出来的花纹图片。 受限于时代,有的不算高清,但也都在后面被人用笔,另寻了一张纸画出来。 文渚描的,就是那本册子里的内容。 等她画完最后一笔,周平方迈着有些缓慢,但沉稳的步子走过来。 老花镜后的目光落在文渚的“作业”上,那些笔触细腻精致,图案栩栩,显然是用了心完成的。 仔细看了几看后,他微微点头:“画功还不错……”余光有意识往文渚那边瞄了几眼。 文渚如出水芙蓉一样面上,一丝微笑清浅,并不显得骄傲。 倒是能沉得住气。 暗自肯定了文渚的态度,他很快又布置了新任务:“接下来,你就在金属板上练手吧。” …… 不比落纸时的随心所欲,文渚对金属錾刻并不算熟悉,即使大学时体验过几次,她的经验也依然很浅。 需要从零学起。 日头渐移,却还是有着相当明亮的温度,因为凝神静气,文渚的鼻头上不自觉沁出了一点薄汗。 轻轻擦过那汗珠,她正要重新拿起工具,听见旁边的树下传来了不寻常的响动。 是院子里被栓着的小黄狗站了起来。 它不再趴在树荫下昏昏欲睡,像得知了什么秘密的好消息,尾巴朝着大门的方向摇得飞快,想要飞扑过去迎接谁。 清浅的眸光微顿,目光落在小黄狗的因为激动吐出来的舌头上,文渚想起那日她来拜访时,小黄虽没有叫喊,却也是面露警惕,显得并不好亲近。 那如今这样…… 未等她想出什么,门口很快传来脚步声。 随即,一只显得宽大的手从大门侧边的小洞里伸出来,熟门熟路打开了门锁。 锁开后,一名个子高高,手里还拎着大包东西的青年推开门,声音飞扬,高声道:“姥爷姥姥,我来看——” 他边说着,视线转到槐树那边。 期待已久的客人终于出现,小黄显得更为激动,乱蹦着想冲过来,却受限于脖子上的绳子,只能原地滑稽地踏步。 对这场面不意外,青年哈哈笑了几声,准备去逗逗小黄。 脚步却又不自觉一顿。 院子里,似乎还有个人在场…… 他抬头,恰望进一双漆黑漂亮的眼。 眼底眸光清润潋滟,此时望向他,铺陈着未加掩饰的打量之色。 四目相对,他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一句话骤然断在空中,显出一个有些滑稽的尾音。 “——你们了……” . 这天尚热,周景来时,还带了两大盒从水果店里叫人现切好的哈密瓜。 他已经从自己姥爷那打听出了文渚的来历,知道这是要在他姥爷身边“进修”一个月的知名设计师。 出于好奇,他还偷摸在网上搜索了文渚的信息,那漂亮的履历着实让他惊了一惊。 以至于他从屋里出来,给文渚分哈密瓜时,还不免带了几分直面真人的紧张。 “……文设计师,要尝尝哈密瓜吗?” 视线自金属板上移开,文渚抬头,看见眼前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手中的一盒水果。 他英朗的五官上,几分青涩夹杂着好奇。 平心而论,周景的长相其实还不错,剑眉飞扬着,眼底的神情明亮,透着一股勃勃的能量。 不同于谢晏白的精致贵气,他身上是一种会让人把他与篮球、滑板这些运动项目联系起来的青春朝气。 微微挑了下眉,文渚接过哈密瓜,没有拒绝这位老师外孙的好意。 哈密瓜新鲜甜脆,汁水不算多,但胜在极甜,甚至有些发腻。 一块下肚后,文渚微微弯了眼,夸道:“好吃。” 周景眼睛一亮:“好吃吧,文设计师你不知道,这可是我一个个拍着挑的。”眼底满是得意。 哈密瓜也能拍着挑吗…… 眨了眨卷翘的眼睫,文渚不由得失笑。 唇角勾起一些弧度,她眼尾微微挑着,白皙的面上一抹若有若无的柔和,显得友善亲切:“……不用那么客气,你是周老师的外孙,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文渚。” 她本就漂亮,纵使现下为了方便,只穿了简约舒适的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也依然显出了一种别样的盈盈秀丽。 让周景看愣了片刻。 回神后,他耳朵忍不住泛起了一些薄红,像是某日初升的、还欠缺了经验的太阳,在外爽朗大方的人竟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叫我周景就行……” 文渚弯了弯眼,从善如流:“周景。” 语调优雅从容,如同某条春时的流水潺潺。 在不被注意的地方,周景的耳朵变得更红。条件反射般说了些什么,他有些慌乱地放下哈密瓜,飞快离开了。 没有留神这些细节,周景离开后,文渚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錾刻上。 不同于那些钢板,周平飞拿来的金属板偏薄偏软,现在在她的努力下,上面已经有许多朵梅花。 但刻痕深深浅浅,大小参差,实在不怎么好看。 文渚也不急。 又仔细看了看老师傅做好的成品图,她继续埋头苦练。 沉浸在錾刻上,那盒哈密瓜反而渐渐被她忘记了。 等到天色暗下来,院子里的工作台已经需要点着灯,文渚才恍然回神。 眼前的作品实在不成熟,鸦羽般的眼睫落下,显出一种优雅的弧度,文渚垂眼看着,忍不住一笑。 ……这般生疏笨拙的手法,还真是有些像是她大学刚接触实践作业的时候。 索性拿起手机留个纪念,想了想,她又将这份成果发给了谢晏白。 谢晏白知道她离开云市,来找老手艺人进修的事情。他向来不干涉她的行动,这一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注意安全。 随手叉起一块已经不怎么凉了的哈密瓜,文渚颇有兴致地向他邀请道: 「谢晏白,要不要来猜猜看这是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1 免费阅读.[.aishu55.cc] 渡。 办公室安静宽大,明亮的光线照进来 ,给室内昂贵的陈设铺了层清漆,显出一种不够生动的疏离。 对这些光景不感兴趣,谢晏白从满目文件间抬首,身形优雅,精良昂贵的正装更衬托出他的气势沉贵,不容易接近。 循着电脑刚才的提示音,他点开右下角闪动不停的对话框。 看清联系人的名字后,他一顿。 文渚已经离开约一周了,这还是这段时间内,她第一次给他发来消息。 浓密的眼睫微抬,眼底薄薄闪过一层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情绪,谢晏白坐在电脑前,平静放大图片后,眼中有着几分思索。 那张不算小的金属板上布满了同一种图案,密密分布着,应该是她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就图上的来看,手艺不算精巧,颇符合初学者的笨拙技艺。 目光在那些五瓣花朵上逗留片刻,直到新消息的提示音又一次响起,谢晏白移开了眼。 幽微的视线短暂划过那行字,不需要长久打量,他就已轻易得出结论—— 文渚此时的心情还不错。 ……也是,如果不是心情愉快,应该也不会给他发消息。 压下那些想法,他唇线微抿,平静回答她的提问:「是梅花吗。」 花瓣五朵,花蕊细长明显,想来会是梅花。 文渚也迅速肯定了他的猜测:「是的」 正在输入中的状态又显示了一会儿,终于,她发来一条:「我就知道你能看出来」 眉毛微抬,谢晏白目光落在文渚的头像上,像在考量她说这话时的神情。 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晦色,片刻后,他道:「那倒承蒙文小姐抬爱。」 显得态度模糊,意义不明。 但文渚根本就不在意。 她已经很熟悉他这般做派,此时也只是从从容容地说:「不承蒙」 「你能认出我刻的是梅花,也很抬举我了」 同样的云淡风轻,透着属于她的洒脱。 缓了眉目,谢晏白的唇线微松。 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郁气,忽然就散了不少。 而文渚好像确实有着很好的兴致,她很快又打来一行字,说:「我看周老师的相册,民国时,很多人的身上或者家中都有梅花元素」 「大概和那时的背景有关……」 竟是在和他闲聊。 秒针跳跃,谢晏白眼底静默。 几秒之后,他回道:「那时候,时人的确追捧梅花。」 …… 这场闲聊没有维持太久。 文渚去聆听老师的指导了,谢晏白关闭对话框,目光投向了窗外。 天光渐沉,太阳即将陷落,写字大楼的灯火更显明亮。 黄调的背景色下,整个城市像覆上了一层沙尘,显出一种半旧不新。 一日又一日的,相似的半旧不新。 暮色铺天,远处的人与车都蚂蚁般渺小。几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谢晏白视线的落点停在了极远处。 眼眸漆黑,显出一种冷冽的遥远。 ……以前还不觉得,一个月居然如此之久。 微松领带,他叫来助理。 目光在已经静止的对话框上落了落,谢晏白吩咐道:“报告一下我本周的剩余行程。” 助理照做,报出来的事项密密麻麻。 他冷淡听着,极淡的神色在涉及到工作相关的话题时,更为冷峻肃然。 助理念完了,谢晏白颔首,冷静而逻辑清晰地安排道:“周五下午两点的会议取消,让主管自己找时间来我办公室单独汇报。” “……之前不是有个地产项目的负责人在槐市吗,通知一下,我这周五会过去见他一面。” . 和谢晏白的聊天结束了,文渚最后也没吃能完那一盒哈密瓜。 周景把剩下的拿起来,看她好像确实很喜欢,很热情地让她明天过来继续吃。 他五官俊朗,说这话时,面上透着一股子清澈的真诚。 文渚忍不住弯了眼睛,笑着:“也不知道我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混哈密瓜吃的了。” 平时的口才发挥长处,周景极为自然地接梗道:“可以学习和吃瓜都不耽误嘛,文渚……姐。” 大概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直呼她的姓名,他又在后面加了个“姐”字。 文渚看他一眼,也没反对。 周景看起来确实比她小。 已经是饭点了,周景的姥姥应秀英从店里回来,要留文渚吃晚饭。 被文渚礼貌拒绝。 她的语调轻柔客气,又带着坚定的力度:“让我自己去找一些小吃或者小馆子就可以了,我之前没来过槐市,想感受一下当地的特色。” 这理由合情合理,应秀英想想也是,又看周景也在,干脆让他去送一下文渚。 这种小事再推脱反而不好,文渚同意了。 黄昏时,巷子附近的车辆都显得忙碌。 随意在四处看了看,文渚转向周景,微挑着的眼尾处笑意从容:“到这里就行了,老师和师母都还等着你吃饭。” 周景抬头,看见文渚站在那里,眼底的微笑掺了一缕黄昏的风,柔和漂亮得像是那些院墙上沾了露水的蔷薇花。 他的脸又红起来,下意识挠了挠头,说着:“噢,那文渚姐你,你……路上小心。”暗恼自己实在笨口拙舌得过分。 可明明在学校时,他的人缘与口才都极好。 微微笑了一下,文渚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干脆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周景莫名踟蹰几步,才返了回去。 邻居家的蔷薇在墙外摇曳,他侧了侧头,细小绿叶上,露水晶亮。 文渚是步行回去的。 酒店不远,她在路边摊买了份当地小吃,感受着周围的烟火,慢悠悠走了回去。 刚到酒店,她还没倒上一杯水,之前联系好的狗仔发来几条信息。 他们拍到了秦如明的把柄。 眼睫微抬,文渚点开文件,看见几张照片加一小段视频。 照片不显特别,内容只是秦如明深夜去了酒吧时,和哪位男星同进同出,表现亲密。 是娱乐圈里那种可大可小,可近可退的事情,发出去后不管粉丝会怎么想,文渚自己都嫌无聊。 有意思的是那段视频。 视频里,穿着精致礼服的秦如明横眉竖眼,冷声训斥着旁边的一位素人女性。一句清晰的脏话砸过去后,那位女性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狗仔补充说道:“这是秦如明参加她代言品牌的线下活动的后台现场,挨骂的是她助理。她递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秦如明的水杯,秦如明看见后骂了她五分钟。” “这个怎么样,还要再继续蹲吗姐?” 眼下,离文渚最初联系狗仔时,也只过了半个月。 目光落在狗仔的文字上,文渚感叹觉得,如果不是谢家之前出手警告,秦如明出道到现在,怕是买狗仔的爆料都能买到破产。 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先去找林语池问了玟声宣传片的进展,得到「一个星期后能剪完,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布」的答案。 回了个「ok」,文渚让狗仔继续收集。 玟声还没有动作,她这边便也先按兵不动。 把柄越多,引爆的那一刻……才越有分量。 . 纤细的手划掉气象局说“未来几天将有台风登陆”的预告,文渚抬眼,也许是还未到时间,云层薄透,天朗气清得让人目眩,不见台风的迹象。 低头的时候,她余光瞥到了桌上切好的哈密瓜。 自那一日周景过来后,接下来的几天,文渚总是能见到他。 据应秀英说,周景是考在当地的大学生,眼下正读大四。他从小就对外祖父的手艺感兴趣,平时就往这边来得频繁。 所以,她常常见到似乎也合情合理。 微微垂了眼,文渚继续埋头研究起自己的作业。 周景学的是工科。 这天即将结束时,周平飞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把坏了的羊角锤。 他正要给文渚地址,让她去附近的五金店里帮忙买一个回来,周景却变戏法般拿出了把新的。 新的羊角锤子全身锃光瓦亮,透着一股市面上没有的精致。 面上带着一股子快乐,周景邀功般道:“姥爷,我早就发现你这个锤子要坏了,老早就趁着操作课在学校给你磨了个新的,就等今天给你了!” 他眼角笑眯起来,“怎么样,你外孙子手艺还不错吧!” 显然对自己的举动十分得意。 而周平飞:…… 周平飞一向寡言沉默,此时外孙子这个未雨绸缪、蛰伏多日的操作,更让他无言许久,不知道如何评价。 他语气微妙地道了句:“……这么说,你挺贴心。” “还好还好,主要比较细心。” 周景嘿嘿笑着,根本没意识到外祖父淡淡的古怪神色。 他又很好兴致地道:“姥爷,你快来试试好不好用,不好用我再去磨一个新的出来给你!” 闻言,周平飞的神情更显微妙。 ……他这孙子,心眼还挺实诚。 文渚看笑了,凑过去给小锤子拍了一张照。 她没说什么,却让周景后知后觉,自己这举动似乎是有些傻气。 一时站在原地,有些纠结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文渚姐,那个,这……” “挺厉害的。” 察觉到他的迟疑,文渚笑了一下,如实评价道:“周老师用你亲自磨出来的小工具时,应该也会更顺手吧。” 周平飞淡淡一抬眉,也没反驳。 他刚才上手试了,周景做出来的这个是还挺趁手。 文渚便带着鼓励,轻快道:“你看,周老师这是默认了。” 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锤子与外祖父,周景也终于恢复了自然。 ——不愧是他和他的锤子! 回去的时候,文渚将这则趣事分享给了谢晏白。 她最后道:「上次我说的那个很甜的哈密瓜也是他买的」 「这个弟弟好像还挺好玩的」 谢晏白眸光一顿。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渡。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3 宽阔的施工场地上,巨大的吊机在老师傅的操控下,稳定但缓慢地移动着。 工人忙忙碌碌,一片有序的嘈杂。 透过一架不算薄的近视镜,张楚合小心扫过一眼周围。 工地井然,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不见什么乱子。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 当即挂上笑脸,张楚合态度热切,又不失一份恭敬地道:“谢总,实地就是这样了。” “您看,和报告上的情况都一样,没什么不放心的,大约还有一个月就能竣工……” 冷淡的眼看过四周,谢晏白微顿,没有立刻理会张楚合这个项目负责人。 在身边拥着他的人里看了一圈,他视线淡漠,精准喊出总工程师的名字。 并未看向那位头顶稀疏的总工程师,谢晏白的姿态并不郑重其事,甚至有几分随意。 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他几个问题。 让总工程师心下连连惊异。 谢晏白的问题不显山不露水,单看起来也没什么,实则玄机暗藏。 那些问题环环相扣,答案相连后,指向的中心尖锐而狠厉。 他还以为,像谢晏白这种高坐奢靡写字楼里的人,应该不会太懂项目工程。 当下也收起了轻视,瞥着谢晏白的神色,全都小心翼翼地答了。 这在建的广场来自于几家公司的联合投资,除却牵头的那个,云流所持份额位居第二。 不多不少的位置,恰恰说明了谢晏白对这个项目的态度。 总工程师说完,谢晏白的目光在他面上停顿了片刻。 看得总工程师心里打鼓,下意识回忆着刚才的回答是否有错漏之处。 确认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谢晏白这才冷淡转向了张楚合,给出评价:“进展还不错。” 张楚合一块大石落地,喜笑颜开道:“谢总您放心,这项目我亲自盯着的,可不敢疏忽。” 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谢晏白提醒他:“保持这个速度就可以,不用追快。” 声线微沉,又如同是某处自山顶蜿蜒的雪水,含着几分平静的冷冽。 余光匆匆掠过谢晏白腕上并不惹眼的机械表,张楚合不敢去细看细节,连忙点头笑道:“这是肯定的谢总,不敢抢快,我们一定以质量为优……” 从项目现场出来后,天色尚早。 推拒了张楚合接风洗尘的邀请,谢晏白抬头,视线显出一两分复杂的迟疑。 但还是揉捏着修长指骨,让身旁随行的高振查出周平飞店铺的位置。 高振动作极快,手指点了几下,迅速从一堆达人探店中找出地址。 司机按目的地前进,他坐在副驾驶上,幅度极小地偏了偏头。 后面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谢晏白微垂着眸,似乎已经阖上了眼。 姿态淡漠,露出的侧影清俊。 唯恐惊扰了他,也担忧自己的窥探被发觉,高振又轻轻转回视线。 他大概知道谢晏白为什么突然推了周五原定的行程,特地前往槐市,去视察一个优先级并不算高的项目。 总是跟在谢晏白身边,他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内情。 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位瑰丽似优雅的红玫瑰的文设计师,他眼中不可避免地浮出几分唏嘘。 当有责任心的总裁不容易啊……见个老婆还得借着公事的由头。 谢总,啧啧。 不过,这唏嘘也只是对着谢晏白,不包括随行的他。 在高振眼里,这种出差可比开会轻松多了。 说话时不用意在弦外,不用分辨对方到底藏了几句真心,不用估摸着顶头上司的态度…… 只要在背后当背景板,处理一些不用动脑子的小事。 比如动动手,查一个好查的地址。 放松地看着窗外街景,他私心希望,这种工作最好还是能…… 多来一点。 就是要委屈委屈谢总咯。 . 周家的店铺在老区,距离之前去的项目现场并不算远。 等高振下车,恭敬提醒谢晏白已经到了目的地时,也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 谢晏白睁眼。 自文渚走后,溪云别苑就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只剩他一人。 以前还没发现,那四五百平的大平层竟然可以那么空荡清冷,像是已被空置百年。 即景生情,为免心烦,他这几天的精力几乎全投入到了工作上。 和之前相比,工作量多了一倍不止。 定了定神,不到二十分钟的小憩适当缓解了他的疲倦。 修长的手揉了揉眉心,谢晏白下车,身姿矜贵而从容。 他抬眼,天边的日头似乎还是之前的位置,就如同时间静止。 高振微躬着身,适时提醒道:“谢总,前面那家吉祥银铺就是周家的店了。” 又补充说:“他们家在槐市只有这一家店。” 目光扫过眼前刻着欧体楷书的仿古牌匾,谢晏白点了点头,抬步走过去。 脚步却又一顿。 他想起了什么,说:“这不是公事,你可以不用过去。” 言下之意,这一段时间内,高振可以自由休息。 闻言,高振面上不动声色。 只在心里感慨道:所以说,之前那些猎头公司向他发出了那么多橄榄枝,他一个都没接。 ——上班不仅要看对方承诺的薪资待遇,还要看工作环境啊。 他又不傻。 在谢总身边做总助,有前途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这公私分明的态度也确实让人舒心。 就比如谢晏白现在的这句,显得多尊重他的时间。 知道谢晏白不是假客气,高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出心里话: “谢总,其实是我看网上对这家店的评价都挺好,也有点好奇。您就让我跟着一起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谢晏白颔首,默许了。 现在是周五,还没到大多数人下班的时间。谢晏白走进去时,店里只有寥寥的两个人。 其中一位,还是看店的老板娘。 文渚并不在这里。 店面不大,再加上谢晏白与高振,瞬间拥挤逼仄起来。 四周的装潢老旧,充满着二十多年前的风格。 谢晏白眉目淡淡,打量展柜上的一应银饰,显出难以接近的疏离。 之前的那位客人走了,她最终购入了一对银镯。 应秀英整理了下收银台,一抬头,看见刚才进来的那两位客人还在展柜前。 那个长得过于精致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颇冷。 他身边另一个人的兴致倒是不错,微弯了身,正仔细打量店里的一把长命锁。 应秀英走过去。 这两个人都显出一种不俗的气势,尤其是神色冷淡的那位,看着就极不好招惹。 但她做生意多年,面上不显,态度与招呼普通客人无异,说:“价格按当日银价加手工费算,感兴趣地都可以拿出来看看。” 谢晏白抬眼,眼前的店主大约四五十岁,面上少见操劳的痕迹,脸颊微圆,有种看相人口中的富态之相。 对店中的物品兴趣并不大,他目光又在周围落了几眼,问道:“请问老板,您知道周平飞周师傅现在在哪里吗。” 声线微沉而淡,如他面上一般不带多余的情绪,像是凝了雪的琴弦。 也让应秀英疑惑皱眉:“你找他干什么?” 顿了顿,谢晏白缓声开口:“我的……夫人,现在正在他那里拜访学习。” 在说出“夫人”一词时,他声音里的冷意散了些许,似有种若有若无的柔和。 应秀英眼里划过一层惊愕。 拜访学习…… 她瞬间想到了什么。 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多问了一句:“您夫人……?” “您也许会有印象,她叫文渚。” 也许因为问题的内容关乎文渚,他语调慢条斯理,显得极为耐心。 轻易博得了应秀英的好感,也让一旁的高振啧啧感慨。 ——好想把谢总这副模样录下来,让其他人也长长见识。 凭借合情合理的答案,谢晏白顺利得到了周家小院的地址。 随后他看过来,高振福至心灵,瞬间表态说,自己还想再看看店里的其他东西。 开玩笑,谢总明摆着要去见文设计师了,他可不会还那么没眼力见,巴巴凑上去。 他高振,情商永远没得说! 吉祥银铺离周家小院不远,也就隔了一条不长的街。 谢晏白循着地址找到地方时,天色清透,远处浅淡的云絮散落缀满了天空。 槐树荫蔽,年深岁久的石板路有些松动碎裂,轻轻一踩,发出细微的声响。 配合着四周邻里传来的极淡人声,呈现出一种避世的清寂。 确认眼前的这一棵,就是应秀英口中最粗的槐树后,谢晏白的视线在半掩的铁门上落了片刻,考量直接推门而入是否符合礼节。 最后,他修长如玉的手略收了力,在门上规律敲了三下。 院中,正凝神研究着金银错工艺的文渚被声音惊动。 她抬头,眼底清润,目光略有几分思索。 虽说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她总感觉,这个敲门的节奏很熟悉。 像是…… 放下手中分量不轻的工具,她没有出声。 缓步走到门前,她仪态优雅,似是瓶中舒展的兰花。 脚步声不疾不徐,而门外的访客似乎也在这声音里,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再敲门催促,他只安静等她走近。 拉开沉重的大门,文渚抬眸,瞳孔如刚研好的油烟墨,润泽而清晰,映出眼前男人矜贵优越的身影。 微微挑了眉,她眼中带了一丝意料之外的笑,从容道出这位守礼访客的身份: “……谢晏白。”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3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4 文渚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察觉身后的人并没跟上来。 她回头,谢晏白还站在门前,目带并不明显的思索。 近半个月没见,眼前男人眉间的气势似乎更沉了一些。 大片的槐树影下,他身姿难掩清俊矜贵,让四周如同是哪座千金顶奢的阆苑琼楼。 目光在他面上落了一瞬,文渚恍然明白了什么。 有些以手艺为生的人十分看重自己的工作场所,最忌外人贸然闯入。 旁人迎进来的不算,非得是手艺人自己点头准许了,外人才可入内。 她倒没想到,谢晏白还知道这些。 眼底泛起一丝感叹,文渚镇定道:“你进来吧,周老师不介意的。” “也时常有一些老顾客会来这里看周老师,你进去后,跟老师说一声就行。” 谢晏白微微抬眉。 他觉得,文渚有时要比在他身边工作多年的高振,还能明白他的想法。 当下也不再有什么顾虑,他抬步进了院子里。 然后随文渚一起,去拜访了周平飞。 在屋内传出一声有力的“进!”后,谢晏白步入里间。 他眸光狭长漆黑,在文渚的这位头发半白的老师身上落了一瞬。 未对他杂乱的偏屋神色有异,谢晏白薄唇微启,斯文说着拜访的客套话,礼数完美无缺。 语调缓慢,恍如是上好的玉石落在了雪地里,透着冷冽的雅意。 到最后,竟还拿出了一份礼物,道是自己不请自来的赔礼。 端的是滴水不漏。 文渚这才明白,谢晏白从刚才就一直拿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工具套装售价五位数,他倒是一向的出手阔气。 偏屋内,听到眼前这位姓“谢”的男人自称是文渚的丈夫,周平飞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透过一张老花镜,他浑浊的瞳孔里,谢晏白气质显贵,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已经半百的人生阅历告诉他,这位谢先生身份并不会一般。 对谢晏白的身份并不好奇,也没有更多的窥探之意,周平飞收下了礼物,客气地让谢晏白自便。 之后,他们回到院子里。 小院没放什么东西,除却一堆大大小小的器材,唯一惹眼的,就是那张宽阔的工作台。 谢晏白打量之后,坐在了文渚的对面。 微撑着下巴,文渚秀丽的面孔上,好奇之色颇浓:“你怎么来了?” 谢晏白一时未答。 他手指修长,此时正缓慢摩挲着水杯。 这极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偏有一种沉静的尔雅风致。 也因为姿态过于优雅,显出了一种克制到极点的禁欲。 他望向文渚,声音平静淡然:“我来槐市出差,不过事情结束的比预期要早了些,飞机也还差了些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是因为左右无事,顺便来看一看。 文渚扬着眉:“给周老师的礼物也是顺便买的?” 那个工具品牌的定位高端,且不大众,只在国内两三个经济极发达的地区设有直营店铺。 她可不觉得,槐市会包括在内。 淡淡看她一眼,谢晏白道:“事情快结束的时候,我让高振跑去云市拿了一套。” 微垂着眼,他像是真的在思索,询问道:“那礼物是有不妥当之处?” 文渚:…… 是她忘了,还能这样操作。 她神情些许微妙:“礼物没有问题,周老师应该会很喜欢。” “那高振也算没白辛苦。” 谢晏白声音淡淡,无有不可。 槐花早已经开完了,浓密的树荫下,一两缕夏末的风还在荡着。 笑了一笑,文渚重新拿起了手边的工具。 谢晏白坐在院子里,气度从容显贵。 他没有表情时,就淡漠得像一尊无悲喜的玉佛像。 但文渚也心知,权势身份在那摆着,他越这样淡,越会让一些人的态度讨好而恭敬。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清了清嗓子。 眼眸清润,调侃之下是几分认真:“谢晏白,虽然你来了我也挺高兴,但我今天的进度还没完成。” “完成之前,我不会分心陪你闲聊。” 这做法,按理说是有些怠慢的,文渚也做好了谢晏白会不豫的准备。 但谢晏白只是微微抬了眉。 面上不见恼怒,他态度相当平静:“你随意。” “我也只是过来随意看一看。” 细细分辨,他低沉声线里,似乎还有一两分笑意。 不过并不明显,若非相熟之人,都不会察觉。 文渚觉得,在某些方面,谢晏白的脾气真的挺不错的。 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她点点头,真就不再理会谢晏白了。 但手上还是不自觉加快了些速度。 经过这几天的练习,文渚的錾刻勉强也能拿个及格分。 之后的拉丝是她的舒适区,短暂考察了一下后,周平飞让文渚尝试练习金银错的技艺。 她坐在树下,径自拿着钉子状的工具刻起了凹槽。 那些盈盈之色悉数被她收起,认真取而代之,竟更让人觉得心折。 目光落在她身上,谢晏白唇角勾起了一些弧度。 也只有文渚敢这么无视他了。 可她这种不卑不亢的认真,从一开始就是吸引他的地方之一。 时间还充裕,不知道文渚要忙到什么时候,谢晏白让高振先回了云市。 槐树簌簌,一旁的文渚唇线微抿,姿态专注优雅,如垂首的汀兰。 时间缓慢,谢晏白突然也不想再去理会什么工作。 静音手机,他干脆就给了自己一点难得的半日闲暇。 手工艺是细致活儿,文渚动作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近半小时的努力之后,进度还剩大半。 当浅淡的风又一次吹过头顶茸茸的树叶后,文渚轻瞥了眼身侧的谢晏白,心中一声轻叹。 她好像,做不到把他晾在一旁。 ……就破一次例吧。 长久没有听到文渚用工具的声音,谢晏白疑惑抬眼。 撑着白皙的下巴,文渚静静注视着他。 见他看过来,她露出一个微笑:“你还有时间吗,要不要去附近走一走?” 四周安谧,谢晏白还以为她是完成了进度。 他眼中微讶:“那么快。” 可文渚却道:“不快,因为我并没有做完。” 看了眼手里未完成的作品,她面上从容:“周老师给我的任务很弹性,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都可以。” “只是,我自己出于习惯,会每天分配工作量。” “……”谢晏白明白了。 目光幽深,他打量她眼底的神色:“……我竟不知,我还能有这个荣幸。” “当然。” 说话的人声音清悦,恍惚是佩环落入清池的声响:“谢先生在我这里,永远都有这个荣幸。” 她起身收拾工具,动作雅致得赏心悦目。 然后又问了他一遍:“你想去附近走一走吗?” “或者,我也可以向你介绍一下我这几天的学习成果。” 狭长凤眼追随着文渚的动作,谢晏白唇线开合,正要回答。 院中却又来了另一位访客。 推开半掩的门,周景习惯性先朝文渚打了招呼:“文渚姐!” 然后,才看到一旁的谢晏白。 被谢晏白的气度震慑,才上大学,还未进社会的青年的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小心与探究:“这位先生是……?” 从这一声“文渚姐”中,谢晏白迅速推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是文渚口中那个“还挺有趣的弟弟”。 “文渚姐……” 慢慢品味了下这个称呼,谢晏白突然薄薄扯了下唇。 他眸光狭长漆黑,面上几分冷淡的打量之色:“如果你这样称呼我夫人的话,那对于我,你大概要称我为……” 有意顿了一下,他道出答案,“……姐夫。” 夫人……? 姐夫……? 周景瞳孔睁大,当即愣在原地。 . 周家附近的街道老旧,但胜在整洁。 他们步伐随意,文渚回想起周景刚才的夸张神情,忍不住失笑。 倒也不必那么震惊。 瞥了眼文渚的神色,谢晏白声音冷淡:“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周景。” “有吗,我觉得还好?” 文渚没有想到另一层喜欢上面。 她眼尾一分浅淡的笑意:“只是他有时候还挺有趣,充其量是……嗯,不反感吧。” 谢晏白:“那你叫他什么,……弟弟?” 他对文渚那天的用词记得清清楚楚。 想起什么,谢晏白目光移到她面上,缓慢地道:“……夫人,容我提醒你一句——” 他凉薄如雪的声线里,是几分未加掩饰的嗤意: “我对弟弟……呵,可没有什么好感。” “……咦。” 文渚顿了一下,想起他的家庭关系。 她明白了,这是厌屋及乌。 谢晏白的目光还是冷的,自见到周景后,他的神色就算不上特别好。 也是,她还有着他妻子这个身份,某种方面,她的行为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以谢晏白的性格,突然多出个弟弟妹妹,他自然不会高兴。 文渚想了一想,安抚道:“是我疏忽了这一点。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这样称呼他了。” “我也只那样叫过他一次。你放心,你不会凭空多出一个讨厌鬼弟弟的。” 温言开解着,她眼底的鸦色柔软轻盈。 文渚这爽快切割的态度让谢晏白郁气稍顺,但他声线微沉,仍有些残留的冷意:“……最好不会。” “当然不会。” 文渚浅浅笑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移开视线,谢晏白不置可否。 文渚也就当这件事翻了篇。 天光浅了几分,他们步伐随意,前方很快出先一座公园。 公园不大,工作日的下午,也只有一些老人在,都闲闲拿一把大蒲扇,树荫下围坐。 文渚忙拉着谢晏白离开。 她情急之下没有多想,拽着谢晏白的手腕,直往公园最深处走。 谢晏白腕上的昂贵手表有些硌人,等避开了那些老人的视线,文渚松手。 她白皙的手心上,几道印子细微。 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文渚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谢晏白视线打量,眼里有几分难解的意味。 她下意识蹙了眉:“谢晏白?” “留印子了?”谢晏白的目光落至她的手心。 文渚恍然:“没事。”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手心。 之前的小印子已经彻底不见了。 当下也不在意道:“只是被表硌了一下而已,哪有什么大事。” 谢晏白却浅浅淡淡地“嗯”了一声:“早知道会这样,我今天倒不应该戴这块表。” 闻言,文渚忍不住抬眸,视线停顿在他冷淡的面色上。 片刻之后,她红唇微勾,弧度无辜而戏谑:“您要是愿意这样想,那可是太好了。” “不敢怪罪我们谢总,可不就得——怪罪那表?” ——不明白他这唱的是哪一出,但这不重要。 ——既然他抬了架子,那她应下就是了。 “……”谢晏白的手指,缓慢摩挲着腕表的边缘。 良久后,他慢条斯理地点了下头:“下次来见文小姐之前,我定当仔仔细细地免冠摘佩。” 免冠摘佩。 倒还真是大阵仗。 看了他一眼,文渚轻笑:“那倒也不必。” “你现在是我的丈夫,你免冠摘佩了,我要怎么办?” 目光打量过他的眉目,她长长地“嗯”了声:“还是就保持现状吧。” “反正,我挺喜欢你的现状。”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4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5 他这话一出,文渚忍不住眨了下眼睫。 免冠摘佩。 倒还真是大阵仗。 视线在他看不出深浅的面上停了片刻,文渚沉思着:“那倒也不必。” “你现在是我的……丈夫,你免冠摘佩了,我要怎么办?” 目光打量过他的眉目,她长长地“嗯”了声,似是满意:“还是就保持现状吧。反正,我挺喜欢你的现状。” 谢晏白微抬眉梢:“那万一再硌了你?” “硌就硌吧,反正……” 她轻巧地摊了下手,意有所指道,“反正谢晏白,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晏白一怔。 观察着他的表情,文渚神情更为轻快。 她又忍不住玩笑道:“不过,你如果真因为我嫌硌手就‘卸下佩环’了……我可能要花时间,嗯,想想我能不能承受得了这大阵仗。” “……”谢晏白神情微顿,眼里几分意义不明。 某种方面来说,昂贵的手表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他们从一开始说的,就不只是摘了表那么简单。 他目光往下,停在了文渚的手指上。 原本那一天从他办公室离开后,文渚就没有再摘下过无名指上的戒指。 之后的每一次,他看到她时,她手上总有那枚素戒。 ……但眼下,却有了例外。 日光树影下,文渚的那双手,依然纤纤如削葱,漂亮得像只适合摆弄一些风月雅事。 可也因此,就显得那手有些过分素净了。 她摘下了戒指。 谢晏白心知,这极大概率文渚是为了方便摆弄那些银饰,就拿下了手上所有的饰品。 但他眼眸沉沉,想到周景,仍不免心浮气躁。 其实,文渚如果只是对周景友善了些,那他也不至于如此。 他的气量还不至于那么狭小。 只可惜在周景刚进来的那一瞬间,长久锻炼出来的敏锐让他清晰捕捉到了他望向文渚的眼神。 那样的明亮,就如同在某个盛满日光的午后,眼里都是明媚的喜悦的神采,盛满了少年人全部的恋慕。 谢晏白垂眼,眼睫浓密,遮住了他眸光深处,瞬间涌起的晦涩的尖锐。 知慕少艾吗。 ……呵。 可偏偏,他远隔云市。 他却能频繁与她相见。 下颌不自觉绷紧,那股烦闷躁意不自觉变得更重。 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纷纷树影下,谢晏白望向文渚,面上斑驳。心绪被克制到极点后,他再泄露出的,便一点朦胧的平静: “文渚,若你都承受不起,那就没人能再承受得起了。” 换作文渚愣住。 他这话…… 谢晏白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眼眸望向了远处,他似乎已经对这个话题不再有了兴趣。 他声音淡漠:“……去那边看看吧。” …… 这座公园不大,不到十分钟就能逛完一个来回。文渚记挂着谢晏白的那句话,始终心不在焉。 她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干脆放弃,不再试图提起。 ……反正,估计谢晏白也只是在指那纸契约。 等协议失效,他那句显得重之又重的话,自然,也会作废。 这样想着,她余光触及到身旁清俊的身影,终于能恢复了些从容。 现在是临近放学时刻,周围热闹。 有小贩在离附近学校一条街的广场上,支起了套圈的摊子。 出于好奇,文渚瞄了几眼。 摊子上,从粗劣的塑料小坦克,一直到精致的文具手账套装,品类应有尽有,堪称丰富。 让人相信,摊主一定能靠这些,收割低年级到高年级的所有小学生。 注意到文渚的打量,小贩热情招呼道:“美女要不要来试试,套到什么就是什么,套到直接拿走!” 说完,他又想去招呼一声谢晏白。 但被他那沉沉气势震慑,眼神犹疑片刻,小贩干脆又转向了相比之下亲切许多的文渚:“这是美女你男朋友吧,要不要跟男朋友一起来试试?” 见文渚没异议,他才又试探性看向谢晏白,道:“这位……帅哥,要不要跟女朋友试试套一个?” 谢晏白微微挑眉。 现在人结婚普遍偏晚,摊主也不会贸然猜测,这么漂亮的一对男女,其实已是夫妻。 目光落到店主手里的小套圈上,文渚有些意动。 其他的没什么,她主要对摆在上面的两瓶小花很感兴趣。 那看着像是路边的小野花,白色的一小束,被手掌高的漂亮小瓶子聚在一起,生气勃勃,显出一股茸茸来。 而摊主兴许也知道这花容易受欢迎,位置颇远。 文渚抬头,看向了谢晏白:“你什么时候回去,有时间等我套个圈吗?” 有些意外文渚突如其来的玩心,谢晏白的目光落到了小贩手中花花绿绿的塑料圈上,道:“……不急。” 他是见过这种游戏的,也在小时候,被人试探性邀请着玩过。 只是那时,他们摆放的彩头都是些昂贵之物。 当红偶像的签名、漂亮的珍珠发卡、国外旅游买回来的精制模玩、发动全班同学吃了一个月的干脆面,才收集到的角色属性卡牌……诸如此类。 那时候,在谢家的花园里,他拿着其他长辈好心塞来的一把五颜六色的圆圈,站在线外,也只在最开始失败了两三次。 然后迅速掌握了技巧,百发百中。 这相当厉害的战绩,冷不防谢临琛突然出声:“乞丐。” 看着手中扔了五次,才套中的一条他根本看不上的镶满水晶的蝴蝶结项链,谢临琛十分恼怒。 不顾那么多人还在场,他言语阴阳怪气,嘲讽谢晏白是乞讨东西的小乞丐。 “好丢人。”他恶狠狠道。 谢临琛是那群人的中心,因着他的态度,其他小孩对谢晏白也冷了下来。 尚且稚嫩的眼里,没来得及成型的叹服迅速化成了厌恶。 对他们的想法颇觉无聊,也不在意套得的那些小玩意儿,他最后说了些什么,在谢临琛因哑口无言而铁青的脸色里,冷淡地把“战利品”悉数归还。 总之,不是一次愉快的那次的经历。 …… 临近傍晚的天空极淡,谢晏白只是一个回忆的功夫,文渚已经付好了钱。 她手拿着十五个塑料圈,眼眸漆黑,颇有兴致地站在线外比划。 极静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片刻,谢晏白了然,她是想要角落里的那瓶小花。 不过,那花朵被放在颇远的地方,很考验眼力与臂力。 几次偏差过大的失败后,文渚也慢了动作。 她眼眸清润,下意识偏了些头,目光探究,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发力。 在白玉色的天光下,她如含粉桃花的面上,显出一种过于认真的专注。 ……让人心头泛痒,忍不住就想要触碰占有,夺回她的注意力。 缓慢揉捏着修长的指骨,谢晏白出声,慢吞吞地询问道:“……让我来试一试?” 文渚讶异。 她还以为,谢晏白该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 眼中当即就含了些笑,她伸出手,大方地给谢晏白分了一半圆圈:“好,你也来试试。” 不过她眼眸里,还有另一种戏谑。 她有些有趣地想着,谢晏白向来精致讲究,他手捧眼见的都是不俗之物。 这应该还是他第一次参与了什么游戏,彩头却那么低廉。 实在难得一见。 注意到了文渚的神情,谢晏白也没有解释。 调整了站位后,他神情显得平静从容。 目光注视着文渚心仪的战利品,短暂的停顿后,似是估算好了距离与发力的角度,他终于出手。 然后,一击必得。 微微睁了瞳孔,文渚没想到,谢晏白的准头居然那么好。 那花的位置也不算轻松啊……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而谢晏白也正好垂下了眼。 神色平静,像优秀的捕食者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此时正从容收弓,好整以暇等待观者的反应。 弯了眼睛,文渚真心实意地赞道:“好厉害,不愧是你。” 谢晏白唇角微勾。 套圈的直径不大,摊主拿过来的时候,那圆圈还正卡在了瓶身最粗的地方。 文渚取下来,还未待细看,身旁有个稚声稚气的小女孩“哇”了一声喊道:“妈妈你看你看!好厉害!” 文渚这才发现,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放了学,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不少小孩。 也因为刚才谢晏白的一击必中,不少学生的眼里都冒出的跃跃欲试的光。 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和妈妈分享完见闻后,又非常不怕生地走到谢晏白身边,抬起头问他:“哥哥哥哥,那个手账本你也能套到吗?” 又立刻被自己的母亲扯了一下胳膊。 制止完自己女儿的不礼貌行为后,那位母亲歉意地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不自觉为眼前人的容貌一惊。 然后她才像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道:“抱歉啊这位先生,我女儿不懂事,您不用理她。” “没事。”谢晏白声音极淡。 文渚凑了过来,“好可爱的妹妹……要不就试一试?”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我也很好奇我们阿晏的准头,是不是真就那么厉害。” 她甚至又叫起了阿晏。 平静幽深的视线在文渚脸上转了一圈,没错过她眼中的戏谑,谢晏白不置一词。 目光落到刚才小女孩指着的手账本上,他抬手,再次一击得胜。 被这场面震撼,小女孩也顾不得心虚了,瞬间又爆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当文渚微笑着把那手账本递给她时,她眼睛里的光更是浓得像要溢出来了。 她母亲连连推拒,说这怎么好意思,文渚笑容柔和,轻巧地道:“您不用在意。” 然后端着滴水不漏的浅笑,拒绝了其他大了胆子,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试图许愿的小学生。 她可不包容没有家教的小孩子。 做完这一切,文渚又笑着抬起眼。 她神情中几分叹然,再次真情实感地赞美道:“阿晏真的好厉害。” 微微抬了眉,谢晏白不置可否,反问她:“刚才借花献佛的感觉应该很不错?” 他拿得本子后,奖品由文渚转交给了那个小女孩。 然后一堆小学生好奇地凑了过去,文渚被他们围在中间,收获了一堆姐姐长姐姐短。 让他在一旁好等。 文渚“咦”了一声:“怎么会。” “我可是让她先说一声‘哥哥好厉害’,才给她礼物的。” “其他人问起,我也都说是旁边那位哥哥套中的。” 她轻快地眨了下眼,眼底的笑意柔软而无害:“我可不敢居我们阿晏的功。” “……”谢晏白的目光移开,落到她手中始终抱着的小花上。 周围喧闹,给小孩子发礼物也有些不方便,但她纤细雪白的手四平八稳,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那瓶花。 甚至还有些小心地护在了怀里,避免人群拥挤。 是一种无意识展露出来的,珍视的姿态。 让人如此贪恋。 不觉餍足。 他不说话了,文渚打量着她手里剩余的塑料圈,又笑了一下道:“嗯……还剩五个,让我自己来试一试吧。” “谢晏白,”她喊道,“你想要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5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6 微微掀起狭长的眼皮,谢晏白目光在她怀里停留了片刻。 之前翻折的花瓣被他扶正,柔柔立在文渚的怀里,显出一种不胜凡俗的盈盈。 他淡了声:“也就花吧。” 花是真实的鲜花,不易保存,也许是因为这个,摊主只放了那么两瓶。 其中一瓶文渚拿走了,现在正正好就还剩了最后一个。 目光看过地上还摆着的其他东西,文渚也觉得,剩下的那些质量粗糙的摆件或者玩具实在不配谢晏白。 她弯唇笑着:“没问题。” “不过,你可要做好我竹篮打水,你一无所得的准备。” 侧了侧脸,视线在文渚带笑的眼底停留片刻,谢晏白唇角也扯出一点戏谑的弧度:“那这也许,会成为我第一笔血本无归的投资。” “文渚,我拭目以待。” 然后他后退几步,给文渚腾出伸展的空间。 文渚没立刻动作。 她站在原地,面上几分好奇的玩笑之色:“谢晏白,投资总要付出些什么,可我记得,这套圈是我买的?” 可是花了她六块钱。 谢晏白的目光流连在文渚润泽的眼底,他觉得那里好像总是浸满了滟滟春水。 微微笑了一声,他不紧不慢地道:“文渚,或许——我的时间算不得廉价。” 成功让文渚一噎。 她看着面前矜贵的男人,怎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谢晏白这话还是谦虚了。 岂止是不廉价,分明是极为宝贵。 得益于他未有败绩的商界传说,多的是人想与他坐下聊上那么几分钟,好从他的口中,套出那么几句模糊闪烁的市场动向。 有时气氛正酣,他们会半真半假地说道:“跟在谢晏白后面,捡起的一根骨头都价值不菲。” 当下也不再看他好整以暇的神情,文渚转过头去,心中还不自觉腹诽。 他这张狂的语气…… 要不干脆直接摆烂,真让他也一无所得算了。 这样想着,她还真的偏移了瞄准的对象。 目标从那小白花,换成了近处串着廉价彩珠的手链。 谢晏白微微抬了下眉毛。 看来文小姐的报复心不仅强,而且讲究一个当场就报。 压根就没管谢晏白的态度,文渚扔了几下。 套圈偏移,她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套中手链。 等摊主笑呵呵将手链递给文渚时,谢晏白在旁站着,眼里流露出兴味。 还真被她套中了。 文渚抬起头,直视谢晏白似笑非笑的视线:“居然套歪了,好可惜。” 她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谢晏白,你可能真要血本无归了。” “——怎么办?” 谢晏白狭长的眼居高临下,薄薄扫过文渚。 他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她哪是扔歪了,分明是故意瞄中那手链,好等待他的反应。 唇边当即泛起一丝弧度,谢晏白目光停在她闪着恶劣光芒的眼里,镇定自若地道: “怎么会血本无归,不是还有一条手链?” 文渚下意识一挑眉。 她低头,又看了眼手上的手链。 它没什么特别的设计,只是将一堆塑料彩珠串在了一起,胜在颜色还不错。 但质感极轻,在小批发市场五毛钱就能买到一条。 ……谢晏白连这个也要? 她目光带了些不可置信,谢晏白察觉后,笑意加深。 看准时机,他不紧不慢地补充说:“届时,我会告诉每一位好奇这手链来历的人,它是我夫人的……得意新作。” 文渚瞬间放大了瞳孔:? 他这样说出去,她作为设计师的包袱还要不要了。 很快的,她反应过来,眼底溢出冷笑,倨傲又不乏挑衅地道:“你尽管说,他们可不会相信我只有这个水平。” “是吗。” 目光在她面上落了一瞬,谢晏白缓声:“可如果不是你设计的,我又为什么要戴那么一条手链?” “我想,那些人应该也不会以为,我是谁的面子都给吧,夫人。” 文渚:…… 这个理由,这个理由…… 竟然如此无懈可击。 是了,如果不是关系亲密之人的要求,一向讲究而高不可攀的谢总,又怎么会在手腕上多上那么一条像是孩子玩具一样的饰品? 所以他们就算怀疑,也只能接受这个答案。 到最后可能还会归于,这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个鬼。 文渚暗暗咬牙,深感谢晏白这招简直是她不得不跳的阳谋。 从小被教导的仪态习惯刻入骨髓,她便是冷笑着,姿态也万分优雅:“早知道,我就该让你以后再也不戴手表。” 谢晏白看了她一眼:“多谢夫人提醒,我会记得将腕表与手链一同展示出来。” “那块约在2003年制成,限量200枚的似乎就不错。” 语调如融雪泠泠,相当斯文。 文渚:………… 腕表昂贵,不就显得那廉价手链更显眼了吗。 ……谢晏白,好狠。 气不过般狠狠瞪他一眼,文渚转身,站在摊主画出来的白线外,抬手冷静地瞄准那仅存的一瓶小白花。 她没有谢晏白那种堪称怪物般的计算与控制能力,能在迅速几秒内找到最合适的发力点。 但她有非常优秀的学习与模仿能力。 之前的几次,让她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自己发力的水平。 回忆着谢晏白第一次套花的角度,文渚又根据自己的身高和力度进行调整,成功让这意义重大的最后一个圆圈,套中了花朵。 其实她本来就有这个自信,所以才敢在之前去套手链。 只是主动炫技和被迫献上的感觉,可并不相同。 瞥着身边的西装沉贵的谢晏白,她不怎么好声好气地哼笑道:“真是可惜,我们谢总财运亨通,这最后的一次,偏偏就是中了。” 谢晏白见好就收,相当的云淡风轻:“那还是要打水的竹篮给面子才行。” 文渚瞥他:“你也就嘴上说得好听。” 摊主把花拿给文渚时,还有些啧啧称奇。 那花是他自家后院子里长出来的一些,本来是出摊的时候,摘了些试着摆一摆。 都做好无人问津的准备了,谁知来了这么一对情侣。 把那不易保存的小花都拿走了不说,准头也好,给他带来了不少人气。 心中泛喜,摊主看着面前的这对姿容皆不俗的男女,也存了结善缘的心思。 招呼着问了一声还玩吗,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邀请文渚从摊子上挑一个小玩意儿带走,就当是免费的一个礼物。 文渚推辞不过,细细打量之后,挑走了一只人造皮革的小恐龙钥匙扣。 谢晏白在旁边,耐心地等她选完。 文渚套中的花已经在他手里了,他们俩同样的姿容俊逸,手里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花,看上去实在搭调得过分。 等他们走远了,店主回忆起他们之间那股旁人难融进去的氛围,还忍不住感慨道:“感情真好的一对啊。” 天色变暗,天边的云显得重了很多,谢晏白之后还有工作要回云市处理。 给司机发了个信息,让他来周家小院的巷子口后,谢晏白垂眼,看见文渚的视线落在怀里的花上,有着几分探寻。 “怎么了?”他问。 危机解除,文渚先前被噎的气也就消了。 她抬眼:“我在想,六块钱能拿到那么两簇鲜花,运气真不错。” “难不成,你还真是什么财神爷?” 谢晏白对这些传言也多少有过耳闻。 听文渚提前,他抬眉,薄薄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是,你打算如何?” “那就只好按照民间规矩,好好拜一拜您老了。” 红唇微勾,文渚的眼里闪过一丝笑。 她伸出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枝花,插*进了谢晏白的瓶子里。 神情凑趣儿,动作却缓慢细致,带着不用言说的认真。 末了,她抬起头,盈盈清润的眼里,笑意无辜:“我把自己颇为喜欢的花上供了您一枝,财神爷,您老人家可要保佑我时亨运泰。” “……”谢晏白的手触过那新收来的“贡品”。 他垂目在那柔嫩的花瓣上,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或许。” 端足了财神的架子。 文渚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就是答应了。” 谢晏白勾唇,修长的手缓慢拨弄着“贡品”上短圆的叶片。 那样翻来覆去的细致,更像是在透过它,拨弄其他的什么。 文渚的眸光微微一动。 四处的温度降了一些,少了那般烘烤的炙热。 文渚注意到,在谢晏白的身后,有辆档次不低的车停留了太久。 她当下恍然:“谢晏白,你的司机来了。” 接着又笑:“财神爷,您下凡一趟可不容易。现在就赶紧回去吧。” 谢晏白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急着走。 他眼中泄露了一丝兴味,垂着眼,声音里有些算不得认真的敲打之意:“这么急着赶财神爷离开,文渚,你这态度可不算恭敬。” 长长叹了一口气,文渚从从容容地道:“我这不是怕您回去晚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当不了财神了。” “所以,为了我和您的财运……您老还是快回去吧。” 谢晏白被她气得笑了一声。 说他出什么事……这话也就她敢对着他说了。 目光落在她眼底,他语气略有些意味不明:“我这尊财神像,可不是那么轻易好撼动的。” 谢晏白往司机那里走了几步,又驻足回身:“你接下来去哪,我让司机送你。” 文渚拒绝:“不用了,我还要去周老师那儿收拾下东西。” 她说着,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恐龙钥匙扣:“这个钥匙扣还挺可爱的,等下看看周景在不在,如果在的话,送给他好了。” 她不知道,听到这话后,原本心情尚不错的谢晏白,瞬间皱了皱眉。 他看向那个钥匙扣,又重复了一遍:“给周景?” “对。” 没注意到谢晏白的异常,文渚犹在说着:“他这几天帮了我一些小忙……嗯,等我离开的时候,再正式感谢一下。” ——甚至还要再送一次。 谢晏白站在车门外,注视着她眼底的思索,微沉了声线,话里有话:“夫人向来人情练达。” “……”文渚偏头,真诚讨教道,“我人情不练达的话,也做不了你夫人吧?” 如果她情商极低,不会圆滑处事,谢晏白会找她签协议? 她不信。 谢晏白:…… 他难得被她噎了回去,偏偏碍于一些原因,还没法反驳。 唇线抿紧,眉峰处更显锋利,他的神色不豫至极。 极深的瞳孔缓慢盯着文渚,他显然很想让她立刻就得到些教训,可偏毫无办法。 轻呵了一声,他眸光深深,堵着一口气,留下句似是而非的微妙警告:“……夫人,这财神爷的保佑,可说不那么清楚。” 然后转身离开。 望着他优雅修长,又分明暗含不快的背影,文渚微妙地眨了下眼。 不就是噎了他一句,至于吗。 她还献出了一朵花呢。 谢晏白,小气。 . 谢晏白离开后,转瞬又过了几日。 靠着强大的执行力,文渚成功补上了那日翘掉的进度,赶在截止日期前,完成了周平飞布置给她的任务。 天朗气清,她坐在自己一贯的位置上,研究这周平飞刚扔给她的一支成品簪子。 却听见大门又被敲了敲。 这一次听起来,并不像是谢晏白。 周平飞还在偏屋打磨银器,她看了一眼,起身去开了门。 不曾想,这次门外站着的,也是个熟人。 西装笔挺,一派精英气质,分明是高振高总助。 眼前的文渚漂亮秾丽,而高振像个神神叨叨的谜语人,暗自唏嘘: 槐市的项目明明这么四平八稳,可惜咱谢总就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啊怎么都放心不下。 而他,也终于又出了一次这种不用动脑子的闲差。 真是托文设计师的福。 兀自腹诽着,迎着文渚诧异的目光,高振仍旧不动声色。 扶了扶眼镜,他如常般正经道:“文设计师,我是来槐市出差,顺便帮谢总转交给您一样东西。” 小心地拿出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他说:“就是这个了——您要现在拆开看一看吗。”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6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7 文渚接过盒子后,道了声谢,却没有当场打开。 高振也不勉强。 反正,谢总那时候也没说,一定要让文设计师立刻就打开看看。 他功成身退,乐呵呵地回到车上后,回想起这几天,谢总并不怎么高兴的模样,心下又暗自犯了琢磨。 他本来还以为,是谢总跟文设计师吵架了。 但今日一见,似乎并不是如此。 至少,文设计师在提起谢总时,面上可没有什么异常。 但谢总又是那副表现。 最近也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让他心烦啊…… 难不成…… 是他们谢总单方面的别扭? ——噫! 这个想法一出,高振立刻精神了不少。 他越想越有可能,看似在望着窗外,脸上早已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微妙笑意。 以他这些年跟在谢晏白身边的观察来看,谢总在文设计师那里,分明就是一个……鞠躬尽瘁默默关怀深情守护。 主打一个新世纪卑微舔狗文学践行者。 而现在,谢总自己正别扭着,还来给文设计师送东西—— 啧啧啧,啧啧啧。 ……不愧是他们谢总哟。 . 等高振回去后,文渚重新半掩上门,素手纤纤,打开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的质感极好,里面平铺着一层黑丝绒布,触感柔软,上面安静地摆放着一条锁骨链。 项链上的珍珠不大,但也浑圆明亮。 被设计师根据大小渐次排开,形成了一个对称的图案,簇拥着当中的那颗,璀璨透蓝的矢车菊色克米石。 宝石的个头在一克拉左右,大小适中,让这条优雅贵气的项链,也能轻易搭配日常服饰。 手指轻抚过项链,上面的一丝凉意顺着指尖传来,让文渚不自觉地,想起了谢晏白平日的幽淡视线。 她垂下眼,鸦色的眼中带着探究。 谢晏白,怎么突然送了这个。 她拿起盒子里卡片,品牌的logo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这似乎与他们的戒指来自同一个珠宝品牌。 没有为这份巧合做更多的引申之意,文渚素白的手翻到卡片背面,如愿看到了一行笔画凌厉又漂亮的手写字。 「戴上项链,财神爷才能精准保佑你财运亨通。 ——谢晏白」 文渚先是错愕,反应过来后,眼中忍不住就起了一丝笑。 谢晏白还记着这事儿呢。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求财神保佑,还要戴着他给的东西才行。 轻柔地拿起项链,文渚垂首,给自己戴上了那蓝澄澄的克米石。 她脖颈雪白修长,这样一装饰,便是更显得如同天鹅一般优雅。 她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了看,也觉得满意。 便拿起手机道:「保佑我还得劳您破费,真是辛苦您了,财神爷」 …… 冷色调的办公室内,当中的男人身形优越,动作间,带着一股矜贵的从容。 此时,他正拿起那只小的细瓷瓶,幽淡的目光注视着水位线,不紧不慢的,给一捧小白花换水。 保鲜剂居功至伟,几天过去,那一簇白茸茸的花朵还生机勃勃。 花瓣细腻洁白,摇曳生姿着,好像是谁眉目盈盈间,泄露的一小片绰约风致。 视线轻轻滑落,在看到文渚的消息后,谢晏白眉毛微抬。 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手,他有意的,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颇为细致地重新摆放好了鲜花,他缓步,重新坐在了办公桌前。 神色淡淡,修长的手指轻点在黑胡桃木的桌面上,一下一下,声响浅淡又规律。 他就那么等了两三分钟。 而文渚的聊天框安安静静,没有再来消息。 微微抿了唇,谢晏白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不明意味。 他轻呵了一声,面色冷淡,然后看到聊天窗口终于有了动静。 却是高振发来的消息。 随意扫了一眼,谢晏白想起了什么,意有所指地问:「那边,就只有她自己吗。」 心知谢晏白口中是“她”指的是谁,高振仔细回忆了下刚才的场景,小心回道: 「谢总,我就只看见了文设计师一个人。」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连“文小姐”都不叫了,谢总这次别扭劲儿可够大的。 谢晏白得了这回复,才唇线微松,有几分满意。 一句「辛苦了。」发出去后,他目光落到文渚依然安静的聊天窗口上,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呵。 又敲了敲手指,他终于肯屈尊降贵地道:「我是不辛苦,就怕你戴着辛苦。」 这次,聊天框很快有了动静。 文渚发来一张图片,他点开,看见她在他留言附近的空白处,三两下画了一张简笔图。 代表着她的Q版小人的脖子上,宝石大得简直快要把她的脖颈压弯。 但小人仍小心护住了项链,面上微笑吟吟。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您送的,就是个头再大戴着再辛苦,我可也舍不得摘下来」 目光薄薄掠过这行字,谢晏白的唇角下意识勾起了些弧度。 然后他手指轻抬,相当好整以暇地道了一句:「文渚,你应该不会去欺骗财神爷吧。」 文渚眼睫微眨,清润的瞳孔中一点错愕:……? 谢晏白,这又是什么话。 如果他真送那么大的,她肯定不会戴啊。 喧宾夺主不说,还那么重……如果真戴上,岂不是活受罪。 目光复又看过这行字,文渚仍觉得无语。 她就是故意开玩笑,这人,怎么还能当真的。 现在好了,还真就给谢晏白得寸进尺上了,问她会不会骗人,不,骗神。 ……真是烦得很。 但要说欺骗财神爷,她古老血脉里残留的一丝敬畏,还真让她做不到这点。 ……谢晏白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是吧。 暗自无语着,文渚垂下漆黑的眼睫。 片刻后,她又提笔,优雅在纸上添了些东西。 然后拍下来,发给谢晏白看:「跟您老人家说一声,我刚才其实没画完,这张才是成品」 谢晏白点开,看见之前小人脖子上的宝石周围,被文渚画了些表示阴影的线。 这样一来,那宝石就不再过于巨大,变得看正常,且符合比例。 不得不说,文渚的反应真的很快。 他微微勾唇,胸口中那股亘着的不顺心气儿散了不少。 画上的小人犹自微笑吟吟,他看了一眼,从容斯文地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文渚还在沉思着,谢晏白已经发来了下一句话—— 「以后你收到的宝石,不会少于这个大小。」 “……”看清内容后,她眨了下鸦羽般的眼,兀自陷入沉思。 ……谢晏白说的,到底是等比例放大后的,还是只是画在纸上的那么一点点大? . 周景这几天很是惆怅失落。 自那天谢晏白一来,官宣了文渚的婚姻状态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文渚没有特意提过,而她平时忙着完成周平飞的作业,也很少会在周家的院子里,拿手机跟什么人闲聊。 他便也想当然地以为,她其实没有男朋友。 ……谁知道,文渚确实是没有男朋友 却是有个丈夫。 想起谢晏白,周景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那样的气度容貌,看着就不简单。 而文渚与他站在一起时,两人神情熟稔气场相合,实在搭调得过分。 哪里是……还在上学的他可以比的。 周景萎靡地低下头,他的暗恋被以这种粗暴的方式中止,按理说是他“情敌”的人,偏偏又厉害得让他生不起攀比的念头。 这实在让他很受打击。 一时不想重回伤心地,这一天,等下午的课结束后,他坐在操场上,难得没有立刻跑回自己姥爷那里。 室友看着稀奇,挤眉弄眼地问他是不是失恋了,被他挥挥手,没好气地说“吃饭去吧你”。 室友讨了个没趣儿,也不急。 他并排和周景坐在一起,搭着他的肩膀,张嘴就是一声“唉”。 ——“唉,没事儿兄弟,哥们我都能理解,想当年啊我还在老家读一中的时候,我也是……” 周景:…… 他抽了抽嘴角,懒得再听室友讲那他已经听过八百遍的伤心往事,直接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其实我也觉得,你当初什么都不说,却在路边问你暗恋对象‘是选喜欢我的还是选我喜欢的’举动,真的非常傻逼。” 叹了口气,他站起来,很无情地拍拍室友的肩膀:“你继续回忆吧,我先走了。” 周景说到做到,室友在在后面吱哇乱叫着,他没再理会,一个人离开了学校。 下了公交车后,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巷子,不由得又是一叹—— 虽说不想回宿舍,也不知道去哪,但结果,他还是下意识来了姥爷家。 不过来就来了。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文渚应该已经回去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恹恹推开院子里的门。 却不曾想,文渚还在。 她好像是刚收工,周平飞站在一旁跟她说些什么,她温和地点头,表示受教。 动作间,透着一股汀兰般的优雅。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张了张嘴,这些天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喊:“文,渚姐……” 文渚抬头,看清是他后,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你来了。” “周老师刚才还说,不知道你今天过不过来。” 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后,周景低头,有些不敢去看文渚的脸。 他下意识撇开视线,目光垂落,却又被什么蓝色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他去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文渚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项链。 那很漂亮的蓝色,细细挂在她雪白脖颈上,更显她锁骨优雅,周围的肌肤白若凝脂。 他抿了抿唇。 ……以前,好像没见过这条项链。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着:“文渚姐,你这条项链好看,是……” 迟疑半天,想起谢晏白的神情,他最终还是没能喊出那声“姐夫”。 便含糊道:“……是朋友送的吗。” “你说这个。” 文渚低头看了眼脖子,白皙的面上,泛起了一丝生动许多的笑:“不是朋友,是我先生,他今天让人送过来的。嗯……其实我也挺意外。” ……果然。 文渚说着,不自觉伸手,摆弄了下脖子上坠着的宝石。 手指修长漂亮,玉一般的颜色。 和锁骨附近比起来,总觉得好像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 周景愣神,恍然想起了那一日,谢晏白手上一闪而过的戒指。 他忽然之间就明白了,那位谢先生,为何特意让人送来了项链。 ——戒指会影响手上的操作,但项链不会。 ——项链……不用摘。 所以,它也就能在此时,更好地代替戒指。在一个人身上,留下另一方的清晰宣誓。 明白是自己的心思被那位谢先生知晓了,周景站在原地,看那项链,觉得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狼狈时刻。 . 那天之后,文渚就很少再见到周景了。 偶尔再遇见时,他的态度也都客客气气的,比以往生分了不少。 文渚将他态度改变的节点前后梳理了一下,突然就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她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这真是………… 却也没打算多管。 她觉得,比起自己做些什么,还是让周景自己好好冷静一下,更为合适。 如此又过了一两天,手机提示音响起,文渚收到了狗仔发来的新一份文件。 文件里的两条视频内容大同小异,都是秦如明在参加活动时,因为一点小事责骂身边的工作人员。 只能说,她的脾气真的很烂。 文渚保存好文件,又打了一笔款过去,安排狗仔在下周一时把视频放出去。 她给的报酬不少,狗仔乐呵呵地答应了。 一件事处理完,接下来,又是一条新消息。 ——一条,来自银行的汇款通知。 对着这数字思索片刻后,文渚登上自己国外平台的社交账号。 果然,是她的客户打来的尾款。 她那位很大方的客户要为即将到来的成人礼做准备,这次便在她这里,一次性定做了一整套首饰。 尾款自然也相当可观。 告诉她尾款已到账后,文渚打开自己的其他户头,计算着总共的存款金额。 等最终的结果浮现在计算器上后,她鸦色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松怔。 ……终于,攒够了。 她欠下的,对谢晏白的债务。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7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8 新闻里预告许久的台风终于近了,从昨天开始,槐市的风声就未停过。 此时,文渚终于完成了手上最后一步动作。 摘下身上被风吹来的槐树叶,她走到周平飞面前。 周平飞缓慢打量文渚递来的银镯,伸出衰老的手,在图案上细细按了几按:“还不错。” “就是这雀,还可以更灵动一些。”他按着那山雀道。 镯子上的刻的是杏花鸟嬉图,繁盛的春杏枝头上,鸟雀悠游。 那本该机灵的鸟儿,却因为操作之人技艺不精,显出几分憨厚笨重来。 看向山雀那略显呆滞的眼睛,文渚面上有些歉然无奈:“如果我再随您练习几年,应该就能不至于如此了。” 周平飞眼底流露出些可惜,也没再说什么。 文渚有自己的主业,他心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在他这里逗留太久。 即使,他其实生了惜才之意。 多的不必说,他便也只对着这镯子,又提点了些其他问题。 文渚伫立在旁听着,偶尔几句,柔和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片刻之后,见老师没什么要再交代的,文渚点了下头,准备离开,将偏屋留给周平飞。 不想,周平飞又迟疑喊了她一声:“……文渚啊。” 文渚转身,周平飞目光在她精致浓丽的眉目上停了一瞬。 他想起什么,无可奈何般轻轻一声叹:“你还有一周就要走了,这几天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帮我劝劝我那外孙吧。” . 又一日过去,风又大了一些,灰尘飞絮与槐树叶一同飘洒着过来。 以至于文渚的工作地点,也从院外移到了屋内。 应秀英前几天回乡下老家,拎了一兜子自家种的秋月梨。 她给周景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拿些梨,回去分给室友们吃。 周景这几天还正尴尬着,知道文渚还没离开,他有心想拒绝。 偏偏应秀英最知道如何拿捏他。 眼见拉扯了几句后,他不仅推脱不过,还要落个惹姥姥伤心的罪名,周景便也皱着脸,在下课后过来了。 还特地挑了个稍晚的时间才到。 他有心想避开文渚,但架不住,文渚有意等他。 他拿完了梨,才出了院子,就看见文渚站在大门外的树荫下。 纤白的手正捻起了一串被吹落的花枝,垂目静静打量着。 听到他出来,文渚回头。 眉眼精致,面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周景,我没有在国内读大学,可以让我去你的学校看一看吗?” …… 傍晚的校园,多的是散步溜达的大学生。 周景先把梨送回了宿舍,室友们老早看见文渚是跟他一起来的,此时不免龇牙咧嘴。 被周景白了一眼:“想什么呢,人家都结婚了。” 室友们啃着他的梨,纷纷表示心里舒服多了。 周景再出来的时候,再看到安静等他的文渚,还是觉得尴尬。尤其,她还戴着那条蓝宝石项链。 她皮肤雪白,那项链蓝汪汪的,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相较之下,文渚要自然多了。 她看着天边昏黄的云,平静地提起了自己来找他的原因:“其实是周老师说,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让我看着能不能安慰一下。” 周景闻言,不由得更为尴尬。 听文渚这意思,是自己的长辈们和暗恋对象都知道自己失恋了,长辈还让暗恋对象来安慰他? ……这是个什么事啊………… 他不由得埋怨起了自己的姥爷:“我……这是我的事情,姥爷找你干什么……” “而且,而且,”他瞄了眼文渚,语气不由得弱了起来,“我也不需要文渚姐你来安慰……” 文渚一笑:“我也觉得。” 说到底,周景的喜欢是他自己的事情,总不能还要让她对此负责吧。 周平飞是关心孙子,关心则乱了。 不过,周平飞说到底也算是她的老师,文渚点到为止,也不准备多说什么。 承载着年岁的教学楼在远处矗立,她目光从上面滑落,清淡地开口道:“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就只是像我刚才说的,想来看一看校园。” 她微笑:“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一座革命时期的复校纪念碑……带我去看看吧。” 纪念碑很快看完,因她态度自然,周景到最后也放下了那尴尬,还帮她拍了些照片。 文渚随后又随意在校园逛了逛,才提出离开。 天色暗淡了不少,加重了风雨欲来的氛围。但校门口还是很热闹,学生们谈笑间,交换各自的见闻。 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前,文渚低头。 白皙的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研究着不同打车app的价钱。 她这比价行为没瞒着人,反而有种让人心生好感的坦率。 周景嘴唇微动,想说什么,目光触及她雪白脖颈上的项链,又丧气地放弃。 他酸溜溜地觉得,那位谢先生的举动实在高明。 用一条项链,就清楚划下了他和文渚之间的界限,时刻提醒试图靠近的人,不可越界。 学校门口实在热闹,也让信号有些不太好。 文渚还在等待app加载,听着人声,想起来周景还在一旁。 她抬头,准备让他先回去。 却正好撞上他正要开口。 “你……” 文渚笑了一下,很有风度地道:“你先说吧。” 她这样大度,周景内心反而更为复杂。 他总觉得,自己在文渚面前的确就是个弟弟。 做了错事的、无理取闹的、被当成小孩子包容退让的弟弟。 抿了抿唇,他视野里,文渚脖子上的那条锁骨链仍蓝汪汪得晃眼。 那样的深透的蓝色,更是将文渚的锁骨附近,衬得大片瓷白。 他有些不想承认,那位谢先生就连选项链的品味,也那么好吗。 少年人的气性上来,出于某种微妙的,不想被比下去的心理,他带着股不服输的劲道:“……文渚姐,你回去后,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好开口的麻烦或者烦恼,你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文渚微微睁眼,惊异地看向他。 她还以为,周景不会再提起他的感情了。 眼睫微眨,她正要说什么,身后有一道声音却比她更近。 隔着周围的喧嚣,那声音仿佛来自云飘雾渺的寒山,不染尘世,带着沉沉的冷意:“不用劳烦。”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连我都解决不了的,那你更没有机会。” 他走近了些许,修长分明的手指宣誓一般搭在文渚肩上,凉得她肩膀下意识一缩。 被他误以为是想避开,又微微用了些力,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按住。 那股熟悉的、像穿过雪天的微苦香气,也透过男人冷白而精致的腕骨,若有若无地萦在文渚鼻尖。 她瞬间辨认出了身后的人是谁。 没有说话,文渚放松地由他动作。 她感受到谢晏白在她身后投下了淡漠的视线,那目光如有实质,在她脖颈附近打了一转儿后,又轻飘飘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谢晏白看向了周景。 而在看到谢晏白后,周景的脸色就灰败了不少。 他对文渚说出那句话时,简直耗费了巨大的勇气。 结果,文渚还没说什么,她的另一半当场就嘲讽了回去。 ……好,丢人。 尴尬到极致,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气势道:“……你话别说太满了,万一,万一……万一你们离婚了呢!” 如龙遇逆鳞,谢晏白的目光瞬间极冷。 搭在文渚肩上的手也用了力。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文渚有心想说几句,但不防谢晏白揽过她肩,直接将她贴进了他怀里。 至此,他们二人之间再无距离。 感受着怀里人柔软的温度,谢晏白微微眯了眼,揽得更紧了些。 直视着眼前口出狂言的青年,他气势极沉,一字一顿地淡道:“你该庆幸,我夫人称你外祖父一声老师,而你,也还未出校园。” “不然,你恐怕要为自己的这句话后悔千百遍。” 周景张了张口,脸色更显灰败。 直觉告诉他,这位谢先生没有骗人。 只要他想,他真的会让他为自己话付出代价。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文渚拉了拉谢晏白的袖子。 谢晏白皱着眉,垂眼看去。 被他眼底的冷怒交织一惊,文渚干脆也没挣脱他的怀抱。 甚至还主动贴紧了。 鼻尖清冽的暗香,霎时更浓。 谢晏白不自觉用力,又将她往怀中收了一些。 文渚像一无所觉。 她抬起清润漆黑的眼,看向眼下面色泛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周景。 无奈地叹了一声,她注视着眼前的青年,温和,又不留情面地道:“周景,关于你的好意,就像我先生说的那样——不必了。” “等你真正明白,自己不该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的‘随时都在’才有分量和力度。” 又顿了顿,文渚瞳孔中的那片湿润的墨色,幽静地洞察了一切:“感情是很珍贵的东西,周景,不要让它成为儿戏与你的意气之争。” “……我,”周景嗫嚅几句后,又不得不承认文渚说得对。 他失落地低下头,“……我知道了。” 谢晏白的手还落在了文渚腰腹处,他冰凉的指腹被她的体温暖热了几分,但手背处,还是一片凉意。 知道他此时不豫,文渚轻柔地将手覆在其上,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谢晏白下意识想要握住。 但文渚很快就灵巧转身,从他的怀中撤离。 她独立站着,维持着周景最后一份体面,客套地同他道别:“那周同学,很感谢你今天带我参观校园,再见。” 周围风大,谢晏白唇线绷直,回想起刚才没能握住的,来自文渚的柔软热意。 一瞬的迟疑后,他的手落在了文渚纤细的手腕上。 然后侧了侧身,往她那边挡些风。 也未看周景一眼,在文渚道别后,他径自带着她离开。 气势极重,明明他自己是那样的冷淡漠然,但旁观的人,又能分明看出他对身侧之人的爱重。 周景颓丧地想,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让同行的人难过,给他人可乘之机。 是他…… 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 文渚一路被谢晏白拉着上了车,坐进去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想,幸好没来得及在app里叫车。 她抬头,台风像是到了,四周的风又大了许多。天低云重,显出不同以往的,沉沉暝暗的昏黄。 谢晏白坐在她身侧,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悦,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 眉毛扬起了无奈的弧,她好脾气地安慰他:“好了好了,别气了——这墙角不是没撬动吗。” 谢晏白闻言,眼眸极黑地扫过来:“你还想被撬动?” “那可不敢,”文渚撑着白皙的下巴,带着熟悉的玩笑神色道,“我们的协议可还在呢,我怎么敢?” 一时没有动作,谢晏白微垂着眼打量她,从她鸦色的眸子,一直看到白皙的锁骨。 直到触及那好端端挂在文渚脖子上的锁骨链时,他冷厉的神色,才似有些许松懈。 但也只是些许。 而窗外,预告许久的台风终于跨过大洋,抵达槐市这座小城。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深色的昂贵车窗玻璃上,显得周围的景瞬间遥远,又与世隔绝。 谢晏白眸色沉沉。 眼前的人黛眉雪肤、乌发红唇,像极了是周围的昏沉暗色里,再无仅有的秾丽。 视线转深,他启唇,声线微沉而冷,隔着不近人情的雨,终于说起了自己出现在槐市的原因: “文渚,你是想与我钱货两讫吗。”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8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39 文渚一怔,瞬间意识到谢晏白说的是什么。 那日尾款到账后,她整理剩余的存款,终于攒齐了大学时期,谢晏白替她支付的学费。 她将那些,连带着这些年他打给她的生活费,一起转入了他的私人账户。 身后天色昏暗,映得车内,谢晏白的五官更为冷峻和立体。 眼睫微眨,文渚隐约意识到,谢晏白今日的怒意,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周景。 ……或者说,他今天,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冷怒而来。 眸光缓慢抬起,她对上了眼前男人狭长凤眼里,深深晦暗的眸色。 从他这神情中读出什么,文渚坐直身体,收起了先前面上的笑。 她目光极静:“钱货两讫,这不好吗?” 高级轿车的密闭性分明极好,文渚却觉得,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那滂沱的雨好像瞬间涌了进来。 让眼前人的神情,更浸得雨一般的凉。 她的神情是无风的海面,平静,无悲无喜,让谢晏白本就凌厉的面部轮廓,更显冰冷:“你想两讫,完成与我的约定后,自然就会得到这个结果。” 他声音极淡:“文渚,你现在这样,我会以为是对我的折辱。” “……”文渚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没有说话。 她想,她大约是知道谢晏白的想法的。 他身家极贵,本身也并不是吝啬之人,向来出手阔绰,只为达成一个满意的结果。 在他眼中,一段体面的交易,必然是双方你来我往,有得有失。 因为互不亏欠,才能宾主尽欢。 而现在,她要把他的赠与悉数奉还。 这在谢晏白看来,应是她拒绝了他的所偿,天秤失衡地向他歪斜,极不好看。 毕竟,他们之间,不是以少胜多的商界厮杀,而是追求公平的合作。 外面暴雨如注,文渚蝶翼般的眼睫翘起,过了许久之后,才轻道:“谢晏白,我不想折辱你。” “……我只是,不想亏欠你太多。” 谢晏白或许不觉得,可对她来说,他在当初愿意帮助她完成学业的恩情,就已足够让她难以偿还。 如果没有他,她可能还要再花上许久,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边悄然溢出一声叹息,文渚抚平裙子上的一点褶皱,语调极静:“谢晏白,从你替我支付学费的那一刻,我就在想,将来无论如何,我都要亲手还清这笔恩情。” 还清恩情,摆脱一切金钱与人情的债务,然后—— 不为任何债务所累,彻彻底底的自由。 谢晏白皱眉:“当初签下的那份协议,已经足够你偿还我。” “——那不够的,谢晏白。” 文渚鸦色的瞳孔中,清晰映出眼前矜贵,眉眼精致非常的男人。 她很轻地道:“这几年里,我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反而还蒙了你的照顾。” “谢晏白,在我心里,那份协议是……不够价的。” 不想去评价文渚的这句话,谢晏白眼眸晦暗。 良久后,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文渚,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商界规矩,想要维持着人情的交往,就不能还太清,你来我往的,总是要欠着份情。 若是还得干干净净,反而就代表……两不相欠。 从此以后,最好不相闻问。 文渚启唇,带着雪落无声一般的泠泠平静:“我知道。” 她心中悄然一叹,谢晏白并不知道,如果对象是他的话,她大约要比平时更为在意这恩情一些。 她声音轻柔,又带着不容改变的坚决:“谢晏白,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其实不在乎那些钱。” “可你也要知道,我在乎。” 话音落下,谢晏白的面色骤然变得更冷。 窗外暴雨倾盆,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要淹没一切的深瞑晦暗。 他极黑的眼眸紧紧盯着文渚,似要让她意识到,自己到底说出了什么。 视线落到文渚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时,神情极为讥讽。 蓦的,他想到周景那日说的:“万一,你们离婚了呢?” 手指下意识收紧,谢晏白唇边骤然溢出一声冷笑。 雨声连绵,他目光最终停在文渚固执又镇定的眼底,神情收敛,语调冰冷而漠然:“那文渚,就如你所愿。” . 那日之后,文渚就没再和谢晏白说过一句话。 她有些不清楚,这是不是不欢而散的后遗症。 毕竟……他们俩平时也不会频繁联系。 在槐市的最后几天也过去,文渚收拾好物品后,寻间餐厅宴请了周平飞与应秀英,感谢他们这段时日的照顾。 周景没有来。 在踏上回程的高铁时,她打开他的聊天窗口,发送一句告别之后,选择了删除。 然后揉了揉肩,拿出ipad,着手构思季茸风那部片子的角色配饰。 她可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槐市。 她并未刻意留心什么,但也许是最近的娱乐圈实在沉寂太久,以至于一旦有了什么波澜,这八卦很容易就被人讨论起来。 文渚笔尖停驻,安静聆听旁边人的声音。 坐在她斜后方的两人像是朋友,这会儿是下午,看车厢内大家都没在睡觉,也就声音不大地聊着: “你看那个视频了吗……秦如明骂她助理。” “看了看了,她表情好凶。” “说是因为……哦,水杯被踢倒了。我的天至于吗,足足五分钟,助理是真的惨。” “你还别说,她人设不一直是什么纯白茉莉花吗。笑死,这也太白了。” “对对对,就她最新的那个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营销的宣传片,她在里面扮演的不还是自立自强的优雅公主吗。笑死,优雅但是骂人五分钟。” “这操作确实很公主……” 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文渚宽大的渔夫帽下,神色未变。 这周一,玟声发布了宣传片。 谢临琛一如既往地肯砸钱,浩浩荡荡的,在一众社交平台买了推广。 宣传片的效果不错,秦如明也因为表现讨喜,成功收获了良好的路人观感。 这本来会是一次双赢,直到下午,狗仔大张旗鼓地爆出了秦如明在活动后台辱骂助理的视频。 秦如明本就是当红小花,再加上宣传片的加持,她的骂人视频热度瞬间爆炸。 虽然秦如明第一时间让助理出来澄清,但视频里清清楚楚,那样的神情与语气,怎么也骗不了广大火眼金睛的吃瓜群众。 一时间,路人纷纷嘲讽,连带玟声的宣传片也受了影响。 此时,狗仔又出来表示,这事还不算完,他会在这周日再发一个视频出来,保证不会让大家失望。 因这一操作,几天过去,骂人视频依然热度不减。 秦如明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不明白明明谢家那边已经放出话来,怎么还会有人胆大包天敢来拍她。 甚至都不事先与她工作室联系,直接发在了网上。 他就不怕谢家找他的麻烦吗! 她借了助理的号,加上狗仔的联络方式,言语间威逼利诱,让他交代出幕后主使是谁。 狗仔来询问文渚该怎么回复,文渚微思之后,让他转告秦如明:「这周末过去后,我会与你联系的。」 秦如明看到这句回复后,火从心起。 周末……那岂不是还要等周末的视频发出去了才行?! 她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工作室的其他成员大气也不敢出,她的助理站在一旁,吓得瞳孔大睁,怯懦懦地提醒:“如,如如姐……那是我的手机……” 惹来秦如明一声冷笑:“不就一个手机,摔了就摔了,反正你用的也是便宜货,至于当个宝稀罕。” 助理抿着唇,没有应声。 秦如明不捡,她就自己弯腰去捡,动作小心翼翼。 秦如明还在气头上,看助理对着摔碎屏幕心疼的模样,皱眉,很是不耐:“差不多得了你,不就一个屏幕,花点钱去换个新的不就行了?” “装那副表情给谁看呢,品牌方如果真跟我解约了,我亏的不比你多?!” “再说,要不是那天,你把我水杯踢倒了,哪里现在那么多事。” “服了我真的,我当初怎么就招了你进来。” 她白了助理一眼,眼看狗仔那边也是一副坚决都不松口的架势,又恶狠狠地皱着眉毛,给父亲打电话:“爸!你当初不是说,谢家那边都已经……” 她的声音远了,助理站在那里,仔细抚摸着屏上碎裂狰狞的纹路,不自觉握紧了手。 又被碎玻璃碎碴刺到,下意识慌忙松开,让手机再度掉落。 在大理石地面上“啪”得一声响后,手机屏幕一黑,彻底死寂。 . 华丽宽敞的酒店走廊内,随行的秘书向谢晏白报告着文渚回来的消息。 谢晏白听了,一言不发。 小心瞥了眼谢晏白的表情,秘书暗暗猜测,谢总似乎是与文小姐闹了矛盾。 自那日从槐市回来后,谢晏白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偶尔扫过来的视线,寒得都像是能冻死人。 让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不由得越发小心起来。 谢晏白修长的腿仍迈着不紧不慢的幅度,在经过一个拐角后,堪比宴会厅的巨大包间近在眼前。 见谢晏白抵达,侍者恭敬地拉开华丽的浮雕大门,请他入内。 淡淡的一句“辛苦了”后,谢晏白踏入里间。 而那宽大的圆形实木雕花桌上,原本还热闹说些什么的几个人像得了什么信号,视线齐齐投向门外,瞬间安静了不少。 他们注视打量着这位年纪虽轻,却已经气势沉贵,不可轻易对待的云流谢总,目光复杂各异。 待谢晏白走近了,一群人连忙离桌迎上。 身份稍有些不够看的,识趣地待在外围,眼看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几人,对中间那一人的热切。 而谢晏白被围在中心,狭长的眼中神色淡淡,未有不适,对这一切恭维都习以为常。 今天这场饭局,源于谢晏白一位生意场上认识的伙伴牵线。 那人有位朋友,想拿下国外的一处能源生意,只不过,那地方有一部分的控制权是在谢晏白手里。 于是他便托朋友组了局,想看看是否有运作的余地。 席间,顾行一瞥着谢晏白的神情,小心斟酌地道:“那边虽说也有利可图,但临近边境地区,真要说起来,麻烦事儿其实也不少……” “谢总若是肯割爱,我愿意以北边的那块地作为交换……” 谢晏白听着,修长的手摆弄着玻璃酒杯,未置一词。 神情始终淡淡,落在一角处,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顾行一瞥了眼自己的好友,迟疑起来:“这……” 席间有另一人收到眼色,正要说些什么,谢晏白做了个手势。 那人停下了动作,见谢晏白目光轻飘飘地划过席间,薄唇微启,斯文极淡地道:“诸位,失陪一下。” “顾总说的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 他是这里最大的主,自然不敢有人异议。 甚至还在猜测,是不是刚才哪个动作或那句话错了,惹了谢晏白不快。 未再看一眼众人神色,谢晏白离席。 制止了秘书的跟随,缓步来到了厅外走廊的窗子前。 酒店建于民国时期,历史不短,极有欧式格调的拱顶玻璃窗静开着,带来室外的风,和室外的灯红酒绿。 谢晏白安静地垂目过远处广场上,正在喂鸽子的年轻人,眼中有幽深的静默。 顾行一他们倒没有说错什么。 只不过是他,今晚突然失了兴致。 灯影因璀璨显得模糊,恍然的,谢晏白又想起了秘书先前回报的那则消息。 文渚今天回到了云市。 他今天也在簇拥下,赴了一场宴。 他想,这和那一天,何其相似。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39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0 谢晏白站在窗前吹了一阵子的风。 不久后,他再次步入了席间。 包厢华丽,充满欧洲古典意味的柔软沙发前,挂了幅笔触细腻的油画。 画中,身姿婀娜的金发少女坐在漫天遍野的花丛中,神态娇憨动人,显出了一种不染世事的天真。 在那画上随意一瞥,谢晏白极淡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她身前的花丛中。 在一众的浅紫浓粉里,画面下方的那朵娇艳嫣红的玫瑰最为漂亮。 娉婷栩栩,花瓣赤红而柔软,像是谁眉眼盈盈之间,泄露的一小片糜丽风姿。 经过那副画时,谢晏白的神情依然淡淡。他步伐不变,目光往前未有偏移,一副清心寡欲的矜贵做派。 但旁人不知,他其实在那玫瑰上,多看了那么多眼。 顾行一和自己的好友刚才琢磨了半天,此时见谢晏白复又入场,忙热络迎起。 怀疑是先前的筹码打动不了谢晏白,他权衡之下,决定再加上一些:“谢总,要是您同意了,我手里的润怡集团的股份,也都可以给您,那可是有20%……” 润怡集团,是国内新能源行业的龙头之一。 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谢晏白轻笑了一下。 顾行一倒还真是肯下功夫。 先前在窗外吹的那场风,让他的兴致好上了那么一些。 此时,听顾行一又下了重本,谢晏白缓慢敲着手指,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眸光幽深,在顾行一安静的等待中,他温和斯文地笑了一下:“顾总,不如听一听我的提议。” …… 除了先前说好的,谢晏白又另要了一块地产的开发权。 顾行一权衡片刻,最终咬咬牙,应下了。 暗自瞥了眼席间优雅从容的男人,他肉痛地想,不怪乎谢晏白年纪还轻,就已能迅速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他的城府当真不可小觑。 这一来一回的谈话间,谢晏白踩下的,刚刚好就是他最大能承受的那条线。 想到他从谢晏白那拿到的控制权,顾行一心下又舒服了一些。 他相信,今天失去的,都能靠那控制权给赚回来。 他抬眼,一旁的谢晏白仍西装沉贵,五官精致俊美,让人难以想象,他刚才在谈判场上,又是如何狠厉得不动声色。 心知不可得罪了眼前的人,顾行一端了酒杯,起身热情道:“谢总,今日我能得偿所愿,可少不得您肯割爱,来,我敬您一杯……” 饭局到最后,谢晏白坐在上首,薄薄的眼皮掀起,似是无意中想起了什么。 他微沉的声线里,口吻随意:“顾总,我听说,你还有块地的采矿权。” “……对。” 那块地盛产宝石,每年都能挖到不少品质上乘的彩宝,给顾行一带来了不少利润。 顾行一打量着谢晏白的神色,想到什么,不免有些牙疼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是对那感兴趣?” 他兀自皱眉,盘算着谢晏白如果真的开口要了,他该怎么处理。 谢晏白却压根就没看他。 画上那鲜红的玫瑰,还挂在沙发的对面。 沐浴着水晶灯璀璨的辉光,独自在室内的一角处旖旎绰约。 指腹轻轻摩挲着酒杯的边缘,谢晏白薄唇开合,显得漫不经心:“顾总大可放心,我对那采矿权没有兴趣。” “我有兴趣的,是一个优先挑选矿石的权利。” 按照平常,矿区采出来的的矿石,经过挑选与切割后,昂贵的宝石会露出其面目,成色最为上等的那批,往往最为抢手。 无论是拍卖,还是转赠或卖给其他相关者,都能有个好价钱。 单看谢晏白的神色,似乎也没看出,他对这一个优先挑选的权利有多看重。 但顾行一知道,他既然提了,就分明是势在必得,容不得拒绝。 顶着头顶璀璨到有些眩晕的华丽水晶光,顾行一没怎么思索后,同意了。 左右,也只是一个先挑的权利。 于是这则席间插曲也很快过去,众人举杯,又是一片言笑。 场子过半,谢晏白还有事,先离开了。 等他那抹气势极沉的背影彻底消失,顾行一执筷,夹过一片新鲜鱼脍,忍不住和好友感叹:“这位谢总的不凡,今日可算一见。” 他好友喝了一口茶,很有经验地笑道:“早就跟你说了,跟谢晏白谈生意,就别想着能占什么便宜。”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他从你这里拿到的比他失去的多,偏你还心甘情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行一想了想刚才,忍不住认同道:“还真是这样。” 他想到谢晏白最后要的东西,咂摸了下嘴,有些奇道:“你说,谢总要这彩宝的优先挑选权干什么。” “他看上哪块,直接去人手里买下来不就行了?我也没听过,云流在珠宝行业还有业务?” 他这样问,好友的面上也浮现出些许思索之色。 过了一会儿,他下意识瞥了眼已经关上的门,压低了声,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是听说,谢晏白有个夫人,是名珠宝设计师……” 顾行一终于恍然。 珠宝设计师,以获得并展示珍贵的宝石为趣。 原来,谢总的这出锦上添花,为的是讨佳人开心。 . 从槐市回来后,文渚来不及与亲人叙旧,又马不停蹄投入到季茸风那部剧的造型设计里。 槐市之旅让她获益不少,尤其是周平飞那堆泛黄的老照片,故事感太强,文渚只是看着,就觉得灵感在一堆一堆往外冒。 趁着灵感还在,她这几天就窝在溪云别苑里,加班加点地赶工。 但也很快的,文渚开就始觉得自己的手腕发酸。 一齐抗议的,还有僵硬的肩颈。 不好再硬撑,她放下手里未完成的发钗。 纤白的手端起水杯,准备在家里随处走走,活动筋骨。 客厅空荡荡的,一应昂贵的家具静静驻,阳光洒落,明亮的同时,也显出一种无人问津的寂静。 文渚站在中间,目光浅淡地看过周围。 最终,停在了谢晏白似是没来得及收起,随意放在了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上面。 东西随主人,那衣服暗色沉沉,文渚竟觉得,它像是也沾染了主人身上的漠然气度。 一如谢晏白平日里,抬眼间又如何运筹帷幄,从容地将对手逼到绝路,毫不怜惜。 没有伸手去触碰的打算,文渚看着那片深色,微微垂了眼,很平静地想:她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见到谢晏白了。 仔细算来,竟快有半个多月。 看来那次的不欢而散,终究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轻轻叹了一声,文渚放下水杯。 她在沙发上坐下,托起白皙精致的下巴,有些无奈地发呆。 她其实,没打算将自己和谢晏白的关系闹得那么僵。 她低估了谢晏白的态度。 拿起一袋上次和谢晏白一起买的零食,文渚心不在焉地摸着外包装,任由其发出清脆的塑料声,却没有拆开的意图。 有风来了,将窗帘吹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弧度。 视线被吸引,文渚偏头,除却窗帘,还看见阳台附近的小几上,放着一盒糕点。 她缓步走过去。 咬了一口后,却是不敢置信般,眼中闪过明显的愕然。 这是,她以前爱吃的那家…… 绿豆糕。 . 自那日吃到熟悉的绿豆糕后,文渚有心想问问谢晏白,但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她也想过干脆发信息问他,只是白皙的手在屏幕上打了半天字,最后又都被她一一删掉。 他现在这样,让她也不自在起来。 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一种打扰。 蝶翼般的眼睫垂下,文渚有些怔然莫名。 在她刚回国时,他们之间,不也是这样的生分与冷淡吗。 为什么……她突然就不适应了。 周末很快就到,先前爆料过的狗仔,如约奉上了新的瓜。 同样还是一段视频,同样是秦如明在骂人,只是这一次的对象,从她的助理,换成了艺术展的工作人员。 将路人打码后的画面里,清楚记录下了那一天的艺术展内,秦如明如何不小心碰碎了那只水晶棱柱,又如何嚣张逼人,出言“没让你们赔我就不错了”。 一时间,网友再次哗然。 被她的理直气壮震惊,大家甚至戏言,真“公主”就是从不内耗自己。 就算自己做错了,也都能理直气壮,让别人赔偿。 网上再次掀起热度,文渚看着这一切,红唇微勾。 秦如明的消息一条一条发来,连连质问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给狗仔打了最后一笔钱后,文渚抬起纤细的手指,拨打了秦如明的私人号码。 电话短暂响了一下后,秦如明狐疑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出:“……喂?” 她很快想到了什么,语气骤然变得尖锐:“你是不是就是背后爆料我的那人?我警告你,你最好尽快收手然后全网道歉承认是在造谣,不然可别后悔!” 轻轻抚摸过手中刚打印好的一叠文件,文渚很从容地笑了一下。 “秦小姐,容我提醒一句……现在正焦头烂额的人可是你。” 秦如明顿时更气。 没有理会她的威胁,文渚兀自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秦小姐,下周三的上午十点钟,让你的父亲与我见一面。稍后,我会把见面地址发给你。” 也许秦如明确实是顺风顺水太久了,有些看不清形势,文渚这话一出,她竟然以为这是有求于她。 甚至摆起了架子,试图和文渚讨价还价。 黛眉微挑,在很有礼貌地等秦如明说完后,文渚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秦小姐,你错了,你还没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格。” “提醒你一句,你可务必要让你父亲到场。不然……便是你依仗的谢家,也救不了你。” 这句话后,秦如明的心狠狠一跳。 电话那头的女人,明显知道自己的底牌,并且,根本就不怕。 ……她怎么敢? 除非是—— 那谢家,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0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1 从文渚的威胁里意识到什么,秦如明老实了不少。 沉默片刻之后,她声音已不复刚才的气势,气弱地说:“……我会通知我父亲的。” 眼眸里划过一丝微淡的讥讽,文渚挂断和她的电话,去联系了林语池。 林语池发来一句「放心」。 如此一来,那就只剩下了…… 谢晏白那边。 手指微顿,文渚目光迟疑地,落在了和谢晏白的聊天框上。 几天前,盛惟曾旁敲侧击过来问她,是不是和谢晏白闹了矛盾。 他有点苦兮兮地说,他谢哥这几天看着心情很差,活脱脱人间阎王爷,连他都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不敢随意找什么话题了。 那时,看到盛惟的这句话后,文渚下意识抿起了嘴角。 盛惟是谢晏白的朋友。 连他都这样说…… 其实在转账之前,她猜到谢晏白可能会不高兴。 但她没有想到,也不理解的是,谢晏白会不高兴到这种程度。 微微垂眼,文渚有些困惑地想,谢晏白介怀的,真的是还钱这个行为本身吗。 还是说……? 她心头一颤,忽然就不敢再细想下去。 细眉蹙起,为谢晏白如今这避而不见的态度心烦,文渚心里不自觉憋了一口气。 见盛惟凑上来,她当下有些控制不住脾气地道:「你谢哥金尊玉贵高不可攀,我怎么敢跟他闹矛盾?」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她副模样,盛惟一时没反应过来,发来了一张痴呆的哆啦A梦。 文渚抿唇看着,没有再回复。 如今,离这次对话又几天过去,她仍是没有和谢晏白说上一句话。 文渚不自觉更显气闷。 谢晏白避而不见,但周三的时候,他这尊能镇场的大佛,又不得不在。 那现在这样…… 冲动之下,她干脆发给了盛惟:「周三上午十点,要去抱月楼见秦昆,你记得到场」 盛惟上次发来的痴呆哆啦A梦还留在那里,文渚瞄了眼,莫名来气。 当下又忍不住按着手机,咬牙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不去也行。我拜托其他人一样可以」 然后故意将手机放在一边,不去搭理。 屏幕那头,盛惟在看到消息后,忍不住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挠头,下意识小心地问道:「……嫂子,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但十分钟过去,文渚仍没回复。 将这两句话品了又品,盛惟瞬间灵光一现,恍然一拍脑门。 ——真相只有一个!他盛惟聪明如斯,简直是少年包青天! 文渚不知道,其实盛惟目前正在云流的股东大会上。 托他爸的先见之明,他跟着谢晏白指哪打哪,掏钱的动作从不迟疑,以至于现在 ,也能在云流的股东名单上混个不小的席位。 暗中瞥了眼高居上首,正冷峻主持会议的谢晏白,少年包青天盛惟很有使命感地偷偷给文渚传消息:「嫂子你等等,谢哥还在开会呢,开完会我问问他哈」 「哆啦A梦·敬礼.jpg」 文渚瞥了眼,依旧没有理会。 但盛惟丝毫不介意,反而兴致勃勃。 他不参与云流的事务,来股东大会纯粹是因为持股比例高。 会上那些东西听得他脑瓜子嗡嗡,正好,文渚发来了信息。 想起这些天谢晏白的捉摸不定,盛惟自觉有必要给自己领个新任务。 嗯,绝不是为了打发时间。 也不管文渚根本就不回复,他兀自叨叨地说着:「我去嫂子,谢哥刚才那眼神可真帅」 「啧啧啧这都几点了谢哥还要开多久啊,真是太辛苦了我都替他累得慌」 「哎,我旁边那五十多岁的哥们儿大气也不敢出」 「我靠嫂子,谢哥手上的表就是之前在拍卖会上被拍了两千万那块!」 「嫂子你别心软啊平时放手狠狠宰我哥就对了!」 …… 一条又一条,美色与卖惨双管齐下,正面描写结合侧面描写,想软化文渚态度的用意简直不能更明显。 文渚瞥了眼,干脆设置了免打扰。 ——找谢晏白去,软化她有个鬼用。 不过,她还是点开图片,看了眼那块两千万的表长什么样。 目光挑剔地打量片刻,文渚轻哼一声,勉强承认这表确实挺好看的。 谢晏白在品味这方面,嗯,确实姑且值得肯定。 不清楚谢晏白什么时候散会,文渚又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等做好了一只海棠发夹,她看眼天色,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一旁安安静静的手机。 而盛惟也终于在这时候,发来一条毫无他本人风格的回复: 「那你找其他人吧,我那天很忙。」 冷淡简洁,一看就出自谁的口吻。 文渚:………… 谢晏白,行。 她起身,走到书房里谢晏白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恶狠狠地瞪了半天,试图让他们的主人一同感受到她的气恼。 书房安静,秒针跳动,文渚最终冷笑一声,低头翻看起列表里的一应联系人。 她就不信,没了谢晏白,周三的计划就推进不下去。 . 偌大精致的办公室内,盛惟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纠结地看着手机:“哥,你确定就这样发出去吗,要不……我帮你再润色一下?” 谢晏白从文件中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冷淡地问:“文渚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盛惟:“……嫂子就说让你周三去什么,噢,抱月楼。” “你把她原话念一遍我听听。” 半晌没有回应,谢晏白目光落到他迟疑不敢开口的面色上,了然于心。 他一声冷哼:“她就这态度,难道还要我去好声好气地求她?” 盛惟眼神游移,心想那不然呢。 你自己媳妇儿你不上赶着,难道还能我去? 然后他第二天,就会被想办法收回股权退出云流的大股东行列吧…… 就像这次会上的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背刺他谢哥的倒霉鬼。 想到这,盛惟下意识一个激灵。 看了他一眼,谢晏白不悦道:“少给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份文件签完,他随手扔下手中那只昂贵钢笔。 钢笔骨碌碌在桌上滚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之前装着小白花的细瓷花瓶上。 视线在上面停了一瞬,谢晏白想起那一天。 槐市暴雨倾盆,而文渚坐在车内,鸦色的眼映着雨幕,里面只有堪称绝情的平静。 顿了顿,他声线冷淡:“文渚有说什么吗。” 盛惟:…… 他自发地给文渚找着理由:“嫂子这会儿可能是在忙,还没看到。” 谢晏白又冷呵了一声。 到底是没看到,还是故意不回复,他可比盛惟了解文渚多了。 苦着脸看着手机上迟迟进不来新消息的聊天框,少年包青天盛惟如坐针毡。 他深深觉得,他哥嫂这一次都太不成熟了。 ——这俩人明显都很在意,又非要做出一副没你也行的冷淡模样,什么小学鸡行为。 ——这就是爱情吗,恐怖如斯。 交际花的天赋在这一刻充分亮起,盛惟试图做着最后的补救:“哥,你真的不去吗,那嫂子那边怎么办,会不会不太好处理?” 他暗自期盼谢晏白能领会他这个台阶,但谢晏白阅着文件,只冷声淡道:“不是都说了,我那天很忙?” “而且担心什么,不是她自己说的,没我也行?” 盛惟沉默了。 他下意识望向头顶,心想回天乏术,莫过如此。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屏幕,他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给文渚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一如他此时的表情。 ——「哆啦A梦·痴呆.jpg」 . 抱月楼坐落在云市寸土寸金的幽静处,老板因着爱茶,便特意找地方,开了那么一家茶馆。 除却以茶会友,平时也开门营业,接待些云市上层的贵客。 周三上午将近十点钟的时候,抱月楼前,文渚平静地站在颇具古意的实木门外,等待自己的外援—— 方乐之的母亲,方过川。 方家在云市同样势力了得,不然,也养不成方乐之这副张扬的性格。 左右今天只是需要找个在云市地位不浅的人镇场,既然谢晏白不来,那她找方过川,也能起到差不多的效果。 只是不免要欠下了些人情。 但这也不难。 有方乐之在,她总能找到机会回报。 秦昆早就来了,林语池也已经到场,现下先进了里面。 文渚往身后望了一眼,茶馆前的小路上,绿叶葱茏,身后什么也看不见。 她便放心地转过头来,继续等人。 方过川说自己还有五分钟,文渚也不急。 垂着鸦羽一般的眼睫,她思索待会见到秦昆时,该如何把控谈话节奏。 正想着,面前又突然落下两道人影。 其中一道修长矜贵,含着纡青拖紫的气度,让人不敢等闲待之。 文渚若有所感地抬头。 下意识略过眼前那个面生的男人,她只一眼,就看到了…… 谢晏白。 阳光清透,树影映得谢晏白面容更为精致俊美。那双凤眼狭长漆黑,正透过几步不算远的距离,冷淡地注视她。 文渚下意识皱眉。 谢晏白不是说,他今天很忙? 她正要说些什么,又见谢晏白似是随意般微微活动腕骨,顺手揉捏着指节。 动作优雅,手指如被精心雕琢一般,修长如玉,越发显得上面唯一的配饰夺人视线。 目光顿了一下,文渚抬眸。 她漂亮的双目微弯,显然是惊喜:“阿晏!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今天也要来这里。” 话说到最后,却是暗藏几分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不动声色地对上文渚的目光,谢晏白的黑眸中,有着温和神色:“我与顾总来这里签合同,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文渚。” “……”瞬间的沉默之后,文渚又盈盈道,“……真是太巧了。” 谢晏白颔首:“或许是,心有灵犀?” 文渚:“……嗯,或许。” 顾行一在旁看了半天,忍不住出声询问道:“谢总,不知这位是……?” 联想到那日饭桌上和好友的对话,他心中有了些猜测。 果不其然,谢晏白面向他,语调优雅斯文,又带着些愉悦地道:“顾总,这位是我的妻子,文渚。” 谢晏白那张面上一向冷淡,但此时看向文渚时,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温和笑意:“文渚,这位是顾行一,顾总。” 眨了下眼,文渚浅笑着,伸出素白的手:“顾总,幸会。” 她仪态优美,画了层淡妆的面上,方桃譬李,眉目婉转间,颜色更显动人。 短暂的惊艳后,顾行一也忍不住暗道:怪不得,谢晏白那日会如此。 ——这样的美人,便是如何珍贵对待,都不足为过。 没有纠正顾行一想法的打算,谢晏白微微皱眉,面上几分关心,“怎么站在这里?” “……”若无其事一般,文渚笑着道:“我在这儿等方阿姨,我今天约了她喝茶呢。” 深感谢晏白在明知故问,文渚觉得,谢晏白这会儿真是越看越烦。 不想再跟他在人前演真挚夫妻,她勾着红唇,反客为主地眨了下眼:“阿晏,你和顾总不是还要签合同?你们先进去吧。” “方阿姨就快到了,不用担心我。” 说到最后,她唇边发笑容越发柔和,如同馥郁玫瑰里,最柔软的那片花瓣。 又因为他们之间的,有着那些尚没来得及挑破的暗涌,那笑容她挂在面上,便显出了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察觉到针锋相对来。 薄唇微勾,谢晏白暗自过了一圈名单,猜测这位“方阿姨”应该就是方过川。 文渚与方乐之感情好,她会转而求助于她母亲,倒也不奇怪。 眸光落在她乌黑的发丝间,谢晏白轻笑一声:“好……我不担心你。” 声线微沉,莫名有几分意有所指。 文渚权当若无其事。 犹自笑着,她看见眼前人的步伐一动。 下意识松了口气,文渚以为,谢晏白是终于要进去了。 但不曾想,却是向她身前走了一步。 她惊愕地抬眼,看见谢晏白俯下身,让那股微苦的香气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贯持稀世之珍的手带着偏凉的温度,若有若无地擦过她耳畔,瞬间在耳后的敏感处,引起了一阵细密的颤栗。 然后他微微偏头,似在观察。 在文渚即将出声询问的时候,又适时收敛,好风度地退开些许,慢条斯理地抬起手。 动作斯文又从容,在不算宽敞的距离下,向她展示夹在他修长指间的,一小片淡紫而柔软的紫薇花瓣。 语调微沉,带着浅淡的戏谑,又好似某种不知名的呢喃叹息: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见了你一面,但这才几句话,你就急着赶我走了……” “——落花有情,而你无情啊……夫人。”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1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2 谢晏白已经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他刚才浅淡的尾音却似还在。 勾勾绕绕,让无情人耳后的一小片皮肤,泛起一抹胭脂的红。 白皙的面上犹自镇定,文渚回想刚才,有些拿不准这行为,到底是不是一种人前的表演? ……应该是吧。 就如她不久前,不也是同样笑脸盈盈,软语温声么。 恰好这时,附近有辆车停下。 车型流畅华贵,车门打开后,一位气场干练强大的优雅女性从中出现。 文渚抬头,瞬间整理好了情绪,露出面对长辈时的亲切微笑:“方阿姨,您终于到了。” …… 文渚带着方过川一起进入包厢内时,林语池正和秦昆相对坐着。 秦昆迟疑犹豫,林语池冷漠,二人隔着一张摆着茶具的长桌,各不打扰。 包厢门开启,见文渚终于来了,林语池抬头,皮笑肉不笑。 她指着正好指向了十点钟整的时针,不阴不阳道:“文小姐,方董,你们真是相当的准时。” 文渚笑意从容,轻轻巧巧地意有所指道:“毕竟,心急的可不是我们。” 也没管林语池瞬间不好看的脸色,文渚看向秦昆。 他头发意外地浓密,但不知是不是因女儿的事受了影响,现在看着颇为憔悴。 明白文渚就是这一切的主使人,秦昆此时紧紧盯着她。 他明显有很多事情想问,但到底是混迹多年,勉强耐住性子,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文渚红唇微弯,满意他的知趣。 也无意多浪费时间,她启唇,声线泠泠。 简略的开场白后,没理会秦昆目光狐疑,文渚不急不缓地拿出一部型号老旧的手机。 ——来自秦如明的,助理。 视线被那部手机吸引,秦昆眼神微动,猜测文渚是要给他看手机里的内容。 就是不知,是照片、聊天记录、视频,还是……? 诸多念头闪过,他犹明智地保持沉默,见文渚白皙的手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然后抬起头。 她瞳孔漆黑,如同深不可及的幽井。 面上却微笑优雅:“……秦先生,等您听完这个,我想,我们就能正式开始了。” 秦昆下意识防备:“文小姐,你最好别是故弄玄虚。” 文渚神色未改:“知父莫若女。我想,秦小姐应该不会让您觉得今天是白来了一趟。” 明白文渚的意思后,秦昆脸色微变。 果然下一秒,在文渚悠悠地点开播放键后,他听见自己女儿在说话。 背景音有些杂乱,但影响不了秦如明那颇具辨识度的声音:“……笑话,反正有谢家,这个节目我上定了……” “……你去打个电话给谢临琛那边,就说……” 等这段不长的录音被播放完毕后,秦昆的脸色也有些不稳。 文渚想给他听的,明显就是里面的谢家。 谢临琛到底为什么会帮秦如明,他们家又是怎么跟谢临琛搭上线的,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但她怎么知道? ……难道说,是当年玟声的那件事,被发现了? 他正有些慌乱地猜测着,听到文渚不紧不慢地说:“我有个疑惑……秦如明为何那么笃定,谢临琛一定就会帮她?” “——秦先生,你知道答案吗。” 文渚面上从容,秦昆惊觉,自己竟然都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的情绪。 一番谨慎地回忆后,秦昆确认蛛丝马迹都被抹消干净,外人绝查不到他身上,心下放心不少。 这样一来,他还不算太被动。 挺直了些腰板,秦昆冷哼道:“那是谢临琛与我女儿的事情,我怎么清楚?兴许也不过就是些男男女女之间的纠缠。” “文小姐,就这种事,有必要小题大做,搞出今天这种阵仗吗!” 他自觉这番说辞毫无问题,不想,林语池微微用力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她秀静的面上,冷意明显:“秦先生,我劝你说话可要三思。” 瞥了眼林语池面上的薄怒,文渚轻笑,揭开谜底:“秦先生,你不知道吗?林小姐可是谢临琛的未婚妻。” “你说秦如明和谢临琛之间……啊呀,是得好好三思。” 秦昆一惊。 同文渚一样,林语池也并未过多介绍自己,只道自己姓林。 他没想到,她竟然就是谢临琛的那个未婚妻。 想起自己刚才的话,秦昆暗自咬牙,心道麻烦。 生意场上练就出来的本领让他迅速反应过来,陪着笑打哈哈:“不好意思林小姐,我还不知小谢总竟已经订婚了,是我刚才失言、失言。” “如明跟小谢总之间,肯定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林小姐,我刚的话,您可别往心里去。” 林语池微抬下巴,打量他片刻后,不轻不重地嗤笑了一声。 做足了看不起人的高傲富家女姿态。 推给她一杯刚倒好的碧螺春,文渚好脾气地劝道:“林小姐,消消气。” “我之前听闻,秦先生最爱碧螺春,今日特地找老板寻了壶好茶招待。林小姐,你也来尝一尝。” 林语池皱了皱眉,看在文渚的面子上,勉强接过。 秦昆看到她对文渚的态度,心下计较。 不待他想出什么,文渚又把矛头指向了他:“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好奇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秦先生,你觉得呢?” “这,这可能是之前我女儿帮了他什么忙,欠下了人情,这也都是有可能的。” 文渚紧逼不放,秦昆也有些心烦。 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他抬起音量,试图先发制人:“文小姐,这问题很重要吗?我特地来到这里,可不是听你追问些没用的东西的!” 随口喝了杯文渚递来的茶,林语池不耐皱眉,她不喜欢这口感。 当下也对这几人失了兴趣:“文渚,听到现在我也算是明白了,秦昆根本什么就不知道。” “你想通过秦如明和临琛,来证明谢家当初与秦家勾结,看来是不可能了。” 她冷淡道:“你手里有什么秦家的把柄,尽管去与秦先生掰扯,但谢家干干净净,你少试图把谢家和我们林家都拉下水。” “——话至如此,我失陪了。” 起身前,林语池随意瞥了眼秦昆。 像对别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感到不悦,她又撒气般冷笑:“秦先生,希望文渚手里的证据,能在你这边的戏台上大放异彩。” “哦,但最好不要影响了玟声的股价。” “……等等!” 秦昆慌忙喊住林语池,脸上惊疑不定:“林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是不管文渚怎么威胁你们,都跟我未婚夫家里没一点关系。证据都没有,少试图把我们扯进来。” 林语池冷漠道。 事已至此,文渚遗憾地摊了下手:“好吧,林小姐,或许是我先前的消息有误。谢临琛,或者说谢家,确实无辜。” “改天我登门,亲自向你道歉。” 林语池嘲讽:“我可担不起。” 说完后,她微微侧头。 文渚暗中朝她做了个手势。 接到信号,林语池见秦昆心绪翻涌,神思惶惶,并未注意到,便放心地维持人设,甩手离开。 房间内的门被重重关上后,文渚有些歉然地道:“方阿姨,让您失望了,这谢家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拿下来。” 接收到文渚的暗示,方过川悠闲端茶:“一个谢家而已,秦家这条线不行,还有下次,我方过川一向有的是耐心。” “就是那个叫秦如明的明星……她似乎确实跟谢家有牵扯?” 秦昆脸色一紧,见文渚点了下头:“那段录音来自今年六月,节目原定的嘉宾名单中并没有她,可奈何秦小姐执意要上,节目组没办法,只好划掉了与她同期的一位女星的名字。” “这样……” 方过川锐利目光里,又有尽在掌握的优雅之色:“那位被划掉名字的倒是无妄之灾。” 她瞥向秦昆,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什么东西都靠关系取得,这也不好。” “只能说秦小姐乘上了谢家的风,以后又因为谢家倒了,也算因果轮回。” 秦昆听着,终于彻底慌张起来。 秦如明眼下黑料缠身,林语池今天也在,谢家为了避嫌,难保会再管秦如明。 而方过川,方过川…… 他琢磨了几遍,终于想起来,她不就是那位方家的掌门人! 她都来了,看来林语池之前说的玟声……不会有假了。 可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犹自试探:“林小姐说的玟声股价,是……?” 文渚轻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当年玟声那批衣服的面料,不就是你负责的吗。” 她悠悠地品了盏茶:“可惜谢临琛精明,把自己的证据抹的干干净净……但没关系,等你们秦家没了,一样能慢慢查。”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和谢家一起倒霉……秦先生,你觉得呢?” 秦昆抬头看了眼方过川。 她没怎么说话,但身份摆在那,已经能造成足够的威慑。 让人相信,文渚说的都是真的。 想起林语池刚才的态度,秦昆咬牙:“文小姐,你让我……考虑一下。” …… 林语池功成身退后,想着屋内一时结束不了,也没急着离开。 她目光沉静,打量走廊上那副仿绘的簪花仕女图。 片刻后,她若有所觉地回头。 看清是谁后,林语池有些意外:“谢总。” 谢晏白颔首:“林小姐。” 观察着他极淡的神色,林语池笑道:“我之前还以为,和文设计师一起来的会是您,结果居然是方董。” 谢晏白的目光落在画上,没有回答。 林语池便知趣地沉默。 良久,谢晏白启唇:“里面还顺利吗。”目光还在画上。 “顺利。” 林语池想起刚才,不免又笑了一声:“文设计师的节奏把握得很好,等方董再添一把火,秦昆应该就会和盘托出一切了。” 绝口不提,自己也和文渚配合默契。 在她面上打量了一眼,谢晏白薄薄一笑。 他神态懒散,又理所当然:“文渚向来优秀。” 走廊寂静,谢晏白垂目想了一会儿,复又看向林语池:“林小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城西那家拍卖行的老板是我朋友。他那里,有尊从明朝时传下来的白玉观音,玉质纯粹雕工细腻,是个好物,却一直寻不到买家。” “若你肯替我朋友收了,赠给有缘人,也算是给了那尊观音一个好去处。” “……”林语池琢磨了下,一时没有说话。 她最近,一直在暗中跟自家公司的高层接触,其中有位资历颇深的经理,身份重要,态度却一直微妙。 她正苦于没有头绪,谢晏白这隐隐约约的意思,却像是给她指了明路。 她抬头,望见谢晏白目光隐隐含层深意。 见她似有不解,又点到为止了一句:“那观音的玄机,林小姐到时一看便知。” 眼睫一顿,林语池明白了什么:“谢总,您想让我做些什么?” 为她的通透满意,谢晏白慢条斯理地看向了她来时,那扇门的尽头:“……不难,你替我向文渚发个信息便可。” 按谢晏白说的,林语池很快编辑好了信息。然后,她眉上浮现出迟疑:“谢总,这……?” 这消息于她价值千金,但谢晏白,就只让她询问文渚,是否允许一位姓谢的先生去为她捧场。 这和观音来比,分量似乎太不对等。 但谢晏白目光落向尽头,眼中含了微微的笑意:“林小姐,你不了解。” “我夫人的一面……千金难求。” …… 林语池离开了,谢晏白回想起文渚的回复,微微勾唇。 千金也好万金也罢,总归能见到就是好的。 而且,他先前努力了那么多,不也只短暂与她名字相连了七年吗。 可不就是,千金难求。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2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3 谢晏白进去的时候,方过川面上略有讶异。 她显然是认识谢晏白的。 文渚瞥了眼,平静笑道:“方董,这位是我的秘书,倒不是外人,您不用顾虑。” 方过川琢磨一阵儿,忍不住笑了:“文渚,你这位秘书,看着可不简单。” 秦昆眼中只有探寻,像没认出来谢晏白。 也是,谢晏白成年前在谢家很是低调,后面独立出去后,又越发身居高位。 秦昆这种人,一般还真没资格见他。 不打算此刻道出谢晏白的身份,文渚微弯了黛色的眉:“晏秘书在我大学时就跟着我了……毕竟是跟着我做事,这气派也总得像模像样一点。” “方董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从容笑着,模样滴水不漏。 方过川微微挑眉,意识到什么。 她故意开口,神情玩味:“文渚,你确实是有几分……驭下的功夫。” 谢晏白已经走到她身旁了,余光看到那袭深色的身影,文渚头也不回道:“晏秘书,不是说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坐下说吧。” 随后才四平八稳地接上方过川的话:“……这还得看他的悟性。” 谢晏白坐下了,她这才斜斜往旁边瞥去轻描淡写的一眼,接着先前的道:“晏秘书,方董夸你悟性好呢。” 谢晏白微微抬眉。 刚才方过川和文渚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不如说,她们俩就是故意说给他的听的。 这会儿文渚问过来,他也不恼。 精致俊美的面上神色未变,真的如同一个秘书那般,不动声色:“都是文小姐提点得好。” 声线微沉,细细辨别之下,似还有隐约的笑意。 文渚轻呵了一声。 谢晏白还没忘记自己目前的人设。 他坐在文渚身边,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手中的平板电脑,调出什么信息后,递了过去。 文渚接过,手指短暂相触的瞬间,她冷不丁想起了先前在门前,谢晏白俯身摘花时,身上那微凉的温度。 不动声色扫过平板上,高振发来的信息,文渚抬眼看向前方,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秦先生,你说当年的那批人全都离职了,你也不好查证……” “但我怎么听说,有一位不仅没有离职,还在贵厂担任了车间主管?” 她唇角的弧度加深,显出几分冷意:“看来,秦先生是还做着谢家会保你的美梦。” 方过川闻言,有些意外地喝了口茶。 她扫过面前神色惊惧的秦昆,气场大开,悠悠地笑了一下: “秦昆,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如果不是掌握了什么你的证据,我和文渚,会冒然来找你打草惊蛇么。” “算了,多说无益。” 方过川往前一推茶盏,像是耐心耗尽,索然无味:“我哪来那么多时间跟你绕圈子。秦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等待警方的上门调查了。” 文渚与方过川一唱一和,秦昆果然被唬住。 文渚说她手里有他的把柄,如果说他先前还怀疑这真实性,现在已是信了七八分。 但玟声那件事实在太重大,让他仍抱着些迟疑,姑且镇定地反问:“那谢家的人,难道会眼睁睁坐以待毙?” 谢晏白轻笑一声,像嘲弄他的看不清形势。 他慢条斯理地道:“秦先生,你这个唯一掌握证据的人都不愿意告发,那谢成他们,自然是安然无恙。” “不过,你不用着急。” 拿过文渚面前的茶盏,谢晏白颇为讲究般,给她泡了杯新的茶。动作不疾不徐,如一幅尔雅闲情的文人画。 只是这画中人的开口所言,又和温润沾不了半点关系:“到时,你在狱中再等上一段时间,兴许文小姐还能让你与那对谢家父子分到一室,做了狱友。” “只要……你能等。” 眼前炉上,这壶水的温度正好。 谢晏白从容将他手中唯一的作品放在了文渚面前,还低声不忘提醒:“小心烫口。” 微微打量了眼,文渚接过,品了一口。 她能尝出来,这茶的水平颇高。 她漆黑的眼又落到谢晏白身上。 但他滴水不漏,眼中的那丝温和,就如此时炉上虚实的雾气。 让她分不清这是否还是逢场作戏。 抗拒这份分不清,文渚平静放下茶盏,口吻挑剔骄矜:“还能再练练。” 谢晏白微微抬眉,就着文渚的茶盏尝了一口后,颔首赞同:“是有些过了时候。” 又像是话里有话:“但功亏一篑,也并非不是一种希望。” 文渚愕然。 他就那么自然地用了她的杯子…… 但顾忌还有别人在场,她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姝色未变,对这不加掩饰的亲昵暧昧习以为常。 即使,她和他都心知,他现在其实是她的……秘书。 方过川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年轻夫妻的互动。 虽然她不明白谢晏白隐藏身份唱得是哪一出,但不妨碍她顺应时局,悠闲赏戏。 顺便,下场接一接这戏。 “功亏一篑,也是希望……”方过川品了品,笑容有趣,“文渚,你倒没说错,你这秘书的悟性确实不错。” 文渚轻轻晃了晃茶,没有再喝:“就是太不错了……有时候,就连我都有些害怕。” 谢晏白投来视线,看见文渚眼底平静,又如某处阴凉幽井,意义难明。 如玉的手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缓慢敲了三下,他没有接她这句话。 他抬眸,看向了秦昆:“秦先生,你考虑得如何?” 被谢晏白眼底的冷意一惊,秦昆心道,一位秘书竟也有这种气势。 本来看他容貌不俗,和文渚言行间,似乎有些若有若无的亲密,他还以为,这秘书是哪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现在看来,或许不是秘书,而是哪个身份更高的人,也说不定。 谢家本就已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顶奢地位,而眼前的这些人…… 他神情一凛,心知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嘴唇颤着,面上几分濒死的颓然:“……谢临琛不知道,他当年与我联络时,我都留了底,放在我的云盘里。” …… 从抱月楼出来后,兴许是知道自己不日便要锒铛入狱,秦昆失魂落魄,像转瞬被抽干了精力。 他站在门口,望着一片平静的文渚,记忆中某个不起眼的名字灵光一闪,下意识地指着她高声问:“你!我想起来了!文伟成有个女儿叫是文渚……是你吗?” 问这话时,他神色变换,若喜若悲。 让人不知,他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而文渚承认:“是我。” 她垂着眼,将他上下打量:“秦昆,来之前我还在想,如果你能立刻认出我,或许还能证明,你对我们家有几分愧疚。” “可惜,直到结束了,你才想起我来。” 语调泠泠清晰,话音落下的那刻,像在宣读他的判词。 让秦昆顿时失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勇气。 无意久留,文渚一行人很快离开。 秦昆抬头,天空无云,蓝得像块蓝玻璃,如果是往常,他可能还有闲情逸致,去拍一张风景照。 可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像被灼伤。 因为澄澈干净,所以——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 走到方过川的车前,文渚同她道谢,惹得方过川潇洒一笑:“小事而已。” “乐之这些年和你走得近,我多少听说了些你的情况,你是个好孩子,今天的表现也让阿姨惊喜。” 方过川说的不是客套话。 文渚游刃有余,全程掌握谈话节奏,在她看来,今天的计划能成功,同样离不开文渚的努力。 文渚正要谦虚,方过川看了眼一旁的谢晏白,又忍不住玩笑道:“……怪不得,能教出个这么优秀的秘书。” 文渚一愣,这才想起来,谢晏白还在。 谢晏白也知道方过川的性格。 他微微勾唇,缓声笑了一下:“……是我沾了文渚的光。” 文渚抿着唇,保持沉默。 方过川是个人精,看他俩这副微妙的氛围,已经猜出了什么。 玩味之后,她爽快道别。 毫不拖泥带水,让文渚好像一瞬间看到了方乐之买东西时的样子。 她失笑。 收回视线,身前的男人仍精致矜贵,眉眼冷峻,又如同是平时那副只可远观的模样。 暗自敛下心绪,文渚抬眼,也没了再质问他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心思。 她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文渚点头:“那就好。” “那我也走了,再见。” 却又被谢晏白叫住:“文渚。” 他疏淡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不如先一起趁着路上的时间,整理一下证据?” 秦昆递给他们的证据数量不少,文渚皱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行。” 她看了眼身旁的车,“那让小杨先回去,我坐你的车?” 谢晏白颔首,绅士地替她拉开了车门:“请。” 这辆车内,属于谢晏白的气息更浓一些。微苦的味道在进了车的那一刻最浓,随后便无声息地隐匿在流动的空气里,遍寻不着踪迹。 如同谁,难辨真假的亲密。 微翘的眼睫垂下,文渚听着谢晏白在身侧坐下时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不动声色。 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在完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独处。 瞥了眼身侧看不太出情绪的文渚,谢晏白打开秦昆的文件夹,已是一副进入正题的模样。 敛了思绪,文渚靠近被放在中间的平板,认真浏览着。 …… 车程很快结束,他们大致按内容给证据分了类,文渚望了眼身边熟悉的地下车库,唇线微抿,“那我先上去了,再见。” 不想,又被谢晏白喊住:“文渚。” 文渚回头:“……谢晏白?” 谢晏白看着她,黑色的瞳孔里,目光幽晦沉静:“不是说,我在你身边被教了七年。” “……文小姐,你就这样抛下一个,跟了你七年的人吗。” “……”文渚沉默,随即皱眉,眸色有些冷,“谢晏白,我不明白你的想法。” “先前一直生着气,避而不见的人是你,现在真真假假,与我言行亲密还是你……谢晏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晏白微垂下眼,眼底的一小片光被阻挡,愈发显得幽深,给人一种被注视后,再也逃不开的笃定错觉。 他启唇,微沉的声线缓慢,吐字却如碑刻般清晰:“文渚,我做不到你的要求。” “……什么?” “你想与我干干净净的两讫,从此见面如陌生人……” 他平静地道:“……可文渚,我做不到。” “我不可能放开你的。”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3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4 谢晏白话音落下后,文渚有片刻的沉默。 似乎是很久之后,她抬眼,目光里是难以掩饰的困惑:“……谢晏白,我好像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鸦色的眼完完整整地倒映着谢晏白此时的模样,那样一错不错,像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可能会有的破绽。 又或是一种用来分辨虚实的手段,分辨方才的一切,是否是一种幻听。 ——她好像是真的不理解。 但谢晏白却微微俯身,狭长的眼底,铺陈着最不可测的墨色,清晰又肯定地对她道: “文渚,你理解的。” 她这样的反应,恰恰说明——她理解。 文渚缓慢地眨了下眼。 红唇微张着,内心深处最为荒谬的一个答案被这样简单的几个字证实,她的声音不可置信:“……你疯了吗,谢晏白?” 但她又心知,谢晏白目前极为清醒。 他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眸色,恍如一潭静水,望不见任何全无章法的混沌涟漪。 他理智全在。 分明清醒。 眸光不动,文渚吐出一口气,按耐住那些过于震惊的心绪,犹自冷静地问:“这又是出于什么?” “你是喜欢我吗,还是说是习惯了——觉得我们彼此算知根知底,很合适待在你身边?” 她下意识地分析原因。 这样的理智,是潜意识里,就确信了谢晏白就连感情,也一定会带着考量或目的。 也让谢晏白薄薄地、不带过多情绪地闭了闭眼。 ——他对文渚的反应早有预想。 轻嘲般,他微微扯唇,复又垂首望向她眼底,浓烈沉沉。 眸光落到眼前人的脸上时,谢晏白脑海中画面闪现,最后定格为那场台风天里,她面上漫长又坚决的无情。 下颌绷紧,他压抑般微闭了眼,内心分明如溺水般微窒,但开口时,又显出一种极克制的晦暗:“文渚,那你觉得,答案会是什么?” 他像一个求知索问的学者,怀抱着相当的耐心,向这个唯一能解答他困惑的人,虔诚讨教:“如果我说,不是因为你合适,也不是因为习惯,只是因为你是你……” 顿了顿,他问:“你会相信吗?” 不带评估,只是因为她是她—— 又是一阵针落可闻的沉默后,文渚轻道:“我不信。” 她看向他,眸光中带着审视,是理智到无情的镇定:“谢晏白,你或许,有些喜欢我……” “但我不相信,这喜欢会那么纯粹。” 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完完全全是出自内心的纯粹。 ——她不信。 “……”谢晏白唇线微抿。 他沉默,却又缓缓凝视着她浓墨一般的瞳孔,像要从中看出什么。 但这番不言语,在文渚眼里,无异于默认。 她平静地阐述:“你看,你在犹豫。” 谢晏白却否认:“文渚,我只是在想,你似乎不接受不纯粹。” “但是——” 他缓声,狭长的双眸中,浮现一抹昏茫的探寻:“如果我对你的确纯粹……你会安心吗。” 眼神动了一下,躲避一般,文渚的目光下意识从眼前人的面上移开。 落到了他身后的窗外。 她不得不承认,谢晏白的这句问,实在一发中的。 ……她会吗? 周围,地下车库的光线实在算不得明亮。 层高有限,一眼望去,天花板连绵没有尽头,像无论如何奔跑,都逃离不了这种逼仄与压抑。 眼睫微眨,文渚在不算久的沉默后,清晰又冷静地告诉他:“不会。” 她要感情里毫无杂质,但同时也心知,人体的激素,是一种比利益虚无缥缈太多的东西。 当激情退却,曾经的炽烈也不过一捧火堆里的灰烬,一碰就碎了。 她不想要杂质,又不相信纯粹。 ——如此的,矛盾。 眸光沉静地注视着谢晏白,文渚浓密的眼睫,此时就如同覆在湖泊上暗色的云。 让她的眼中,显出了一种不算晴朗的、灰色的明彻。 谢晏白觉得,她其实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眼中了然,他声音里,有几不可查的微叹:“……我明白了。” “……什么?” 注视着文渚有些茫然的面孔,谢晏白面上一丝哂意,紧接着,语调有些过于静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文渚,你其实是——不信任我。” 因为不信任,所以她看向他的目光,无论如何都带着一份质疑。 质疑他会为利益放弃,质疑他,会因激情退去而转身。 可是…… 他扯唇,薄薄笑了一下—— 他又哪里还有回头路可走。 她是彼岸那轮,他无论如何都渡不到的月亮。 他伸手,只有破碎月影。 ……但月影,也能做茧,将他自缚吗。 每一次似真似假的亲昵,都分明引他沉沦。 明月高悬,他仰头追寻。 ——然后,便再也渡不完这片海。 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她。 “文渚。” 谢晏白的声音,像是雪后的荒原,风声微沉而冷冽:“……或许,我能向你寻一个信任我的可能。” 文渚皱眉,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固执:“可是谢晏白,这不容易,也许我到最后都不能信任你。” “或许我信任了,却不喜欢你。” “谢晏白,你在我身上,极大可能是白费功夫。” 许是在车内坐太久了,谢晏白换了个姿势。深色的西装皱出一点弧度,暗芒微弱。 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可文渚注视着他的神色,竟有些荒唐地觉得,他在她身上像是根本不计成本。 唇瓣微动,文渚想出言打破这种荒唐的错觉。 但谢晏白已经开口。 他看着她,“何不让我试一试,文渚?” “如果结果真不能如我所愿……” 他眸色微微转深。 像隐约透过周围的昏暗,看到了自己的万劫不复。 但下一秒,他便堪称温柔地笑了一下。 ——“那我希望,能如你的愿。” . 缠绕银丝的动作多重复了数次之后,文渚才恍然回神。 她低头,发现因为自己的出神,那本该平整的花枝上,无端多出来一个凸起。 像某些树木被折断后,长出来的一个节。 仔细打量了片刻,她动手,拆掉了那树节。 动作间,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实在是,谢晏白挑明心迹这件事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受欢迎,但实在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能包括谢晏白。 观他平常的态度,他都分明像个无欲无情的古板仙君。 让她很难想象,他竟也会喜欢上一个人。 ……是喜欢吗? 想起谢晏白那日说的“试一试”,文渚轻轻眨了下眼。 日光透过窗户,落进了她眼底,那片清润的墨色似乎有一种被久置后的凉。 她望向不远处,他那张尚无人落座的工作桌,微微偏头,神色几分打量。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 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了她眼中的若有所思。 谢晏白那天说,他想试一试。 ……那就让他试试吧。 就当是对他从一开始,就向她展示出足够的尊重与信任的—— 回报。 …… 又过了许久,文渚做完了最后一条颈联。 她起身,小心地将其与先前的一起归纳放置好后,决定亲自去交给季茸风。 也差不多可以稍微给他透露点风声,让他放心了。 季茸风现在正在剧组,文渚在与他联系后,让小杨开车带她过去。 她去之前还担心了下,但幸好,季茸风一向注重拍摄期间的保密工作。 剧组附近只有工作人员,不见热闹蹲守的粉丝与记者。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没有拿下口罩与帽子。 眼下的这场戏是在栋洋楼里拍摄,知道文渚来了,季茸风满脸堆笑,匆匆将她领进自己的房间。 季茸风不好亲近,因为成就大,也有些不好接近的清高。 眼下他如此殷勤,惹得剧组里不少人好奇张望,那位从豪车上下来,单看身形就优雅到了极致的女性,到底什么来头? 可惜他们想打听,却只得到了季茸风助理的一个噤声手势。 位高非凡,不可说。 没有理会周围的窥视,文渚从容地跟着季茸风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小杨放下了文渚的箱子。 对小杨道了一声谢,文渚纤白的手放在不算小的手提箱上,对目露好奇的季茸风微微笑了一下:“季制片,您要我负责的部分,我已经全做好了。” “您检查一下吧。” 季茸风闻言大喜。 文渚的效率,实在比他想得要快太多。 当下连忙叫来了其他人,打开箱子后,一起讨论那些小首饰是否还有可以更改的地方。 文渚所做的首饰,基本全是为了剧本里一个戏份很重的女角色设计的。 她的剧情重要,人设又是喜好歌舞酒会、眼光挑剔的富家小姐,身上的饰品自然也不能落了俗套。 也许是顾忌着文渚的身份,又或许是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所以,一向以挑剔闻名的季茸风,在和同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完后,竟只给出了寥寥几条无伤大雅地修改意见。 在文渚很好脾气地掏出手提箱里的小工具,就着季茸风的建议,熟练捣鼓了几下后,他就彻底没什么要说的了。 首饰的事情妥当后,文渚笑吟吟地看季茸风再次清空房间,从容地用水润了润口:“季制片,当初换掉秦如明时,你应该遇到了不少阻力?” “确实。” 琢磨着文渚的意思,季茸风小心地道:“她工作室那边一直在联系我,谢家那边也找人跟我施压……不过后来,那些人又都没声了。” 文渚心知,这是谢晏白出手了。 “所以要说阻力,也都只在最初。唯一要说的就是……我剧组那段时间可没少被秦小姐的粉丝骂。” 没在文渚脸上看出什么,季茸风也不强求。 端着自己的保温杯,回忆起那时挨的骂,颇为唏嘘的模样。 文渚微微笑了一下。 季茸风从业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又怎会因为挨了粉丝几句骂,就露出这份神态? 不过是常见的卖惨伎俩罢了。 素白的手捧着杯子,文渚轻轻吹了口热气。 在有些氤氲的雾气里,她的语调有些悠悠然:“季制片大可放心,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路人夸你是消息灵通的锦鲤天星。” 季茸风眼睛一亮:“文小姐这话的意思是……?” 文渚微笑,肯定他的猜测:“秦家要完了。” 果不其然,文渚这话之后没几天,有个话题瞬间引爆了热搜词条。 ——#玟声收购案秦昆#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4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5 那日整理完秦昆的证据后,文渚发现,谢临琛要比他们想象中的更谨慎一些。 饶是在计划快要成功的后期,他也没有亲自出面,全程都只派了熟悉的下属与秦昆接触。 那些录音与聊天记录里,就算提到了谢临琛的名字,他也完全可以说是下属的狐假虎威,很难证明背后真的是由他主动筹谋。 比起谢临琛的作风,文渚觉得,这番的谨慎更像是出自谢成之手。 谢晏白建议仍将证据直接交给警方,文渚思考之后,认同了这个想法。 有了这些,秦昆入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谢临琛虽安然无恙,但风言风语传出,他会很难再在玟声待下去。 如此,便有了新的突破口。 果不其然。 热搜词条大爆后,虽然警方按证据办案,通报的主角是秦昆与谢家的下属,但精于吃瓜善于脑补的网友们,又怎么会不往真正的受益者——谢临琛身上去想。 何况,据内部知情人偷偷出来爆料称,那位下属分明是谢临琛的心腹。 阴谋论沸沸扬扬,再加上之前的失利,谢临琛虽仍在与董事会抵抗,但文渚也知道,他抵抗不了多长时间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而文渚此时正坐在自家客厅,镇定地接受父母的盘问。 在她的坚持下,文家的店早在几天前就关门谢客了。 文伟成与何韵清原本还不明所以,现在新闻爆出,终于明白了一切。 文伟成点开手机。 玟声当年被收购一事也算热度不小,如今一朝沉冤,除却分析这背后的细节,创始人一家的遭遇也瞬间引起了广大网友的同情和讨论。 手机上,相关事件的评论下面,多的是网友替他们家唏嘘。 文伟成草草浏览着,仍是被勾起了些往事,吐出口沉沉的郁气。 然后看向了坐在他对面,滴水不漏、微笑吟吟的文渚,沉默片刻后,又是一声叹。 到底是创办过企业的人,他们又不傻。 联系文渚突如其来的回国,以及她前几天坚持关店的异常,他与何韵清几乎是当即就猜到,玟声突然的翻案,一定与文渚有关。 就是不知,她为如今的结果,都付出了些什么。 顿了顿,一室的安静里,还是何韵清先打破沉默。 她迟疑地问:“渚宝啊,你……没受委屈吧?” 文渚一愣。 她心知,父母一定能猜到是她谋划了这一切,也知道他们肯定有一肚子的疑问。 但是她没想到,何韵清开口的第一句是问她有没有受委屈。 微微眨了下眼,文渚几乎想叹气。 这是她的父母啊。 他们最关心的,永远都是她。 目光落在何韵清隐隐含忧的眼里,文渚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放心吧,没有人能让我受委屈。” 何韵清有些不信,“秦家与谢家勾结,你把当年那件事抖落出来,不提秦家那边的阻力,那谢成还不得给你绊子?” 她心知谢家势大,不是一般人轻易可比的,不然,他们当初也不会落得这番境地。 谁知文渚却轻松道:“他们可绊不了我。” 她想到什么,唇角的弧度显得狡黠:“我上回还把他和陈珍如骂了一顿呢。” 偏偏迎着满堂宾客,他们还什么都反驳不了。 夫妻俩一怔。 灯光温暖,望着父母,文渚柔和地谈起了接下来的打算:“爸妈,都到这一步了,玟声最后肯定要回到我们手上的。” “就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还想管理公司吗?” …… 他们谈完后,窗外漆黑如幕,已是到了夜色。 夫妻俩看着文渚,具是唏嘘。 不知不觉间,他们一直想要保护的女儿,现在也竟也反过来,可以将他们保护了。 目光落到文渚的手上,何韵清像被提醒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皱起眉:“……你上次说,谢晏白拜托你帮个忙……” “这次秦家能入狱,也少不了他的帮助吧?” 文渚垂眼,看到了手上那个亮闪闪的戒指。 目光微微停留了一瞬,她抬头,坦然地告诉父母:“他确实帮了我很多。” 文伟成沉思着点头:“谢家乱了,对谢晏白有好处,他帮忙也不算奇怪。” “不过,你们虽说是假扮,但……在这过程中,他真的没为难你吧?” 他神情有些严肃,又问了一遍先前早已问过的问题。 知道父亲是好意,文渚微笑着打消父母的顾虑:“放心吧爸妈,谢晏白人还不错。” “我们互相合作,是平等的关系,他为难我干什么。” “再说了……” 看着戒指,文渚想起那日谢晏白的话,面上一些若有所思:“他也不敢吧。” “毕竟他还要……嗯,追我呢。” 文伟成与何韵清:……??? . 因为被扒出秦昆其实是秦如明的父亲,几天过去,玟声收购案在互联网上依然很有热度。 结合之前的骂人视频,路人盘一边倒,粉丝再也支楞不起来了。 被她踩过的小花粉丝们纷纷开始在广场上团建。 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秦如明期间又给文渚打过几次电话,文渚一次也没接。 想起助理那日偷偷联系她,交给她的手机,文渚心知,秦如明的结局还在后面。 在秦昆被移送进监狱的前一天,文渚去看望了他。 一朝成为阶下囚,秦昆受尽打击,哪还有先前的意气风发。 将他此时的糟糕状态尽收眼底,文渚语调冷静:“谢临琛父子很快就会与你在狱中团聚。” 秦昆嘴唇微动,没有接这句话。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了眼皮,说:“文渚,替我向你的父亲……道一声歉。” “你父亲当初还拉了我一把,可我,我对不起你们。” 他伸手捂住了脸,似乎极为悔恨。 文渚毫无波澜:“你这句对不起,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她转身离开。 出来后,文渚坐在车上。 临近九月,远处的天空澄蓝如镜。 她心情微微平复了一些。 小杨等候着指示,文渚敛目,还没想好去哪,手机铃响起。 她目光顿了一顿。 白皙的手划过屏幕,在车厢内的安静里,她听见谢晏白微沉的声音:“文渚,有兴趣和我参加一场拍卖会吗?” …… 文渚到达云流的时候,谢晏白正在办公室里,观察一盆绿植。 他垂眼看着那叶子,看上去颇为肃然,却其实什么都没在想。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他转身,看见文渚走进来。 她一袭很简单的素色裙子,却不显寡淡,眼似春桃,眉如远山,是如画一般的姝丽动人。 眸光在她身上落了瞬,谢晏白走过去,为她端了杯新茶。 文渚坐下,双手捧着茶杯,没第一时间喝。 在谢晏白说要试一试后,她其实有点好奇他会如何做。 但谢晏白似乎没有急着动作,节奏也一如往常。 让她觉得,他还挺聪明的。 等手适应了杯子的温度,文渚端起杯子,问他:“是什么拍卖会?” 谢晏白电话里没说清楚,她还以为,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晏白随意倚着桌子,视线垂在她面上:“拍卖会普通,不普通的是里面的一样东西。” “那东西本来在国外某个集团的掌门人手里,但是我在不久前的合作里,向他要来了一个拍卖的机会。” 文渚微微沉吟。 不是直接买,而是让对方拍卖……这其实是有些送人情的做法。 以谢晏白的身份,又有什么能让他如此? 她有些好奇,而谢晏白的姿态轻描淡写,文渚也就没往自己身上想。 她托着下巴,看见光影透过一半未关闭的百叶窗,在谢晏白身上透落清峻剪影。 微微勾唇,文渚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想拍东西就拍东西,怎么还特地叫上了我?” 这问题其实有些模棱两可。 她或许是真的奇怪。 又或许,是因为心知谢晏白的态度,就等着看眼前不动声色的男人,要如何按她的预想说上一句情话。 谢晏白看了她一眼,并非意识不到这隐隐的主动权争夺。 他抬眉,让她去看拍品信息的最后一页。 文渚依言照做。 她看见那页的最后,有一行小字写着:「本次拍卖会主题特殊,建议两人出席为佳。」 ——噢,是这样么。 想说的话被谢晏白用官方回复堵了回去,文渚也不急。 她望向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微挑的眼尾处,泛起几分耐人寻味:“什么主题那么特殊啊,竟然还规定了到场人数。” 谢晏白神色自若:“这一次,拍卖行那边的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就连我也没给透露消息。” 文渚挑眉,“这样吗。” 她随意翻看着手里的拍品信息,唇角微勾,没有说信不信。 动作间,一丝长发从她肩头滑落。 那样浓郁的黑,擦过她像淬满了花汁的唇,让人看着,从心底平添渴意。 眸色微微加深,谢晏白的视线在她唇瓣上落了半秒。 又在眼前人若有所感时,不动声色地收回。 他勾唇,便如同一位教养极好地绅士,动作间只有光风霁月的磊落:“要去吗?就在一小时后。” 文渚抬眼,在谢晏白那精致的眉目上打了圈转。 片刻后,“好啊。” 她眼尾微弯:“我也很好奇,那建议两人到场的主题究竟是个什么。” “连你都不知道,可真神秘——” 轻笑一声,谢晏白拾起文渚那缕垂落的发丝,在泛着凉意的指间,微微地捻了捻。 他像在观察那头发为何能那么黑,黑眸垂着,语调微淡:“那么神秘,或许,会是有别有祸心的鸿门宴。” 动作却温柔,像在呵护珍宝。 注视着他的动作,文渚没有躲开。 她微微歪头:“鸿门宴——” 这三个字在唇齿间被反复品味了一遍后,被她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那设宴的项王,可最好不要再心生恻隐。” 她抬起清润的眼,“——你说,他会吗?” 但她这样问着,注意力却早已不在对话上。 眼前的男人动作亲密,却做着疏淡神色,当本就精致的五官放大,更是占据了人全部的视线。 她竟不知,谢晏白也会这一手钓人手段。 目光落在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上,文渚心中一动。 她有些很不道德地想—— 谢晏白,接受一夜情吗。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5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6 文渚跟着谢晏白来到这家名为“见月来”的拍卖行时,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侍者训练有素,穿着统一的制服,恭敬地引着他们来到楼上半开放式的包间内。 这里视野宽阔,居高处,轻易就将楼下的一切收敛。 目光在周围华美非凡的陈设上落了几瞬,文渚见惯不惊地移开眼。 唇角微勾,她不自觉想到,之前在槐市时,谢晏白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套圈,或许当真就是他碰过的最为廉价的物品之一了。 注意到她的神情,谢晏白微微抬眉:“在笑什么?” 文渚看了他眼,没打算如实相告。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着眼前放在红木茶几上那本拍品册上的“见月来”三个字,语调像溪水潺潺,显得从容随意:“这里是见月来,而之前的茶馆叫抱月楼。” “我只是在想,这两家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谢晏白狭长的眼里透出些许趣味,颔首肯定道:“夫人敏锐,确实是有些关联。” 文渚讶异。 竟然还真被她说中了。 难得见她这副纯然的意外神色,谢晏白觉得新奇,微微偏头,欣赏了片刻。 然后才轻笑着,不急不缓地给她解惑:“这两家背后都是一个老板,据说,这名字是为纪念他心中一个遗憾错过的……白月光。” 谢晏白的语调清淡,未带有过多情绪。 文渚仔细品了品他这句话,却恍然有些怔住。 她原先还疑惑,抱月楼名字里虽有个“楼”字,实则只有一层高,做着倚翠拥风的庭院样貌。 这样的低矮,如何能拥高悬的月? 见月来是拍卖行,倒是有些楼层高度。 可偏为了安全性与保护客人隐私,厅内画栋飞甍,整栋楼最高的地方并无窗户。 又从哪里能够仰见月来? 看上去,这命名之人心中的月亮,有窗难触,有楼难见。 实在悲绝。 看她似有些叹然,谢晏白眼中微思。 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他索性与她说了更多,当做打发时间。 把玩着房间内的玲珑骰,他语调颇淡,有旁观之意。 在他的讲述里,文渚也听明白了这背后的故事。 这两家店幕后的老板姓宋,他在大学时,对同校的一位女孩子一见倾心,经过一番追求,俩人终成为了一对当时人人称羡的眷侣。 不过,宋老板家里有些背景,那女孩子的则要普通许多。 所以宋家长辈瞧不上那女孩子,在宋老板大学毕业后,就迅速为他选了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一朝被棒打鸳鸯,宋老板自然不愿。 他反抗过,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得和恋人断了联系,老老实实继承家业。 不过,却也单身至今,没有娶当初的未婚妻。 到如今,那位姓宋的老板羽翼已丰,自然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想做什么都受家里掣肘。 他想过再去找曾经的恋人,只是,她身边早已有了其他人相伴,过得颇为幸福。 宋老板不好再打扰,只好怀着不可说的遗憾,命名了那么两处地方,道尽自己的求不得。 谢晏白讲完后,文渚轻轻敲着白皙的手指,一时沉思着。 片刻后,她伸手,将桌上拍品册翻了一页,掩去了那篆体的“见月来”,语气有些平淡地道:“原本我还对这宋老板有些同情,听你这么一说,却是什么感觉都没了。” 若是当真如此痴情,那女孩子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放弃。 能被放弃一次的东西,自然能被放弃第二次。那宋老板现在这样,不过是成就加身后,几番感动自己的惺惺之态。 都是——虚的。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谢晏白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着她,微微勾唇:“文渚,你知道我最开始听到这故事时,是个什么想法吗。” 文渚微微一顿,目光落到他脸上,“是什么?” 谢晏白指腹摩挲着骰子,眉目间神色未改,仍带着那般若有若无地笑道:“我在想,果然还是不能放手。” “不然,便是这番似是遗憾的纪念,都显得可笑。” 他说的有些含糊,但如果听众是文渚,也就够了。 文渚与他对视一眼,姿态有些淡:“可也许,你也会遇到如他这般,必须要割舍什么的境地。” 谢晏白的目光扫过她:“我不会将自己弄至如此狼狈。” 他这样自信。 文渚抬眉,不置褒贬地薄笑:“也是,你从谢家出来后,自己走到今天,确实是不会轻易将什么看在眼里。” 话落,谢晏白放下了手中那对玲珑骰。 他那双狭长凤眼安静地向她投来视线,在她意义不明的面上落了一眼。 像是看出了什么,他目光落到楼下陆续入场的宾客上,简单地淡道:“文渚,我会这样说,不是因为相信自己,而是相信你。” 他心知,他总不会让自己狼狈的去见她。 文渚一顿。 谢晏白的这话听起来,实在深情非常。 可是,他对她,又是哪来的那么深的情? 枝型壁灯静静悬挂在墙上,光线明亮柔和,似乎让谢晏白眼底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暗色,都带上了缱绻。 ——真的是光线的作用吗。 文渚看着他,内心的某种预感警示,让她下意识的,不想去弄清楚这个问题。 她错开他的目光,落在一楼处,陆续入场的那些并不熟悉的人影上,有些无可奈何地想—— 她今日,似乎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 不久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件件拍品渐次从拍卖师手上流过,随着一声声高价被喊出,金钱迷人眼,现场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文渚偏头,谢晏白坐在她身侧,注视着看下面的狂热,眉宇间神色疏淡,显出一种游离在外的淡漠。 她之前没有问谢晏白是要拍了什么东西送人。 谢晏白也没说。 想起他大费周章送出去的人情,文渚不由得更好奇起那神秘的、甚至没写在拍品册上的宝贝。 谢晏白瞥了她一眼:“好奇我想拍什么?” 文渚回神,迎着他眉间浅淡的戏谑,也不遮掩:“确实好奇。” 她翻到册子的最后一页,故意笑道:“该不会,我们高不可攀的谢总出手,那东西便比压轴还要压轴?” 被她逗笑,谢晏白看一眼台下,微微勾起了唇,有些遗憾地笑叹:“可惜今天摆上去的都是佳品,我中意的那样,似乎并没有太多竞争优势。” “你看下面,它……来了。” 文渚眨了下眼,正想去看屏幕上展示的图片,谢晏白却冷不丁牵起了她的手。 他比她要宽大许多的手如最上等的玉,完整地将她的笼罩后,引着她,去按了包间内那盏代表要叫价的灯。 灯光亮起,他吩咐身旁静立等候指示的助理:“加两百万。” 然后微向文渚俯身过来。 他看着她,眼底暗色温和。 薄唇微启,分明先斩后奏,声音却轻而缓的,像在好脾气地同她商量:“夫人,我们拍这个,好么?” 文渚未答。 她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投落到了他身后正展示着拍品信息的屏幕上。 瞳孔一缩。 身后,那清晰高像素的电子屏上,正展示着间似是普通的商铺。 门厅精致,临街的橱窗宽大明净,在天气好时,能眺望到雄伟的伦敦桥。 而周围那些连香树年份不短,阴影成片时,显出一种极具异国风情的安谧。 ——是她在伦敦时,一直很喜欢很想租下当工作室,却碍于租金昂贵,不得不遗憾放弃的地方。 ……这就是谢晏白说的,送了人情要来拍卖的东西吗? 她下意识去看眼前的人。 谢晏白像是知道她的疑问:“先看拍卖会,有什么,我们稍后再细说?” 文渚目光微动:“……好。” 她没有忽略,谢晏白的手还覆在她的手背上。他触碰着她指节上的薄茧,动作温柔,像在摩挲一片瓷。 微微眨了下眼,她没有挣脱他。 目光垂落,她看向台下。 这间异国的商铺地段相当不错,旁边毗邻着奢侈品与高级买手店,本该属于当地老牌的资本巨头,不会轻易对外出售。 眼下骤然冒出一间,一些人虽不明所以,但也眼馋着去叫价。 除却地段,他们更看重的,是这商铺背后的主人。 谢晏白心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吩咐助理每次都在最高价的基础上,再加两百万。 从容不迫,势在必得。 其他竞拍者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一番打听,终于得知,楼上那名贵客其实就是云流的那位谢总。 一番眉眼官司后,他们识趣地放弃,不再喊价。 饶是如此,最后的成交价仍是不低,金额让人咂舌。 竞拍结束,拍卖行的工作人员过来,递来账单。 涉及国外法律,商铺在具体的过户上还要费些时间,为让竞拍人放心,等谢晏白在账单上签完字后,工作人员递来一张有法律效力的凭证。 谢晏白斯文地颔首道谢。 工作人员离开后,他目光微垂,打量了番手中的东西。 而后眉目微舒,似是终于觉得满意。 他这才向文渚伸出手。 文渚低头,谢晏白修长指间夹着的是一张她熟悉的银行卡,此外,还有那张,代表房子已有了新的主人的凭证。 她下意识错愕。 谢晏白唇角微勾,低缓而清晰地说:“支付了帐单后,这张卡内的余额已经清零,并且不日后,也会被注销。” “至于这间商铺……” 他牵起文渚的手,让她握住那张凭证。 握紧的瞬间,文渚听见他语气很轻,又带着微微的,柔和的笑说:“文渚,它是你的了。” 文渚盯着那张熟悉的卡,有瞬间的失神。 她突然就明白了谢晏白的意思。 这张卡是在签订协议后,除却往她账户里打来的钱,谢晏白另行给她的那张。 额度并没有限制。 她那日,就是把攒齐的钱全打进了这张卡里,而后连同卡一起还给了谢晏白。 她那时说这代表两讫,但谢晏白现在,又用这张卡支付了商铺的账单。 并且,又将这商铺转赠给了她。 ——他不要和她两讫。 谢晏白想到什么,漆黑的眼中显出些许的叹。 文渚一个恍然间回神过来,又听见他声音温和而缓地补充:“文渚,你记得,以后自己的钱都要这样花。” “你全都给我,反而让我伤心。”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6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7 灯下,谢晏白那精致的五官愈发显得俊美,又因为微微垂首,灯影错落,显出几分虚淡的朦胧。 这一小处空间很静。 而在包间的下方,拍卖会还在继续。 本来因谢晏白这一出,大家都有些拘谨,但随着其余珍品渐次出场,气氛又迅速热烈起来。 那些几百上千万的天文数字争先恐后地冒出,飘入竞拍者的眼里,也飘入文渚的耳朵里。 但她全然不在意。 她抬起眼,安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眉目极淡,似是太虚幻境里飘渺脱俗的神女,隔着仙家的朦胧雾气,让人难以窥探内心。 谢晏白与她对视,不动声色。 他还在握着她的手,毫无退让之意,展现出了一个合格的捕食者应有的极好耐心。 他一定要她收下为止。 时间恍若静止。 随后,文渚似是终于想出了什么,眼睫微微一颤,似蝴蝶扇动翅膀,率先结束这僵持。 白皙修长的手挣脱谢晏白的桎梏后,她收下了那张凭证。 谢晏白唇线微松。 他捏着银行卡的手,在卡片上摩挲了一下,准备说些什么。 又被文渚打断。 她俯身过来,很轻地抱了他一下:“我会邀请你去参观我的新工作室的。” 下一秒她抬头,瞳色漆黑清润,轻轻地、柔软地开口:“不过,既然是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就再坦诚一些?” “——比如,坦诚些告诉我,到底有没有那个,建议两人到场的规定。” 谢晏白垂首。 文渚的神情无辜纯然,连语气都极轻,似是片羽毛般,全然无害。 但双唇却如淬了花汁般鲜红,开合间,泄露不自觉的引诱之意,向猎物索取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最珍贵的内心。 眸色微微加深,他唇角勾起,语调微哑:“你觉得,这场鸿门宴,项王成功了吗。” 又提起了先前在办公室里未完的话题。 眼睫微眨,文渚滴水不漏:“我又不是项王,我怎么知道他的结果。” 圆滑的,绝不上钩。 谢晏白无可奈何地一笑。 他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耳畔的发丝,丝丝缕缕的玫瑰香氤氲鼻端,他在这温柔的、有些靡丽的香气里,缓慢地道:“那行字,确实是我加上去的。” “你那么轻易就能知道我在想你,有时候我也觉得……不甘心。” 他语气微沉,全无防备地陷在柔靡的玫瑰香里,弃甲投戈,毫无抵抗:“这不是鸿门宴,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成不成功。” 何须如此蛊惑呢。 在她面前,他分明是从一开始就献上了自己的全部。 . 秦家这半个月都很热闹。 先是秦如明骂人冲上热搜,接着玟声的陈年旧事翻案,秦昆入狱。 后又被网友扒出,他其实是当红小花秦如明的父亲。 秦如明本就有风言风语传出,原定好的季茸风那部剧的女二位置被换,配合着这出新闻,便忍不住让人多想,剧组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什么。 网友们纷纷表示:自己像个瓜田里乱窜的猹。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刺激了,几天后官方又发消息称,秦如明被举报偷税漏税,查证后发现消息属实。 这下,彻底震惊了广大网友。 互联网掀起了一阵新的讨论热潮,他们感叹,真是好久没吃过这么一根藤上那么多产的瓜了,原来西瓜真正成熟的季节是在这时候。 此时时间已走到九月初,这时节才刚到白露,街上的行人们,仍做着夏天的装扮。 文渚的目光从热闹的社交软件上移开,在外面的碧空如洗上蓝天上看了一眼后,回到了眼前看着颇为瘦小的女孩子身上。 她还在看着手机,那手机不是当下热门的新款式,但对她来说,仍是新手机。 ——她的旧手机在文渚那里。 之前,许畅卉的旧手机在经过两次的跌落后,彻底黑屏。 她拿去维修店修理好后,偷偷用另一个不常用的号码联系了文渚,告诉她,自己是秦如明的助理。 她说,她可以给文渚提供一些帮助,索要的回报也很简单,只有——希望秦如明能退圈。 她知道秦如明跟一些资本有交好,极怕文渚先前的手段奈何不了她,这才鼓起勇气主动联系了文渚。 而事情后面的发展却让她意识到,自己先前实在杞人忧天。 文渚的能耐,比她想得要大多了。 网友的评论刷多了后,也就是那几个意思翻来覆去,显得无趣。许畅卉沉默地盯着评论,手指没再动作,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注视着她的出神,文渚想了想,从包中拿出一样物品,轻推给了她。 被这动作惊动,许畅卉抬头,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旧手机。 那屏幕本是碎的——她没有余力再多花一笔钱去修屏幕,但眼下,屏幕完整如新,哪里还有之前的碎裂。 若不是那边角有些褪色的手机壳实在熟悉,她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许畅卉怔住,文渚解释:“无意冒犯,但在调查秦如明时,我不小心听到了一段关于你和……家人的录音,里面的内容好像很珍贵,我想,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她想说什么,文渚又微笑:“你手机里,涉及秦如明的相关内容我已经做好备份了,不用担心。” 反应过来后,许畅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想自己果然是杞人忧天了。 文渚那么厉害,怎么会忘记做备份。 她拿过那部旧手机,轻轻摩挲了片刻,顺着文渚的话,想起了里面那段录音。 那是好多年前,她生日的那一天,她唱给骗子哥哥听的一首歌。 咖啡厅的深色桌面有些反光,许畅卉盯着,却好像不自觉幻视了那一天蛋糕上昏黄的烛光。 她忍不住轻声道:“……好听吗。” 文渚微微一愣。 回忆着那时的感受,她以一个外行的角度给出评价:“虽然没听过那首歌,但是我觉得,你唱的很好听。” 好听。 许畅卉默默重复这个词,突然有些难过地想,原来骗子哥哥,也会说真话啊。 观察着许畅卉的神色,文渚推过去一碟三角蛋糕:“……许小姐,尝一尝这家的蛋糕吧。” …… 许畅卉最后吃完了那碟蛋糕。 她没有说那段录音的故事,文渚便也没问。 眼看面前人的心情好了一些,文渚起身,准备离开。 她已经结完了账。 她浅咖色的腋下包在咖啡桌上投出浅淡朦胧的影子,包上没有logo,看着是低调的款式。 许畅卉垂眼看着,突然想起了秦如明。 和文渚相比,秦如明的审美实在张扬。 或许是工作需要,也或许是本身性格如此,她非奢侈品不用,日用品买成了非进口的便宜货会被骂,身上最显眼的东西,更是一定要能看出品牌logo。 可现在,她已经张扬不起来了。 ……因为文渚。 文渚的身影即将走出咖啡厅,许畅卉忽然一推碟子,急匆匆追了上去。 “文小姐!” 她喊住她,“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 精致宽展的书房里,文渚正浏览着谢晏白发给她的,许畅卉的资料。 之前在咖啡厅的门前,许畅卉拦住她,是问能不能给她一个进入娱乐圈,成为歌手的机会。 在附近的人来人往里,许畅卉顶着有些灼热的太阳,结结巴巴地道出了自己的往事。 她面孔显得怯懦,配着本就瘦小许多的身材,有一种枯瘦嶙峋的飘摇感。 文渚听着,全程没有改变神色。 在许畅卉说完后,她冷静又有些距离地告诉她,这件事她需要考虑。 如今,许畅卉的资料已到了她手上。 她大致看完后,发现内容与许畅卉自己说的基本一致。 许畅卉原本出身于一家孤儿院,后来被一对夫妻领养,终于算是有了完整的家庭。 那对夫妻将许畅卉当成亲生孩子对待,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在发现许畅卉对乐器感兴趣后,他们迅速地给她报了吉他班,鼓励她发展自己的爱好。 只可惜,好景不长。 在许畅卉十三岁那年,她的养父母因自身疏忽车祸去世,许畅卉由奶奶代为拉扯照顾。 养父母没留下太多存款,奶奶的退休金不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谈不上其余子女接济。 如此之下,许畅卉的生活条件急转直下。 当穿衣都捉襟见肘时,自然也谈不上学什么吉他了。 可她还是喜欢弹吉他。 想弹想写想唱,想让除了屋子里那只破旧的kitty猫以外的其他人,也能成为她的观众。 于是,在几次的歌手大赛中遗憾落选后,她选择了去当秦如明的助理。 ……只可惜,这位置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充满机遇。 目光垂在文档的后半部分,文渚眉间浮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艺人助理…… 这确实是门槛最低的,能接触娱乐圈内人的途径之一。 这份经历看起来没什问题,似乎许畅卉说的,也都是实话。 ——那么,她要帮她吗。 文档的背景洁白,黑色的字体显示在屏幕上,排列规整,显得漠然而置身事外。 一个晃神间,文渚想起了许畅卉喊住她时,在阳光下,眼底那被炙烤得近乎有些透明的咖色。 轻轻眨了下眼,她走到窗前,拨通了许畅卉的号码。 她告诉她,她可以帮她一把。 “但是——” 在许畅卉因为激动而越发显得小心的声音里,文渚看着远处的城市地标,表情显得过分平静:“许畅卉,我帮助你是有条件的。” “而你现在,还没有回报我的能力。” 文渚说到这,许畅卉也就明白了。 听筒那头的声音迟疑了片刻,最终应下:“……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帮你。” 她这样说,文渚微微笑了一下:“不久后,会有经纪公司的人去联系你,你记得做好准备。” 电话挂断后,文渚转身,谢晏白正注视着她,神情玩味。 他听到了文渚刚才对许畅卉说的话。 她挑眉,对他这副神情表示询问。谢晏白道:“你这最后几句后,听起来颇为耳熟。” 文渚眨了下眼,随即恍然。 她刚才的那番话,和谢晏白当初对她说的有些像。 他们这种人,总是会讲究回报。 谢晏白还在看她,文渚顺势倚在半人高的桌子上,眼尾微翘起,浮出一片戏谑:“大概,是因为谢总教得好。” 她语调清浅悠游:“您那时的风度实在太好,我看着,总也觉得心向往之。” “眼下,可算找到了机会模仿。” 心向往之。 呵。 谢晏白抬眉,不为所动:“这么说,你或许还该叫我一声老师。” “……”文渚从善如流,“谢老师。” 谢晏白听着,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轻呵。 她惯会顺杆往上爬。 看了眼时间后,谢晏白关掉电脑。 他在文渚探寻的目光里起身,径直走向她面前。 面上不动声色,还真有几分为人师的冷淡做派:“以免说师门薄待你,我这位老师,也不得不送你这唯一的弟子些东西。” “师命不可违——走吧。”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7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8 谢晏白正儿八经起了架子,文渚微眯了眼,挑剔地在他面上落了几瞬后,才慢悠悠地道:“看来那么多人里只有我运气不好,认了你做老师。” 谢晏白神色自若:“文小姐的运气,一直是得天独厚的独一份。” 文渚哼笑。 谢晏白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损她,还是在夸他自己。 左右无事,她便跟着谢晏白一起去了,只是不愿服输,都坐上了车,还又半真半假地威胁道:“如果那东西不让我满意,谢老师可要小心我欺师灭祖。” 谢晏白波澜不惊:“你要真能欺师灭祖,那也是你的本事。” 平平淡淡的反应,文渚略感无趣地瞥开眼。 心下不由得腹诽道,无趣的男人可追不到她。 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之后,四周街景变得有些旧了,崭新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写字高楼减少,周围的市井气息渐渐加深。 终于,司机在一处小区前停下了车。 文渚下车,眼前的小区算不上很新,浅色的墙上,偶尔可见雨水冲刷出的向下蜿蜒的污泥。 她有些奇怪,这实在不像谢晏白会来的地方。 但也因此,对谢晏白要给她看的东西更为好奇起来。 谢晏白要去拜访的人家住在三楼,眼看电梯迟迟不来,他们干脆走楼梯上去。 站在301户的门前,眼前的防盗门似乎曾被张贴过搬家打孔的小广告,隐约可见胶渍残留。 谢晏白瞥了眼,面上不见异色。 他抬手,以一贯有礼的频率,克制敲了三下。 片刻后,大门被打开,露出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女性。 她额头饱满,面色红润,眼角有着笑纹,下意识让人心生亲切。 看到眼前站着的容貌非常的男人,她愣了下,随即想起来什么般道:“小谢啊是吧,你带你媳妇儿来啦?” 谢晏白颔首,稍微敛去了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礼貌地说:“李阿姨,我和妻子前来拜访您。” 他侧了侧身:“这是我的妻子,她姓文。” 文渚适时微笑:“李阿姨你好,您可以叫我……” 她想起刚才对谢晏白的称呼,顿了顿,道:“……小文。” 来不及去管谢晏白含笑的一瞥,她目光下意识落在眼前的女性身上,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她。 是在哪呢…… 等随谢晏白一起步入了里间,看到不远处餐桌上摆着的半团像是馅料一样的东西,文渚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李阿姨。 ——是在兰华大道那家卖绿豆糕点心店里! 恍然间,她又想到之前在溪云别苑里吃到的绿豆糕。 眼睫微眨,文渚意识到了什么。 ……那熟悉的味道,不是巧合。 似是明白他们的来意,在招呼他们坐下后,李满芳就直接去了厨房捣鼓什么东西。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他们俩。 余光注意到身侧的那袭身影,文渚脸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不知要怎么开口。 谢晏白看了她眼,贴心地解释道:“那次你跟我说后,我就在找李阿姨了。找起来稍微费了些功夫……但也不太难。” “我本想在找到的第一时间带你过来,可惜,正赶上李阿姨外出走亲戚,昨天才算回来。” 沙发有些小,谢晏白身高腿长 ,坐着时,总有股若有若无的拘束感。 他说这话时神色很淡,像只是在说件小事,但文渚抿唇,心中根本无法像他面上那般毫无波澜。 正想着,李满芳端了盘点心出来。 盘子里除了绿豆糕,还有其他文渚记忆中的品类,因为刚出炉,酥皮还润着,飘来新鲜的糕点香。 李满芳笑呵呵地坐下:“那天小谢找到我时,我还吓了一跳,没想到我都关店好几年了,还能有人记着我呢。” “小文是吧,来尝尝,看看是不是以前那味儿?” 注视着眼前面露期待的女性,文渚微微一顿:“……好。” 伸出了白皙的指尖,她小心地拿起一块绿豆糕。 糕皮破开的时候,鲜甜的绿豆香蔓延在唇齿间,让她瞬间想起了许多个以为是寻常的以前。 眨了下眼,文渚心中涌上来些酸涩的叹然。 想起李满芳还在等她回应,又笑着道:“太好吃了,李阿姨,这就是我以前爱吃的那个味道。” “您不知道,您的店关了后,我可是伤心了好久……” …… 文渚最后拎了一大盒绿豆糕下了楼。 她加了李满芳的微信,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提前说一声来找她买就行。 站在有些老旧的小区楼下,文渚下意识回头,往身后看了眼。 单元楼的门禁斑驳掉漆,李满芳楼上阳台又种满了绿植,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看到了。 观察着她的动作,谢晏白一同往身后落了视线。 然后,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文渚身上,声音平缓:“三年前,李满芳的儿媳生了个女孩,大约是觉得那么多年也赚够了钱,李满芳索性就关掉了店,专心带起了孙女。” 文渚恍然:“李阿姨家里墙上的那些涂鸦和儿童水杯,应该就是她孙女的东西吧。” 谢晏白颔首认同。 她失笑:“看李阿姨聊天时的状态,她带孙女好像还挺开心的。” 今天的云层有些厚,像童话里白雪做成的厚而蓬松的棉被,隐匿了耀武扬威的太阳。 当风落下时,文渚漆黑清润的瞳孔也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睫卷翘,做了秋初的蝶。 谢晏白注视着,想起那日在办公室里,文渚提起绿豆糕不在时脸上的怅然。 那时她的眼睫也如这般,让他心里下意识浮起了那些他幼时,只翻看过一遍的童话故事。 在童话书里,这样漂亮的蝴蝶,往往也不能长久地存在。 她会遇到雪,遇到风。 遇到女巫尖长的指甲,遇到骑士无情的利剑。 ……但是,他本就不信童话。 而她,也不属于童话。 微微向前走了一步,谢晏白垂首:“李阿姨走向了新的人生体验,而你熟悉的那些,也都还在。” “你看,这不是物是人非。” 他极黑的瞳孔定定地将她包裹,语调沉缓,像要把什么隔绝在外般:“所以文渚——你不必遗憾。” …… 坐在车上时,谢晏白问她接下来想去哪。 文渚在他眼底落了一瞬,说了个地址。 接着又相当清晰地补充道:“你跟我一起去。” 谢晏白抬了下眉,没有反对。 文渚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小学,他们去的时候,正赶上学校放学。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眼看学生已经陆续离开得差不多了,文渚带着谢晏白往大门处走。 门卫拦住询问,文渚面色不改地道:“是教五年级的王老师叫我们来的。” 等进去了,谢晏白别有意味地笑:“我倒是不知,五年级的王老师叫我们来做什么?” 校园里,还有零星因为各种原因逗留了片刻的小学生在往外走。 她和谢晏白一男一女,反其道而行之,乍看上去,确实很像因为孩子调皮被请来的倒霉家长。 只是相比之下,神色又显得过于悠闲了。 目光轻扫过他微微含笑的眼底,文渚滴水不漏,冷静地道:“你的孩子调皮捣蛋,老师本应该叫你来,谁知他竟然报了我的电话。 ” “你现在还没追到我,孩子都敢这样对我,以后我都不敢想。” 她站住,细细的眉拧着,极为不悦:“谢先生,我今天配合一次老师的工作,但以后,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谢晏白一顿。 他没想到,文渚几句话之间,他身份一变,成了孩子调皮还给她带来麻烦的单身父亲。 他目光很有分寸感地落到文渚皱着的眉头上,略带些歉意道:“……是他给你添麻烦了。” “你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王老师那边我来处理。” 文渚冷哼一声:“你孩子这次不知道闯的什么祸,老师非要父母一起来,我说我不是他妈妈,他居然说我是因为嫌丢人才这样说的。” “谢先生,我实在怀疑,你平时在家都怎么对孩子说起的我?” “……”谢晏白微微沉默了片刻,半晌后,他抬眼,有些探究地问,“应该,不是在嫌我丢人吧?” 文渚噎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地冷笑:“你现在也挺给我丢人的。” 旁边有家长进来接小孩,听见文渚这话,很热心地劝道: “哎孩子她妈,孩子闯祸了,你说他爸没教育好有责任,这肯定有,但小孩的天性摆在那,也不能全怪他爸是不是……” 文渚眨了下眼,对这发展始料不及。 说话的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奶奶,看着是精明有想法的模样。 她见文渚愣住,当下又多说了几句:“而且孩子他妈你表情太凶了,要是孩子经常见你冷脸,自信心受打击,反而不利于咱孩子的成长……” “我最近在手机上看这个育儿文章,经常推给我闺女女婿。我推你,你们小夫妻也来看看,有好处的我跟你们说……” 文渚愣愣地听着,直到老奶奶掏出字体硕大的智能手机,她才反应过来,力道不轻地拽了一下谢晏白的衣服。 谢晏白轻笑一声,毫无异议地接受了她的祸水东引。 他往前一步,有分寸地道:“多谢您,我们会去看的。” “至于孩子的母亲……”他微微偏头,看了文渚一眼,勾唇道,“孩子贪玩,我倒觉得,她一点都不凶。” “哎你们这……” 没再理会老奶奶,谢晏白拉着文渚离开。 走了几步,文渚才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不是你孩子的母亲。” 谢晏白语调平静:“我现在就与那孽子断了关系。” 文渚挑眉:“那你在我这也加不了分。” “但至少,不会减分了。” 文渚轻啧,暗道谢晏白真是心狠手辣。 注意到她的表情,谢晏白的手上微微用力,像某种惩罚:“又在说我的坏话。” “又?” “难道不是?” 眼尾泛起一抹笑,文渚慢悠悠地道:“你要是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心知这话欠打,赶在谢晏白做些什么之前,她迅速抽出手腕,先行一步往记忆中的方向快走几步:“谢晏白,你最好快跟上来,我不等你。” “你要是动作慢了,我也过时不候。” 谢晏白抬眉。 文渚说到做到,真就头也不回地走着。 长发散落在线条优雅的背部,看上去,就如初秋里一朵兀自迎风的秾妍玫瑰。 漂亮,姝丽,又高傲。 兀自笑了一声,他抬步跟上。 也不计较文渚对他像是有些颐指气使。 他暗自地想,她最好是能再傲慢一些。 让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都望而却步,再也受不了她的脾气。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8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49 这所学校有些老了,师资水平在云市这种遍地名师的地方,也不算排得上号。 文渚会来这里,还是因为之前高中时参加了一个公益活动。 那时,在活动的最后,那个由她帮助的小姑娘,带文渚来到了这里。 因为学校不像家里那样逼仄昏暗,是小姑娘最喜欢的地方。 在一栋教学楼的背面,用不算太精致的红砖,整齐围着一圈不算繁盛的花坛。 灌木丛常青,里面错落着几枝校方还未来得及清理,已经在秋日死去的花。 那时候,小女孩指着那花坛道:“文渚姐姐,其实这里是我的秘密花园,像爱丽丝那样的秘密花园。” 文渚配合地蹲下身,有些好奇问道:“你也有兔子洞吗?” “没错!” 三年级的小姑娘说着,手精准地伸向花坛内壁中的第五块砖,稍稍用了写巧劲,拿出了半块碎裂的红砖。 她伸头,往里看了看,然后心满意足地抬头笑道:“文渚姐姐你看,兔子洞!” 文渚也跟着探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小块水泥没能充分填充的空间。 它藏在隐匿处,无意中被年幼的小孩子发现,成为了那个故事书里,同样始于意外的兔子洞。 …… 文渚想到这里,循着记忆,手指微微向里,在花坛内壁摸索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露出一个笑意:“找到了。” 她从里面掏出一张已经泛黄发脆的小纸条,小心拢在掌心里。 也不介意白皙指尖还沾着些污泥,文渚的神色些许叹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想到,它竟然还在。” 然后抬头,眼底带着分戏谑:“我曾经帮助的小姑娘跟我说,只要我把遗憾或者烦恼塞进这里,里面的神奇魔力就会帮我解决它。” “你要不要猜一猜,我当时写下了什么遗憾?” 谢晏白明白了文渚为什么会带他来这里。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他向来漠然的眸光,在落到文渚身上时,就如坚冰化开,显出一种只向她开放的温和。 声线微沉,说话时,带着股让人下意识就去相信的冷静笃定:“无论你写了什么,我都会将它填满。” 笑了一声,文渚没有再调笑谢晏白的自信。 她目光轻缓地落在手中的纸条上,也有些好奇:“其实,我也只是突然想起来有那么一件事,早就忘了纸上的内容。” 她暗自猜测,以她小时候的无忧状态来看,纸条上应该不会写什么大事。 但等她真的看清上面的文字后,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愣。 「我想了想,我现在没有遗憾。 如果以后有的话,我希望在以后的以后,它不再会是遗憾。」 身侧的谢晏白仍身姿清峻,文渚微微偏头,又想起不久前,他在李满芳的楼下对她说话的模样。 那样的坚定,那样的,让人心头为之一颤。 好像是时间在此刻彻底连成了一个圆,云层离开太阳,在无边的蔚蓝色的天幕下,朝她刮来了一阵来自十五岁的风。 谢晏白还在一旁等她的答案。 见文渚久久未语,他薄唇微启,询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文渚定定看了他片刻后,突然握紧手心,彻底将那已经发脆的纸条折成了纸屑。 “上面的内容,已经实现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在谢晏白极深的视线里,命令道:“谢晏白,低头。” 谢晏白顿了顿,配合地俯身低头。 文渚伸手搂住,在淡淡的微苦的香气里,她微微偏头。 唇瓣柔软,似春日刚探出头的花瓣,在花枝的有意之下,一触即分的,在身前男人线条精致凌厉的脖颈处,留下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吻。 谢晏白瞳孔一缩。 下一刻他搂紧文渚,如突获至宝,再也不给她逃开的机会。 感受到腰间的力度,文渚顿了一顿,随即抬头。 她目光里,些许叹然和复杂,拉开与他距离:“谢晏白……这只是这一瞬间,我愿意相信你。” “……”谢晏白眼里涌出难名的暗色。 他语调沙哑,“……面对你,我总是贪得无厌。” 在这一瞬间来临之际,他开始想要永恒。 克制地闭了闭眼,谢晏白慢慢放开文渚。 他垂首,眸光漆黑,压抑着尚在翻滚的深沉晦色:“我会等很多个一瞬间连成的那刻来临。” 但在来临之前,此时的这瞬,就足以让他溺亡在月影中,千万遍。 . 从学校离开时,文渚见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是许畅卉。 许畅卉的音色颇有辨识度,万幸这些年,凭借对吉他的热爱,她的弹琴水平也没有退步。 经纪公司评估过她的水平与气质后,决定让她走风格更独立一些的民谣歌手路线。 眼下,按理说她应该在接受公司的培训,没空出来才对。 骤然在这里看到她,文渚也不免露出些意外之色:“许小姐。” 许畅卉看到文渚,同样一愣。 随后视线移动,看到了她身边的谢晏白。 触及那男人精致冷峻的面庞,许畅卉下意识一凛。 经验告诉她,文渚身边的男人同样不简单。 不敢有越界窥探之意,她跟文渚打完招呼后,才道:“今天是我特地向公司要来两个小时的假,想来学校这里看一看。” “没想到,能碰见文小姐您。” 心知文渚帮了她很多,许畅卉说话时,神色颇为感激。 文渚回忆了遍资料,脸上露出一两分恍然:“我倒是忘了,这里似乎也是你的小学。” “……是。” 意识到文渚这是派人查过她,许畅卉拨了拨头发,有些赧然地解释:“我很喜欢我的小学,现在似乎要开启新的人生了……也就总想来这里看一看。” 文渚轻点头:“可以理解。” 无意久留,在简短地跟许畅卉寒暄之后,文渚和谢晏白一起离开。 临行前,谢晏白若有所感,几不可察地偏了下头。 身后不远处,许畅卉站在一棵有些发黄的树下,身形瘦削单薄,正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注意到谢晏白的视线,她陡然一惊,慌乱移开了眼。 他神情顿了顿。 文渚抬眼:“怎么了?” 谢晏白微垂下视线:“……我只是在想,按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麻烦,怎么就要帮她了?” “……”文渚轻眨了下浓密的眼睫,“因为有一瞬间,她的神情让我觉得很熟悉。” “哦?” “那种想拼命抓住机会逃离现状,回到过去某一刻的神情……” 文渚说着,眼中铺着一片沉静之色:“某个瞬间我觉得,如果我当初再脆弱一点,或许也会露出她这样的表情。” “……”谢晏白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握住她的手,“不必如此假设,文渚,你不是她。” 他这样认真,文渚反而失笑:“我知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过度共情。” 谢晏白神色稍松。 他这才道:“许畅卉似乎隐瞒了一些东西。” “什么?” “还不清楚。” 谢晏白微垂着眸,想起许畅卉最后的慌乱,眼底一片漠然:“只是直觉预警。” 看了他一眼,“我会注意的。”文渚说。 那俩熟悉的黑色轿车安静停在前方,制止了司机的动作,谢晏白抬手,绅士斯文地替文渚拉开车门。 文渚眼中泛起一丝谑笑:“难得谢总如此,可惜,我别无长物,似乎给不了您小费了。” 谢晏白抬眉,眸光在文渚眼底缓慢落了一瞬,唇边勾起些弧度:“你还坐在这里,就已经是报酬了。” 又微微俯身,如一个真正的侍者那般,周到发问:“接下来,还想去哪吗。” 文渚视线微停。 谢晏白的瞳孔漆黑,深邃得像深海幽秘的漩涡。人深知危险,又本能想要靠近探寻。 眼睫微微一翘,她犹自阻断这种本能:“我先跟你回去吧,等一下,方乐之还要来接我。” 她接下来不会再跟他待在一处了。 谢晏白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方乐之是比较有时间。” “……”文渚眯了眯眼,“乐之有钱有闲,可比一些人有钱没时间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厉害多了。” 有钱没时间还阴阳怪气的谢晏白:…… 默了默,他想起了什么,神色颇有些意义不明:“方乐之该不会还要带你去酒吧找一堆男模过来?” 之前秦昆的新闻被爆出来后,方乐之怕文渚不高兴带她出来散心,一口气找了近十个颜值优秀的男模特过来。 盐系奶系年上年下应有尽有,让原本正规的酒吧,看着都似乎不正规了起来。 架不住这阵仗,最后还是文渚说不喜欢有陌生人在,方乐之才让他们都走了。 谁知,这事竟然还传到了谢晏白耳朵里。 看谢晏白此时的反应有趣,文渚也就没说,其实她那时候觉得,方乐之找来的人都没有谢晏白好看。 她微微一眨眼:“乐之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谢晏白不自觉抿直了唇线。 直到下车,他什么都没说。 文渚暗自失笑。 看方乐之发信息来了,她想了想,拆开一盒绿豆糕,拉过谢晏白的手,将绿豆糕放在他手心里。 谢晏白垂下眼:“这是?” 文渚将盒子恢复原状,迎着他的不动声色,故意笑道:“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去吃绿豆糕。” “至于我,我去跟乐之看男模了。谢总,您慢慢吃。” 谢晏白:…… 他气笑了一声。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49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50 没有所谓的男模,和方乐之汇合后,她们先去找了地方吃晚饭。 餐厅位于某条半废弃的艺术街区内部,街道冷清小众,连艺术行业的从业者都很少过来。 也不知道,对艺术兴致缺缺的方乐之是怎么发现它的。 被问及这个,方乐之笑得颇为得意:“这都是粉丝推荐的。” 文渚恍然。 不久前,方乐之随手在社交平台写的探店记录火了。 她来了兴致,又发了几条repo笔记,数据居然都还不错。 方乐之兴冲冲的,决定干脆抓住机会,用心经营一下自己的账号。 这对她这个大小姐来说,大小也算个消遣。 菜品上来后,文渚听着方乐之有鼻子有眼的评价,忍不住笑:“早知道你那么专业,我就让你推荐些伦敦能聚餐的餐厅了。” “之前我们工作室每次聚餐,都只能去吃自助。” 方乐之撇嘴:“我之前早就说要去看你,带你去吃好吃的,结果你一直不让,你活该。” 文渚睁眼,无辜地一笑。 方乐之泄气般摆摆手:“算了算了,知道你也是压力大……” 她想到什么,眼中流露出些关心:“你之前说自己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干净,现在秦昆都落网了,那些事也快结束了吧?” 方乐之很聪明,文渚没有具体和方乐之谈过是哪些事,但她联系一下事件前后,自己也就有了答案。 看着她毫无保留的瞳孔,文渚想起谢晏白,眼中浮现出些许思索:“嗯……其实我觉得,应该是已经处理好了。” 如谢晏白说的,他们俩之间,现在也只看她今日那一瞬的信任,能否相连成无数个长久的以后。 ……能与不能,都是干脆的答案。 她这样说,方乐之放心地舒展眉眼:“那就行。” “等那日玟声回到你们家了,我给你办个大场子,恭迎咱文公主回归。” . 饭后,方乐之接了个电话。 是盛惟的。 说了几句后,她放下手机,奇怪道:“盛惟突然说自己很无聊,问我在干什么,他想过来一起看看——他是能缺场子的人?” “……别是存了什么心思,给我黄鼠狼拜年吧!” 方乐之的目光陡然警惕起来。 盛惟…… 文渚眼睫一眨,心中浮起了一个猜测。 她神情微妙:“你让他来了?” “来了。” 方乐之想起刚才盛惟的语气,很是无语:“他太烦了,老拿我妈威胁我……回头我找机会见见他爸。” 她冷笑:“不就是找家长告小状,谁怕谁。” 文渚悄悄移开眼,明智地保持沉默。 她小时候不爱跟他俩玩,是有原因的。 方乐之还在气头上,文渚迟疑了瞬,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猜测。 盛惟可能只是来打探情报的,谢晏白也不一定会来。 就先不告诉方乐之了,免得她担心受怕。 暮色已爬至天空,方乐之抬头看一眼,又抱怨了句,和文渚先去了目的地。 在几近纯黑的天色下,一张巨大的白幕静静悬挂在中央公园的露天草坪上。 周围是错落摆放着钢制镂空的桌椅,氛围灯光线静谧,一眼看去,很有欧式小资情调。 ——这是街区早有预告,要举办的一场露天观影活动。 要放的是方乐之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电影,她兴致很高,提早就约过文渚。 文渚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晚并不去酒吧。她之前在车里那样说,只是想逗一逗谢晏白而已。 想起那通电话,文渚现在也不由得好奇起来,除了盛惟,谢晏白自己会来吗。 ——答案是,会。 不多时,在入口处的地方,休闲装加身的盛惟身后,一道清峻修长的身影缓步而至。 文渚眼尾微挑,忍不住露出一个戏谑的笑:“看来,我们谢总也很闲。” 方乐之一时静止,对这意料之外的大佛出现,始料不及。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谢晏白启唇,从容自若地道:“所以,我现在跟你的乐之一样……厉害。” 方乐之:……??! 来不及理清这场面,她连忙拿出手机:“谢晏,啊不谢总,你能不能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我想发给我妈听!” 她瞳孔地震地想,这可是谢晏白啊!他说他跟她一样厉害,这说出去能在同龄圈子里吹一辈子啊! 到时候谁再说她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她把录音一放,谁还敢再说什么! 看向她飘飘忽忽的神情,谢晏相当冷静无情:“不能。” 方乐之下意识想再争取一下,瞥见他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又没敢开口。 她失落地僵在原地,整个人欲哭无泪。 原来,有些战绩,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看她怏怏,盛惟看热闹般坐下,打量了眼周围环境,还有些唏嘘:“我还以为你在酒吧呢,结果来这么文艺的活动?不像你啊。” 方乐之瞥他一眼:“早跟你说了,我现在对喝酒没兴趣。” “那你上次不还要了那么多男模?” 盛惟啧啧道,“还有人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她对其中一个挺感兴趣的。” “我那不是为了我姐妹……” 方乐之还沉浸在没能录上音的悲伤里,她有气无力道:“联系方式我也没有……你让你朋友去问问那个啥啥传媒的经纪公司。” “啥传媒啊?” “催什么催,等我想想行不行……” 姐妹本人·文渚感受到身边人轻飘飘的视线,颇为自如地勾唇:“你知道那时候,方乐之加来的群人里面,我对哪个更感兴趣吗?” 她居然还正儿八经地跟他讨论了起来。 谢晏白微微眯眼,面对她着逆毛摸老虎的行为,声音平静:“哪个?” 文渚好心情地掰着手指头跟他回忆:“其实平心而论,乐之的审美挺不错的。” “那群人里有一个像金毛狗狗,眼睛睁着看过来时好可爱。” “……”谢晏白冷淡发问,“然后?” 文渚语气如常,像意识不到他的状态:“还有个人五官好英气,像草原上的小狼,让人想摸摸头……还有那个……” 眼看文渚越说越起劲,谢晏白揉捏着指骨,看上去越发淡漠。 他那人琢磨不出悲喜的神色仿佛一种信号,让一旁原本还在斗嘴的俩人下意识噤了声。 瞄了眼还在笑吟吟说话的文渚,方乐之和盛惟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牛逼。 直到文渚似是说累了,喝了口桌子上的橙色汽水,谢晏白才冷淡问了句:“说完了?” “还没,”文渚眸光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落了瞬,眼中微微带了些戏谑,“我还有个但是没说。” 谢晏白似有似无地轻呵了一声。 他深色的目光落在文渚脸上,目光沉沉,倒要看看,她能“但是”个什么出来。 文渚丝毫不惧,痛痛快快揭晓下文:“——但是,我其实对哪个都不感兴趣。” 她微笑:“其中有一个原本有些潜力,因为他的眼型和你的有些像,可惜,又不如你精致。” “我看着便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 谢晏白抬首,目光顿在她脸上。 文渚不语,眉目盈盈间,眼中只有潋滟勾人的笑意。 眯了眯眼,谢晏白微微绷紧了下颚。 他俯身,唇瓣贴在文渚耳侧,却又留着头发丝般细微的空隙,语调微沉:“……文渚,我会以为,你这出的大费周折,是在邀请我。” 身侧男人好闻的淡香无孔不入,文渚深呼吸一口,又不动声色。 还未待说什么,上空广播里一声杂音,随后是准点报时、电影即将开场的声响。 她一顿。 眼前,谢晏白还俯身,等着回答。 文渚轻轻勾了唇,柔软呵气道:“……看电影吧。” “今天放的,是部我还没看过的电影。” “……”谢晏白的目光在她面上落了一瞬。 眸光交错之间,他们如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缓慢斯文地退开,“好。” 面上神色平静,就好像之前一切都是错觉,什么都未曾发生。 方乐之围观着这一切,暗自瞪圆了眼。 她下意识拽了身边唯一一个吃瓜小伙伴的胳膊,语气颤抖,让人分不清是震惊还算吃到瓜的兴奋激动:“你跟谢晏白关系那么差的?” “……?”盛惟眉毛竖起,“我跟我谢哥的情谊有目共睹!方乐之你又在乱说什么!” “那你谢哥跟文渚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在演?” “他们俩,不是说是假的吗?这互动这氛围你跟我说假的??” “嘶……”盛惟揉着胳膊,抱怨了句,“大小姐,你能不能别那么用力。” 随后又抬了下巴:“我谢哥喜欢嫂子都多少年了,谁跟你说是假的?”目光不屑,充满了对方乐之消息滞后的嫌弃。 方乐之:……?!! 她仔细回忆了文渚提起谢晏白时的神情,冷冷静静的,可看不出一点苗头。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假戏真做! 方乐之激动地一掐盛惟—— 救命,今天这一趟,可让她吃到大的了。 …… 桌子上的放着的,除却汽水,还有些酒精饮料。 这罐是新出的系列,度数不高,但容易让人上头。 时间被按下了倍速键,等电影即将放完,文渚的一罐酒也已经见底。 等上面滚动播放了制作组的名单,在轻微的、不影响行动与思考的微眩晕间,文渚抬眼。 她目光很静地落在谢晏白的眼睛上,想起谢晏白先前问她,这是否是邀请。 谢晏白察觉到这窥探,垂眼与她对视。 片尾曲动听舒缓,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等身侧似乎又经过一波离去的人,文渚终于微动了一下。 谢晏白的那双眼实在好看,她注视着,心中某个想法又不能自已地冒了出来。 长长眨了下眼,这一次,文渚决定顺从内心。 红唇微启,她犹自冷静地问:“谢晏白,你接受一夜情吗。”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0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51 文渚这句问之后,空气似乎都静默了一下。 谢晏白微微眯了眯眼,眸光在她面上落了片刻后,缓道:“……不接受。” 他觉得,以文渚的性格,她很有可能在爽完以后就迅速抽身走人,干脆利落。 那时,他就算有心想抓住她,恐怕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他还不知么,他的文小姐,最是薄情。 文渚听完这理由,无辜纯良地冲他勾唇:“怎么可能?” 谢晏白瞥了她眼,没有理会。 可能或不可能,她心里最清楚。 活动已经结束,他们四人便不再逗留。 方乐之一脸的欲言又止,文渚心知,今晚她和谢晏白的互动全被方乐之看在了眼里。 她并没有隐瞒方乐之的打算,但又觉得,她和谢晏白的事情似乎不太好解释。 想起方乐之那堆疑似在网文平台有小号的姐妹,文渚觉得,还是得先让她们方大小姐冷静一下吃瓜情绪。 她坐上谢晏白的车悄悄溜走了,但方乐之也反应飞快地走了线上的路子。 眼看她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过来,大片的感叹号吵得头都痛,文渚忍不住叹一口气:“如果你今晚愿意跟我一夜情,我就有理由手机关机了。” 谢晏白平静“呵”了一声:“你想都别想。” 文渚:…… 她瞪了他一眼,实在气急败坏。 天色已晚,窗外的街道霓虹映彩。 谢晏白拒绝也就拒绝了,文渚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很快平复了心情。 她目光往外,落向了周围的街景。 她本是随意看着,但在不远处酒店的广场上,却似是有谢临琛的身影。 文渚伸手,拽了下身边谢晏白的衣角。 谢晏白转头,投来浅淡的视线。 目光在谢临琛身边的人落了一瞬,他眼底浮现出有趣之色:“谢临琛身边的那位,和林家合作密切。” “林家……” 文渚重复了一遍,神情恍然,“看样子,林语池那边的进展还算不错?” “没错。” 谢晏白颔首肯定,“谢临琛现在已经是林家公司的副总了。” 之前,谢临琛在被迫离开玟声后,林语池顺势提议,让他先进入林家的公司。 到时候做出一番成绩来,既能给掌握林家打基础,也能在谢成那边有个说法。 没怎么多考虑,谢临琛迅速同意了。在他看来,林家的企业早晚都是他的,这做法正是一举两得。 眼下,他正积极参与事务,培养自己在林家的心腹。 但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经过林语池的暗中打点,公司里的一部分重要高层已经转投向了她。 其中,就包括他有意拉拢培养的几人。 以免暴露,文渚近期并没有和林语池联系。现在从谢晏白这里确认了进展顺利,她也放心不少。 当下不由得轻轻浅浅地勾唇:“就是不知,谢临琛这林家副总,又能当多久。” 谢晏白半阖了眼,语调随意,漫不经心:“他现在,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文渚,你我已无需再多费心。” . 云影天光徘徊着,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匆匆过去。 文渚手上已经没有未完成的订单了,时间空下来,她此时正坐在工作桌前,拿笔涂画着她自己的新灵感。 入秋后,天色比之前早暗了太多,还是七点的时候,天幕已经有了大半昏瞑。 谢晏白还没回来。 他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事情,整个人都显得很忙碌。 瞥了眼窗外,文渚放下笔。 还没来得及起身,手机作响,屏幕上清楚出现的,是许畅卉的名字。 顿了一顿,文渚手指轻滑,霎时,许畅卉带着哭腔的声音瞬间传了过来:“文,文小姐!我在华安府三楼的卫生间里,你可以救救我吗!” …… 文渚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这期间通过许畅卉磕磕巴巴的讲述,她已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许畅卉跟着自己的经纪人来参加酒局,席上,有位制作人的言语间不算尊重。 许畅卉毫无背景,原本一直在努力忍耐。 直到,他暗示她今晚留下。 惊慌之下,她本能地抬头求救,却只看到饭桌上,一堆隔岸观火的戏谑视线。 下意识狠狠甩开制作人的手后,她飞快跑到了卫生间。 经纪人的催促一条又一条发过来,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颤抖着,向文渚拨打了这通求救电话。 文渚踩着高跟鞋找到许畅卉时,许畅卉的情绪已经平息了很多。 只是眼睛还通红着,看着像只可怜的兔子。 见到文渚后,她面上骤然炸开一片惊喜之色:“文小姐,你来了……!” 那片惊喜也很快就成了怯怯:“我经纪人刚才一直在给我发消息,说我再不出来道歉,我就完蛋了……” “文小姐,我,我该怎么办……?” “……”文渚叹了口气,视线在她犹自带泪的眼中停了一瞬,“走吧,我们先去处理你说的事情。” 在通往包间的路上,许畅卉低声跟文渚介绍着饭局上的人。在提及一个名字时,她的语气似有迟疑。 文渚不动声色,等她说完了,才安抚道:“没关系,我已经拿到资料了。” 许畅卉一愣,随即像是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文渚瞥了她一眼,眼中思索。 到了包间,礼貌的叩门后,里面传出一声带了怒意的“进来!”。 经纪人以为是许畅卉终于敢回来了,斜眼瞥过来,一声呵斥却在见到文渚后,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来的人是许畅卉,却也不只是许畅卉。 除在她的身旁,还有个气度不凡,看上去过于漂亮的生面孔。 他正暗自思忖来人的身份,没注意到在饭桌上,另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在见到文渚后,眼中浮现一抹兴味。 没有忽视那人的视线,文渚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叙旧的打算,她眼神冷淡地在他面上落了瞬后,听见经纪人上前,探究礼貌地询问她的身份。 偏了偏头,文渚抬手,示意谢晏白的一位私人助理上前交涉。 助理明了文渚的意图,没说文渚与许畅卉认识,只道文小姐看中了许畅卉的音乐天赋,想在今晚借走她。 他言语有礼,又暗含强势做派,其余人隐隐从他这作风里察觉到什么来,与他说话时,面上还带着讨好恭维的笑。 随意朝众人点了下头,文渚带着许畅卉,顺利离开了包间。 坐在楼下的车内,许畅卉面上止不住的感激:“太谢谢你了文小姐,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脱身……” 文渚静静听着,神色未改。 等许畅卉说完,她目光落在她脸上,想起了从接到电话至今,一直盘桓在她心里的那些疑点。 不动声色地闭了下眼,文渚启唇,平静地道:“既然这件事解决完了,那我们就来处理下一件事。” “下一件……?” 文渚目光克制,显出一种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冷静:“关于,你利用我的这件事。” 许畅卉瞬间白了脸色。 在赶来之前,文渚就觉得奇怪,许畅卉在面对骚扰时,慌乱之下躲到了卫生间…… 这是最为单纯且无用的躲避手段,像是她第一次经历这场面。 可娱乐圈又是哪种地方。 拒绝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先前做了那么久的艺人助理,又怎么可能选择这种,几乎不会有人用的最下之策? 文渚觉得,比起从酒局里脱身,许畅卉似乎更想是展示自己与她的关系。 ——是想借此机会,在她的经纪人那里树立一个背后有人的形象吗。 想起许畅卉那时语间的几分迟疑,文渚垂眼,掩下了思索。 跟谢晏白相处久了,她越发能学到他平时的那副做派。 现在她不说话,神情平静莫测,让人觉得,她其实早已洞悉了一切。 被文渚的气势所慑,许畅卉下意识低下了头。 她难堪地想着,被发现了啊。 ……她利用她。 那段过旧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反复闪现,嘴唇嗫嚅良久,许畅卉像是无力承受一样,终于小声地说: “……文小姐,你还记得我手机里的那段录音吗?……当时陪着我的,其实,不是我的家人。” 那段录音产生的时候,许畅卉的养父母已经去世了。 虽然社区帮她和奶奶申请了生活补贴,但杯水车薪,她们的物质仍极为拮据。 恰逢“七色花花”公益活动开始,她经过评估后,成为受帮助人。 由此机会,她认识了来帮助她的陈舟。 那一天,刚好还是许畅卉的生日。 陈舟毫无嫌弃地坐在她奶奶家小小破破的房间里,温和询问她,是否有什么想实现的生日愿望。 他态度自然,许畅卉看着,良久后才小声地问,自己可不可以弹一首吉他给他听。 跟着奶奶生活后,她就没有再给其他人弹过自己的吉他了。 可她又是真的,真的很想要自己的听众。 就在她目光犹疑之时,陈舟干脆地同意了。 一曲弹唱完后,他还鼓掌道:“弹得真好,唱得也好听。畅卉以后如果当歌手,一定能成为大明星吧?” 许畅卉愣愣抬头。 她看见陈舟英朗的眉目,在蛋糕上亮了一圈的烛光下如此温柔,眼底铺陈着笑,那句让她熏然的夸赞,像发自他的内心。 她不自觉流出泪来。 下一瞬间,她那迅速变凉的眼泪,就被陈舟用手帕纸一点点地擦去了。 他的手指温热,与脸颊短暂接触时,留下了让人留恋的温度。 她情不自禁就问了一句:“以后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陈舟注视着她,声音温柔:“当然了。毕竟,畅卉弹得那么好啊。” 许畅卉信了。 可在活动结束以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骗子。 ——她的……骗子哥哥。 直到后来,许畅卉才知道,自己参加的那场公益活动,原来来自一所国际学校的牵线。 陈舟大概率,也只是为了学分才参加的活动。 可她还是讨厌不起来他。 她想,他那时候的眉眼,那样的温柔啊。 她很想找到他,再见他一面。 可她毫无办法。 那一天,在她看着屏幕里,台上歌者的自弹自唱时,忽然就想起了那时陈舟的那句话。 文渚听着,声音有些淡:“所以,你想进入娱乐圈,其实是为了陈舟吗?” “……”许畅卉抓着上衣的下摆,“……都有。” 她想见到陈舟。 也想,有自己的听众。 注视着许畅卉的垂下的眼睛,文渚顿了一顿,才道:“那么,你现在见到他了。” 她用了陈述句。 许畅卉怔怔地眨了下眼,“……没错。” “那许畅卉,你现在又感受如何?” 文渚的这句问之后,许畅卉眼睫一颤,想起了刚才饭桌上的那个男人。 他眼底倨傲,与人说话时,姿态玩世不恭。似乎,根本就不是她记忆里那个礼貌温柔的哥哥。 沉默很久后,许畅卉才慢慢张唇:“……他没认出我,我本来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因为只是眉眼相似。” “可后面,经纪人悄悄对我介绍说,他叫陈舟。” 她想,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与骗子哥哥同名同姓,还容貌相似的陈舟呢。 ……没有了。 顿了顿,许畅卉轻声道:“饭桌上,好像只有那些跟钱权有关的东西能让他感兴趣,所以……” 文渚淡淡接道:“所以,你想到了我。”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1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52 许畅卉抓紧了衣服,没有否认。 点点头,文渚在许畅卉的默认里,平静总结道:“你是想让我来帮你,以在陈舟面前表现出人脉不浅的模样,吸引他的注意。” 许畅卉咬着下唇,狼狈低头:“……对不起,文小姐。” 垂下眼,文渚看见了许畅卉那毫无血色的脸颊。 还有她身上款式简单、快要起球的T恤。 她突然就失了去评价她的念头。 半晌后,文渚才说:“许畅卉,陈舟在高中和我一个学校。” “他参加的那个活动,我也参加过。” 许畅卉怔怔抬头。 文渚继续道:“这个活动要求严格,学分丰厚,为了严谨判断学生分数,学生行动期间不仅有老师跟随监督,事后也会有相关人员复盘评估。” “所以许畅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畅卉地嘴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陈舟那时候的表现,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文渚的声音无情:“以我对陈舟的了解,如果不是装的,才比较特别。” 想起高中时他的表现,文渚又下意识皱了眉。 车就停在酒店下方,在她们说话间,陈舟离开包间,来到了停车的区域。 眯眼辨认了片刻后,他敲了敲文渚的窗户。 文渚放下车窗,抬眼时冷淡疏离:“陈舟。” 没有被文渚的态度影响,陈舟的语调还带着些悠闲:“好久不见文渚,刚才你一进来我就认出你了。” “还没说上句话,恭喜你终于回国了呢,你那么快就把人带走,可算是给我看了出戏。” 微微侧头,他看到了里面眼睛通红的许畅卉,随后又笑:“怎么,你的吉他琴娘怎么还在哭?” 微微抬了下巴,文渚挡住陈舟的视线,眼中不耐:“陈舟,你放尊重一点。” “我尊重,我尊重。” 陈舟扬手做投降,随后面露好奇,“你那么护着,怎么,这个小艺人还真跟你关系不浅?” 文渚未答。 较之以往,陈舟的外貌有了些变化。 眼睛分开了一些,眉毛变浓,皮肤似乎有些不好……但仍可以让人依稀辨出,他曾经还在校园时的模样。 审视的目光落下,文渚突然发问:“陈舟,你还记得以前读高中时,那个校内外合作组织的公益活动吗。” 陈舟扬眉,意外文渚的旧事重提。 他琢磨了下:“这都多久了,我就记得当初我帮的那人也太好哄了。” “我都没怎么费心思,最后随便从家里拿了个不要的琴包给她,她感激得跟什么似的。” 说完,他眼中泛起兴味:“怎么,咱文大美女突然回国见到我这老同学,是想叙旧?” 他轻佻吹了个口哨,“我是没意见,不过,我听说你结婚了?你家里那位可别吃醋啊。” 顾不上面色更白的许畅卉,文渚眼底厌恶:“你少提谢晏白。” “哟?” 陈舟说着,夸张地往后一仰:“文大美女当初在学校里就看不上我,现在还是那么看不上我啊?” “谢晏白有什么好的,他那种人,无情无欲跟个神仙似的,你跟他不也只是没灵魂的利益交换么。” “倒不如跟我叙叙旧,好歹还能回顾回顾逝去的岁月不是?” 文渚重复了一遍:“利益交换?” “难道不是?” 陈舟想到什么,面上突然露出稀奇之色:“文渚,你不会觉得谢晏白这种人对你是真心的吧。你家里都那么一遭了,你还信着真情呐?” 他眼里几分饶有兴趣:“我以前没发现,我们高傲的文公主,居然还是那么傻白甜的性格。” “算是便宜谢晏白那私生子了。” 陈舟神情戏谑。 他好整以暇,带着淡淡的嗤笑。文渚直直与他对视,寸步不让,神色未变了分毫。 她只平静地想: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让她恶心。 墨一般的瞳孔缓慢从陈舟吊儿郎当的面上划过,在陈舟好奇的目光里,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文渚。” 谢晏白微沉淡漠,又暗含关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许畅卉那边处理好了吗。” 文渚听着,先是说:“算处理好了。” 随后语调毫无波澜,极冷静地道:“谢晏白,陈舟在恶心我。” “我现在很希望,他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 谢晏白顿了顿,似是意外:“……陈舟。” 从文渚的语气里察觉什么,他声音也微沉了下去:“我知道了。”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很快就会得到结果。” 等她放下手机,陈舟微微变色:“文渚,一言不合就告状这件事,不太好吧。” 文渚抬眼,那双本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一股漠然的凉:“陈舟,既然你说我与谢晏白之间只是利益,那你也该知道,我并不介意让你成为利益的添头。” “陈舟。” 她平静地喊他,“希望下次再见时,你还能如今日这般目中无人、出言不逊。” 没再理会陈舟的面色,文渚径自关上车窗,示意司机离开。 车内安静,许畅卉愣愣看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原来,陈舟竟然是这种人吗…… 刚才他站在外面,和文渚说话时的模样,又和那些对着女明星处心积虑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的温柔眉眼,在真相揭开后,竟如此难堪。 ……而她现在,还为了这份伪饰,利用了文渚。 她实在…… 可笑。 许畅卉思绪纷乱,周围街景变幻,文渚平静了下心情,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她。 她询问道:“许畅卉,你现在还觉得陈舟值得惦记吗?” “我,我……” 许畅卉紧紧抓着下摆的衣服,最后颓然低下头,“我不知道……” 她声音里又有了哭腔,“文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觉得我不该再喜欢他了……可是,我一想到过去的那段经历,想到这些年就是靠他的话支撑我走下去的,我就又很难过。” 她小声啜泣着:“我是不是很没用……” 在许畅卉小幅度颤抖的头顶上看了片刻,文渚抿唇:“没用或有用,不是只看一时就能得出结论的。” “而许畅卉,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事已至此,比起陈舟……”文渚顿了顿,理智道,“你或许更该好好想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在走过一条显得狭窄的街道后,车辆停下。 文渚抬头看了眼周围,平淡提醒:“下车吧许畅卉,你到家了。” “……”许畅卉擦了擦眼泪。 犹豫片刻,她打开车门,却没立刻下去。 她转过来,深深对文渚鞠了一躬: “……谢谢你,文小姐。” . 陈家这段时间的日子并不顺利。 他们家原本做代理生意,手上握有好几个国外高端品牌的独家代理权。 九月过半,眼看有两个品牌的合约即将到期,陈家正准备再续,但那边放出的风声却是,他们对另一方开出的条件更感兴趣。 陈立森原本还以为,这是品牌方意图涨价的谈判手段。 但在仔细询问后,他发现,他们竟然像是认真的。 他也不知,原本维持了那么多年都其乐融融的合作,怎么突然就被对手挖了墙角。 打听之下,才终于有人给他指了条明路。 ——去找谢晏白。 …… 云流的待客区明亮奢华、光洁无尘,陈立森眼下站在这里,心神不宁。 无心理会皮质柔软的沙发,他忍不住烦躁地想,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谢晏白这尊佛。 自他进入这里,已过去了十分钟,谢晏白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不上不下的等待最难熬,陈立森急得背后都要冒出汗,这时,先前接待他的那位秘书终于姗姗来迟。 陈立森如蒙大赦。 一刻不敢耽搁,他迅速走进了会客室。 却仍未见到谢晏白。 他坐下,勉强按耐住性子,潦草喝了口水。 他以为谢晏白稍后就来。 但又是十分钟过去,这里依然只有他自己。 时间兀自静静走着,这一小片因着用于接待贵客,少有人打扰。 周围安静,人声不寻,让人觉得如被谁遗忘冷落。 陈立森有些坐不住了。 焦躁走了两圈,他忍不住推开门,询问一旁正装严谨,尽职守立的秘书:“请问,谢总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他什么时候会来?” 秘书小姐看了他一眼,只按谢晏白的吩咐,一板一眼道:“很快。” 其他的,绝不多说一个字。 陈立森无功而回。 那一句“很快”带来的,又是十分钟的无人问津。 已经明白谢晏白是故意为之,陈立森当下再次联系了自己的秘书助理。 他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惹了谢晏白不痛快。 就在他坐立难安之时,他的助理终于匆匆进门。 ——带来的消息,却是关于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助理神色焦急:“陈总,陈舟少爷刚刚与人聚会玩牌,被人一激,把手头的股份全输光了!” 陈立森神色还没来得及一变,助理又连忙道:“陈舟少爷不服,又将润怡的大公子打进了医院。” “现在润怡那边,正准备来找您讨个说法!” “……逆子!” 陈立森忍不住怒骂一声。 他来回走了几步,眼看谢晏白迟迟不见,当下心一横,准备带助理先走。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终于又被重新打开。 来人的身形从容矜贵,缓步优雅。 正是他久等不至的谢晏白。 望向谢晏白面上的不急不缓,陈立森恍然明白了什么:“谢晏白,是你……!” 深吸一口气,他勉强按耐住怒意,冷声质问:“敢问谢总,你如今又是设局让陈舟闯祸,又是干扰我陈家生意……” “我自问,我陈家此前对您一直客客气气的,倒是不知,究竟是哪里有得罪了您?” “客客气气?” 缓慢琢磨了这个词,谢晏白抬手为自己倒一杯茶水,语调斯文,“陈总这话,我倒是有些不敢当。” 陈立森冷笑:“您有什么不敢的?” “哦?” 谢晏白微微抬眉,“恐怕,这就要去问一问您儿子了。” “我也很好奇,是否是我这些年混得太差,以至于连陈舟都敢随意品评我与我夫人,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抬眼,唇角几分似笑非笑的凉薄意味:“——陈总,您说呢?” 话音落下,陈立森的脸色唰得变白。 他已经明白了,这是陈舟在外惹出来祸了。 望向谢晏白那双似是含笑,又分明堪比凛冬的漆黑瞳孔,陈立森嘴唇颤抖。 他心知,这次陈舟是把谢晏白得罪狠了。 神色一软,陈立森勉强咬紧牙关,再无先前质问的气势: “……谢总,是我那逆子不知天高地厚,多有得罪。我这就把他押来,不求您原谅他,但求您和您夫人都消消气。” 明白此时让谢晏白消气比什么都重要,他闭了闭眼,心一横道:“至于赔礼,谢总您看……” 他正要说什么,被谢晏白抬手制止。 他极淡地道:“陈总可要好好想。恐怕陈小少爷那边,还等着你救场。” 陈立森一愣。 屋内亮如白昼,像对眼前的一切都失了兴趣,谢晏白起身。 在经过陈立森时,他步伐微顿,声音极缓地飘落。 “如果以后还教不好儿子的话……” 文渚不愿意复述陈舟那日究竟说了什么,谢晏白就让人去找了许畅卉。 想起许畅卉回忆出来的对话,谢晏白眯了眯眼,语气里,有着不容违背的漠然凉意: “陈立森,云市同样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 陈立森走了。 走之前他向谢晏白保证,以后陈舟再也不会在云市出现。 谢晏白把这消息告诉文渚时,文渚只简短道:「知道了」 目光落在那行字上,谢晏白眸色微微加深。 这几天,文渚的态度又淡了起来。 或许,是跟陈舟的话有关系。 视线自安静是聊天窗口上移开,谢晏白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站在落地窗前,拨通了文渚的电话。 他声音微淡:“文渚,先前拍卖会上的那间伦敦的商铺,已经走完了过户手续。” 文渚顿了顿:“……麻烦你了。” ——这样的生分。 谢晏白闭了闭眼。 远处,是大片无尽头的天际。 一众高耸的CBD大楼矗立,分割本就算不得漂亮珍贵的世界。 目光落在窗外无着落的一点,良久后,谢晏白才又启唇:“文渚,你之前说,会邀请我去参观你的新工作室。” “……这句话,还作数么。” 他缓慢地问。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2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53 十月下旬的伦敦,气温和国内其实无太大差别。路边的树掉了些叶子,偶尔几片落到了过路人身上,予他一份秋日的赠礼。 在不能说近的车程后,时隔近三个月,文渚终于又重新踏入自己的珠宝工作室。 与助理们预想的不同,文渚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在门外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助理们原本还困惑,在听文渚解释清楚原因后,她们瞬间激动起来。 她们也没想到,设计师老板回国一趟,竟直接拿下了伦敦市区的商铺。 心知这大概率与文渚身边那位气度与相貌皆不凡的男人有关,两位助理饶是好奇,却也明智的没有多问。 与文渚共事多时,她们早已知道她不喜人窥私的脾气。 文渚清点好这边的物品,抬头看到一旁的落地窗前,正屈膝给她那些珍贵的小物件一件件包上防震膜的谢晏白,心中微微一叹。 他那日打来电话,低声问她的邀请是否还作数时,她其实正在看一部电影。 电影里,富有才华的女主角正收拾行囊,准备逃离那个并不支持她的家庭。 她从马车上跳下,提着手提箱飞奔着,脚步轻快流畅得仿佛周围根本不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背景音激烈悠扬起来,而她盯着女主角飞扬的裙摆,声音轻缓地说:“作数。” 那家商铺的上一任租客的房租在月前到期,文渚可以立刻准备装修的事宜。 顺便,一同收拾一下自己的旧工作室。 这需要费些时间,她本想自己先来,不曾想,谢晏白提出要跟她一起。 文渚也不知,平时事物繁忙的谢晏白,为了她这一趟伦敦之行,提前处理完了多少工作。 ……临出发前的那几天,他都回家颇晚。 时针指向整点,工作室里的时钟发出一声清悦的鸣唱,文渚抬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让自己的两位助理下了班。 谢晏白起身,找出工作室的热水壶,给文渚端过去一杯温水。 他面容冷峻,可望向文渚时,神情又显得柔和,助理姑娘们看着,说“拜拜”的表情都挤眉弄眼起来。 文渚无奈一笑。 店门打开又被关上,今日多云,尚未入夜的天色灰白得与那些文艺片里如出一辙。 文渚收回视线,揉了揉手腕,同样准备暂时收工。 她神情些许叹然,对身边的谢晏白道:“辛苦你跟我收拾一下午了,这里的东西,比我想得要多了那么多。” 刚开始时,她看着一个偌大的工作室,比起规划,最先升起的情绪是抵触。 她真的,很不喜欢收拾和整理东西。 结果,还没等她整理好心情、迎难而上,谢晏白看出她的迟疑,迅速给出了参考意见。 他逻辑清晰,文渚自觉任务被简化,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眼下文渚道谢,谢晏白也只淡道:“没事,我其实对你的旧工作室也很好奇。” 文渚微微眨眼。 她只觉得他的好奇,或许也只是近期的事情。 助理已经离开了,曾整洁精致的空间内,现在除了他们俩以外,也只剩下些凌乱摆的纸箱。 小心绕过那些打包箱,文渚准备去拔掉热水壶的电源,又在转身的时候,瞥到了打包箱上的文字。 她目光下意识一凝。 那是个已经打包整理好的箱子,已用厚厚的胶带封了口。为了方便文渚再拿出来整理,上面还贴着张写了物品类别的白纸。 白纸上,黑色的英文字迹优雅,笔迹凌厉,带着些赏心悦目的个人风格,并不属于她和她两位助理中的任何一人。 那就只能是……谢晏白。 盯着那优雅的笔画,文渚眼中不自觉带了些困惑。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到谢晏白写英文。 她又为何会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 特别是那个w的写法…… 一时没有答案,文渚暂时将这疑问收起。 她面上滴水不漏,望向一旁优雅矜贵的男人,如常地问:“晚饭想吃什么?” 谢晏白看着她,微微抬眉:“听起来,你是要替我准备晚餐。” 文渚不动声色:“……可以。” “不过,要先去卖场买些食材。” 谢晏白默了默。 文渚这样平淡的配合,让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麻烦了,我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厅。” 看了眼时间,他几不可查地一叹:“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谢晏白选的是家高级法餐,巨大通透的落地窗前,远处的城市已经渐渐亮起了灯火。中央CBD的大楼璀璨高耸,窗里窗外,都像一场光鲜的鎏金幻梦。 文渚微微盯了一会儿,突然问:“陈舟以后都不会在云市了,该不会跑来了伦敦?” 观察着她的神色,谢晏白极其客观地道:“他应该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陈家这次既失了两个品牌,又丢了部分股权,还得罪了润怡的董事长,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冤有头债有主,陈舟在陈立森那同样落不得好。听说陈立森已经下了死命令,再有下一次,就让陈舟滚出陈家自生自灭。 如陈舟这般依靠父辈目中无人的富二代,最怕的,不就是失去已有的地位吗。 经此一遭,就算心中不服,恐怕他再见文渚时,也会巴不得退避三舍。 文渚也想起了那日陈舟来跟她道歉时的鹌鹑模样。 她面上终于有了些浅淡的笑:“麻烦你了。” “……”谢晏白顿了一下,“陈舟该教训,而我也从不觉得,你麻烦我。” 文渚浓密的眼睫微眨,没有说话。 这场晚饭的气氛显得平淡了,尤其在周围人笑意盈盈的衬托下,他们两个更像是亟待分手的情侣。 或者说,貌合神离的夫妻。 谢晏白微微闭了闭眼。 伦敦的天气没有个定数,早在他们用餐至半时,窗外就已经下起了雨。 那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仅谈不上影响行动,还让周围的景致,有了一种飘摇的婉约。 文渚看了眼外面雾蒙蒙的雨丝,询问谢晏白,想不想让她走路送他。 他订好的酒店就在餐厅附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 谢晏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说:“好。” 司机从后备箱里递来两把黑色的伞。 那伞面颇大,原是为了能尽可能保护伞下的人,但当两把伞并行撑开时,就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 不会再有肢体碰撞,说话时,甚至需要抬高音量。 或许是被这距离影响,文渚与谢晏白走在伞下,都没有说话。 雨声落在伞面上,发出极细微的沉闷声响。文渚忽然想起了她还上大一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家境还富裕,假期开始时没有急着回国,而是选择在伦敦等一场演唱会。她所订的酒店,与谢晏白今日的选择相同。 就是在那里,她的雨伞落在出租车里,同样突逢了一场雨。 思绪回笼的间隙,酒店近在眼前。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门前,谢晏白驻足,垂眼向她投来探寻的视线。 文渚目光往里落了一瞬,半晌后,道:“……我送你到电梯口吧。” 谢晏白颔首同意。 也没有问她既然不愿意开口,又为何执着想送他到楼下。 大厅到电梯也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无话地走到目的地,等谢晏白的身形消失在电梯上,文渚转身。 她目光很静,没有丝毫故地重游的怀念打量之意。 她走到门口,对司机客气地笑了一下:“麻烦你送我回公寓了。” 司机的态度礼貌而恭敬:“这是我应该做的。” 司机替她撑起伞,文渚正要顺着台阶往下,手机响起。她站住,接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是她在伦敦打工时结识的一个朋友,叫Iris。她为人赤诚,是文渚少有的,能稍微走走心聊得来的异国朋友。 Iris是看到助理发的ins后,才知道文渚回伦敦了。 在电话里,她很热情地要约文渚出来聚聚。文渚听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Iris,我很想答应你的邀请,但我最近实在太忙了,我要收拾我的工作室,我准备……” 听闻这个消息,Iris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哦天呐文渚,你要搬到能看到伦敦桥的地方了……” 随意和Iris闲聊了几句近况后,见Iris似乎还有深入聊天的打算,文渚缓步走下台阶。 雨已经小了一些,她拨了拨头发,听见Iris已经把话题转到了之前的经历上: “之前你说圣诞夜时,中餐厅的最后一位客人会有惊喜。我特意调班等了一天,结果收到的只有争吵!那个脏兮兮的大胡子男人居然拒绝给我小费……” 说到最后,Iris气哼哼地说:“文渚,这种耍人玩的玩笑可不有趣,以后不要再跟我开了!” 文渚一愣:“最后一位到访的客人,没有对你说圣诞快乐吗?” “没有!” Iris以为文渚是想糊弄过去,认真反驳道:“我那时候以为自己运气不好,还去附近问了下店的店员,他们都表示从没在圣诞夜见过那些神秘客人,包括以前!” “不过,你推荐的那家中餐厅待遇确实还不错……好吧文渚,我原谅你的玩笑了……” Iris最后又说了些什么,文渚已经不太记得了。 她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些她珍藏的圣诞惊喜,竟连周围的店员都没有见过。 ……只有她有。 如此独特珍贵,那连续的三年祝愿,简直像是只说给她一人听的。 ……可是,如果确实是只为了她,又是谁会那么做? 思索间,司机已经带她走到了车前。 她看着那柄黑色的伞被收成长柄的模样,片刻的恍神后,却是有什么记忆被勾起。 她喊住司机,“能给我看看这把伞吗?” 司机恭敬送上。 文渚伸出手,她细白的指尖带着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的心情,探向了伞柄下方的弯曲处。 那里凹凸不平,有着奇异的纹路,细细分辨,竟像是一朵……玫瑰。 文渚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微笑着向司机询问:“你知道这伞出于哪个品牌吗?我也想给自己买一把。”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如实道:“抱歉文小姐,谢总的伞都经过了定制,您可能买不到一模一样的。” 文渚摸着那朵伞柄上的玫瑰,闭了闭眼。 下一秒她撑开伞,匆匆对司机道了声“不用送我了”后,快步重新回到酒店。 酒店大堂里依然热闹,异国的语言拥进耳朵,又因为听众的无心留神,化作四散的、遍寻不着的羽毛。 宽大的电梯门打开,涌出一堆发色各异的游客,文渚下意识想上前。 却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谢晏白的房间号。 梯门关上,文渚抬眸,看到了电梯门中长发因奔跑而凌乱,眼带无措的自己。 她怔然地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再露出过这种神情了。 意识放空了一瞬,紧接着回神。 顿了顿,文渚垂下眼,深呼吸一口,打通了谢晏白的电话。 “……谢晏白。” 心中迷惘,她语气竭力平静,但仍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一分细微颤意,“……下来,接我。”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3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54 在车内摸到伞柄上的那朵玫瑰时,毫无逻辑的,文渚内心霎时升起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如果,圣诞夜为她做了那一切的人,是谢晏白呢? 她为这个猜测内心震动。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实在荒唐无根据。 另一方面,内心却有个直觉隐隐告诉她,那就是唯一的答案。 等待电梯落下的间隙,她思绪仍在翻滚。 理智与直觉来回拉扯,茫茫不知如何。 金色的电梯门很快又打开,文渚下意识抬头,终于从中见到因为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的谢晏白。 她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谢晏白在她面前站定,精致的眉眼映着大堂的浮华灯影,更为昳丽。 因为她的那通电话,他那双狭长的眼观察着她,暗含着关心。 缓了缓,文渚抬眸。 她内心的答案尚不明朗,在理智占据上风时,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执着地想要来找他。 但她还是抿了抿唇,清晰迟缓地道:“我想上去跟你说。” 目光从她秾妍的面庞上划过,谢晏白看到了她白皙手中握着的,那把漆黑的长柄伞上。 片刻后,他缓声:“好。” 这时间已是晚餐后不久,酒店里人影来去,周围充斥着异国的语言。 分明极热闹,但谢晏白带着文渚从电梯一直走到总统套房时,浮现在他们耳畔的,又只有身边人细微的落步。 一如先前楼下,他们撑伞走过那场细雨时的寂静。 房卡刷开后,文渚自觉找出拖鞋。 谢晏白关上门,走到房间内家庭式吧台上,为她倒上了一杯热水。 看到文渚的脸侧后,他的目光又顿了顿,随后抿唇,眼中流露出一种浅而温和的责怪:“知道是雨天,怎么还跑着来?……文渚,你的头发都湿了。” 文渚一愣。 她伸手,耳侧的那缕头发,果然有些潮意。 雨不算大,头发也只是湿了外侧的一部分。她没放在心上,梳弄也显得潦草。 她却不知,那一下心不在焉的整理,根本无济于事。 湿成一股的发丝散乱在她脸庞周围,配合着她秾丽至极的面容,少了平时的精致,多了让人心软的狼狈。 谢晏白眼底一叹。 他缓步走到文渚身边,俯身询问道:“不想喝白开水的话,我让前台给你送来一瓶热牛奶?” 文渚的眼睫颤了颤。 “……不用。” 思绪混杂,握紧手里的玻璃杯,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谢晏白,你让我想一想,到底该怎么说。” “……”谢晏白看了她半晌,“文渚,不用着急。” 他目光又在她手中的伞上落了一瞬。 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声线显得缓慢:“我永远都有时间。” 文渚不自觉收紧了手中的伞柄。 她的拇指停在伞上,随着一些很轻的动作,伞柄下那朵小而隐秘的玫瑰,也被她小幅度摩挲。 时间跳动着。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 “大一有一次,我准备在这里退房,但很不巧的,外面下起了大雨。” “而我的伞,落在了回来时的出租车上。” 谢晏白听着,神情极为平静。 缓慢眨了下眼睫,文渚的目光有一瞬间放空: “我猜想,或许是我先前在走廊里与朋友抱怨丢伞的对话被谁听到了,所以在我退完房准备离开时,前台那位金发的小姐又叫住我。” “她递给我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然后告诉我说,这是一位先生留给我的。” “我问那位先生是谁,她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我追过去,却只看到他转瞬消失在街角的,风衣的黑色一角。” 文渚说到这里,有片刻的停顿,似是等待。 “……”谢晏白偏了偏头,询问道,“伞好用吗?” “……好用。” “那我想,那位先生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其余的,也就无关紧要。 听懂了他的意思,默了一瞬后,文渚继续道:“后来大雨停止,云层散开,在归国的飞机上,我闲来无事,又仔细研究了那把伞。” “终于,我在伞柄下方,找到了一朵玫瑰的刻痕。” 后面她翻阅拿把伞所在品牌的官网,品牌在售的款式上,从来都没有过玫瑰元素。 疑惑之下,她发去的那封邮件终于有了回复。品牌的设计师告诉她说,那玫瑰来自高端客户的定制。 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后来生活被其他事情填满,这朵玫瑰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她便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现在,她又看到了它。 文渚说着,眸光缓慢移到谢晏白的脸上,“……谢晏白,你的司机说,你的伞是定制的,根本就没有同款。” 这与品牌方的说法不约而合。 所以……当初留伞的人,只能是他。 “……”谢晏白看见,文渚的眼中有些过于复杂的情绪。 他开口,默认了文渚的猜测的同时,目光投落,显出一丝意味深沉的探寻:“文渚,这偶然的巧合,或许不该让你露出这种反应。” 眼睫安静了一下,文渚启唇,向他说起了Iris的抱怨。 说到最后,她的秾妍眉眼,都好似随着语气一起朦胧起来:“……我在想,会不会那惊喜从始至终,都是只对我一个人的精心策划。” “可如果是……又是谁,会对我做这些?” 她目光茫茫然落到谢晏白的面庞上,想从中找出一些答案。 可他神色难惊。 从她开始讲述起,他眼中就铺着层复杂沉涩,细细看去,却又好像只是错觉。 他似乎,不愿意开口。 文渚垂下眼。 她声音淡淡,如在自语:“谢晏白,我一直在想,你对我的情好像比我想象得……要深了太多。” “可这感情如果只始于最近,你又是哪来的深重情意。” “除非……” 她顿了顿,想到那时自己看到玫瑰的感受,想起Iris带来的疑惑。 头顶的雨丝未停,玫瑰绽开在伞下,她忽然就想,会不会,那个为她策划了圣诞惊喜的人,其实也就是那朵玫瑰的主人? 他那样情深,那时恰到好处的一把伞,也真的……只是巧合吗。 顺从直觉,她眸光很慢,又带着丝迟疑:“……谢晏白,你是不是,已经喜欢我很久很久了?” 这句之后,空气都像静止。 谢晏白看着文渚,没有说话。 答案终于被她亲手揭开。 这是这一刻,他心中升起的情绪,并不是大部分人在此情景下里,想当然的纯粹喜悦。 安静地看过她如同繁胜玫瑰一样的面庞,谢晏白在片刻后,才终于道:“……文渚,你已在我眼中,停留了不止十年。” “……”文渚愕然抬眼。 短暂的震惊后,目光垂落,她恍然就明白了一切:“所以,你当初找到我签协议,其实根本就是因为你……” ——因为什么呢。 文渚没有说完。 她目光很静。 清润的,黑色的,带着让人难以细究的打量与探究,落在了眼前人的面上。 像在打量他的眉目,也像在打量他那时并不坦诚的,别有所图。 谢晏白闭了闭眼。 室内的寂静格外漫长,就在谢晏白以为文渚不会说什么时,她眼睫很慢地眨了一下。 她眼底有着微妙探究:“……我以前总觉得,你会是相当的利己主义,利益最大化。” “可今天我才发现,我似乎错了。” 那些寂寂无声的举动,又与衣锦夜行,又何区别? 他说他想试一试,那些属于过去的陪伴,却从始至终都只字未提。 他真是…… 她的手还摩挲着伞柄上的刻痕,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刻玫瑰呢?” “……”谢晏白看了她片刻,才道,“那是你,文渚。” “也是,我想要送给你的玫瑰。” 她是他迎风的玫瑰,是他永远高悬的月亮。 也是他,此生再难渡的迢迢。 文渚微微一怔。 随即低头,在其上打量了片刻后,眼中化作了一片轻叹:“……不止十年吗。” 外面的雨声小了一些,室内光线明亮,通透照彻,像让一切都再无所遁形。 文渚抬眼,谢晏白觉得她此时的神情,一如那照彻大千的清冷明月:“谢晏白,我这段时间的犹豫,其实不是因为陈舟。” “我只是在审视我自己。” “那时陈舟提及你时,我下意识的反应是维护。” “可事后我也一直在想,我为何那么不假思索地就想要维护你?而我,又应该放任这种笃定的维护吗。” “我原本一直犹豫不定。” “但现在,我终于知道答案了。” “……”谢晏白深深地看着她,“是什么?” 文渚抬眸。 她那双如油烟墨一般的润泽眼底,清楚映出眼前男人的模样。 他身形优越,哪怕只是穿着一身白色衬衫,都有种芝兰玉树的风姿气度。 面部的轮廓线条精致凌厉,五官俊美非凡。又因为久居上位,狭长的深色眼底贯盛冷淡,显出难以靠近的淡漠姿态。 他在生意场上,也是同样如此高不可攀。 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如谢晏白这样的无情,恐怕就是阎王爷见了,也少不得退避三舍。 他分明不近人情,得失在握。 可在面对她时,他又从来都是克制温和,不计成本。 她安静地想,这让阎王爷都退避三舍的人,却好像总是独独对她,有着近乎没有底线的包容。 室内安静,在她这陷入思考的、长久的沉默里,谢晏白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最不堪承受的宣判。 可不曾想,文渚启唇,说出的却是对他的救赎。 当那双鸦色眼底的目光很缓慢地落在他身上时,耳畔的一切都似被按下了暂停。 除了,眼前的人。 四周极静,他只能听见文渚语气轻缓,却又极为清晰地说: “……送我玫瑰吧,谢晏白。”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4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55 这不是多么隐晦的暗示,谢晏白也能瞬间理解。 可他顿了顿,目光在落到文渚清润又明亮潋滟的眼底后,问出的却是:“你会接受吗。” 微微挑眉,文渚都觉得自己要失笑:“如果不接受,我又怎么会让你送我玫瑰?” 指甲极轻地刮了刮伞上的刻痕,她打量一瞬,长长“嗯”了一下后,颐指气使地提醒:“记得包好看一点,太俗的我不收。” 她神情骄矜,眼底含笑,谢晏白却恍然觉得是明月低眉。 戏语轻巧,泄露满室华光。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自不会让你失望。” 文渚满意勾唇。 然后空气变得停滞,她微微抬起头,面上姝色秾盛。 她的注视安静,眼底又暗含意蕴。 谢晏白心知,这是一种无形的许可。 她在等待他俯身。 他起身,靠近她。 神情里分明有着极深的侵略性,可在离她面上只有不到五厘米的时候,他又蓦的停下。 在文渚带着些好奇与探究的目光里,他顿了顿。 注视着她漂亮的,潋滟含烟的瞳孔,在这极近的距离里,谢晏白声音微沉,带着缓慢的哑意: “文渚,我曾无数次遗憾,我不能将你据为己有。” 这些被压在心底多年的、晦暗不可说的欲念,在如今只待最后一步的时候,终于被他吐露。 语气与眸光具是深深,侵略性的气息不再掩饰,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对她的渴念。 文渚微微眨了下眼睫。 与他对视片刻后,霎时的,她如浓妍桃花般的面上,浮出一个显得戏谑的笑:“这个,恐怕有点难度。” 她勾着唇,语调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谢晏白,你似乎是想完整拥有我,可我最多只能给你我的一半。” “因为我还有一半,只能属于我自己。” 这是……允许的意味。 一瞬的涌动难以平息,他眼底瞬间掀起了暗色的风暴。 如一无所觉,又或是知道他的想法,文渚抬头,微微凑近他:“……如果是别人说什么据为己有,我可能会生气。” “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会对你生气吗?” 这句话像个陷阱。 谢晏白却仍是抬起眼,“为什么?” 他这样配合,让她也觉得满意愉悦。 红唇开合,她轻轻给出答案:“因为说来微妙,比起你拥有我,你让我觉得,你此前似乎已经把全部的自己交给了我。” 她打量的目光清润而专注,眼中雾色氤氲,像是某种仪式里,女巫似叹非叹的,温柔轻巧的引诱。 “——谢晏白,你这可是桩亏本的买卖。” 时间安静,如再也不能压抑什么,谢晏白俯身,落向了她的唇。 几下浅尝辄止的触碰含着浓重的情绪,片刻后他松开她,深深地说:“文渚,这是我唯一的捷报。” 他眼眸极深邃,文渚看着,心底又涌出了那种直觉危险,却又想要靠近探寻的欲望。 极缓地眨了下眼,她抬头,主动填满二人唇间的距离。 她想,这一次,不必再犹豫。 谢晏白的呼吸似有一瞬间的停顿,下一秒,她腰间瞬间多出来一股力。 再没了顾忌,他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意味,轻易撬开她的唇瓣,每一次对唇齿的索取都如同占有标记。 呼吸纠缠间,身上的气息也散乱。 文渚只模模糊糊觉得,谢晏白原先实在是克制。 后来气喘吁吁,当呼吸逐渐被剥夺,理智近乎丧失的时候,文渚终于勉强推开身前的男人。 “谢晏白……” 她喘着气,眼中迷蒙潋滟,说话都像是气音,“……带我,去浴室。” 话落,她身体腾空,被常年锻炼的男人极稳地抱起。 当花洒中的热水从头顶倾斜,文渚眯眼看着谢晏白身上近乎半透明的白色衬衫。 她手指有意从他脊背摸索而下,隐约听到谢晏白似是低喘了一声。 如颜料氤氲,她眼尾泛着胭脂的红,语气极轻,似问似叹:“你还有其他的衣服……但明天,我要怎么办?” 她的行李都还放在公寓。 目光在她白皙的锁骨上落了一瞬,谢晏白呼吸加重。带着热意的水流哗啦啦往下,砸在身上地上,让声音都显得暧昧模糊:“……会有新衣服的。” 手臂用力,他俯身封住她的唇:“文渚,你已经不能后悔了。” …… 早上起来的时候,文渚有些腰痛。 谢晏白已经让助理买来了新的衣服,尺码合身,都是她常穿的风格和品牌。 在她的问题上,他从来不会有错漏之处。 将一应衣服展开看了看,文渚最后选了件面料折光的纯色长裙。 当她穿着那条裸粉的裙子出现时,谢晏白的目光顿了顿。 他发现自己现在,已彻底不知餍足。 对谢晏白的想法一无所知,文渚在他看起来依然矜贵俊雅,与往常无异的面色上停留了一会儿,挑眉不解:“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累?” 她都起晚了,结果他好像还游刃有余。 可她并不觉得在昨晚,谢晏白要比她轻松很多。 可这是个怪问题,无论怎么正面回答,好像都有些微妙。 谢晏白抬眼,冷静地询问她:“你想与我一起锻炼吗?” 文渚恍然大悟。 她笑哼哼地坐下,拿起桌上的面包咬了一口,“这个挺好吃的。” 根本就不回答谢晏白的问题。 谢晏白失笑。 到如此,他才觉得彻底有了实感。 早饭后,他们依然是去工作室收拾东西。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与以往相比没什么太大分别,但那点细微的流动感掩藏不住,仍被心思灵巧的助理姑娘们察觉。 在下班的时候,她们带着几分玩笑神情,祝她的今日和昨日一样美好。 文渚扬眉:“Every day is good for me.” 谢晏白从身后走了过来。 听见文渚和助理的对话,他垂下眸,语气带着沉缓的意味:“看来,我也只是文小姐的‘good’之一。” 助理已经离开了,文渚转身,她背后天光昏暗,映在谢晏白充满优越的五官上,显出几分暗色的朦胧。 他明明没做什么表情,但当视线投来时,她仍是察觉到了他那隐约的不满。 微微勾唇,她顺从地上了当。 伸出白皙的手,她在谢晏白线条漂亮的薄唇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红唇开合,语调一如春日潆洄的溪水:"No,you are bset." “……”谢晏白抓住她的手,吻了上去。 因为谢晏白的帮忙,收拾工作室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新工作室目前还在装修,大约还要一两个月,文渚想了想,干脆给助理们放了两个月的带薪假。 收获了她们欣喜的欢呼。 将收拾出来的东西都暂时放在她房租还没到期的公寓里后,没再多停留,文渚迅速跟着谢晏白回了国。 她还没忘记,自己在国内还有事情需要收尾。 林语池那边传来消息,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极为顺利。文渚也就按耐住心情,把这等待的期间,当做自己的放松小假。 原本谢晏白在对她剖露自己的欲念时,文渚的体会还算朦胧。 直到一朝顾忌扯断,每次的昏沉间,她感受到他的力度,才对这句话有了彻底的真切感受。 力度落下时,似乎是猎人的占有夺取,但每次俯首相拥时,他神情的细微处,又总泄露着一丝如朝圣的虔诚。 让人相信,他真的愿意献上自己的全部。 想到这,文渚眼中涌出一丝轻叹。 和谢晏白签的那份协议持续时间所剩无多,虽然如今算是心意相通,但她觉得,自己或许也需要再考虑一下,该如何更好地处理那份协议。 有仪式感一下,就当是对过去的纪念。 思索的间隙,她复又提笔。 高克重的灰卡纸质量极好,落笔时,有温而厚的触感。 打量了番纸上那抽象成链条的灰焰,文渚神色不变,拿起手边的另一只笔,在线条的空隙里涂上了属于他的颜色。 她也很期待,谢晏白在见到她手上这张成品时的模样。 等停下时,她打开手机,看到了几条许畅卉的消息。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这段时间里,时不时会给文渚发来一些努力练习的视频。 文渚看着,却从来没有回复。 这一次,也是一样。 许畅卉似是在练习指法,等视频放完自动暂停,文渚目光微微出神了一会儿,退出了与她的聊天窗口。 就如她之前所说的,有一些东西,她与她都不能立刻就得出答案。 看完许畅卉的消息,文渚摸了摸肚子,走到厨房。 今天是王姨一月一次的休假日,她要自己准备伙食。 打开冰箱后,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内里,文渚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姨也太会计算食材数量了。 她去了一趟超市,等谢晏白效率极高地结束完今日的工作,回到家里后,恰看到文渚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米粥的模样。 听见他回来了,她回头,眼底带笑:“你怎么那么会掐点。” 这场景太过日常,而当文渚眉目盈盈,朝他看过来时,她眉眼处泄露的,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亲近之意。 谢晏白顿了顿。 随即他洗了手,走到文渚面前。 看到她面前茶几上摆的简单小菜后,他微微勾唇。 俯下身,他认真地道:“明月入怀,我思归心切。”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5 免费阅读.[.aishu55.cc] Chapter 56 当一切都安闲静谧时,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下旬也将过完,十月将尽,日期很快来到了十一月。 天冷了很多,树上掉了更多的叶子,像极了已经干枯的蒲公英。 饶是方乐之一向身体素质极好,怕热不怕冷,眼下面对北方无孔不入的冷风,也不由得给自己加了件薄毛衣。 随着火锅汤冒出小泡,那柔软的毛衣袖子又迅速被她撸了上去。 顾不上锅里那片她扔下去的,快要被煮得稀烂的生菜叶,方乐之探着身子追问:“所以,你真跟谢晏白假戏真做了?!” 语气与神色具是激动——方大小姐永远对吃瓜有着勃勃的热情。 何况这瓜上次看电影时她就想问了,可惜,文渚深谙太极之道。 即使后面她终于接通了她的微信语音,文渚在电话里也只让她稍安勿躁,说事情彻底有结果了再告诉她。 她四平八稳,让方乐之好一阵抓心挠肝。 几天前,文渚终于和谢晏白一起从伦敦回来。这本没什么稀奇,出个国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和去家门口没有任何区别。 让人震惊的是,刚一回国,谢晏白立即大手笔地约了多个奢侈品品牌的设计师,给文渚办了场私人沙龙。 既是为了学习交流前辈经验,也是给文渚抬咖。 让圈内那些人好一阵咂舌。 约设计师没什么稀奇的,但要那些蓝血红血的知名大腕悉数到场,这背后展现出的财力与人脉,可少不得让人好好估量。 方乐之那时敏锐地从这举动里察觉什么,迅速打了电话给文渚,声泪俱下地控诉她“再不让我吃你这瓜都要烂在地里了!”。 文渚那时正陪父母看电视,闻言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大口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小香瓜。 她颇为悠闲地想,这不挺甜的吗。 方乐之还在电话那头控诉着,文渚稍稍调低了音量,熟练地安抚她:“明天出来吃火锅时跟你说。” 电话那头的假哭瞬间爆开成一声欢呼尖叫。在她一声声“啊啊啊不许反悔!”里,文渚嘶声,感同身受地疼起了嗓子。 如今到了火锅店,从坐下到汤底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文渚也差不多说完了自己和谢晏白之间的事情。 她因自身性格,讲述那些经历也轻描淡写。 考虑到谢晏白不知是什么想法,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些,她在故事里,还隐去了一些关于他的细节。 但这仍不妨碍方乐之吃得意犹未尽:“谢晏白确实可以啊,绿豆糕都给你找出来了。” 她终于想起了锅里稀碎的生菜叶,敷衍地捞着,心思还在对话上:“砸钱倒没什么,对他这种人来说最简单了,有这份心才难得。” 文渚赞同:“确实是这样。” 这些年的经历也告诉她,真心比什么都宝贵。 杯子里的橙汁过半,她抬手给自己倒满。 又听方乐之道:“不过那家糕点确实好吃,以前在兰华大道开的是吧?也不怪你念念不忘。” “什么时候你去买了叫上我呗,我也想去看看。” ——错了,方大小姐最感兴趣的其实不是吃瓜,而是吃。 方乐之的神情充满兴致,文渚失笑:“好。”她拿起她的杯子,顺手给她也添上橙汁。 之后又聊了些其他话题,等一顿饭吃到尽兴,与方乐之分别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天色渐黑,望着周围一颗颗巨大的秃头蒲公英树,文渚想起刚才在席间,与方乐之的对话。 她忽然觉得,或许趁热打铁,就趁着今晚将自己与谢晏白的事情干脆也告诉父母,倒也还不错。 她鲜少如此只跟随直觉行事,但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这样做了两次,还都是因为谢晏白。 从路边昏黄的路灯上移开眼,文渚微微勾唇,觉得这样其实还算不错。 她行动力一直很强,回到家后,等文渚一句“不久前,谢晏白成功追到了我”后,夫妻二人都有片刻的呆滞。 回过神来后,他们的第一反应只有担心。 “渚宝,你……” 文渚明白他们的顾虑。 那个圈子里的人从来都寡情薄意,干净才是少见,谢晏白又站在顶端,以正常的角度思考,都会担心他不是良配。 她此前,不也是一样的迟疑吗。 父母眼底的担忧隐而未言,顿了顿,文渚向他们道出自己此次在伦敦的发现。 听完后,文伟成与何韵清也都有了片刻的沉默。 如谢晏白这样的人,这十年默默的情深,在普通人身上都少有,更遑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 甚至他们听着,都隐约觉得被打动。 叹了口气,在满室的沉默里,最终是何韵清先看向女儿清润的鸦色瞳孔。 她温和地对她说道:“明天立冬,你让谢晏白过来吃顿饭吧。” 文伟成没有反对。 他们了解文渚的性格。 她既然跟他们提了他,就是有认可的意思。虽然那些故事听起来动人,但他们做父母的,无论如何,也都得先见见他再说。 眨了下眼,文渚心知,父母这是要给谢晏白机会了。 她脊背挺直,乖巧好女儿般笑道:“我明早给你们买羊肉去。” . 谢晏白收到文渚的消息后,其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文渚这么快就把他告诉了父母。 他还以为,她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一天的连轴转后,谢晏白总算能处理完一堆急待回复的邮件。 无心再理会其他事,从公司离开后,他就来到了文渚所在的小区。 文渚站在楼下,在看到他那辆怎么都低调不了的车后,眼底也忍不住多了分笑意。 熟悉的人影走下车,司机打开后备箱,帮忙拎起要给文家夫妻的见面礼。没有急着过去,谢晏白先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冷吗。” 文渚答非所问:“立冬要吃羊肉,喝了羊肉汤就不冷了。” 她抬头,眼底是促狭的笑:“就怕你不敢喝。” 谢晏白微微抬眉。 说实话,眼下他要以文渚认可的身份去见她的父母,饶是他一贯运筹帷幄,此时心中也确实有些没底。 他也知道自己在外是个什么风评,锋芒太过,恐怕确实难得长辈喜欢。 他少见的露出欠缺了些自信的模样,文渚看得新奇,又笑起来。 她安抚般道:“谢总对外无往不利,这一次也一定能得二老点头。” 她这高帽戴得实在敷衍,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让他心头更沉了些。 从司机手中接了一部分见面礼,谢晏白牵过文渚的手,叹了口气,“……还是上楼吧。” 进了家门,谢晏白终于见到文伟成与何韵清。 他备礼丰厚,礼数极其周全。不论方才如何,在文家夫妻面前,他又是平日那副斯文矜贵的从容模样。 文伟成目光打量,落到了谢晏白手中那只梅扁紫砂壶上。 谢晏白一同看了眼,眼底轻笑:“文伯父,我记得以前您桌上就有只紫砂壶。” “若您愿意,茶汤温润养之,想来这只的模样不会输当初的那只分毫。” 这话很漂亮。 既表明了他一直记得曾经和文伟成的交情,又暗中捧贺未来比之以前,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滴水不漏,温和谦谦。 文伟成沉默片刻,接过了这只紫砂壶。 文渚在旁看着,面上显出趣味。 她觉得,看谢晏白做这些收拢人心的漂亮事真的很有意思。 谢晏白给何韵清的是两条香云纱的披肩,手工织就的四经绞罗,单人工费就价值不菲。 何韵清展开看了看,夸了句“小谢的眼光真好”。 谢晏白并不居功,他微微勾唇,将高帽递给了文渚:“眼光这方面,都多亏了文渚的熏陶。” 这句后,父母的目光一起看过来。 文渚细眉挑着,毫无顾忌地接下了这份功劳:“我的审美绝佳,能受到我熏陶,也算你赚了。” 谢晏白颔首赞同。 这互动亲昵不似作伪,文伟成与何韵清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文家夫妻不爱为难人的那套,谢晏白进来后没多久,羊肉汤开始冒泡,他们正常吃了些热腾腾的羊肉锅子。 谢晏白的皮相与气度本就无可挑剔,如今刻意收敛了那些见外人的气势,只做出小辈的模样来,更显得君子如玉如竹,矜贵不可折。 知道他如今地位非凡,文家夫妻远离商界多年,若说最先还有些远观打量之意,随着桌上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他们也越发能拿平常心看待谢晏白了。 从文渚那里知道文伟成有重新管理企业的打算,偶尔的停杯投箸间,谢晏白不动声色,讲了些如今云市商界的情形,帮他熟悉局势。 文伟成目光微闪。 知道些局势内情不算什么,关键是谢晏白在说那些时,眼底分明平静,端的是游刃有余,从容在握。 他恍然就想起了多年前自家还没出事时,谢晏白曾来拜访过的那一面。 那时,他隐约听说了些谢晏白独立出谢家后的动作,以为他此次拜访还特地带着刚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茶,是在向他寻求什么帮助。 却谁知,等一盏茶过半,谢晏白都未说些什么。 他与他一起品着茶,万事淡淡,偶尔的几句话也毫无弦外之音。 直到最后告辞,谢晏白也只是在厅里文渚从网上寄来的那束花上,稍稍多逗留了几眼。 像真的如他进门时所说,他只是来找他闲聊,打发时间。 可是,那时的云流还处于初创期,一堆事情亟待处理,谢晏白又哪来的那么多悠闲。 如今几年过去,在那张不算太大的圆桌内,羊肉滚沸。 注意到谢晏白席间时不时瞥向文渚的神情,隔着蒸腾的雾气,文伟成灵光一闪,终于明白那日谢晏白的来意。 那时文渚已经离国,他应是想看她,却又忙不开身去伦敦,只好来他这里。 便是只看一看她买来的花,也能当作心绪排遣。 ……如此。 文伟成心中一叹。 . 从餐后一直到谢晏白离开,文家夫妻俩的态度都显得很和缓。 对这位地位显得太高的准女婿,他们一开始还有些疏离审视,可他拜访到现在,也确实让他们挑不出什么错处。 别的不说,至少他对文渚的态度可全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后来天色已晚,谢晏白辞行,文渚下楼送他。 月明星稀,司机和助理已经先行离开,谢晏白的那辆车还安静停在楼下。 这时刻周围没什么人,文渚想起刚才,还忍不住戏谑:“被我说中了,我们阿晏要是真想讨谁喜欢,还真是无往不利。” 她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这副模样,就是谢晏白已经过关的意思。 听她这样说,谢晏白心下微松。 随后又默了默,平静地笑道:“我不这样觉得。” 一朝从明亮热闹的室内离开,周围好像显得安静,也显得多了些冷寂。 夜风擦过他的风衣,谢晏白垂下眼,目光里是沉静幽邃的暗色:“我最想讨好的那个人,饶是直到如今,我还都不能真的确定她是否真的已经接受我与她相伴。” 文渚偏了偏头。 小区的光线不算明亮,瓦数偏低的白色路灯伫立在旁,仅能照亮一小方天地,像是触手可及的,圆圆的月亮。 谢晏白的面孔未能被月亮完全照到,半边侧影投落,显得他精致的面孔上,多了分朦胧虚无的颜色。 文渚看着,唇角轻而缓地勾起了一个弧度:“未来无常,那个人自己都很难保证以后的事情。她只能告诉你,在此时此刻,她愿意和你共度余生。” 踮起脚,她极轻的,在他下巴处落下了一个吻。 玫瑰的淡香涌来间,她目光明亮,声音带着浅笑: “——谢先生,立冬快乐。”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Chapter 57 立冬过去,文渚又过了几天闲散日子。 伦敦的工作室还在装修,有助理专门盯着进度,文渚也时不时打视频过去,实时和装修公司沟通意见,当线上监工。 那间商铺原先的基础就很好,给文渚省了不少功夫。算算进度,她发现自己还能赶在圣诞节前重新开业。 清点了下库存,文渚正盘算着要不要干脆趁着节日搞个活动,林语池三个字赫然从屏幕上亮起。 微微一顿,她接起电话,听到那头的林语池语气勉力平静,但激动和欣喜仍难以克制: “文渚,拿到了。” . 林语池拿到的证据,不可谓不大。 等最后一份资料也看完,谢晏白松了松领带,眼眸笃定平静:“谢家要完了。” 纸上的内容虽不算太完整,但基本可以指向谢家那对父子操纵证券市场的事实。 一旦交给监管会,定会谢家内部引起绝大的震动。 文渚望着那叠资料,一瞬间想起了这些年,眼中闪过些凉意。 她又很快抬头,望向谢晏白,全然放心地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她与林语池前期的铺垫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待谢晏白趁其乱,釜底抽薪。 而这正是谢晏白的长处。 迎着文渚的视线,谢晏白唇角微勾,面上神色从容,让人安心:“放心。” 文渚轻笑,并不怀疑这句话的份量。 伸出手,她颇为细致地给他整理好不小心翻折起的衬衫衣领。 白皙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颈,微凉的温度一触即分,在将收回手时,她被谢晏白搂住腰身,带起抱到他的腿上。 他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语调微沉,低声问:“用了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好香。” 文渚抬起头,眼中含着几分笑,故意说了句话。 他喉结一动,修长的手从毛线衣的下摆探进,落向了她细细的肩带。 . 没有让人等太久,那份要搅得谢家变了天的资料很快就被交给了证监会。 谢家父子双双被带走调查的消息瞬间上了热搜,舆论震惊,谢家集团股价跌停,集团高层动荡不安。 谢晏白此前也对谢家多有布置,趁此机会,那些暗线一触即发,水混鱼杂,呈现出暗流涌动之势。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无论谁得了好处,谢晏白都将是最后的赢家。 这个机会他们筹谋良久,此时终于出现,林语池同样不会放过。 谢家父子前脚才被带走调查,她后脚就大张旗鼓地放出声明,宣布自己与谢临琛退婚。 速度之快,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早得了什么内部消息,落井下石的同时,也稍稍保住了林家被牵连的股价。 来不及理会那些打来电话的记者,林语池踩着高跟鞋,穿过自家走廊里摆着的那些珍贵花瓶,镇定地敲开了林海山的书房。 迎着林海山愕然,紧接着转为审视的目光,她微笑着,将一份项目书放在他面前: “爸爸,在质疑我的能力前,或者您先看一看关于城北的那处园林酒店这份企划,好吗?” …… 这次的动荡差不多持续了一个半月,才勉强有了阶段性的结局。 谢家父子的罪名已经定了,但更多细节还在调查中。 他们面临审问,单方面隔绝于世,却不妨碍谢家集团这艘离了掌舵者的巨船有了新的舵手。 利益从不等人。 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家现在虽然是个烂摊子,但这不妨碍有人野心勃勃,想要在这面临黄昏的庞然大物上大施拳脚。 谢晏白对接手谢家的企业没有兴趣,既然有人想趟这浑水,他也不介意渔翁得利。 那时趁着谢家股价下跌,他抄底回购大部分股权后,而今又做了次中间商,用这些股权给自己换得了更多的利益。 当然,他没有忘记当初于文渚约定好的——玟声。 那日谢晏白拜访过后,文伟成加快了重新笼络人情的动作。 他这些年虽沉寂了下去,但文家此前在云市可是实打实地活跃了那么多年,总有些人脉基础。 何况那些人嗅到谢家风向不对,疑心文家是要重回舞台。 既有利可图,那便永远都能有朋友。 这些时日里,他与谢晏白里应外合,成功拿到了两份股东会的决议。 盯着上面代表玟声将脱离谢家的结果,文伟成略显浑浊的瞳孔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复杂感叹。 ……终于。 几上的一壶太平猴魁时候正好,谢晏白端起那小壶茶,倒入文伟成面前那只青瓷细腻的茶盏里。 他动作从容斯文,语调也是一样:“恭喜文伯父,不日后,又能重得多年心血。” 现在万事俱备,连股权转让一事都已处理好,只待玟声走完脱离程序,彻底重回文家。 看了眼前那汪透亮的茶水,透过那碧绿茶汤,文伟成目光微顿,隐约记起了多年前的景象。 那时候,还没有如今这一切发生。 他语气叹然,有着深深的自责:“那时渚宝在国外,一直问我和韵清家里到底怎么了……是我无能。” 谢晏白默了默,宽慰道:“都过去了,文伯父。” 文伟成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这些年里,过去一直时不时在他心口旧事重提。想起妻女所受的辛苦,他就绝不可能放下这件事。 如今真的重新拿回了玟声,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望了眼神前这个风姿不凡的准女婿,文伟成沉默片刻,换了话题:“这次去见盛长林,他说你的棋下得好。” “……小谢,你陪我下局棋吧。” . 从文伟成那里回来后,谢晏白直奔文渚所在的地方。 她今天说要出去走走,他以为她是约了朋友一起,到地方后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已是十二月的下旬,气温颇冷,他下意识整理好她脖子上的围巾,让它重新起到保暖挡风的作用。 又被文渚伸手往下压了压:“不用,我正好走得有些热了。” 谢晏白抬眉,他是不赞同的,但也没再动作,只说:“等差不多了,就再围上去。” 文渚从善如流地说好。 周围的银杏树笔直,扇状的叶子金黄,有一种不属于冬天的灿烂之意。 谢晏白看了眼,目光又落到文渚身上:“怎么来了这里?” 这里是市少年宫附近。 街道宽阔,休息日的时间,时闻少年人昂扬脆亮的声线。 文渚走到旁边一张长凳上,扫落些上面的叶子,拍拍身侧,示意谢晏白坐下。 身侧的空白被填满,文渚的手也被他顺势抓起,十指相扣。 晃了晃那只手,文渚的肩膀一歪,干脆靠在了他身上。 天光倾洒,她眼睛微眯着,声音也懒洋洋的,像只惫懒的猫:“我看着他们,也顺便回忆一番自己的过去。” 她的人生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部分万事璀璨无忧,然后情形急转直下。 而如今,又要重回璀璨之地。 只是经历了这么些,她的心态也早就与曾经不同,发生了变化。 找寻一下曾经,能帮助她更好的看待这种变化。 谢晏白换了只手与她相握。 得空的那只揽住她的肩,他垂眸,看向她浓密卷翘的眼睫:“未来与现在,只会比过去更好。” 他在向她保证。 文渚长长“嗯”着,而后眼尾弯起,带着促狭戏谑的笑:“财神爷都这样说,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她又提起了那个财神爷的梗,谢晏白微微弯唇:“这一次你没戴信物,但财神爷网开一面,准许了你的请求。” 文渚挑眉:“怎么不说是财神爷送的太少了,整天只戴那一条项链,我都嫌腻。” 她眼神理直气壮,这时候,更像只被伺候惯了的天鹅。 骄矜又挑剔。 谢晏白勾着唇,唇瓣贴近她的耳朵:“我的错,以后每个星期都给你买新的。” 他呼出的气息带来些酥麻痒意,文渚动了动:“过犹不及,我会懒得整理……一个月一样就行。” 她想起什么,在他肩膀上偏了偏头,眸光落到他垂下来的,深邃漆黑的眼睛里:“你似乎有一对黑蓝宝的袖口……它很特别吗?” 黑蓝宝不珍贵,那对袖扣也只是简单打磨了下,没有什么特别的设计。 早在伦敦,他找她签协议时她就注意到它了,与谢晏白的身家相比,那对袖扣实在普通廉价得怪异。 话音落下,谢晏白揽着她肩的手紧了紧。 望向文渚泛着疑惑的鸦色瞳孔,片刻后,他微沉着声线,低声道:“也许你忘记了,文渚。那上面的石头,是你送给我的。” 文渚这下是实实在在的觉得惊异。 她从不记得,自己有送过谢晏白这样东西。 如果要送他宝石,她当会选名贵的一颗。 文渚确实不记得了,谢晏白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缓缓道出过去的那段故事。 那时候,文渚还在读中学。 一群人忽然兴冲冲地约着要玩随机送礼的游戏,抽出代表身份的牌,在不知道各自身份的情况下,为抽到的那人准备礼物。 她那时被邀请着加入,抽到了一张梅花K。 在离开的时候,她不小心听到了几句对答案的闲话,以为梅花K是谢临琛,礼物也就准备得敷衍。 ……谁知,那时他们口中只来得及说出口的一个“谢”字,指向的是谢晏白。 可她那么敷衍,他却珍贵收藏了那么多年。 微微叹了一声,文渚眼中涌出真心实意的愧疚:“……委屈你了。” 她反客为主地描摹着他的指节,勾画温柔,神色专注认真:“以后一月一次,我也会送你一份礼物。” 谢晏白的呼吸稍一停顿。 他哑了声:“你让我已经在开始期待以后。” 文渚说一个月一次礼物,他知道她绝对不会敷衍。 可他也没想到,与那份礼物而来的,会是那么大一份惊喜。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Chapter 58 这时已是年关将近,文伟成已经又成了玟声的董事长。 他又回到了玟声,架势虽足,但到底是离开了那么多年,高层人员变动,大家都觉得,他会压不住公司里的一众老狐狸。 但兴许是这些年的遭遇让他意识到了什么,文伟成一改曾经平和中庸的作风,他手段凌厉,颇有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气势,一时之间,还真镇住了偌大的企业。 证监会对谢家父子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秦昆是受谢家人授意的真相也大白天下。 文家曾经那栋被谢临琛拿走的房子,也悄悄挂上了法院的网页,成了法拍房。 谢临琛不常去哪里,里面的陈设几乎没有动过,文渚曾想过要给何韵清拍回来,又被何韵清阻拦。 即使谢临琛不常去,但一想到谢临琛曾以房产主人的身份踏入这里,她还是觉得恶心。 文渚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干脆就找了个时间跟父母一起,兴冲冲去挑了新的房子。 半个下午的时间过去,房子很快就挑好,新别墅并不输于旧的那个。 文伟成在签购房协议,何韵清看着丈夫的动作,神情带着感叹。 文渚在旁边笑:“等装修好了,我带谢晏白过去看看。” 她提起了谢晏白,何韵清没有多说什么。早在她把谢晏白带回家的那刻,她就已经明白了女儿的心意。 她忽然捏了捏女儿的手:“你跟谢晏白,有决定以后吗。” 何韵清这是在委婉询问她,是否有订婚或者结婚的打算,文渚听着,突然觉得心虚。 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与谢晏白其实早就是夫妻。 顿了顿,她眼也不眨地道:“这个还要再考虑一下。” 何韵清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在她心里,女儿未来还长,想多久结婚都没问题。 从售楼部走出去后,她与父母迎面,见到了路边谢晏白的车。 他那辆车牌连号的车实在显眼,路边冷风簌簌,见到他们,他走下车,跟文家夫妻俩斯文问好:“伯父,伯母。” 然后含了些笑牵起文渚的手,动作亲昵自然。 知道他晚上和文渚有约,夫妻俩也没多问。刚买完了房子,他们的心情也很好,只笑着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瞥了身边斯文矜贵的身影一眼,文渚不以为意:“他有司机给他开车。” 文伟成摆摆手:“那就让小谢的司机注意安全。” 谢晏白抬眉,还真应下来:“我会跟他说的。” 上了车,谢晏白果然和司机说了这句话。司机误以为是什么暗示,一路上开得四平八稳,速度比以往慢了不止一点。 往常一趟只需二十分钟的路程,现在走了四十分钟才到地方。 谢晏白摩挲着她的手,只轻笑:“我们也不赶时间。” 文渚在车内补好唇妆,倒也没反驳。 谢晏白带她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是室内的一家音乐厅。 今天,文渚喜欢已久的乐团终于来云市巡演,谢晏白早早拿到了两张前排票,和文渚一起来看。 这场是经典古典乐专场,台上奏响的都是大众熟悉的音乐。 文渚与谢晏白都学过些艺术,对这些曲子更谈不上陌生。 虽然亲昵,但从入场后他们就再没说过话,安静地欣赏着,给予台上的演奏者一份尊重。 在中场休息的间隙,文渚终于动了动。 她晃了晃两人自坐下后,就始终交握的手,突然询问道:“你还记得好几年前,在伦敦的一个小珠宝展吗?” “那时,会场内放的bgm里,就有刚才那首克莱门蒂的曲子。” 谢晏白微顿。 他去过珠宝展,但若说局限于伦敦,且是小型的展览,那就只有…… 他看向身边的人:“你发现了?” 文渚点头:“上次你去帮我搬工作室,我就觉得你的字迹眼熟,好像见过。” “不久前跟爸妈一起搬家,翻到了你给我的那张明信片,终于把线索联系了起来。” 当初在她那场展览上,送出明信片鼓励她的人,竟然是谢晏白。 她想起那时的景象,目光有些陷入回忆的虚焦:“……你总让我觉得,我在伦敦的这些年里,你其实一直都在和我一起。” 只是她从未察觉。 默了默,谢晏白微微往她那边俯下了身,低声剖白:“那时候我总在想,我这样的人,或许并不能讨你喜欢。” 所以生怕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拒绝或者厌恶,就连出现,也要隐藏身份。 “……”为他这句话怔了半秒,文渚失笑,“你有哪里不好吗,我们谢先生不一直很受欢迎?” “你戴上婚戒的那一天,已婚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圈子。那时方乐之还发信息跟我说,她的姐妹群多了一群心碎少女。” 没有理会她的玩笑,谢晏白微微抿唇。 他握紧她的手:“……你太明亮了。” “文渚,你属于海一般宽广的世界,可我那时候却是在想,我这样自私的,想要独占月亮的人,又如何能与大海比肩。” “是我看着你,自惭形秽。” 文渚注视他。 片刻后,她抬手,温柔地捧了一下他的脸颊:“如果你觉得不能比肩大海的话,就只比肩我吧。” “谢晏白,我只是文渚。” 此时中场休息结束,乐团成员们重新架好了乐器。 顾忌着周围有人,谢晏白行动掣肘。 所以文渚也不知道,他在这一刻有多么想亲吻她。 他眸色深深。 在这一刻,他终于抵达了他遍寻不得的彼岸。 . 看完音乐会后,天色已暗。 文渚没急着回去,农历新年将近,路上变得红彤彤的,连江边的路灯上,都挂上了喜庆的中国结。 气温转凉,她双手揣进冬衣的口袋里,和谢晏白一起在江边散步。 然后又被谢晏白牵出来,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两个人的手在一起更暖和,文渚也就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温度。 路边树上的叶子掉了个干净,远远看去毛茸茸的,文渚打量了会儿,笑道:“如果说这棵树的树枝像火焰,似乎也能说得通。” 谢晏白随她一起看去。 不远处的那棵树从树枝起,上窄下宽,他认为,一般人可能会更觉得它像水滴。 但他的身边只会有文渚。 当下点头,他颔首赞同:“确实像。” 文渚在他的口袋里,挠了挠他的手心。 等他们彻底走到那棵树的附近,文渚站定,谢晏白不解,看见她微微弯起了眼:“我有礼物想要送你。” 这个月的礼物谢晏白已经送给了她,是前不久品牌刚发布的春季新款,一条高定长裙。 她那时说不久后也会送他礼物,谢晏白没想到,她会挑在这里。 这里是中央公园,灌木丛光秃秃的,树杈间露出身后同样干枯的草地,也不像藏了什么布置。 望向文渚宽大的外衣口袋,他猜测,礼物应该被她藏在了兜里。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就连在开着空调的音乐厅内,她也时不时会摸一摸口袋。 他当时还以为是她手凉。 配合她的意愿,谢晏白随她一起站在树下。 哪有什么人会在冬天的江边散步,周围冷清寂寥,他看见她缓缓从口袋里伸出手,掏出了一个戒指盒。 他瞳孔一缩。 纤细的手打开戒指盒,文渚从中取出一枚灰焰造型的戒指。 闭口的样式,线条简洁流畅,一圈哑光的灰黑,优雅斯文的同时,也暗合了他精致眉眼处的凌厉锋芒。 她牵过谢晏白的手,谢晏白的手修长似玉,这样一戴,更显得他多了层矜贵冷峻。 戴好后,她自己欣赏了一会儿,才抬头询问谢晏白:“喜欢吗?” 谢晏白摸着那圈戒指。 他眸色漆黑,涌出些幽海般的神色:“怎么要送我这个?” “我只是觉得,我也该送你一枚戒指。” 眨了眨眼,文渚轻笑:“这是我自己设计出并亲手做好的,哪里想修改再跟我说。” “我作为专业的设计师,一定让你这最特殊的顾客满意。” 戒指原本一直在文渚口袋里,随着她行动一下午,如今冷风一吹,那细细的金属迅速冷却,凉成今日的气温。 却又很快就沾上了,他的温度。 手指摩挲着那戒指,似是过了很久,谢晏白才道:“你的每一份心意,我都觉得无可更改,只应珍藏。” 文渚抬头,冲他露出一个笑:“那就不改。” “不过那对袖扣就扔了吧,过几天再给你做个新的。”她跟他商量。 谢晏白抱住她,垂首看向她的发顶:“这是你说的。” 文渚点头:“我说的。”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在彼此温度与气息一起交融后,文渚揽过谢晏白的脖颈,语气很轻:“你想要办婚礼吗,还是先来个订婚的仪式?” 不确定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她抢先一步,手指落在他唇上:“在伦敦的那次不算数。” “那时面对神父手里的《圣经》说誓词时,我还不知道,我竟然如此爱你。” “而且……” 她闷闷笑出声,“我爸妈都还以为,我们现在只是在谈恋爱,还可以分手去找下一个的那种。” 话音落下,她觉得谢晏白气息一顿。 “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文渚的唇碰了碰他的侧脸:“放心,已经分不了手了。” “……办婚礼吧。”谢晏白搂紧了她。 他们之间,订婚仪式何其累赘。 他极快给出决定:“你如果不忙,就在春天。” 文渚吻上他:“好。” 天光陷落,江风停歇。 . 婚礼在伦敦,地点还是当初的那个教堂。 他们要办婚礼的决定来得突然,文渚挑好婚纱后,谢晏白又加急找品牌定制。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婚期之前。 那时已是三月,天气还有些凉,他们没邀请太多人过来,只有身边亲近的父母朋友。 谢晏白的母亲去世,谢成还在狱中,他也没有再请谁代为长辈。 他想,他能给文渚的,除了他这个人以外,也本就再无其他。 对于婚礼仪式,文渚没有安排文伟成牵着她交给谢晏白这一环节。 她握着用蝴蝶兰与文竹做成的瀑布手捧花,穿过观礼的人群,独自走到谢晏白面前。 在他牵住她手的那刻,文渚拥抱他。 那隐含了她名字的手捧花在他们之间倾泻流淌。 阳光清亮,落在教堂四周巨大华丽的彩窗上,晕染一室的朦胧梦幻。 在周围人饱含祝福的目光里,她靠近谢晏白的耳边,轻轻地对他道: “——你看,我也走向你。” -END-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Chapter 5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