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婚八零,硬汉狠狠爱娇妻养崽崽》 第1章 开局一把烂牌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就是,听说刚结婚三个月就耐不住跟人约这里给你逮住了。” “他男人遇上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听讲还是正式单位的干部,样貌出众器宇轩昂,威武能干得很,这婚事当初就有猫腻,这女人就是个小金莲,男人才出去干事一个月,她就红杏出墙跟个街溜子人约黄昏后,啧啧啧……“ 林西西被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睡也睡不安稳,索性睁开眼睛一起吃个瓜。 这些长舌大姨们战斗力惊人,她早已经学乖,打不过就加入嘛。 “喂,聊什么呢我没听全,你们从头讲讲?”林西西一睁眼就兴奋地往发声处看,这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群人围着自己,居高临下,指指点点。 见她醒来,还有一个胖大姨冲她呸了一口。 所有人的眼神都鄙夷无比,颇有些愤愤不平要撸袖子上来开打的迹象。 特别是那两名穿着绿装,最上面一颗扣子都扣得板板正正,袖子上还戴着红袖箍的男人,怒目圆睁地瞪着她,活像要吃人似的。 林西西心头一颤,一股不祥的感觉瞬间从脚底板生出,直透脊背。 难不成……她,她就是那个小金莲?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不,不对,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林西西重重地闭上眼,又再次睁开,再闭,再睁。 眼前的人依旧在,神情还越来越愤慨了。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缓和一下。 “误会,一定是有误会……大家听我狡……听我说……”说什么呢?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穿着特别怀旧,她也根本就没老公…… 一时之间,林西西有些卡壳。 朴素的穿着,红袖箍,油亮亮的大辫子,味有点冲的狭窄房间,十四寸大脑袋黑白电视上有一对男女,穿得特别清凉,旁边还放着一台旧碟机,台面上散落着三四盘录像带。 录像带的封面相当抓人眼球,名字也很辣眼,什么夜袭寡妇村,大战玉龙庙…… “逮个正着还不肯认,你当我们群众的眼都瞎了不成?你看看你那衣衫不整的样,扣子都扯脱两颗了,你再看看你那不要脸的约会对象,看看电视,还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带子,哪样冤枉你了?”先前呸林西西的大姨指着她就是一通强势输出。 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干这种事,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火力也很猛,掐中的点还全是精髓所在。 对方太强,难以抵挡。 事实和规则都对自己不利,只能找机会掀了桌子,转移矛盾点,先把水搅混,再寻求生机。 林西西的视线在那被拿双的小青年身上定住。 眼袋肿得像金鱼泡,眼睛无神,塌鼻子厚嘴唇,脑袋上框着一副蛤蟆镜,上身穿着一件出格的花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裤管特别大的喇叭裤。 他歪歪扭扭的坐着,眼神暧昧地望着她,脸上没有半点惊慌,临场经验也十分丰富般,看到她看人了,还故意推了推脑袋顶上顶着的蛤蟆镜子,自以为帅气无比地冲她眨了眨肿泡金鱼眼。 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猥琐劲儿。 “西西……”声音也油腻腻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人间油物啊…… 太抓马了…… 林西西恨不得立刻晕过去,眼不见为净,可现实她要是晕了,就成了人板上的肉,再也没翻身的可能性了。 林西西脑子急速运转,视线在屋内扫射,艰难地寻找着突破点。 她这副模样,看在人眼中,就是一副奸滑相。 啪…… 那俩红袖箍忍无可忍,左边那个年轻些的猛地一拍旁边的木头桌子,桌上的搪瓷杯子都被拍得弹离了桌面,落下来后哐哐作响。 金鱼眼哎呀一声,心疼地看着搪瓷杯:“轻,轻点,搪瓷都掉一块了。“ “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脸关心你的杯子掉不掉搪瓷,你知不知道,乱搞男女关系,是犯法的,你找的还是特殊部门保家卫国的的人的新婚妻子,轻则劳改,重则死刑!“年轻的红袖箍脸色黑沉,眉目含怒道。 金鱼眼似乎被吓住了,不敢再吭气儿,眼珠子却活泛得很,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同样被吓得不轻的,还有林西西。 之前她顶多只是觉得自己被人冤枉有些莫名其妙,众人的指责让她难堪又找不到辩解点十分憋屈,现在一听如果不能自证后果居然那么严重,不是劳改就是判死刑! 也正是这番吓人的话,让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灵魂就像被滚雷劈中一样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些奇怪的画面瞬时涌了出来。 一个叫林西西的女人悲哀的一生。 爸爸林大壮是个听力障碍的残疾人,在村里采石场干重活帮人抬石头维生,林西西七岁时,他因为没听到人喊让开,被山上滚下来的落石砸中,当场砸得半边身子都血肉模糊了,只剩下半口气。 村里人都说没救了,也不敢去挪动他。 妈妈杨小美却挨家挨户磕头借钱要医她男人,哪怕他治好了也是个瘫子,她也不愿意放弃他,因为他在,这个家才是完整的。 钱花了,债背了,林大壮没留住,带着遗憾死了。 为了还债,杨小美下了矿,把自己当个糙男人使,重活累活抢着干,就为了多拿那么几块钱。 没干两年,矿下走水了,也没了。 林西西成了没人要的小可怜。 生活都成问题,还背着五百块的巨债。没人教她,她自己长着长着就左了性子,唯一记得的是要还账。 好不容易长到十几岁,无力偿还债务,就打算傍个大户拿亲事换钱还债,被人给骗了,以去相看为名带上了绿皮火车。 她是个肚子饿了上山啥草根都薅着吃,吃不死就觉得赚了的人,草药也刨了不少吃,就对那昏睡迷药有了一定抵抗力,半道上俩拐子趁她晕睡时商量啥价钱卖得出时,她提前醒了。 她也有点小聪明,等那男拐子去上厕所了才打晕女拐子逃走,可是火车还没到站,她想去找乘务警,不认字,也分辨不出制服,找着一个挂着绿军服的硬卧就以为找对了,那男人睡得正香,她摇了两下没摇醒,拐子追来了,她慌乱下直接钻了人被窝。 那人救了她。 拐子见事败先发制人,喊人来看风俗败坏的未婚男女躺一被窝,林西西吓得不行,事态控制不住,要么判刑要么结婚,林西西成了恩将仇报坏了男人前程的坏人。 那人当时一拳头下去,直接把小铁板给砸凹进去老大一个窝。 结婚三个月,三个月基本都在外公干,根本不想看见她。 林西西品性不良,算计人才得来婚姻的事深入人心,她发烧了几天迷迷糊糊来找医院找错地儿,醒来后身边躺个男人,一群人堵门报纠察队,她也不知道是病发还是吓死了,这摊子破事儿就被刚穿越来的林西西接盘了。 第2章 日子有判头了 晴天霹雳。 她是去领奖的路上看人物传记看睡着了后穿越的,因为同样都是睡着了,所以被吵醒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可事是这么个事,这个年代却是不同的,对风纪抓得最严格的几年,不经报批聚会跳蹦恰恰,婚外关系,甚至是偷窃都会被判死刑。 衣着暴露,烫个洋头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了举报上了档案,都是得去偏远山区劳改的。 这也是三个月前为什么那男人和林西西身分地位差距那么大,他还是完全无辜的,但是林西西是从他被窝里爬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人家那些人还是卖了他那身制服的面子才肯让他以打报告结婚收场了事,不然当时就送俩人去吃牢饭去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现在,同样的场景再现,只不过,这一次再也不可能有人卖林西西和那金鱼眼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除非她能尽快控制住场面并自证清白。 但这是极难办到的。 有目击者,还捉了双,自己衣衫不整扣子失踪,人证物证齐全,无论她怎么辩解,都是死路一条。 更可怕的一点是,她仔细盯着金鱼眼看的时候,发现他那条喇叭裤的兜里鼓鼓囊囊的,露出一小截织物花边。 而林西西今天是穿的一件连衣裙,此刻,风正在呼呼的吹着,凉嗖嗖的感觉,不用察看都能意识到不对劲。 空档…… 林西西的记忆到醒来时就戛然而止,之前因为发烧也是混乱而破碎的,没有任何有效提取性。 “我们已经通知了程大队长,你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丑事,你俩的婚姻关系按律必须即时解除,等你俩的关系解除,你还得被人民公审,是死是劳改,由人民说了算!”年轻的红袖箍道。 围观的人们群情激愤,呸脸大姨手握成拳,举过头顶,带头高喊起来:“判她刑,让她接受人民的监督,去最艰苦最偏远的山区劳改。” 大姨还是善良的,没想要她命。 “判她,判她,判她死刑,这种人,影响恶劣,必须从重判,判她死刑才能起到警示作用,让人不要再干这样的事。”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想要用她的死来以儆效尤。 气氛高涨,口号越喊越响亮,最后汇成一股,声势惊人。 “判她!“ “判她!“ “判她!“ 正在众人高声声讨林西西恨不能立即判她个死刑现场击毙她时,一个风尘仆仆,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板正的戎装从外走了进来。 林西西正在思考突破重围逃跑的可能性,视线就一直在往门口瞄。 他一走进来,她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颜值暴击。 眉如长峰,眼神深邃淡漠,鼻如千山悬胆,挺拔峻然,唇形完美,丰神俊朗,英气逼人。 这就是建模大佬手中经年累月精雕细琢才能搭建出来的完美建模脸啊,棱角分明,轮廓立体,线条完美,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 过了那暴击的一瞬,林西西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她应该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 他走得很快,两条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屋里。 高喊口号的人们一顿,自发让开了一条路让他进来。 “我是程止戈。”声音低沉微冷,混杂着随他而入的一缕清风,煞是好听。 两个纠察队的红袖箍一看见他,立马态度恭敬地请他坐下。 他摇了摇头,冷冷地朝林西西看来。 眼神冰寒,犹如三冬冰雪,让身处炎热夏季的她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程大队长,事情是这样的,最近风气抓得严,几名群众听到这屋动静不对就堵了门还找人来报了信,我们来就逮到这两人正在看片儿,形容也不整,这李义辩称两人是恋爱关系,但是有人认出了女的是你妻子……” “你看,群情激愤的,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你们平时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人民群众也是把你们放在心尖尖上的,你们的事我也听人说过,这女人品行不端,先前肯定是算计你趁你不备硬讹上来的,你这婚事结得冤枉,按律现在打个报告,我们再出具一份证明文件递交上去就可以解除掉。” 林西西自程止戈进来就一直在打量他,想研究一下他的微表情动作,奈何这家伙好像有点面瘫,脸上啥都看不出来,直直地站着,浑身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 “人我带走,队上有队上的规矩,有处罚结果出来后会通告的。”程止戈道。 话语里透着不容拒绝,说完转身就要走。 “程队长,我有话要说。”金鱼眼却突然站了起来叫住了程止戈,手慢慢伸进裤兜。 喇叭裤设计就那样,臀部包裹得特别紧,裤腿又特别肥大,这样才能形成巨大反差,突出那两个喇叭腿。 不,不能让他把内裤掏出来! 啪…… 金鱼眼手伸进兜里掏一下没掏出来正用力掏第二下时,林西西就一巴掌把他扇翻在地,又狠狠一脚踢在两个喇叭根部的中间位置。 “啊!”金鱼眼痛得浑身直打哆嗦,抑止不住的嚎了起来。 林西西又是一脚狠狠踢出,金鱼眼直接被踢晕在地,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哪怕晕了都还在一抽一抽的,看上去有点像被电打了似的。 林西西这三下,又快又狠又准,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她打完了人就直奔程止戈而去,一低头一抬眸的瞬间,泪流满面,面色惊恐。 “止戈,救我,我生病了,发着烧,这人说是你让他来接我去医院的……止戈,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有你作参照,我怎么可能看上这种男人,他哪一点能跟你比啊,我又不是瞎了眼……” “止戈,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好怕……” 林西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泪水浸润过的眼像一对上好的黑玉落在清潭中,眼里满是对程止戈的依恋和对眼前一切的恐惧。 她的手还顺势揪着程止戈的衣襟,眼泪簌簌滚落,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哭声还渐渐叠进,从小声哭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程止戈没有一上来就趁机解除婚姻关系,也不愿意让她去被公审,代表这局面是他也不愿意看到的,更不可能是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设计的。 有程止戈吸引住人们目光,林西西当机立断,打得金鱼眼没有开口之力,那么局面就稳住了,都得听她说了。 片面之词,如果还有程止戈的配合,她就成功从出墙红杏转变成了受害人,不用劳改更不用死了。 但事成败的关键在程止戈会不会配合她。 关于这点,林西西是完全没把握的。 这是一个她研判不出行为概率的人。 第3章 合伙演戏? 事实证明,林西西赌对了,却又没全对。 程止戈把她带回了哨所里,不过他把她往宿舍楼里一扔锁了门就走了,三天没露面了。 只是到饭点了,会有个小同志从窗户口递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铝皮饭盒进来,让她吃完了就把饭盒递出来。 林西西相当于是被关了禁闭。 她数次要求小同志递话给程止戈,均没有回复。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林双闹不明白程止戈要干什么,只感觉到日子过得相当煎熬。 屋子里陈设简陋,除了床就是一个半旧的木头柜子一把椅子,门口放了个木头的打架子,架子上放着搪瓷脸盆,红花花的。 天气炎热,屋子朝西,西晒得严重,像个蒸笼似的,可这里连个电风扇都没有,热得她死去活来的。 每天汗透衣衫,连想找点水洗脸都洗不成,就生抗着。 澡也几天没洗了,人都臭了。 条件差点她能抗,可这不能洗澡不能洗脸对爱干净的林西西来说,就是精神攻击了。 这天晚上,小同志又来送饭了,林西西扯着人胳膊不松手,闹得满楼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 “叫程止戈来我就放人。”林西西拿小同志当人质,喊叫着让程止戈拿自己来置换。 “咦,没文化还没教养,自己干了丑事不缩着还敢欺负人家送饭的小同志,程大队长干嘛还要这种女人当媳妇啊,大街上随便拉个女的都比她好百倍。” “蛮子地方出来的自然是蛮子,哪里会跟人讲道理哟。” “这可真是牛皮糖,粘上人程队长就不肯放,生生要祸害人一辈子啊。” “是啊是啊,连上头的领导都看不下去了,今天下午找了程队长谈话呢。” “那……程队长要脱离苦海啦!呀,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郝医生去。” 几个家属楼的嫂子早看林西西不顺眼了,就这么一个老鼠屎,祸害了她们的风评,她们现在出去买个菜都会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还猜测她们中的谁是那个荡货。 跟郝医生关系好的那名嫂子蹬蹬地跑下了楼,剩下三个嫂子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同情地看着小同志,有个梳着高马尾的嫂子突然从另一个方向窜了出来,趁林西西分神使劲往外抢小同志的胳膊,要不是林西西反应快,小同志就被她救跑了。 林西西扯着小同志一只胳膊向里拉,那嫂子扯着另一只胳膊,两人跟拔河似的。 小同志都被扯变形了。 “哎呀呀,田嫂子,我谢谢你的好心好意了,别扯了,再扯下去我胳膊要脱臼了。” 田嫂子就是那个高马尾嫂子,她听见小同志叫她放手,她边松手边还有点不服气地问:“我扯你就哎呀呀叫,她扯你半个多小时了,你咋一声没叫?你该不会是和她合起伙来演戏的吧?” 小同志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会和她这种人合伙,主要是她扯我胳膊但我真不疼,你扯我胳膊我胳膊痛得像要断掉了。” 田嫂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西西。 程止戈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人往窗口一站,眉一挑,一手伸进窗户抓着林西西手腕就是一捏一提。 咔巴。 林西西的手腕直接被他捏脱位了,本能地一松,小同志得救了,心有余悸地退开好几步远,气乎乎的看着林西西,嘴动了动,想骂人又看程队长面子上忍住了。 林西西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程止戈一个眼风都没带扫林西西一下,转头对小同志说了句:“明天不用送饭来了。” 吃饱了她就折腾人,饿她几天估计会老实点。 程止戈话说完人就大踏步往楼梯口走。 林西西扑在窗户上,被那钢栅栏拦住,看着那挺拔的背影一步一步远去,心头一急脱口喊道:“程止戈,你回来,我们俩谈谈,我知道你从遇上我就心里压着火,但我俩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事总得解决,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到底想怎样你当我面讲。” 程止戈停下脚步,在楼梯口站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西西已经没辄了,这个男人油盐不进,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哪怕是要离婚,我也是同意的,但你锁着我可什么事也办不成。“ 程止戈回来开了锁进了门往椅子上一坐,两手自然地往膝盖上一放,端端正正。 “你想离婚?”他沉声问。 “火车上是我做错了害了你,我可以离婚让一切回到原位,关于三天前的事,我一直想跟你解释,我的确发着烧,脑子不清醒,我不知道是怎么到的李义家,但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跟他更不可能有苟且。” 程止戈抬起眼皮子看了林西西一眼,“你那天回来的时候身上不止少了两颗扣子,还少了一件东西,那天你抬脚踢踩李义,就是为了阻止他拿出那件东西指证你。” 程止戈就只差指着林西西鼻子说她撒谎了。 林西西点点头,认了。 程止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林西西立马往门后一站,堵了门。 诚实是双方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她该认的认,但她话没说完前,是绝对不会放程止戈离开的。 “让开!”程止戈厉声道,浑身气势迫人,挺阔的绿军装包裹着的身躯僵直如铁,显然气得不轻。 “我手疼,你去柜子里把我包拿出来,把所有衣服倒出来。要走可以,等我们谈完。”林西西迎着程止戈吓人的气势,半点不退让,还支使起人。 程止戈哼了一声,伸手抓住林西西就是一抬一合,林西西就能抬手了。 “自己去。”程止戈冷声道。 林西西认命地找出那个破旧的提包,打开一倒,衣服倾到在床上,有一条藏在衣服里的小内内一起掉了出来。 程止戈脸一僵,别开眼。 “你仔细看,我的内内只有两条,这条已经破了洞,另一条略好些,全是旧棉布裁出来手缝的松紧带,我那天烧糊涂了,很多细节记不清,但那种带花带边还带标样式还新颖的,绝对不是我的。我仔细想过了,李义这个人很可疑,他比我更不可信,他准备一条根本不是我的东西,就是用来陷害我的。” “我是被人设计的,如果那天你没来带走我,我被人堵那里,李义只要一拿出那东西来,再有人来掀我裙察看,我将直接被钉得死死的,他们也不会让我回来拿东西对比自证,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局,针对我的。“ 程止戈眉头一拧,“谁会针对你?还费这么大工夫劳师动众的” “我跟你领证三个月,在清江哨天天扎屋里,谁会针对我,我又得罪了谁呢?我唯一做错的事,只怕就是跟你结婚,得罪了喜欢你的那些人。”这是林西西的猜测。 程止戈理解不了这种事,疑惑地望着林西西。 “你说谁害你?” “林西西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程大哥,在吗?” 第4章 骑虎难下就以身伺虎 程止戈还没应声,另一个声音就抢先说道:“在的在的,我下去找你的时候看到程大队上了楼,刚刚魏嫂子和王嫂子都说了,程大队进了屋没出来,肯定在的。“ 林西西记得这个抢答的声音,是那个说要去找郝医生嫂子的声音。 那么甜美声音的主人就是郝医生了。 郝医生和程止戈之前都在滇南,程止戈调清江哨一周后,郝医生也调动过来了。 郝医生技术过硬本领强,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走到哪都受人欢迎。 这些都是嫂子们聊天的时候说的。 专程在她屋外说给原来的林西西听的。 为了让她明白她自己有多差劲多讨厌。 郝医生是好得不得了的人,林西西就是脑袋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底了的坏人。 嫂子们的爱恨很是简单明了。 “程大哥?我找你有点急事,你能出来一下吗?“郝甜在门外问。 程止戈看了林西西一眼,站了起来,拉开房门出去了。 卡嗒。 门又被锁上了。 林西西叹了口气,低低地问空气中的某处:“你后悔吗?“ 空气自然不会回答。 原来的那个林西西,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乍然遇见像程止戈这样惊艳的男人,动心是难免的,她本可以不接受这桩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婚姻的,但是她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想要和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男人在一起。 她的确做错了事,可罪不至死。 “林西西,程止戈这样的男人,我俩都留不住,握不住的沙就放了吧,也给自己一条出路,外面天大地大的,未来有无限可能,女人立起来不只可以顶半边天,自己成为一片天也是可能的。”原来的林西西已死,她现在成了林西西,可两人是不同的,她不愿意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还身份地位相差太大的男人在一起。 全身臭烘烘的,林西西把两只鼻孔塞住还是受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假装自己是一条咸鱼催眠自己。 咸鱼有点味儿也正常吧。 …… 程止戈跟郝甜一起下楼。 嫂子们都意味不明地冲郝甜笑。 郝甜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跟每个冲她笑的嫂子都点了点头,回头看见程止戈正看她,连忙躲开了他的视线,侧过去的脸却线条柔美,精致得如同雕刻般。 一只小巧玲珑的耳朵慢慢染上了粉色。 “郝医生害羞啦。”一个嫂子口没遮拦的喊了起来。 郝甜赶紧开口制止道:“别乱说,我和程大哥就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那嫂子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 程止戈皱眉,眼神淡漠,道:“她只说你害羞,又没问你和我什么关系,不是有急事么?” 郝甜脸上的笑一顿,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只是下楼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到了清江哨的医务室,郝甜顺手给程止戈倒了杯水递过来,“听说这次执行任务你嗓子被烟薰到了,喝杯糖水润润。” 程止戈没接,摇头道:“用不着,我嗓子已经好了。你说的急事如果不急,我家里还有事。” 郝甜抱着搪瓷杯,眼神有些失落,幽然道:“我俩共事三年了,说两句闲话的时间总归是有的吧。” 程止戈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郝甜赶紧放下杯子上前拦人,急急地掏出口袋里的一封信递出:“李义送进医院的第二天,我去县里开会,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纠察队的李雷叫住我,让我把这封信私下交给你。” 程止戈接了信继续往外走。 郝甜犹豫了一下,道:“你也知道我们这队里的规矩,所有进出信件都要经过审阅后才能交到个人手上,李雷私下让我转交本就不符合规矩,我知道这信上一定写了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东西,但我不擅长说谎,回来的时候被教导员看见了,这信……教导员拆看过了。” 程止戈面色平静,表示知道了。 “教导员看完后就大发雷霆,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犯糊涂一错再错,他把信扔地上了,我捡信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上面的一些内容。”郝甜小心翼翼地望着程止戈。 “嗯。” “你是我们全军的骄傲,人人崇拜的英雄,任谁成为你的配偶,都会将你奉若神明,你不应该被一个女人如此糟践。 李义的证词很清晰,他交待他和那林西西私会不是一次两次,只是这一次被人目睹逮着了。” 程止戈捏着信的手用力一握,眼神凌厉地看了郝甜一眼,冷冷道:“这事我自己会处理。“ 程止戈从医务间出来,在操场上走了两圈,走到无人的角落时,才抖开信看。 看完信,他仰头看了看天空。 烈日当空,灸热灼人,眼一往上看,就被刺得发痛,脑子里也是一片眩晕。 果然,人心和烈阳一样不可直视。 程止戈上了楼,看见楼道里几个嫂子都在自家门前的蜂窝煤炉子前忙活,食物的香气飘飘洒洒,楼道里四处都是烟火气息。 只有他家门前那只炉子不冒烟儿。 他默默地开了门,脱了帽,坐到椅子上,半眯了眼看着床上汗涔涔的女人。 目光沉沉,犹如实质,如果能当箭使,林西西此刻已被射成了刺猬。 林西西一睁眼就看到了程止戈。 他那张脸生得太好,无论看多少次都冲击力爆棚,如果说普通人是女娲造人时随便甩出来的泥点子,他就是女娲精心捏了又改修了又改最后出来的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 但她依旧没想起来,这人那点不太强烈的眼熟感到底是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就不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逼疯他人一直是林西西的座右铭。 而且她现在实在太臭了,受不住自己这咸鱼味儿,必须洗洗去。程止戈没拦,任她提着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公共卫浴间。 林西西回来时,那巴掌大的一块皂成了二指大小,整个人却神清气爽的。 心情好,屋里又已经收拾过了,清清爽爽的,林西西看着程止戈,再次感叹道,这男人真是极品,长得帅气质绝还主动做家务。 可惜了,这个时代的林西西配不上他,她又不愿意和三观差太多的人强行磨合,把话说清楚就要散伙了。 程止戈把信递给林西西,脸色黑沉,极其压抑地道:“李义说,那条带花边的,是他特意买给你的,他跟你每隔三天就见一次,已经跟你搞了至少七八次,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只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林西西知道绿帽子这种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程止戈看着还没暴怒,可是偏偏这种遇到羞辱都能强行镇定下来办事的男人最难搞。 反正要散伙了,替林西西圆个梦,占个便宜再走? “咱俩之间没感情没信任基础,让你相信我就是在为难你,但背着这种污名我哪怕离婚后也会走哪会被人骂到哪儿。”林西西把心一横,闭眼往床上一躺,“就当我占你便宜了,你过来自己找答案。” 程止戈坐着不动。 林西西又爬了起来,直接扑上去按住他抽了他皮带,扯开了他衣服。 第5章 把她踩进泥里 程止戈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西西。 墨黑的眸子,一动也不动,他仿佛是稳坐莲台的清冷神邸,而林西西则是那个要拉他堕入欲望深渊的妖。 林西西在跟他扣得死紧死紧的一颗颗扣子作战。 战完扣子又生涩地去扯人家下装。 天气热,她脸上也烧得厉害,手上动作却不敢停,因为一停,她就没勇气顶着程止戈的目光继续下一步了。 嗯,下一步该……亲还是摸? 不管了,都来。 林双把心一横,直接一手勾着程止戈脖子,一手摸着人硬梆梆的腹肌,不管不顾的啃了上去。 啃了好一会儿,那人依旧端正端正正的坐着,她连人家嘴都没撬开。 林西西有些泄气了。 算了,不证明了,太累了,嘴都啃木了。 她抽身要往后退。 一只大手突然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了回来。 她跌坐在他身上,睁眼看到一双染了暗色的眼,像择人而噬的凶兽。 林西西有点怕,那人却腾地带着她站了起来,一手托着她像托了个没重量的灯座似的,带着她大踏步往榻上走。 林西西怕掉下去,只能死命的用腿盘住他腰间。 那人的眼一直睁着,看着她,看着她沉沦,晕头转向的哼哼唧唧,像小绵羊一样,在强势的进攻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她迷离着,潮红的脸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直到被彻底击中的一瞬间,疼痛骤然来袭,她颤抖着,陡然睁开眼,看着他像把控着一切的神,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喊声还来不及出来就被人吞进了口中。 从此后,很长的时间里,她都是人掌控中的羊,怎么翻怎么下嘴都由不得她。 阳光透进窗户,在对面的白墙上印下散漫的光斑。 光斑中,健硕的影子一直笼罩着他的小绵羊,从阳光灸烈,到金乌西坠,再到月上中天。 那人跟不知道疲劳二字咋写似的,林西西怕了。 “停……下……” 根本没人听,人家该怎样还是怎样。 林西西一发狠,蓄起全身所有剩下的气力,狠狠的抓了他背上一下。 她自以为人一吃痛肯定得停。 结果人家当抓了个痒痒。 “程止戈!”林西西大声喊他的名字。 “嗯。”程止戈的回应声暗沉哑然。 林西西发现叫也没用,人家好像还挺爱听。 “答案你早已经找到了,能不能留我一口气?我觉得我活不了了。”梦难圆钱难挣,军汉便宜不好占,林西西叹息着求饶。 要是以前认识林西西的人听到她求饶的话,只怕会眼珠子都惊得掉下来。 这个长着一张骗人脸心如铁坨的女人,大家有志一同的觉得,除了天收,没人能收拾得了她。 要是同在一个年代,那些人一定会给程止戈点烟恭敬递上,服服气气地喊他一声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林西西示弱,终于得来一口喘息之机。 程止戈伸手把她汗湿的长发往旁边拨了拨,自己占了另外半个枕头,半眯半睁的眼渐渐清明。 他的呼吸就在耳畔,痒痒,热热的,林西西想往旁边挪一挪,却半点气力也没了。 她不敢偏头,怕一偏头就贴到他脸上。 “往旁边挪挪,你这样我很难集中注意力讲话。”林西西道。 程止戈不动,枕头就一个,他往旁边让,脖子会枕空的。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林西西只能默念清心决,往常念这个再烦躁的心都能慢慢安静下来,这次她念了三遍,却依旧脑红心跳脑子转不动。 她只能用力咬舌,靠那痛觉让自己脑子清明一会儿。 抓住这难得的清明,她就又提了离婚的事,“发现错误,更正错误,我们的人生才会进步,成为更好的自己,你说对吧?” 程止戈不说话。 “你看,我俩一没感情基础,身份也天差地别,又是因为误会成的婚,结婚三个月,你连一眼也不想看见我,我也没想过去找你……这婚姻真的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我知道你在听,你好好想想,这一次别人设计我,是因为不知道咱俩没同房,我还能靠这法子证明自己清白,但这法子就一次性的,要是下一次,再面临这种困境,我只怕真的只有被抓去判刑击毙一条路。 到那时候,你名声也不好听,我也小命玩完,程止戈,你当行行好,给我一条生路成不?” 林西西说完就眼巴巴的等着程止戈回应。 程止戈翻了个身。 林西西欲哭无泪。 用手不停捶打程止戈:下去,下去…… 程止戈说:“我这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从来不半途而废,你话这么多精神如此好,想必也不太想睡。” 林西西完全给整服气了,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自己也不知道。 醒的时候,只感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 程止戈不在。 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也是关上的,窗外影影绰绰的,时不时有人走过,透过微显蓝的小朵小朵海棠花形状的毛玻璃,林西西只觉得外面挺热闹的。 林西西嗓子很干也很疼,翻了个身想去抓床头上的搪瓷杯耳朵,手指刚碰到那杯耳朵,窗外就传来一个嫂子干脆利落的声音。 “教导员通知咱们哨所全员都去会堂。” “又不是七一又不是八一,这时候全员去会堂做什么?” “我之前去郝医生那里感冒药时,看到有一辆外头的车进咱们哨所了,那车是纠察队的车,车厢后头的窗户全是铁栅栏封上的,说是来带人去公审的。教导员说,咱们这段时间的风纪要抓一抓了,所以让大家去旁观。” 聊天的人哦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意味深长和鄙夷。 有人突然伸手来拍了一下程止戈这屋的窗户玻璃。 “屋里的那个谁,教导员说是全员都得参加,你也要去。” 林西西抱着搪瓷杯咕嘟咕嘟喝了小半杯水,冒烟的嗓子才感觉好受了些,听到窗外人的话,她嗯了一声,放好杯子后,她打算起身穿衣服。 她没起得来。 全身绵软无力,坐都坐不起来。 “快着些,大家都准备去了,就等你这个主角了呢。”外头的人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人就开始催了。 那声音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帮我叫程止戈回来一趟我就去。”林西西道。 “程队长一大早就出哨所了,我去哪帮你叫?你好手好脚的,自己不会走,还得人抱不成?” “唉呀,她估计是知道要公审,没脸去……” 程止戈不在,有人把李义弄来,要公审她…… 在她要力气没力气,说话都嗓子疼的节骨眼上。 想踩她进泥里,呵呵…… 第6章 大大方方拼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能苟则苟,苟不过就大大方方去拼一拼。 林西西颤颤巍巍的下了楼,不顾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她自己用自己的节奏一点一点的往前走。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很快,身边的人就全都走远了。 林西西停下来,背靠在操场一组训练用的架子上,调整自己的呼吸。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跑过。 林西西抬眼,立即叫住了他:“靓仔,等等。” 那个跑得正起劲的人身形一顿,回头看了看林西西,随即加快了速度……跑了。 林西西被他这操作弄得怔了怔。 她就是想问下时间,看距离开会还有多久,她是洪水猛兽么,她能吃人么……跑得这么快。 送饭的小同志跑到转角处,藏在墙后,伸手拍了拍胸膛,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又伸出脑袋,好奇地偷看林西西像乌龟一样慢慢的走道。 林西西这是被程队长打残了? 怎么好像路都不会走了? 看那一步喘三下的样子,太阳又大,没走到会堂就要被晒晕…… 小同志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找了找附近,抽了条棍子快速冲林西西跑去。 林西西看到小同志提了条棍就冲自己而来,吓了一跳。 “给你,拄着走。”小同志把棍子递给林西西,临走前又皱眉提醒道:“陈教导员最讨厌迟到的人,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会了,你快着点。” 林西西把木棍当拐杖使,终于走得快了不少,冲着小同志的背影,她笑着说了声谢谢。 小同志跑太快了,谢谢被丢在了风里。 等到林西西来到会堂时,会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全哨所的人除了外出的巡边的,其他的全都来了。 会堂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折叠交椅,最前面面向众人的位置摆了张台,台子后摆着四张椅子,椅子正中央坐着一个国字脸,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右边两张椅子上坐着两个林西西的熟人,那天在现场的纠察。 李雷和汤路。 三人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鲜红的旗。 整个会场庄严而肃穆。 陈教导员静静地坐在正中,目光巡视全场,偶尔会停顿一秒两秒,被他看到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检查一下自己的坐姿,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林西西到得很晚,会场没人会给她留位置,她只能站在最后。 时间到,陈教导员站了起来,冲着众人道:“开始开会。” 场上的人立马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纪律严明,是军队团结统一、能打胜仗的重要保证。严守纪律,是军人职业的应尽义务,也是军人道德的基本要求。军队只有纪律严明,才能步调一致,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最近,哨里的风纪不太好,开这个会的目的就是防微杜渐,给某些人敲一敲警钟,维护我军的铁律,不让任何人往我哨巡边大队脸上抹黑!”陈教导员往林西西这边看了一眼。 不少隐晦的目光也像无数箭矢一样射向林西西的方向。 林西西面无表情的站着,仿佛所有谴责的目光都无法影响到她。 陈教导员目光一凝,咳了一声,继续道:“纠察队的李雷和汤路同志今天就是专程为了最近大家讨论的那件事来的,与其让大家捕风捉影的胡乱猜,不如直接开一场公审,让大家做到心知肚明。 军婚是受保护的,不管是谁试图越轨,破坏这段关系,都得接受严惩,绝不可姑息!” 公开处刑么…… 林西西满嘴苦涩,腰板却慢慢地挺直了。 不管是原来那个,还是现在的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任有多少人言之凿凿,这屎盆子她不接。 李义很快被带了上来,盯着林西西就开始喊:”是她勾引我的,我开始不知道她结婚了,更不知道她男人是谁。 我只是个普通男人,又处在龙精虎猛的年纪,面对一个送上门来年经女人,长得也不丑,我开始也是极力克制的,想着先处个对象,处得好就结婚。 但是一个一进屋就喊热自己脱衣服的女人,我抵挡得住第一回却挡不住第二轮。 我们有关系后我就提出要扯证,是她左扯右拖的不肯跟我去拿证,我也是被她迷了心窍,一点也没往她已经结婚这上头想。 要不是被人堵了现场,我还蒙在鼓里。 事我是干了几回,可我是被这个女人蒙骗的啊,为什么我要判刑劳改了,这个女人却半点事也没有,还能自由自在的晃荡? 这不公平,不公平啊。”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陈教导员怎么用眼光弹压都弹压不住了。 所有人都齐齐转头,鄙夷地盯着林西西。 特别是那几个心思单纯,嫉恶如仇的嫂子,那眼里的憎恶已经要爆出来了。 林西西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向台子。 郝甜坐在最前面一排,皱眉看着夷然不惧,还一步一步走向陈教导员的林西西,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不可置信。 陈教导员也是一脸惊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林西西移动,她成了全场的焦点。 她走到了李义面前,冷冷一笑,开始发问:“你说事干了好几回,我俩每三天见一次面,那分别是几号,具体的日期,你来说一说。” 李义不知道林西西问这个要做什么,他朝会堂某处看了看,却没得到回应,只能硬着头皮道:“上个月5号,8号,11号,14号,17号,20号,23号,26号上午我们都在一起,29号才被抓的,总共九回。” 林西西听了李义的话,没去管别人如何反应,她几乎是没有半点情绪地偏头,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那几名爱八卦的嫂子。 “5号,田嫂子从我家门前过了十一趟,每趟间隔半小时左右,去的是公卫,田嫂子,对么?” 田嫂子尴尬地点了点头。 “8号,几个嫂子在我家窗户下聊了一天八卦,魏嫂子聊太上劲忘记给炉子接火,中午做饭才发现,还跟秦副队长吵了两句。” “11号…… 14号…… 17号…… 20号…… 23号…… 26号……” 前八个李义提到的日子,都被林西西一一反驳掉了。 会堂里的众人都有点动摇了。 李义慌了,大喊道:“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收买了,好,我不说这八回,那29号,29号我们是在一屋里被人堵着的,那么多人见证,你怎么抵赖,你那天可是光底回的家。” 全场一片死寂。 林西西刚要说话,一道冷厉的男音陡然从门口传来。 “我的妻子林西西同志,已经于本月2号向她的丈夫程止戈,也就是本人,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在本月2号前,她没同任何人有过苟且,本人程止戈在此宣誓,句句属实,如有虚言,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审查及承担一切后果。” “还有,这场公审大会会,也是本人要求召开的,公审是为了定罪该定罪之人,更是为了还冤枉之人清白与公道。” 第7章 公审大会 程止戈的话,石破天惊,让会堂里的所有人都一整个亚麻呆住了。 什么?公审不是要审林西西,而是要还林西西清白? 这段时间,程止戈和林西西的事已经在哨所里传遍了,大家都十分同情程止戈,为他抱不平,觉得林西西这人真是十恶不赦,说是荡妇也不为过,这种人,早该清除出队伍,让她得到应有惩罚。 很多人也是奔着看林西西下场来的。 可现在,林西西摇身一变,竟成了清白的,这让大家在情感上有些接受无能。 哪怕林西西反驳李义时义正辞严,证据链也严丝合缝,现在程止戈也站出来为她背书甚至宣誓。 不信的人依旧不信。 人一旦认定一个东西,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扭转观念的。 程止戈没管众人怎么想,径直穿过人群,来到台前,一把将李义揪了起来。 李义的个子并不矮,已经有一米七多一些,但却像是一只小鸡仔似的被程止戈拎得整个人都离了地。 “事实俱在,林西西并无越轨,你为何一口咬定与她有苟且,她发着烧明明要去医院,你为什么拿一块钱让人把她引到你家附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程止戈厉声质问李义。 李义眼珠子转了转,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诬蔑军属,证据确凿,得重判!你要是说出谁指使你的,你就是从犯,可以从轻发落减刑。”程止戈盯着李义一字一字道。 李义目光闪了闪,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开口。 林西西看着陆上戈,心头轻轻一叹。 程止戈连李义花了一块钱让人故意引错路把原身带到李义家附近都查出来了,代表他从一开始就没轻信李义的片面之词和手里所谓的铁证。 不管他开始是为了摘掉自己头上的绿帽,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原因,但他哪怕觉得屈辱至极,也没放弃任何一种可能,在确认昨夜林西西是第一次后,他更是当机立断,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说服了陈教导员和纠察,召开了公审大会,还了林西西一个公道。 这个男人,果断,威武,帅气,有责任有担当,的确出色得让人惊叹。 但李义生在这个时代,哪怕离经叛道,顶多也是个看看歪录像,偷个鸡摸个狗的二流子,还不至于猖狂大胆到敢随意诬蔑陷害军属,而且他这么做,也根本不符合他自己的利益,他却偏生这么做了,这代表一定是有人对他许以重利并承诺过什么。 李义不吭气儿,程止戈也不能众目睽睽下屈打成招。 “审讯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之前是方向错了,现在结果已经明现,推论过程和动机就容易得多,相信不出几日,就会有定论了。”林西西在程止戈发怒前阻止了他,扯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程止戈偏头看了林西西一眼,慢慢地把李义放了下来,旁边的汤路和李雷立马上前将李义拉走了。 林西西静静地看着李义。 李义低着头,眼神没再与任何人交流,但是他的身体是紧绷着的,他在紧张。 陈教导员走过来,拍了拍程止戈的肩膀,眼却一直盯着林西西在看,目光带着审视,“放心,你媳妇已经给人划出道来了,说几日内就要定论,纠察队那边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审查,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将事情审理清楚。” 林西西挑了挑眉。 这陈教导员和传言中有点不一样。 “林西西同志,我郑重的向你道歉,我承认,我对你先入为主,轻易相信了李义那封信的内容,差一点强逼着程止戈同志离婚,要不是程止戈同志据理力争,坚定的信任着你,这事就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了。”陈卫国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大丈夫,道歉也道得爽爽利利的。 还给程止戈做了面子。 坚定的信任…… 呵呵…… 要是没昨天她破釜沉舟以身伺程止戈这虎,程止戈坚定的信她才有鬼了。 程止戈敏锐的察觉到林西西兴致缺缺,对陈卫国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眉头慢慢夹了起来。 整个人也冷了八度。 林西西强撑着看完这公审已经到了极限,跟陈卫国点了点头就撤了。 田嫂子依旧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魏嫂子王嫂子有些讪讪的,也不围着郝甜转了。 郝甜白着一张脸,有些尴尬地看着程止戈道:“我们好像都误会了林同志,她好像生气了。” “就是啊,我们都是被人骗了,她气性也太大了,想跟她打招呼她理都不理就走人了。”周嫂子和郝甜关系处得最好,本能地附和了她的话。 程止戈看了陈卫国一眼,不客气地对郝甜道:“你们不是好像误会了,是确实误会了。流言蜚语利过刀,她受了不白之冤,有点脾气才正常。 她是人,又不是木头,任人砍伐也没反应。” 程止戈的话说得极重,甚至带着明确的指责,一时间,周嫂子和郝甜都沉默了。 程止戈说完这话就走了,会堂里的人也有序散去,偌大的会堂瞬间空了,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周嫂子见郝甜红着眼圈不说话,走路心不在焉几次差点碰到墙,心头一酸,忍不住安慰道:“好男儿多的是,程队长性子独,我家老陈都拿他没办法,他身上光环是多,可他不一定是能过日子的好选择。” “可他是程止戈。”现在的程止戈已经耀眼惊艳无比,未来的他更是不可限量……林西西不过是一个早死的原配……程止戈身上唯一的污点。 程止戈要包庇她,给她开公审大会证清白,可林西西就是个短命的,无福消受得起程止戈的好,更配不上程止戈。 她已经把他放在心上三年,日日夜夜的描绘,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得了。 郝甜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周嫂子见劝不动,唉声叹气地走了。 郝甜看着周嫂子的背影,嘴角扯了扯,恨恨道:“你运气好捡了醉酒落江的教导员,想生米煮成熟饭,要不是我帮你,你那饭早就夹生了,上了位还想求着我帮你调理身子好一胎生男,要是你肯听我的,让教导员当初卡住程止戈的结婚报告不批,现在也轮不到林西西在我眼前蹦哒。” 郝甜回到医务站,取了一支药,转头去了哨所的办公楼,径直进了教导员室。 第8章 这药管不管用? “这是吐真剂,我在之前缴获的境外药上面改良了一下,优化过比例,增强了效果,新配出来的,正好用在李义身上,审讯的事就能事半功倍。”郝甜把针药递到陈卫国手上,“麻烦教导员转交给纠察队的同志,希望能帮到他们。” 陈卫国举着小小的玻璃管药剂看了好一会儿,迟疑道:“这药真管用?” 郝甜自信无比地点了点头。 郝甜是医学生物院出来的高材生,对医药研究特别有天分,是不少行业都要争夺的人才,要不是因为程止戈,她也不会从军,跑到边境哨所来支援。 上级部门也特别交待过,要保护好这种特殊行业的人才,在不违反条例的情况下,给予一些适当的便利。 “你自己的药你自己更了解,我给你开个出哨所的批条,你去纠察队配合他们审讯李义,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向我报告。”陈卫国道。 郝甜想了想才答应下来。 陈卫国就给她开了批条,又打电话跟纠察那边知会了一声。 郝甜拿着批条当天傍晚就出了哨所,直奔纠察队而去。 …… 林西西一回屋躺床就睡,睡了个昏天暗地。 程止戈忙完队里的事,打了饭拎着饭盒回来时,还没走近就发现自家屋门前站了个人。 打眼一看,原来是李所长的媳妇田芳,她手里捧着一碗回锅肉,看到程止戈回来就把肉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先头我跟着她们一起胡来,孤立林西西,我很抱歉。听说她是蜀中人,回锅肉是蜀中名菜,她一定爱吃。” 田嫂子做菜有一手,回锅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配着青蒜苗和红椒段,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程止戈点点头,端着肉回了屋。 田嫂子如释重负。 程止戈关上房门,把肉往柜子上一放,皱眉看着空荡荡的地方。 家里好像少一张吃饭的桌子,椅子也只有一把…… 林西西睡得很沉,程止戈把椅子拉到床跟前,坐着看了她好一会儿。 今天这场公审,林西西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十分意外。 她不藏不躲,挺直脊背站在台前,落落大方,一条一条有理有据驳斥李义的样子,让早有准备的程止戈在惊讶的同时,心里又疑惑不已。 她连田嫂子当天上了多少次厕所,间隔时长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那些人从早到晚聊的第一句八卦都一字不差的复核得出来。 她和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看人从来不敢抬眼,他一靠近就吓得两眼泛泪花的林西西完全不同了。 饭再不吃就要冷透了。 程止戈伸手摇了摇林西西的肩膀。 林西西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觉还没睡够,她根本不想起,脱口就喊道:“墨墨,别扯我,我很累,你想睡自己掀开被子钻进来就是。” 程止戈手一顿,僵在半空中。 默默是谁? 她这么熟稔的语气,自然无比地让他自己掀被子钻她被窝一起睡!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处出来的熟稔和亲近。 程止戈沉默地拉着椅子坐到了屋子另外一头,端起饭盒揭了盖,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起来。 饭菜都冷了,味道也变了。 程止戈把两盒饭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拿着空饭盒出门去洗。 林西西第二天早上才醒,人还是觉得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这觉睡着睡着就总感觉到自己像被什么野兽盯着似的,睡也没睡安稳,醒又不想醒,就这么绵着,直到饿得不行才睁开眼。 柜子上有个大瓷碗,上面倒扣着一个小碗。 林西西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子肉香。揭开小碗一看,是一碗冷透了的回锅肉,回锅旁边还有个放过饭盒的印子,只是现在饭盒不见了。 林西西试探着拉了拉门。 嗒…… 门一下子开了。 林西西心头不由得一乐,她这是被解除禁闭了啊。 魏嫂子一听到隔壁门响,就哧溜一下缩回了屋里,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王嫂子讪讪地站在对门,她的炉子上煮着东西,离不得人,不然她也想回屋躲着。 平时就她俩说林西西的小话说得最多,证实林西西是冤枉的后,两个嫂子都特别的尴尬,不知道怎么和林西西相处了。 林西西左右看了一圈,直奔王嫂子而去:“我家很久没生过火了,家里也没蜂窝煤了,借你家炉子热个菜,行不行” 王嫂子干笑着点了点头,林西西热菜的时候,肉香飘得哪哪儿都是,王嫂子屋里窜出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看到锅里的肉,眼都发直了,喜不自禁地问王嫂子:“妈,今天有肉吃?” 王嫂子看了林西西一眼,林西西抬眸,道:“我没做饭,想用一小碗肉跟你们换碗米饭。“ 小丫头赶紧点头,“换换换,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林西西这下子就有饭又有菜吃了,她吃完后主动帮王嫂子涮了锅,还要去洗碗,王嫂子连忙拦了。 等林西西回了屋,王嫂子就把半碗肉提着下了楼,往她娘家走。 八二年,土地刚下放,温饱还没完全解决,肉自然也不是时时吃得起的。 像清江这各边境小城,说是县级,其实跟个镇子差不多大,因为地处偏僻,土地少而且不肥沃,产出不高,又与他国相邻,边防线上也时有被骚扰的事发生,这里的经济自然也是极其欠发达的。 程止戈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什么任务去了,一连两天都没回来。 这一次,他连送饭的人都没安排一个。 林西西把说过她小话的所有嫂子家都蹭了个遍,才没饿着肚子。 原身没钱,程止戈也没放钱在家,屋里没米没油没盐没菜没煤,林西西就带着把刀出去转悠了。 生活狼狈,被迫行猎。 走了二里地,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大姨倒在一片生姜地边上,旁边围着两个半大小子,一个七八岁,一个十一二岁。 大孩子提着个网兜,兜里是半瓶豆酱和一小瓶胡麻油。 两人扒着大姨不停地叫着,大姨面色发黑,嘴唇乌青,右手里还挎着一个草编篮子,篮子里的菌子散落一地。 花花绿绿的。 大姨左手还在空中不停地抓着,嘴里喊着:“小人人,小人人,别走啊,留下来跟我一起吃捡蘑菇啊,我们带足料的,一会儿野餐呀。” 南吃虾,北吃蟹,两广吃遍自然界 西北牛羊抵一切,东北大酱沾世界 滇滇蘑菇登仙界啊! 林西西看了看附近,没发现其他人。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地,这大姨要是没人管,可就真要躺板板了。 林西西从路边砍了一根比针粗不了多少的竹子,削尖了头,刮吧刮吧,走到大姨身前,伸手就扎。 扎完后又把血挤出来看了看闻了闻。 大姨不喊了,晕了。 两个小娃被吓得哇哇乱叫,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我奶奶被杀死了。 林西西扯过大孩子手里的兜,又去生姜地里扯了一把姜。 第9章 杀过人见过血 找来块干净点的薄石,用刀把生姜皮一削,切细碎,倒了半罐豆浆和一整瓶胡麻油搅匀,放在薄石片上,林西西借着这三人先前垒来煮菌子的土坑灶把石头片片烤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那团黑巴巴的东西,捏开大姨的嘴,不管不顾的就把那团黑料往她嘴里塞。 两孩子眼泪巴巴的看着,小的那个哭得震天响:“啊啊啊,我奶奶都被你杀了,你还要灌她吃老鼠屎一样的东西。” 林西西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认认真真的把所有黑料全给灌进了大姨嘴里,看着她吞咽下去后才松了手。 她本来就饿极了,这一通忙活就更饿了。 看了看大姨散落在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菌子,她用刀扒拉了几下,勉强找出几颗能吃的,将就拌着那剩下的豆酱放石头薄片上烤了烤,用刀尖插起来,一口一个往嘴里塞。 味道差是差了点,好歹填了下肚子。 “你杀了我奶奶,给她喂黑屎一样的东西,还抢我们辛辛苦苦捡来的菌子……”原本已经哭累了的小娃,眼泪水又冒了出来。 一辆吉普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小娃的哭声又尖又利,惨绝人寰的穿透力把坐在车子后座上的老人惊醒了。 “小张,把车开过去看看发生啥事了?” 车子加快速度开了过来。 小娃还在哭,边哭边指控林西西。 距离近了,小娃的话全都落入了车上三人的耳中。 一听杀人了,老人立马神情严肃地让司机停下车下去帮忙。 坐在副驾驶座的人也瞬间把枪上了膛,如临大敌地跟了下来。 老人打开车窗往外看,正好看到林西西用刀尖插着最后一个蘑菇往嘴里送。 小姑娘长得瘦瘦小小的,好像营养有点不良,脸色也不太好,五官还算周正,唯独一双眼睛黑瞳瞳的,极有神采,像是画龙点睛般给她那不太出彩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颜色。 见人看她,林西西下意识地看过来。 一个六十多的老大爷,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很普通,跟公园里下象棋里还悔棋的那个臭棋篓子老大爷有点像。 但是他的司机和气势汹汹冲她走来那人都不普通。 一个下盘极稳,手臂摆动频率完全一到,胳膊上还鼓鼓囊囊的,全是肌肉块块。 一个配着枪,拿枪的姿势极其标准,眼神犀利,是见过血杀过人的兵。 人家有枪,还有人,那大姨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怎么看怎么像死人。 小娃一直在哭,指着林西西说她杀人了。 林西西叹了口气,把刀一扔,投降了。 出门转悠,把自己转悠到被捕,也是没谁了。 大姨被司机背上了车,两个孩子跟着上了车,老人换到了副驾驶位上坐着。 林西西被枪指着,大动作不敢做,生怕被误会给一枪biubiu了,只能抬抬眼皮,动动嘴皮子。 “我说我没杀人,是在救人,你信么?” 那人不说话,偏头看了老人一眼,像是在等待他的命令。 老人想了想,道:“我先带人去医院救治,你把人送到清江看守所,如果是误会,我会向这位小同志道歉并赔偿。” 那人像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不用不用,卫老,如果到时候真有什么误会,让小张道歉就行了,您怎么能向一个不知根底的女同志道歉呢。” 老人坚持道:“命令是我下的,该道歉的时候我必须要道歉。” 小张坐回了司机台,冲男人道:“涂局,我先带卫老去清江医院,到医院后会安排车辆过来接你俩,你押着她先步行一段。” 涂洪流点点头,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镯子把林西西铐了起来,见人被控制住了,他就把枪收了起来。 林西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脱口问道:“那个,看守所管饭的哈?” 如果不管,她还是要逃一逃的嘛。 涂洪流不想回答。 应该是管饭的。 林西西没进过看守所,但是她当过学生,老师恨铁不成钢骂她的时候,说她再不努力就会成为一个二流子,成为社会渣滓,万一哪天活不下去想不开走上犯罪道路,就得去牢里吃二二三的国家饭了。 管饭就行。 她现在没钱,程止戈向来一出任务就是最少十天半个月,她总不能跟人aab,别人出粮出菜她舔着一张脸去蹭就蹭它十天半个月吧。 上山想打点野味儿吃吃也泡汤了,算了,随遇而安吧。 何况,那老大爷临走前可说了,要是误会,他会赔偿。 赔偿就是钱,她现在正缺钱。老人穿得普通长得普通可身份地位一定不普通,到时候她学下狮子,这发财指日可待。 何况,人家有枪,逃也风险大,不如苟一苟,挣笔钱还能饱肚。 林西西心安理得的跟着涂洪流走了。 根本不用人押,她自己小短腿倒腾,走得飞快。 涂洪流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上赶着要去坐牢的。 这姑娘脑子指定有毛病。 …… 程止戈端端正正地坐在边境线最后一段的哨岗位置上,举目远眺。 山峦叠嶂,起伏不定,亚热带的树木长势正好,郁郁葱葱。 山中,林中,高高低低的灌木丛中,甚至是疯长的荒草中,都能藏下人。 常有人试图从这些路段越境。 外头的,是想运不好的东西进来害国害民。 本国的,是为了赚那高额的运输金,铤而走险。 他们眼中,没有家国天下,只有自己的利益得失。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啥事进了做得出来。 而他们清江哨所,是这道防线上的栅栏,要将一切危险都挡在外,掐在内。 风声猎猎,有惊鸟时不时从林中飞起。 程止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不远处的战友学着鸟一样叫了几声,迅速跑向那片密林。 猛虎出笼,蛟龙下海。 不一会儿,密林中就传来了打斗声。 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痛叫声,藏匿在密林中的几个人一一被程止戈找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地上歪歪扭扭地倒着手脚都被折断,脑袋触地嘴啃着泥的五个壮汉。 最后一名躲在树后的男人,手里的枪刚举起来,就被程止戈扑倒在地。 砰砰砰…… 男人慌乱地挣扎着,不管不顾地开了枪。 第10章 我不同意 清江哨1315段抓到企图入境的犯罪分子共计六名,缴获违禁药品十箱。 程止戈把啃饱了泥的几名犯罪分子移交给后头跟来的一众哨所战友。 圆圆脸的小同志跑得飞快,一马当先跑回哨所报信。 提起程止戈的战绩,小同志眼中的崇拜几乎满得要溢出来了。 “程队长可真厉害,一人对六个,有一个还开了枪,我听到枪声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结果三发子弹连程队边都没擦到。我去的时候,六个人都被折了手脚,嘴啃着泥在那里背八项注意。 背慢了程队就打他们,他们嘴里含着泥,背得都快要哭了。 有两个一直在不停求饶,让程队饶了他们,还说要给程队一箱子黄金,程队甩也没甩他们。” 参与抓捕的其他两名战士虽然没有小圆脸这么激动,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他们押着的六个人则是垂头丧气的,当天晚上就被丢进了哨所用防空洞改建出来的禁闭室里。 程止戈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交了任务写了报告还了枪签完字,去饭堂用开水烫了饭盒打了饭菜,拎着两个饭盒面无表情地往宿舍楼走。 小圆脸飞奔而来,嘴里欢快地喊着程队长程队长。 程止戈突然脚步一顿,定定地看着小圆脸。 小圆脸被看得心头发毛,不自觉地就背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小毛?”程止戈喊。 小圆脸立马立正喊了声到。 “程队长,还要继续背不?” 程止戈脸上的肌肉好像颤了一下,眼神怪怪的,“小毛,你这两天也巡1315段没离岗?” 小毛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我好不容易能和程队长一岗,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绝不换岗。” 他超喜欢程队长的好伐…… 程止戈也终于想起他觉得忘记了的那件事了。 他忘记安排人给林西西送饭了。 程止戈沉默地上了楼,推开自家的屋门,视线往里一扫,整个人就呆住了。 空空的。 媳妇饿没了。 对门的小丫头看见程止戈端着两个饭盒呆呆地站在门口也不进去,转头高兴地冲着屋里的王嫂子说:“妈,妈,今天晚上对门阿姨不会来咱家蹭饭了,陆叔叔给她带了饭,你赶紧淘米下锅吧,我饿极了。” 王嫂子讪讪地探出头来,看到程止戈时,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没说,默默的淘米下锅做起了晚饭。 “这几天,她都在你家吃的?”程止戈问,同时松了口气。 他没安排,林西西也找到地儿吃饭了,一会儿他得把钱补给王嫂子。 “不全是在我家吃,阿姨一家吃了一顿,二楼吃完又去一楼了,不知道在谁家吃的。”小丫头嘴快,说话像倒豆子似的。 王嫂子根本来不及阻止。 “哦,她还给陈前进变了个魔术,把他红薯干给变没了,陈前进哭了一个中午,吵得我那天中午觉都没睡。” 陈前进是陈教导员的小儿子,今年五岁。 程止戈深吸了一口气,放下饭盒,楼上楼下的寻了一圈。 没找见林西西人。 小毛急吼吼的跑来,说李所长去省城开完会回来了,有些话想和程止戈说。 正好小丫蹦蹦跳跳的下楼,程止戈招手让她过来,叮嘱她要是看到林西西回来就告诉她,在家等着别乱跑,他有事找她。 小丫点点头,冲着程止戈行了个礼,”报告程大队,小丫收到,一定照办,请你放心上路吧。“ 程止戈扶额。 小毛憋笑憋得肩膀乱拉,怕程止戈又让他背一百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生生忍着不敢笑出声音。 小丫玩儿去了,程止戈面表情地进了哨区办公小楼。李所长的办公室在二楼尽头,陈教导员端了个大茶盅,正往那边走,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就笑着喊了声止戈。 程止戈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大长腿虎虎生风三迈两迈就到了陈卫国近前。 陈卫国举起手里的大茶盅子,嗞溜嗞溜喝了一大口,茶叶里红红的枸杞随着水被吸到盅口,进了陈卫国嘴里,他本来想呶回盅里,想到程止戈有点爱洁的毛病,又生嚼了那口茶叶和枸杞。 嚼完茶叶,看着程止戈空空如也的双手,陈卫国又忍不住提醒道:“老李这人你也知道,话篓子,你不带个杯续续水,一会儿一准渴得嗓子冒烟儿,趁现在其他人还没到,回你办公室打水吧。” 程止戈眉头一皱,平常开小会,也就李所,郑副所,陈教导员,他还有秦副队,办公室里已经有三个人,加上他和陈卫国,人就齐了,还要等谁? 还没待他想明白,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胖乎乎满脸带笑的中年男人探出半个身子,冲两人招了招手。 “你这个老陈,站在门口说我坏话,不地道。”李长青把陈卫国扯住,作势要拍。 陈卫国护住大茶盅子,哎了两声,“哎哎,我这枸杞可贵可贵,给我弄洒了你赔不赔?” 两人笑着进了屋。 程止戈正要抬脚,一道香风从身后扑来,他夹着眉头捏了捏鼻子。 郝甜穿着一身新做的的确良碎花大摆裙,脚步轻盈,像一只翩跹而来的蝶。 程止戈大步一跨,直接进了屋。 郝甜脸上的笑意一收,张开的粉唇慢慢抿紧,失落地跟进了屋。 程止戈一进去就挑了靠窗户的椅子坐了,长臂一伸,旁若无人地把玻璃窗打开到最大。 郝甜看了看屋里五人,笑眯眯地走到李所长旁边坐下,正好对着程止戈。 程止戈垂目看着半旧的木料桌面,似乎上面有什么吸引人的图画。 李所长清了清嗓子,喜笑颜开地道:“郝甜同志研究出来的改良版吐真剂经过验证,极为有效,我已经打了报告向上级部门请功,这是大喜事一件 清江哨是第一防线,时不时有穷凶极恶的境内外悍匪犯边,他们狡猾无比,好几次都因为证据上的缺失,被人钻了空子,让他们没受到该有的严厉惩罚,从而导致外头的人对屡屡前来挑衅,对我们没有一点畏惧之心。 有了这吐真剂,我们如虎添翼,一定能更好的守住这第一道防线。 当然,从程止戈同志来我哨后,边境屡有收获,但人力有穷尽时,我们也不个个是王牌,但是有了吐真剂,我们可以树一些典型,给他们敲响警钟,震慑住不少跃跃欲试的窜边犯。 我在这里,特别给郝甜同志提一提表扬,大家鼓掌。” 啪啪啪……李长青带头鼓掌。 郑严格,秦边生紧跟着鼓掌,陈卫国看了程止戈一眼,也叫了一声好,鼓起掌来。 郝甜粉面含春,眼波如水地望着程止戈。 程止戈慢慢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两下,眼皮子却抬进了没抬,依旧盯着木头桌面看。 “程止戈同志,你这态度可不对啊,这是咱们哨的大喜事,怎么能这么敷衍了事?我知道你是大王牌,又刚刚抓了六个窜边犯,立了功,有点傲气没事,可是对待女同志,要柔和一点,不要当众下人家面子。”李长青看郝甜眼圈发红,立马出声点程止戈。 程止戈抬头,淡淡道:”会开得急,我没来得及吃饭。“ 李长青一愣,半晌后转头看着陈卫国问:“他这是啥意思?指责我提会不给他吃饭时间?” 郑严格不动声色地瞟了程止戈一眼,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浅尝了一口。 秦边生扯了扯嘴角,笑了。 陈卫国瞪了程止戈一眼,笑哈哈地拍着李长青的肩膀:“老李,你听岔了吧,你也知道,程止戈同志说话就这腔调,说一就是一,不会有暗示,他说没吃饭就是没吃饭,没吃饭就是没力气的意思。 他这刚出任务抓了人回来,饭还没来得及吃,鼓掌有气无力也是正常的嘛,你不要多想。” 和稀泥,陈卫国自然有一手。 李长青听了这话,也有台阶下了,看着程止戈问:“饭堂都开始打饭一个来钟了,你忙啥了,饭都没来得及吃?” “找我媳妇了。”程止戈道。 找,找媳妇? 李长青下意识地看了郝甜一眼,满脸都是疑惑:“你啥时间和郝医生打报告了?我去进修这段时间的事?” 郝甜脸一僵,眼圈更红了,杏眼里莹光点点,她突地一偏头,看向墙壁上的种花地图。 李长青不明所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俩吵架了?怎么这么怪?程止戈同志,不是我说你啊,都扯了证成了一家人了,对人家郝甜同志温柔点啊,不要跟执行任务一样冷冰冰硬梆梆的嘛,她又不是你的敌人,你刚刚还说一会不见就四处找寻怕丢了呢,现在怎么又不会了呢,赶紧的,给郝医生认个错,没力气也使劲鼓个掌! 回头你俩口子回屋里不要打起来,我们就住两对门,要真打起来,程止戈同志这么强,我可不敢去拉架,我这身胚子可禁不住程同志两拳头的。” 李长青这话,让郝甜直接哭了。 他一头雾水地看着程止戈,不明白他怎么一点上去哄的迹象都没。 陈卫国把他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一阵,李长青得知程止戈媳妇是个乡下赖皮子村姑,品行不良不说,才来几个月就把哨所搅得鸡飞狗跳,程止戈前几天还为这女子开了场大会正名。 “程止戈,你疯了不成?郝医生为你千里迢迢来到边境吃苦,人漂亮品行端正脾气还好,你咋能跟别人打报告结婚呢?不行,这报告按理是要由我批了才算数的,陈卫国代批的不算,得撤回!” 第11章 你脑子有问题 “程止戈,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好赖你都分不清么?”李长青气得不行,他去进修开会前还拍着胸脯跟郝甜打了包票,说一回来就跟程止戈谈,包准促成这一对。结果程止戈居然另娶了别人不说,还娶了个道德败坏声名狼藉的乡下孤女,这让李长青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气头上他嚷嚷着要撤回,可是已经批下来的结婚报告怎么可能撤回得了。 目前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离婚。 “打离婚申请吧,我现在就给你我签了递上去。”李长青拍着桌子道。 程止戈抬了抬眼皮子,摇头,“不离了。” “为什么不离?你就喜欢脏的臭的?不喜欢好的香的?程止戈,你这品位我非得给你扭过来不可。”李长青平时见人就笑呵呵的是个话痨,可是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一旦钻进去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喜欢么?程止戈摇头。 “你又摇头什么意思?觉得我说得不对?程止戈,你是个王牌不假,边防线上你立功无数也不假,你呆过的单位都说你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也不假,可是你这狗脾气,是个人都忍不了! 你到底啥意思,张大嘴巴给我说清楚,不要摇头点头的让我猜! 你到底喜欢那赖皮子啥?为什么不同意离婚?”李长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声音又高又尖,显见气得不轻了。 “离不了,吃干抹净了,得负责,我是个男人。“程止戈道。 “哦,开了封就退不了货了?那人家结婚几年又离的难道都还是原装的才能离?你这说法完全是在扯蛋!“李长青怒极反笑,手也拍桌子拍痛了,就搭在桌子上不动了。 “别人的事我不管,我吃了我就得负责,我有我的准则。”程止戈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会还继续开么?不开我找媳妇去了。” “她又不是个小孩,能走丢还是会被诱拐?找找找,找什么找,我会才开始开呢。”李长青气鼓鼓的坐好,端起大茶盅喝了一口,发现这盅不是他的,里面花花绿绿的,又一口呸了出来。 陈卫国黑着一张脸,叹息道:“我,我的枸杞,唉呀,这东西可贵了,我平时都舍不得泡,你这一口给我吐掉最少一块五毛钱。” “一块五,我给你一块五。”李长青说着就往外掏钱,把一块五拍在桌上让陈卫国拿走。 陈卫国一边说算了算了,一边把钱快速的收进兜里,还掖了掖。 秦边生没忍住,咧着嘴,笑了,露出几颗大白牙。 郑严格伸出手指叩了叩桌面,淡淡一笑道:“你俩真是活宝器,得了,开会,开会,继续开会。” 郝甜垂着眼,泪水还滴嗒滴嗒地往下落着,脚下一滩痕迹。 听到说要继续开会,她伸手抹了脸上一把,强撑着抬起头,露出一个凄婉坚强的笑。 让人看着心头发酸。 李长青狠狠瞪了程止戈一眼,终究没再纠缠,继续开会。 “吐真剂的作用已经证实,正好,新抓到那几个也可以用这玩意儿吓一吓审一审,这东西精贵,非必要不要动真格的,如果真要用,要找我签字批复。”李长青道。 众人点头。 “如果上头的表彰下来了,所里要给郝甜同志开个表彰大会,这既是郝甜同志应得的,也是咱们所里的荣耀,这个大家应该不反对吧?” 没人反对。 “一个月后三军大比武,咱们所派程止戈同志去争个光,如何?” 其他人没意见,全都看向程止戈。 程止戈想了想,点了点头,应下了。 “那几个犯人,也交给程止戈协同郝甜同志去审,宜早不宜迟,一会散会后就去,大家有意见么?” “我审讯不在行,交给教导员吧。”程止戈道。 陈卫国点头道:“我没问题。” 秦边生说:都行,我听领导们的。 郑严格没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郝甜。 郝甜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魏大队长不愿意就算了,我一个人去都可以的。另” “那不行,你一个女同志,又是走的文职,一个人去万一那些人张牙舞爪的伤到你,那可是咱们所甚至是国家的损失,必须得找个身手不错的陪着。”李长青看向秦边生,“边生,你去走一趟。” 秦边生点了点头,郑重无比地道:“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保证郝医生的人身安全。” 李长青瞥了程止戈一眼,好像在说,你不识相,好在还有秦边生。 程止戈没理他,端端正正的坐着,眼瞳深深。 “散会。” 郝甜突然出声:“李所,稍等片刻,我还有一件事要报告。” 几个齐齐站了起来的人又坐了回去,全都看向郝甜。 郝甜清了清嗓子,看了程止戈一眼,语带失望地道:“各位领导,关于李义攀扯诬蔑军属林西西的事,在审讯的时候出了点差错,纠察队的报告的证明信都在这里,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李义在押送过去时曾有自残行为,伤口发炎后发了高烧,当时情况十分,审讯组的人员就近给他找了个乡下有名的赤脚大夫,大夫给李义注射了一针青霉素后,李义浑身抽搐翻了白眼,送到医院后已经太迟了,抢救无效死亡了。” 程止戈皱眉,人死了,事没审清楚?! 李长青刚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攀扯的事,只是一听到林西西的名字就本能地觉得没好事。 陈卫国跟他细说之后,他冷哼了一声,道:”这事整得那么复杂,咱哨所成立了这么久,哪个军属才来几个月就折腾出这么多事?说到底,还是林西西就是个祸头子! 纠察队还因为没审结还不了她清白处分了那么多人,我说程止戈你也的,把个孬货当个宝,咱哨所被她搅得不安宁,现在还为了给她证什么清白,把兄弟单位都给整下台这么多人,你不知道国家培养一个好兵费了多大心血?不知道人家为了成为一个好兵付出了多少辛苦的努力么? 真是岂有此理!”李长青对林西西的恶感直线上升,瞬间就爆了棚。 ”程止戈,你要留着就要管好,别放出来四处祸祸人!“李长青拍着桌子怒道。 程止戈静静地看完纠察队的那份报告,抬起眼看着暴怒的李长青,面无表情缓缓道:”受处分是该处分才会被处分,不是无缘无故就背上了处分。 我知道国家培养出好兵的巨大付出,我更清楚要成为一个好兵有多不易,但是好兵犯错就不用处分?那军规是儿戏?那我这样的,是不是犯错不用受罚了? 第12章 说话好听点会死么 李义要被提走时,我跟汤路叮嘱过,要提防犯人自残,一定要将他绑上严密看管。汤路不以为意,说这事他们有经验,他是审讯老手,不需要我们插手,到时候自然会交一份完美的结案报告出来的。 结果如何? 李义自残了,因为自残而发炎导致高烧,纠察队离着清江医院就二里不到,非得往乡下请赤脚大夫去注射青霉素?! 只怕打着找乡下大夫才好掩盖,上清江医就得上报登记,人人都将知道他们看管不力,犯人不绑不铐,看守的人还饮酒昏睡长达两小时,犯人撞墙撞得浑身血肉模糊都没发现的事吧! 为了掩盖这一错,找赤脚大夫还竟然找的是兽医,平时也只给牲畜注射过,逼着人家大夫对人注射,对人注射要皮试,他们非不让,说情况紧急,直接上药! 李义对青霉素过敏,都抽搐了,他们竟然过了半小时才把人送清江医院。 这样的兵处分了不是理所应当?!挨了处分还能怪到别人身上?!” 程止戈的反驳让李长青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他只瞟了一眼报告没细看就发了火,这会听程止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过于武断了,程止戈又没给他台阶下,他又气又急,眼一翻就向后仰倒。 郝甜郑严格和秦边生立马上前扶住了李长青,郝甜给他略略检查后叹息道:“李所这情况不太对劲,每次一着急上火都会头晕目眩,得去省城医院做个检查,只有那边的医院里有台可以照x光的仪器。” 陈卫国暗中伸脚,踢了程止戈一下。 程止戈如墨的眼瞳才轻轻地滑了一下,这才出声道:“早检查早确认,早点干预早治疗,动不动仰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我气的。” 李长青听前头几句还行,像个台阶,听了后头一句,又忍不住郁住了。 “我有这毛病,我也不想的啊,你说话好听点会死啊。” “那你去买只鹦哥。”程止戈建议道。 李长青一愣。 陈卫国又拍了程止戈一下,笑道:“都是一个哨所的同志,脾气禀性不一很正常,有的人直,有的人细,都没坏心。鹦哥这玩意儿一般人养不了,不提了。” 郝甜笑着给李长青的茶盅里续上了水,又荡了荡,手贴在盅外壁试了试温才端上前去。 李长青哼了一声,接过郝甜递来的茶盅,喝了两口水。 “还是郝甜同志贴心,就是有些人哦,眼睛糊住了,珍珠当鱼目,臭蛋当宝贝。”李长青意有所指道。 程止戈充耳不闻,又问了问还有事没?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那我找我媳妇去了。”程止戈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门,将余下几人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屋里传来李长青唉声叹气的声音。 郝甜和秦边生还要去审那几个犯边的歹徒,随后也出来了。 郝甜看着程止戈的背影,眼直直的。 秦边生摇了摇头,觉得这郝医生啥都好,就是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了。 程止戈再好,人家结婚了。 “是不是越是优秀强大的男人就越喜欢跟他相反的人?那个林西西,你觉得好吗?“ 秦边生干笑两声,“人家程大队的媳妇,好不好是人家的事,我们觉得没有用。” 郝甜不说话了,妹妹当年不是说程止戈原配是早死的么,当时场面太乱了,她忘记问清楚程止戈结婚的具体时间和那原配的出身了。 如果知道了,三个月前程止戈去甘南出任务,她阻止不了也要同行,那样的话,林西西就没机会赖上程止戈,也不会有后头这些事了。 郝甜低下头,将眼中的后悔和痛恨都藏了起来。 林西西,注定要短命,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哨所四公里设置一个,清江哨所因为地势复杂特殊,哨所的兵员比邻近几个哨岗多了一个班的编制,戍边清苦,过半的兵都没机会跟平常人一样去找对象,他们基本上都是靠组织介绍或者家里寄信相亲就定下了婚事。 清江哨里结婚了的官兵都住家属楼里,有四十五家。 程止戈之前找了自己这一栋的十六家,没找到林西西。现在他把剩下的二十九家人也都挨家挨户问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甚至后头最后一栋楼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最后一次看到林西西还是在公审大会上。 “其实我们很多人都只听过她的名字,第一次见她和最后一次见都是在那天。” 程止戈又往家属楼后那片菜地走。 嫂子们开垦出不少荒地,分成了一畦一畦的,有的种着豆角,有的种着辣椒,因为打理得很好,都长势喜人。 魏嫂子站在地里摘辣椒,看到程止戈来就直起身子笑了笑。 “这几天有见到林西西来过这边么?”程止戈站得老远,隔着一片绿油油的韭菜问。 魏嫂子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我种了几棵地瓜,今天来的时候看到藤蔫巴了,俺就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人把土里长着的瓜刨走了,又把根给原样埋回去了。后来俺问了人,说是看到林西西前几天往这边来过。” 程止戈眼皮子颤了颤。 刨了人家瓜,又原样把藤栽回地里……这不是掩耳盗铃么? 掏出一块钱,程止戈放到韭菜地的埂上,用一块石头压了,冲着魏嫂子说:“这钱是赔给你的。” “那个,不用了,真不用了,她是偷了俺的瓜,可是她也帮忙把我剩下的地给翻了。钱你收起来,我不要。”魏嫂子说完,提着篮子就跑了。 程止戈若有所思。 饭堂在营区,没凭证进不了。程止戈还是进去找了找,林西西没进去过,他自然也没收获。 去岗哨查进出登记时,终于在三天前的登记表上看到了林西西的名字。 她又出哨所了。 出去三天都没回来。 上次出去就被人家引到李义家里,差点出事,李义的事还没完全结案呢,她又往外蹦,这次是去找谁? 一个名字倏地从程止戈心头浮了出来。 默默…… 难道这个默默也在清江…… 哨里有一辆吉普,但是李所长今天对他意见挺大,程止戈没去自讨没趣,骑了辆二八大杠出了清江哨。 骑了三四里地时,后面风驰电掣窜过来一辆军绿色的bj212 路是土路也不宽,程止戈就往旁边让。 吉普车一下子越过他窜出老远。 程止戈腾地怔住。 那牌照是清江哨所的。 程止戈猛蹬了几下,自行车飞快地向前冲去。 嘎吱…… 窜出老远的吉普车也在此时突然停下。 秦边生从副驾驶探出脑袋,脸色苍白地冲他直招手。 “有个犯人鞋子里藏着刀片,郝医生被胁持了,那犯人指名道姓要见你,你赶紧把自行车扔路边上车跟我回去。” 第13章 错得离谱 郝甜被犯人胁持了? 程止戈把自行车一靠,拉开驾驶位的门,冲着里头的司机小张道:“我来开车,你把自行车骑回去。” 自行车也是花真金白银买来的,扔路边肯定不行。 小张一下车,程止戈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上车坐好关门,拴安全带,拧钥匙打火起步。 吉普车飞快向后倒,程止戈左手握着方向盘八点位置,右手握住手刹车拉杆,突然将方向盘打到六点钟方向,车体便因反作用力向右一晃,吉普以后轮为轴心,车头剧烈向外甩出,车尾画出一个弧形,完美漂移转弯掉了头。 小张站在旁边,怔怔地看着程止戈。 程止戈冲他点了一下头,吉普车风驰电掣而去。 车尾留下一串烟尘,转瞬间,吉普就没了影儿。 小张竖起大拇指。 他干了六年司机,还不知道车掉头居然能这样掉,速度还能这么快。 程止戈开着车,手稳稳的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腰板挺得笔直。 “说说经过。” 秦边生啊了一声,慢慢放开紧紧抓住安全带的手,呼出一口气,缓缓的反应了过来。 “哦,你是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吧? 我和郝医生进去的时候,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开始两个犯人有问必答,我们还审出点东西,就是轮到第三个人的时候,他一上来就阴阳怪气的调戏郝医生,说郝医生长得怪漂亮的,让她凑近点说话,他一定知无不言。 我上前揍那人,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也知道,那防空洞不够宽敞,我怕误伤郝医生,就让她往后站站。 她就往后退。 我正修理那人时,就听到郝医生尖叫了一声,回头看时,她已经被之前蹲在角落那三个五花大绑的待审犯人抓住,一把刀就抵在她脖子上。 那三人胁着郝医生进了隔壁的禁闭室,我要拦,那人就用力划了一下,郝医生脖子上立马就见了血。 我查看了地上的断绳,断口整齐,应该是他们先前就已经割断了绳,一直在等机会。 先用两人老实受审来放松我们的警惕性,再用第三人辱骂吸引我的注意力,激怒我,然后趁机暴起抓人胁迫着要跟我们谈条件。” “防空洞隔间那么多,为什么不把人一个一个叫出来轮流的二对一审讯?”程止戈面无表情地问。 秦边生一怔,脸上很快就有些热辣辣的。 按照正常章程,的确是这样审,又安全又保险,还能防止犯人互相串供。 只是郝医生一马当先就进了关押犯人的地方,开始那两人又表现得十分老实服帖,他顾着过滤摘取出有用信息记下来,就没坚持提醒郝医生一定要按章程办事。 “不二对一审也行,进去第一时间为什么不确认一下犯人的捆绑?”程止戈又问。 秦边生没立到功反而让同伴被胁,本身就心里憋着一口气,又接连两下被问得面红耳赤,心里那火就越拱越猛。 “挑我错是吧?我是有错,可你就没错了? 人是你抓获的,也是你绑的,我不查是因为高度信任你,但你绑人后为什么没查出来犯人身上还有刀呢? 要不是有刀,他们能割了绳子成功胁持到郝医生吗? 再退一步说,我身手的确不如你,但是你要今天同意陪郝医生去防空洞,这事儿它就没可能成功,不是么?” 程止戈眉头一拧。 他抓住这些人之后,是嘱咐过小毛搜身后再把人送防空洞关押。 到底是小毛搜得不够仔细没查到鞋子夹层有异,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程止戈思索着。 秦边生以为程止戈是默认自己这头出了错,心头那火也慢慢的小了许多,理智又占了上风。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谁对谁错都没意义了,重要的是那些人摆明了针对你,你有没有把握从他们手里把郝医生救出来?” 程止戈没说话。 事在人为,事还没做,现场都没见到,他判断不了这个把握和风险。 吉普车冲进清江哨,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去防空洞的路是向上的台阶,程止戈大步向前跑着。 听到脚步声,守在防空洞的一群人立刻脸上一喜,像遇到了救星般回过头来,眼神灼灼目带期盼地望着程止戈。 “止戈,你回来啦?”陈卫国冲他招了招手。 李长青瞪着程止戈,看他跑得汗透衣衫,黑沉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冲他点了一下头,说了声:“来了就好。” 防空洞建在山腹中,入口狭窄,弯弯曲曲,能防空袭轰炸,自然位置也极为隐秘,工事必须坚固。 郝甜在人家手中,刀架在她脖子上,稍有风吹草动,人家就会割她喉咙,外面的人投鼠忌器,绝对不可能强攻;再加上里面情况一点也看不到,根本不可能实行狙击。 这事十分的棘手。 从一群人围着洞子入口却一筹莫展就看得出来。 郑严格曾提议过用烟薰,但是还没去拢柴点火,里面的人就叫嚣着堵死了他这条路。 “别想着火攻,我一闻到烟味手就容易抖,一刀下去,杀这小娘们跟杀鸡一样容易,不过几秒的事。老老实实把程止戈叫回来,让他给咱们兄弟磕头致歉,说不定爷心情一好就把人放了。” 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了郝甜的尖叫声,声音在最高处又戛然而止。 众人不知道这些凶徒又做了什么,又担心又无奈,只能围着洞口瞎着急。 程止戈一到就仔细观察着附近地形,越看越是脸色凝重。 正在这个时候,洞里又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程止戈那货来了没?你们不会是想就这么拖着吧?是不是要我切根手指或者割块肉出来给你们看看才会动?” 众人眼巴巴地看向程止戈。 程止戈抬步往洞口走。 “我现在就进来,咱们面谈。”程止戈道。 听到程止戈的声音,洞内人的声音立马就变得有些慌乱。 “别别别,你先别往里走,我让阿三出来,你当着他的面把你身上所有的武器扔了,自缚双手后才能进洞。” 里面六个人,手里还有人质,程止戈要手无寸铁的进去,众人都忍不住担忧看向程止戈。 第14章 别让她发疯 程止戈面上古井无波,眼神冷冷地盯着洞口的方向,身姿挺拔,犹如一杆铁血钢枪。 气势傲然逼人。 一个瘦高个儿凶徒从洞内畏畏缩缩地走出来,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着,离着程止戈还有一米多远就开始色荏内厉地大喊:“举起手,把身上的武器全一个一个掏出来扔地上。” 程止戈定定地盯着那人。 那人止不住打了个颤,抖抖动索索道:“你要是不配合,我大哥不会同意你进洞。” “举起手了怎么掏武器?”程止戈道。 那人一愣,连忙改口道:“不用举手了,先把武器一样一样掏出来扔我脚下。” 程止戈伸手把自己全身上下掏了掏,啥也没掏出来。 “配枪出所就上交了,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不信的自己过来搜。” 瘦子不信,想起被打得伏地啃土还要背八项注意三大纪律时眼前这人的凶悍,又有些不敢上前搜身。 洞内的人等不及了,催促道:“磨磨蹭蹭的窝蛆呢!猴子,上去搜!” 被叫做猴子的瘦子一边靠近程止戈边告诫道:“你要动手伤我,我大哥全会还在那女的身上,你不要动,动一下我就喊。” 程止戈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那人这才有胆伸手往程上戈身上摸。 他怕遗漏,摸得很仔细,衣角都要仔细掖一遍才算完。 摸到下头的时候,他习惯性的伸手要捏,程止戈就冷哼了一声。 猴子给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不配合,我,我跟我大哥说,不让你进去。”猴子道。 “我有的你也有,敢上手捏,就是占我便宜,我的便宜没那么好占,你自己考虑清楚后果。”程止戈目含冰寒,不怒自威。 猴子想了想,又隐晦地瞟了一眼,眼里满是惊异,过了一分多钟,他才继续过来搜裤腿,搜完裤腿又让程止戈把鞋子脱下来从前到后捏了一遍,放在石头上磕了几下。 搜完之后,他疑惑地问:“你们军中标配不是还有一把三棱军剌么,你藏哪儿了?” 他还是怀疑程止戈把军剌藏在不让他触碰的部位了。 程止戈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大家立马背过身去。 程止戈三两下扯了皮带,把外头那长裤利落地向下一刷,站直了大大方方给猴子看。 肥大的裤衩两只裤脚松垮垮的,根本无法藏匿任何物品。 猴子看看程止戈,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转身就往洞内走,一边走一边跟里面的人报告:“老大,他身上没搜出东西。” “那就让他进来,哦,把眼睛蒙上。”里面那老大吩咐道。 程止戈迅速复装,接过陈卫国递来的手绢折成三角形往眼上一蒙,跟着猴子的脚步往里走。 天将黑未黑,哨所对面的山上已经有了灯光,绵延向远方,长长的一条线。 那是一道边境官兵民众用血肉筑起来的防线。 哨所里也开始亮灯。 白墙上红艳艳的八个大字,在灯光映射下显得益发醒目。 保卫边疆,视死如归。 程上戈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洞口。 李长青担忧地看向陈卫国,轻声问:“老陈,他会成功的吧?会成功郝医生救出来的吧?” 陈卫国深深地看着李长青,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道:“李所,程止戈同志再强,他也是血肉之躯,身无长物,里面是六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还有人质,如果事有可为,程止戈同志绝对会全力以对,但这情势复杂,预设结果就是在给程止戈同志施加压力,我们帮不了他,也不要给他增加心理负担。” 李长青下意识地反驳:“我没那个意思,我是完全信任程止戈同志的,我只是希望他发挥出往常执行任务的水平,成功将人救出来。” 陈卫国没再说话。 …… 程止戈被带到了其中一间禁闭室里。 取下眼前的蒙布的瞬间,他就本能地察看起周围环境。 冷不丁,对面传来一声嗤笑。 “防空洞里每个禁闭室都长得差不多,有啥好看的?“ 程止戈迎声望过去。 一个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着伸直放到桌上的大胡子男人正冲他挤眉弄眼地笑着。 胡子上还沾着先前山上的泥土,他一笑,那些泥就簌簌往下掉。 “爷干了这么多年买卖,还是第一次被逮到,你们这边的泥可真难吃,跟人一样带着一股子穷酸古怪味。”大胡子一脸鄙夷道。 程止戈挑眉,道:“我们不吃泥。” 大胡子脸色一僵,恼羞成怒地瞪着程止戈:“你是不是看不清目前的形势?你们的人在我手上,激怒我对你没好处。” “如果没有人质,你以为我们会有这样面对面的和平对话?”程止戈漠然地看着大胡子,眼里一片黑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谈,但在这之前,我要见下人。” 啪啪。 大胡子拍了拍手。 两个人押着郝甜出现在禁闭室的铁门外,隔着透气窗跟程止戈两两相望。 郝甜脖子上架着一把带血的刀,刀下方一厘米处有一个浅浅的刀口,血慢慢地往外浸着,流进了她军绿色的衣领里。 她两手被反剪在背后,脸色苍白,右脸颊肿得很高,上面有明显的巴掌印,看上去十分狼狈。 看到程止戈的瞬间,她激动得浑身一颤,眼圈一红,眼泪滚落:“程大哥!” 大胡子摆摆手,让人把郝甜带下去。 “人你见到了,这会儿还好好的,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怎么揍我们兄弟的,我们兄弟怎么揍回你,你不是喜欢人背八项注意三大纪律么,行啊,一边吃土一边背。 背完三遍,让外头的人退开,准备好一辆车,加满油,打开边境线,放我们兄弟出境。 出了境之后,我们就放了那个女人,如何?” 程止戈还没回答,郝甜扭身扑了回来,用头撞着铁门哭叫着:“不要答应他!我三军战士,可死不可辱。自我决定当兵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准备,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国家和人民,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绝不会让我的战友因我而受辱,特别是你,我宁愿现在撞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被胁迫!” “拉走她,别让她在这儿发疯,她活着才有用!” 第15章 包叫你终身难忘 额头撞得血淋淋的郝甜被两个人强行扯离了铁门,嘴也很快被堵上带走了。 程止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条件就是先前那些条件,你去安排吧,正好我们兄弟几个都还没吃饭,让人送桌饭菜来,我们边吃边等,就给你一顿饭的工夫做准备。哦,土要山上那种我们吃过的土,你也让人去挖一大盆来。”大胡子冲着程止戈皮笑肉不笑,眼里恶意满满:“你不会吃,我可以教你,包准吃到你终身难忘。” 程止戈被要求蒙上眼,换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推着他出了防空洞。 那男人就守着洞口等人送饭菜。 程止戈把匪徒的条件跟李长青说了说,李长青皱眉直摇头。 陈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头说,开个小会吧,李所,老郑,边生,止戈,我们商量商量。” 秦边生失落地看着洞口,程止戈也没办法么…… “让食堂先给他们炒俩菜送上来。”程止戈道。 站在洞口的壮汉忽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猴子站在阴影里嘀咕了两句。 壮汉立马高声道:“别想在饭菜里做手脚,我们会先给那女人吃,吃完了没事我们才会吃。” 李长青骂了一句狡猾,长长的叹了口气。 几个人神色各异地进了办公室,分别坐下。 “止戈同志,你进去看过了,有多少把握?”李长青一坐好就问。 程止戈默了默,道:“防空洞里没有动手机会,要把人引出来,从防空洞出来到边境线最近的哨岗还有1200米,这一段路上我会见机行事,到时候还需要狙击手配合。” 程止戈没提匪徒让他吃土的事,要把人引出来,必要的牺牲是免不了的。 个人荣辱在生命面前,必须让步。 饭堂很快做好了菜,两个人抬着上了山,壮汉一手提了一个桶进去了。 猴子看了看外面那些人,阴着脸跑进了禁闭室。 “老大,之前程止戈没异动,代表他在防空洞里没找到可以动手的时机,把人质和兄弟们分散的对策是正确的。 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假装答应咱们的条件,把我们引到外头时再伺机动手。 我们被抓过来的时候我计算过,这段路至少有一千米,路上有几个适合伏击的地方,他们要是有狙击手埋伏再加上程止戈,我们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我们得想个法子应对才行。”猴子道。 老大正端着碗在打饭,打了一勺使劲压了压,又加了一勺,伸头在菜里翻了翻,挑着肉块往自己碗里加。 听了猴子的话,他点了点头,反问道:“猴子,这条线是你让我们走的,你要是有招把我们安全带回去,之前的事咱一笔勾销,以后我还带着你发财。 要是咱们折在这里,你也知道的,我的人不止这些,还有另外的人从其他线入,他们自然会打听到消息,传回寨子里,你全家都得死。” 猴子自然知道这规矩,浑身一震,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之策。 “这条线我以前每半年走一次,真的挺安全的,这次之所以会栽,就是因为多了那个狠人。我们六个,手里还有人质,他们这哨所不大,哨岗还得轮值,留所的狙击手顶多只有两三个,最大的威胁还是那狠人。 我想了个办法,扰乱那人的心神,只要他失了冷静,实力就会打折扣,我们就有机会逃回去。” 猴子附耳跟老大耳语,老大越听就越乐呵,最后拍着猴子的脸笑了。 程止戈这边布置妥当,就再次蒙眼进了洞。 刚走了两步,他就听到了郝甜凄厉的哭喊声音。 他取下眼前的布,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处。 关着门的一个禁闭室中,郝甜被人按着手脚,伏在石壁上,背对着门这边。 身上的连衣裙上半截已经被撕开,露出光洁的后背。 裙摆也被人扯着。 三个男人排成一排站在一起,前头那个人一手按着郝甜后脑勺,一手在弄自己裤头。 “滚开,滚开,不要碰我!”郝甜剧烈地挣扎着,却挣脱不了,嗓子都喊破了音。 男人们狞笑着,嘴里不干不净地讨论着。 “真白。” “还滑。” “也大。” “快些,等得心烦。” “畜生,住手!”程止戈大吼一声,一脚踹向铁门。 铁门被踹得颤了颤。 屋里那一群人似乎才发现门外有人,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程止戈。 “别急啊,还没完事儿呢。”坐在一边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老大慢悠悠地道。 哐! 哐哐哐! 砰! 铁门上被踢出了几个凹陷,全集中在门附近,最后一脚踢下去后,砰的一声开了。 程止戈要往里冲。 老大反手就削向郝甜,在她背上留下一道血口子,白皙的皮肤映着鲜红的血液,对比鲜明。 程止戈眼皮颤了颤,止住脚步,看着老大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的兄弟却只想弄她,谁叫你们考虑太久,还想玩花招,兄弟们等得不耐烦了,这娘们长得挺招人的,兄弟们不过就是想找找光子玩一玩而已。”老大伸出舌头,舔了下刀上的血,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嗯,漂亮女人的血味儿也香。” “叫他们住手。”程止戈两手紧握,一字一顿道。 “那你先跪下。”老大道。 “不要!”从程止戈来之后就一直缩着身子恨不能墙壁裂缝让她躲进去的郝甜尖叫起来。 程止戈二话不说膝盖就向下微微一弯。 老大哈哈大笑,挥了挥手。 按着郝甜的匪徒松开了手。 程止戈膝盖即将落地的一瞬间,没人看到他浑身蓄力,脚尖用力蹬了地,如同一张拉到极致的弓,下一刻就要弹射而出。 郝甜转身扑向老大手中的刀,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凄然道:“我死也不让你受人折辱。” 老大一惊,刀尖一偏,另一手迅速把郝甜往旁边一推。 程止戈身形一顿,生生止住,用手撑在两侧,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郝甜两手抱在身前,整个人缩着往下蹲,她低垂着头,散下来的发遮住了她的脸和上身。 老大反应过来,把刀尖抵在郝甜太阳穴的位置,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点子,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没想到啊,你俩居然是一对苦情鸳鸯,一个为了她能放下尊严下跪,一个为了不让他受辱宁愿死。 既然这样,这事就好玩了。 我打小喜欢看戏,但是不喜欢悲情戏,这样吧,你们俩要是给我演一出恩爱戏,我就大发慈悲说服我这些兄弟不玩了,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何?” 第16章 变态的要求 歹徒这无理的要求听着十分匪夷所思,程止戈浑身一震,长长的剑眉瞬间拧作一团。 “老大,你刚不还说爱看我们表演么,现在又爱看他表演了?你看他那副模样,肯定不愿意表演的,还是我们兄弟来吧。”猴子站在一边起哄。 “对啊对啊,还是我们来,我们不怕辛苦,我们很愿意表演。” 老大哈哈大笑,一手扯着郝甜的头发,将她的脸露了出来,另一手拿着刀在她脸上比比划划,啧啧道:“长得漂亮人人争,你来说,你愿意跟我兄弟还是跟他?” 郝甜死死地闭着眼,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老大又翻着眼睛看向程止戈问:“你的意思呢?” “我还没吃饭,让我吃口饭再说。”程止戈沉默良久,缓缓道。 “让你吃完饭,你是不是又要说再让你洗个澡?”老大哼道。 “不过吃个饭,十来分钟,我就在禁闭室吃你们剩下的,你怕什么?”程止戈冷冷道。 老大不肯答应。 猴子走过来,嘀嘀咕咕了一阵。 想让人心神崩溃,就得打破他所有规矩,但也不能逼太过,万一逼到极致直接脱缰了啥也不顾忌了,人质也失去了制约作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大犹豫再三,勉强点头同意了,就让猴子去给程止戈把饭菜端来,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吃。 如果敢耍诈,就让人质和兄弟们玩玩。 猴子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 “饭桶菜桶都光了。“ 老大就看向壮汉。 壮汉低着头,他不止把饭桶菜桶里剩下的饭菜吃了,还把桶都刮了一遍又舔了一遍。 “老大,让他去饭堂再弄点吃的来,我还没吃太饱。“ “妈的,就是个饭桶,这趟钱没挣着半毛,尽是添乱的货色。”老大跟猴子交换了一个眼色,“我这人,向来是个讲人情通道理的,你们有句话说得对,皇帝还不差饿兵,我再给你20分钟,你去饭堂打点饭菜上来,给壮壮一起吃。” 程止戈看了郝甜一眼,道:“20分钟之内,人质要绝对安全。” 老大挥挥手,突然又想起差点忘记的一茬:“顺便告诉你领导,把你们的狙击手和埋伏的人手都撤了,哦,这次速度快点,不要再玩花样,来的时候带上你要吃的那盆土,壮壮吃饭,你吃土,反正不让你饿肚子就行。” 程止戈出去后,老大蹲在郝甜面前,道:“难怪我们兄弟上手你哭得要死,一说跟他,你一声也不吭,看来你也是乐意的呢。也对,那家伙长得好身手也好,体魄也强壮,听猴子说,本钱也很大,让我选我也选他。 嘿嘿,很期待你俩一会儿的倾情演出哦。” 郝甜一张嘴,吐出一口血,血里还带着一点半个绿豆大小的血肉碎块。 猴子大叫起来:“老大,她还想咬舌自尽。” 老大笑了,“咬舌自尽是最蠢的,咬不下肉不说,咬断舌头也不一定会死,白受罪,何必呢。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我这是在成全你啊,你不要死,说不定经过这一事,你和他就成了共患难的一对呢。” 郝甜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程止戈一出来,李长青就迎了上去。 时间有限,只能一边走一边聊。 听了歹徒匪夷所思的要求,李长青脸色变得铁青,头里像炸开一般,最后道:“程止戈,一定要救下郝医生,她是不可多得的医学界栋梁之才。光是她改良研究出来的药,之前的单位和咱们哨所都受益匪浅。这种于国于民有功之人,必须得不惜一切代价救下来。” 不惜一切,是让他接受凶徒条件表演,那到时候郝甜,林西西,他,三人行? “李所,我有媳妇儿的。我答应只是缓兵之计,我进去的时候听到那壮汉说饭太少不够吃,我只是为了重新调整咱们的计划才借机出来的。” “止戈啊,人得分轻重,必要时得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来做取舍。 林西西那边我们一定会说服她并补偿她的,刚刚看守所那边来了个电话,说她为了讹领导赔偿钱故意误导人,赖在看守所好吃好喝吆五喝六,还扬言让领导去道歉亲手给赔偿才肯走人,不然就死赖在那边,看守所让咱们去个人接走她。 这样的女人,跟郝医生,半点可比性都没有,你还留着干啥?你还年轻,相信我,郝医生这样的人才是最合适你的,何况现在情势所迫,郝医生是无论如何不能舍弃的,你好好想想,要是你有办法保全郝医生,我也不会逼你。” 知道林西西没饿着,程止戈倒是少了一桩心事。 转头脸又一黑。 她倒是好吃好喝还等着人道歉收赔偿,自己这头焦头烂额还得舍身受辱。 “我要给她通个电话。”程止戈道。 “正好,你跟她说清楚,让她赶紧回来,别赖在人看守所丢人现眼。她为了钱可以心甘情愿去坐牢,回来后要是肯成全你,我们也会补偿她。“说起林西西,李长青就满脸厌恶。 程止戈很快就把电话打到了清江看守所。 工作人员说要向上级领导请示后才能让两人通话。 程止戈就数着秒等在电话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去饭堂打饭菜的人都回来了,电话还没响。 李长青怕时间来不及,就让程止戈先上山。 话音未落,电话适时响起。 程止戈飞快地抄起话筒。 “喂……是程止戈吗?”林西西懒洋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隐约还能听到呵欠声。 程止戈哼了一声。 “哼什么哼,又不是猪变的,成天就知道哼哼哼,你有事找我就开口说话,别耽误我睡觉。”林西西不客气地道。 程止戈脸发黑,话筒被握得滋滋响,“你再不回来,男人就要没了。” 啊?还有这种好事? 林西西本来就想离婚,一听这话,乐了。 “那我再住几天,卫老说按天算赔偿,一天给二十块呢。”双喜临门啊,感谢天感谢天,感谢与卫老相遇。 “所里出事了,郝甜被胁持,凶徒提了个变态的要求。” “哦,多变态,我听听。”林西西声音立马精神了不少。 听完之后,林西西啊了一声,歹徒这要求确实重口。 “你想救郝甜又不想满足歹徒这变态的要求吧?”林西西感觉自由的大门敞开了,机会正站在门口冲她狂招手:“这样吧,你要是同意离婚,我给你出一个小小的主意。” 第17章 一切都太迟了 她是真的想要离婚。 程止戈沉默了好几秒,呼吸压抑而沉重。 听着话筒里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林西西本能地觉得程止戈肯定生气了。 “林西西,男人说要就想要,说不要又不要,当初在火车上钻我被窝又默认结婚,费那么大周章,才过三个月就过烦了?你前后变化这么大,倒像是两个人。” 林西西一惊,连忙安抚他:“女人都是蟮变的,没听说过么?一会儿要星星,一会儿又要月亮,很正常。” “一个眼里心里都看不上我的女人,我却以为人家离了我活不下去不惜为此跟领导顶牛,得,你回来,我同意离婚。”程止戈道。 “今天晚了,批手续的涂洪流半小时前才被我气走了,明天来接我吧。” “那你说的小主意是什么?哦,什么烟薰火攻之类的就算了,我也想过,对方很狡诈,说闻到烟味就杀人。” 林西西呵呵笑着说了她的主意。 挂断电话之后,程止戈看了看手表,还剩下十分钟。 他全力奔跑,两分钟可以到达防空洞。 留给他的准备时间,就是八分钟。 十分钟后,程止戈左手抱着一个搪瓷盆,右手提着一个镔铁小桶,晃晃悠悠的进了防空洞。 壮壮检查了一下,发现搪瓷盆里装的全是土,跟他们今天啃过的泥一样,红褐色的,有点润,带着点山野里的草木香和一丁点的土腥味儿。 再打开镔铁小桶一看,满满当当的一桶子饭,壮壮的脸黑了又绿,没忍住,质问道:“怎么全是饭,一点菜也没有?” “20分钟连上山下山,谁炒得出菜来?”事实上是奔跑速度太快,要是放上菜,食物在桶里来回撞击,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猜到他是跑过来的。 壮壮哼哼唧唧的提着桶到一边吃去了。 程止戈抱着那盆土进了原来那个禁闭室。 一进去,他就发现禁闭室里的摆设变了。 他们把好几个禁闭室的木头桌子都搬了过来,拼在了一起,看上去像能睡两个人的木头平板高床。 郝甜蜷缩着身子侧躺在桌子上,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迷了。 老大摊了摊手,无辜地道:“她自己晕的,我没打她。” 看程止戈要往桌子那边走,老大又提醒道:“你别以为让你近身,你就能带着她打翻我们跑出去,忘了告诉你了,我鞋子里不止藏了刀,还藏了药,刚刚给她喂了一颗蛇毒做成的药丸子。 你要是听话,表演让我满意,等我们安全撤退到边境线外时,我会给你一只解毒的血清。血清我藏起来了,不到时候是不会拿出来的。” 程止戈伸出手指探了探郝甜鼻端,抱着盆坐到一边椅子上,挖了一点土往嘴边送,倏地他高挺的鼻子动了动,脸色骤变,泄愤般将搪瓷盆狠狠往地上一摔,“不吃了。” 搪瓷盆哐当一声砸在地面,里面的泥土摔得满地都是。 一股子难闻的气味飘得禁闭室里到处都是。 老大掩鼻,骂了起来:“握草,这是什么味道?” 红褐色的泥土中,混着一坨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湿粘粘的糊状物。 看着像屎,闻着也像。 程止戈的手指上还沾着一些,他在椅子上蹭着手,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兽一样暴躁。 “好像是什么东西的大便,和着尿一起,埋在泥里被一起挖出装盆了。”猴子凑近看了看闻了闻,整个人恶心得趴在一边yue 老大听了这话,哈哈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程止戈。 旁边的小弟也止不住嘎嘎笑起来。 之前他们啃泥背三大纪律已经够悲摧了,但比起这一口差点喂进嘴巴的带屎味的土,他们算是幸运的了。 果然,世上的幸福都是靠对比出来的。 程止戈面沉似水地坐着,心里默默地数着秒。 十,九,八,七,六,五…… 三,二,一! 程止戈抬起头,眯着眼观察着那些张嘴大笑的歹徒。 嘴张得越大,吸入越多。 他腾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握着刀的老大,老大笑得刀都在郝甜脖子上划拉来划拉去。 程止戈伸手,快速而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老大要挣,这才发现身体十分僵硬,手腕上已经使不上什么力气。 他意识到不对,大喝一声:“别笑了,闭上嘴,屏住呼吸。”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吸入性麻醉药剂本就容易挥发于空气中,防空洞里密封性挺好,挥发的药性全部都被这些张着嘴巴大笑的人吸入了口鼻中。 程止戈生怕这法子不奏效,又加大了剂量。 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六个歹徒,此刻就是他菜板上的肉。 程止戈把人重新捆好,打了渔夫结,又全脱下鞋子扔一边,用刀把每个人全身上下,甚至连裤子中间位置也戳了一个遍,确认这些人身上真的一点可伤人的东西都没有之后,才从老大身上脱了件外衣把郝甜一盖,推着桌子把郝甜连人带桌子带出了那间禁闭室。 “那领头的说给她喂了蛇毒提取液做成的药丸,你们几个,把纸沾水浸了再像我这样裹紧塞住鼻孔进去把人拖出来,分开审讯,无论如何要让他们把血清的位置说出来。”程止戈边说,边揉着自己鼻子把塞在里面的油纸裹着的湿纸取了出来。 呼吸一畅通,他就用力呼吸了几大口。 夜里山上的空气带着松柏木的味道同野花野草的清新味道,一股脑的往程止戈鼻孔里涌。 郝甜一脱离胁迫掌控,一群人就冲进了防空洞将那六个歹徒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哐哐一通狠揍。 下手根本没有个轻重。 陈卫国拦了又拦,才没让他们把人打死。 最先吐口的是猴子。 “什么蛇毒丸,都是假的,吓唬你们的。我们只是想扰乱他的心神。”猴子顶着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凄惨无比地说。 其他人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众人松了口气。 陈卫国把一盒还冒着热气的饭菜递给程止戈:“吃吧,忙活这么一阵,你还饿着肚子吧?” 程止戈二话没说,风卷残云般把一盒饭菜吞进了肚。 “郝医生额头和脖子上都有伤,还是送医院去看看。”李长青道。 程止戈打算回去好好休整休整,明天一早去看守所把林西西接出来,却不料,他刚一走动,就发现衣服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郝甜的手攥住了。 郝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麻醉剂会让人神智不清,郝甜一见程止戈就泪如泉涌,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嘴里不停叫着他的名字。 “止戈,程止戈……” 声音凄婉,令人潸然泪下。 第18章 只对他有反应 程止戈要把衣摆从郝甜手里硬拽出来,郝甜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上气。 程止戈沉着脸解开扣子脱掉外衣,就穿着一个红色工字背心转身要走。 郝甜哭着朝他伸出手,从桌子上滚落下来,嘴里依旧一声一声喊着止戈。 李长青拦住程止戈:“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伤口也全哭炸开了,防空洞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有你知道,虽然那些人说蛇毒丸的事是假的,但万一又是谎话,再这么纠缠下去耽误了治疗,出了事可就不好了。” 郝甜根本不让别人接近她,哭着喊着要程止戈。 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纷纷看向程止戈。 陈卫国也过来劝,道:“她不清醒,先送医,等清醒后你再离开便是。这事对郝医生来说,也是无妄之灾,做为女人,遇到这种事,崩溃是难免的,你是男人,多担待一些。 林西西那边,没人会去多嘴乱说的。” 提到林西西,程止戈眼神就变了,那个一心想要离开他的女人,只怕不会在意这种事。 这般哭着闹着所有人都不安宁,程止戈还是跟着去了医院。 郝甜一到医院,医生就给她抽了血送去化验。 听了来龙去脉后,中年医生皱眉着眉头说:“额头上的伤严重一些,需要清创后缝合,脖子上的伤口子不深,止个血上点药就行,但是她精神状态像是受到了很大刺激,这种情况不加以干预,后果很严重。” 一行人都是一惊。 李长青担忧地看着医生,“有解决办法么?” 医生沉吟再三,他也只是在一些医学报告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从而有所猜测。 “人的精神能承受到压力刺激是有限的,如果遇上无法忍受的创伤,像自然灾害,事故,战争,罪犯入侵等威胁到人身安全和身心健康的事,会在创伤发生后的几分钟或几小时内,有异常的精神类反应。 像意识模糊,情绪迟钝或者强烈的恐惧和强烈的嘶喊,这都是属于急性反应的一种。 这种情况必须要尽可能的安抚住病人,让她尽早接受情绪治疗,在这期间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刺激。 如果治疗效果好,有的几天就能缓解。” 郝甜目前的表现,明显是不能受刺激的。 李长青等人轮流和她说话,她只对沉默不语的程止戈有反应。 程止戈一旦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会失控的痛哭,声嘶力竭的喊程止戈的名字,有时候还会用头撞墙。 医院里的人都被她那癫狂的模样吓得不轻。 原本想出来透口气走一走的病人们也全都给吓了回去,关紧了病房门。 医生迫不得已只能给她打了针镇静剂。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你留下,所里的巡边任务我再给你往后延一周。” 程止戈刚要说话。 李长青看出他脸上的不认同,赶紧制止道:“我是你的上级,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听医生的,留在这里安抚住郝医生。”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程止戈只能点点头。 医生还要查房,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又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后就走了。 推开隔壁的病房门,胖乎乎的老妇人立刻弹坐了起来,一脸紧张地望过来。 医生摆摆手,问了妇人今天的感觉,又问药有没有按时吃。 妇人使劲点头,点完头就期期艾艾地问:“医生,我今天能不能提前出院?” “交都交了三天的住院费用,这都晚上了,谁给你办出院?”医生觉得这病人也是个能作的,认识不认识的野菌子都往嘴里塞,要不是被发现得及时,人家还给做了急救措施,只怕送到医院里早救不过来了。 这交了钱大半夜的又要闹着提前出院…… 旁边两个半大小子看医生黑着脸,更不敢吭气儿了。 刚刚他们想要出去玩,已经被那哭喊声吓够呛,回来就跟奶奶说想回家,现在医生不同意,不让奶奶出院,他们自己也怕黑,不敢走夜路,只能在这里再住一晚上了。 医生走了,两个小子才敢到病床边上挨着奶奶。 胖乎乎的老妇人摸了摸孙子的头,又亲了亲,道:“没事,睡一觉起来就到明天早上了,明天我们出院后,得买点水果啥的去感谢那个救了奶奶命的阿姨,你们和奶奶一起去啊。” 小孙子点了点头。 大孙子有点犹豫,“那天我们冤枉她杀人,她才被逮去坐了牢,我们去看她,她会不会打我出气?” 老妇人摇头,肯定地道:“不会的,她啊……心眼才没这么小。奶奶之前也冤枉过她,把她堵在屋子里说要送她去劳改,她不也没见死法不救么?” 老妇人说到这里,心里满是后悔。 她骂她是小金莲,骂得可狠了。 可人家却救了她一命,还因为她的原因真坐了几天牢…… 祖孙三人说了会儿话,就困了,偎依在一张病床上睡了。 半夜的时候,又被凄厉的哭声惊醒。 “程止戈,程止戈!“ 没一会儿,哭声才没了,似乎被人安抚住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哄睡了孙子,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眼看着窗外等到了天亮。 天一亮,她就去办了出院手续,急吼吼的领着两个孙子就直奔看守所而去。 看守所远离城镇,在七十多公里外的一座三面环山的山谷中。 有两班慢车到那里,每天早上七点,十一点发车,下午三点,七点回,车程一个半小时。 三人没赶上七点的车,只能等十一点那班。 正好可以仔仔细细的选一下水果,挑点个头大又甜脆的。 老妇人挑了一网兜水果,全捡着贵的买。 供销社的小哥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这可是远近闻名的抠门大姨啊,怎么今天买起东西这么舍得? …… 林西西跟程止戈说好了的,第二天一早他就来接她。 一大早,涂洪流黑着脸过来劝她退房的时候,她就爽快无比地答应了。 搞得涂洪流愣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不讹钱不骗人之后才去给卫老打电话了。 这女人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卫老不来,她死也不走,要在这里住到他破产…… 今天就又变卦了。 卫老今天又有些不舒服,接电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他让涂洪流等等。 “当时答应当面给那姑娘道歉并赔偿的,不能食言,一会儿我好点就坐小张的车过去,你让她留一留。” 涂洪流担心卫老,巴不得赶紧让林西西走人了好去看看他,啪的掏出十张大团结就拍给了林西西。 “二十一天,原本三天该六十的,我给你一百,你麻利的走人。” 林西西收了钱,眉开眼笑地道:“涂哥大气,等我男人来接我我就走。” 等到中午,没见人也没个信儿。 林西西打电话去哨所,还被人挂了电话。 涂洪流来催了三回,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把那胖大姨祖孙三人带来了。 “你男人叫什么?”涂洪流问。 “程止戈啊。” 第19章 嘴巴有毒 程止戈? 听了这个名字,几个人神色都很震惊。 涂洪流上上下下打量着林西西。 这家伙指定又在说谎骗人。程止戈可是一个猛人,他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军中谁人不知,身手过人,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奖章拿到手软,是各大军区大佬争想挖墙角的对象。 曾经有个大佬为了说服他转战区,要顶格将他连升三级调走,程止戈本战区的领导一收到风声,立马打电话跟这大佬隔空对掐了起来,两人都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都是急脾气,这事要不是最后京城那边出手干预,两人只怕都会约架干一场。 最后,两个战区的顶格大佬跑来问程止戈意愿。 程止戈要是肯答应跟那大佬走,此时最小也只怕是个团级。 他却是个死心眼,留在了原战区,想挖他那大佬还不死心,竟然使出美人计,把自己孙女给抛了出来。 那姑娘在京里出生,根红苗正,学识过人,长相也端正,肤白腿长大高个儿,不提背景想想跟她处对象的人都如过江之鲫。 这样的天之骄女自然也是有傲气的,等闲人是看不上的。 她就看了程止戈照片一眼,就接受了安排,心心念念等着爷爷安排见面。 程止戈呆的那战区的领导一听,呀嗬,居然使美人计,领导也有点方了,赶紧在全战区把未婚女兵的资料给过了一遍,郝甜就在这时候脱颖而出,得了领导的青眼相加并委以重任。 领导也有意无意创造点机会让两人见面,时不时还点一下。 伴侣在本战区解决,人自然就留下了,别人再想撬墙角挖人走,就是白搭。 领导们见郝甜这边进展不顺利,程止戈依旧我行我素,心里就更不得劲了,暗示变成了催婚。 程止戈这人性子也拗,不肯被安排,宁愿去援助地方处单位,执行危险的清扫任务,就是不接茬打结婚报告。 这样一个人,战区大佬都不好强按头只能迂回着哄着的主,怎么可能娶眼前这个脑子有坑嘴巴有毒死爱钱还不识好歹的女人? 涂洪流眼中满是质疑。 林西西看得分明,不知道怎么的,她这人就是有着二两反骨,人家越是看不起她,她就越要秀给他看。 哪怕她回去就要离婚,依旧不影响她现在秀。 “之前也不认识你,不然我和止戈结婚的时候高低会请你喝口喜酒。”林西西一脸惋惜地道。 “你但凡扯个其他人的名字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可那是程止戈啊,京中大佬的孙女在他心里都留不下印,能看上你?”涂洪流其实不屑和这小女子理论的,可是他就是个直性子啊,见不得人假话连篇。 林西西眉一挑。 哟,除了郝医生,还有天之骄女青眼相加哦。 程止戈确实是个香钵钵呢。 “那又咋滴,程止戈确实是我男人啊,不信你问这大姨,我上次生病一个人到医院里拿药,就一会儿工夫没回去,我男人就火急火燎的来接我了,大姨,你说是不是有这回事?”林西西冲着胖大姨笑了一下。 胖大姨手里提着网兜,兜里装着好几种水果,全是个顶个的大货。 两个小孙子躲在她身后,从胖大姨腋下腰间左右两边一边伸出来一个脑袋, “呵呵,说谎不打草稿,清江哨所明明就有医生,你拿药还需要去城里?”涂洪流嗤道。 林西西也呵呵。 郝甜看原身不顺眼,不给药啊,原身喜欢程止戈,因爱生怖,人家说她是非她也不敢怼,人家为难她她也忍着,就为了能让程止戈对她印象好点。 自己顶着烧糊涂的了脑袋走了十来里地进的城啊。 “你笑什么?自己说谎还让人家替你圆?”涂洪流皱眉看着胖大姨,“你真能替她作证?我告诉你啊,做假证是犯法的。” 大姨有些恍惚。 这生病拿药是真事,男人火急火燎来也是真事,可当时男人是来接人的么,是来对质的啊。 大姨完全不懂林西西这春秋笔法,涂洪流又凶巴巴的盯着她,她一时间就犹豫了。 “大姨,你别被这黑脸神吓着了,你就实话实说吧,我男人是不是叫程止戈?”林西西看大姨道德觉悟太高,只能换一种说法了。 大姨点头。 涂洪流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就,就你,程止戈竟然和你结婚了!” 林西西昂了一声,头扬得老高,一脸得意。哈哈,这几天,这涂洪流总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轮到她用鼻孔看他了。 涂洪流开始怀疑人生,都忘记催林西西滚蛋了。 胖大姨把水果递到林西西手上,不好意思地道:“上次,上次对不起啊,我闹得有点过分。你还不讲前嫌的出手救我,还被误会关进了看守所,我,我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这水果你一定要拿上,别跟我推辞,这是我一份心意。” 大姨怕林西西不收水果,手一直向前推,眼也一直盯着她,颇有些局促不安。 林西西接了水果,拍了拍大姨的手,拉开网兜拿了个大苹果出来,库滋库滋咬了两口,一边吃一边说真甜:“大姨,前尘已往旧事不计,你带着礼来看我我很高兴,苹果很甜,谢谢啦。” 转头看到那俩小子,她又掏了掏,打算一人发一个苹果。 两个小子先看了看胖大姨,胖大姨点头之后才伸出手来接了,一人捧了一个库滋库滋吃了起来。 大姨慈爱地看着两个孙子。 林西西一边啃苹果一边念程止戈的名字。 程止戈说来也不来,打电话也不接,完全联系不上,放在现代就叫失联人士。 就是个普通人跟人约定了,如果来不了也总得给个信儿,信也不给,就让她这么干等着,她是真有点窝火的。 玩消失是吧…… 林西西最讨厌这种人。 硬生生把这苹果当成程止戈,狠狠啃着。 甜食也有缓解焦虑的作用,林西西一口气吃了六个苹果五个梨还有四个大桃子,气顺了,但是肚子却撑得不行了。 大姨听见林西西一直念她男人的名,还以为两人感情很好,期期艾艾的扭着手指。 林西西挺着肚子直打嗝。 大姨满眼都是同情地看着她。 这还怀上了。 可那男人,昨天晚上可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陪了人整整一夜,到现在都没见人毛。 林西西觉得大姨有点怪,总是偷偷拿眼瞟她,瞟一眼暗暗又叹口气。 “大姨,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你这边看我边叹气的,活似我命不长了,我心里瘆得慌。” 第20章 提供了发财思路 这两口子,唉…… 之前以为是这女人不守妇道不是个好的,结果那男的才是个不像话的,媳妇在这儿坐着牢等他接呢,他在陪别的女人住院。 那女人还嚎得震天响,半点也不怕人知道这事,只怕那男人平时就给那女的长了志气,才会如此没羞没臊的在住满了人的医院里喊人家男人的名字。 这苦命的小闺女啊。 大姨越想越心里不舒服。 这小闺女只怕还一点没察觉呢,被人家蒙鼓里欺负。 大姨一个人在那里气得不要不要的,胖乎乎的脸都变形了。 林西西问她,大姨哪敢说实情,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林西西见问不出来,只得作罢。 两个小孩吃苹果也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一个大苹果吃得只剩下核了。 林西西见大一点那孩子还要咬核,连忙嘿了一声,“核不能吃,有毒的。” 那孩子吓了一跳,捧着苹果核呆呆地看着林西西。 网兜里的水果全被林西西一气之下全造没了,林西西把剩下那瓶罐头掏出来递给他:“把核丢了,吃这个。” 大姨连回过神不停伸手挡,她钱也不多,又想买好点的,所以量本就不多,这罐头是这堆水果里最贵的,林西西眼都不眨就给回她大孙子,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啊。 林西西要给,大姨不肯收一直扒拉,那大孙子一缩手,这罐头就落了下去。 玻璃罐子要是落了地,非砸得稀巴烂不可。 大姨啊啊的叫着伸手去接,胖乎乎的身子立刻失去了重心,差点摔出去。 涂洪流皱着眉头伸手来帮忙。 林西西一手扯住大姨,一手提着网兜,好不容易稳住了大姨那重量级的身胚。 水果罐头跟涂洪流的手指挨擦了一下,重重砸向地面。 大姨心疼得不敢看,唉声叹气地扭过身。 涂洪流又快速扑抢了一次,依旧没捞着。 “罐头,罐头要碎了。”大孙子大叫。 林西西叹了口气,放开大姨,身子瞬间一矮,一个完美的下腰直接到底,在罐头砸地的前一秒险之又险的抄了一记,手掌稳稳将罐头托住了。 涂洪流怀疑地看向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反应和速度比他还好。 他这反应和速度都是当了七年兵又干了两年追缉才练出来的。 “你这身手敏捷利落,你也当过兵?哪一年的兵?”涂洪流饶有兴味地问个不停。 林西西脸一僵,扶着腰尖叫了起来:“唉呀呀,我的腰,要断了要断了。” 头一低,好像才看到手上的水果罐着般,林西西又兴奋无比地嗷嗷叫了起来:“咦,我竟然抄着了抄着了,我把水果罐头抄着了,我的妈呀,我可真能干。涂老总,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比你还厉害吧?” 原来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涂洪流心头那股子热乎劲儿立马跟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噗噗的消下去了。 “跟你说了,不要瞎喊什么老总,我叫涂洪流,叫我涂洪流同志。”没了那爱才心,就又见不惯林西西那半点不知道谦逊乱嗷嗷的样子,开始挑刺了。 林西西暗中松了口气。 插科打诨总算让这涂洪流没揪着问了。 她是1982年的乡下村姑林西西,不是四十年后学了多年舞蹈,身娇体软能随意下腰和在吊着威亚在空中如履平地的林西西。 林西西这口气刚松完,大姨却一脸凝重,手伸着想扶又不敢扶地,“你这闺女,不就是一块钱一罐的水果罐头么,碎就碎了吧,你劈叉劈成这样,撕到了吧?快,快,大姨扶一扶,你这肚子里的……唉哟,也不知道还好不好了啦。” 林西西一头雾水地被大姨像扶水豆腐一样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 “还好不,肚子疼不疼,坠不坠?”大姨紧张无比地问。 林西西摸着撑得滚瓜圆润的肚子,仔细感受了一下,嗯,是有一点难受,“硬梆梆的,像石头坠着。” 大姨脸色一白。 唉呀妈啊,这怕是要小产啊。 只有生孩子宫缩的时候肚子才会硬,才会坠胀。 “找医生,找医生来给她看看,快点的。”大姨冲涂洪流直嚷嚷。 涂洪流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一脸警惕:“林东东,我没钱了,你别装了,不就劈叉撕扯到了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西西原本没这想法的。 可是涂洪流都提供了思路了。 她赶紧往大姨身上一靠,有气无力地开始哼哼:“不舒服,难受……疼……送我去医院吧,这种情况应该要住上好些天院才行。” “看守所就有医生,让他给你看看,不用去什么医院。”涂洪流反应过来,让人去叫了医生。 医生来了之后,大姨怕林西西年轻不知道个轻重,就让大孙子小孙子架着林西西,自己拉着医生去旁边比划了起来。 医生一听,是妇科啊,赶紧摇头,“这个我看不了,真得送医院。” 医生都这么说了,涂洪流只得去安排车。 有车坐了…… 林西西立马头也不晕脸也不白人也不哼哼了。 程止戈不来接她,她想回哨所,得坐班车先到清江城,再从清江城走回哨所,十来里地,她不想走啊。 “涂同志不是要等卫老么,肯定没办法跟我们一起去医院了,这医药费是不是先垫付一下?”林西西望着涂洪流道。 比起卫老来,一切都是小事。 能送走这个瘟神,涂洪流宁愿破点财。 而且,刚刚那大姨跟医生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这女人怀了程止戈的孩子,在他这里伤到了,虽然是自己逞能作出来的,可是孩子也是一条命,能花钱保肯定是要保的。 涂洪流掏出自己剩下的钱,数了数,抽出一张五元的给自己留下,其他的全都递给了林西西。 林西西没料到他这么实诚,她就是想骗个车坐,这人还真的给钱了。 但势已经架在这里了,不收钱就露怯了。 林西西打算到清江哨所后把钱给回司机让他带还涂洪流。 大姨不放心她身边没人照顾,反正她看完林西西也要回城,林西西被她扶着坐到了后座,小孙子也上了后头,大姨让她大孙子坐前面去。 “小孩不能坐前座,大姨,我和两个孩子坐后头,你坐前头吧。”林西西道。 大姨坐前头去了。 林西西跟司机说直接回哨所,哨所里有女医生,想着这段路不太好走,怎么着也要开上一小时左右,上车没一会儿就眯着了。 司机只听涂洪流的,涂洪流交待直接送医院,要跑快点,他就拼尽全力的跑,七十公里,硬是半个多小时就跑到了。 司机到了地方直接就去办手续了,大姨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医院,整个人都呆住了。 完犊子了,这医院里还住着这小闺女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呢。 第21章 立即抢救吧 胖大姨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车门,悄摸摸的伸手在林西西眼前晃了晃,又大着胆子摸了她一下,轻轻摇了摇,林西西都没醒过来。 胖大姨抚着胸口长长地喘出一口气来。 扭头冲后面拉着平移架的医生招了招手,帮着医生把林西西挪上了带轮子的平床上。 “五湖你站这边,四海你站那边,扶着架子两边。”大姨自己像一堵不透风的墙一样往床头一立,又支使两孙子把两边也给挡了,医生一个在前头拉,一个在后头推。 平移床相当于全被围了起来,一行五人行进的速度相当的快,路过的病人伸出脑袋来还没看出个病人是男是女呢,那平移床就过去了。 从医院门口到急救室这条路,大姨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时不时像做贼一样往院部那边瞟上一眼,生怕听到那个震天响的名字从那个女人嘴里喊出来,把床上的林西西给惊醒。 年轻的女医生也从司机的嘴里了解了一下眼前这个病人的大致情况,看陪同的大姨这么紧张,她也有点紧张了,一到急救室门口就把老主任截住了:“王主任,这怀孕的年轻小媳妇摔到了,现在肚子发硬还坠胀,你过来给我掌下眼。” “没问题,小李啊,别慌,要相信你自己。”王主任五十多岁,个子不高,擅长给女人看病,是清江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圣手,她也是个和蔼的,看到女医生跑得一脑门子细汗,点了点头就跟着进了急救室。 一进急救室,里面的医护人员就各自散开去扯灯线。 灯线一拉,急救室里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明晃晃的照在林西西脸上。 太亮了。 林西西猛地睁开双眼。 七八张脸怼在一起,正对着她行注目礼。一只手心微潮的手握着她的右手,手腕上搭着几根手指,指腹有点粗糙。 四只手正在把她的衣服下摆往上推,还有一只手在她肚皮上摸来摸去, 这阵仗有点吓人。 林西西嗷了一声就立马翻身坐了起来。 正全神贯注在探脉的李医生手被猛地一甩,眼前的病人就生龙活虎的坐了起来,两手快速地推开肚子上的其他手掌,翻下床就跑。 事情发生得突然,林西西的速度又快,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翻着脚丫子跑出了急救室。 “哎,别跑啊……”李医生回过神来,冲着林西西喊了一句。 林西西头也没回,跑得更快了。 大姨一手牵了一个孙子在急救室门口站着,冷不丁看到一个人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瞬间就没了影儿。 紧接着,急救室里就涌出一堆的医护人员。 “病人跑了……”李医生说。 大姨哎呀妈了一声,赶紧跟着追了起来。 程止戈提着空暖水瓶刚下楼,正往医院打开水的锅炉房走。 身后一阵风吹过,一个黑影嗖的一下跑过去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感觉这背影有一点点眼熟。 “别跑啊,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啊……哎呀妈呀……”一个胖乎乎的大姨边跑边喊,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胖大姨跑过去的时候,程止戈感觉她瞪了他一眼。 “那个病人,脉像很奇怪……我摸不准啊。”女医生边跑边和旁边的同伴说。 那个同伴程止戈倒认识,是这医院里的妇产科主任王婷,跟给郝甜开脉案的方医生是两口子,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方医生拿错了搪瓷盅,王主任到病房门口交换的时候,程止戈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王婷年纪大了,跑不了年轻人那么快,“你先去追,我后面跟着来,这样跑法,孩子没事都会出事,你说这个叫林……”人刚来就送急救了,王婷又是半道被拉去的,病人姓名她都不太清楚。 “林西西,那小媳妇叫林西西。”李医生补充完就急速跑了过去。 程止戈如遭雷击。 林西西怀孕了…… 林西西来医院了急救了…… 林西西又跑了…… 王婷停下来歇了一口气工夫,眼前就一黑。 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了她的路。 哦,是住院部那个叫郝甜的病人的陪护人员。 王主任抬起头,又默默退开了两步开口问:“有事?我是妇产科的,郝甜要有事的话,你找老方过去,我这会儿正忙,没空闲聊。” “你们刚刚说有个叫林西西的病人怀孕了进了急救室又跑了?”程止戈皱着眉头问道。 王主任听程止戈提到林西西,讶异地道:“你认识这病人?” “不确定,所以确认下。林西西这三个字是哪三个字?哪儿的人?怀孕多久了?”程止戈道。 “人刚送进急救室,脉都没摸出来就跑了,名字是叫林西西,哪几个字不知道,哪儿的人也不清楚,怀孕了多久啊……肚子确实挺硬还有点微微凸起,我没摸出胎心,但照常理大小来推断的话,应该怀了三个来月,这也没那么精确,有一两周的误差。”主要是上手时间太短了,王婷说的全是自己的推测。 砰! 暖水瓶砸在地上,里面的内胆瞬间碎裂,飞溅出来的碎片打在程止戈脚下。 “医生,医生,快救人!”就在这个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慌乱的呐喊声。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抱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冲进了医院,一进来逮着王婷就让她救人。 王婷看了看老年人的脸色一片绀紫,立马掐了他的人中不敢放,同时抬头朝程止戈道:“快,搭把手,这个人呼吸已经微不可见,必须立即进行抢救,你先帮我把人送进急救室。” 说完之后,王婷又冲着药房那边大喊道:“立刻拉铃,让所有医生来急救室!” 她是个妇产科医生,在卫校读了一年多68年就下了乡,在乡下接了十几年生积累了一些经验,急救和外科不是她的强项,可是看到濒死的病人,旁边又没有其他医生时,她什么也没想就上去参与抢救了。 这病人耽误不起了。 程止戈从中年男人手里抢出老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急救室。 “你们一定要救救卫老,他,他要是死在清江,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啊……” 第22章 郝甜,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卫老! 就这两个字,让王婷眼瞳猛地一突,她本已经极速在奔跑,这下子腿不由自由一软,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中年男人提着她继续跑,看着她有些青白的脸庞,眼里满是抱歉和收悔意。 “我知道,谁都担不起抢救卫老失败的责任,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在眼前,医生,你不要怕,到时候要问责我顶你前面,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你摘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跑在前头的程止戈半点没停顿。 卫国栋,国家栋梁,五机所首席研究员。 这短短一行字,其实是千百万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人,哪怕要程止戈立马把心掏出来救他命,他也是半点不带犹豫就会划胸取心的。 但他若死在清江,不止清江会大地震,全国都会震动。 滴滴滴…… 刺耳尖利急促的急召铃响了二十几秒,急救室门口就集齐了医院所有在院的的医护人员,老老少少,男的女的,十几人全都严阵以待,紧紧地盯着冲过来的程止戈。 王婷的视线在医生们脸上扫过,绝望地红了眼。 老方没来。 卫老保不住了。 怎么办…… “老方,老方去哪了?快找他来啊!”王婷强自镇定着,将颤音压到最低,可那不受控剧烈颤动的眼瞳却泄露了她的恐惧。 “老方半个小时前出外诊了啊,说是有个修房顶的人摔下来,正好掉在邻居的钢钎上,钢钎穿透了他的胸,人快不行了,老方带着急救包就随车出去了。” 完了。 王婷险些一口气没上得来,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支撑,软耷耷地靠在提着她的中年男人身上。 众人还不明白眼前境况,都在等着王婷发话安排谁进去。 “所有有急救经验的全都进来!”程止戈冲进急救室将卫老放到手术台子上,就地一声断喝,震得众人耳朵发蒙。 这一喝,喝醒了王婷。 她咬了咬牙,打起精神一马当先,像上战场般进了急救室。 随她一起进去的,全是老医生,这是王婷的意思。 老医生有经验有技术,能尽最大可能的抢救卫老一下。 年轻人是未来,在各行各业都是要保护的对象。 有风险的事,她们这些老医生上就行了。 “轮流复气按压,你,抓紧时间净手消毒,给卫老做人工呼吸!”王婷两手交叠着一边给卫老按压一边对程止戈道。 这个人身强体壮,剧烈奔跑后气息依旧不紊乱,人工呼吸效果一定最好。 每个人都动了起来,神经高度集中,身体的弦也被拉到了最紧。 卫老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呼吸由进院时只剩下一线到急救室外几不可闻,现在多次按压后倒像适得其反了。 程止戈对着他的嘴吹气的时候,一道血箭直接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脸。 “不对,快停手!”另外一个医生一把将王婷掀开,“患者胸廓或者胸腔出现了损伤,立刻停止心肺复苏!” “要是老方在,他一定可以很快诊断出患者是哪里受了损伤……”掀开王婷的医生将卫老平着的头向一边侧,防止他被自己的血呛住。 清江医院就五个医生,十二个护士,三个老医生,方有义内外科都能看,郭友谊是皮肤科的,王婷是妇产科的,方有义不在,任王婷和郭友谊怎么做也似乎扭转不了卫老必死的局面。 中年男人听不到急救室里的声音,急得在外面直捶墙壁,两手捶得血肉模糊。 “都怪我太粗心了,没发现卫老不舒服,我不该大意的,也不该听卫老的,带他来这么偏远的小城。 卫老要是死了,我万死难恕其罪啊。 我该死啊,我该死啊!” 白墙上的血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失声痛哭。 两个年轻的医生也不管不顾地推门走了进去。 可医学这事,差之毫厘,就是生与死。卫老的心跳和呼吸都没了。 一个人要是呼吸和心跳都停了,最多五分钟就脑死亡了。 心肺腹苏是一个急救办法,可这办法只能用在胸腔胸廓没拐伤,排除开放性气胸,血胸,胸廓畸形,肋骨骨折,心包积液和多器官功能衰竭,比如心、脑、肾、肺衰竭等症状没有的时候。 卫老没时间,现有的这些人又确定不了他损伤了哪里,器官是否有衰竭…… 郭友谊视死如归地给卫老打了针强心针。 程止戈突地想起郝甜。 人人都说她是医学天才,年纪轻轻就能改良出许多前辈也没改良成功的药剂。 抓起急救室的电话就打到了住院部,紧急电话很快就转到了郝甜病房。 “郝甜,情势紧急,你现在过来,后果和责任我担,如果能想出法子救卫老……不,就是延迟几分钟,全国人民都感激你,我也感激你一辈子,以后只要我程止戈办得到的事,你提我就照办!” 郝甜定定地看着话筒,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吗?程止戈,只要是我想办的事,我提你就照办?” 程止戈嗯了一声。 郝甜立刻起身出了门,快速跑上了楼。 两分钟后,郝甜兴冲冲的到急救室外,一看那跪地哭的男人,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想到药房里那个满脸惊惶的配药员,她没来得及细品的那句话突然浮上了心间。 “医生们是真勇敢,卫老是什么人啊,一个不慎卫老没救过来,就是一起轰动全国的大事故,谁也担不了这个责……” 郝甜脸上的兴奋瞬间尽退,心头翻起了惊涛骇浪,脚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向。 她往悄悄地退走。 一个人迎而而来,身上穿着和她差不多的绿军装,个子也很她很接近,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医帽,脸上罩着大大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灵动的鹿眼。 郝甜又惊又乱,恍惚之下也没细看,背过身面向墙避了一下。 错身而过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冷笑。 郝甜怔了怔,头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脚步远了,停了。 再看时,那人已经深吸了一口气,挺着腰板,坚定地走进了急救室。 第23章 戏精上身了 一道身影一进急救室就快速地套着橡胶手套并快速拆出一根引流管,套好引流针,坚定地挤进王婷和郭友谊中间。 程止戈脸上被溅了血,眼里也有,视线里是微微透着红的人,看着她低着头,把手里的管子带尖的一头精准快速坚定地扎向卫老胸前。 扎完之后,立即从托盘里拿出一个盐水瓶,往里灌水又快速塞上橡皮塞子,将管子另一头扎进了瓶中密封住。 噗……噗噗…… 有气体从引流管中出来了。 “无关人员请出,人多感染风险大。”女人压低了声音对王婷道。 声音虽低,却很稳,透着一股自信。 王婷想了没想就本能地传话道:“老郭和我留下,其他人全都出去。” 程止戈随着几个医护人员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头看了看那道显得略微有些陌生感的身影。 女人毫无所觉,手快速地动作着,眼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卫老的脸色。 引流管里的气体越来越多,她时不时调整一下抬一下挪一下,看似很随意,但是却有一定规律。 “卫老的脸色没那么绀了……”王婷激动地喊了一声。 啪…… 那个女人猛地拍了王婷一下,王婷整个人被拍得歪了一下,站回原位的时候,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直如临大敌的郭友谊大着胆子摸了摸卫老的脸和颈侧,神情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 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程止戈,他冲着程止戈点了一下头,礼貌无比地道:“出去的时候麻烦带上门,哦,你脸上血里糊啦的,瞧着有些吓人,去洗洗吧,顺便告诉院里的人,让人去门口守着,老方回来,第一时间让他赶来急救室。” 他和王婷在这里就好比是两个摆设。 卫老差一点被王婷按没了。 他刚开始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来,以为自己是个老资格,再怎样都能帮上手,结果他搞清楚卫老的身份后,手软得提都提不起来,要不然,差点按没卫老的第一人应该就是他了。 他连王婷都不如。 “郝,郝甜,是叫这名吧?你看上去好年轻啊,什么时候考的医啊,怎么手这么稳啊?”郭友谊眼见着卫老脸色慢慢的有了变化,就有心思闲聊了。 女人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目光紧紧地盯着卫老,对郭友谊的话置若罔闻,手上动作也半点没停。 卫国栋啊…… 1982年7月12日中午13点25分在滇南清江小城与世长辞,举国皆哀。 那个一生浩浩,幼时孤苦,十五岁就参加革命,在前线英勇杀敌悍不畏死,刺入敌人核心战区,数次与组织失联又壮士断腕般坚持着传递情报,将过往荣耀深掩于地下,换了无数个身份,辗转多地,只为驱外敌安家国。 他在茅草棚里修过马蹄铁,他在金碧辉煌的庄园中剪过花,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战斗过的地方数不胜数,地图上有一半的地方,他都去过,立过功,也流过血,谈笑间收敌性命,纸醉金迷里也没失过本心。 数次伤重不治,在建国后百废待兴,万贫积弱,列强依旧虎视眈眈时,他重新干起工事,把自己当成一名普通工兵,为了研制更利于我军的武器,七次负伤,两只手掌的尾指都被炸断,右眼被炸得半瞎,脚掌也被炸掉了半个。 他制造出来的东西,让国家迎头赶上外强,震慑海内外。 这样一个功勋国栋,却因为一个气胸死在去寻妻的路上…… 多可惜啊。 林西西看传记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多可惜啊,如果她在四十年前的那天,她一定奋不顾身奔赴现场扎他一下。 或许,就这么一下,他就能活呢。 她很感谢自己是个小心眼懒货。 那时候。 她跑出医院,藏匿在背街的小巷子里,看着胖在姨祖孙三人咻咻的过去了。 没一会儿,年轻的女医生也嗖的一下过去了。 她不想走路,转了一圈,看到送她来那辆车还停在医院门前的坝子里,她就动了小心思。 本想去忽悠司机好人做到底把她送回清江哨所的,司机都快被忽悠动了,医院的铃响了,一直不停歇的叫着,病人们都吓着了,纷纷往下跑,楼梯上拥挤不堪,司机看不过去,跑去帮忙维持秩序。 她在病人的三言两语中听到了程止戈的名字。 她在看守所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没音没信玩消失的男人,搁这儿跟其他女人在演旷世奇恋呢。 他只怕根本就不记得跟她约好了今天去接她的事,早把她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林西西在看守所住了三天没换洗衣服,人都馊了,拿钱跟一个病人换了身衣裳,进公浴间洗了洗,出来的时候突然来了恶趣味。 来都来了,去抓个现场,看看程止戈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变变色乐一乐也好。 她顺着楼梯向上走,站在门外,透过虚掩的门细细地观察着郝甜。 听说她遇上了劫持,受了刺激,有很大的应激反应…… 但电话接过来的时候,一个明明刚刚沉浸在悲伤界落泪落得像林黛玉再版的人,却瞬间恢复了清明,眼里的欢喜和兴奋还有算计,掩都掩不住。 戏精上身啊。 林西西没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听到郝甜追问:真的吗?程止戈,只要是我想办的事,我提你就照办? 哦,玩上曾许诺了…… 没想到程止戈在郝甜面前居然如此会画大饼,堪称饼界大师啊。 人家的事只要开口提他都照办,自家的媳妇完全忘到爪哇国。 喝忘媳牛奶了么…… 郝甜欢天喜地地出来了。 走到急救室前又转身回来了。 林西西心头一跳,还以为她发现自己跟踪她了要回来找她茬架,结果她趴墙角装起了蘑菇。 急救室外哭疯了的男人好吵,明明长得壮壮的,哭起来却没个停,嘤嘤嘤嘤的…… 还自残,跟墙比手硬还是墙硬。 二傻子…… 不过,这二傻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是……卫老的司机…… 那急救室里的人……是卫老! 电光火石间,她想了起来,今天就是1982年7月12。 卫老的死期。 而她,命运将她送到了卫老的急救室外。 第24章 脸好肿人好蠢 郭友谊见林西西不理他就专心给卫老切脉,手指下突然有细微的跳动,他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着。 那脉搏又微微跳了一下。 郭友谊激动得整张个人都在颤,“卫,卫老的心跳恢复了。” 王婷看着那略微起伏的胸膛,高兴地想冲林西西喊,林西西侧目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双压低了声音,难掩兴奋地道:“呼吸也恢复了。” 林西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股难掩的疲惫感袭上心头,她用力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 “我今天运动量有点超标,这会儿有点立不住了/ 卫老的情况基本稳住了,他这气胸应该是首次发作,稳住生命体征后,还需要经过精密的检查,确定下他有没有肺大疱,如果有肺大疱,得进行手术切除肺大疱并进行胸膜固定术,这虽然是个小手术,可是卫老这级别,要动刀子,肯定要重重审批,清江医院也许并不具备给他做手术的资格和医疗条件。 你们尽早让人打报告吧。” 她今天吃太撑,跑太多,情绪波动又有点大,精神高度集中抢救卫老又半点不能疏忽,站半小时跟打了一天架似的,林西西这身子,根本扛不住。 这家伙,小时候也过得苦,为了生存,上山见啥刨啥吃,也就是运气好,没遇上剧毒的东西,要不然早嘎了。 但是不是剧毒也没好太多,山上有的东西是能吃的,更多的东西是不能吃的。 野果,菌菇,草药,都有好有坏。 饱肚子的同时,排泄不出的微毒积累在体内,长年累月的造下来,总有爆发出来的那天。 准确来说,林西西那在极有可能是被抓奸的人吓死的,也有一定的可能是被体内的这波爆发毒死的。 她现在接管了,就得好好调理养着,不要过累,不大悲大喜,什么保温杯泡枸杞也需要喝起来。 她到哪儿都不想当短命鬼。 能活就要活,能活多好活多好。 委屈自己的事,她不干。 所以,她睡一觉,养足精神就回哨所离婚。程止戈在别人眼里就是个香钵钵,可是这男人再好,可他对你不好,甚至一遇事就把你完全忘了,有什么用呢。 在别人看来,这么好的男人,你嫁给他是占了天大便宜,祖坟怕是都冒青烟快烧穿大气层了,但他把你当空气,你要是露出点不乐意或者诉下苦,人家会说你不知道好赖,矫情怪。 这日子要过,你要是忍着过,忍着忍着总有一天要成忍者龟。 过日子,自己憋屈死,那活着还不如死了。 他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花蝴蝶,她站在他旁边,就得被这个那个忌妒抹黑甚至是攻击伤害,风险系数太高了。 离离离,谁乐意捡去谁占这个大便宜谁扛这些伤害。等恢复自由身,她发家致富当霸霸,不知道几逍遥。 “方医生回来了!”急救室外有人喊了一声。 王婷喜出望外。 林西西也十分高兴。 接手的人终于来了,她可以撤了。 方有义净了手消了毒套上手套,举着双手大踏步走进了急救室。 看到一个陌生的人站在手术主位,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林西西该交待的已经跟王婷说过了,一看到方有义就位立马抬脚就走。 王婷顾着和方有义交待,顾不上和林西西说话。 郭友谊看着林西西离开,脚底板有点发痒,眼巴巴地问方有义:“这手术室还要我帮忙不?” 方有义情况还没弄清楚呢,本能地说留下吧。 眼看着林西西头也没回的走掉了,郭友谊垮起个批脸,在心里画圈圈骂方有义。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厉害的苗子,胆子又大心又狠,他们医院正招贤纳士,就缺个这样的来坐镇,医院里几个老家伙都不管招人的事,就他把这事放心上,结果方有义又不让放他去套近乎。 不抓住一切机会套近乎,迟一会儿给别人招走了咋整? 方有义知道让个外人来主治是危急关头的权宜之计,卫老情况好转,他也不太放心,仔细无比地给卫老检查了一遍,才分出心神问那个借调来的人是谁。 王婷笑着拍了他一记,“老方,你说啥笑话呢,那不是郝甜嘛,你今天早上还给人看过病,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 方有义一愣,眼里满是疑惑:“那不太对啊,郝甜应激反应那么大,这么快就把情绪稳定下来了?这情绪有调节开关不成,说开就开大,说收就收死?” 再说了,刚刚那人和郝甜身形是仿佛,可是眼却完全不一样。 一个眼里藏着太多欲望,一个看着友善实际冷漠。 王婷没想那么多,见方有义在那边嘀嘀咕咕,她就道:“你不信就去找程止戈啊,人是他打电话叫来的,不是郝甜还能有谁? 呀,你上来的时候看到小李回来没?也不知道她追那个孕妇追没追上?” 被孕妇林西西同志找了间没人的病房,反锁了门,两脚一甩,两只鞋就biubiu的飞了出去,她直挺挺往后一躺,正好落在病床上。 眼一闭,伸手扯过被子胡乱往身上一盖,没一会儿就睡死过去。 涂洪流接到消息,飞车从看守所赶了过来,车刚停他就推开车门跑了出来,和正好要出医院买个新暖水瓶的程止戈撞了个正着。 涂洪流都身手不错,撞一起后晃了晃就稳住了。 程止戈见过涂洪流一面,都曾是一个系统里的,他冲着涂洪流点了点头。 涂洪流只听过名没见过真人,推开程止戈就走,边走边骂人:“都是那不要脸的林西西,要不是她赖着总不走,耽搁了我去看卫老,小张又是个榆木疙瘩,没发现卫老情况严重,还听卫老安排要往看守所来道歉,这么一折腾,差点把卫老给折腾没了。 这个该死的林西西,卫老要是真出事了,毙她八百回都解不了气。” 程止戈垂下眼,浑身一震。 王婷说林西西那肚子像三个月的,她突然惊惶逃走,只怕是听到自己也在医院的消息,怕谎话被揭穿下不来台。 明明前几天才说是第一回的。 她三个月前钻被窝,是打着找个人背锅的主意,就在前几天她还在弄虚作假的骗他,他竟然有些信了她是清白的。 那些台上昂首挺胸条条驳斥李义的话难怪那么通顺,是早就想完善了算计好了备着的吧。 那些自己在众目睽睽下为她做的证,如今全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扇过来的巴掌,狠狠地甩落在他脸上。 程止戈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真肿啊。 第25章 巨大的惊喜 卫老在清江医院差点没了的消息是掩不住的。 知道消息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 程止戈买个暖水瓶的工夫,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医院门口警戒了。 三步一岗,十步一哨,都是全副武装的精兵,应该是本地战区最尖端的保卫团急调过来了。 之前被铃声吓得跑到一楼的病人们全都被隔到了院子里,所有人的身份都要重新核实一遍,以策安全。 确认安全的,会先问是否可以转院愿意转院,不转的就是自愿接受管制,要遵守条令,暂时要和外界断联。 人们便知道这医院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平时爱八卦的碎嘴们也不敢八卦了,老老实实的排着队等待核验。 程止戈提着暖水瓶默默的站到队尾。 人群向前快速移动,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把暖水瓶放这里,写下你的病房号,我们查验清楚后会让人送还。另外,你陪护的病人与你是什么关系?是否具备转院条件?是否愿意转院?不转院的话要委屈你两天,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全副武装的卫兵快速地说道。 程止戈放下暖水瓶,唰唰地在临时撕下来的方块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病房号。 “我战友住院,我奉命陪护,应该不到可以转院的时候,我们愿意配合工作,听令行事。”程止戈立正,冲着卫兵行了个标准至极的军礼。 卫兵回以军礼,冲他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去一边等着搜下身。 “希望你理解,你从外头来,瞧着又身强体壮,是个训练有素的,我们虽然可能是同个系统的,可是该照规矩办的还是要照规矩办。” 程止戈轻轻点了点头。 搜完身之后,程止戈进医院大门,到达住院部楼下又搜了一遍,他半点也没不耐烦。 管得越严,卫老越安全。 卫老安全,清江就安宁。 不然,会多出很多事。 …… 病房里突然来了一队卫兵。 荷枪实弹的。 四个守住门外,两个进来查询。 郝甜有些不安地看着对方。 “郝甜同志是吧,听说你主导了卫老的抢救?”来人问。 郝甜第一感觉是卫老出事了,医院在查责任人,她本能地摇头道:“不是我……” 来人却上前一步,双手一伸,握住了郝甜的一只手,热泪盈眶道:“我代表西部第第七分区对你表示感谢致以崇高的敬意,要不是你临危受命,伸出援手,只怕现在清江已经乱了。” 啊……卫老活下来了? 她没进急救室,但是好像大家都认为是她救的人? “清江哨所那边我也去过电话审调过了,哨所的李长青同志及其他同志对你都是高度赞扬,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虽然年轻,但是专业度极高,不输临床数十年的老医生。 我很高兴,能跟这样的人才会面,立功申请书我已经让人写了递了上去了,表彰应该不久后就会下来。 到时候,我们第第七分区会单独为你开一个表彰大会,希望你能早日康复,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出席表彰大会!” 第第七分区的表彰大会,和李长青口中的表彰大会,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郝甜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得口干舌燥,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强自镇定下来,咬了自己舌头一下,回过神,立马改口道:“不是,我,我也很荣幸,卫老是国之栋梁,他在清江病危,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要说是正好专业对口,就是我不会,我也会义无反顾的拼命去抢救他的。” 这番话让来人很认同。 他郑重地点着头,双手紧紧握着郝甜的手,自我介绍道:“我是第第七分区的保卫团团长齐盛世,郝甜同志,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写信或者电话联系。” 走之前,他甚至把家里的电话号码都写给了郝甜。 郝甜拿着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笑着目送齐盛世离开。 直到人走了好一会儿,郝甜整个人都还有些飘飘然。 程止戈一走进来就看到郝甜脸泛红光,两眼发虚,嘴角还挂着笑。 “你回来这么快,是卫老情况稳定下来吧?”程止戈一进门就在墙角坐下了,他昨天就拉了把椅子放在墙角里。 郝甜昨天情绪崩了,他就在椅子上生生坐了大半夜,直到凌晨她才稳定下来,他就抓紧时间睡了几个小时。 听到程止戈的声音,郝甜一下子回了神。 “卫老情况良好。”要不然,齐盛世也不会有心思打什么立功申请报告给她请功,甚至还有空来病房找她说话。 还好她机智,及时改口,不然就露馅了。 也不知道哪个莽撞的竟然冲进了急救室把人救了,害她差点反应不及。 突地,郝甜又脸色一变。 这人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抢功?! 不,不行,她得给所有人提前打个预防针。 “这抢救卫老的功劳太大了,我担心要是遇上那些胆大皮厚心黑的,指不定就会有人跳出来冒名顶替抢功,我也不擅长和人争辩,到时候怕闹得不好看,这事,要不然你还是去跟齐团长说下,不要帮我报功了,以免给人趁之机。”郝甜愁眉苦脸道。 胆大皮厚心黑,莫名地,程止戈眼前就浮现出林西西那张骗人的嘴脸。 “是你救就是你救的,我打电话叫你去的,前后相差不过几分钟时间,不是你进急救室抢救的卫老,难道还会有别人?”程止戈冷着一张脸,缓缓道:“你别瞎担心,不会有这种明知道丢人现眼还跑出来冒功的人。” 郝甜似乎放心了,盯着程止戈问:“那要是有人跳出来,你一定会站我这边,为我作证的吧?” 程止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今天在现场的人只要不瞎,都知道是你救的人。” 郝甜完全放心了,转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搪瓷盅,冲着程止戈娇声道:“止戈,你给你打的水呢,怎么水没见着,暖水瓶还不见了。” “暖水瓶还在查验中,我去问一问。”程止戈立马站了起来,“如果暂时拿不回来,我问隔壁病房的借点水。” “不要,我不要别人用过的水。”郝甜娇滴滴道。 程止戈眉一拧,没说什么,应了声我知道了就出去了。 他刚到一楼,就看到了暖水瓶,与此同时,也看到了林西西。 第26章 居心叵测 “根据医院里的登记,306病室是空的没住人的,你为什么会在那里?”齐盛世正一脸严肃地审着林西西。 林西西被一名卫兵押着,一副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 “齐团长,问她姓名她不说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十分可疑,这才押着过来报告的。”卫兵道。 可疑份子一律严办。 “再不说,就得关押起来直到审核清楚之后,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因素存在后才会放人,你可明白?你现在不说,我们也会查出来,负隅顽抗只会自讨苦吃!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扯旁的。”齐盛世的瑞凤眼睁到极圆,定定地看人的时候,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去。 林西西叹了一口气。 失策了,林西西这身体积弱,体内湿气淤塞,导致她很容易疲累,沾床后就容易睡死过去不容易醒。 她原本打算睡一会儿恢复精神后就赶紧溜号的,结果整整睡到人家戒严还没醒,硬生生被抓了个正着。 这个慢慢审查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她还想早点离了早自由。 “林西西,20岁,跑累了就找了间空病房睡了一觉。“林西西老老实实道。 “你没病来医院做什么?”这年头的人,家家户户都挣扎在温饱线上,很多都没上线,生点小病啥的基本不进医院,都靠生扛或者上山弄点草药吃。 只有大病才会往医院走。 这林西西看着瘦是瘦了点,但不像是得了大病的模样。 说到这个原因,林西西犹豫了。 “吃饱了撑的。”可笑就可笑吧,这是事实,就是吃太多撑得难受才来的。 齐盛世一愣,脱口道:“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没病没痛来医院,不是可疑份子就是脑子有问题吃饱了撑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 “是真的吃太多了撑着了,不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找事那个意思。”林西西解释道。 程止戈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林西西眼也不带眨的撒谎。 怀孕来医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么遮遮掩掩,谎话张口就来,更代表这怀孕这件事见不得光。 一个已婚妇人,怀孕了自己偷偷来医院,还不敢告诉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怀的孩子只能是见不得光的人的。 是那个她睡迷糊了依旧能用熟稔语气喊的那个,可以亲密到自己掀开她被子钻进来睡的默默的吧…… “哪条街或者哪个镇哪个大队的?”齐盛世理解有误搞了个乌龙,面上有些挂不住,顿了一下才继续问。 “文明镇红星大队大树村。” 驻守第七分区,对于辖下的城镇和十里八乡的名字是必须烂熟于心的。 齐盛世很确定,清江第七分区没一个镇子叫文明镇,红星大队倒是有,但是槐树村没听过,地图上也没有。 “镇子名是不是说错了?是文明,还是文林?”文林镇是有的,齐盛世怕是老乡有口音或者不识字就听了个谐音,为了避免再次产生误会,他又确认了一遍。 “文明,文化的文,明天的明。”林西西道。 “清江第七分区没有文明镇。”齐盛世一下子坐直了,眼里满是凝重。 “我不是清江第七分区的人啊,我是阳山文明镇红星大队大树村的。”林西西道。 “那为什么之前不说详细点?”齐盛世有点炸毛了。 “你问我哪条街或者哪个镇哪个大队的啊,又没问哪个县。你还说问啥答啥,不要扯旁的。”林西西一句话把齐盛世噎得够呛。 他第一次觉得审问人很累。 “你不是清江第七分区的人,到清江第七分区做什么?介绍信拿出来看看。”跨区流动,是必须要有介绍信的,不然,就是以非正常的方式流窜,目的也一定不可告人。 齐盛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卫兵都向前走了走,呈合围之势将林西西四面八方堵了。 林西西看他们这么紧张,既好笑又佩服。 笑的是草木皆兵,佩服的是事无巨细,代表着他们真的把保卫工作做到了极致。 “别紧张,我是随军的军属,男人在清江哨戍边,走正常流程结婚到的清江。”林西西含笑道。 齐盛世舒了口气,卫兵却没退开,依旧严阵以待。 “你男人的名字,职务。” 林西西知道程止戈这名字一出,眼前这小哥的表情肯定跟涂洪流当时那表情有一拼,提前给打了个预防针:“我说了你估计不太信,但我保证,我说的全是真的。” “别磨叽,报姓名和职务。”齐盛世觉得这场审问已经耗时过久,语气有点不耐烦了。 “程止戈,特战大队大队长。” 林西西这话一出,齐盛世的脸果然就是一沉,黑得像灶上烧柴烧了五十年的老锅底。 “扯呢?!是不是非得要我上点手段才肯老实交待?!”齐盛世咬牙切齿道。 林西西两手一摊,满眼无奈:“看吧,不说你逼着我说,我说了你不信,不信还玩赖,动不动吓唬人。” 齐盛世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把心中那把火压住,“你确定,你男人真叫程止戈?” 林西西点头,“哦,人就在住院部二楼,你可以让人去确认,嗯,不要跟他说我在医院,我想给他个惊喜。” 程止戈冷冷一笑。 果然,林西西是知道自己在医院的,她扯什么惊喜,目的还是为了掩盖自己来过医院的事。 越发佐证了她根本不想让他知道她怀了身孕。 他的推测是对的,半点没冤枉她。 程止戈转身,悄无声息的避到了转角处,静静地立在墙后。 齐盛世的人没在二楼找到人,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同时,齐盛世也想了起来,林西西报的病房号是郝甜住着的那间。 去找人的卫兵附耳跟齐盛世说了几句话。 齐盛世看着林西西,目光不善,“人不在你说那里,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谁做点什么?” 林西西觉得奇怪,“程止戈不在,郝甜也不在?你问郝甜了吗?” “郝甜同志累了正在休息中,我不好打扰。”卫兵道。 “累了?也是,听病人们说,她昨夜可是喊了一晚上程止戈,喊得缠绵悱恻感天动地,自然是累极了。”林西西呵呵道。 这话一出,齐盛世怔住了。 站在墙后的程止戈眼皮子也抖了抖。 卫兵炸了,怒目圆睁道:“谁不知道郝甜同志是因为临危受命前去抢救卫老太辛苦才累倒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想诋毁郝甜同志?!你这个妇人,夹缠不清,耽误我们时间不说,现在还开始诋毁立了大功的郝甜同志,你居心叵测!” 第27章 才一个晚上就变了主意 林西西笑了。 笑得全身发抖。 如果不是人太多她顾忌形象,她直接能笑得弯下腰去。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全是铁一般的事实,哪里好笑了?” 林西西强忍着笑意冲卫兵摆了摆手,在他要气裂开前开口道:“谁告诉你们,救卫老的人是郝甜的?” “不是郝甜同志救的,难道还能是你救的?”一道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林西西循声而望,发现是老熟人了。 涂洪流站在一堆刚查验完的病人家属当中,足足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西西看着他,满脸严肃地回答道:“就是我救的。”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齐盛世瞠目结舌。 涂洪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知道林西西的脸皮为什么如此之厚,卫老敢讹,功也要冒,“你就一山村里的孤女,小学三册都没上完吧,还想冒充人家医大高材生抢功,真是笑死人了。” 站在转角处的程止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走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齐盛世跟前。 他看也不看林西西……这个女人没救了。 林西西亲眼看着他从墙角走出来,一个猜测划过心头,她的脸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呵呵,他一直站在那里,卫兵当然在二楼找不着人。 他看着她被问询,却一言不发的躲着,他之前仅仅只需要站出来亮个相说上一句,齐盛世的问询早就结束了。 他连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不肯为她说。 之前不出来,现在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哦,为了郝甜么? 因为她刚刚揭了郝甜冒功的话。 “程止戈,你一直站在那边?”要给人定罪,总得问清楚,靠自己猜测过日子不去求证就给人按死的事,林西西不会做。 她定定地看着程止戈。 程止戈半点没犹豫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现在站出来,是因为我刚刚说救卫老的人不是郝甜?”林西西又问。 程止戈又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看天看地看齐盛世看卫兵看涂洪流看旁观病人家属,就是没把焦点落在林西西身上。 林西西明白了。 她半点没冤枉程止戈。 他无视她的一切,却为了她说郝甜一句急吼吼的跳出来了。 林西西没管周围那些讥笑的目光,也不再看程止戈,她看着齐盛世,义正辞严,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卫老是我出手救下的,郝甜根本连急救室的门都没进,半路上就吓跑了,你们要不信,把她叫下来,问问她,怎么抢救的?看她说不说得出来!” 齐盛世转头无奈地看着程止戈,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真是你媳妇?” 程止戈嗯了一声,又道:“很快就不是了。” 齐盛世点了点头,“也对,这样的女人,瞎了眼的男人才喜欢。得,我卖你个面子,自己的人自己领走解决,我很忙,没空断你的家务事。” 林西西被彻底无视了,就打算自己去楼上把郝甜拉出来对质。 离婚归离婚,但是黑锅她不背,是非曲直得说清楚。 程止戈出手如电,火速将林西西嘴一捂,强行拖拽着就走。 事出突然,林西西猝不及防。 程止戈身手过人,林西西也无法与之对抗,嘴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捂得严严实实,人也被程上止戈生拉硬拽着,他大踏步走着,她完全跟不上,他头也不回,拖着她像拖一块没用的破烂一样。 上楼的时候,她的脚踝重重地磕在地上楼梯侧面的棱角上,连续磕了好几下,火辣辣的疼痛让林西西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无奈,这具身子太弱,程止戈太强,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 上了楼,走道一直走到头,程止戈踹开一间空病房的门,把林西西拖了进去,将她狠狠往里一推,反腿一个回踢。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就被关上了。 程止戈站在门后,冲着林西西厉声喝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还要干出多少荒唐事才肯收手?!” 在火车上硬扒被窝,他见她一个人孤身在外还遇上了拐子,忍了还回护了她。她说无处可去,那么多人看到我们睡一个被窝了,没人会要她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害怕得不行,说活不了了,他也拿出一个男人最大担当负责了。 开始她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三个月,他没短你吃没缺你喝,天天让人送饭。她却被人堵在别的男人的屋子里,让他去领人! 还说是被人害的,要证明给他看,他给了她机会证明。 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那个在火车上怯懦自卑的,见了生人话都不敢说的人是她。 那个在台上字字犀利斥得李义哑口无言的人也是她。 那个怀着别人孩子依旧可以毫无心理负担讹他的人是她。 那个跳出来要抢救人功劳大言不惭的人是她。 齐盛世那最后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人自己处理,别搁这儿丢人现眼。 “林西西,咱们离婚吧。”程止戈冷冷地道。 “离婚,可以啊,我早有这意思了,不过得先找郝甜对质完再说。”林西西道。 冥顽不灵! 冒功,那可是重罪啊。 程止戈的视线从林西西肚子上一扫而过,很快做出了决定,一个手刀就劈向林西西。 林西西正低头查看自己的脚踝,脖子上一疼,只来得及抬头喊了一句:“程止戈,你铁了心要包庇郝甜是不是?” 人晕过去之后,程止戈黑着脸把林西西瘦弱的身子提了起来,夹在腋下,跟齐盛世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清江哨所。 把人放回家里锁上了门,程止戈就去营区找李长青了。 李长青的办公室空荡荡的,桌上的电话话筒摞在一边。程止戈把话筒放回座机上。所里就两部电话,李长青办公室一部,陈卫国办公室一部,话筒摞一边外面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容易误事。 程止戈拿了张带着哨所红章子的信纸,从李长青的笔筒里抽出钢笔,唰唰地写好了离婚申请书。 陈卫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 程止戈拿着申请书去找陈卫国签字。 陈卫国看着申请书半晌没说话,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程止戈。 程止戈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面无表情地等着。 “你这长得也不像是陈世美啊,怎么才陪郝甜一个晚上就要打离婚申请了?”陈卫国道。 第28章 太荒唐了 程止戈眉头一拧,缓缓道:“本来就一场糊涂来的婚姻,趁早结束了对大家都好。” “可你昨天晚上不还跟我夸林西西机灵么,说咱们一群人都对付不了的歹徒,她提点了你一下,让你去郝医生医务室找强效乙醚拌土,最好再找点味重的东西打个掩护,只要麻醉药能在歹徒没发觉的情况下挥发足足三分钟就能解决问题。 你听了她的,很轻易地就救出了郝医生还重新制服了歹徒们啊。咋这一夜之间,你这态度就大变样了呢?“陈卫国讶异地看着程止戈,“婚姻可不是儿戏哪,说结就结,说离就离,要是哪天反悔了,不一定还有回头路哦。” 这林西西做下的事,太荒唐了,荒唐到程止戈不知道如何跟人去说。 怀着别人的孩子找军人当接盘侠,污辱罪。 叫嚣着要救人的是她,冒功罪。 哪一条都后果严重。夫妻一场,给她留点生路。 “就是突然太机敏了,心思活泛,不适合当戍边军人的家属了。”程止戈催着陈卫国签字。 陈卫国又问了一次,“真的要离?想好了?不会后悔?” 程止戈答道:“绝不反悔。” 陈卫国想了想,还是进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到清江人民医院,想跟已经去看望卫老的李长青报备一声。 上次程止戈结婚报告自己批了,李长青后来还不太高兴。 这次离婚报告嘛,他就先征求他的意见。 电话并没有转接成功,陈卫国就挥了挥手对程止戈道:“先放我这儿,等跟李所知会一声我就立马批。” 程止戈嗯了一声,又皱眉道:“那几名歹徒昨天夜里交待了,说他们还有同伙,正在等他们的信号第二批越境,我办完这事后得沿线去搜一搜,防患未然,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 “我知道,会抓紧办的,你先回去休息半天,明天就给你排班出任务。”陈卫国知道程止戈一直在连轴转,就是个铁打的人也会累,就给他强休了半天假。 程止戈回屋后,脱下外套往床头一挂,人往床上一躺,身子向外一侧,背对着林西西就闭上了双眼。 林西西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就看到了程止戈的脸。 他睡着了,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他的雕刻般的脸庞上。 双目紧闭,黑而长的眉舒展着,整个人显得温和不少,看着与之前横眉立目,整个人犹如出鞘利剑般气势凛烈截然不同。 他一只腿压到了她的脚踝处,正正压在那伤到了的地方。 林西西伸手去推他那条腿。 没推动。 就侧起身使上了点力气使劲去推。 正推用劲的时候,程止戈醒了,他往后一撤,林西西正半个身子伸着手,因为用力还拉满了劲,目标一退,她整个人因为惯性就扑了出去。 程止戈伸手猛地抵住她的肩膀,将她大力往后一推。 咚的一声闷响。 林西西后背撞上了墙壁,疼得呲牙咧嘴的。 “离婚申请我已经交上去了,明天我会巡边一周,回来的时候肯定批复也下来了,今天晚上,你消停点,要睡就贴着墙根睡,不睡就下去坐椅子上去。”程止戈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把林西西当空气一样。 林西西缓了缓,越过程止戈下了床,坐在椅子上掀了自己的裤脚查看脚踝的伤势。 脚踝肿得像馒头一样,骨头也伤到了,得上夹板固定住,不然她很有可能要变跛子。 林西西查看伤势的时候,程止戈悄无声息地眼开眼瞟了她一下。 看到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踝立马怔住了。 半晌后,他坐了起来,拿过床头的外套一边套一边往外走:“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药。” 林西西哼了一声,想想跟程止戈置气痛的还是自己,还是开口道:“要一瓶药油,要卷弹力绷带,要个夹板。“ 程止戈出去十来分钟就拿着东西回来了,进门后,他就把东西默默往前一递。 林西西抬头瞪着他,“放一边,我要正骨,没手接东西。” 程止戈把东西往旁边柜子上一放,坐回床沿,默默地看着她。 屈膝将受伤的脚放在她坐着的椅面上,林西西把牙一咬,两手摸着伤处,用力一抬一扭。 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她禁不住闷哼了一声,额头上也密密地出了一层细汗。 等到疼痛退去,林西西才慢慢地缓了过来,伸出手指又摸了摸,错位的骨头已经接上了。 她用一手托着脚掌,另一手伸出,摸索着去拿药油。药油拿到了才发现没开封,她看了程止戈一眼,人家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不可能上来帮忙。 单手捏着药油瓶,伸嘴用牙齿咬住塑封,用力一撕一扯,药油瓶上的塑封就掉了,露出下面的红盖子。 林西西用牙咬住瓶盖,手快速地扭动瓶身,十几秒后,瓶盖被拧了下来。 涂完药油,又开始缠弹力绷带。 手着脚掌的手不能动,还是只能咬着绷带一头单手自己缠。 弹力绷带不能缠太紧,太紧了会勒住影响末梢的血液循环,严重了可以引起骨筋膜室综合征,太松了又起不到固定效果。 程止戈看着林西西忙活,手指尖尖动了几次,还是没起身。 “郝甜大概什么时候会出院回哨?”林西西处理完伤,一边盖药油瓶盖一边问。 “还不死心呢?非得争个头皮血流去冒这个功?”一抹鄙夷自程止戈的眼里飞快闪过。 “你为什么坚定的认为郝甜说的就一定是真的,我说的就一定是假话?”林西西嘲讽地看着程止戈。 他鄙视她,她还鄙视他呢。切,长得帅了不起啊?!就能是非不分不辩证就把黑锅扣她脑门子上? “第一,郝甜是杏林世家出身,家学渊源,又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她从军三年,医术有目共睹。 第二,电话是我亲自打的,人是我叫去急救室的,前后相差不过几分钟,我亲眼看着她进的急救室救的人。 第三,军人结婚是要往上查三代的,你林西西是什么底细,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出生62年,就在红星大队大树村家里接的生,二十岁前连大队都没出过,你们那村子偏远,三面都是山,70年才被大运动波及,所以你好歹上了两年学,能识几个大字。 你念过医大还是家里有底蕴熏陶? 第29章 他比你讨喜得多 “第四,每个当兵的人都是要考的,品行素质是有要求的,郝甜当年入伍评级是优秀,要不然也入不了陆师长的眼,直接推荐到了我们特种兵大队任职;而你,火车上是胆小如鼠,怯懦畏缩,公审大会站台上却舌战全场,挥斥方遒,一个人不可能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除非她有一面是装出来的! 林西西,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再相信你!”程止戈的话条理清楚,有理有据。 林西西默了默,也对,她强求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要他不去信他相处三年的战友而来信自己本身就是错的。 “行叭,我与你争辩其实毫无意义,只希望真相揭开那天,你的脸不要被打得太肿。“不与傻逼论长短,拿出事实打他脸才是当前她要做的。 “我现在的脸就很肿,我这辈子最错的就是当初一念想差竟然打了结婚报告跟你结了婚姻。我的耻辱,全是你林西西带来的。”程止戈见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女人依旧死不悔改,他也有些上头了。 “林西西,你真的没救了。” “谢谢,我很好,三克油,原路反弹,你才是真的没救了。”林西西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斗志昂扬。 程止戈今天跟林西西说的话,比他一年说的还多,吵架也不是他的强项,也不能打女人,硬生生收了声,就地一躺,继续睡觉。 林西西看他闭着眼睛胸脯还在剧烈的起伏就知道人被气得不轻。 呵,小样,气不死你!帅是帅,猛也够猛,就是眼睛捐给了全人类,还亲眼看到郝甜进的急救室,进去的明明是她…… “郝甜一回来就告诉我,我这脚得静养,让小毛给我按时送饭,那小子比你讨喜多了,脸圆圆的可爱得很。”林西西道。 程止戈翻了个身,面朝里,根本不理她。 呼吸频率快了不少。 嘿,又气了。 “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怄气傻气发脾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体莫人替,嘿,气坏身体莫人替。 外面帅哥千千万,只有程武没人爱,哈,只有程武没人爱。”林西西哼着小调,一遍又一遍。 程止戈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程武……止戈合起来就是个武字。 这该死的林西西! 窗外突然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 田嫂的声音响了起来:“林西西,你回来了?躲屋里念什么王八绿豆经啊,咪咪嘛嘛的。” 林西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我在唱歌,没念经。” “那你这歌唱得真不咋滴,我真没听出这是歌。我刚从娘家回来,这儿有新摘回来的豆角,好大一篓子,你要不要拿把去炒着吃?” “不用啦,谢谢田嫂子了。我这里没油没盐没煤,连锅都没置办,做不了菜。”林西西道。 “那这过日子,还是自己做了吃的好,食堂的大锅饭不会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你这锅碗瓢盆什么的也该赶紧置办起来啊,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儿买啊,我改天陪你去?”田嫂子热情无比地道。 “不了,我在这儿也呆不长了,不买了。”林西西道。 外头声音立时一静。 田嫂子似乎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嫂子的声音插了进来,“爪子哦,啥子又呆不长了?说的啥子意思安?” “没啥,就是跟程止戈这不下去了,要离了走人。”林西西轻描淡写地道。 她轻飘飘一句话丢了出去。 外头的锅瞬间就炸了。 “啊,咋这么突然?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嘛,是不是我们之前说话伤到你了,让你不喜欢在这儿呆了,这这这,我给你道歉,你不走得不得行?” “对啊,这程大队特意给你开了个公审大会证清白,这么护着你,你咋说不过就不过啦?” “妹儿啊,你还年轻,这婚姻哪有前脚结后脚就说离的呢,又不是搞起耍,你是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哦?” “没开玩笑,一定要离的。”林西西道。 “那个,是不是昨天晚上郝医生扯着程大队哭喊,非要他陪着她去医院的事被你知道了,你生气了?这个其实没啥,我听我们家老秦说了,郝医生受到了惊吓,心里信任程大队,才让程大队陪着去的。 程大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不会干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一气之下就说离啊,这说着说着,哪天就成真了,那可就不好了。” 外面劝说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西西叹了口气。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误会,我和程止戈就是阴差阳错,没一点感情基础,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所以离婚是我们的共识,大家散了吧,别劝了。” 外面一片唉声叹气的声音。 林西西却跟没事人儿一样,靠着椅背头一点一点的,说睡就睡。 程止戈倏地睁开双眼,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林西西。 别人都把离婚当成大事,这个女人却轻描淡写的,结跟离都像吃颗糖豆那样轻松,半点不往心里去。 他倒睡不着了。 程止戈瞪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头传来锅铲铲菜的恐龙抗狼恐龙抗狼声,才惊觉到他已经躺了一下午了。 该去打饭了。 不然一会儿饭堂的师傅就收了。 和止戈坐了起来,看了看坐着就睡着了的林西西,犹豫了一下,连人带椅子端了起来放到了床边上,这才提着饭盒出了门。 出门之后,他看了看探头探脑注视着这边的几个嫂子,点了点头,挂上了锁,啪嗒一声锁上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几个嫂子神色各异。 “是真要离?” “应该是真的,他俩个都在屋里,林西西说要离,程大队完全没反驳。” “唉,太年轻了些,结得快离得更快。” 林西西一边静养一边等着郝甜回哨所,程止戈巡边,一周都在外,等他回来,所有事都该有个了断了。 郝甜在医院里极受欢迎,毕竟是救下卫老的有功之臣。来看她的人一批接一批,她忙得不可开交。 涂洪流和齐盛世来得最频繁。 郝甜一直没见到程止戈,就问涂洪流见没见过,“就是去拿个暖水瓶,怎么这么久还没回?” 涂洪流就把程止戈带走林西西,林西西竟然要冒认抢救卫老功劳的事当笑话讲了。 郝甜脸色大变。 第30章 一根手指按死得了 郝甜脸色只白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因为变脸变得快,涂洪流只顾着哈哈笑,根本没发现她的异常。 “不过是个乡下女人,以为巴上程止戈就能上天了不成?连抢救卫老这种功劳都以为能冒认,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只凭脸皮厚就能吃遍天!”涂洪流笑完后,整个人都还在抽抽,说话音调都变了。 郝甜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姣好的面容因那一笑而益发妍丽动人,这一笑也如春风轻轻拂过 了涂洪流这个单身汉的心湖,牵起了圈圈涟漪。 “涂局的眼一看,什么牛鬼蛇神不现形?“郝甜捧了涂洪流一句。 涂洪流脸上微微发热,整个人有点局促地笑了笑,看郝甜这边缺个暖水瓶,他就自告奋勇的说要去买个回来。 郝甜略微推辞了一下,说是不用麻烦,口渴了忍一忍也没你啥,“再不济还可以去隔壁病房借点水润润口,怎好意思让涂局破费啊……“ 涂洪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我刚刚听你声音都快嘶了,再不喝水可不行。借别人水也一回两回可以,你们女同志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一直去借,还是买个暖水瓶好些。” 郝甜追了几步,停在门口探出脑袋,喊道:”要买也不能让你破费,一会回来记得告诉我多少钱买的,我还给你。” 病房外时不时有人走动,楼梯口还站着两个卫兵。 涂洪流是个爱面子的,就是郝甜不说这些话都不可能问她拿钱,何况有这么些人看着,他买个暖水瓶还问人女同志要钱,人人都会以为他小气吧啦的,涂洪流摆手说不用不用,人飞快地跑下了楼。 卫兵冲郝甜致意。 郝甜笑着走过去,细声细气道:“这个涂局也真是的,跑得真快,想拦都拦不住。” 卫兵正好和涂洪流曾经是同个连队的兵,听了这话就讶异地道:“涂局?什么涂局?他不是看守所里转运物资的运输队队长么?” 他被选入保卫团,涂洪流没选上退伍转业安排到了看守所开车运送物资了啊,他不可能记错的啊。 郝甜啊了一声,若有所思。 涂洪流一口气儿跑到了楼下,跟守着大门的那队卫兵说了要出去买东西,卫兵盘查了几句,又核实了他的身份,看了他的证件。 证件上职务一栏清楚明白的写着:清江看守所第一运输大队副队长。 正好卫老的司机去招待所给卫老取换法衣物要进来,看到涂洪流就喊了声涂局。 涂洪流应了一声。 原本要放涂洪流走人的卫兵立马叫住了他,“你这证件上写的副队长,怎么人家喊你涂局你又应声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证件是真还是假的?” 涂洪流有些尴尬,干笑着解释道:“我这长相,跟地道战里有个反派不是有些像嘛,那个反派在电影里是个局长,哥几个都笑我局里局气的,总开玩笑喊我涂局,我就当是个外号。人家喊我涂队长也应,涂局我也应。” 卫兵又向小张求证,小张笑着说是这么回事,卫兵这才放了涂洪流离开。 涂洪流到了供销社,供销社已经到要下班的点了,柜台后的年轻女人正在打扫卫生,一看涂洪流伸着脚就往里踩,连忙用扫把往外扫,边扫边喊:“下班了下班了,没看到都在做卫生了么?我刚扫干净的,你这脚就往里踩,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这年头,供销社的工作也是铁饭碗,里面站柜台的,也不是人人能干得上,不是顶父母辈的班,就是内部介绍推荐,个个都是有点后台的,服务态度也不会太好便是。 涂洪流已经答应了郝甜给买个暖水瓶给她,这女人非不让他进,还吆五喝六的,他脾气也一下子就上来了,大力把盖着章的证件一拍,”我是公干,耽误事你可承担不起。“ 看守所的证件上头盖着红艳艳的章子,还有一个大大的公安徽章图样。 扎着两个大辫子的女人被吓得一愣,把扫把往柜台上一靠忍着气道:”买啥?” “暖水瓶。” 女人往后面靠墙的柜台看了看,发现那两米高的木架子上,放暖水瓶的位置只剩下一只京城热水瓶厂产的鹿牌保温瓶了,普通的竹篾和塑料外壳的保温瓶因为便宜,走货走得很快,就剩下这个铁皮还画了大红花花儿的贵价货一直放在那里吃灰。 “便宜的卖没了,只剩下一个贵的,五块五毛钱,你要不要?“女人看着涂洪流问。 涂洪流一边掏钱一边接话:”要要要。拿出来。” 女人垫着凳子把保温瓶从最高那架子上好不容易取下来后,转身一看,人跑了。 女人心里本就忍着气,她个子也不高,问得清清楚楚的说要,她搬来凳子垫着够了好一会儿才够到这最高的架子顶,还顺便把灰给抹了,结果人家戏耍着她玩。 看着涂洪流的背影,女人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起来。 “缺德玩意儿,别让我再碰着你,碰上了我呸你一脸。” 涂洪流跑得飞快,活像后头有狗追着他似的。 他把钱掏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只剩下四块钱了,这才想起来,他代卫老赔了林西西一百,身上只剩下五块钱,后来又买了包烟,就只剩下四块了。 买不起…… 太丢脸了。 除了跑,他想不到其他办法。 没买到暖水瓶,涂洪流不好意思去找郝甜,就在医院里晃悠。 突地,他看到齐盛世旁边有一个暖水瓶,还是新崭崭的。 涂洪流走过去,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暖水瓶。 齐盛世看到他,认出他是这次卫老在清江的向导,就随口道:“这暖水瓶是程止戈买给郝甜的。” “那我帮你拿上去。”涂洪流一把拿过暖水瓶就走。 齐盛世刚想说我一会儿就给郝甜同志送上去,涂洪流抱着暖水瓶就跑了,他就改了口道:“那暖水瓶内胆都是玻璃做的,小心摔了。” 涂洪流这才不跑了,慢慢地上了楼。 “郝甜同志,我把暖水瓶买来了。”涂洪流乐呵呵地进了病房。 郝甜闭着双眼靠在床头上。 涂洪流轻手轻脚把东西放下拉上门走了。 郝甜睁开了眼。 一个运输队队长跑来向她献殷勤,切,不知所谓,跟那个林西西一样,不过是程止戈的早死原配,结婚没多久就死了的货色,还妄想跟她抢功! 看我不一根手指按死你。 第31章 不行就是不行,硬上也不行 卫老还没醒,各方人马都得等着。 方有义谁的面子也不卖,“病人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不管是谁想要见卫老,都得等他清醒后才能进来。” 齐盛世也站在方有义这一边,他是保卫团的,一切以卫老的安危为首。 任何不利于卫老治疗的因素都得被剔除掉。 “先登记,留下单位职务姓名等信息,说明请求会面的原因,留下联系方式,等卫老醒后,我会让卫老来决定会面顺序。清江医院地方有限,没病的都回原单位,有病的行动不便的允许留一名陪护,能自己行动的不允许留任何陪护,请大家遵守规定,配合我的工作。”齐盛世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哪怕是他的顶头上司,第七分区的师长来了,他依旧是同样的说法。 秦师长笑着说了声,“你小子咋一点情面也不讲,我都不放?” 齐盛世也笑着问他:“卫老有啥闪失,你担这责任不?” 秦师长临走前拍了拍他肩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秦师长:小齐,咱这戏演得真吧? 齐盛世:糊弄得住其他大佬就行,来的全是职级比我高的,你不来帮我唱个双簧,我要扛不住就撂挑子了,到时候受累的还不是你自己个儿。 秦师长哼哼着,气鼓鼓的走了。 人家见他对顶头上司都是这铁面无私的态度,心里再犯嘀咕也只能撤了。 齐盛世这铁面无私的名声也随之传开了。 方有义松了口气,皱着眉头叫住要走的齐盛世道:“清江医院的条件有限,省城有x光机,但是卫老目前不敢移动,我已经向上级申请把省城的x光机借调过来,给卫老照一下,再根把拍片结果上报,经过各级主管部门的批示后,能移动的前提下,上头肯定会派专机过来将卫老接回京城接受后续治疗。 到那时候,我们肩头的重责才算移交完成。 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没人能确定,卫老在清江医院这后续的医治方案还有谁能主导,必须有个定论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能主导?”齐盛世听懂了方有义的暗示。若说方有义是清江医院医生中最好的医生,没有谁会说个不字。 现在方有义都没自信能在这期间给卫老做后续的治疗,还有谁能做? 那个答案明摆着,只有郝甜了。 方有义有些不好意思,但医学面前,不行就是不行,硬上只能让事情变得更严重,承认自己不行,让有能力的人上,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天是事出突然,按照正常程序,要让人家郝甜同志接手,得向清江哨所那边出具借调手续。”方有义道。 虽然他总觉得那天出手的人和郝甜同志不太一样,但是王婷和其他人都说那人就是郝甜,方有义最后也被说服了,以为自己是出外诊太累了有点眼花看错了。 齐盛世去找了郝甜。 “你既然有能力把卫老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后续的治疗自然也不在话下吧?能者多劳,郝甜同志不会推辞吧?”齐盛世笑眯眯地看着郝甜,瑞凤眼里微波荡漾。 卫老是什么人,郝甜比谁都清楚。 前世的时候,卫国栋就是送进清江医院后去世的。 死前没有留下一个字。 虽然当时的王婷和郭友谊已经竭尽所能的进行了相应的救治,但是卫老还是死了,方有义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整个清江大地动。 王婷和郭友谊承受不住治死卫老的心理压力,一个自杀,一个疯了。 方有义也大受打击,走路恍神掉下了怒江,尸骨无存。 卫老的司机吞弹自尽。 涂洪流做为向导,隐瞒了卫老在清江的行踪,导致各方面救援调动不及时,警戒度不足,清江的各级领导都受了斥责,举国哀悼卫老的时候,清江众领导都愧不敢出,有人浑水摸鱼,突袭边境。 那一次,清江损失巨大,整整几年时间才缓过了气儿。 一个本该死在清江医院的人,硬生生被抢救了回来,这改变的局势,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功劳,真的太大了。 大到郝甜怦然心动。 郝甜凄楚地一笑,摇了摇头:“抢救卫老的功劳我可不敢认,听说有人说是她做的,你还是找她去吧。” 齐盛世知道郝甜这是被林西西那番要抢功的言论气到了,使劲劝道:“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一个医科大的高材生,何必跟一个乡下来的村姑一般见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卫老这边的治疗万万停不得,万一前功尽弃了,又出变故了,谁都落不着好,你说对不对? 你大气些,谁都会把你这人情和好记心头,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郝甜态度缓和了些,依旧不肯松口:“我就是觉得别扭,这事不弄清楚,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那你想要怎样?说来听听,我能办的一定办。”齐盛世问。 郝甜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我要名正言顺,谁在后头诋毁我,谁就必须要给我正名,给我公开道歉。” 齐盛世明白了。 郝甜这是想要让林西西主动认个错。 这不是什么过分要求,理所应当。 “好,我答应你,我立刻给清江哨那边致电,让程止戈带林西西来给你当面道歉。”齐盛世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很快就能办妥,就大嘴一张应了。 哨所是他们的下级部门,他齐盛世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电话打过去,是刚来医院登记完又赶回哨所刚落座的李长青接的,听了来意,他也觉得这事容易办。 “程止戈不在,巡边执行任务中,卫老那边耽误不起,我这便让人把林西西送来道歉。”李长青道。 陈卫国在旁边咳了一声。 李长青捂着话筒,看着陈卫国。 陈卫国压低声音道:“昨天你不在哨所,没回家属楼,还不知道林西西伤了脚的事,程止戈不在,他的家属又受了伤,还是让郝医生回来一趟,咱们就在哨所内部把这件事解决了,不要扩大影响,以免贻笑大方,老李你觉得呢?” 李长青想了想程止戈那冰块脸牛脾气,不想再被他揪着小辫子几句话气仰倒,就跟齐盛世说了他们这方案。 郝甜就站在座机边上听着,齐盛世按了免提,李长青的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程止戈不在……林西西受了伤…… 这次可没人会护着她了。 郝甜心头万分愿意,面上还是犹犹豫豫不定,做足了架势,在齐盛世和劝说下才板着脸应了。 “对质吧,真相面前,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无所遁形。” 林西西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噗嗤一下给整乐了。 郝甜这是自己等不及要捶爆自己了? 第32章 又惊又喜 郝甜坐着齐盛世派的车大大方方进了清江哨所。 一进门就听到了程止戈和林西西要离婚的消息。 周嫂子拉着她,眉飞色舞地说着:“你是不知道啦,程大队从医院回来当天就写了离婚申请,交给了我家老陈。 郝医生,我觉得程大队心里肯定是有你的,之前你俩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他才没发现你的好,这才去医院陪护了一天一晚就改变了主意,回来就打报告了,郝医生,你高兴不高兴?” 听了这个消息,郝甜又惊又喜,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后,她水汪汪的杏眼里光彩煜煜,衬得她整个人都耀眼夺目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是真的,郝医生,你看看你这脸,都在发光。”周嫂子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叫连连。 郝甜叫了声周嫂子,“嫂子不要乱说,我和程大队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说完之后,她就低下了头。 郝甜的脚下穿着一双新凉鞋。 凉鞋一看就是国营百货大楼才有的新样式,米白色的猪皮,走线整齐,用针线钉着的五彩蝴蝶栩栩如生,蝴蝶的眼睛是两颗红艳艳的小石头,闪闪的,十分可爱。 出医院的时候,她的鞋坏了,齐盛世就把这双他托人从京城王府井带回来的真皮凉鞋送她了,尺码正好合适。 齐盛世说美人配好鞋,跟宝马配好鞍一个理,看着都叫人赏心悦目。 齐盛世无疑比程止戈讨喜得多,但是比起未来前途无量的程止戈为说,齐盛世不过是个小小的团长,他再好,郝甜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郝甜等着李长青安排林西西过来给她道歉。 虽然李长青在陈卫国的劝导下,放弃了给郝甜单独开个道歉大会的想法,但是有这些心直口快的嫂子们在现场,其实也跟开了个大会的效果差不多。 郝甜没坚持要开大会,还会让人觉得她大度,体谅领导。 “郝医生,你在清江医院怎样,有没有什么新鲜趣事,说来听听啊。”周嫂子见郝甜面皮薄,打趣了两下就没继续了,转了话题。 边境上清苦,男人们苦,女人也苦,她们能活动的范围就这么大,有点新鲜趣事听,她们能乐上好几天。 “新鲜事没有,大事倒有一件。”郝甜故弄玄虚,说一半就住了嘴。 嫂子们正等着听下文呢,结果一下子戛然而止。 周嫂子急了,她和郝甜关系又走得最近,扭着她的手非要她讲讲。 郝甜一脸为难:“这事关系到卫老卫国栋,我不好说,也不敢说,万一传出去了,肯定得把挨批评。” 嫂子们立马面面相觑,场上一时静寂无声。 郝甜笑了笑。 众嫂子心里痒痒的,交换了个眼神,有人就低声道:“咱们说咱们的,哪里说哪里丢,不往外传,只要家里那些男人不知道,谁都不会挨批评,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我们就听听,不传出去。” 郝甜吊足了胃口才道:“卫老送医抢救,清江医院的方医生正好出外诊了,王主任和郭医生上手后发现卫老不单没好还呼吸都没了,大家都吓坏了,程止戈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情绪刚稳定下来,啥也没想,只想着去帮个忙,就大着胆子去了急救室那边。” “卫老救活了吗?” “郝医生在,应该救活了吧?” “肯定救活了,要不然郝医生也不会表情这么轻松。” 嫂子们都听过卫老的名字,知道他是个于国有功的老革命,郝甜还没讲完,她们就七嘴八舌的追问着结果。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郝甜肯定地点了点头,众嫂子开始欢呼。 郝甜的表情却陡然变得难看了不少,“卫老救活了,恢复了心跳,本来这是一件大好事,可是林西西突然跳了出来,说卫老是她救下来的,我真是给气笑了。 程大队也觉得这事太荒唐了,怕她闹得人尽皆知,丢人现眼,立刻就把人拖着回哨所了。 所以,他俩离婚,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只是程大队再也忍受不了林西西才做出的决定吧。” “又是她,怎么哪儿都有她啊。”周嫂子愤愤不平道。 “才说她偷俺瓜还知道给俺翻地,心地还不太坏哩,就又干出丢人现眼的事了,真是……”魏嫂子感觉自己情感上又被欺骗了一次。 王嫂子皱着眉头没说话,两家门对门,这几天相处下来,她觉得林西西真的没传说中那么差劲。 这中间,是不是有啥误会?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你说她就是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书都没读几天的,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来冒认这种功? 一个没学过一天医的人,怎么可能抢救得了卫老啊? 她自己不怕丢脸,保卫团的齐团长还说了,要带她去医院当面对质,我怕影响咱们哨所的声誉,想着给她个机会,小范围里让她认个错就把这事了了。”郝甜细声细气,温温柔柔地道。 “让她道歉,立马让她出来说清楚,必须给郝医生你道歉。”周嫂子大声说着就往家属楼上走,“我现在就去叫她下来。” “不是说她脚受伤了么……” “谁知道是不是她突然反应过来怕了才装的?” “那我也去,要是她不肯走,我们架也把她架下来。” 嫉恶如仇心直口快的嫂子们在周嫂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上了楼。 王嫂子看情况不对,转身跑去菜田那边,把正在给豆角苗立架子的田嫂子喊了回来。 田嫂子跑得飞快。 门是从外面扣上,挂了把挂锁锁住的。 周嫂子拿块砖就把锁扣给砸了,推开门就去扯林西西。 林西西刚把受伤的脚放上床脚抬高,人就被周嫂子抓着扯下了床。 她本能地反手一抓,一把就薅住了周嫂子垂在肩膀的的大辫子用力一扯,两个人都倒了下去。 林西西一个翻转,把周嫂子甩了出去垫在了自己身下。 周嫂子被抓着头发甩出去,那疼痛可想而知,痛得啊啊乱叫。 林西西的速度又快,众嫂子反庆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转瞬间周嫂子就当了肉垫。 “愣着干啥啊,快掀开她,把周嫂子救出来啊。”魏嫂子指挥道。 同个嫂子就齐齐扑了上去,七手八脚的往林西西身上捶。 林西西脚受了伤,手却是好的,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人扯下床还要打她,自然是奋起反抗。 田嫂子正好赶到,立刻跑了过来。 原本是想要拉开人的,不知道后头被谁打了一拳,又抓了一下,头发都给揪掉一络,她也来了火气…… 第33章 原来是因为我不够可怜 郝甜在楼梯口偷听了一会儿,就去营区找李长青了,李长青一听林西西不肯道歉,还把前去叫她的嫂子们打了,嫂子们气不过就还了手,这会儿程止戈屋里已经打成了一团,分都分不开了。 “又是这个林西西!简直无法无天了!”李长青将木头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把程止戈叫回来,今天就把这个女人给叉出去!” “李所,别上火,你这身体禁不得气啊,我,早知道你会气成这样,我就不来报信了。”郝甜一脸担忧地看着李长青道。 李长青摆摆手,道:“这事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错?老郑,老陈,让人去把程止戈替下来,让他立马回哨。” 陈卫国叹了口气,让秦边生带人去替。 秦边生带了两个哨兵刚走上山,就看到一个人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腋下夹着两个人正急吼吼地往哨所方向跑来。 定睛一看,不是程止戈这狠人还是谁。 秦边生迎上前去,高喊道:“程大队长,我正好要带人来替你呢,你回来得正好。” 程止戈嗯了一声,“让开,别挡路。“ 挟着人跑得飞快。 秦边生好奇地问:“这两人咋的了?“ “一个呕吐严重,一个感冒了也不说带病上岗发烧了。”程止戈头也不回地跑了。 带着两个人,还跑得那么快……秦边生晃了晃脑袋,不能比,人比人,真气死人,跟程止戈一比,个个都是弱鸡。 带着人冲进医务室时,郝甜也赶了过来,在医药柜里找了找,她边找东西边惊讶地自言自语:“我这柜子里怎么乱纷纷的,进贼了么?” 不止分门别类放得好好的药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好些针药位置也打乱了,有几种药,她还没来得及贴标签,现在她也分不出哪个是做啥用的了。 程止戈面上一僵,沉声道:“那天,我进你这医务室找乙醚,因为时间太紧了,难免翻得乱了些。” 郝甜听了这话,身形一震。 程止戈说的是被歹徒胁迫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那个晚上的很多事,都是郝甜不愿意去回想的。 “谁突然让你来找乙醚的?”那天她都没记起这玩意儿有强效麻醉的效果,程止戈之前被歹徒逼得那样狼狈,代表他当时也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一定是有人提醒过他,他后来才扭转了局面。 “林西西。”程止戈道。 哐啷…… 郝甜手里的铁托盘掉到了地上。 郝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林西西,怎么会是林西西? 她怎么会懂药性? 不,不对,如果林西西懂药性,真的有医学造诣……那,抢救卫老的人,会不会真的是她? 不,不可能,不可能。 程止戈低头捡着落在地上的药袋,没看到郝甜血色尽退的脸和惊恐万状的眼。 捡好药放到托盘上,程止戈端着托盘放回了柜子里。 郝甜缓过神来了,颤抖着手找出两袋药,递给程止戈:“大袋的一次两粒,是给呕吐不止的人吃的;小袋的一次一粒,是给发烧的人吃的,你给他们先喂一次,我看看这药对不对症,如果不对症,我得重新配。“ 程止戈倒了杯水,把人扶起来,按用量给他们喂了药。 郝甜指了指门内的调药室,表示要和程止戈单独谈谈了。 调药室是隔音的,里面的人说话,外头的人听不到。 程止戈拉了椅子坐下,离着郝甜有一米多远。 郝甜幽幽地看着程止戈:“听说你要离婚了?“ 程止戈点头。 “这是好事,林西西那个女人,终究是配不上你的。“郝甜拿起搪瓷盅,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咽下水之后,她像是鼓起了勇气般,抬起头,直直地望着程止戈。 “程止戈,我的情况你是了解的,当初方师长找上我,问我愿意不愿意和你接触,如果能把你留在我们西部战区第一分区,还许诺说要给我把天下感兴趣的医书都给我搜罗来呢。 之前我的心意,我没说,你也应该感觉得到。 你突然结婚了,我失去了资格,心里倍受煎熬。 现在,你决定要离婚,我想问问你,愿意不愿意和我结成革命伴侣,一起进步,一起成长,一起保家卫国。” 程止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郝甜接受不了,红着眼圈问:“为什么?我就那么差劲,你连林西西那样的人都要,我比她还差么?” “不是这个原因,是我不想再婚了,我一个人挺好。”程止戈淡淡道。 郝甜泪如泉涌,杏眼里满是痛楚,声音慢慢的哽咽了,“程止戈,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人就先崩溃了,失声痛哭了起来。 程止戈皱眉看着她,“你有话直说,别整这出。” 郝甜双手掩面,眼泪从指缝里奔涌而出,几次开口都不成声。 “程止戈……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我被侵犯了啊……你不要我,不负责任,谁会要一个被几个人轮流……了的女人。” 什,什么? 程止戈如遭雷击。 轰隆隆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炸得他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也如同一团浆糊一样,根本无法思考了。 “郝甜,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吗?” 配药室里气氛低迷,郝甜哭得无法自抑。 程止戈重重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的瞬间,似乎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程止戈,你没有心啊……” “林西西当初是怎么说服你的,为什么你宁愿和她那样的人结婚,却半点也不怜惜我?” 程止戈眼神晦暗,如一口无人能读懂的深井。 “林西西是个孤女,没什么文化,坏了名声,又远在离家千里之外的火车上,我如果不负责,她无枝可依,无处可去,万念俱灰之下肯定活不了。 可你不同,你出身杏林世家,又上过医科大学,更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除了结婚,你有很多选择。 那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我,我很抱歉……” 那么短的时间,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在吓唬人,是他判断失误,让郝甜受了罪…… “你不要我,因为我不够可怜,我不是孤女……我不够惨……程止戈,你……”郝甜哭叫着,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推开配药室的门就往外跑,边跑还边笑。 第34章 程止戈,你好可笑 郝甜受了刺激,失控跑出了医务室。 李长青闻讯而来,看着在训练场上疯跑的郝甜那又哭又笑的模样,立刻意识到她这是又犯病了。 方有义说过,那个叫什么创伤后遗症的病,有时候情绪稳定下来看着跟正常人似的,一旦受到刺激,又会跟疯子似的。 程止戈站在郝甜身后,默默不言,眉头拧着,眼中有一抹疑虑。 李长青怒斥道:“还不赶紧把人送医院,杵在那里做什么?当门神啊你!” 郝甜回江清江哨不到一个小时就又走了。 李长青脑袋发胀,自从林西西来了后,清江哨好像从来没安宁过,不是出这事,就是出那事。好好的郝医生,一个乖乖巧巧的漂亮姑娘,硬生生给逼得半疯了。 李长青在车上一直追问程止戈和郝甜聊了些什么,程止戈想到郝甜所说的话,脑子里一团乱,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除非是受害者本人意愿要公开,否则他只能保持沉默。 程止戈把人送到医院后,为了方便医生了解郝甜的发病原因,制定治疗方案,他思考再三,只跟方有义一个人说了他和郝甜的谈话内容。 方有义听完,凝视着程止戈问:“我之前就叮嘱过,要注意不要让她受到刺激,特别是当时那些场面和那件事,甚至是那个时间点,最近提都不要提。 你既然提了,为什么在她崩溃求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顺水推舟答应她,如果你们答应了她,或许她的情绪得到短暂的安抚后就会悬崖勒马,不会失控到如今这个地步。” 话题是郝甜一直在主导的,他只是回答她的问题,他也没想到主动提起话题的人还会因为这个话题受到刺激。 他以为,经过队里的专业训练,不管是男兵还是女兵的意志力都是相当坚韧的,郝甜做为尖子兵的一员,能在第一次入院后短短一天时间就恢复过来,这代表着她的个人质素的毅力都是非常优秀的。 如今事实俱在,是他判断失误。 对于女人来说,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太过于可怕,再坚毅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它战胜。 “有些心理上的阴影,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甚至是一生来治愈。程止戈同志,你明白吗?”方有义道。 程止戈跟方有义聊完出来的时候,李长青正站在走道的窗户前抽烟。 郝甜这一次表现得比上次发病更激烈,一见到程止戈就会傻傻地问:“是不是我比她更惨,你才会可怜我?” 程止戈想到方有义的叮嘱,缓缓安抚她道:“郝甜,你永远是我的好战友,是那个积极向上的尖子兵,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很快就战胜一切。可怜你才是对你最大的侮辱。” 郝甜泪如雨下,指着门口喊:“你走,你走,我还不够惨,不够惨啊,我永远比不上林西西,我父母健在不是穷人,谁弱谁可怜啊。 我努力考兵,努力训练,努力变得优秀,只是为了配得上你,可我优秀了,却因为不够可怜不够差劲被你拒绝…… 哈哈,太可笑了,程止戈,你好可笑,可笑的是我就是喜欢上了这样的你,趋之若鹜,宁死不悔啊!” “郝甜,我本就无意于婚姻,林西西的事便是我一时怜悯铸成的错,勉强的婚姻,不过短短三个月就走到了尽头,所以,我不能因为怜悯或者愧疚而答应你。 你现在是不清醒的,我跟你说再多也无意义,你好好休息。“程止戈说完就走了。 郝甜咬着唇瓣,无声地看着程止戈离开。 李长青见程止戈也安抚不了郝甜,便知道她犯病的事肯定和程止戈说了什么有关。 他有些痛心疾首地道:“郝甜是一个多好的同志啊,你怎么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呢?就是她让你跟她结婚,你就骗一骗她先答应下来不行吗?何苦刺激她?“ “欺骗开始又该以什么来收场?”程止戈反问道。 “反正你都有理,就你对!你别呆这碍眼,不止郝甜不想看见你,我也不想看见你。 正好省城的x光机很快就要到了,我趁机查一查,有病治病,没病再回哨所,你让陈卫国暂时代我主事,你的离婚申请让他签字就算。 还有,林西西和家属楼的嫂子们打得不可开交,这事也你自己去解决。还有,道歉的事,必须让林西西拿出章程来,郝甜回来她不来道歉,这次就让她自己来清江医院当众道歉! 总之,这事无论如何要给我办妥,别让人瞧不起咱们清江哨所的人!” 李长青看程止戈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程止戈嗯了一声就下楼了,正好和急急忙忙赶来的齐盛世擦肩而过。 齐盛世睨了程止戈一眼,眼里满是嘲讽:“徒有虚名,眼瞎心盲,不识珠玉,大比再收拾你!” “呵。”程止戈挑眉,只回了他一个字。 程止戈来去匆忙,一回哨所就往家属楼赶。 楼上嘈杂得很,哭声,喊声,叫痛声,连成一片。 一上楼就看到田嫂子扶着头发散乱,衣衫扣子全被扯脱,鼻青脸肿的林西西正往外走。 林西西一边走,还一边扭头冲屋里的人口出狂言,“今天打累了,下回咱们再重新练过!” 那张牙舞爪的张狂样,跟当初火车上蜷缩着一团无声哭泣的女人没有一丝判若两人。 田嫂子扯了林西西一下。 林西西回头就看到了程止戈冷着一张批脸像要吃人一样瞪着她。 她想都没想就冲伸出两根手指挖了两下:“瞪啥瞪,抠掉你眼珠子信不信?” “你没那能耐。”程止戈冷哼道。 “啊,对对对,你能耐,你牛批。你欺负女人最在行。”林西西想到自己被硬生生磕错位的脚,要不是脚受了伤,影响她今天发挥,她今天怎么会被人打成熊猫眼? 程止戈脸一黑,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了,噎了噎,过了半晌才开口道:“郝甜回来你不下来道歉打什么架?” “郝甜回来了?没人说这事啊,她们一来就动了手,我以为人家就是来茬架的呢。”林西西张嘴,呸出一口血,又吐出一颗牙,用空着的那只手使劲扒了扒自己乱糟糟犹如炸窝般的头发。 “好了,田嫂子,扶我下楼,我要跟郝甜对质去。”林西西昂首挺胸道。 田嫂子一直低着头没吭声,她扶着林西西就要往前走。 程止戈伸手拦住两人:“她又走了,你要去清江医院向她当从道歉。” 虾米? 道歉? 想屁吃呢…… “她冒认我功劳,凭什么要我道歉?回都回来了,为什么又那么快走,怕跟我对质么?”林西西嗤道。 “她只是突然犯病了就医才走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突然?多突然?怎么就这么巧?”林西西总觉得从李义的事开始,郝甜的影子就无处不在。 “我可以证明,她的确是受了刺激突然犯病的,你不要胡吣! 你脚受了伤,坐车也不需要你走路,要道歉的话现在就能去,我今天正好是替班,我们该解决的事就解决完。”程止戈厉声道。 第35章 战斗力爆棚 “不是道歉,是对质。”林西西纠正道。 程止戈呵了一声,“随你,反正去就行。” 换件衣服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林西西又让田嫂子扶她回屋换件扣子完好的上衣,梳个头再出发。 她是去讨公道的,不是去讨饭的。 一副叫花子的样子可不行。 程止戈皱眉看着,倒是没出声阻拦。 田嫂子抬头看了程止戈一眼。 一脸的血印子,鼻孔里还塞着两个卫生纸搓成的条条,都快被血浸透了。 程止戈眼倏地瞪圆了。 见程止戈看她,田嫂子不好意思地嘿嘿干笑了两声,微微张开的嘴里,两颗大门牙不翼而飞。 女人打起架来这么狠的么…… 两个女人转身,林西西看了屋内一眼,又改了主意,”屋里人太多了,我没换衣服被人看的癖好,田嫂子,反正你家没人,帮我把衣服找出来,我去你家换。” 田嫂子把林西西放到靠墙的位置站着,让她一只手撑住墙,好的那只脚站地支撑,她进了屋没一会儿就拿着林西西的提包出来了,她也不知道林西西要穿哪一件,索性连包提了。 两人没理程止戈,径直一个扶一个靠的去田嫂家换衣服去了。 听到走道尽头那间屋传来关门声,程止戈这屋里好像打开了播放键,哭声喊声重新响了起来。 “我的头发,啊啊,揪掉这么多,我是不是秃了,啊啊。” “俺……俺……咝……嘴好疼。” “手,手要断了……” 程止戈迈步走近,探头看了一眼,额头青筋就密密地跳了起来。 本来以为林西西和田嫂子的样子已经够凄惨了,哪料到屋里躺着这几个更惨。脸肿得像猪头,头发掉了一地,鼻孔全在滴血,嘴也是肿的,破了口子,嘴里的牙,人均掉了三颗起。 身上不敢细看,怕看到不该看的,但应该也打得够呛。 程止戈如果不听声音,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 林西西换好衣服出来,程止戈已经平静了不少,他看着田嫂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开口。 田嫂子家有个大刀堂,她几个伯伯还有叔公全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很有些功夫在身上。田嫂子个子高,人壮实,性子直,脾气暴,李所当年没打听清楚就去蹲田芳,结果从早被打到晚,一天被打好几轮。 先是叔公,后是伯伯们,再是兄弟,后来是田芳亲自上阵。 刚开始是因为李所长肖想他们家的小闺女被轮番打,后来是因为李所长心生退意不肯去了,被半路堵着打…… 田家人的战斗力都爆棚。 程止戈今天也算见识到了真格的。 要下楼的时候,田嫂子看了看林西西,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吭哧吭哧的下了楼。 程止戈的手动了动,又缩了回去。 出去后就看到陈卫国从营区出来了,他招手让程止戈过去,两人聊了几句,程止戈一直在点头。 过了几分钟,陈卫国又走了过来,开门见山地问林西西:“你和程止戈,确定要离?不再想想” 林西西也是不带犹豫地就点头了。 陈卫国叹了口气,挥手道:“那就这样吧,我就签字了。” 林西西回头喊了声田嫂子,“麻烦你,帮我把提包拿下来,我这趟去县里把对完质,事办结了,就不必回来了。” 田嫂子把林西西抱起来放到吉普车后座,上楼去给她拿了提包。 程止戈看着半点没有留恋的林西西,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怪怪的,默默地坐上吉普车驾驶位。 田嫂子拉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程止戈扭头对她说:“李所要在清江医院呆一阵,嫂子你顺便也给他收拾几件换洗衣裳,我一会儿给他带过去。清江医院现在戒严,非必要不许进入,田嫂子家里还有个上学的娃一会儿要去接,这一来一回的怕是赶不上接娃了。” 田嫂子哦了一声,又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 车子发动的时候,田嫂子冲着林西西直挥手,本想喊有空回来玩,又想到林西西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就改成了:“有空我去找你玩,你安顿下来记得给我写信告诉我地址。” 林西西哎了一声,脆生生的应了,笑着跟田嫂子告别。 程止戈瞟了中央后视镜一眼。 镜子里,林西西正瞪眼看着他,逮到他通过镜子看她,她呵了一声,抱着手臂往一靠,挑眉道:“再看,收费了。现在我可不是你媳妇了,是你得不到的女人了。” 程止戈没作声,手猛打方向盘。 车子突然冲向一边。 眼看着马上就要冲出路坎了,林西西顾不得跟他扯皮了,大喊了一声程止戈。 方向盘又猛地甩了回来,车子在即将窜出路坎的前一秒停住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强甩尾,带漂移的,硬生生转了大半圈。 林西西被程止戈这操作给整神了,呲着牙开始骂人,“程止戈,你会不会开车啊?你驾驶技术是张果老教的师傅让你向前开,你朝驴屁股上拍!师傅让你打右转,你让车子打转转!” 程止戈依旧不说话,车子反正七歪八拐的,就是不走直线。 “你到底发啥鸟脾气?离婚不是我俩都想要的么?你颠我干什么?”林西西要不是脚受了伤,也打不过程止戈,早就扑上去捶爆他狗头了。 顶着一张人模狗样的脸,不干人事。 “山路,颠簸点很正常。”程止戈道。 林西西:呵呵哒,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那是颠簸一点点么,那是亿点点都不止了! “难怪你不让田嫂子上车,是早就打算好在路上朝我撒气了吧?” 程止戈又不说话了。 “狗男人,难怪长得不差二十八岁了还没人要,就你这臭德性,动不动就嘴被锯掉了,有话不会好好说,眼瞎还爱冤枉自家人,谁嫁你谁倒霉。还好我聪明,悬崖勒马,不然活活得被你气死。” 迎接林西西的,是越发颠簸混乱的走位,她心肝脾肺肾都快给抖到嗓子眼里了。 短短十里路,开得像极限越野赛中爬珠穆朗玛峰的感觉。 林西西最后骂都不想骂了,一手抓着安全吊环,一手抱膝托住自己受伤的脚踝,防止脚二次受伤。 到了地方之后,林西西已经做好了自己要在门口找人借根棍拄着跛进医院的准备。 程止戈停了车,拉开车门就长臂一伸把她抱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里走。 “敢挣扎一下就扔你下地。”边走,边威胁林西西。 第36章 你是真猪,我是玉目 有人抱,不用自己受罪,鬼才挣扎,林西西没那么矫情。 就当骑狗了。 林西西安之若素,一点也不纠结。 齐盛世站在医院门口,远远地看着两人走近,又是一副嘲讽脸:“不识珍珠,鱼目当宝,大庭广众,有伤风化。” 程止戈瞟了他一眼。 林西西从程止戈胸膛前立起脖子,笑容可掬地对齐盛世道:“你真猪,你是真猪,我就喜欢做玉目,我读书少,见识小,谢谢您让我开了大眼界,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人喜欢当真猪,还以猪为荣,不知道猪们知道了,会不会接纳你这个新同伴?” 齐盛世总觉得林西西在骂人,可是没证据。明明她的表情又是笑着的,但话总不对味儿。 “你是来给郝甜同志道歉的吗?”齐盛世问。 “不,我是来对质的,这一次,谁不让我把话说清楚就动手动脚的,谁也是猪。”林西西想到上次不愉快的经历,警告地看着程止戈。 程止戈沉着脸不吭声儿。 齐盛世一脸讶异,实在无法理解,到了这种时候了,林西西为什么依旧不怕死的坚持要冒功,不过片刻后,他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哦,你是不是知道郝甜同志去省城了,专门挑这时候来说会对质,要是人不在,你又会跟人说,人家怕了你所以不敢对质吧?” 齐盛世以为自己猜中了林西西的目的。 林西西听了他的话脸却垮了下来,“那可真是巧,她回清江找我时没打照面就发病,我来医院找她时她又去省城了。” “你别阴阳怪气的,郝甜同志有方医生的诊断书,的确是发病了,也是方医生打电话给省城那边请教时,人家医生建议立刻把人带过去早治早好的。”齐盛世道。 “算了,跟你说不着,你们这些男人,永远不明白一个真谛,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林西西想了想,就对抱着她的程止戈道:“来都来了,就找医生给我看个脚,顺便开个房……开个病房住着,我就在这儿等郝甜回来。” 程止戈站着没动。 “我自己出费用,你帮我办好手续就走吧,咱们没好开始,就好好散吧。 程止戈,既然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祝你以后顺遂无忧,前途无量。” 终于要回归自由身了,说点好听的话又不费钱,林西西不会吝啬。 程止戈沉默以对,一双眼黑得像最浓的墨,定定地看着前方,一步一步,抱着林西西进了医院,将她放在一条木头长椅上歇息,他拿出证件给她办了住院手续,押了五十的费用在收费室。 回来的时候,他抱着林西西上了三楼,安置好她之后,他转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林西西喊了句:“林西西。“ 林西西嗯了声,抬头看着他。 “等我一会儿。“ 程止戈走后,林西西坐在病床上,托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程止戈说等他一下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回来,把一叠一叠扎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摆在她面前,林西西呆住了。 “你这啥意思?婚都离了才拿钱砸我?”早知道他这么有钱,考虑离婚的时候,她也会看在钱的份上适当的犹豫那么一两下嘛。 “你无父无母,无处可去,这五百块,是当初我答应要给你的彩礼,你说要拿回去还账的。”程止戈又从塑料篮子里掏出一块捆扎在一起的钱块,有一块板砖大小。 “这两千块,是我所有的我积蓄,留给你以后生活,普通人一个月也就几块钱花费,你省着点花也能用些年头。” 林西西虽然觉得程止戈脑子有病,婚姻关系存续的时候不给媳妇钱花,一离婚就把存款取出来给媳妇当分手费,但是有钱不拿是傻蛋,她一边笑着说谢谢谢谢,一边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钱扒拉到自己怀里抱着。 想想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她脚伤着,万一来个贼偷钱,她想追也追不上,“这样吧,你拿我证件去帮我存上,把存票拿回来给我就行。” 程止戈默默地去了。 钱换成了存票,林西西觉得妥了,就朝程止戈挥了挥手,“那就再见了,程止戈。” 程止戈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了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需要……” “我的以后,与你再无瓜葛,就这样吧。”拖泥带水不是林西西的风格,决定了的事就果断一些。 林西西脚疼本就没睡好,又打了一架,体力损耗严重,程止戈关门走后,她乐呵呵地把存票藏好就躺下睡了。 程止戈在走道里站了一会儿,听到屋内均匀的呼吸声,他自嘲地勾唇一笑。 他大踏步地向前走,没再回头。 林西西睡醒之后,查房的医生来了,带头的是王婷,一男一女跟在他身后,男的脸没见过,女的就是那个追她跑了半条街的女医生,好像叫李映红。 李映红一看林西西,也认出她来了,啊了一声,“你,你是那个飞毛腿孕妇。” “我不是。”林西西一本正经道。 “你就是,我不会认错。你就是那个在急救中心跳起来就跑,我们追着跑了半天人毛都没追上的飞毛腿孕妇。”李映红道。 “我确实从手术台上跳起来跑过,但我不是孕妇,谁跟你说我怀孕了?我那天只是吃撑了,胀出了个小肚子。”林西西莫名其妙被怀孕,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李映红让林西西伸手,仔细摸了摸脉,王婷也替她摸了摸肚子,两人的诊断结果都是这人真没怀孕,最近也没小产过,两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事搞了个大乌龙。 男医生给林西西看了看脚踝,表示包扎得很不错,“我会给你开点药,最近两个月内都尽量静养,少走动,医院里有食堂,你丈夫走之前已经给你办好了就餐手续,他说他要出任务,让我们这边找个人陪护,给你取餐送餐,扶你去个厕所什么的。你对陪护有什么具体要求没?” “那已经不是我丈夫了,离了。陪护的话,我没所谓,你们看着办。”林西西直截了当地道。 这个年代,离婚并不是什么好事,女人们都巴不得藏着掩一辈子,没人像林西西这样大大方方讲出来,几个医生都面色古怪。 特别是王婷,脸上神情变幻,最后满是内疚地看着林西西。 第37章 我们都错了 李映红想了想,就说:“那天送你来的大姨最后没追到你,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要有你的消息就跟她说,她还留了个地址。 不远,就隔这里二里地,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就通知她来一下?” “行吧,我没意见。“林西西道。 三人查完房就走了。 出了病房之后,李映红发现王婷脸色不对,就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婷看了看病房里的林西西,叹了口气道:“我好像办了一件大错事。“ 林西西这里是查房的最后一站,几个人边说边走,回了办公室。 坐下之后,王婷才把那天碰到程止戈的事说了,她记得那时候,程止戈问过她一个问题:“他问大姑娘第一次是不是有办法可以作假? 我跟他说对没经验的夫妻来说,有一定的手段可以糊弄过去。 那时候,他是在听说林西西怀了三个月身孕后问的。 我担心……他就是因为我们这乌龙认定了林西西怀了三个月身孕。 但他和林西西第一次同房可能并不足三个月,觉得林西西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怀了别人的孩子,这才导致了两人火速离婚。” 李映红听了这话也觉得这事办差了,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人家小夫妻离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医生是救死扶伤的,这年头的人大多数人也都淳朴善良,这件事一出,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王婷和李映红心上。 王婷当天晚上就单独找了林西西,把这事情说了说。 林西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还反过来安慰她:“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信任基础的婚姻,就算没有你们这乌龙,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误会。 人家随便一句话,就是我的罪证,这婚姻不是这次也是下次,都会离散,你真的完全不用往心里去。” “你可能大方,可外头那些人对离过婚的女人观感不会太好,始终是让你受了委屈。”王婷满脸的忧愁,想了想,又打算去找程止戈:“我还是给你男人讲一讲去。” “不是我男人了,是前夫了。”林西西才恢复自由身,可不想让程止戈有她还想挽回的想法,王婷去解释,只会让她处于被动。 她一边纠正王婷的称呼一边拦人:“你想啊,真没这必要。 他要是有一丝信任给到自己媳妇,就不会单凭人家一句话就定我的罪。 这事想澄清简单得很,他跟我一说,我们一起来医院做个检查,这个误会早就解除了。 可你看啊,他闷着不说,认定了我不守妇道,我到离婚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这不是谁对谁错,是我俩根本就不合适,他不信任我,我不留恋他,就这么好好的散了也挺好的。 要是以后婚姻生活长了,有点感情了,又再分,彼此受的伤害更大。 万一整出孩子了,又会因为孩子而拖着忍着,互相折磨,那样的生活,只要想想都觉得可怕,不是么? 就当为我好,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吧,别横生枝节,也不要去找程止戈了,行吗?” 王婷似乎被说服了,若有所思地走了。 王婷走了,李映红又来了。 林西西只能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跟李映红说了一遍。 李映红年轻一些,接受程度也高,听了这话后竖起了拇指:“你活得真的很果断清醒。” “那必须滴,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她要是真跟程止戈缠一起了,他一辈子在这,她的那些发家致富梦不就泡汤了么。 为了个无意于她的男人,还身边全是风险的男人,不值得。 她是颜狗,可没狗到亏待自己成全他人的份上。 自己不爱自己,别人会爱你么? 李映红大受震憾。 这一天下班后,李映红照样走了一里去了农贸市场,从卖剩下的菜中精挑细选了一阵,买了一兜子土豆,又买了几个番茄,提着塑料兜子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去给胖大姨递了信,回到家就已经差不多六点半了。 还在家门口就听到里面热闹无比。 一男一女的声音在一堆哄笑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王哥,来,喝一杯。” “花姐,你瞧不起兄弟伙,就只看得上王哥,次次都跟王哥喝,王哥的酒要香些么?” “哈哈哈,你俩感情深一口焖,感情深比海深,那么深的感情不喝个交杯酒可说不过去。” “交杯酒,交杯酒。” 一群人起哄,王建设举杯站了起来,喝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笑意,“交就交,怕你不成?” “真喝啊,一会嫂子回来看到会不会不高兴?”咯咯笑着的女声在问。 “她敢!我跟兄弟伙喝点小酒,她凭什么不高兴?”王建设的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 李映红推门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瓜子壳,花生壳。 七八个人围桌坐着,桌上摆着几盘从外头买来的菜。 她的丈夫王建设和一个穿着背心,露出一大堆白肉的女人正靠在一起,手挽着手,喝上了交杯酒。 满屋子的脚丫头子味浓得薰人,李映红本能地皱了一下眉。 一个酒杯就飞了过来,啪的一声落在她的脚下,四分五裂。 撒泼出来的酒浸湿了她的鞋。 “下班都一个小时了才回来,回来就板着脸给谁看? 没看到我朋友兄弟全在场啊,菜都快吃没了,赶紧去炒两个小菜上来!” 看到塑料兜里的土豆和番茄,王建设脸上挂不住了,“天天土豆番茄,卖土豆番茄的是你老情人不成,天天买天天买! 肉也不知道割一块回来,我这些兄弟难道没吃过土豆番茄不成? 去去去,今天发工资了没,把钱拿出来,我们去国营饭店吃去!” 听说要去国营饭店,旁边的人眼立马就亮了。 穿着小背心的女人几乎要趴到王建设身上去了,声音甜腻腻的,“王哥,真去国营饭店吃啊,那我要吃香酥鸭,要吃卤牛肉。” “去国营饭店吃我举双手赞成,听说那里还有啤酒卖,但是不单独卖,买啤酒必须得搭着买两个以上的菜才可以买。 那玩意儿跟白酒可不一样,听六子他们说,好多人排队买,每天还限量,说啤酒厂产都产不过来。”另一个经常来家吃吃喝喝还嫌李映红炒菜难吃的男人也一脸高兴地附和。 第38章 威武霸气豪气干云的王哥 “王哥向来阔气,一直都挺照顾兄弟们,别说香酥鸭,卤牛肉,花姐一开口,就是想点一 桌套菜,再点瓶茅台,王哥绝对眼都不带眨一下就会答应,是吧,王哥?” 王建设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想吃啥尽管点,王哥全都满足你们。” 一群人高兴无比,气氛热烈。 “王哥豪气。” “王哥威武!” “王哥霸气!” 一声一声的吹捧中,王建设越发兴奋,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就要去国营饭店就餐。 李映红只不过问了一句:“国营饭店吃饭要给粮票,咱家还有票吗?” 王建设就觉得她扫了她脸面,猛地将她往旁边不管不顾地一推,看着她摔在磨刀石边上,脑袋差一点就磕在磨刀石旁边插着那把菜刀上也没在意,反而骂骂咧咧地道:“我兄弟想去国营饭店吃就必须去,没有票,不还可以多花点钱买高价菜么,你把工资赶紧掏出来,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下我面子。” 高价菜?! 没有票的话,一个三毛九的麻辣豆腐得贵一半,更别说那马花花点的香酥鸭和卤牛肉这种硬菜了,还要喝啤酒,喝茅台,点套菜,一桌下来,她这一个月工资都得吃没。 王建设因为在厂里摸小媳妇的手得罪了领导,烧锅炉的时候又睡觉被逮个正着,被开除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半家里吃喝花费全靠着她这每月六十九块五的工资顶着。 要是这一顿就吃没了,接下来这个月,他们怎么过? 李映红没有掏钱的动作,愣愣地看着王建设,眼里满是哀求。 马花花凑到王建设面前,娇滴滴地喊了声王哥,“王哥,咱们还是不去了吧,嫂子看着不太高兴呢。” 王建设大步走过来,蒲扇大的巴掌甩了李映红两记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个不停。 口袋里才发下来半天的钱被王建设拽着袋子掏了个干净。 一群人高高兴兴地簇拥着王建设就走了。 李映红倒地地上,嘴角出血,脸颊红肿,眼神无光。 过了一会儿,她又强撑着爬了起来,默默的找出扫帚,把满屋子的瓜子壳花生壳和烟锅巴扫了,就着桌上的的残羹勉强填了填肚子。 收拾完桌子洗完碗出来,打开窗户散了半天味的屋子里依旧有股腥臭味道。 李映红仔细找了找,在饭桌子下找到一块还带着褐色班点的布…… 看着像是一条脏了的月事带…… 李映红木然地坐了下来,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 王建设坐过的椅子上,还挂着一条明显是女人用的彩色裤带。 那块脏了的月事带,不是不小心从裤筒子里掉出来的,是解了裤带脱内衣时落下来的…… 什么情况下需要解带脱内…… 李映红不敢往下想,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这一次,她想骗自己王建设和马花花之间只是玩得好的哥们也骗不过去了。 李映红就这样坐着,盯着院门,盯了两个多小时。 直到晚上快九点,王建设才被两个哥们给扶了回来。他两眼放光,脸色通红,摇头晃脑的,嘴里还哼着慢四步的配歌。 “蹦,擦擦,蹦……擦,擦……”王建设两手在空中环抱,像是抱着啥人在跳舞般。 两个哥们把人往李映红面前一扔就跑了。 王建设大爷般坐在木头长椅上,冲着李映红吆五喝六:“给我倒水,喝的水,再给我烧点水端来洗脚!愣着干什么?像个木头一样?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瞪我? 当年要不是我肯接你盘,你这种十几岁就被人家拖进巷子里摸遍了的女人哪里嫁得出去,你还敢瞪我?!“ 王建设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露凶光朝李映红走了过来。 李映红把脏月事带和裤带一指,肿得老高的脸上悲愤难平,字字句句含悲带泪。 “这是什么?王建设,你说你领导看你不顺眼才把你开了,家里靠我顶,我有说过半个不字吗?你成天招猫逗狗,呼朋唤友的在家里造,我说过什么没? 你还提当年,当年我知道遇到那样的事不好嫁,我也打算得好好的不嫁了,是你提着礼上我家,跪地求我,口口声声说不介意,以后也绝不会拿这事来刺儿我,我在你的心里依旧是天上皎洁的月…… 你蹲我家门口,顶着我对象的名头在我们屯子附近转悠,让别人都以为我和你处对象了,我又看你诚心,我才勉强答应嫁给你的。 王建设,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吵吵吵,吵你妈!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拿两条脏东西就想冤枉我,哪里学来的烂招术? 李映红,我跟你说,这辈子永远是我大你小,这个家是我说了算,你还敢提当年,你还有脸提!你那么喜欢提当年是吧,我让你仔细回忆回忆当年!”王建设凶狠地将李映红压住,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打她,打晕了之后,将剥光了的她直接扔到了露天的院子里。 这一片家家户户相邻,院子里的隔墙很矮,墙上还有镂空的透气窗,王建设家院子里什么植被也没有,相当于一点遮挡也无。 李映红光溜溜的被扔到院子里,左右两家邻居只要靠近墙壁,就能将她看个精光。 更别说,王建设回来的时候,院门没关。 这里又临街。 两口子打架不稀奇,把女人弄光了扔院子里给外人看才真的第一次撞见。 门外有人影绰绰。 左右两家人却不约而同地把家里的男人和半大小子全都叫回了屋,凉也不准纳了。 一个小脚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开了门走出去,把李映红家的院门从外头给扯上了,还把站门外看稀奇的人轰走了。 李映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月上中天,照得院子里明晃晃的。 感觉到自己身上不对劲时,李映红止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渗落出来,打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像下起了雨。 她爬起来想回屋,却发现门被王建设反锁了。 第39章 林西西的新座驾 李大花早上五点就起来了,把炉子门一开,用火钳把炉灰一捅,蜂窜煤的火就慢慢窜了起来。 她架起铁锅,掺水下米,粥煮到翻滚时,她利落地铲了几下,又站旁边将一把绿叶蔬菜找出来,仔仔细细地摘掉黄叶,全挑细嫩绿叶反复在清水里洗了洗,切得细细碎碎的,撒到快好了的粥里,老粗杆子和叶子她也留了下来,打算炒了自己吃。 蔬菜粥好了,她走进屋里,开了锁打开柜子,在柜子最里头掏出一个玻璃瓶子,揭开盖,往锅里滴了几滴香油,又原样盖了回去,藏起来,关上柜子盖,上了锁。 把两个趴着睡得正香的孙子屁股拍了后,李大花大声道:“我要去医院给姨姨送早饭,你俩自己醒了就起来自己弄点吃的,不要乱跑,栓好门。” 五湖含含混混的应了,翻了个身,哈呼哈呼的又睡了过去。 李大花不放心,就伸出手指往他胳肢窝里一阵抠,五湖啊啊叫着睁开了眼睛,糊了眼屎的眼看着李大花,气鼓鼓地喊了声奶奶,“听见了听见,知道了啊啊啊,小孩子睡不够长不高,不是你说的哇,这么早就又喊我起床做啥?” 李大花摸了摸他的头,叮嘱道:“看好弟弟,别乱跑,我会把外头院子门锁上,你这屋里也要栓好啊,谁来敲门也不要开。” 五湖嗯嗯点头,不停打着呵欠。 提着布兜兜,李大花就出门了。 才早上六点不到,街上人还不多,李大花走了一截,突然看到前面有个人特别像昨天来报信的那个女医生。 她正要上前打招呼,那个医生就转进了前头巷子里,等她走过去探头看时,人已经走没影了。 李大花就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就听到有人在聊闲话。 两个半大小伙子一人手里提了个饭盒,晃悠晃悠的往泡菜厂走,看着像是去给三班倒的大人送饭的。 “大,真是大,还白。” “那挺不挺?” “还可以,应该结婚没多久,没像我妈那样跟两个面口袋一样垂前面。” “那你运气真好,我都不知道有这热闹,不然我就过来找你了。” 李大花听两人越聊越不像话,就忍不住上前喝斥道:“说什么怪话呢,岁数不大嘴真大,快走快走,小心我告你家大人去。” 两个小子吓得脚下生风,一路小跑着走了。 李大花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会儿,就到了一家黑白铁加工部,那老板正在擦一个怪东西,那东西装了两个万向轮并数根废弃的铁窗框,上面有个座位,还有个看着像拖拉机搅棍一样的摇把。 李大花原本已经走过去了,突然发现旁边吱吱的过去一个东西,瞧着像椅子又长着轮子,上面还坐了个人。 再眯着眼睛瞅了瞅,哟,是刚刚那个加工部的老板。 他一边摇一边坐着那椅子在街上晃荡。 李大花眼前一亮,就上去攀谈起来。 十来分钟后,林西西就看到了肩膀上扛着轮椅,右手臂上挂着布兜兜的胖大姨,吭哧吭哧的推开她的门走了进来。 “大姨,你可真能干,从哪搞来这么一个手工制作的轮椅的?”她现在脚伤了,有了这轮椅,就可以在这三楼转转晃晃,不用每天闷在房里长蘑菇了。 她穿来之前,疫情三年刚结束,她所在那城市,闹得怪凶的,她硬生生被封在那里好几个月,楼都没下过。 她本来不怎么出席颁奖典礼的,可是那几个月真让她有点憋,所以就接受了主办方的邀请,专门买的最慢的绿皮火车,慢悠悠的,花两百多块钱,能坐两千多里,看两千多里沿途风光。 多划算啊。 每个地方的风景都不一样,她一趟足足能过五个省,吹五省人民吹过的风。 只是没想到,这一趟,她从3023直接坐到了1982年。 四十一年前的世界,就这样猝然创了她一下,让她变成了其中的沧海一粟。 大姨熬了粥又软又绵,和着青菜清香还有香油的味道,简直令人食指大动。林西西呼呼的喝着,头都没抬。 李大花见林西西喝得上劲,也很开心,这娃好养活,不挑食儿。 吃完早餐,林西西就坐着她的新座驾出去遛弯了。 七点半的时候,李映红过来查房,脸上戴了个大口罩,人比起昨天来显得安静得出奇。 林西西刚开始没大注意,还是看到大姨的神色不对,一眼又一眼的瞟才上了心。 口罩下的左脸右脸不对称,有一边是肿的。 眼神也灰蒙蒙的,像是珍珠蒙上了尘。 才短短一日,是什么样的变故让一个鲜活健谈的女医生变成了枯槁了无生趣的木头美人? 人家不说,林西西也不会问。 一家人一家事,她也不是好管闲事的人。 她不管闲事,不追问,不细看,却给李映红保留了最大的脸面。 她今天一上班,路上,院里,病房里,已经遭受过很多种眼神的洗礼了。 只有林西西依旧待她没有丝毫变化。 李映红走出去后,李大花就压低声音道:“李医生也是个可怜的,她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她哪里可怜了,正规单位的医生,月月有工资,才29岁,肤白貌美大长腿,有钱有颜,我要是个男人,我天天把她当宝贝一样捧着。 这天底下,三条腿和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满大街都是,哪个不比哪个强?!” 还没走远的李映红听了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可惜了的,你就没生成个男人,少个把把儿。”李大花眼神复杂地看着林西西,“你这姑娘,性子太傲强了,要都像你这样活法,天底下多少对夫妻都过不下去了。 十对夫妻九配错,哪有什么如意郎,全都是戏文子里骗人的,还不是吵架过孽,磕磕碰碰,忍忍耐耐的过,实在忍不了的,就往死里捶他狗日的,捶服气了,这日子就顺当些了。” 四楼的病房中,卫老慢慢地睁开了眼,一直守着他的司机兼保卫员张木头欣喜若狂,看到卫老的嘴一直在动,他凑近去听了听。 “好好好,我去帮你办。” 张木头出门,环顾左右,看到齐盛世就冲他直招手:“卫老醒了,要见林西西。” 第40章 职业假笑送你一个 齐盛世万万没想到,卫老苏醒第一个要要见的人竟然是林西西。 “张木头,你是不是听错了?”齐盛世再三确认。 清江县整个领导班子,包括他的顶头上司都还在登记本子上排着位,等着见卫老呢,为什么独独第一个能进病房的是会是林西西呢? 看着齐盛世满眼的疑问,张木头没向他解释的意向,反问道:“你如果不想去通知人,让卫兵去,卫老身体虚弱,时间也宝贵,你想让他撑着病体等多久?” 齐盛世迅速地跑下了楼。 到三楼的时候,看到一个轮椅咻的一下飞快的过去了,要不是他身手敏捷闪避及时就被撞上了。 “这是医院,不是车道,你坐的是轮椅,不是飞车!”齐盛世斥道,瑞凤眼一怒,整个人都跟被踩了尾巴的狸花狗一样炸毛了般。 林西西早就确认过了,走道上没其他人,就齐盛世一个才故意撞过去的。 被躲开了,她也不惊讶,本就只是吓一吓他,一个保卫团团长,这点反应还是要有的,不过瞧着齐盛世要发火了,她立刻换上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职业假笑。 “哟,齐团长啊,抱歉抱歉,这轮椅有点难控制。” 郝甜去省城的事,就是他在中间牵的线。 王婷因为内疚跟她私下道歉时,说漏了嘴,那个叫郝甜去省城的医生,是齐盛世介绍给方有义的。 方有义在他的提醒下才想起这人好像曾经跟他在同一家医院呆过,他也是写那个关于应激创伤心理分析的作者本人。 如果不是齐盛世,她现在早和郝甜对完质了。 对于坏了她事的郝甜的拥趸,林西西给不起好脸子。 齐盛世仔细一看,这是一架手摇的轮椅,脸一下就黑了。 手摇的,全靠摇着走,快还是慢全看手速,你告诉我难控制? 心眼可真小,不就两次见面,一次没正眼看她,一次说她是鱼目充珍珠,这人竟然开始一有机会就实施打击报复了。 跟漂亮温柔大方的郝甜同志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卫老要见你。”卫老那边耽搁不起,齐盛世只能压着怒意道。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往楼上走。 林西西坐着不动。 齐盛世转头看她呆呆的,就大声道:“赶紧的,走啊。” “你看我,biu的一下就能到五楼,你信不信?”林西西用手向上,做了个火箭上天的动作。 齐盛世这才想起来,她是程止戈抱着进的医院,听说是伤了脚。 他走了回来,站在林西西面前,脸皱成一团,大声喊了一个名字。 一名卫兵从四楼跑了下来,立正,敬礼,“小兵王建军向团长报到,请指示。” 齐盛世指了指林西西道:“抱着她上五楼。” 卫兵弯腰伸手就要来抱。 林西西向后一避,脱口道:“现在抱着走就不有伤风化了?有轮椅,连人带椅抬上去不就得了,搞得这么麻烦。” 齐盛世板着脸和卫兵一人抓一边把林西西抬上了五楼。 林西西自己摇着手把进了卫老病房。 张木头守在门口,她一进去就把门关上了。齐盛世担心地道:“怎么能让她单独跟卫老呆一起呢,她品行不良心眼又小,万一做点什么……” “是卫老吩咐的,我是卫老的兵,他说咋弄我就咋弄,你不服的话,你去找卫老提意见。”张木头道。 齐盛世不说话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听着病房里的动静,整个人也处于蓄势待发状态。 一有不妥,他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林西西缓缓地摇着轮椅,在离着卫老半米开外的距离停下了。 卫老脸色还有点微微发绀,等林西西的几分钟内又闭上了眼睛,原本只是想养下神,结果闭上眼睛就有点昏昏欲睡的。 林西西进来时,他一点也没察觉到。 他的一只耳朵在一次试验爆炸中被震聋了,能听到那只耳朵又因为头要保持侧睡压住了。 林西西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卫老的呼吸比起之前明显好了许多。 林西西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能睡着,代表那折磨他的病痛症状已经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但他依旧在睡梦中隔一会儿咳一下。 她又等了一分多钟才慢慢摇着轮椅到了病床前,伸出几根手指,往卫老垂在床边的左手手腕处一搭。 安静的环境中,数脉息很容易。 脉有些细弱,速度还是有些快啊。 脸上的绀色未完全消失,脉细而快……这代表着,那天给他胸腔闭式引流后,后续的保守治疗并没跟上。 如果不及时用药的话,引流的效果都会前功尽弃,很快就会有相应的并发症出来。 到那个时候,卫老刚被改写的命运又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可她现在这个身份……着实是太麻烦了。 冲进急救室扎人接罐引流,可以说是村里有人有这种病,看见人家操作过,她傻大胆有样学样,死马当成活马医就上了,依她的演技,混过去应该难度系数不高。 但是开方这种事,就是专业的医生才拥有的技能。 乡下村姑突然神乎其神的抢救活了大人物,还会开专业的对应方子,这无论如何是混不过去的。 她想在这个年代活好,还不想被切片研究。 想到这个风险,她又不是那么强烈的想要对质了。名声重要,命更重要。 万一连抢救的事都混不过去,她不被切片研究也会被长期监视起来。 但看着卫老死,她也办不到。 卫老睁开眼,就看到林西西愁眉苦脸的模样。 “小小年轻,什么事这么为难?是怕我不给你赔偿么?”卫老还十分虚弱,声音听着也有点细声细气的,说一句话还喘了一次。 “赔偿涂洪流已经给了我一百块,我没愁这事儿。”林西西眉头一展,轻轻地笑了笑。 在病人面前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确实不太好,还是阳光点吧。 林西西一笑,眼就像突然拉了灯线的灯泡子,一下子亮了起来,眉毛也弯弯的,像是两弯月亮。 卫老瞅着也讨喜,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一个平平如常的午后,他的妻子说要出去买点土豆回来炖着吃。 她也是这样眉毛弯弯的冲他笑了一下。 那是他和她的最后一面。 可他不知道。 他还要埋头攻克一个数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她早去早回。 第41章 男人的胜负欲来得莫名其妙 听到那片区域被轰炸的消息时,他还在演算数据,写下最后一笔之后,他的手抖得像过了电似的。 心也颤得像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 林立的房屋,热闹的大街,只剩下一片废墟,和满大街的残尸断臂,甚至是一堆一堆焦黑的碎肉。 有的直接被炸弹爆炸时的高温气化掉了,只在地上留下一个人形。 那个卖菜的摊子,就在爆炸的最中心。 卫老后来才知道,她的妻子上午才去过医院,验出身孕,难怪她那天一直话很多,站在窗户边向内张望了三四回。 回回都被他驱赶走了。 他站在废墟中,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秀芬,秀芬。” 没有人再会回答他了。 卫老突然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脸憋得通红。 林西西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死命掐他手上虎口。 卫老很快收敛心神,缓了过来,和蔼地看着林西西问:“吓着了吧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妻子。” 林西西表示理解。 她在传记上看过,卫老的妻子在一场轰炸中尸骨无存。他从此后就孑然一身,拼了命的研究武器,为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他一直不相信妻子死了,活在自己的执念里。 孤苦四十余年,完成了使命,退休之后才腾出时间要走遍全国,寻找那个不可能存活下来的人。 为了怕麻烦国家,怕每到一处都惊动地方,他走的时候只带了张木头一个人,还在京城留了个替身,天天躺在床上装着病。 他在清江医院过世的时候,开始大家都不信这人会是卫国栋。 后来,等确认清楚之后,他的尸体都开始变味了,是火化了送回故地安葬的。 “您的妻子一定不想要看到,一个住进医院抢救了都还不消停养着的糟老头子,你还是康复了再想她吧。”斯人已逝,芳魂渺渺,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才行啊。 “你这小姑娘,将我是吧?”卫老笑了。 林西西眼见着他一笑就牵动胸部伤口咳嗽,赶紧又给他按了按手上的止咳穴,“别笑了,尽量维持情绪平稳,不然医生一会就该哗啦啦冲进来了。” 卫老俏皮地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听涂洪流跟木头打电话的时候说,你要学狮子叫给我听?你学得好不好,像不像狮子,该不会像猫叫声吧?”老打趣道。 林西西怔了怔,脸有点发热。 “那个,我不是想学狮子叫,我那时候缺钱缺极了,好不容易逮到条大鱼,就准备狮子大开口讹上一笔,干一票就发家致富。” “你这小姑娘……故意的是吧,叫我控制情绪,又说笑话逗我笑,是想试探我控制力如何是吧?“卫老用力调整着呼吸,忍笑忍得十分辛苦,眼却神采飞扬。 林西西无奈地摊手,”您想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反正她当时真想讹一笔暴富来着。 “我当时说会当面道歉并赔偿的,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这小姑娘有趣,等我好了,我要带着你上路,天天说笑话给我听。”卫老孤苦太久了,这个小姑娘,难得地投了他的眼缘。 带,带我上路…… 大,大可不必。 “可我就想要笔钱怎么办?”林西西道。 跟着卫老,相当于一步登天。 他身边往来的,全都是大佬,大大佬那种级别的人。 她和他非亲非故的,跟着他像什么样子? 不止别人会查来查去,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研究她,她自己也享受不到自己奋斗的乐趣。 不是自己奋斗得来的东西,永远是空中楼阁水中月,别人能给予就能收回,万一你习惯了享受,失去斗志和能力的时候,别人突然一抽手把所有收走,你不知道会死得多难看。 “不愿意就算了。想要钱啊,我偏不给你,让你盼着,叫你拒绝我。”卫老哼哼道。 林西西看他也累了,说太多话也耗费精神,就有了去意。 临走前,她还是脑子抽抽了,脱口问卫老:“你喜欢吃糖不?我做点药糖给你吃?” 卫老怔了怔。 他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再说了,他的味觉早就在一次次的试验中被破坏了,酸甜苦辣都分不出来了。 “哦,不吃算了,怕我毒死你啊,我正好还不想做了。”林西西摇着轮椅就往外走。 不忍小姑娘失望,卫老赶紧道:“做好了赶紧送来,别让我等太久啊。” 林西西嗯了一声,又提了个要求才走了。 到了门外,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卫老想等也等不起啊,要是再不吃点药,明天就得坏菜了。 齐盛世迎上前盘问:“你跟卫老说了些什么?这是必要的程序,请配合我的工作。” 林西西哼了一声,根本不想搭理他。 齐盛世刚要借机发作,把之前疑似被骂和被轮椅差点撞到的账算一算,里头就传来卫老叫张木头的声音。 张木头进去之后没两分钟又出来了,眼神怪怪地凑近齐盛世耳边说了句话。 林西西昂首挺胸,挑眉看着齐盛世。 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齐盛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木头。 张木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齐盛世梦游般和卫兵抬着林西西回了病房,临走前还是没忍住,拧着眉问:“林西西,你跟卫老说了什么? 卫老为什么如此信任你,啊,你该不会连老头子也不放过,就那么一小会儿工夫就勾引……不不不,卫老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你也长得不好看啊……就你这样的,挨我我都看不上眼,卫老更看不上的。” “谢谢,我也看不上你,就你这样的,比程止戈都不如,我连程止戈都瞧不上,你就更不行了。” 程止戈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斗嘴的人。 听到林西西的话,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人人都说他优秀,他自问也不差,林西西竟然说瞧不上他。 是那个默默才能入得了她的眼吧。 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比他又好在哪里。 男人的胜负欲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来了。 林西西转头也看到了程止戈。 第42章 前任诈尸了 林西西摇着轮椅往反方向走,她的病房在楼梯向右的最后一间,程止戈站在左手边尽头的窗户处。 一个分手了的前任,就得当他死了,看见也当看不见才是合格做法。 程止戈却径直大踏步走了过来,越过齐盛世,站到了林西西轮椅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林西西有点头大。 这死了的前任非要在你面前诈尸怎么破? 她还有事,不想玩那套你推我扯的游戏,干脆抬头问:“找我有事?” 程止戈看出她满眼的不耐烦,心情莫名其妙就更差了点。 齐盛世也不走,就站旁边看热闹。 程止戈看了齐盛世一眼,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有点事,我想单独跟你说说。” 林西西继续往病房那边摇。 齐盛世目送两人,直到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才摸了摸鼻子走了。 一进病房,林西西就两手撑住轮椅两侧的手把,打算自己爬上床。 一个身影压了过来,长臂一捞,她就落入了程止戈怀中。 林西西皱眉。 前任他不但诈尸了,还有强健有力的心跳,体温还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身上,呼吸还潮热粗重…… “程止戈,你到底演哪出?我们离婚了,我昨天也说得很清楚,最好以后都当对方死了,再也不要见面,一刀两断的好。你跑来就跑来吧,抱我是什么鬼界限感懂不懂?”林西西横眉怒目。 程止戈身体一僵,把她默默放到病床上,退开了两步,像个门神一样站着。 足足一米八八的身高,魁梧高大的身胚,长手长腿的,病房里都显得狭窄了起来。 上层的空气都被他一个人吸光了,林西西感觉到了一丝压抑。 “讲话,到底来干啥的,说完赶紧走。”林西西只想让这人早点走。杵着跟黑面神一样,又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病房里的氛围感都被他一个人破坏完了。 程止戈迟疑半晌,拉了张椅子缓缓坐下,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昨天把所有钱都给你了,一分钱没给自己留,所里发津贴还有二十来天。”问前妻拿回头钱什么的,确实有点难开口。 林西西想破头也没想到程止戈会因为这个来找她。 她简直给气笑了。 他给的2500全都存她名下了,还好她身上还有涂洪流给的一百块和没来得及退还给司机的垫付医药费,她把十张大团结拍在床边,“一百块,足够你花到下个月,最后说一次,不要再来找我。” 程止戈从拿了钱,看了林西西一眼。 林西西闭上眼睛,表示不想看他。 程止戈走了。 林西西闭着眼把脑子里适合卫老的药方全都过了一遍,挑了个相对保守却又效果显著的方子。 李大花送中饭来的时候,做了清炒油麦菜,还煎了个荷包蛋,配着不软不硬的米饭,卖相极佳。 林西西吃完之后,她又悄声问她要不要上厕所,林西西点了点头,坐着轮椅出了门到了公共卫生间,李大花就抱着她往蹲位上一放。 林西西一手扶墙,一手拉裤头,还好她的裤头都是自己上过松紧带的,不然一只手还真拉不下去。 解决完人生大事,两人回了病房。 林西西在床头挂着的病历上撕下一小块,又把从卫老那里拿来的钢笔掏出来,拔了帽甩了甩,才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李大花凑上来,看她一阵龙飞凤舞,画了一堆弯弯绕绕的线条,好奇地问:“你画啥?符?“ 林西西昂了一声,轻笑起来。 都说医生开的药方是鬼画符,其实外行来看,真的很形象。 没一个像字。 “你拿这个去药房划价捡三副药,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医生给我开的药方子。医院背面那栋楼的一楼是炉子,你帮我把三副药分开煎,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最后把煎出来的三碗药汁倒一起,装钵钵里给我拿来,再帮我弄点蜂蜜,淀粉来。” 李大花哦了一声就去忙活了。 一个多钟头后,她就端着药汁和蜂蜜,还有半斤淀粉回来了。 林西西身上还有那天涂洪流后头垫付的医药费,零零碎碎的有好几十块,她掏了十块给李大花:“这是接下来五天的菜钱,一天三餐,你看着买菜做,也给五湖四海弄二两肉解解馋。他俩都有点营养不良了。” 李大花说要不了这么多,现在精粮才一毛,计划外才一毛五,去国营饭店炒个麻辣豆腐才三毛九,要个高档菜老大一盘红烧鱼块才两块八,惜着点吃能吃一两天呢。 她自己种的有菜,顶多出去买点肥肉炼油花点钱,顿顿割二两肉炒菜,五天也顶多花三四块钱,十块钱,要是不吃荦腥,普通家庭能用一个月了。 林西西虽然对这时候的物价没太大认知,但是也知道十块钱买五天菜最少能剩下一半,这一半就是她给李大花的辛苦费,但是单独给这大姨肯定不收,就和着菜钱一起给。 李大花自己节俭,但提到五湖四海她又是有亏欠心的。因为吃得不好,两个孙子都比人家孩子矮半个头。 林西西执意要给,她也就没再说什么,把这人情记心里了。 李大花走了之后,林西西把门栓上了,开始制作药糖丸子。 中药的味道太浓,味道又苦又涩,一般人都喝不下。 加点蜂蜜又会好上一些。 下料,搅拌,搓成条,揪成丸,晾一晾,半个小时后再分隔着装起来,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做好药糖丸之后,林西西自己尝了尝味,嗯,还不错。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她就等时间到。 闲着无聊,她仔细的观察过,齐盛世他们是三班守卫,每一班卫兵值勤时间是八个小时,齐盛世的班,到中午一点就结束。 一点过几分,林西西摇着轮椅出了门。 卫老睡了一上午,再次醒了,问张木头有人送东西来了没?张木头摇了摇头。 “那去找那小姑娘来说说话。” 张木头就让卫兵来叫人了。 两个人抬着林西西上了楼,林西西跟张木头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门一关,卫老就冲林西西伸手。 林西西把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往他手上一放,笑着调侃道:“不怕被毒死你就尽管吃。” 卫老打开小盒子,拈出一颗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品评道:“嗯,好甜。” 其实他味同嚼蜡,尝不出任何味道来。 “一次一丸,一天三次,不要多吃,也不能少吃。听说省城会派几个专家过来替你会诊,人来后,你就别再吃这糖了。”林西西叮嘱道。 每个大夫开的方子不一样,治疗方案也会有细微不同,有的药,是会起冲突的。 “小姑娘你果然会医。” “唔,看过几本医书,医过几个人,运气好,没治死过人。你可得好好活着,别坏我招牌。”林西西说完就走人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省城的x光运过来了,随着机器一起回来的,还有省城一把刀季安平,他指定了一起回来的郝甜做了助手,接手了卫老的一应事宜。 第43章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不过,这消息仅限于医院高层和齐盛世张木头几个人知晓。 齐盛世第一时间就把林西西也在住院部三楼的事告诉了郝甜。 郝甜第一次像没听清般啊了一声,直到齐盛世说了第二遍,她才说了声哦,知道了,云淡风轻般道:“卫老治疗耽搁不得,等我忙完这阵再找她吧,且让她多逍遥最后几天。” 齐盛世认同地点头,没注意到郝甜微微颤抖的双手。 “哦,这人麻烦,脸皮又厚,让人盯着她,别让打扰到我。卫老这边马虎不得,季医生也没完全把握,交待我不能分心,必须全力以赴。”郝甜仰脸,一副全靠你了的样子。 齐盛世心头一阵火热,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来打扰到你和季医生。” 季安平留过洋,毕业于帝国理工学院,这所学校成立于1907年,在世界无数大学中名列前十,是一所世界顶尖的主攻理工,医学,商学的研究性大学,在学术界享有极高的地位。 改革开放春风吹,回国报效祖国的一群顶尖人才都极受人尊敬。 季安平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他是65年,动乱前出的国,他的父辈进过牛棚,挨过批斗,却没改变受国倾向,76年第一批就被平反了,当时,他在外头,已经有了优渥的收入,是个受人尊敬的名医生了。 父亲的一通越洋电话打了过去,他就推掉了那边的一切,义不容辞的回了国。 他学的是西医,对于卫老的情况,他之前也有所了解,进了病房之后,他查看了胸前的引流处,对郝甜的前期处置给予了高度表扬。 “抱歉,之前谢院长推荐你作为我助手时,我还有点不乐意,现在看了这处置方式,我很惭愧,你很专业,处置得很好,就是我那天在场,也就是这样的水平了。”季安平是个高傲的人,省城医院院长的面子他都不一定卖,哪怕卖了也会心里不舒服,但是这次的道歉,他非常诚恳。 郝甜谦逊地连连摆手,“季医生千万别这样说,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了,如雷贯耳,在省医见过您之后,更是由衷钦佩,我这都是小手段,很庆幸奏效了,卫老能活过来,我也很惊喜。” 季安平益发觉得这姑娘谦逊有礼,是个再培养培养就能大放异彩的人才。 x光机被几个壮汉抬进了一楼空出来的会议室里。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小心翼翼地把卫老抬着下了楼。 卫老问要不要脱衣服,季安平摆了摆手。 “x射线有一定的辐射,无关人员请退出。” 张木头留了下来,扶着卫老放到指定位。 x光机上下缓缓移动,把卫老胸腹部扫了一遍。 季安平站在笨重的大电脑后,盯着上面的画面,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肺部那一片有五个大小不等的不规则形状的阴影,有的蚕豆大小,有的有大指甲盖那么大。 卫老的病不容乐观。 走出来,面对卫老的时候,季安平又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问题不是很大,开个刀,做个小手术,恢复良好的话,半个月后就能出院。”手术前,能让病人放松点,只有好处没坏处。 卫老一听就是个小手术,也没放心上,枪林弹雨,生生死死,他都挺过来了,一个小手术而已,难不倒他。 卫老被送去手术室做术前消毒,还得换反穿衣。 人送走后,季安平脸上轻松笑意立马一收,招手把齐盛世,张木头,方有义,郝甜都叫去关起门来开了个小会。 “大概率是肿瘤,也就是早期癌,肺部原发肿瘤比较小,局部没有明确的淋巴结转移,可以选择外科手术切除治疗。 早期肺癌进行外科手术治疗有可能使病人获得较长的生存期,甚至达到完全治愈。 但手术都是存在风险性的,我没完全的把握。 我会向上级提报,你们也各自向上级提报,等待审批的过程中,先让卫老睡一觉。 我再打电话和以前的同学联系一下,看看他们近期有没有做过类似的手术,是否有建设性的意见。”季安平一脸凝重地道。 清江医院的两部电话被打得快冒烟儿了。 电话所到之处,各级各方都被惊动,一个接一个的小会开了起来,最后汇集成意见流回归到清江医院。 齐盛世和卫兵腿都快跑断了,各种审批资料多到飞起。 一切就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清江地处西南,夏季八点左右才会天黑。 季安平穿上了手术衣,举着双手进了手术室。 郝甜和方有义也同样穿着经过重重消毒的手术服,举着双手跟了进去。 早已经等在里面的四名助手,已经将手术要用到的器械摆放好。 季安平一声令下,手术室里的人就动了起来。 无菌手术间,洁白的地面擦得一尘不染,消毒水的味道和着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 庞大的呼吸机,立在室中央,时刻监测呼吸状态,两个蓝色氧气桶的管子里气体滋滋地冒着,监护仪的上的黑白色曲线,是心脏的指示灯,每次曲线的跳动,都牵动着人们的心弦和神经。 季安平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无影灯下,卫老静静地躺着,麻醉完成的身体,呈现在季安平的刀下。 肌肤一层一层被划开了,鲜血如喷泉溅在了白色的敷布上。 季安平如临大敌,手执刀的手稳稳一刀刀落下。 器械护士和他配合默契,炎热的夏天,几个小时过去了,所有人员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大滴的汗珠落在了脸上,护士立刻替季安平拭汗。 突然,血压计水银汞柱降到最低值。 “上血袋!”季安平喊。 郝甜跟着两名护士前后跑动,配好的鲜血做好血型交叉,几管注射器交替进行,鲜血注入,水银汞注开始慢慢变值。 手术钳撑开刀口,季安平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胸腔里的肺叶处。 “吸血,血积液太多,看不清楚。” 拿着橡皮吸的护士两手齐动,交互动作,吸出来就挤到旁边的废料桶里。 吸吸……噗噗…… 积液慢慢没了,季安平举起手术刀。 肺叶尽收眼底。 他突然一脸惊骇地眨了眨眼,又凑近了些看了看,身形猛地一震,拿着手术刀的手都颤了起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第44章 大笑料 晚上十一点半,卫老被推出手术室,季安平被方有义和一名护士搀扶着,两腿发软,整个人像从水里刚被捞出来似的,全身都湿透了。 他的脸色发白,眼中的惊骇还没散尽。 对着守在手术室门口的,闻讯赶来的各级领导,他强撑着点了点头,声音略微有些不稳:“手术很成功,大家放心吧。” 领导们如释重负,纷纷对季安平表示感激。 季安平眼神复杂,心中隐隐有些犯哽。 大家只以为他一场手术做了五个小时太累了,就赶紧放他去休息了。 季安平看了看郝甜,招手让她过去,“注意观卫老情况,定时测量体温、脉搏、呼吸、血压、观察神志、面色、四肢末梢温度,有无烦躁不安、呼吸困难、发绀,血压下降、颈胸部有无皮下气肿,气管移位等情况,作好检查及记录,发现异常,及时报告给我处理。” 郝甜表现得落落大方。 各位领导也都点了点头。 郝甜知道这并不是跟人寒暄的时候,她越表现得专业,别人才会越看重她。 季安平回到自己的临时休息室,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就地一坐,背靠着墙壁,看着黑乎乎的房间发呆。 怎么会没有…… 这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他差一点就握不住手术刀了,若非强大的意志力和专业素养让他神智回笼,强行撑着缝合完毕,他今天一定成为了大笑料。 卫老这场手术差点因为他的诊断变成一场大型的医疗事故。 白天被吵了一天,午觉也没睡,好不容易扛到了晚上九点,那些附近喜欢接力高歌的病友终于放过她了,林西西倒头就睡。 晚上十点的时候,肚子有点饿,她摸了摸床头的柜子,摸着一个玻璃罐,拧开就往嘴埋在喂,空腹把做药丸剩下的蜂蜜给喝了,一个半小时后,一阵澎湃的屎意把她冲醒了。 她用力夹紧屁屁,火速爬上轮椅,摇着手把跟点烧燃了屁股的火箭一样往走道尽头冲。 医护正抬着担架把卫老往原来的病房送,正好走到三楼楼梯处。 郝甜一抬眼就看到了林西西,立刻往后一藏,借着前面那人的身影把自己脸挡住了。 林西西只是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轮椅就过去了。 匆忙之中,她只来得看到是一群白大褂,抬着卫老,应该是去照过x光了。冲进厕所,一手撑墙,一脚站地,金鸡独立进入蹲位艰难蹲好之后,她的眉头突然一皱。 那群人中,咋有个穿皮鞋的啊,皮鞋上还好像不太干净,半黄不白的,瞧着有些邋遢。 麻蛋,幸好只是去照个x光,要是开刀动手术,这穿脏皮鞋的跑进去了,病人非感染死不可! 噗…… 砰…… 犹如大江决堤,一泄千里,黄汤浩荡,臭气薰天。 几分钟后,林西西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啊了一声,爽歪歪地爬回轮椅上,摇着手把去公共洗衣池水龙头那边仔仔细细的洗手。 旁边来了个人,站在旁边看着她洗手掌,掌心相对,手指并拢相互揉搓,又洗背侧指缝,手心对手背沿指缝相互揉搓,双手交换进行。 法完背侧,又洗洗掌侧指缝,掌心相对,双手交叉沿指缝相互揉搓。 那人嘿嘿两声,像是遇上了同道中人,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悄声问林西西:“你是不是也窝屎忘带草纸了?” 林西西鼻端敏感地闻到啥味儿,又听他这么一说,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脱口问:“窝屎不带纸用什么擦?用手啊?” 那人又嘿嘿笑了两下,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的样,“大哥不说二哥,尽都差球不多,你不也用手擦的么,不然干啥洗得这么仔细,皮都快洗脱了的架势?” 林西西看着他刚刚拍过自己肩膀的手,眉毛一挑,眼一竖,呲出两个小虎牙,恨不得跳上去咬他两口。 “你,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用你拍我这只手抹的屁股?” 那人摇头。 林西西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他道:“你咋那么傻?一只手抹不干净的,当然要两只手轮流抹才擦得干净啊!” 我日你仙人板板! 林西西摇着轮椅手把猛退两步,严阵以待地盯着那个瘦高瘦高,身上穿着一件反皮,反皮袄……?! wtf! 这可是大夏天,他还穿反皮袄…… 脸黑得像煤球,还脱了一大块皮,不知道去哪儿晒垮了皮,乍一看,像个非洲国际友人。 再仔细一看,五官又不像,衣服和脖子交界处肤色又不一致。 “你,你离我远点,你,你洗没洗手?”林西西看那人又要走过来,连忙吼他。 “老乡,老乡,莫怕嘛,我又不抢你,我洗了手的,你看,没沾粑粑,就是没洗得像你那么细致。嘿,老乡,你买不买虫草,看你投缘,便宜点卖给你?”那人伸手要往怀里抓。 “停,停,不要用你抹过屁股的手抓珍贵的虫草兄弟。”林西西大声道。 “得,嫌我洗手没洗干净呗,来,你教我重新洗嘛,法干净再给你拿虫草。我一看你这身胚子,就弱得风能吹倒,吃点虫草肯定好。我叫阿隽,你叫个啥?”那人一边按林西西教的七步洗手法洗着手,一边嘴里叨叨叨叨的,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 对一个陌生人都哒哒哒说个不停。 “你叫啥名啊?是不是没名字啊,我们那儿的牛羊马才没名字。你要不要我给你起一个名?叫阿点,一点点大的人就叫点点,好合适呢。” 你才牛羊马,你才一点点大,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林西西。”林西西没好气地道。 “啊,稀稀,难怪你刚刚拉得蹦蹦蹦pupupu的,我在隔壁还以为哪个人在打枪,骇着了,差点一脚踩进屎坑里,你名字就叫稀稀,难怪拉稀,改个名,就叫点点,一点点的点点。” 虫草再好再便宜我都不要了。 这家伙太打脑壳了。 林西西趁他洗手洗得上劲,摇着手把,以最快最快的速度逃了。 回到病房后,直接关死了门打了栓子。 “86版西游记,唐僧要交给你演,女儿国国王和女妖精都只会有一个死法,被念死的。孙悟空都得失业了。” 关了门,依旧听到那人在外头跑来跑去喊点点的声音。 还挨个病房敲门找点点。 “点点,你说话不算话,说了要买我虫草的啊,点点,点点,你在哪儿?” 第45章 一群假货 快半夜十二点了哦,被敲门吵醒的病人家属都被烦炸了。 脾气好的会说找错了,脾气不好的就直接往外推人。 外面乱得不可开交。 林西西把耳朵贴在门背后,一边听一边根据声音估算着距离,满脑门子的黑线都都给逼出来了。 在吵病友还是吵自己间,她果断的选择吵病友。这层楼好几个刺头儿,肯定能把这烦人精赶走。 至于公德心,道德什么的,林西西偶尔有这玩意儿,但绝对不多,而且只对有公德心和有道德的人用。 这些人,不在此列。 何况再不济,还有卫兵嘛,那些保卫团的卫兵可不是吃素的。 这么大动静气儿,阿隽被赶走只是时间问题。 “干什么的!已经快十二点了,病人需要休息,不得喧哗!”卫兵的喝斥声很快响起。 果然,阿隽在敲第四间病房门的时候,卫兵来了。 卫兵追,阿隽就跑。 边跑边还喊点点。 楼道里热闹非凡。 没被敲门的剩下几个病房的门也打开了。 一群睡眼惺忪的人满脸愤然地出来了。 阿隽路过他们的时候,还边跑边问:“看着点点没?” 大家不胜其烦,只想快点赶走这个烦人精。 于是,追阿隽的人就越来越多。 “你们人多势众,单欺负我一个!”阿隽被抓着了,被抬走前,声音里透着一线委屈,活像个二十多岁被欺负了的宝宝:“我找点点,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人,要不是答应了我爸这次下来绝对不惹事,我早揍得你们满地找牙了,哼,点点,点点,我白天再来找你,你等着我啊。” “赶紧整走,别在这儿吵吵闹闹的影响病人休息。” “点点,等我明天来找你啊。”阿隽的声音渐渐远去,后面似乎是被人捂了嘴,戛然而止。 林西西开门,探头看了看外头被吵醒的病友们,眼里有点抱歉,却不多,还是装的。 “哪来的疯子啊,吵死了。“ “就是就是。”林西西猛点头,“吵人是不对的,扰人清梦是大罪,特别是在人家困得不行要睡觉的时候吵吵的人,就该挨收拾。” “也不知道怎么进的医院,保卫团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进来的人也不查严格一点。” “啊,对对对,齐盛世干嘛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该再把这医院里的病人都再清一遍,防止还有这种漏网之鱼,呆这儿啥事也不干,就知道吵吵。”林西西附和道。 “哈哈,那倒不用草木皆兵,浪费国家资源。现有的这些人还是不用反复查了。”那个手裹得像一斤面发起来的馒头一样的胖子干笑着发声后,刚刚还激情澎湃声讨阿隽烦人精的几个病人全都哑火了,面面相觑后就散伙了。 林西西冷哼了一声,缓缓关上了病房门。 这层的病人除了林西西,都不是真病人。 林西西早看出来了。 虽然装得像,但仔细一看,多少还是看得出点蛛丝马迹的。 哪有病人面色红润,个个富到顿顿全到国营饭店带饭带菜回来的?还一日三餐都在饮酒,一说话一股子酒味,那味道,林西西第一次闻到时就起了疑心。 茅台啊。 餐餐喝茅台,顿顿国营菜,啥家庭啊?! 有个跟她一样装脚受伤的,刚刚她坐着轮椅逃回来时,亲眼看到他原本在走道上悠闲地散步,听到声音才嗖的一下窜回了病房。 这几个病人,白天一大早就开始吊嗓子,一直要唱到下午,精神亢奋得很,林西西想睡个懒觉都不成。 午觉也睡不成。 全是蹲这儿,等着找机会跟卫老套近乎的主。 齐盛世负责保卫工作,肯定也查过之些人的身份的,安全肯定是安全的,赶也是想赶却不好赶的。 个个还是清江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人家钻了空子,病历全是真病历,来看病的全是花钱买来的托,只怕办到病历本了就换了人。 名还是人家自己的名。 做假,挤兑公共资源,占了病房,真正的病人就没病房住,这一点倒是真的。 齐盛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着只要这些人不危害到卫老安全就盯着点,不让他们上楼骚扰卫老就行的主意。 让林西西那为数不多的道德用在这些人身上,她才不乐意。 白天他们精神亢奋吵吵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她就祸水东引,原路奉还,在他们睡得正香的时候,也给他们尝尝滋味。 这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后,林西西心情就很好。 李大花提着早餐推门走了进来,林西西捧着玉米茬子粥喝得正香时,李大花抠了半天,把藏在衣服反面夹层包里的一索钱抠了出来递给了她。 林西西惊讶地看着她,目测这索钱有好几十块,她不明白胖大姨咋一大早突然给她钱。 李大花见她不接就道:“昨天我忘记给你了,是你那男人在门口碰到我时给我的,说他留十元钱就够用了,剩下的九十让我拿给你。” 林西西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李大花见她不吭声也不接钱,就劝道:“你那男人是有点不像话,对别的女人比对你还好,别人住院他跑上跑下陪护,你住院他人毛不见,但是好歹他有钱全给你放着,自己只留十元钱,怕是打着花没了才朝你伸手拿,没花冒就不会再要钱的主意。” 林西西一脸黑线。 大姨,你确定,你是在劝人还是在扎人心窝子? 她早就把那事抛脑后了,大姨不提她都忘记当时被放鸽子时的郁闷了。 再说了,她离了啊,程止戈这要是打着一趟一趟来拿钱的主意,她成啥了?跟前夫藕断丝连牵扯不清的女人? 她是一心想要做个合格的前任。 离了就当彼此嘎了,再不联系的人啊。 “那个啊,大姨,你说得很对,但不要说这人好不?”林西西还有半碗粥没喝完呢,她可不想浪费啊。 大姨打开话匣子后就跟潘多拉之盒打开了一样,开时容易关时难,根本收不住。 “按我说啊,这世界上哪有完人啊,是个人就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有的不挣钱的人照样不顾家,说不定还会打婆娘,比起这种人,你男人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林西西看着玉米粥,鲜甜的粥一下子就味道淡了不少。 浪费粮食可耻,李大花继续劝,林西西继续喝。 这个世界上,好多东西都是虚的,只有肚子饱才是真的。 “大姨,你家方便住人么?我在医院住烦了,想去你家住两天。” 两人办好出院手续出门时,碰上李映红夜班下值,有一段路是重合的,就一路走了。 第46章 人要有说翻脸就翻脸的勇气 “你不是前面一天还上着白班么,怎么又突然接夜班了,你们医院的白夜班这么随意的吗?”林西西摇着她的小轮椅碌碌碌的走着,无聊就随口问了问。 李映红满脸苦涩,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道:“是我主动要求白班连了个夜班,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我家里出了点事,我一时间不太想回去。” 林西西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瞟了李映红一下,大口罩下的脸又大了些,眼角的淤青也出来了,瞧着比她这个打架牙都打掉的人还凄惨。 那家里只怕出的不是一点事。 “那你怎么又回了呢?” “我不能在医院里一直上班不休息啊,那好歹是家,迟早要回去的。”李映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迷茫。 李大花欲言又止,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纠结。 这年头的人都劝合不劝离,可李映红那男人做得实在是过份,她听了几句都气得不行。 林西西冲着李大花摇了一下头。 人,始终得自己立起来。 家务事是最难断的,方方面面的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李映红也不像她才结婚三个月,人家结婚几年了,情感上更难决断。 就给她点时间让她自己个儿想清楚,那是她的人生,她不想打开罐口,谁也不能撬她的盖子进去帮到她。 这一行三人,一个大口罩,一个熊猫眼坐轮椅,一个胖大姨走一步叹口气,着实是个奇怪的组合。 正是上班时间,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几乎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会对她们三个投以注目礼。 风从高低不一的建筑物中穿梭而来,带着一股子水腥气。 蜻蜓在低空盘旋,时不时飞一只过来,往林西西脸上扑。 她伸出手去,一只胆大的蜻蜓扇着翅膀落下来,正好停在林西西的手指上。 “要下暴雨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林西西道。 李映红就帮忙推着林西西的轮椅一溜小跑。 轮椅上挂着原身林西西那个打了三个补丁的布提包,摇摇晃晃晃的,里面装着林西西二十年以来的所有家当。 三件衣裳,一条内内,一张视如珍宝抻得平平展展还用透明塑料膜包了起来,跟一张奖状大小差不多的结婚证。 那就是原来那个林西西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痕迹了。 现在,还多了一张存票,上面有2500块钱。 500是用于还她旧账的,2000是分手费,也可以说是林西西这条命换来的买命钱。 李义死得仓促,案子不了了之。 可他害了林西西原身一条命的事,在林西西心里一直没过去。 总有一天,她会替原身讨回一切公道。 她怀疑郝甜参与甚至是主导了那一切,不过她没证据罢了,证据她总能找着的,公道也可能会迟点,却绝不会缺席。 三人在一个三叉路口分别,李映红头上顶着她的手提包,奔跑的背影渐渐远去。 林西西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跑得气喘吁吁的胖大姨,估算了一下这个轮椅的承重,放弃了让胖大姨一起来坐的想法。 乌云压城,黑沉沉的一片,从天边,慢慢压到了眼跟前。 刹那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林西西俯身,把原身的布包紧紧地护在怀中。 “还有几丈路远。”李大花的话被雨声雷声一冲,差点听不清。 林西西看了看左右,指着一处民居的屋檐道:“还是躲躲吧,这雨太大了。” 李大花就和林西西躲进了屋檐下。 “六月天,孩儿面,说翻脸就翻脸。就两丈地了,也不等我们走到了再下。”李大花皱眉道。 林西西晒然一笑。 “人要像这样有说翻脸就翻脸的勇气和决断,那才是真活得痛快。可惜,就像这雨,你骂它又怎样,它还是不会如你意,你只能自己想开点。人生哪有事事如意,就是不断挣扎,自己收拾好心情劝好自己,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罢了。” “人不屁大点,大道理一套一套,老气横秋的,我不爱听。”李大花道。 林西西又笑了。 真话,没几个人爱听。 说好听点,叫难得糊涂。 …… 李映红混身都淋湿了,头发一络一络地贴在头皮上,汩汩往下尚着水。 雨水将口罩浸湿,呼吸起来十分吃力,她就把口罩取了下来,冒着雨继续跑。 雨中,有几黑灰黑灰的伞在移动。 迎着李映红的方向而来,慢慢接近。 她心头一动,期待地看向那边。 伞慢慢越过她身边,去各处接他们的主人。 伞下的人也住在附近,李映红每天上班下班,她觉得面熟,人家也都认识她。 王建设家的医生媳妇。 最后一个过去的人脚步略略慢了点,扭头看着眼含失望的李映红,嘴动了动,还是没多管闲事,转身踩着水小跑着走了。 李映红压下心头那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了然的复杂情绪,抱着头加快速度往家跑。 还在家对面的时候,就看见一把伞遮着一男一女进了她家的院门。 男的是王建设,女的不是马花花,是王建设他妈认的干女儿,三年前,婆婆让她拿出半年工资,给她在城南的棉纺厂里买了个看仓库的活。 城南离着她们家好几里地。 王建设都一早记得打伞去接。 李映红呆呆地站了一小会儿,才抬脚往家去。 雨声,将推门的声音掩盖。 李映红站在院子里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正要往里走时,里面传来的动静却让她面色大变。 “唉呀,哥哥,扯慢点,衣服都要扯破了,一会儿我穿啥走啊?”女人欲拒还迎的声音透着无边的暧昧气息。 李映红似乎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骚气。 她整个人像被滚雷劈中了般,呆呆地立在原地。 “怕啥,扯破就破了,那女人前几天才新买了件裙子,你走的时候穿着走便是。”王建设的声音透着随意。 那件裙子是李映红给妹妹李鹃买的,李鹃是个大姑娘了,正在省城读卫校,同学中只有她还在穿打补丁的旧衣服,这件裙子,李映红打算过两天妹妹过生的时候送她。 里面的人毫无顾忌。 第47章 把嘴闭上 不过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 李映红浑身颤抖着走了进去,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 人家连门都不关,大胆到什么地步了…… 翻滚的两人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白花花的,令人作呕。 李映红的出现,让女人吓了一跳,她使劲推了推正伏头猛啃的王建设。 王建设含着东西混杂不清地看过来。 看到李映红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大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滚出去,我没叫你不准进来!” 那一瞬间,李映红心里有什么崩塌了,她软软地坐到一边,手指着王建设,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女人倒是一把推开王建设,躲进屋里去了。 王建设走了过来,抓着李映红就往墙上按。 “想是吧,把人给我赶走了,我成全你。” 李映红受不了这侮辱,浑身颤抖着开始呐喊:“王建设,你不是人啊你。” 王建设还在撕扯,根本不顾李映红的反抗,听到她喊,还扬起了蒲扇大的手,威胁道:“信不信我还抽你大嘴巴子抽肿你?” “王建设,你这个畜生,我要跟你……我要跟你离婚!”堆积的情绪爆发了,李映红喊出了潜藏在心底犹豫了无数次的想法。 迎接她的,是王建设一巴掌接一巴掌的大耳刮子,抽得她脸上火辣辣疼。 前两天被抽得青肿的脸还没消下去,第二轮的伤害又来了。 李映红被抽得昏死过去。 王建设看着那张青肿不堪的脸,瞬间也失去了兴趣,起身进屋找他的干妹妹罗晶亮去了。 李映红浑身湿透,肿着一张脸躺在地上,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般。 王建设和干妹妹罗晶亮闹到了中午,饿得不行了才出来找吃的,看到李映红还躺在地上,王建设骂了一句疯婆娘,搂着干妹妹打算出门。 罗晶亮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红裙子,走的时候换了件新崭崭的雪青色的素净棉布裙,裙子中间有一条带圆环的腰带。 “建设哥,我要吃红烧鱼块,上次去没吃着,这次一定要点给我吃啊。”罗晶亮妖妖调调,一步三摇。 王建设满口答应,两人在院子里又啃了一会儿才出了门。 雨停了,正是中午时分,回家吃午饭的人不少,王建设放开搂住罗晶亮腰间的手,两人隔着两步远了距离并排往国营饭店而去。 李映红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沉重十分难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 家里有常备的药,她强撑着爬了起来,在老木头柜子里翻了翻,找出药吃了。 王建设和罗晶亮不在,家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瓜果皮,烟蒂,酒瓶子,她上连班的时候,王建设依旧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家里聚餐了。 桌子上全是剩下的空盘子。 屋内还有一件扯烂了的红裙子。 药效慢慢的起来了,李映红呆呆地看着房里被打开的衣柜,原本挂着新裙子的衣架空空如也,像是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日子真的不能这样过下去了。 她腾地站了起来,在衣柜底部摸了摸,从一件旧毛线裤子的裤腿里摸出一个油纸口袋,袋子里是零零散散的分票。 除开给了王建设的,这就是她们家仅有余钱了。 总共八毛五,够买张回河谷的车票,还能剩下五分钱。 下午三点,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坐上了河谷的班车,在清江县里路还算可以,只是偶尔上个坡下个坡,遇上狭窄一点的路错车麻烦一些,出了城往河谷去那二十余里山路,弯来弯去,颠颠簸簸,人坐在座位上都会被颠得上下跳动。 车上的孩子每次被震得跳离了座位都哈哈笑,大人却担心得不行,一边骂路烂一边把娃赶紧用手拉住。 还有个孩子,指着李映红肿得老高的脸道:“妈妈,她是不是被蜂子蜇了好多下脸才肿成那样啊?” 孩子的妈妈赶紧捂了她的嘴,压低声音告诫她:“在外头不要多嘴乱说话。” 李映红想笑一下,嘴角一扯又是痛得钻心。 孩子看着那张呲牙咧嘴的脸,吓住了,之后一直没敢再出声。 班车在河谷停下,河谷是个在河滩上的镇子,镇子上有两千多人居住,镇子上有两条老街,街两旁是一家挨着一家的瓦房,顺着街头往南走,第四家就是李映红的家。 她踏进娘家的门槛,喊了声妈。 一个人中很长,薄嘴唇,五官看着有些单薄尖锐的妇女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往李映红的两手上看。 看见她打着空手,眉头立刻就夹了起来,“你这刚发工资回娘家,一条丝儿都没带就回来了?” 说完之后,她才看向李映红的脸。 看到李映红肿胀青紫的脸时,她吃了一惊,赶紧把人拉进了屋。 关上门之后,她又尖起耳朵听了听外头的动静,一边听一边埋怨李映红:“你就顶着这脸一路走回来的也不知道找块布遮一遮。 你弟弟最近在说亲了,人家一听有个当医生还嫁城头的大姑姐,都提着你和建设能帮衬一把呢,要是知道你被男人打成这样,这亲事没准就黄了!” “妈,我和王建设过不下去了,我要离婚。”李映红坐在堂屋的高凳子上,一字一顿地道。 “离婚?!离什么婚?!你弟弟说亲正是关键时候,你嫁在城里,人家左邻右舍说起来都羡慕,女方也高看一头,要是离婚,离了婚名声难道多好听么?有个离婚的姐姐,人家女方肯定二话不说就要上门来退亲事! 你给我把嘴巴闭上,不要再七说八说。”李母瞪着李映红,眼里没有半点关切,有的全是埋怨和指责。 李映红掩面痛哭,“妈,王建设他不是人啊,三年换了两个工作,每次都是花了钱的,次次都被开除,这一年更是呼朋唤友,天天在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不说,还跟一个理发店的女的眉来眼去的,打人也越来越厉害,我有时候都不敢回家。 今天,今天还和他干妹妹搞一起去了。 妈,日子穷点苦点我都不挑,但是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啊。” 第48章 轻描淡写的痛苦 “有啥过不下的?你还小,想不转。” 李母不为所动,“哪家的房顶不漏水?就是掩到藏着不跟外人说就是了。哪个女人过日子不是这么磕磕绊绊过来的,离什么离,不准离! 你当年被人家扯进巷子里摸了,人家王建设也不嫌弃你,彩礼也给得高高的,你这些年没给人家生个一儿半女的。 人家妈跟我说了好多次了,说你偏方也不肯信,生儿药也不肯喝,要是再生不出儿子来,就让王建设另外再找一个,王建设可没依他妈的,你可别折腾了。 回头我跟王建设好好说说,让他消停点,这日子不就又行了么。” 李映红呆呆地看着母亲,心里那点子期盼一下子没了,为什么她觉得那么痛苦的事,在她妈嘴里就这么轻描淡写。 没听到李映红答应不离婚,李母语气更不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弟弟说亲,你不帮忙也别添乱,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去过日子。 你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家里没计划你的米粮,你把你那马尿水擦一擦,洗把脸,收拾收拾,趁还有班车坐,赶紧回城!” 李映红就这样被自己的亲妈赶出了门。 她本来就生病发烧了,又坐了那么久的车,一天都没吃饭,回来一口水都没喝上就亲妈推了出来。 回程的车票她也没钱买。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天地间游荡的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她失魂落魄地在老街上走着。 突然,一道声音惊醒了她,手臂也被人握住。 “姐,你回来了?姐,跟我回家,我让妈去割点肉,我再买点蒜苗,今天晚上炒个肉菜打打牙祭!” 看到李映红的脸,他愣了愣,关心地问:“姐,你这脸,谁打的?告诉我,我去跟他拼了!” 李映红心头一暖,擦了擦无声落下的眼泪,哽咽着将王建设做的事情说了说。 李国强义愤填膺,当下就闹着要去替她讨个公道。 李映红被李国强拉着回了家,李母果然割了一小块肉回来,看到李映红回来也没再赶人。 “姐,你去歇一会儿,饭做得了再叫你。”李国强道。 李映红无处可去的心有了归依之处,回了自己以前睡的那间屋。 她还有个好弟弟啊。 睡过去前,她高兴地想着。 李母扯着李国强进了最里头那间屋,把门一关,两母子压低声音说起话来。 “国强啊,你姐这次回来啥也没买,更别说给个块儿八毛的零用了,她还说要跟王建设离婚,你说这咋能行?!你还让割肉给她吃,肉不要钱,米不要钱啊,都得攒着给你结婚花啊。”李母道。 “妈,你傻啊,你忘记那件事了?王建设爸妈都退休工人,有退休金拿着,姐姐也有工资,她这回不拿回来,下回总得拿回来,她不给,我们哄着点她,让她偏着我们这边,要钱也容易啊。 你一上来就把她赶跑了,饭都不给她吃,她有钱也不乐意给我们啊。“ “但是王家的钱又落不到你姐手里头,你姐还吵吵着要离,这么吵下去更没可能。” “我姐被王建设打了,他乱搞男女关系,我给我姐撑腰,我姐得感谢我向着我吧,我找上王建设,吓一吓他,要是他不肯给点封口费,我就去举报他,搞破鞋是要判刑坐牢的啊。 王建设拿不出来,他爸妈总拿得出来吧。 儿宝子,金宝子,他们老王家就一个儿,那两个老的到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李国强满眼的算计。 李母一听,拍着腿叫好,“儿啊,还是你聪明。你姐以为你护着她,王建设对她不好,她的工资说不得以后就不给王建设给你用了。 王建设打了人,落了短在我们手里头,我们打他一顿出气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让他去问他父母拿钱,不拿钱就举报他。 你姐闹离婚,我们压着不让她离,她就离不成。 上回我们吹牛跟芳芳说以后会在城里安家,王建设那个房子也可以让他腾出来,假装是我们的房子,等把人娶进了门,怀上了娃娃,反悔都没得反悔了。” “什么假装,揪着王建设短,让他直接把房子拿出来,赔我姐挨的这场打,到时候写我名下,就成了我的房子了。”李国强道。 两母子商量好了,李国强再三叮嘱李母,“装都要装出点关心来,才能把我姐牢牢的握在手里,我们再去打王建设,要房子要票子,都站得住脚了。” 李母连连点头称好。 饭做好了,一家人坐在桌子上,难得的融洽。 看着说起对象一脸憧憬和幸福的弟弟,李映红没忍心在这个时候扫他兴,把离婚的念头压到了心头。 第二天一大早,李国强就坐车去城里了。 李母看着李映红,不住的叹气:“你弟弟说王建设不是人,把你打成这样,非要给你讨个说法,一大早就去城里了,也不知道会闹成啥样子。万一王建设和那群子烂朋友合起伙来把你弟弟打一顿,那可怎么得了哟。” 李映红也急了,厚着脸皮问她妈拿钱要坐车回去看看。 “你弟弟走之前交待了,让我看着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无论如何都是你坚实的后盾,他说他有办法让王建设上门来给你赔礼道歉。 你说说你,没给弟弟啥,你弟弟尽为你着想了。 要是你弟弟费这么大力气把人弄上门,你再提什么要离要扯的话,那可真是浪费了你弟弟一片心血,弄得你弟弟里外不是人了。”李母道。 李映红不说话了,默默地坐在一边流眼泪。 下午的时候,李国强回来了,上衣两条袖子都被人扯脱了,裤子有一条裤腿也撕开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也在流血,走路还一拐一拐的。 他看到担忧不已的李映红,自豪无比地道:“姐,我好不容易才让王建设认了错,明天他就会带着礼行上门来给你磕头认错。” 说着说着,还往旁边呸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沫子。 看着弟弟那张脸,离婚的话,李映红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城里,王建设父母家,王家三人气得暴跳如雷。 第49章 红红好姑娘 “反了天了,敲诈,这是敲诈!”王父气得在屋里跺脚。 王母一边抹泪一边做饭,“咋遇上这样一家人啊,彩礼彩礼变三回,从一百块变到三百块,那姑娘还是个不下蛋的,结婚五年都没个动静气儿。 我儿子不过就是爱喝点小酒,朋友多点,爱上家去热闹热闹,咋就成了乱搞男女关系了呢?” 王建设一脸阴阴沉沉的,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拦得及时,李家那二愣子还要上晶亮她厂里去闹。早知道,昨天李映红要离我就跟她直接离了,离了就不生关系了,也轮不到李家二愣子打上门来。” 他想着李映红好歹每个月还有几十块钱工资,够他喝好几顿酒,她又有个体面的工作,人也长得不算差,虽然不新鲜了,但丢了又觉得有点可惜。 这下子被人逮了短,房子票子都贴进去了,越想越是窝火。 他王建设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哑巴亏。 明天还要上门赔礼道歉,不去那李家二愣子就直接去举报他。 不给房子,举报。 不给钱,举报。 不道歉,举报。 他拿着举报当尚方宝剑了。 李映红不知道房子票子和这一切的一切,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根本没睡好。 王建设背着一捆荆条上门时,她刚睡着。 左邻右舍像看稀奇一样对着王建设指指点点。 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挺挺的跪在李家门前,跟当年想上门求一样的姿态,看着诚恳极了。 “红红,原谅我吧,我那天喝高了,认错了人,我不故意的……“ “红红,你要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你家门口。” “红红,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刚认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天上的仙女,以为你不是真的,直直地往电线杆子上撞,后来还天天跟人说我见着个仙女儿,除了这个仙女儿,我谁都不想娶。 要是有天仙女儿落在我家里,我一定对她掏心掏肺,要啥给啥,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我的命我都二话不说就给。” “红红,我鬼迷心窍,我该死,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跟那些狐朋狗友再也不来往了,我爸已经托人给我找了个工作,邮局的发报员,正式工,我以后会好好工作,好好待你,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李映红隔门听着,想到以前好过的那段时光,眼泪禁不住簌簌滚落。 但想到王建设的巴掌和那天所见的白花花又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去说原谅。 李母在旁边劝:“浪子回头金不换,过了这村没这店,离婚对女人不是啥好事,原配夫妻才是正道,离了婚再找,也不一定能找个好的,人家知道你离了,还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更莫说还影响你们弟弟处理婚事。” 李国强站在一边,喊了声妈,立场坚定地道:“妈,你不要说了,姐想回就回,不回我就养着她。姐,你也别听妈说的那些,我是喜欢芳芳,但是跟姐姐比,我,我选择姐姐,你不要考虑我这头,日子是你自己的,你好好的,我做弟弟的才安心。” 李映红当天没表态。 第二天,王建设又来了。 芳芳家也上门来打望,一听说大姑子夫妻关系不和,就有点担心地跟介绍人说,这屋檐水点点滴,姐姐过不好日子,弟弟只怕以后也那样子。 李国强躲在屋里闷头哭了一场,李映红看着他红红的眼圈,却强撑着说没事,终究是心软了。 王建设写了保证书,又在李家吃了一顿中饭才领着李映红回了清江。 李映红连了个班,有两天休息日,回去的当天就赶着去接班了。 回到医院,王婷一见她就赶紧把她往办公室里推。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医院里出大事了!保卫团的齐盛世,已经找了你一天了。”王婷面容憔悴,眼里布满红血丝,明显没睡好。 “我好久没回过娘家了,就回了趟娘家。医院里咋了?”李映红一边换白大褂一边问。 “卫老手术明明很成功,昨天却术后感染了,高烧一直退不下去,人也昏迷了,直到现在都没醒。第七分区师长军长都来了,守着卫老病房,说要严查,季安平都被抓起来了,我家老方也和其他几个那天进了手术室的医护人员全被抓了起来,说是要找出感染原因。 只有那个郝甜被齐团长担保着还能自由活动,但是也出不了咱们医院。 林西西也进过卫老病房,但她突然出院了,没去清江哨所,火车站汽车站都没人见过她去,齐团长断定她还在城里,正加紧搜索。 你不是知道那个每天给她送饭的李大花的住址么,所以齐团长也在找你,找去你家,你家没人,他刚刚又被领导训了,正发火呢,你要不,等会儿再去找他?” 卫老感染昏迷不醒?! 李映红被这消息震得半天回不过神。 这事太大了,大到她不敢替林西西做任何隐瞒。 齐盛世很快就拿到了李大花家的住址,带着十几个卫兵气势汹汹地前去找人了。 郝甜站在楼顶,静静地看着他远去,嘴角轻轻勾出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 林西西,泥落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这一次,你再也逃不过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 郝甜转身,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在天台的角落里,有一团烧过的灰烬。 …… 林西西坐在轮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大花手里的动作。 几根泡过水的麦子秸杆,在李大花手中左一压右一挑,再一折一分,就合了起来,变成一个一厘米左右的辫子头了。 她胖乎乎的手指上下翻飞,秸杆掐到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了,她就把旁边的杆子抽一根新的出来搭在这短短的一截上一压一掐,杆子就接起来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麦秸杆掐的辫子就越来越长,足足有几厘米。 “学会没?就这样编的。等到辫子的长度足够了,我们就把辫子一圈圈卷好缝上,一个草帽子就出来了。我没啥能耐,全靠这时候弄点秸杆掐点辫子做草帽子卖了换钱。”李大花一边掐一边道。 院外突然传来五湖和四海的尖叫声。 李大花刚转头,就被冲进来的卫兵按住了。 第50章 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两章合一月末答谢书友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西西。 齐盛世掏出证件晃了晃,语气不善地对林西西道:“例行调查,请配合!”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林西西就被反绑了双手,连人带轮椅扛了起来扛出了院子,扔到了军用篷车的车厢里。 训练有素的卫兵们身手矫健地跳上车,分成两列,一左一右地坐了。 林西西坐着轮椅被围在中间,要不是双手被反绑,还真像个被重点保护的大人物,被荷枪实弹的卫兵重重保护着。 齐盛世最后上来,他上来的姿势更骚包,小跑几步助跳腾起,一跃而上,手撑半栏,悄然落地就是一个标准的坐姿。 可恶,挺飒的。 被他装到了。 出生于1992年的林西西,因为她爸是军人的原因,她爷又爱守着电视看抗战片子。 她每天不是在哒哒哒的冲锋声中睡着,就是被啊啊啊的热血号叫中惊醒,导致她人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冲啊! 她爸一年有两次探亲假,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能说四五个字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林西西婴儿肥的脸庞板着,鼓着腮帮子,挥舞着手作冲锋手势,嘴里高喊着:“同志们,冲啊!” 她爷爷也是个老顽童,背着个木头枪就跟在她身后大声呐喊,“冲啊,打过长江,打过牙绿江!” 爷爷说她以后要是去当兵,指不定能是个出色的军官。 她爸也觉得她是个当兵的好苗苗。 只有她妈觉得,当兵一年到头不着家,结婚露个脸,有紧急任务又跑了,怀孕,产检,生孩子,天天月月年年,啥事都是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有男人跟没男人其实差别不大。 还是啥事都得靠自己。 脆弱的时候,想打个电话找男人撒个娇纾解一下情绪,不是找不着人就是在执行训练,层层批报转接到手里的时候,自己早就硬生生劝服了自己,电话里也说不着什么一二三四了。 只是委屈,悄然生长,经年累月的积攒了下来。 每次回家,她爸首先就得挨她妈一顿埋怨,然后晚上睡一张床上,先得打两下,打上一整夜的荦架,第二天两人感情又好了一点,人依旧别扭,慢慢的,几天的时间,终于甜蜜起来了,嗯,假放完了,人得归队了。 总是这样周而复始。 所以她妈死活不同意让她也当兵。 爷爷,爸爸都上交给国家了,剩下一个女儿,总得留在她身边吧。 得,林西西小时候最想坐一趟兵哥哥们的蓬布车。 她爸有回背着她妈带她去了,刚走到车子附近,一群训练归来的兵哥哥们就争先恐后的跑来抱她,说带她去坐车。 她妈就追来了,叉着腰板着脸瞅着她爸。 她爸就怂了。 那是她离蓬车最的这的一次,被扯着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哭得稀里哗啦的。 没想到,事隔多年,她终究还是坐上了蓬车,只不过是用途是押送。 齐盛世坐下后一直盯着林西西在看。 看着她一会儿走神,一会儿惆怅,一会儿失落,最后竟然笑了,这人是真不知道事大,一点也不紧张呢。 “笑吧笑吧,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齐盛世嘲讽道。 “我想笑,随时随地就能笑。倒是你,莫名其妙的就跑来抓人,公报私仇,还是又给郝甜当枪使了? 要是不遵法规,存着私心,你也落不了好,你才笑都笑不出来。”瞎了眼的蠢男人不少,程止戈和齐盛世都是。 但比起齐盛世这种原则性不高的,程止戈虽然直了点,但原则底限还是有的。 要是程止戈守医院,三楼那些假病人一个都钻不了空子,全都得被他铁面无私地扔出去。 他不会觉得只要这些人没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这些人不骚扰卫老,他也不是人家那个系统的,犯不着把脸全撕破,程止戈从来不会考虑这些圆滑的后果,他是个一就一,二就二的人。 跟这样的生活是痛苦的,因为他不圆滑不世故,情商肯定也不高。 但是这样的人做事却是最牢靠的,因为他会提前把所有不合原则性的剔除掉,风险性和变数会相对少得多,做他的战友是很幸福的。 “我是按章办事,例行盘查每一个去过卫老病房的人而已,跟郝甜同志没任何关系,你不要胡乱攀咬。”齐盛世怒斥道。 “卫老病房?我是去过。 突然又是盘查又是抓人的……是卫老出什么事了?不应该啊。”她最后一次去看卫老时,临走前明明给他摸过脉,再加上那些药糖丸子,但凡吃上过一天,这病就稳住了,后续接手的不是声名在外的季安平么? 一个帝国大学的海归,临床经验也有好些年了,难道连一个普通的气胸或者肺大疱的后续治疗都不会治? 林西西满眼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望着齐盛世解疑。 “你可真会装,我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单看你这表情就把你嫌疑排除掉了。卫老出什么事?卫老昏迷不醒了! 林西西,你跟卫老是怎么认识的,你又对他做过些什么,你老老实实交待了的好。 我对揍女人没什么兴趣,但是必要的时候,也会上一些手段。”齐盛世对林西西成见颇深。 “不可能!卫老怎么会昏迷?!”她那个药方相当的保守,就是后续有什么药物冲突,也绝对不会让卫老昏迷,顶多会有点便秘什么的。 “你别演了,你是什么人,我已经查得很清楚。涂洪流那边也已经盘问过了,医院里跟你接触过的人,包括今天刚回到的李映红,也全都盘问过了。 那天参与手术的主刀,辅助等医护人员也都分隔开一一审查过了,手术过程中暂时没发现任何疏漏,药物的用量也完全在标准范围之内。 唯一还没查证过的就是跟卫老在手术前接触过的你。 而你有着莫大的嫌疑! 林西西,我再说一次,不要逼我用手段,你知道的,我对你绝对不会有丝毫怜惜之心,程止戈也已经与你离婚,我是完全没了任何顾忌的了。”齐盛世气势逼人,眼神狠绝。 “手术?!一个肺大疱,都已经引流排气成功了,手术的伤害还比本身的病害程度还大,季安平竟然选择做开胸手术?!”这个季安平,水平怎么有点名不符实啊。 “季安平是全国知名的外科医生,京城医院都抢着留的人,他做手术是重重审批后的结果,怎么,你还有意见了不成?”齐盛世对林西西的话嗤之以鼻,“林西西,你不要东扯西扯,还是说说你自己的问题。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应该懂,我也有的是让你痛死却验不出伤来的手段。 你自己个儿再掂量掂量,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得把握住啊。” (2感谢书友加更章) 阳光灿烂的一天。 密林中,一场杀戮正在进行。 一刀一刀,刀刀捅没入血肉之中,刀把尽没。 血流了一地。 被捅的人嘴被死死捂住,浑身因剧烈的疼痛痉挛,瞪大的眼睛一直望着岗哨的方向。 这里是边境线外十米的位置。 边境线那边是种花家的领土,边境线外是他国的领土。 巡边的战士们都是沿着边境线内部区域巡视,不会走到边界线外来。 因为一步之差,就是侵犯他国领土。 “二十一刀,就是他们的菩萨显灵也救不下来了,走吧,我们还有要紧事做,别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 “也是,这条线上有程止戈,我们也已经栽了一队人,得重新计划新路线了。” 两道人影渐渐远去。 浑身是血的小战士像块破麻袋一样被扔到了山沟里。 密林中留下老大一块暗红色的印迹。 山沟里也渐渐被血染红。 阳光从树梢洒落下来,斑驳陆离。 光斑照着小战士生气渐失的脸庞。 圆圆的脸,年轻而稚嫩。 一群老鸹嘎嘎叫着,盘旋在上空。 …… “林西西,你嘴硬是吧!很好,你错过了我给你的最后一次仁慈!”齐盛世在手上缠上厚厚的布条,一拳狠狠砸了出去。 空气中隐隐传来破风声。 林西西昂首挺胸地看着他,眼神嘲讽,“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自己不信,不去查证,非要逼我按照你的思路说谎话不成?!” 齐盛世一拳头砸下,放在林西西面前的木板应声而破,半寸的硬木板子,中间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他凑近林西西,声音里满是威胁:“你能比这硬木板还硬不成?我一下就能砸断你的骨。” 林西西面色淡淡的,只是略微挑了挑眉,睨着齐盛世的眼睛里半点也没有惊恐。 “程止戈一下子能把钢板砸凹,我都不怕,还能硬缠着他负责打结婚报告跟我结婚,我怕你这个?你说你知道我是啥人,我看你知道的,太片面了。 我现在来告诉你,我是个啥人。 我,林西西,大多时候挺随和的,可一斤血肉也有二两反骨,不挑吃食好养活,但不吃亏不受冤不受胁,遇到不顺眼的人,管他是谁,挑战权威是我从小干到大的事,但我讲道理,在道理面前,谁都没身份。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八丈。 能好好说话我会好好说,你非不让我好好说,那我便不再说。 齐盛世,你要是有种,打死我啊!在我死之前,你想听到的话,我保证你一个字也听不到,你信不信?!” “我不信!我倒要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拳头硬!”齐盛世也被激怒了。 审其他人时别人进了老老实实的,半点不敢反抗。 偏偏林西西这种以为很好拿下的,蓬车上没问出来,换了临时审讯室审了一个小时了也没进展,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指责他偏听偏信不查不证乱冤枉人,说他要强行按头让她说假话。 齐盛世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真当他不敢动手! 林西西看着处于盛怒之中的齐盛世,淡淡道:“齐盛世,年纪轻轻坐到保卫团团长的位置上,不容易吧?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把我打伤打残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觉得你还会是高高在上的齐团长么” “没有万一。”齐盛世转头看向陪审的两名卫兵,一个负责纪录,一个负责监督,“你们出去,我叫你们进时再进。” 两名卫兵相互间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一个说:“这不合规矩。” 纪录的那个也抬头道:“我觉得她没说谎,她说的这些东西我们必须查证后才知道真假,等确认是假话的时候,再收拾她也不迟。” “这是我的命令!服从命令!”齐盛世以势压人。 卫兵依旧摇头拒绝。 林西西冲两个卫兵伸出大拇指,怒赞道:“不偏听偏信,有原则有底限,你俩这素质在线。” 转头看向恼羞成怒,胸脯剧烈起伏着的齐盛世,“色字头上一把刀啊,齐团长。你再仔细想想,为什么如此针对我,是谁在误导你来针对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郝甜在中间说了什么,对吧?” 齐盛世立即否认:“没有,你为什么总要攀咬她? 不就是因为人家优秀,还跟你丈夫走得近,人人都觉得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自卑又愚蠢,嫉妒心又重,人家郝甜同志还没做什么呢,你就要坏人家名声。 你还以为傍上程止戈就上天了啊,以为程止戈能无条件包容你?抢救卫老的功也来冒,还当众胡言乱语。 结果如何? 程止戈也嫌弃你丢人现眼,回去就跟你离了。 现在你玩脱了,心里又不平衡了吧? 看到人家郝甜同志不仅在清江好评如潮,去了省城又被季安平看重,亲自点为助手,你又知道卫老醒了,怕几方一对质事情暴露,就铤而走险趁卫老不注意动了手段,让他昏迷不醒对不成质! 林西西,你这么恶毒的女人,人人都有目共睹,我需要谁来说什么谁来误导?!”齐盛世义愤填膺道。 “齐盛世,无论你如何否认,你这说话的口吻和立场甚至思维模式,简直跟郝甜一模一样。行,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卫兵,我要求换个人来审,齐盛世这人对我带着极深的成见,私心又重,处事不公,如果是他审,这场审讯便会成为一个强冤良民的制造现场。 我说真话他不听,我不说他要打,说假话又良心痛,这么耗着也是浪费时间,换人吧,随便换个谁来都比他好。” “我不同意!”齐盛世大声道。 卫兵面面相觑。 林西西看了看门下那处阴影,笑了笑,“外头那个领导,你来审吧,这小齐不太行啊。” 外头的阴影动了动,又停下,过了半晌,才推门而入。 是个国字脸,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开外,浓眉大眼,蓄着短须,头发黑而密,板寸头。 “小齐,你被这女娃激怒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了,你先去休息休息,平静下来再仔细想想,写个报告给我。” 齐盛世强压着怒火敬礼退出。 “是!” 第51章 沉着气,搞疯对手才是当务之急 “我是秦正明,西部战区第七区一师师长,由我接手审讯,你这个小同志满意否,是否还要换一个?”秦正明笑呵呵的走向林西西,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望着她问。 林西西也笑了。 这师长一进来就掌控了所有人的节奏,短短两句子话就把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化解了,拉着椅子坐下来,也不像齐盛世那样盛气凌人,椅子距离她的轮椅刚好不多不少米半远。 这是一个不近也不远的距离,也是陌生人之间最容易接受的社交距离。 因为他坐的角度,从林西西这里看过去,正好能平视他的眼睛。 他给了她一种平等对待的感觉,也让她感觉到了一抹从齐盛世身上完全没感受到过的尊重。 说是在问她要不要换人,人却已经坐定,脸上还笑眯眯的。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何况人家一来就自报家门,大大的一个师长。 师长不要脸面的嘛,人家给了你好脸子,你能打人脸嘛? “不用换了,秦师长就挺好,我感觉我们沟通上完全不会存在障碍,一定会相当顺利。”林西西道。 秦正明点了点头,又笑着问道:“你几时发现门外有人的?” “你一来我就发现了。”林西西道。 秦正明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林西西却提高了警惕。笑脸虎什么的,笑得越大越会出其不意发大招。 “哦,原来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啊,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从一开始就打着换审的主意,一直在激怒小齐,我说的的没错吧?”秦正明道。 “准备点说,开始我是真很配合的,但是齐盛世的态度让我觉得不舒服极了,我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恨不得跳起来反驳,强压着我承认我撒谎。 我原本就知道他是个有点私心不够纯粹的人,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在大是大非面前有点觉悟的,谁知道事实如此不堪,他竟然偏听偏信到如此地步,连那两个卫兵大哥都比不上了。 那我不想招换审,我等着被他打死不成?”林西西态度平和,脸上也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句句要把齐盛世钉在耻辱柱上。 秦正明一愣。 这个女同志不简单。 每句话都在上眼药,却让人不反感,还有一种觉得她就是说得对,她反抗才是对的感觉。 两个卫兵被拿来和齐团长比,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才好。 秦正明眼角余光也留意到了他俩的窘态,不由得叹了口气。 沉住气,搞疯对手,踩人却让人觉得她有理,一句对比就让自己手下的两个兵坐立不安。 这本事真的不容小觑啊。 小齐对郝甜相当推崇,电话里也全是夸赞的话,对这个林西西的评价就是胆大愚蠢恶毒的村姑。 他却觉得林西西比略显做作的郝甜同志强上不少。 接下来的谈话,就像是在闲聊。 秦正明想知道的,林西西也知无不言。 比如怎么认识卫老的,这个肯定涂洪流肯定早说过了;卫老醒了怎么第一时间找她的,张木头肯定也说过了。 唯独需要隐瞒的就是,她曾给了卫老药丸子的事。 她还没扯好虎皮,没给自己想好医学出处的背景,这事说了就是麻烦事,但是预防针还是要打打的。 “我反正打小成了孤女,村里人淳朴,但一家人一家事,不可能平白无故长年累月的养一个外人。 大多数的时候,我都上山刨食儿,刨到啥吃啥,也不知道吃没吃到什么不好的东西,说不定能影响性情啊的药草也是有的。 我也给药药晕过,胀过肚子也窜过稀,后来便学会了张着嘴巴问,也能识得一些药,所以现在才好好的,没把自己折腾死。” 秦正明又笑了。 林西西的暗示相当明显。 她是孤女,很可怜,村里都是好人,她见识少,为了生计上山刨食儿,可能吃过些啥,要是性子古怪点,那也可能是以前那些乱刨的早就化屎的东西闹的,跟她本人无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我会查证,确定你跟卫老昏迷的事没关系会立即放了你。我不会让别人说我欺负孤女的。”秦正明笑道。 林西西唔了一声音,又立刻摇头说不对,“你们无缘无故就当众抓捕我,又关我又吓我还威胁我,不打算赔钱的啊?” 她瞪大了双眼,一脸你怎么能这样的表情。 秦正明笑得直用手拍自己腿,拍得太痛了就拍旁边记录的卫兵的腿。 卫兵被拍得呲牙咧嘴的,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说:“师长,轻点,你力气大,拍得很痛的。” “果然胆大包天,谁都不怕,谁的钱都想要。” “那不然咧?卫老耽误我时间关了我,都主动道歉还赔钱,你们不赔的?真不赔?”林西西一脸你们怎么有样学样都不会,太对不起人了的模样。 “那你想要多少?” “精神赔偿上不封顶,这个没个定数,看你们诚意吧。 道歉却是必须的,一定要齐盛世本人给我诚恳道歉,不然回头跟卫老叨咕叨咕,说说他的那些小私心。”林西西道。 哟嗬,这是准备狮子大开口。 齐盛世被上眼药还不行,还得大出血。 “女同志这么小心眼可不好。”秦正明笑道。 “那你把脸伸过来,我打你一巴掌,让你不要那么小心眼,大度点,可好?” 秦正明摇头说不好,不再跟林西西辩,他感觉,这女同志还有辩晕人的余力没发挥出来。 而且,人家早打了预防针,山里出来的,没见识,打小还没了父母没人教,或许吃了啥影响性子的食物…… 你跟她认真,怎么论都是输。 “我脚本就伤着,也跑不了,就不用反绑手了吧?要是真不放心,把我一只手铐在轮椅把上,我这瘦弱身子总不能扛着这么一百多斤重的轮椅跑路吧。” 秦正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林西西。 个子不矮,脸却瘦得脱了相,身上的衣服宽宽大大的显得有些空,身上肯定也没啥肉。 他又查了查林西西的病历,重新让人来查了她的伤处,确实行动不便,走路都成问题。 那轮椅是手工做的,笨重无比,两个卫兵上手抬都不轻松。 他的兵他知道,个个都能负重跑几公里不在话下。 第52章 郝甜,你想屁吃呢! 秦正明临走前,林西西争取了一下,就从反绑手变成了一手铐轮椅。 手腕上的绳子当时是齐盛世用力勒紧了的,这会儿一解开,皮都给勒红了。 林西西活动着酸痛发麻的手腕,又用自由的那只给禁锢的那只手按了按,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到吃饭时间了记得给我送吃的喝的啊。”说完,林西西坐着就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呼呼的睡着了。 两个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服气地出去了。 这是个气炸团长,哄笑师长,讹了钱还声称让师长伸脸过来打也没被师长训,最后自己还心安理得说睡就能睡得着的主。 哦,人家还要求去见见那个传说中极负盛名的季安平季一刀,师长还答应去问问季安平意见。 …… 程止戈接了巡防岗,翻看交接纪录时,发现三号岗的小毛没签字,来接班的李刚子也一溜小跑着冲了过来,说三号岗上没人值守。 “小毛脱岗了!这娃丢三落四的,上岗肯定又没带表或者没校表,到时间也不回来交接。” “沿着边境线内找找,向前向后一个岗,总能找到人。”程止戈道。 “这小毛,上次抓到人自告奋勇的要送去关押,你叮嘱得明明白白的一定要搜身,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为防止他们逃脱,最好把鞋子也给他们脱了扔洞外。 小毛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回头,歹徒就从鞋子里抽出刀来把郝医生胁持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全哨所的人都折腾了大半宿,郝医生还得了严重的创伤应激。 最后要不是程大队你想出好点子,用挥发的麻醉药麻翻那些歹徒,还不知道最后会变成啥样呢。”李刚子说起小毛就是一堆牢骚话。 好点子啊…… 那可不是他的功劳。 想到林西西,程止戈就拍了拍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她洒脱得不像个被离了婚的女人,说断就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倒是自己,还有点不习惯。 “去找人,动作快点。”程止戈沉声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刚子啪的立正,敬了个礼,转身急急忙忙的跑了。 程止戈巡完一轮四号岗回来,李刚子还没回来,又过了几分钟,他才一头是汗的跑了回来。 一看他那表情,程止戈就是眉头一皱。 “没找到人?” “对,我把前后三个岗全跑了一遍,还问了刚交班要走的上一轮岗哨,说是从下午三点后就没见过小毛了。”李刚子满脸忧色,“程大队,你说这娃该不会胆大到巡边时偷懒睡觉吧?” 巡边的时候偷懒,那可是要上军事法庭,最轻也要定一个玩忽职守的罪,不劳改几年出不来。 出来之后,一辈子也毁了,没单位会接收这样历史有污渍的兵。 “立即向所里报告,申请开边境线,往外搜索!”程止戈觉得那个圆脸小兵没那么差劲,不至于巡边偷懒。 他极有可能在巡边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却来不及示警就被人带出了边境线。 如果下午三点就不见了,此时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想及此,程止戈这时候倒希望小毛是偷懒去了。 李刚子满脸的犹豫,“开边线可是大事,所里要上报,我们去线外还得跟对面的政府交涉批复后才能出去,这要一个不好就是国际事件,程大队,你确定要这么做?” 程止戈知道李刚子并不是在质疑自己,而是在担心自己。 想到小毛可能遭遇的凶险,程止戈心头一震,坚决无比地道:“立即报告,让教导员上报的同时对接对方边防军,致电请求入境搜寻。” 这一来一去等回复的时间,小毛也不知道等不等得起。 程止戈没再往下细想。 …… 林西西被摇醒后就看到了郝甜。 卫兵不见了,齐盛世站在门口。 郝甜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白大褂,褂子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季安平三个大字,旁边的口袋沿上夹着一只英雄牌钢笔。 她发育良好的胸差点将那件男式的白大褂子挤爆开。 从林西西的角度仰头侧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高高的丘壑,如同西岭山上的雪,晃得人眼晕。 她满脸委屈,眼神里满是无辜,慢慢坐到了秦正明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姿态优雅,两腿交叠。 “林西西,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过不去?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们那个小山村地处偏远,消息闭塞我理解,你不知道卫老是什么人物也情有可原,可你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伤害卫老啊!” “你要功劳我也不跟你争,你说抢救卫老的人是你就是你也行啊,我一直不跟你见面,本是打算给你留点脸面。 我要知道你能为了这功劳,得了一个接近卫老的机会就害他性命,我一定早就跟你讲明,我什么也不要也可以的啊。 我们这一群人,辛苦这么长时间,不停的开会讨论手术方案,一级一级上报,惊动了多少人啊,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啊,特别是季安平医生和齐团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把这场手术做了下来。 手术相当的成功,大家都惊喜万分,热泪盈眶。 可你,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啊,要将这所有人的辛劳全都毁掉?!林西西,这一次,你真的闯大祸了!” 说到动情处,该落泪落泪,该悲愤悲愤,该失望时失望,最后那个骤然起身,满目愤然,犹如击穿灵魂的质问更是慷慨激昂。 郝甜的演技,林西西能给她打九分了。 “林西西,你还想见季医生,你把人家害得还不够惨吗? 明明人家手术做得那么成功,却因为你的小动作功亏一篑,人还被当做犯人一样看管审查。 听到卫老昏迷不醒的消息,季医生大受打击,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你把人家的精神信念都毁了,你哪来这么厚的脸皮,还要求见他,你要跟人家聊,聊什么?! 林西西,我不管你打着什么主意,我劝你趁早歇歇,别一错再错! 事实俱在,所有人的证词都指向你,你要是还想保住小命的话,就认罪吧,我会求齐团长和卫老还有季医生放你一马。” 郝甜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轮椅前,背对着齐盛世的她掏出一张手帕用帕角印了印眼角拭泪。 “郝甜,你想屁吃!”林西西只说了一句立马屏住呼吸拉着轮椅急速倒退。 郝甜手里的帕子味道不对。 第53章 都说最毒妇人心,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擦,郝甜竟然想杀人灭口! 就在林西西以最快速度将轮椅手摇把摇到极致退开的那一刹那,郝甜紧紧捏着的帕子突然一抖动,白色的粉末洒了出来,很快就在空中散了开来。 如果林西西还傻傻的坐在那里听郝甜说话,甚至是张着嘴跟她对呛,这些粉末无疑会在猝不及防之下落进林西西的眼耳口鼻中,她不管是呼吸还是说话,都会将这粉末吸进鼻腔口腔之内! 郝甜似乎没料到林西西反应如此迅猛,但是她一击没奏效,就改变了戏路。 “你,你,太过份了,我不过是好心劝你坦白,你,我还当我要害你不成? 算了,好心当成骗肝肺,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你接受最重的制裁!” 她一边抖着帕子,将上面余下的药粉全洒落下来,一边抽抽噎噎的,像是受了打击般捏着帕子,边哭边往门口冲。 齐盛世回头瞪了捂着口鼻如临大敌的林西西一眼,拉着郝甜就出了门,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了。 “好了,都让你不要来走这一趟了,你非认为人都是有善良一面的,非要给她个机会,现在好了吧,死心了吧?”齐盛世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郝甜呜呜咽咽的哭着,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委屈。 帕子被随手扔进了放医用废料的桶里,郝甜哭着说要去洗把脸,进了厕所之后,她脸上的委屈立马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毒的笑意。 水龙头被扭到最大,水声哗哗,郝甜将手上的残留粉末一一冲掉,又使劲地把手指指缝搓了一个遍。 最后走进厕所,将塞在鼻孔里浸了水的卫生小纸卷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丢弃在屎坑里。 出了厕所之后,又是满眼的委屈,可怜巴巴的无辜表情。 “我已经相当于跟林西西撕破脸了,她知道没了任何机会,会不会从窗户里跳窗逃跑啊?”郝甜装作不经意地对齐盛世道。 齐盛世立马道:“不用担心,那窗户是向外推的,我让人把窗户一拉外头再上个栓子,她逃不了的。” 郝甜嗯了一声音,柔柔地称赞道:“齐团长想得周到。” 林西西捂着口鼻,刚滑到窗户那边,就听到外头啪啪两声,窗户被一只手臂快速拉上并钉了根栓子。 不用想便知道,又是郝甜的主意。 这人着实毒辣。 她来演戏,看着像对质,却全是似是而非的话,林西查西不接话就是默认害卫老冒功的事实; 接话就要张嘴,吸入那明显有鬼的粉末,到最后一定会被扣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头。 反正主打一个空口白牙扣罪名还要她命,让她百口莫辩,死得不明不白。 郝甜则是名利双收。 她还故意带了齐盛世那二傻子,那傻子本就对她有成见,又完全听不出郝甜话里的不对,单就明面上的话来讲,郝甜又成功的给自己立了慈悲大度善良的人设。 齐盛世就是明晃晃的所谓的证人。 现在,她把窗户一关,遗留在室内的粉末却一直还在。 只要她呼吸,粉末迟早要被吸入鼻腔。 她的死也只是或早或晚。 卫兵一定也被齐盛世支走了。 在她死前,郝甜应该不会再来了,以免沾上嫌疑。 林西西冷笑着,调转轮椅,冲向门那边。 凝视听着外面的动静,所有的脚步声甚至是呼吸声都消失了之后,林西西急速倒退。 退到最极限的距离处,调转轮椅,背向门口,猛地咔咔摇手把,以极快的速度以轮椅后部猛撞向木门一处。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每次都撞在同一个受力点上。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一只手始终捂在口鼻上,到门口附近那一瞬间才呼吸两秒,倒退的时候又屏住。 锻炼肺活量的时候到了。 一,二,三,撞。 一二三,再撞。 砰! 砰! 砰! 剧烈的碰撞声不断响起。 撞击声也第一下的浑厚沉闷变得脆脆的。 听到细微的咔嚓碎裂声时,林西西心头大定。 最后一冲,整个人带着轮椅撞破了木门,木门因巨大的冲击力被震得弹向一边,又拍了回来,哐哐撞在门框上,久久没静止下来。 一个刚从楼顶偷偷往下爬,准备从走道窗户翻进来的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掉下去。 他惊魂未定地跳了进来,呆呆地看向林西西的方向。 “狗日的……哪个龟儿子……啊啊,点点啊。”那人突然尖叫着跑了过来,满脸都是惊喜地看着林西西。 烦人精! 林西西一看到阿隽的脸就开始头发胀,可阿隽这次学聪明了,一来就把她的轮椅把给握住了,她想跑也跑不了。 “点点,你咋在这儿?你刚刚……是撞门出来的?”阿隽看了看那扇被撞得很惨烈的木门,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被人关起来了?” 他探着头要往里看。 林西西连忙伸手将门一抵,关严实了。 又把阿隽把身上那件脏不拉叽的羊皮袄子硬扒着脱下来,团成一团,把门上的破洞也给堵了。 阿隽两手握着轮椅的把,林西西硬扒他的袄子,他只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啊呀地叫了一声,就碎碎念道:“点点,你不要这么凶嘛。 见面就要脱人家袄子,我袄子下面可啥也没穿啊。你是不是也想看看我的腹肌?! 你来看嘛,这么大一块! 我妈说,我是我们那儿腹肌最大的小伙子呢。” 林西西瞟了一眼。 当然大了,人家八块,你就一块整的。 阿尔法总裁,主打一个腹肌归零么…… “我的腹肌大不大?好不好看?想不想摸一下? 来,我给你摸。嘿,我可告诉你,一般人我不给摸的。 我妈说了,男人的肚皮和腰杆,还有脑门顶,是千万不能给别人摸的。”阿隽那嘴一开就没个停。 着实是烦人。 “那个,阿隽啊,有人要害我,刚刚你是从哪儿翻进来的? 从楼下爬上来的还是从楼顶梭下来的?不管从哪儿来的,你身手都一定不错,对不对? 你帮我去找个人,送个信儿,我在这儿等你。” “咱俩一起去不就得了,你坐轮椅,我扛着轮椅。”阿隽说。 “不,我要留这里看守证据,也防止有人误碰到那些致命的玩意儿。” 第54章 我要找爸爸,我要我爸爸 “你听话,这轮椅很重,我手铐在这轮椅上的,跑不了。 我答应你,就在这儿等你,等你报完信回来,你的虫草我全买了。”林西西耐着性子哄着阿隽。 阿隽伸出手指,要跟林西西击掌。 林西西眉毛一颤,再三确认他今天窝屎带了草纸,没用手擦屁股之后才跟他轻轻地对击了一下。 这是一座废弃的小楼,林西西坐着蓬车过来时,粗略的算了算,这小楼离着清江医院有两三百米。 “你到医院,门口的卫兵肯定要盘问你,你就这样说。”林西西一句句教会阿隽,又让他复述了一遍才放心地让他去了。 阿隽信心满满地去了。 几分钟后。 清江医院的门口,就歪歪扭扭走过来一个光着上身,一手捂着脸,一手摸着脑勺的小青年。 一到门口就往地上倒。 卫兵赶紧过来询问:”同志,你怎么了?“ 虚弱无比的声音从小青年口中传出,他歪歪地倒在卫兵怀里,“头,头晕……摔,摔了一跤……好晕,天,天在转,地,地在跑……” 说着就一翻白眼要晕过去的模样。 卫兵赶紧扶住他,一边掐人中一边往医院里喊人:“医生,医生,这儿有个摔到脑袋的伤患。” 郭友谊跑了出来,帮着卫兵把人送到了一间开关灯的诊室。 “你哪儿不舒服?“ “晕啊……”回答完,小青年又呆呆地看着郭友谊,过了半晌,又像回魂了般问:“医生,医生喃?我,我们说到哪儿了?” 郭友谊本就不擅长看外伤内伤,只是方有义还没放出来,王婷又是看女人病的,他就只得顶上了。 他翻着医书,翻到脑部创伤那一部分,又对照着症状态问了几轮。 小青年说两个字又发会儿呆,再回头又好像不记得了似的。 郭友谊根据这些症状对照医书还有方有义的笔记,终于找到了对应的病名:“啊,你摔得有点狠,估计有些脑震荡了。” “脑震荡……啊,头晕哪,找秦正明,带我找秦正明,给秦正明打电话,打电话。” 秦正明?! 那不是师长的名字么? 郭友谊怔怔地看着小青年,“你找秦师长干什么?” 阿隽缠了医生好一会儿都不见郭友谊打电话叫人,就抓着郭友谊的手开始放大招。 “爸爸,我要爸爸,我要找爸爸,找秦正明。 给秦正明打电话,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我的爸爸。” 郭友谊简直被闹得头皮发麻。 阿隽一直说找爸爸,给秦正明打电话。 郭友谊一惊,终于提起了话筒,一边拨号一边问:“秦正明是你爸爸?” 阿隽抱着头,不停喊:“给秦正明打电话,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我的爸爸。” 电话接通之后,他还在喊。 秦正明刚洗完手准备吃饭,妻子就把电话话筒递到了他手上,他把话筒夹在脖子上,两手开着饭盒盖子,冷不丁地就听到一个男人在喊爸爸,还说他是他爸爸。 今天妻子好不容易气消了给他送饭来了,突然这话筒里就有人猛喊爸爸。 秦正明的妻子愣了一下,满脸怒色地看着秦正明:“你还有个儿子流落在外了啊?嗯?说说看,多大了,哪年生的?” 秦正明赶紧摆手,“我没其他儿子啊。喂,你谁啊,别乱喊爸爸啊,你赶紧住嘴,别喊了啊,再喊我就真说不清楚了。” 看着妻子手里不知道从哪又抽出来的鸡毛掸子,秦正明真的有点慌了。 阿隽又喊了几声爸爸,听到话筒那边有点鸡飞狗跳的才反应过来该切正题了。 “喂,对面那个,听得到吗?林西西找你,喊你赶紧到,要是迟了,她就要死给你看了。” “好哇,先是儿子,现在又是个女人钻出来了哇? 秦正明,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外头有几个老婆几个娃?” 阿隽想了想,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西西说的是来迟了她就死了,还是死给他看来着? 不管了,意思也差不多。 “秦正明,你来不来,不来她真的要死给你看了哦。” 电话那头有点兵荒马乱的喧嚣。 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啊,别打脸,呆会还要见人呢。 阿隽觉得自己任务已经完成,就嘎吱一下蹦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诊室。 郭友谊吓得不行,反应过来喊别跑别跑,越跑脑子荡得越厉害,小心变傻子的时候,阿隽已经快速跑出了医院。 刚送他进去那个卫兵正端着搪瓷盅一手揭盖,一手捧着往嘴里倒水,看到阿隽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的,他惊讶地看着追到院子里的郭友谊。 这个郭医生真是神了,躺着进去,这么一小会儿就给治得活蹦乱跳了。 下次亲戚朋友有啥毛病就指着找他看了。 人影蹦滋一下跑不见了,郭友谊见追不上也没强追,摇摇头回去了。 现在医院就他一个顶梁柱子,他可不能乱跑。 希望那个小伙子别太浪,要不然脑震荡震凶了,脑子给震飞了,就真变傻子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秦正明出现在林西西面前。 依旧是那副着装整齐,见人就先笑的和善模样。 “传话那小子呢?”问起阿隽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西西似乎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林西西的视线看了看向楼顶走那楼梯的拐弯处。 阿隽回来后一直在表功缠着她夸奖他,她还以为他传信很顺利,但看秦正明这头,好像不是阿隽说的那么一回事。 难怪,他一听到脚步声就躲了起来,说是他的身体和腹肌,不给别人看,怕别人忌妒他的大腹肌。 她还笑他,人家秦正明是练过的,部队里可是人均八块腹肌的好伐,人家还会忌妒你的一整块大腹肌? “秦师长救命啊!”林西西没回答秦正明的话,反而喊起了救命。 一下子把秦正明的注意力扯回了正题上。 “救命?救啥命?谁要害你?林西西,玩归玩,闹归闹,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开不得玩笑。“秦正明板了脸。 刹那间,那种经历过血雨腥风的迫人气势就压了过来。 林西西指了指之前关押她的那间房,“不是生死关头,你以为我要费那么大力气用自己轮椅撞开锁逃出来? 你瞧瞧,我的轮椅都要干报废了,轮毂都变形了,轮子也都椭圆椭圆的了。 房间里有要人命的玩意儿,找人戴上防具进去收纳起再验一验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 第55章 人丑脾气差嘴臭没底线没原则,钉死他算了 听了林西西的话,秦正明神色凝重,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开始下达指令。 “立即去清江医院借电话,从师里找两个心细手轻的兵,把设备室的当年收缴的那批防毒面具取两个出来戴严实,再穿上连体防护衣。 半小时内到清江医院后两百七十米外的旧楼报到。” “是,这就去办。”后面跟着上楼的卫兵立即去执行秦正明的命令去了。 十五分钟后,两名穿着连体防护衣,头上戴着一个铁壳子的人走了过来。 铁壳子眼睛部位嵌着两片圆圆的玻璃,嘴巴部位是一个圆圆的满孔喇叭似的东西,盔下有一条像现代洗衣机下水管一样的管子,连接到背后的氧气罐上。 两人每人手上都提着一个密封了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袖珍的小刷子和一个小撮箕。 两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进去了。 为了安全,秦正明和林西西都撤到了离房间几米远的另外一间房中。 林西西的轮椅已经推不动了,是卫兵抬着过去的。 坐定之后,秦正明才皱着眉问林西西:“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林西西也不管秦正明信不信,反正事实摆在面前,证据一会儿就到了。 “是齐盛世带着郝甜来的,我的郝甜之间的事有些复杂,一时说不清。 但她假惺惺的以为我好实际想把卫老昏迷的事扣在我头上,还以劝我认罪害我,冲我扔药粉是事实。 等证据到了验出结果之后,你们也像关着我一样好好把郝甜审一审就清楚了。” 说到这里,林西西意味深长地看着秦正明:“我突然想起来,季安平方有义还有所有手术过程中接触过卫老的人都被管制了,为什么郝甜还能随意走动,你批的?” 秦正明沉默了。 光是这一条,就是不符合规定的。 这女同志真是时刻不忘拖小齐下水。不过小齐这次办事真的有点让他失望了,完全没有挥出以前的五分水准。 “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彻查清楚,绝不偏袒包庇任何人。”秦正明郑重道。 林西西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信任你才直接找到你头上,有些事,拖得太久了,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我这人心眼挺小的,得罪过我的人都会记心里,不管他是谁的人。 当然,如果道歉诚恳诚意又足够,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抬抬手。” 说完之后,她没管秦正明表情如何心里怎么想,又开口问:“齐盛世家庭条件如何?当了几年兵?津贴跟程止戈不相上下吧?” 秦正明头有点发胀,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看着林西西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回答道:“他家是省城的,家底还行,当了七年兵,津贴比程止戈一月低十块,因为戍边的战士太辛苦,危险也高,所以有个特殊的补贴。” 林西西想了想,道:“那他这次办事办成这样,要是查实,队里会怎么处罚?不会清退吧?” 以后的津贴也给盯上了。 小齐栽得深。 ”按规定,会记大过处分,当然,如果你非得说因为他的原因差点没命,提起诉讼。 他会因为侵害公民生命权上军事法庭,后果会比清退严重得多。”秦正明道。 “国家培养一个兵不容易,他吧,就是眼瞎了点。 人丑了点儿,脾气急了点儿,嘴臭了点儿,没原则底线了点儿,钉死他的话他毁了,我也没好处,不划算的。” “你这点儿太多了些,小齐这个人吧,没那么差。 虽然这次事办得不体面,但是人无完人,你愿意给他机会改,我也会督促他,改过自新,又是好兵。”听出林西西有意放齐盛世一马的意思,秦正明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西西看着秦正明,认真无比地道:”我可看了您的面子才艰难无比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秦正明摆手,头更胀了,“你别说了,我记你这个人情,别跟我提钱,我没钱,我钱全是爱人管着。她吧……给时容易要时无……” “报告!屋内确实有散落状态的半透明粉末,我已经和小李将它们全都扫了收集了起来,足足有三分之一小袋。”门外突然传来报告声。 秦正明神色一震,大踏步走了出去,隔着窗户看了看,沉着脸大声道:“立即送去化验!” “化验要好几天才出得来结果吧? 几天时间太长了,抓几只老鼠,给它们喂点,顶多几个小时就能出结果。”林西西道。 “分两份,一份送检,一份给老鼠吃,有结果了立即前来报告。“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脚步声远去,秦正明坐了回来,看了看手表,道:“坐着等几个小时不现实,我先去忙,后头再过来。” “我要见下季安平,您忙您的,我见我的,如何?”卫老如何昏迷是个谜,林西西冒着风险才抢救回来的人,不允许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 季安平是这其中关键的人物。 “哦,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个兵大哥全程陪同,我也向你保证,我没恶意,反而在帮你们查卫老的事。“林西西认真道。 秦正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答应了。 “那个在电话里知叫我爸爸的人在哪?我要带他回去下。”爱人肯定还蹲守着,秦正明带个证人回去解释不清啊。 “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不然电话根本到不了你手上。”阿隽是替她办事,她自然不会把他推出去让秦正明秋后算账。 秦正明见她一脸警惕,赶紧笑道:“不是要算账,是我爱人误会了,我得带他去作个证,我保证,怎么带出去的怎么带着回来还你,成了吧?” 林西西这才探着头冲外头大声喊:阿隽! 阿隽两手捂着胸前的点点跑了出来,一来就先要他的羊皮袄子。 药已经收起来了,但是室内万一有药末飞过来沾到羊皮袄子上,也是个麻烦事,再说了,这么热的天,那羊皮袄子实在是太味儿了。 “出去后,花点钱给他买一身短袖衣裳吧。” 阿隽很高兴,眼睛闪闪的,一路上都在喊:“点点给我买新衣服了,点点给我买新衣服了。” 秦正明第一次见到话这么多的大男人,耐着性子纠正道:“是我掏钱买。” 阿隽:点点给我我买新衣服了,点点给我买新衣服了。 秦正明:我出的钱,我的钱都有定数,一会儿还得给我爱人报账的。 阿隽:我不去了,我要回去找点点。 秦正明只得放弃纠正阿隽,不然人家要跳车了。 车子刚一停下,门口的哨兵就举着电话叫秦正明:“师长,有人打电话说,结果出来了。 第56章 你干了天怒人怨的事啊 “这么快?”秦正明满脸惊讶地接过话筒。 老鼠又没有现成的,抓老鼠都得花点时间,现在离说要抓老鼠验药才过去半小时。 莫名地,秦正明心头一颤。 “结果如何?” 话筒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说话的卫兵声音都在发抖:"师长,抓的三只老鼠,就沾了一点点药粉,没到十分钟,全都死了!” 秦正明怒了。 沾一丁点几分钟就能致人死亡的剧毒! 好啊,真是好! 他开始还存着林西西有点小题大做的想法,这一刻,他却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羞愧让他浑身颤栗,话筒都差点握不住。 “立刻调转车头,回清江医院!”秦正明怒极反笑,“我亲自去抓人亲自审!” 阿隽还没下车,车就调头往原路急驰而去。 一个穿着四十多岁的妇人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车子刚进来没几分钟又掉头冲出了师部,手里的鸡毛掸子晃了晃,眼神突然一变,“肯定是出大事了……老秦从来没这么风风火火过……难道是儿子出了什么事?” 妇人扭头看着桌上的电话,犹豫了一下。 老秦不喜欢公器私用,她想跟儿子通话的话,得回自己家才行。 妇人当机立断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属楼里。 …… 林西西刚和季安平见上面,门外的卫兵就来了。 听到结果的那一刹那,林西西很平静,这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季安平却骇得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道:“怎么,怎么可能?! 有人竟然趁你关押期间对你抛洒剧毒粉末想要杀了你?!你,你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啊?!” 林西西呵呵一笑,歪着头看着季安平:“我说我什么也没干,你信么? 我要告诉你,这事就是你亲自指点打算带在身边重点培养的郝甜做的,你信么?” 季安平不停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信不信都影响不了什么,我找你,不是需要你的信任,而是想问你为什么决定给卫老做手术?”林西西转了话题。 季安平的脸色却更差了,手还轻轻地抖了一下。 他沉默地坐着,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门外的卫兵报过信之后就走了,屋内就只有林西西和季安平两人,秦正明并没有派兵来监听。 林西西毫无顾忌,直接张嘴呸了季安平一脸:”海归,狗屁!高才,狗屁! 眼不行,脑子也看着不咋滴,遇事就只会缩进乌龟壳子,你以为你不说,事情就过去了? 卫老根本的情况明明已经稳了下来,根本达不到要开胸手术的地步。 你不是医学世家出来的么,还花大力气送出国学了不少洋知识,临床也临床了十几年,四十好几的人了,你这点判断都没有么? 季安平,说真的,你就是医学界里的败类,你祖宗十八辈儿的脸面都给你一个人败没了! 你这副窝囊样子,你仙人板板都压不住要半夜爬出来捶死你! 季安平,我一个乡下村姑都看不起你,你连面对事实查漏补缺的勇气都没有!” 季安平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本来就是一个高傲的人,一直以来,因为足够出色,遇到的都是好评和赞美,这是他第一次被骂,还骂成了这样。 他又羞又恼,却找不出半点可以反驳人家的言语。 “我,我不知道哪里出差错啊……那x光机明明照出了肿瘤的显像,五个那么大的阴影…… 明明是肿瘤,不开刀不行的啊。 为什么开了胸之后……” 季安平浑身颤抖,仿佛回到了手术的当时,打开卫老的胸腔后,他信心满满地往下望。 他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啊,为什么肺上的阴影都不见了,只有一点点炎症?明明只需要持续消个炎保守治疗就能痊愈的人,我给人家开了胸! 清江医院的无菌室根本达不到条件,我觉得必须开刀,层层上报,临时布置出了手术环境,就那样给卫老动了刀子…… 手术带给他的伤害,竟然比原有病症的伤害多出许多倍! 我发现不对,明明正常缝合还按最高级别的标准要求他们做后续的护理了的,为什么卫老还是感染了呢?” 这件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压在季安平的心头,就是被控制起来审查的时候,他也没对谁说过。 被林西西呸得体无完肤后,他的心理防线达到了临界点,林西西成了那根压倒他的稻草。 他崩溃地述说着手术里的一切。 林西西专注地听着。 在季安平自我怀疑达到顶点时,林西西突然开口道:”你术前误判的情况是存在的。 但是手术过程中你没犯错,卫老感染的原因不在你这头,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手术室里有哪些人,他们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季安平抬头,布满红血线的眼定定地看着林西西,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 “你说,我手术过程中没出错?” 从一个全盘否定过他的人口中听到的肯定,那意义是不一样的。 林西西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我很确定,手术过程中你绝对没失误,问题出在别人身上。” 自手术后,这几天季安平一直浑浑噩噩的,他一回,他将手术过程一点点的过原讲给了林西西听。 林西西脑海中突然地想到了什么,立即伸手打断了季安平,“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季医生,不破不立,你沉浸在自我怀疑的世界里,、。 这世界像一层坚硬的壳子把你保护了起来,我刚刚说话激烈,也是为了打破你这层壳子把你拉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季安平点了点头,他也慢慢的想明白了,恢复了正常的思维水平。 “你骂人实在是骂得太毒了。”季安平略有些后怕地道。 “啊,这才哪跟哪儿,真正厉害的你还没见识过,舌战群儒,直接骂死吐血几个的场面你没见过。”回忆悄然打开,林西西叹了口气。 回不去的曾经啊。 他们已经没了再见的可能。 她想起来了,她看传记,刚翻到新一页时,窗外暗了下来。 她以为是在过隧道,又翻看了两页就睡着了。 现在想来,哪有那么长的隧道…… 火车应该是遇上意外事故被掩埋了吧…… 回过神后,林西西迟疑地看着季安平,“我骂醒你,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我的人情不好还,大多数人为了还我人情觉都睡不好。 但是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现场还掉,你要不要?“ 第57章 程止戈一意孤行自寻死路 血迹蜿蜒,触目惊心。 小战士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出了山沟,向着边境线的方向爬了两步就倒下了。 短短十来米的距离,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抬起眼,看着似乎近在眼前的边境线哨岗,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程大队,我太弱了…… 哨岗中,程止戈怒不可遏,跟前来报信的李刚子对峙着。 “你说什么?李所拒绝向对方请求入境? 什么叫证据不足,万一判断失误,后果谁都背不起?! 我说了,这责任我来背,我只要求往外搜寻十五米,只要十五米! 小毛是我的兵,也是你的战友,他现在可能遭遇到什么,你猜不到吗? 这是你我有一天都可能会遇上的局面,如果你在这一刻,你的战友还在犹豫影响,为了保住自己的帽子,选择不寻找,你怎么想?! 我不管那么多,就是尸体,也不能让小毛葬身异国他乡,至少要让他魂归故里!” ”李所说,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小毛是我们中最不抗揍的兵,我们难道要为了一具尸体大动干戈?! 万一人家就要用一具尸体钓鱼执法,引你们过境,再兴起国际纠纷呢?!“李刚子眼中含泪,声泪俱下道。 “教导员呢?!他怎么说?”程止戈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武装摘下来,一边做好随时冲出边境线,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时钻空子抢小毛尸体的准备。 “教导员,教导员和李所吵起来了,他说,要是程止戈一意孤行,他管不了!” 话音一落,程止戈就冲出了岗哨,钻进早已经剪开一个大洞的铁丝网中。 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李刚子伸手扇了自己两耳光。 “怂逼,你对得起小毛分给你吃的那些窝窝头嘛……” 没一会儿,边境线外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开始是警告,后来就密集了起来。 李刚子浑身一震,赶紧爬上了哨岗顶端的瞭望塔,拿起一个有点脱漆的望远镜看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上背负着一具尸体,正在枪林弹雨中猛窜着。 好几次,子弹都擦着他的脸飞过。 他离着边境线只剩下两米的时候,一粒子弹打中了他,他向前一个趔趄,就地一滚,硬生生躲过后面几轮射击,滚到了边境线的铁丝网边。 李刚子赶紧跳下岗哨,伸手将他扯了进来。 人被扯进铁丝网的一瞬间,枪声停了。 山风中隐隐传来一句挫败的骂声。 陈卫国带着一队哨兵上来时,正好看到这惊险的一幕。 小毛一动不动地趴在程止戈身上。 程止戈趴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小毛身上浸过来的。 “轮流背下山,送清江医院!” …… 清江医院中,林西西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轻轻松松地靠坐在轮椅上,嘴里哼着我没k,布鲁biu,布鲁biu。 季安平听了一耳朵,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别唱了。” 林西西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没耳福,她唱的可是炸街的神曲呢,虽然走调了一点点…… “我觉得,你要是下次再遇上危险,根本不用撞什么门逃生了,就开口唱支歌就行了。”季安平说。 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真是要了老命。 “对,保持住,以后跟我说话就用这种调调。”林西西不怒反笑。 季安平不说话了,嘴皮子却一直在动。 林西西知道他肯定又背词去了。 默默估算着秦正明要到达的时间,她的眼中露出一抹期待。 郝甜,你想我死,我也不想让你活啊。 一辆越野吉普车冲进医院大门,哗啦啦下来三个身着军装的战士,司机也在其中。 车门砰砰打开,其中两人小心翼翼地从车后座抱出两个血人。 一个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医院办手续。 “让开!别挡路!” “医生,医生!” 呼喊声音响彻医院一楼。 守门的卫兵怔怔地看着他们,拿着登记本也跟了上去。 登记归登记,但是眼前的情况抢救才是首要的,他动作要做,但是该给战友行的方便也要行。 一行人刚进去。 另一辆挂着师部军牌的吉普也开了过来,风驰电掣的,嘎吱一下停到了先前那辆吉普车旁边。 秦正明一边下车一边整装,下车之后就招手叫来一名卫兵,“守住医院出入口,再调四个人过来,跟我去抓人!” 卫兵立正敬礼,清脆应下后就立即着手去调人了。 没一会儿,四名卫兵到齐,跟着秦正明和阿隽,朝着郝甜的休息室而去。 齐盛世提着暖水瓶下楼,看到秦正明,想要敬礼,但是手里提着暖水瓶,敬得不伦不类的。 秦正明瞪了他一眼,冷哼着挥手让人把他推到一边,继续往二楼走。 郝甜住的还是她第一次来时住的那间病房。 齐盛世意识到事情不对,提着空暖水瓶跟了上来,三步并作两步挤到秦正明身边,喊了声师长:“我,我知道,我不该私下带郝甜同志去见林西西。 可我认为,她去了会对我们审结卫老昏迷的事有利。 她跟林西西的对话我全程听完了的,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您,您要是有话,直接问我就行,郝甜同志不在。” 齐盛世只以为是支开卫兵带人私讯林西西的事发了。 秦正明转头看着齐盛世,眼里是满满的失望,“小齐,你糊涂啊! 你知道不知道,郝甜跟你想象中完全不同,她……” 秦正明看走道上人也不少,探头探脑的都在往这边看,立即住了口没再继续往下说。 齐盛世心中有点不服气,完全没留意到秦正明眼中的失望,还在那边反驳:”她做什么,都是出于好意。 她一直想帮我尽快查清楚卫老这事,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同志。 等这些事完了之后,我问过她的意见后,我还想让领导给我们批个结婚报告呢。” 秦正明恨铁不成钢,怒道:“绝对不可能!” “老秦,老秦……小毛,小毛他……”一道带着哭音的女声陡然追了上来。 秦正明扭头一看。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楼梯台阶上,扶着墙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淑琴?你怎么来医院了,你刚刚说小毛怎么了?” 第58章 割他,挖他,给他点颜色瞧瞧 看着周淑琴痛不欲生的模样,秦正明的手也慢慢地握紧了。 秦小毛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打小这也怕那也怕,可还是成了一名合格的军人,担起了老秦家保家卫国的传统。 阿隽站在卫兵中,格格不入,他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扯着最近的一个卫兵小声问:“我们,刚刚要去抓的人叫郝甜?” 卫兵不作声。 齐盛世偏头看了阿隽一眼,脸色陡变。 抓?! 不是问话?! 周淑琴好不容易强自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话说完整了:“老秦,小毛出事了。 我打电话到清江哨的时候,接线员说人已经送往清江医院了。 他们说……找到小毛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全身上下不知道被人扎了多少刀…… 小毛,小毛这孩子……他才十九岁,离二十岁生日还有好几天啊。” 秦正明身形一颤,几乎站不住脚。 很快,他又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腰板,如一棵历经风霜依旧挺拔如初的青松般立着,给人力量,让人信服。 “淑琴,你别哭,小毛进了医院,医生们肯定会尽力抢救他的,你先找个地方坐一坐缓一缓,我这头忙完了就来找你,好不好?”秦正明道。 周淑琴点了点头,“师里有事你就去忙,我等你。” 秦正明扭头看着齐盛世,拉着他进了郝甜住的那间病房,四名卫兵和阿隽也跟着进去了。 门被关上后,秦正明立马问道:“郝甜在哪?” 齐盛世意识到事情跟他想象的有些不同。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道:“刚刚,医院送来两个一身是血的兵,她,她被郭友谊叫去帮忙了。” 秦正明想了想,道:“她医术可还行?” 齐盛世猛点头,“清江哨所的所长都说她很好,卫老也是她抢救下来的。 季安平还亲自己指导她夸过她,她又是医科大的高材生,她要技术不好谁技术好?” “那先让她帮个手,出手术室后立即实施抓捕!”秦正明对卫兵说。 说完之后,不顾齐盛世震惊的表情,出声警告道:“不要再做让我失望的事,不要试图给郝甜通风报信。” “师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盛世满头的雾水。 秦正明没说话。 阿隽却喃喃道:“那个要点点死的人就是郝甜啊……可这要怎么办呢……” 谁要谁死? 点点又谁? 齐盛世一脸的黑人问号。 可秦正明不打算说,阿隽也呆呆的。 卫兵们只是听命令抓人,原因他们知道也不会说,保密条例又不是白学的。 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一声急过一声。 “齐团长,两个人都需要紧急手术,其中一个被扎了二十一刀,失血过多,肠子也被绞断了。 我,我不行啊,能不能把季医生和方医生放出来做个手术?!” “齐团长,齐团长?!人命关天,耽误不起啊,齐团长!” 门外的人声音焦急无比。 齐盛世看向秦正明。 秦正明点了点头。 “我立马让人去通知他们做术前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齐盛世道。 门外的人飞快的跑了。 齐盛世刚要出去,秦正明又拦了他一下,再三叮嘱:“记住保密条例,不要泄密。” 齐盛世带了两名卫兵分别去通知季安平和方有义。 没一会儿,方有义就到了给季安平给卫老做过手术那个屋子门口。 季安平被一名卫兵背着几乎在同时到达。 后头,齐盛世一脸黑线地和另一名卫兵抬着轮椅,轮椅上坐着面无表情的林西西。 助手严重不足,季安平提名道姓要林西西也一起过来,说是听她骂人能振奋精神,不然他握不住刀。 齐盛世差点当场给他们表演景涛哥哥的大咆哮术。 季安平看着这个手术室手就颤了一下,道:“我去隔壁,老方你接这台。” 方有义走进消毒间。 季安平带着林西西去做消毒。 五分钟后,两台手术同时开启。 季安平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让两名辅助医师把他衣服剪开。 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听到新的脚步声,腾地睁开了眼睛。 麻醉药已经慢慢起效了,他有些不清醒。 瓜子脸,小鹿一样的眼,塌鼻子下一张小嘴唇,越看越像林西西。 程止戈眨了眨眼。 “抖什么抖,再抖你祖宗十八代不止仙人板板要出来干你。 你那穿火炮到处跑的祖先都要回来教你说原始话了。”清脆的骂声在手术室里响起。 程止戈皱眉。 声音也听着这么像。 剪刀剪掉了衣服,正往下面剪。 程止戈突然抬手往身下一捂,“不要剪裤子,子弹没打中下头,打的全是上半身,一颗在左肋,一颗在肩膀上。” 医师手很快,见季安平没说停,三两下就剪开了裤子,把人扒光了。 程止戈被麻醉了,阻挡不了,黑着一张脸瞪着大眼,眼里冰寒凛冽,十分的吓人。 季安平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术刀的手慢慢收紧,快速站定。 “别怕,可着劲挖,这人没心没肺,不怕疼的。 你瞧他那大眼珠子,还在瞪人,精神极了,割他,挖他,给他点颜色瞧瞧。“林西西戴着口罩,坐在一边的高椅子上,居高临下,把控全场。 程止戈两手捂着一处不放。 医师叹气:“除了这里捂太紧没翻看,全身上下都检查过了,确实只有两个子弹孔,一处在左肋,一处在肩膀。” “他以为那是宝贝疙瘩,当谁稀得看呢,让他捂,又不是没看过,就那样,勉勉强强的。”林西西道。 本来想说什么金针菇鹌鹑蛋或者更狠点的一根牙签加两粒花生米的。 终究太昧着良心才没说。 勉勉强强……程止戈呼吸粗了不少。 这就是她总想离婚去找那个默默,离婚后洒脱得像出狱般开心的原因吧?! 杀人诛心! 程止戈眼都气红了。 医师看向季安平:“季医生,能不能让那位女同志少说两句。 这伤患情绪波动太大,血压一下子升得好高啊,我们很难评估记录啊。” 季安平调整手术灯,吐出两口气,看了林西西一眼,“她不说话,我头晕胸闷气短站不住,忍一忍吧,她应该认识这伤患,借机呲人过瘾呢。 其实这样也好,伤患被刺激着,就不会昏睡过去,是好事。” 程止戈这边的手术做得很顺利。 小毛那边却不容乐观,程止戈这边都出手术室两个多小时了,小毛那边的手术室还亮着灯。 方有义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郝甜晕在了手术现场,提前撤了出来,周淑琴拉着扶她出来的人问情况。 第59章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郝甜听到周淑琴的哭声,心烦意乱地睁开眼。 眼前的女人长得跟小毛有四五分相像,应该是他妈妈。 “别哭了!里面在做手术呢,哭声会惊扰到医生,手术本来就不好做,小毛妈妈,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二十一刀,肠子也绞断了,失血过多,医生也只是人,硬撑着也只是只让他多活一小会儿罢了。” 郝甜说完就走了。 周淑琴软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发出的声音惊扰到里面的手术。 郝甜的最后一句话,将她心里的希望击得粉碎。 准备…… 做为一个母亲,什么样的准备都不足以让她接受得了孩子要死去的讯息。 二十一刀啊……她的儿子,整整挨了二十一刀。 他是个最怕疼的孩子啊。 那个时候,他该有多疼啊。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当方有义带着疲惫站在周淑琴面前,用沉痛的声音告诉她小毛还剩下顶多一晚上的时间时,她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季安平有一间临时休息室,程止戈的手术做完后,他就带着林西西回了休息室。 林西西毫无心理负担地占据了他的行军床。 轮椅上睡着是真的不舒服,好不容易有张床,不占白不占。 林西西扯过被单将头一蒙两眼一闭,酝酿着睡意。 季安平拿出一本厚厚的医书,边翻边看。 翻书的声音吵到林西西了,她闷闷地出声道:”不缺这一会儿看书的时间,你消停点。 不要说我不尊老爱幼,你也四十多岁了,不是年轻棒小伙了,手术后心理崩盘失眠了吧,眼都熬红了,看着跟只兔子似的。 又整了一台手术,站了五个多小时,还不趴着歇息会儿,你怕是嫌命长哦。” 季安平合上书,正准备趴桌子上睡一会儿。 门外就响起方有义的声音。 “季老师在不在?” 季安平起身开了门,方有义走了进来。 还没坐下就急急地问:“季老师,我那个病人被扎了二十一刀失血过多肠子还绞断了。 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了,那小同志才十九岁,他妈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想? 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季安平叹了口气,“我状态也不太好,这台手术都是强撑着做下来的,你的技术我也是知道的,你都无能为力的,我去了也是白搭。” 说着,季安平看了行军床那边一眼,嘴皮子动了动,却没发出声儿。 那台手术,到了后来的缝合阶段,他就手软了,两个医师没临床经验,根本不敢接手,最后是林西西坐着高凳子过来搞定的。 她的手法看着很怪,但是速度不比他全盛时期慢,而且她全程看着很悠闲,嘴里还骂着那个病人。 病人晕过去了,她就扎醒他,继续骂,继续缝。 蒙着被子的人一动也不动。 季安平又叹了口气。 方有义失望而归,脚步沉重,边走边道:“那我只能跟秦小毛的家属说准备后事了,唉……” 方有义走后,季安平趴桌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行军床上的人直挺挺的。 过了十分钟,林西西翻了个身。 又过了五分钟,她猛地眼开眼睛扯开被子坐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胸前,无奈地叹息。 这该死的良心,又钻出来刷存在感了。 秦小毛,又是跟程止戈一起受伤送进医院的…… 大概就是那个给她送饭的娃娃脸没错了。 原身林西西那三个月的饭也是他送的,只是原身没关注过谁送饭长啥样。 小毛啊,给她送过几天的饭,还被她扯在窗户的栏杆上折着手当过人质,在全哨所的人都等着看她公审出丑时,只有他看她走路吃力,给她找了根棍子拄着走。 这孩子,被扎了二十一刀还绞断了肠子么? 摇醒季安平,林西西垮着一张批脸道:“老季,我一个人肯定是进不了手术室的,你带我去看下那个秦小毛。” 季安平高兴地哎了一声,把轮椅推过来,林西西爬上去,他推着就走。 “这轮子都椭圆椭圆的了,居然还能走……“林西西一边走一边指挥季安平避着点人,”万一我也不行,小毛还是要嘎,没人看见,就少希望再绝望一次。” “我觉得你能行。”季安平道。 “其实吧,我已经很多年没拿过手术刀了。 我就是个半调子,救死扶伤的心曾有过,却被一些见不习惯的现实击得稀碎。 后来改行了,赚的钱多了很多。 却发现这个世界,哪个行业都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太有良心太热血的人往往反而还混不下去。” 林西西想到那一个仪器进来就要吃一千多万回扣的狮子。 为了堵悠悠众口,自己拿大头,五四三二一那么分润下去,看不起病的人越来越多,成本越来越高…… 算了,不想了,兴许她穿越后,那些人已经被清算了,说不定都逮了判了。 两人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摸进了消毒间,消毒完成后又按最高标准着了手术服,悄悄的溜进秦小毛的手术室。 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被出来抽支烟透口气,把脑子里乱乱的思绪捊一捊的齐盛世看个正着。 刚点燃的烟还没入进嘴就烫了手。 齐盛世扔了烟,一脚把烟踏灭,用力踩了踩。 烟被碎了尸,肚子里的烟丝爆了出来,被碾得扁扁的。 已经很夜了,医院里的病人都休息了。 走道里只有一盏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下,齐盛世来回踱步。 半夜三点多,两个人打着呵欠出来了。 季安平的眼睛更红了,走路摇摇晃晃的。 林西西歪着头,坐着轮椅,刚推了一段路就闭着眼呼呼地睡了。 齐盛世看着两个累得够呛的人一路走一路喘,季安平的腿一直在不自觉的颤栗。 他不知道两人进去干什么,也不知道秦小毛现在是死是活,但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目送他们进了休息室。 季安平过了两分钟又关了门出来了,在隔壁的房门口看了看,推门走了进去。 齐盛世若有所思地往郝甜的休息室那边走。 刚走到二楼,就碰到秦正明怒目圆睁,像是被激怒了的狮子一样从郝甜休息室里冲出来。 第60章 趁你病要你命什么的只是基操 “师长,怎么了?”齐盛世问。 秦正明瞪着齐盛世的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怎么了? 郝甜明明中途退出手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回病室? 谁走漏了消息?守在手术室门前的卫兵又是谁支走的?” 为了亲自抓捕郝甜,秦正明连小毛那边都没去看上一眼,窝在郝甜那间休息室,直挺挺的等到了现在。 小毛的手术结束后,周淑琴就晕倒了,方有义也根本不知道秦小毛就是秦正明的父亲。 十分钟前,周淑琴醒了,才让人通知了秦正明,手术在傍晚就结束了,郝甜下午三点多就从手术过程中退了出来。 “小毛他,医生说尽力了……老秦,我们的儿子,他,他活不了了; 今天晚上可能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晚了,你,你去看看他吧”周淑琴道。 听了周淑琴的话,秦正明眼前一黑,险些倒了下去。 “老秦,我知道你这头的事还没完才没去找我也没不知道小毛的情况,我知道你的事重要,可是小毛他等不起了。 如果他走了,你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得着,你过得去心里那一关吗?” 秦正明强撑着问了周淑琴小毛手术几点结束的,又着重问了一下郝甜,这才得知郝甜竟然已经脱离手术室整整九个小时! 要抓的人没了影踪,儿子也被判定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这对秦正明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爱人的眼泪像是一滴一滴落到了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控制住怒火,一步一步走出郝甜休息室的。 他只知道,齐盛世这一次,真的做得太过了。 齐盛世一脸莫名其妙,被秦正明的质问整得当场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道:“郝甜没回病房?怎么回事? 我以为她早就被控制了,我不想面对才一直没回来啊。手术室门口的卫兵,不是我支走的啊。” “你先缴械停职接受调查,调查清楚之后再论。”秦正明说完之后便行色匆匆的往手术室而去。 齐盛世呆呆地站着,任由卫兵将自己身上的配枪解了下来,还压低声音让他把军装也脱一下。 齐盛世回过神来,瞪着卫兵:“我只是停职,我不是死了,以后我复职了,你不得天天得担心我给你穿小鞋么?” 卫兵嘿嘿一笑,说:“我没想那么长远,嘿嘿,齐团长也不是那小肚心肠的人,兄弟们也希望早点调查清楚复职。” 齐盛世见他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也给气笑了:“你让我现场脱?衣服裤子一脱,我就剩条底裤,你让我穿着底裤回休息室?” 休息室在那个审林西西用的废弃小楼。 “那衣服一会儿回休息室脱了我再来收,兄弟还有事,先走一步。”卫兵挂着两把配枪跑走了。 …… 程止戈身上的麻醉药已经慢慢的失了效果,伤口疼得不行,他在手术过程中已经躺了四五个小时,疼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定定地看着病房里的天花板。 耳边,仿佛还有一个人在骂着他。 “当谁稀得看呢,就那样,勉勉强强的。” “眼睛生得好看有鬼用咩,里面镶嵌的是大玻璃珠子,是人是鬼都看不清。” “都叫你不要来我眼前晃悠了,还来,还来,落我手里了,你看我扎不扎你。” 是林西西的声音。 “你醒了?”角落里突然有个黑影动了动,坐了起来,拉了拉灯线。 灯一下子亮了,照在她姣好漂亮的脸上。 郝甜满眼都是担忧。 程止戈眉头一拧,“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很久了,我一出手术室就听说另一个手术室里的伤患是你,我立刻就来了。 你睡得很沉,无知无觉的,我怕你出事,一直不敢错眼的看着,刚刚我实在撑不住了,就趴下睡过去了。”郝甜道。 “你走吧,夜深了,你一个女同志跟我呆一起不好。”程止戈道。 郝甜噗嗤一笑,笑容甜美而娇俏,像朵迎风绽放的纯白的茉莉花。 “我住院的时候,你不也跟我呆一间房了么?现在才来避嫌,不觉得太迟了么? 再说了,现在你没婚,我没嫁,只要你愿意我愿意,打报告就是分分钟的事。 别人说啥我不在乎,我只在意你的伤,想让你早点好起来。”郝甜道。 程止戈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眉头夹得更紧了,“郝甜,你住院的时候,我坐在窗下,窗户打开的,外面的人能一眼就看见房内的景象。 你睡着后,我没睡在你病房,我在外头走道上的长木椅上睡的。 你说的那件事,我很抱歉,但我后来想过了,我可以补偿你。 但不能因为那样就仓促的再把自己投入婚姻中,我对你,除了战友之间的情谊,再没别的了。” 郝甜的笑僵在脸上,眼神慢慢变得幽深,她看着程止戈,一字一顿道:“程止戈,你拿什么补偿我?! 你能让时间倒转,能抹掉那天发生的一切么? 止戈,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我不相信你对我全无感觉。 你只是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好,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最合适你的人。” 已经发生的事如何抹去?时间倒转,更是天方夜谭。 郝甜受到伤害是事实,一时之间,程止戈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知道清白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吗? 哪怕她出身不普通,还上过大学,甚至是个人人眼中优秀的尖兵,但她依旧是个女人,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个永远也迈不过去的坎。 与其让我被其他结婚对象品头论足,嫌弃折腾,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止戈,你是非要逼死我才会心软么?”郝甜凄然道。 程止戈不说话。 郝甜站起来,开始解扣子。 “那天你打电话让我抢救卫老的时候,说我要你办的事你都会照办。 那么,现在我要你接受我!程止戈,你睁大眼睛看一看,比一比,我不相信我比林西西差!” 两名卫兵从二楼走了上来,挨个房间敲门。 秦师长下了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把郝甜抓住。 第61章 抓住他的把柄了 凌晨三点半,清江医院未眠。 熄灯的楼层,纷纷拉亮了灯,病人们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一听是要配合抓捕,都基本没什么怨言,纷纷拉开门让卫兵进房检查。 很快,就到了程止戈的病房门口。 卫兵正要敲门,隔壁的病房门先开了。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笑着走了出来,冲着卫兵道:“隔壁住的是因公负伤,今天刚送医抢救的戍边大队队长程止戈,手术才刚做完几小时。” 卫兵为难地看着男人,“我们就开门看一眼,这是师长的命令,请配合一下。” 李长青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江江哨所的所长李长青,十六年的老兵,参加过反击战,负过伤拿过好几个二等功。 程止戈是我的兵,他是什么人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他绝不会窝藏什么犯人,我也能替他担保。” 两个卫兵相互看了看彼此。 程止戈这个人眼里的确是容不得沙子的,原则性很强,窝藏犯人肯定是不可能做的,他身手过人,屋里要是有其他人,他也早就出声了。 此时的病房里却一片静默。 卫兵们点了点头,进李长青的房间找了找,又继续往前搜寻。 李长青站在门口,目送卫兵查完三楼往四楼而去。 伸手敲了敲程止戈病房的窗户玻璃,李长青压低声音道:“郝甜,你和程止戈谈得如何了? 要是谈完了就赶紧出来吧,回自己病房去。 卫兵在搜人,也不知道是要抓什么人,医院里气氛不太对。” 里面悉悉索索的,似乎是有人在穿衣服。 李长青眼瞪得老大。 门慢慢打开,郝甜一边扣扣子一边往外走。 看到李长青的时候,郝甜满面羞红,耳朵尖子都红透了。 李长青朝里看了一眼,郝甜立即手快地把门拉上了,娇声道:“他累了,睡了。” 李长青捂住自己的脸,啧啧道:“他才刚手术完几个小时,你也不顾他死活非得这时候? 你啊,让我帮你,说要打铁趁热跟他说说话,你就是这样打铁趁热的? 你,你这事做得有些过了啊!” 郝甜轻声道:“我和他迟早会打结婚报告的,有的事,不过是水到渠成。 对了,您那x光影像出来了么?” “刚照完,就说有两个人需要抢救,方有义就被带走了。”李长青道。 “那我这会儿去帮你看看。”郝甜正好要去确认下卫老的x光片。 她总觉得那天季安平动手术时的神情不对,但这两天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季安平,探听不到什么。 要是能找到什么把柄把季安平拉到她这头来,林西西的尸体被发现时,多一个人替她说话,她更能做到万无一失。 郝甜脱离手术室到秦正明得到消息之间隔着九个小时,在医院里搜人只是有枣无枣打三杆的举动。 按照正常推理,郝甜杀了人,又突然中途退出手术,一定是有人通知了她,她第一时间肯定是逃跑,再留在医院里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 一二三楼都搜过了,卫兵们早就撤了。 郝甜下去时,病人们也纷纷关了门睡了。 走道里的灯只留了一盏,指着给起夜上厕所的人照个明,为了节约,上的又是个瓦数不大的灯泡,灯炮用的时间也长了,罩子都黄了。 郝甜下到一楼放x光机的房间时,一楼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一个值班的护士在打瞌睡。 郝甜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自然是轻手轻脚地过去了。 进了x光室,调出李长青的影像看了看,脑子里长了个鼓包,压着一部分神经,活不长了。 在电脑里往前翻了翻,调出卫老的x光片留存影像仔细地看了看,郝甜咬着唇坐了下来,拿出一张纸,慢慢地写写画画。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季安平的诊断结果没错漏。 但是他那天明明骇得脸都变白了…… 她就站在他旁边,时刻注意着他,替他拭汗递器具,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郝甜细细思索。 照片之后卫老就被推去换了利于做手术的反穿衣……郝甜突然直了身子,那一天,卫老换衣服是在隔壁换的。 卫老是个很念旧的人,怕那身旧衣服还有用,医生再三叮嘱着要收好。 郝甜很快就在隔壁找到了卫老的旧衣服,细细的摸了一轮,在衣服胸前的口袋里摸出几个用油纸裹着的药丸子。 药丸子已经开始干了,但是形状和片子上那五个点是对应的,数量也是对应的。 郝甜狂喜。 她终于找到了季安平的把柄。 照片前没让卫老掏干净口袋,造影的时候,药丸的造影就被误诊为肺部的肿瘤了! 季安平这样的人,骄傲自负清高,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季安平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又转悠着去了秦小毛那间手术室,查看了他的各项体征之后,他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 活了! 瞳孔能聚焦了,对他的手势有追随反应。 血压正常了,心跳也正常了,呼吸也正常,体温也慢慢在恢复。 秦小毛活下来了! 季安平欣喜若狂,一个被宣判必死的患者突然能救活,对一个医生来说,无疑是值得弹冠相庆的。 他旁观了一场医学史上的奇迹诞生!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人分享这个消息。 方有义施救无果,心里一定很煎熬,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能高兴得从床上蹦起来。 季安平出了手术室,三步并作两步去找方有义报信儿。 走到一半时,一个人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进一间黑暗的空病室里。 季安平刚想叫,郝甜的声音就阴恻恻地响了起来:“季老师,你最好不要出声,不然,卫老明明没癌你却开了他胸的事就会人尽皆知了。” 犹如一盆冰水猛烈地泼洒在季安平灸烈而兴奋的心上。 他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默默地任由郝甜把他拖进了房。 坐下之后,郝甜轻轻地笑声,更是像一道无形的绳一样慢慢地把他的脖子勒紧了。 与此同时,一股被人欺骗的羞恼也冲上心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事他只告诉过林西西知道, 第62章 郝甜的绝地反击 她明明跟他交换了条件,答应给他时间考虑,是自己向卫老坦白还是选择尘封此事,背着内疚的心理债过日子的。 可她转头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郝甜! 郝甜只顾着笑,根本没回答季安平的话。 等她笑够了,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季老师帮我个小忙,我替季老师找个替死鬼,让您干干净净的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包括卫老感染昏迷的事,我也已经有了主意,如何?” 狂喜没过几分钟就是惊吓,然后是欺骗,让好不容易在崩溃和自我怀疑中重建自信的季安平失了理智和冷静。 郝甜也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季安平捂着脸痛苦不已。 郝甜却有了意外之喜。 秦小毛居然是秦正明的儿子,季安平说他刚刚看过秦小毛,秦小毛被救活了。 季安平没说谁救的,郝甜也没问,但这个医院里,除了季安平有这本事就没别人了。 “我要救活秦小毛这个功劳。”有了这个功劳,秦正明也得站她这边了,“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那你得做好谎话被人拆穿时的应对,事不是你做的,万一露馅,我可没能力帮到你。”季安平道。 “放心,当所有人都站你这边时,谎话也会变成真相的,众口铄金你没听过啊?” 郝甜让季安平带她回了秦小毛的手术室,她在那里睡到了早上七点,才装模作样揉红了眼睛,装做一脸惊喜地出了手术室。 一出手术室,她就大喊了起来,“经过一夜的抢救,小毛同志终于脱离了危险……我……” 话没说完,人就晕倒了。 “秦小毛活了!” “郝医生抢救病人一夜累得晕过去了!” 两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清江医院。 周叔琴喜极而泣,秦正明不可思议地看着来报信的卫兵,再三确认道:“你说什么?郝甜非但没逃跑,还在手术室抢救小毛抢救了一整夜,把小毛给救活了,她累倒下了?” 卫兵点头,“手术室外的人亲眼看到她从手术室里出来,脸色苍白,眼睛通红,说了一句话后就倒了地。 方有义医生和季安平医生都共同查看过了,秦小毛确实活过来了。” 秦正明觉得这事情完全乱了。 林西西说郝甜洒药要毒死她,他要抓捕郝甜,郝甜却一直在救死扶伤,还救活了他的儿子。 “让齐盛世来,我有话要问他。”秦正明道。 齐盛世来得很快,秦正明问了他对郝甜的观感。 齐盛世对郝甜自然是赞不绝口,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无论做啥都闪着光,他会在心底自然而然地美化她。 但是听到郝甜在手术室抢救秦小毛抢救了一晚上的事时,齐盛世沉默了。 秦正明挥退了齐盛世,正好这时候卫兵来报,说郝甜醒了。 郝甜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找张木头过来,张木头一听是事关卫老感染昏迷的事有了线索,人来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下的楼。 “林西西去看卫老的时候,你全程陪同没?”郝甜的休息室里站着很多人,她当着众人的面问。 张木头摇头,“我就守门口了,卫老不让我进我就没进。” “那林西西趁卫老不清醒的时候,强喂他吃来历不明的药丸子的事你也不知道?”郝甜又问。 张木头一听这话,当场就跳了脚,愤怒无比地追问:“什么?林西西强喂卫老吃的什么药丸子?” 郝甜把她加过料的药丸子拿了出来。 “她肯定是以为卫老当时不清醒便当卫老面说是自己抢救卫老的,本想骗卫老替她站台却被卫老拆穿了恼羞成怒。 当时卫老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便恶向胆边生强行灌药,趁卫老身上的麻醉药还没完全消退,反抗不得,她才得了手。 这样做一来少了当事人指证,二来满足了她的罪恶欲。 季安平医生后来做手术我们都在,全程都合规范。 手术也相当成功,齐团长查了这么时候也完全查出异常,就更能证明卫老后来昏迷的事根本与此无关。 一切都要着落在这几颗药丸子上。” 郝甜看了看刚走到门口的秦正明,意有所指道:“她这样的人啊,自己害了人,说不定为了脱罪,还会反咬我一口说我们要害她呢。” 之前验过药的老鼠抓的有多,卫兵还没空去放。 这下子正好,又派上用场了。 老鼠灌了一点药丸子下去,过了半个小时就闭眼倒下去了,呼吸还有,就是昏迷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西西才是害卫老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 秦正明没说话,齐盛世已经开口让卫兵去抓林西西。 郝甜听到抓林西西三个字时,人明显怔了怔,林西西没死?! 那药明明是剧毒,摄入或者吸入三到五毫克就会致死。 不过,都到这时候了,死不死都是翻不了身的咸鱼了。 郝甜呼了一口气,柔柔弱弱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郝甜同志太累了,让她安静的休息会儿吧。”齐盛世道。 休息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秦正明始终拧着眉头。 …… 阿隽冲进季安平的休息室,气吼吼的把林西西从被窝里扒了出来,慌乱地道:“快,快跟我走,他们要来抓你了。” 林西西睡眼惺忪,全身又酸又痛,疲倦得不行。 足足八个小时的手术,她用这具瘦弱不堪营养严重不良的身体坚持了下来,已经撑到了极限了。 这才刚睡了几个小时,就又被人摇醒,她脑子都还处于严重缺乏氧的状态,比浆糊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阿隽见林西西动作迟缓,急得不行,赶紧把她从床上整个抱了起来,扛身上就要跑路。 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踹门而入。 两方人马遇个正着。 “想跑?!” “啊?”林西西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其实她完全不明白眼前这场面怎么来的,她又被铐到了轮椅上,两名卫兵一前一后的用枪指着她,阿隽一边推她一边埋怨她。 “干了坏事也不知道跑,还在这儿睡睡睡,等着人家来逮。 白费我跑得心肝子都人颠出来想来救你,你可倒好,慢慢悠悠的,跟个老婆婆似的。 好了吧,咱俩都被逮住了,点点,啊啊,我的虫草还没卖出去一条呢。 我也没跟未来媳妇说清楚呢,我就要去坐牢了,啊啊啊,我好倒霉啊。” “别嚎了,说清楚些,我干啥坏事了,明明说是要抓捕郝甜的,怎么才一晚上工夫,就变成来抓我了呢?” 阿隽把他在郝甜休息室外听到的话述了一遍。 林西西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嗯,毁灭吧!卫兵大哥,告诉秦师长,让他安排一下,我要和郝甜对证。现在立刻马上!” 第63章 与全世界为敌又如何 听到林西西要求当面对证的消息时,大家都觉得她疯了。 郝甜心里已经半点没有当时在医务室里,听程止戈说起是林西西出主意用会挥发的乙醚麻醉歹徒时的慌乱了。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林西西竟然是通药理的,极有可能真是抢救卫老的本尊,对质就会拆穿自己才是冒功之人,所以她借着装疯逃了。 现在的她,身后站着无数证人,而林西西身后,空无一人。 就让她在这场对证中彻底毁灭吧。 郝甜当着来报信的卫兵面,一脸无所畏惧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对证就对证!” 秦正明从军多年,也可以称得上是阅历丰富,经历过的风雨也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被两个年轻的女同志弄糊涂了。 他也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说谎的人。 那座废弃的小楼,清江医院原来的旧址前,有一个可以容纳两三百人的空地。 所有跟卫这事有牵涉的人都参与了这场对证大会。 听到这消息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也都申请旁听。 他们也因为这事被三番五次的盘问,半夜叫起来都有过两回了。 大家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 秦正明点了点保卫团这次负责戒严的卫兵的数量,觉得他们完全能胜任这次对证大会的安保工作。 除了医院出入口处和卫老的病室外要留足守卫力量外,其他的卫兵都被抽调到了空地前做准备。 到了最后,空地上竟然人头济济,远远一看,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跟乡下说某村放电影了,你呼我,我唤你,拖家带口,这村那村全都闻风而动那人山人海的场面都有得比了。 秦正明主持大会,齐盛世和李长青坐在他的左右。 后面一排的桌椅前坐着两个负责速记的卫兵。 速记卫兵后头是站姿挺拔的八个卫兵,表情严肃,手放在枪套上,严阵以待,面向前方。 秦正明对面,摆着两列竖向的折叠椅。 右列第一张的椅子上坐着郝甜,下面依次是季安平,方有义,王婷,郭友谊,李映红,还有八名辅助手术的医师护士。 左边一列只有一把椅子,那是留给林西西的座位。 一个空位和十三张坐得满当当的椅子相对而设,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周围是一小圈卫兵,照样荷枪实弹,蓄势待发。 卫兵外头,是医院里所有长木头椅子,甚至饭堂里的椅子都被人抬了过来,椅子上密密麻麻的坐着人,坐不下了的人干脆席地而坐,围成一个未闭合的大圈,看着中间的秦正明等人。 不管是大圈还是小圈,都留了一个两米左右宽的缺口,方便人进出。 全部的人都在等林西西。 林西西在养神。 从说出对证两个字后,她就一直在养神,养着养着就像睡着了般。 阿隽尝试了好几次,想扛着轮椅连人带椅一起扛着翻窗户逃什么的,都被卫兵用枪指着逼了回来。 在这过程中,林西西眼也没睁一下。 直到会所布置好后,卫兵过来叫人,准备的是十来个卫兵过来押人。 阿隽一看这阵仗,绝望了。 轮椅推动前行时,手铐在铁扶手上磕得叮叮作响。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林西西。 林西西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睡得很香,嘴边还有一条长长的口水线。 秦正明笑了。 郝甜却眉头一颦。 一方严阵以待,一方毫无心理负担竟然睡着了。 这出场的心理战第一次对接,林西西明显略胜一筹。 人们对着林西西指指点点,各种窃窃私语,都不是什么好话。 “哪个犯人像她那样悠闲,倒不像是来受审的,是来野餐的吧?” “只怕是知道结果后自暴自弃,死猪不怕开水烫罢了。” “啥悠闲,我看她是看到这么多人围观,吓得闭上了眼睛装睡。” 阿隽把林西西推到了左边那个空椅子边,自己往椅子上一坐,忧愁地看着对面的郝甜等人。 秦正明咳了一声,高声道:“肃静,开始吧。” 场上瞬间一静,所有人的视线纷纷集中到了秦正明身上。 林西西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今天公开对证,以正视听。 郝甜,出生于省城锦南区,现年26岁,原第一分区尖兵连的女兵班班长,后被提拔荣升上尉。 以前任职于第一分区医学中心,三个半月前调来清江哨所,任医务站站长。 林西西,文明镇红星大队大树村人,20岁。” 介绍完双方向份之后,众人都哗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身份地位相差如此之大的两人,啥也不是的林西西是怎么有胆去向人家一个高知对质的?! 秦正明没管众人的哗然,继续往下叙述。 “老危重时分,送入清江医院,当时的医院直属医生都束手无策之时,程止戈同志提请郝甜同志进急救室帮忙。 五分钟后,郝甜同志进入急救室,对卫老进行抢救,卫老从无自主呼吸心脏停跳面部发绀状态抢救至心跳呼吸恢复,面色缓和。 这事,经询问程止戈同志,即林西西前任丈夫,王婷同志和郭友谊同志,他们都是清江医院当时参与抢救的医生,三位同志表述基本一致,认同这一事实。 林西西于抢救后当众质疑,声称抢救卫老的人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就是她自己本人。 因无任何证据支持,程止戈同志和齐盛世同志当场制止了她这一行为,并将她带离了现场。” 哗,众人目瞪口呆。 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存在? 自己男人都看不过去了。 众人目光如箭,射向林西西,林西西老神在在地坐着。 呸,不要脸! 人们暗暗冲着她的方向啐道。 郝甜安安静静地坐着,美得像一幅画。 “林西西持续要求对质,郝甜同志考虑到她脚受了伤行动不便,赶回清江哨所对质,因林西西方故意延迟会面,两人未对质成功。 当时延迟会面的原因,我们也已经调查清楚,林西西跟哨所的嫂子们打架打到郝甜同志受了刺激发病离哨也未结束。 上述事例有清江哨所魏李花,周水花,李贵兰三人书面签字为证,因三人在打架中受伤未愈,今天未出席对证会。” 第64章 对证会进行中 嗬,一个能跟全哨所大多数嫂子都打起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还下手那么狠毒,人家伤了到现在都没好。 自己拖延时间不敢对质,浪费人家专程赶回去的诚意。 呸呸呸! “郝甜同志因一场突发事故有创伤应激反应症的事,有清江哨所所长李长青及清江医院方有义医生为证。 在第一次约定对质时受言语刺激不得不离哨也有程止戈同志为证,不存在故意不对质情况。” 保家卫国的人最受人尊敬,人们得知郝甜是因为犯边歹徒才受伤被刺激反应过激后,全都义愤填膺,对林西西的行为更加鄙夷不耻。 “林西西在得知郝甜离开后追到医院,试图继续对质。 当时郝甜同志因病情反复,在方有义医生的极力建议下转往省城医院接受治疗。 林西西曾质疑她故意不对质,此事经方有义同志,省城的黄仁同志证实,郝甜同志在犯病过程中,不具有故意性。 反之,林西西的质疑不成立。” 不要脸三个字都说厌倦了。 这林西西还真是烂透了,居然还能恶心的上去反咬人家郝甜同志。 有人已经开始环顾四周,找趁手的东西要打人了。 “卫老苏醒后,因之前的误会曾答应要向林西西本人道歉并赔偿。 司机张木头请求齐盛世同志带林西西去见过卫老,两人似乎因为赔偿金额未谈拢而不欢而散。“ 我的天爷啊,今天真是小刀喇开了屁眼子,开了眼界了。 连卫老都讹! 有人已经在地上摸到了小石头捏在手中。 “因为卫老的资金全都交由张木头保管,此次会面,卫老是因要赔偿而请人上来的,最后却未支付任何赔偿。 林西西出门时,笑得很阴险,齐盛世同志和张木头同志都证实这一点。” “四日前,省城的季安平带着设备与治疗告一段落的郝甜同志一起来到清江医院,经过精密仪器的透视,季安平同志请求为卫老进行紧急开胸手术,手术过程中有多人陪同,手术很成功。 季安平同志和郝甜同志,还有八名医护人员皆互相印证了这一事实。 两日后,卫老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反复发烧后昏迷至今未醒,经过多方查证,证实卫老是感染了,感染原因未明。 与卫老接触过的人员被分别盘查后都解除了嫌疑,唯独林西西下落不明。 经过李映红同志的指引,齐盛世在清江城郊找到了林西西并将她带回盘问,盘问过程中,林西西全盘否认此事。 当天上午,郝甜同志在齐盛世同志的陪同下,前去质问林西西伤害卫老的原因和过程。 林西西当时并未有任何否认言词,只是在最后郝甜同志对其进行规劝,让她主动自首坦白时恼羞成怒骂了一句。” 不是要对质么,人郝甜同志已经来了,她又装聋作哑不吭气儿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听到要自首知道要坐牢害怕了吧,害怕有什么用,骂人只会显得她做人低俗。 呐呐呐,光凭这一条就能钉死林西西了! 有人抛着手里的石子,卫兵看到了,咳了一声,摇了摇头。 郝甜一脸委屈,眼角开始泛起晶莹,看着无辜极了,让人忍不住要为她出头。 林西西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 秦正明看向要扔石子砸人的人们,清了清嗓子,道:“现场不允许有伤人事件发生,诸位同志记得多多克制。 对证大会继续开始。 “郝甜同志气愤离去,林西西处于无人看守状态。 上午十一点半,有人致电我师,说有人蓄意投毒要求取证。” 啊?!投毒都出来了? 他们来的是什么对证会啊。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与卫兵到达现场时,关押林西西的房间木门已经破,锁具被暴力破坏,窗户紧闭。 现场只有林西西一人,她要求人进入屋内搜寻证物,经过谨慎探寻,收集到大约20克半透明粉末。 经过老鼠验毒,食用此粉末的老鼠全都在短时间内毙命。” 天耶,真的有毒药! 吃了就会没命! 普通人哪见识过这种场面,全都噤声了。 郝甜眼皮子跳了跳,手在椅侧搓了搓,手心的潮湿感就搓没了。 林西西为什么没按她的预想毙命的原因找到了,她发现了毒药还通知了秦正明。 “林西西指证郝甜同志假借质问劝说之名对其进行投毒,我认为此事极其恶劣,当即下令抓捕郝甜同志。” 啊?!啊? 指证郝甜? 毒药难道是郝甜的? 不,郝甜同志不会干这种事,秦师长都说了,林西西指认现场的时候无人看守,药不一定是别人带来的,兴许是她自己撒了冤枉人的呢? “中午十二时许,两名重伤患者送入清江医院,所有医生护士被紧急抽调前去手术中心,郝甜同志亦在此列。 因其中一人身中二十一刀情况紧急,手术任务繁重而危急,郝甜同志因劳累晕倒在手术室中途撤出。” 啊呀,二十一刀,人不得被扎成筛子了啊,天哪,太惨了。 郝甜同志救人都晕倒了,真是个好同志。 “一个小时后,手术宣告失败,小战士秦小毛抢救失用,生命垂危,可能只剩下几个小时的生命了。” 可惜了,还是个小战士呢,就这么没了。 人们的情绪低落起来,有几个泪点低的女病人,忍不住拭了拭眼角。 “我带人事先埋伏在郝甜同志休息室进行抓捕,一直埋伏到凌晨三点左右都不见人,便命令搜楼无所获,猜测郝甜同志一定是知道投毒事败先行潜逃。 今天清晨八点,郝甜同志出现在秦小毛手术室门口,精疲力竭晕倒前说出抢救了秦小毛一夜的事实。 秦小毛同志经方有义和季安平同志的会诊,证实已经脱离危险。” 妈啊,郝甜同志好厉害,别的医生都救不了的人她给救活了! 还好没把她抓了,要是抓了,那秦小毛肯定就没救了。 这阴差阳错真是错得好! 给郝甜同志鼓掌! 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经久不息。 秦正明的话被掩没了,他只能停下来,等大家情绪下去后再继续说。 郝甜挑眉看着林西西。 第65章 你已经成了全民公敌啊,怎么不慌 齐盛世低下了头。 季安平注视着林西西,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合在一起,轻轻地颤了一下。 林西西打了个呵欠,拍拍阿隽的肩膀,轻声道:“把你藏着的虫草拿一根出来给我嚼一嚼,我有点犯困,怕一会儿在场上睡过去。” 阿隽喊了天菩萨啊,满脸震惊地道:“这是啥时候了啊,你还惦记我的虫草,你看不出来,全场的人都好几次想捡石头打你了哇 你已经快成全民公敌了,你就一点也意识不到,一点都不紧张?!” 他作为旁听,都快紧张死了好吧…… “紧张有用么?既然知道没用,那我又为啥要紧张?快点的,虫草。”休息的时间严重不足,她不充点能,一会儿该坚持不住了。 阿隽掏出一条虫草,不舍地放到林西西没铐的那只手上,“这条送你,再要就要说钱了哈。” “真大方,做男人大方点好!”林西西一边嚼虫草充能一边表扬阿隽。 阿隽得意地笑了,“那是,我可是我们山上最大方的男人了!” 掌声渐歇,秦正明抱着开水盅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 “可以继续了吗?那我继续说了哦。” 人们纷纷说可以可以。 秦正明就调整了一下面部情绪,板着脸道: “郝甜同志短暂的休息之后,便向我们道出一个令人惊骇的事情,她找到了致卫老手术感染昏迷的原因。 是五粒略有些干枯的药丸,药丸经过投鼠试验,老鼠全都昏迷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毒死人的药还没说清楚呢,这让人昏迷的药又钻出来了。 突然感觉这世界好颠覆,有点不安全是怎么回事? 人们面面相觑。 卫兵们跺了跺脚,整齐有力。 众人有了安全感。 他们有最可爱的人保护,不怕不怕。 “林西西单独和卫老见面时,极有可能因某些原因,诸如赔偿金额未谈拢,还有想要强行冒认抢救功劳等原因,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卫老进行强灌药物!” 此话一出,全场骂翻了天。 忍了又忍的人民群众爆发了。 “林西西,你要死啊,你怎么这么恶毒?” “林西西,你就是个魔鬼!” “为了钱为了个功劳,你连卫老都害啊,你简直不是人!” 郝甜勾唇一笑,笑得很隐晦,低下头笑了几秒,抬头的瞬间就又是睁着眼睛跟众人一样的义愤填膺样。 秦正明在看林西西,林西西坐在轮椅上挪了挪屁股,露出她垫在屁股下的厚厚的皮袄垫子。 秦正明哑然失笑。 人家还提前把轮椅铺得软软乎乎的,坐得不舒服就挪一挪,完全不在意这一串谁听了都会大惊失色的指控。 太阳越来越大了,再不抓紧时间,一会儿全场的人都得晒脱皮。 “好了,大家静静,事就是这么些事,郝甜同志的猜测十分骇人听闻,林西西也不认,所以就有了现在这场对证会。 谁是谁非,今天当场说个清楚,必须要有个论断。 说谎的人必须严肃惩处,害人的人必须接受制裁,我们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对不冤枉一个好人。” 郝甜看着林西西,胜券在握地道:“秦师长说得很详实,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了,相信人民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说谎的人是林西西,就她从头到尾全靠自己一个人的嘴在喷,郝甜同志有人证有物证,这还有什么好对证的,直接判她!” “害人精,无耻至极,这样的人放在以前,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了。” “枪毙,枪毙了算了!” 人们义纷纷站了起来,义愤填膺的喊着。 一声高过一声。 声浪传出老远。 林西西等这些人喊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地道:“郝甜,你肯定地回答我,抢救卫老的人是你本人么?你怎么抢救的卫老呢?” 郝甜轻蔑一笑。 如果是当天,她肯定回答不出来,不过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该打听的细节都打听到了。 “用的引流管,插入卫老胀气的胸腔中,封闭式引流,将卫老气胸中的气体放了出来。”郝甜自信无比地回答。 “那,从胸腔的哪个位置扎的管,中间,侧面,还是肋间?”林西西又问。 “中间。”卫老的胸都被开过了,引流处早就被刀口覆盖,但她在术前给卫老做过消毒工作,看到卫老胸部中间有个细小的孔。 “你在哪儿学的封闭式引流术?” “省城的医科大学,我当年可是以最高成绩考进去的,一直以来都成绩优异,学校至今都还把我当成正面教材激励后来者。 林西西,你接触都没接触过医学,怎么可能知道封闭式引流术,卫老自然不是你抢救的,任你费再多口舌都没用,大家都会看会判断。”郝甜道。 “那么,我一个没接触过任何医学啥也不知道的村姑,哪里知道哪些药会害人死,哪些人会害人昏迷呢? 我这些害人死,害人昏迷换药是从哪来的呢?买的吗?从哪儿买的? 有证据说我买过这些药么? 不是买的,难道是我自己提炼的? 我啥都不懂的村姑啊,怎么提炼得自己想要的药来? 反倒是你,医科大学高材生,你经常改良各种药剂的事,可是人尽皆知啊,到底村姑和高材生谁更可能会提炼毒药呢?” 不说毒药来源是买还是提炼,就问你,你亲眼看见我往卫老嘴里灌药了么? 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是不是也就是你一人的片面之词?! 灌的就是你拿出来做为证据提交的药吗?你怎么证明我灌的和你拿出来的药是一样的呢? 或说猜测能当证据,我来浅猜一下? 从头到尾就没有人灌卫老药,药丸子或许是别人做的,但有毒的药丸子是你自己加了料的! 毕竟,我受审前,齐盛世可是让人搜了我身的。 在你来看过我之后,屋内才多了致命的粉末。 这粉末它不可能自己生出来,总得是有人做出来带过来的,这个人不是你,难道是齐盛世?!”林西西不紧不慢地问道。 第66章 季安平,你到底要为谁作证? 齐盛世赶紧澄清道:“我那天一直站在门外,没进房间,我的手还没那么长,能把粉末撒到隔我几米远的地方去。 至于粉末是郝甜带去的还是林西西搜身时没搜出来的,我不清楚,女同志的身又不可能是我搜的,搜的人遗漏了也可能,郝甜带去的也可能,这个后头查上一查才能知道结果。” 齐盛世难得的说了一句不偏不倚的话。 郝甜心头翻江倒海的。 她以为林西西会就第一件抢救卫老的事来辩解,这事她有一堆证人,林西西越辩解只会让人越认为她胡搅蛮缠。 只要证实林西西说的话是胡搅蛮缠,那么后面她说的一切话都不会再有人相信。 但是她没料到林西西根本不辩,反而借坡下驴,借着她暗指她是个啥也不懂的村姑的引子,反向论证她不懂医药,问起药的来源和证据。 所有一切林林总总的指证中,什么冒功都是小事,只有下药伤害卫老的事是关键,冒功是品德问题,下药害人却是刑罪。 林西西的问题也相当刁钻,问的全是她没预想过也没准备甚至是毫无证据支持的弱项处。 “问题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哪个?”林西西笑着问道。 “那么,虱子多了不痒人,债多反不愁,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吧。”林西西又开始提问,根本不给郝甜留反应时间。 “你说你医术过人,说抢救卫老的时候,用的是封闭引流术,那么封闭个罐子不在话下吧? 我这儿正好有个罐子,秦师长那里也有一大盅水,你现场演示一下当天抢救卫老时是如何实现封闭的,好么?” 林西西用自由的那只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玻璃罐子和一条卷好的引流管,示意郝甜过来拿。 这事简单。 郝甜站起来,往罐子里倒了水,封上了盖子,又把导管往盖子上扎。 扎了几下没扎进去。 林西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郝甜道:“第一步连是不是医用引流管都不确认,还做什么封闭式引流手术?!” 郝甜当场被笑成了个大红脸。 林西西指着方有义,让他过来看那管子,“方医生,你来证明一下,这管子能作为引流使用么?” 方有义走过来,只看了郝甜手中的管子一眼就摇了摇头,“这管子是实心的,根本不导气,而且比封闭手术用的引流管粗上一圈,虽然粗却硬度不够,扎不进皮肉层的。” 郝甜面如死灰。 林西西冲着会所的众人问:“大家看明白了么?到底谁才是那个说谎的人? 一个引流管都认不清的医生,是如何在那那么紧急的情况下,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把卫老抢救过来的? 她知道扎哪儿,扎多深么? 扎浅了导不了气,扎深了直接扎穿肺叶死人。 郝甜,你扎了多深,说得出来么?” 林西西又从轮椅旁边的挂包里取出真正的引流管,熟练无比地示范了一下封闭引流术,动作快而准。 示范完后,她偏着头正准备问王婷,郭友谊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她道:“是你!我认出来了!你弹引流管的手势!“ 林西西耸耸肩,无奈地道:“正准备装x,你抢答干嘛啊,把我顺序都给打乱了。 我原本还打算问完王主任后再问一下郝甜同志,进急救室戴了几层口罩,口罩是挂耳朵的还是拴后脑上的呢,你就把我认出来了,我还玩什么?” 抢救卫老的人,竟然真的是林西西不是郝甜! 这个真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林西西,你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村姑,你都没学过一天医术,怎么会封闭引流术? 我是昨天晚上抢救秦小毛太累了,刚刚没打起精神,才没认出引流管,你耍诈,故意误导人!” 郝甜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人们犹豫了。 “抢救秦小毛?怎么抢救的?谁给你作证?” “他们,他们都看到我今天早上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之后秦小毛就活下来了。”郝甜指着那几名医护道。 “他们看到你出来,又没看到你现场做手术救人,能证明什么?” “季医生,季医生和我一起做的手术,他能替我证明是我救的人。 我就是站了一晚上做这台复杂的手术才没注意你耍诈的!”郝甜定定地看向季安平。 季安平啊,他要出来作证说是郝甜手术的话,的确会很麻烦。 林西西淡淡地瞟了季安平一眼,问:“你是要替她作证,还是替我作证? 今天没骂你,你又丢魂了,认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了?” 季安平合在一起颤抖着的手慢慢稳住了,慢慢地站了起来。 众人都盯着他。 “林西西,你没有欺骗过我?”季安平作证前却问了个问题。 “你到现在还听不出来谁才是满嘴谎话的那个?还要问我?你魂丢得有点远。 你可是个大男人,享受得了众人捧,就得担起千斤担! 拿出点担当来,别让我瞧不起你!你姓季,季氏医堂的季!” 郝甜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冲着季安平做了个开胸的动作提醒他还有把柄在她手上。 “抢救秦小毛的人是林西西,手术是……我和她一起做的。 整整做了八个半小时,从六点多做到了凌晨三点,她出来的时候,在轮椅上就睡着了。 郝甜在说谎。” 季安平的倒戈,让郝甜的算盘落了空。 但她哪会那么容易就认输,“就算抢救卫老和秦小毛的人都是林西西,不更证明了她懂医药,更会提炼毒药,那么她抢救卫老后,没得到想象中的巨大利益,又冲卫老下药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啊。” 郝甜能迷惑那么多人,除了她本人会演之外,她的话总是有几分歪理,能说服一些愚蠢的人。 特别是吃瓜群众。 是真的风往哪边吹,人就往哪边倒,根本不带脑子想。 她的确也准备得十分充足,可惜的是遇上了林西西这个怪咖。 先绕开又绕回来,反复横跳,让你不知道她想干啥提的时候,露出尖牙猛咬你一口,只要撕下第一块肉,就穷追猛打不给你喘息,直到打死你为止。 “卫老,该你出来了,我太困了,不然我还想看她再演上一会儿。”林西西突然冲远处道。 “卫老?卫老醒了?”郝甜一惊,惶惶然环顾四周,那明显心虚的样子,人人都看在眼里。 “嘿!我骗你的!”林西西冲着惊惶不已的郝甜摇了摇手, 第67章 林西西,你是个魔鬼 “你瞧瞧你这样子,心虚两个字就差一个脸颊上贴了一个明写着了,是知道卫老要是醒了,你就完了吧? 你所倚仗的,不过是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术和误导,还有利用人们的心理避开一切有利证据去诬蔑我而已。 你以为站你那边的人够多,我一个证人也没有,我就会如你所愿的被众人踩得死死的?! 你瞧,我其实不用多大功夫就能揭了你的皮。 不过,为了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让大家看得更清楚明白,我还是请卫老出来镇个场面。” 林西西在轮椅上的黑布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面红色的旗子,冲着两百多米外的住院楼后面那排窗户挥了几下。 没一会儿,五楼中间那个房间的窗户打开了。 林西西偏头看了看架在不远处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慢慢地把耳朵捂了一半。 “喂,喂!” 广播喇叭突然出声,吓了大家一跳。 耳朵也被这声音震得嗡嗡作响。 “各位病友请注意,这里是清江医院的广播,第一次试音,喂喂,听得到吗?听得舞一下红旗子。” 林西西把红旗子交给阿隽,让他对着窗户那边使劲挥。 “好的,看到红旗子了。现在,我在卫老的病房里,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他老人家已经醒了,目前情况稳定,一直在找他的旧衣服和药糖丸子。 下面,请卫老讲话!” “大家好,我是卫国栋,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我没想到,因为我,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稀奇事。 你们刚刚开的对证会,一直有人不间断的向我转述着,这么多人来病房听我讲话不现实,所以我让人试了一下广播线还灵不灵。 你们坐的空地前面那电线杆子上的喇叭盒子和线当年还是我架的,没想到,事隔几年,这东西还能正常使用。 这场听证会,相当有趣,小秦说一句,人们就一个反应,到了最后,摇来摆去的,跟开故事会似的。 言归正传,药丸子确实是林西西做的,但是没毒,因为她送药来之后,我含在嘴里没吞,她走后,我也让张木头给我抓过一只老鼠,他问我要老鼠做什么,我没告诉他。 我把药丸子给老鼠吃过,老鼠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被我藏在病房的皮箱子里。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谁抢救的我,但是我鼻子灵,抢救我的人身上有股子臭咸鱼味儿…… 郝甜同志身上是香的。 就林西西那天刚从牢里放出来的,洗也肯定没洗净,臭烘烘的,有点粑粑味儿。” 你才是团粑粑。 林西西回忆了一下当时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救人,生怕跑慢了卫老嘎了,她很久很久没想起学医的那些事了,知道是个气胸,可还是怕出意外,怕自己手生了速度慢了。 现在人活了,就说她是团粑粑了…… “林西西,杀人不过头点地,事说清楚就行了,该咋处理咋处理,天热,让大家散了吧。 也不知道一进场就说我醒了,非得要看人家演一场长长记性才顺气儿,这心眼哦,芝麻大一点儿。” 芝麻大一点,有就行。 林西西哼了一声,看着秦正明道:“抢救卫老的人是我,救活秦小毛的人也是我,还有疑问么?” 秦正明摇头。 “那我没灌卫老毒药丸子,我的做的丸子没毒,但是郝甜交给你们做为证据的药丸子却有毒,知道毒药是谁弄的了不?” “是郝甜。” “卫老感染是真,昏迷也是真,但是我觉得致他感染的不是药,是细菌。 如果我没记错,手术那天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米白色带跟脏凉皮鞋的医护,跟随卫老回了病房,如果这人参与了当时那场手术,感染的原因一定在她没换掉的鞋上面。 手术要求无菌,所有医护的鞋都是要更换成达到消毒级别的,平底的鞋子。”林西西道。 “米白色的高跟鞋?我送过一双给郝甜。”齐盛世道。 林西西瞟了他一眼,“是上头钉着红眼睛蝴蝶的?” 齐盛世猛点头。 “哦,那就破案了,让卫老感染昏迷的人也是郝甜。 关押我的房间里的毒药也是郝甜撒的。 她当时表演把自己感动了,流着眼泪掏帕子出来的时候,药藏在帕子里,她包帕子的手帕我还记得花样,她哪怕丢了,只要拿不出来,就是有鬼。 她要提炼这些药,肯定得买原材料或者去药房领药,这种一查就清楚的事,不用我多话吧?”林西西继续钉死郝甜。 “不用。”秦正明道。 “投毒害我未遂也是蓄意杀人罪吧?给好好的药丸子上涂毒药用来诬蔑我,是做伪证吧?这两罪并发,够不够关她到死?” “大约不太够。” “那就加上私通外敌罪!”林西西道。 秦正明赶紧摇头,“这罪可不能乱加,得有证据。” 郝甜听到这里,整个人已经完全立不住了。 “林西西,你是魔鬼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连这个也知道。 “不是乱加的,我也就浅浅地猜测了一下子,那天晚上,我还在坐牢,程止戈打电话来说哨所出了事,我多嘴问了一下子,程止戈说完之后,我发现有个特别奇怪的地方。 小毛这娃我认识,极是推崇程止戈这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爸的话他不一定听,程止戈说的话他绝对一丝不差的照办。” 秦正明头点了一半就黑了脸。小毛确实不太听他的话,回家三句话不离程止戈…… 当着老子的面说儿子不听老子的话,还是有点伤秦正明的面子。 “林西西,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郝甜突然尖叫起来。 “别借机发疯又说受了刺激,你根本没有应激反应,这一点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林西西冷笑道。 “小毛一定按程止戈的吩咐把犯人的鞋子也脱了扔外头了的,但是歹徒突然鞋子自己跑回脚上了,手里又突然出现了一把刀,而且就在郝甜同志去审讯之后,你说稀奇不稀奇?” “稀奇。”秦正明听得起劲。 “歹徒用一把从自己跑回脚上的鞋子鞋底里拔出来的刀胁持了郝甜同志,也不逃,也不跑,就点名要见程止戈,还演了一出撕衣服的戏,逼着程止戈那傻子答应吃土,外加和郝甜同志亲近。 你说,你见没见过这么奇葩的歹徒,辛辛苦苦犯边,就只为了看一场抓他的人和别的女人之间的现场表演。” “是很奇怪。” “这件事我一直想不透,后来我又浅浅的猜测了一下子。 第68章 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你说,万一这刀是郝甜同志提供的,戏也是郝甜主导的,她就想和程止戈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事件中成就好事呢? 成了,程止戈肯定会负责。 不成,郝甜可以说因为程止戈的错漏,导致刀没被搜出,她因此受累,被胁持,受了惊吓,还有应激后遗症,程止戈也会因为内疚而考虑接受她。” “万一程止戈扛住了这波内疚感,她还可以说自己被伤害过了,没有其他男人会接受她这样一个女人,而且伤害的原因是程止戈的错漏引起的。 你说程止戈扛不扛得住这种让战友陷入险境还被伤害了,毁了清白造成一辈子心理阴影的算计?! 这事放你们这些男人身上,谁能扛得住不答应她的要求?!” 在场的人都思考了一下,然后全都摇了摇头。 这样阴险毒辣的算计,是个男人都扛不住。 林西西这一个猜测,彻底撕掉了郝甜的皮。 “林西西,你闭嘴,你闭嘴,你不要胡说八道。”郝甜大吼着扑向林西西。 林西西摇动手把向后退,那轮子变了形,退的速度慢了一些,郝甜扑倒在她脚前面,头正好啃在她鞋子上。 “哦呀,受不起受不起,还没过年,不要行这么大礼,行了礼我也没红包打发你。” 林西西一边调侃一边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脚,把郝甜踢开些,“看,反应这么大,典型的欲盖弥彰,我浅浅的猜测估计猜中了。” “这事也好审,那几个歹徒还关着呢吧?正话反话照着这猜测诈一诈就出来了。”林西西看向早已经呆若木鸡的李长青,笑了笑。 李长青像个木头一样,直呆呆地坐着。 “哦,如果说加上这通敌罪还关不到死的话,再加一个蓄意杀人,人还死了的,够判了不?” 秦正明点了点头,“真杀了个人?” “借刀杀人不是杀啊?我,半个月前发烧,烧了三天,去找郝甜拿药,她不给药,还说我该死。 我是个乡下不起眼的村姑,可我不想年纪轻轻刚结婚没多久就死,所以我走了十里路进城。 我那时候不识路,被人引到了一家人门前,有人将我扯了进去。 后来,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被捉奸的小金莲。 那个男人叫李义,本来和我无怨无仇,我那时候都瘦脱相了,人家看上我非要算计我的可能性不大。 后来,我的前夫程止戈鼓捣了出一场公审大会,我拆穿了李义的谎话,还了自己清白,但是李义在后头的审讯过程中,莫名其妙的青霉素过敏死掉了。 这事,处处都是巧合。 正巧,郝甜送药那天,看守李义的人喝醉了,李义自残了,需要急救,正巧,看守李义的人害怕担责任,不往医院送非找乡下兽医注射,很巧哈,李义就青霉素过敏死掉了。 其实啊,这世上太多的巧合,往往都是人为的。 加上这条,足够毙了她了吧?”林西西一边回忆原主记忆里的血泪史一边述说。 “如果查实,证据充足,足够毙了。”秦正明道。 “行,那没事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毙她那天如果我还呆在清江,通知我一声。”林西西拍了拍轮椅,手铐哐哐响,“这铐子给我解了吧,我一只手摇轮椅太吃力了。” 齐盛世跑过来,亲自给林西西开了铐,错身的瞬间,林西西听到一句:“对不起。” 林西西笑笑,没接话。 一句对不起她就得原谅的话,她成什么了。 齐盛世在中间上窜下跳给郝甜打掩护,郝甜差一点就把她杀人灭口了。 那可是草乌提取出来的粉,三到五毫克就达到了致死量的玩意儿。 原身死在郝甜手里,她就差那么一点点也死她手里了。 原身这条命,她还不能明着去讨,只能借着别的事去讨。 “齐盛世,要么现在当众诚恳致歉,要么军中通报,你可以选一样。人不可能永远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犯错不可怕,错了就认,认了就改,这样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林西西面无表情地看着齐盛世。 那目光里,透着满满的威胁。 齐盛世羞愤难当,紧紧地抿着嘴。 他刚刚不都已经道歉过了么,林西西为什么还要揪着这事不放。 “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你现在的决定。原本只需要一个道歉的事,可能会变成无止境的麻烦的。”林西西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还给了人家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惜齐盛世没感受到林西西这份好意,反而横眉怒眼的瞪着她。 一如她当时被齐盛世威胁着要认罪时的表情。 那是不服气不甘心怨恨在心的表情。 冲着秦正明点了点头,“秦师长,面子我给过了,我饿了,吃饭去了。” 秦正明怔了怔,正要说什么,林西西拍拍阿隽,“走了走了,吃饭时间到了,电影散场了,推我去饭堂吃饭。” 阿隽看了郝甜一眼,“你自己先摇着走,我还有点事找她说。” 林西西惊讶了,看看阿隽,又看看郝甜,“你找她,你也卖她虫草了?” 阿隽走向郝甜:“我是给你写过信的陆家陆隽,我在信里说想来见见你,你没回信。 我妈说女生都害羞,不回信只怕是默认,所以我亲自来看看你。 你和郝家信中描述中的一样漂亮,但是我很抱歉,我没看上你,我看上了点点。 因为点点洗手洗得很干净,以后,要是我又窝屎忘记带草纸了,我就可以让点点帮我洗擦屁股的手了,再也不担心洗不干净了。” 郝甜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陆隽。 脑海里却乱纷纷的。 陆隽,她的娃娃亲,上辈子,他来相看她的路上,她把他身上带着很多虫草的消息放给了两个缺钱的混混,陆隽被劫杀了,尸体绑上了石头,沉入了金沙江。 那时候,她在山上看着两人把他一刀抹了脖子,搜尽全身钱财虫草绑上石头扔进水里。 她没看清楚他的样子。 后来,多年以后,她曾后悔过,要是当初顺从家里,不迷恋不该迷恋的人和事,嫁到陆家,她是不是不用过得那么苦。 没想到这一世,她那么早就找上程止戈,却还是输给了林西西。 该早死的林西西还没死,她却要死到前头了。 陆隽活生生的走到了她面前,还告诉她,他没看上她,看上什么点点了。 林西西听了陆隽的话,想象了一下他上完厕所出来要自己给他洗擦过屎的手时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我可真谢谢你八辈儿祖宗了。 双手摇动轮椅,有多快跑多快。 郝甜竟然就是阿隽口中那个要相看的对象。 不过……阿隽不是说,相亲对象家里当时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么?怎么从来没听郝甜提过她的姐姐或者妹妹,好像哨所的人也不知道她是双胞胎。 “郝甜和歹徒勾连的事,需要查实,我派齐盛世跟着你们回清江哨所,全程协助你们查问。“秦正明对着李长青道。 李长青吁出一口气,直接气得仰倒过去。 第69章 永远不会原谅 郝甜,他寄予厚望,口口声声夸赞着的郝甜,竟然是如此恶毒虚伪的人。 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甚至借着他的便利逼迫程止戈…… 他还给她打掩护,赶走了来搜捕的卫兵,给她争取到了和程止戈相处的时间,她后来,是一边扣扣子一边出的病房。 如果他是程止戈,中了两枪刚动完手术,躺在床上无人陪护时,领导把门,把要算计他的女人放了进去,不顾他的意愿把他强了…… 李长青越想脸色越难看。 郝甜被铐了起来,眼里满是怨毒之色的盯着林西西,大喊道:“林西西,你别得意,你就是个短命鬼。 现在得意又怎样,你不过是个被男人抛弃的可怜虫,你还不知道吧,我和程止戈昨天晚上在一起了。” 她得不到的,林西西也别想再拥有。 李长青满脸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有个地缝给他钻一钻。 昨天晚上,程止戈受着那么重的伤,郝甜竟然真的趁他麻醉药还起着效,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把他给办了! 再弱小的男人都是男人,在这种事上都想要当主导战场的那一个,那还是程止戈啊,流尽全身血也不肯流半滴泪的铁骨铮铮的程止戈…… 被人强逼着做了这事,他要是知道这事有自己的参与,程止戈只怕要恨死他了。 “郝甜,你住嘴!”李长青瞪着郝甜,心中满是悔恨,“你真以为这是什么好听的值得你炫耀的事么? 我要早知道你所谓的说说话是这样个说话法,我怎么可能答应帮你?! 郝甜,我瞎了眼,我还事事为你担保,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程止戈?!” “以后,你一个脑瘤患者,没几天日子好活的人,想什么以后,谈什么面对?!你根本不用面对!”郝甜已经懒得伪装,本性毕露。 李长青怔怔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你说什么?什么脑瘤?什么没几天好活? 郝甜,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张口闭口就要咒我早死?” 郝甜疯狂地笑着,眼里满是嘲讽,“咒你?这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能说出口的话?! 我可没工夫咒你,你脑子里长了个包,纵观全国,没人会开脑手术,你除了等死还能做啥?” 李长青像被雷劈了般呆呆地站着,眼瞪得大大的,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郝甜看着他这模样,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一切,心头有个想法闪了闪。 “李所,我的确不擅长做手术,我在学校里本来学的就是医药方面的知识。 你这脑瘤没人可治,但要是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制出抑制药,持续服用抑制药,就能活得更久。 日子这么美好,你也不想早死吧?” 李长青瞳孔猛地一收缩,又赶紧摇了摇头,“你别想蛊惑我。 我之前是给你骗了,我或许是因为生病了,脑子了里长了个包才影响到了我的思想。 我不是那么蠢那么坏的人啊,我怎么变成了我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郝甜没再管他。脑瘤压迫神经,的确会影响到人的思维,但李长青帮她,不过是因为程止戈平时没给他面子。 他既想要个厉害的下属,又觉得太厉害的人不受他管束,总想压程止戈一头。 还总认为自己年纪大就见识多,想对程止戈的生活指手划脚。 可程止戈偏生主意大,根本不听他的,他就又恼又气,逮着机会就想整治一下他,显示显示自己的权威和正确。 一个控制欲爆棚的领导,却偏生没什么本事,做了错事害怕承担,就自我催眠是因为病罢了。 李长青自我说服自己之后,让卫兵看好郝甜之后,硬着头皮去见了程止戈。 程止戈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的躺着。 李长青刚开始还以为了睡着了,走近一看,才发现他醒着,只是一副心如死灰失了精神的死人样。 他心头咯噔了一下,干咳了两声,“那个,程止戈同志,关于昨天晚上的事……” “出去!”程止戈突然暴躁了起来,像被激怒的老虎。 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的事!程止戈不想听到这几个字,更不想回忆那屈辱的一幕。 李长青看着程止戈一副拒绝沟通的暴躁样,嘴里不停说着好好好,你好好休息,人就往外去了。 出了门之后,他又一个劲儿地摇头,“程止戈不会原谅我了。” 郝甜喊的话林西西也听到了,但是她的轮椅依旧摇得飞快。 陆隽也追了上来,两手握着后头的扶手时不时推上一把。 “点点,中午想吃啥,我去给你打来。“陆隽问。 林西西这才突然想起来,她还没跟胖大姨报平安。 她被齐盛世当着胖大姨的面抓走,依着她那个热心肠,只怕已经担心得半死又找不到门路来捞她,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吧。 “不吃了,医院里一股子病气,空气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饭菜也不好吃,推我去找胖大姨吧。” 看着林西西直奔医院大门,齐盛世满脸不解,“卫老醒了,她又往哪儿跑呢?” 秦正明笑了笑。 卫老的事在他们心中比所有的事都重要,但在林西西的心中,或许有比卫老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要是个会钻营的,这时候只怕早就抛下一切去卫老面前候端茶送水了。 哪会像林西西跑得像狗撵一样快。 “协助审讯郝甜这事,你心里得有个数。”秦正明又看了看齐盛世:“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别再让我失望。“ 齐盛世点点头,叹道:“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眼光这么差,我心心念念要保的人,竟然才是那个做尽坏事的。” “人年轻看不准是常事,情有可原,但次次都看不准就要自我反省反省了。” “其实,昨天晚上我是看到林西西和季安平进去秦小毛手术室的。 后来一直守到凌晨三点,他俩才出来了。 但是早上郝甜说人是她抢救的时候,我竟然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选择相信她的谎话。 林西西有句话说得对极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齐盛世道。 “你写的陈述书都带着明显的偏向性,光称呼就看得出来。 郝甜同志,林西西,你自己听听。 我照着念的时候,对你相当的失望,但是又想看一下,林西西无人会帮的绝境中,会干出什么,所以才忍着恶心念了。 林西西啊,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程止戈放跑了一个宝贝,他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齐盛世听了这话,十分赞同,不过,这辈子能看上程止戈的笑话,真挺值的,肯定很多人会对这笑话感兴趣。 齐盛世押解郝甜去清江哨所前,独自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眼睛却亮得出奇。 十分钟后,他出去打了个电话。 “喂,我这儿有个笑话,你想不想听。” “滚!” “关于程止戈的。” “说说!” 第70章 我想切片研究一下你 程止戈静静地躺着,面无表情,犹如墨石深渊般的眸中半点波动也无。 一颗子弹穿过肋骨伤到了脾脏,取出子弹后,脾脏也受损了,季安平做了脾脏修复手术后就无力继续,后来的事都是林西西接手做的。 另一颗子弹打在他的肩膀关节处,卡在了骨头缝里,需要挫掉一点骨才能半子弹夹出来。 锉子的声音响起时,他似乎听到林西西说了一句:“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快就挫上前夫骨了,这体验怎么怪怪的。程止戈,你知道挫骨的下一步是什么吗?” 挫骨扬灰,挫骨的痛可以忍,但是扬灰那得等他死透了烧没了才行。 他硬挺挺的瞪大眼睛数着林西西挫了他多少下骨头。 那人一边挫一边自言自语,“挫骨头的声音没挫指甲好听。” 程止戈突然想说话,告诉林西西,不好意思,没让您有好的体验,但是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一张嘴,别人就会发现他的秘密。 麻醉药对他收效甚微,幼年的变故让他变得和普通人不同,人人都以为他坚毅果敢异常勇猛,实际上,他只是需要更多的运动量和训练甚至是战斗来消耗掉血液中那些狂暴和焦躁。 他需要冷静自持,最好一直能冷静下来。 原本,他又发现了一条除了战斗消耗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路子,不过,这条路很快又堵死了。 手术过程中,疼痛是真的,全程清醒也是真的。 割破外皮真皮血肉肌肉层次的每一层每一刀,他都数得清清楚楚的。 怎么取的子弹,用的什么器具,怎么扯着脾脏做的缝合,怎么挫的骨,挫了多少下,他一清二楚。 林西西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剧烈和疼痛,割裂的肌肉,切开的侧腹,他在她的手里,犹如一具任她摆弄的木偶,向她敞开着,她甚至能看到他自己都看不到的内脏器官和他的血肉骨头。 痛到极致的清醒中,他突然想到了那一晚,她也是这样任他摆弄的,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他起了反应,无论他怎么压制,都显露于人前。 冰冷的手术刀拍了拍他家兄弟,林西西的声音阴恻恻的:“季医生,你看,这人麻醉了都不老实,骨子里就是闷骚至极的,你说我要是手抖,不小心切到点什么,能不能用手术失误掩盖过去?” 一投寒意袭来,他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股,热血充盈的地方也瞬间受了惊吓般藏匿了起来。 他听到林西西略有些惊讶的声音:“本能条件反射,还是麻醉失效了?!怎么他好像能听到我们说的话?” “那不可能!要是麻醉失效,割开皮肉,生取子弹,是个人都受不住,你看他全程一声不吭,明显还是处于麻醉状态。”季安平道。 “但是他的肌肉很奇怪,处于收缩状态,明显不是麻醉意识下会有的正常反应。” 他不得不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 季安平来查看的时候,他已经迅速伪装好,季安平笑着说林西西看错了。 “是吗?我眼花了?”林西西后面不再说话,动作变得熟练迅速,缝合过程中,就只听到季安平不停地在叹气。 “林西西,你真的从没出过大树村?你看看你这些手势和你这速度,还有你缝合的伤处状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托辞,要是拘人不犯法,我都想把你关起来切片研究一下了。” “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我才不敢明目张胆的用医术赚钱,要不然,我早发达了好吗?季医生,我帮你,你帮我是正理吧?”林西西一边剪线一边收拾器具,叮叮当当的。 “那倒是,你想要啥,只要不违法不突破我的底限,我都可以考虑。” “有人一直针对我,我也看她不顺眼,但是正大光明白干她需要一个刚刚你说的托辞,我所有说的一切才有据可依,不然我证明了自己很可能就要被人拉去切片研究,不证明呢,憋着实在难受,快成忍者神龟了。” “哦,你想编个怎样的托辞?” “学医的人一般都喜欢写笔记,你一定有很多医学笔记吧?要不然,我装一个光看笔记就自己自学成才的天才?不,不行,天才太显眼包了,太高调了会被人搞,而且我就是个半调子,装天才要很累才装得像,太累了,不如闷声发大财的好,而且,那样的话,我装你笔友,通信交流医术也不太现实。”林西西道。 “幼年填鸭子,少年时代信件往来交流,成年后自然融会贯通,后来尝试过后有了心得体会,熟能生巧?!”季安平在一边提建议。 “这个好是好,可是幼年时谁给我填鸭式教育?少年时代怎么实现通信,我就一饭都吃不饱的,成天上山刨野草饱腹的,哪来的钱买纸买笔买墨买邮票?人家一问邮递员给没给过我送信寄信,全穿帮了啊,不行不行,再想想。” 程止戈撑得太久,伤口也太疼了,后来的话就没听见就晕过去了。 再醒之后,已经在病房,没过多久,郝甜就来了。 那后面发生的事,程止戈不想再回忆,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门被轻轻推开,查房的医生过来了。 早已经听到脚步声的程止戈立即闭上了眼睛。 一名医生掀开他的伤处看了看,又查看了他下半截儿的床铺。 “患者自受术以来昏迷一次,无恶心,无呕吐,无四肢抽搐及大小便失禁。 患者神志清楚,精神差,痛苦面容,查体合作,头颅无畸形,颜面部散在皮擦伤多处,少量结痂,双侧瞳孔等大等圆,直径30,对光反射灵敏,颈软,无抵抗,活动可,双侧胸廓对称,胸壁散在皮擦伤,胸部轻压痛,腹部略膨隆,腹肌略紧张。 记下来,每日三查,早中晚各一次,秦小毛转入监护病房后查房程序同这边一样即可。” 医生说完,轻手轻脚将被单复原,覆盖住程止戈腰部以下就要走。 程止戈睁开眼睛,突然出声道:“秦小毛……真的活下来了么?” 郝甜明明说过,秦小毛必死无疑,“你冒着那么大风险,甚至可能会上军事法庭扛出来的人,已经被宣布抢救无效了,证明你的判断是会失误而且后果严重。 你不接受我,也是个错误的决断,程止戈,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救赎。” 第71章 床怎么塌了 程止戈双目如电,直直地看着医生。 医生觉得他的眼神有点瘆人,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一边替他换吊瓶上的盐水一边道:“活了,我们先查了危重病房才一层一层往下查过来的。” “秦小毛从死到生,简直堪称一个神转折! 中了二十一刀肠子都绞断了,方医生都功亏一篑没救回来,他还去找过季医生,知道没可能之后,他一宿都没睡。 我的休息室就在他隔壁,一晚上就听到翻来覆去的声音,折腾得我也没睡好,今天起来都没精神,洗了冷水脸都没用,还是给自己手上扎了一针才精神了。” 刚进清江医院实习三天的小护士长着一张包子脸,说话的时候眉毛一颤一颤的,表情十分丰富。 查房的医生瞥了她一眼。 小护士毫无所觉,还把扎过针的手臂伸到程止戈眼前给他展示了一下。 医生咳了一声。 小护士又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今天我要上班,没空去对证会看热闹,听人家说的总是缺那么点意思。” 对证会?! 谁和谁对证? 程止戈看了一眼小护士,“对证会谁开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昏迷着,把医生和我都吓坏了,以为你也感染了,后来查证了一番发现一切体征正常,腹腔也没积液,没有感染迹象,我电击板都烧上了,结果愣是没用上。” 医生急得不行,这小周也不知道个天高地厚,程止戈这人喜静,她偏叽叽喳喳,这会儿那表情还意犹未尽的,要是程止戈误会她是在可惜没电他一回就完了。 医生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小护士一脸担心,“苏医生,你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胸也铁青铁青的,瞧着有点像肺痨啊,正好,x光机还在一楼,你一会儿得空一定要去照一照啊,千万别讳疾忌医啊!” 医生脸都绿了……你才肺痨!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再说了啊,傻孩子。 程止戈脸色平静,嗯了一声,开口道:“你跑题了,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啊啊,不好意思,我一说话就容易跑偏,啊啊,你刚刚问什么来着?”小护士呆呆地问程止戈。 程止戈无奈提醒道:“对证会。” “啊啊,是对证会,就是郝甜同志和林西西因为抢救卫老,毒晕卫老,还有毒药到底是谁做的对质了啊。“小护士简短地道。 程止戈看着小护士,等着下文。 小护士看着程止戈,想到那场对证会后面的精彩部分,想到这个英雄无比的男人,竟然被算计得那样惨,就有些不忍心说细节,怕一说起来自己管不住嘴,啥都给说出去了。 早上这人昏迷那会儿,医生说可能是气闭气了,当时方医生他们都去对证会了,医生怕出事,吓得脸青白了,她也吓够呛,她可不想这人再气闭气一回,自己也跟着受一回惊。 苏医生见小周护士终于灵醒了一回,赶紧带着人走了。 程止戈听了个开头,人走了。 人走了…… 他躺在那里,脸慢慢地黑了,像陈年的柴火灶锅底。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不会流动了般,沉沉闷闷的,压抑得吓人。 过了半晌,他膨胀的肌肉群还是处于硬梆梆的紧绷状态,两手紧紧地攥握成拳,无论怎么深吸气,他都压不下心头那股子躁动。 又过了一会儿,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捶了床一下,床腾地跳了一下,嘎吱一声,塌了一个角。 听到动静,这层楼的护士赶紧跑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见程止戈生面无表情地躺在塌了一角的病床上。 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看上去有些凄凉。 “床怎么会突然塌了?”护士一边检查一边自言自语。 程止戈不说话。 “呀,床栏都裂了,这床质量怎么这么不结实啊? 好像才采购没两年啊!是不是采购的人拿好处以次充好了? 不,不对,郭主任不是那样的人。那就是做床的奸商偷工减料了!” 护士在在自言自语中给做床的老板定了罪,又赶紧让人过来把程止戈抬上,转移到空置的病病里。 这层楼的病房都住满了,就四楼危重病房层还空着几间,程止戈就被转移到了秦小毛隔壁。 几个人抬着程止戈往隔壁病房里送时,周淑琴正站在危重病室外抹眼泪。 危重病室怕感染,家属不能进,只有消毒到位的医生护士能进。 周淑琴只能隔着窗户,透过毛玻璃往里看,时不时哽咽着叫一声小毛的名字,期待着他能醒过来,给她一点点回应。 她不懂太多专业的医学术语,她只知道,儿子判了抢救无果后又突得救了,她惊喜之余又怕这一切是幻想出来的,一点真实感也没有了。 只有真真切切听到小毛的声音,她才能把心落到实处。 医生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她在那里呼唤。 “亲人的呼唤,有助于伤患建立更强烈的求生意志,早点苏醒也不是坏事,其实这事不止家属怕是幻觉,我们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悬着的。”苏医生查完房也是这么对小周说的。 周淑琴喊到嗓子都哑了。 一个搪瓷盅递了过来,塞到了她手上,沉甸甸的。 周淑琴转头看了看,发现是秦正明之后,她强忍了一夜的眼泪便像决了堤的江水一样奔涌而出。 秦正明掏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抖开来,轻轻地给她擦着泪。 “没事,我的儿子没那么柔弱,他哪怕没像程止戈那样长成一株参天大树替别人遮风挡雨,他是一株坚韧的小草,会排除万难活下来的。” “嗯,他像你,看着普通,实际却坚忍不拔,总是让我觉得安全有靠。”周淑琴哭够了,又喝了点水,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在手术室转移出来时,郝甜同志正好路过,说要去对证会,我这恍恍惚惚的还好像听到小毛在说谢谢,稀稀…… 后来我问郝甜同志,她说那是我的幻觉。 旁边的医生说他也听见了,郝甜同志说麻醉药让小毛产生了幻觉,认不清人也是正常的。 正明啊,我有件事还忘记跟你说了,那个人人都称赞的郝甜同志,我总是觉得她不太对劲。 第72章 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撬不倒 “第一回手术中途她出来的时候,对着我极为不耐烦,半点安抚也没有就让我准备后事,还阴阳怪气儿的说中了二十一刀的人哪里救得下来。 这隔了一个晚上,她又变得笑容可掬,对我明显尊敬了不少,还突然就把小毛救活了…… 按说,我这么猜测人家救了小毛命的医生不应该啊,可我就是觉得她人不对。 正明啊,你说我是不是突然听到小毛受伤不治的消息,精神变得不正常了?”周淑琴紧张地看着秦正明问。 秦正明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夸赞道:“你不是不正常,你是太聪明了,我家淑琴啊,竟然是这么多人当中不偏听偏信,从两次短短接触中就堪破虚妄,找到真相的第一人哪。” 周淑琴被自家男人夸懵了,回过神后赶紧左看右看,生怕人家笑话,说你两口子老模式样的了,还什么我家淑琴…… “秦正明,你正经点,别乱夸,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周淑琴皱着眉头道。 “周淑琴同志啊,你这一慌张就提高声音装凶的样子真可爱。”秦正明轻轻地拍了拍周淑琴的手背一下。 “你这个人真是的,叫你莫说了,莫说了,还说,还说。”这人来人往的,隔壁病房还刚进去一堆人,人家听着了像什么样子?“你好歹注意下场合,别一高兴就胡咧咧。” 虽然听着让人开心,但是周淑琴还是伸手掐了秦正明一下。 “我真的没夸张没乱说,我家淑琴就是厉害嘛。那个郝甜同志人人夸赞,什么医科大的高材生,医药大才,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尖兵连长,没长一颗红心,都白瞎。”秦正明道。 周淑琴见秦正明真不像在开玩笑,疑惑地问:“怎么,郝甜真的有什么问题不成?” “问题大着呢,简直坏透了。人人都以为临危受命抢救卫老的人是她,她厚颜无耻的认领了。 几次三番的利用战友之间的信任搞事,算计人,还要把卫老感染昏迷的黑锅扣到林西西头上! 我师里那个小齐啊,也是眼被屎糊了,就瞧着她好啊,给她提供各种便利。 把林西西抓回来,实话不信,还要上手段逼迫她认罪。 那姑娘也不是个憨包,激怒了小齐硬要求换我去审问,这才得了喘息之机。 但是那个郝甜竟然私下又撺掇着小齐支开卫兵,两人跑去私审林西西,还想把提炼出来的剧毒粉末洒在林西西身上,造成人家畏罪自杀的假象,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 庆幸的是林西西躲过了杀招,还想办法通知了我。 明明是人家林西西和季安平连续两台手术,站了五个小时抢救了程止戈后又站了八个小时才把小毛抢救回来。 郝甜又假装从手术室里出来,造成是她救人的假象,还拿出加了料的药丸子说是林西西害卫老昏迷的证据。 这场对证会真的别开生面,让我都叹为观止。 你说,一个女同志,怎么能疯狂恶毒到这种地步?! 她身边的人任何人她都能利用算计做什么事都毫无人性……简直太可怕了,要不是被揭露出来,她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秦正明心有余悸地道。 当着人民群众,他要公正冷静理智;当着下属,他要维持坚强稳健,遮掩自己的后怕。只有在周淑琴这个相伴了二十多年的爱人面前,秦正明才敢流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周淑琴光是听着描述就觉得惊心动魄,听完之后好半天都没说话,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啊。 同样,凝着神听着外头动静的程止戈在听完秦正明的话之后,整个人一度处于被雷劈糊了的状态,脑子完全成了浆糊的状态之中。 一直以来,冒功的人都不是林西西,郝甜才是那个冒功还要倒打一耙的人。 她不止要冤枉林西西,还要杀人灭口!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结婚后,他没保护到自己的妻子一分一毫,还因为自己对战友的信任,将西西置于危险之中。 因为他的原因,她设计了李义的事的,李义事败露之后她又借刀杀人弄死了李义掩盖了真相。 还一二再,再二三的当着他的面诋毁林西西,他竟然一次也没立场坚定地反驳过她。 反而在林西西要自主证清白时充当了拦路虎的角色,将人粗鲁无比地拖走,磕伤了她的脚。 她数次欲言又止,便是一次一次的失望吧。 他却完全没给她信任,还怒斥她荒唐,甚至在外人面前因为觉得她丢人躲了起来,怕她借着他程止戈的名再做丢人的事,而当众说出她很快就不是他妻子了的话。 更是在破坏她的自证后还自以为是,强硬的要求离婚! 难怪她半点也没犹豫,难怪她半点也没留恋,难怪她说她看不上他! 真相如此惨烈,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哪里有值得人看上的地方。 就连那个才初识的陆隽,都知道在危险来临之时,给林西西通风报信,想带她逃出险境,他这个丈夫,却形同虚设,半点作用不起不说,还尽给她带来伤害。 他连陆隽都半点比不上,如何还能跟什么默默比,他那可笑的胜负欲啊,原来一直以来最最荒唐愚蠢的人,竟然是他程止戈。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程止戈默默地听着,眼中波澜起伏,心中酸涩难当。 “程止戈要是知道这些,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淑琴啊,你说,林西西这么好个姑娘,现在又离了婚,是自由身了,咱家小毛又是她救活的,这有没有可能…… 要不然,咱们不要脸点,发扬发扬下咱们老祖宗的光荣传承?”秦正明突然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的。 周淑琴没好气地看着秦正明,“你这老不正经的,想什么呢…… 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你这是想恩将仇报不成? 人家程止戈才离婚,你就想让你儿子去挖人家旧墙角跟儿了? 再说了,你儿子当程止戈是人生标杆,你觉得他干得出撬人生标杆旧墙角跟儿,抢人前妻的事儿来么?” 屋内偷听的程止戈脸都绿了。 第73章 他一定会感谢我出卖他 “那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这姑娘我看着心热啊。 要是捞不到自家碗里来,我觉都睡不踏实。儿子那边,你多吹吹风,我再想点辄,这事指不定就成了呢?”秦正明道。 周淑琴想了想,道:“缓缓再说,小毛还住在危重病房没醒呢,你就给自家儿子安排起这为难事儿了。 你可真够为自己儿子着想啊,为了自己睡得着瞌睡,就想方设法要卖自己儿子了。”周淑琴哭笑不得地掐了秦正明一下。 秦正明笑着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长远,小毛要是有能耐,得了林西西青眼,总有一天会感谢我这个当父亲此时的果断出卖。” 周淑琴浸在悲苦担忧里的心被秦正明这一通闹,不好的情绪早抛到了一边,也开始打趣道:“你在这边打着鬼主意想娶儿媳,要是程止戈听着了,看你到时候还好不好意思。” “那家伙住二楼,小毛这边是四楼,而且这层楼,就小毛一个,隔着两层楼,他是顺风耳不成?听不着的,放心。”秦正明自信满满地道。 就是因为确保那家伙听不着,他才这么跟周淑琴敞开了聊啊。 周淑琴想起刚才新转移到小毛隔壁的伤患,心里突然有点忐忑不安,指着隔壁病房对秦正明道:“那间房又住进去一个。” 秦正明一边往隔壁窗户探头一边安慰周淑琴:“放心,就算又来一个,那人也不可能那么巧是……啊,程止戈,你怎么在这儿?!” 病房的窗户打开了半扇用来透气。 秦正明一探头,就和病床上瞪着一对墨黑大眼的程止戈眼神对上了。 程止戈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黑沉无比,眼神冰寒刺骨,浑身散发着想杀人的气息,嘴紧抿成一条线,全身紧绷,犹如拉满的弓般,下一秒就要疾射而出,见物杀物,见人杀人! 秦正明脸色一僵,干巴巴道:“嘿,真巧,你也住这边来了,正好和小毛两隔壁。” 程止戈腮帮子动了动,仔细听还能听到阵阵磨牙声。 “是好巧,正巧听到该听到的,一字不漏。”程止戈定定地看着秦正明,一字一顿道。 秦正明笑着挥手,“我还有事要忙,不打扰你休息,程止戈同志,再见。” 说完,也不等程止戈回答,拉起周淑琴就快步走了。 周淑琴捂着嘴,憋笑憋得浑身发颤,走到三楼才放开手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看吧,挖人墙角,撞上正主了。” “林西西是自由身了,程止戈管不着人家嫁谁喜欢谁的了。”秦正明道。 “就嘴硬吧你,你刚刚当人面为什么不理直气壮一点这么说?” “那个,我是体恤下属,他中了两枪受伤不轻,得让他少说话多休息。” “人家可能正休息得好好的,是你吵着要挖人墙角,把人气得休息不了的吧。” “都怪这医院修的时候没修好,隔音效果太差。” “算了,不跟你扯了,你想再多也没用,你肖想人家林西西,人家连程止戈都不想要了,还瞧得上你儿子?” “嗯,这倒是个问题……” …… 林西西先到的是前头李大花家那个窄小的门面,门面虽然不在临大街的位置,但是处在乡下进城的农民们必经的路上,人流量倒还算可以。 李大花掐好辫子就自己缝成帽子放在这门面里卖,怕人错过看不着,还在门面外的墙上挂了一顶帽子,帽子上写着大大的卖字,相当于就是一个招牌了。 清江农贸集市是逢双开集,今天是16号,李大花家的门面却关着。 说是门面,其实就是在向街面的位置墙上开了一个窗户大小的洞,不开的时候上着一块一块木板,开的时候取下木板,在那洞口下摆上一张木头桌子,再把一摞一摞的帽子摆上,再等生意上门。 后来就在墙附近搭了一间小屋,桌子也不用怕被风吹雨淋了搬来搬去了。 所以,这间屋子的门是开在朝向后院的那一面的。 林西西要进后院,还得绕小半圈,从后面的院门进,也就是她之前来时进出的那道门。 结果到了那门附近,门关着,外头还挂着锁。 “没人在家呢,我们走吧。”陆隽说。 林西西摆手,凝神听了听里头的动静。 院子里有响动,像是有人在地上推着木头小板凳在走。 “五湖?四海?你俩在家不?” 推板凳的声音立刻停了,四海的声音里透着警惕:“谁啊?家里没人。” 林西西就知道家里就四海一人在家了。 “四海,是我啊,西西姨姨,奶奶和哥哥去哪儿?又把你一个人锁家里了?”林西西问。 四海蹬蹬跑到门附近,透过两扇门中间的间隙往外看了看,看到一个跟平时不太一样的林西西,就出声问了:“西西姨姨,你咋看着扁了?” 林西西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你从门缝里看人,谁不扁啊?奶奶呢,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 四海用玩得脏不拉叽的手抹了一把脸,又吸了吸鼻涕,仰着小脸道:“奶奶找你去了啊。 她买了好多散白糖回来,装在袋袋里用锯子放在蜡烛火上爎封成一包一包的。 奶奶每天都提着这些白糖去找人,说是要让她的老姐妹们出出主意,说说怎么才能接你出来。哥哥也去了。” 林西西怔立当场,心里酸涩难当。 白糖可不便宜,这年头的人们走人户才会背上一包白糖两把挂面做礼。 林西西在这呆那两天,亲眼看到四海把糖罐子拿出来数着粒的吃,今天吃五粒,明天三粒这样,还一脸满足地说那沾在糖罐上的白糖粒能吃好几天。 胖大姨却为了她掏钱买了十斤白糖去求人办事想捞她出来。 萍水相逢,她不过是顺手扎了她两下,喂了她一点解毒的东西,用的材料还是她自己带的,她竟然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奶奶,大家好像都没办法了……今天那大妈还把咱们的白糖给扔出来了,袋子破了糖撒了一地,我捡了半天都没捡完,剩下的全掉泥里了……”五湖的声音里满是惋惜,听着叫人心里闷闷的。 第74章 做个富一代的第一天 林西西扭头一看,李大花两祖孙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刚走到街口。 李大花的黄胶鞋前头跟鳄鱼一样张着大嘴,她走路得擦着地面走,不然鞋子就从脚上掉下来了。 看来,她被抓走后,大姨跑了不少路,鞋都给跑坏了。 “大姨,我回来了。”林西西摇着轮椅迎向前。 李大花揉了揉眼睛,看着过来的林西西,不可置信地问旁边两手摊开,手里还托着白糖的五湖:“我咋听到你西西姨姨在喊我了,还看到她坐着轮椅冲我们挥手呢?奶奶眼花了?” 五湖小心翼翼地托着手里的散白糖,高兴地道:“奶奶,你没眼花,真是西西姨姨回来了。” 李大花甩开烂了的那只黄胶鞋,光着脚就往前跑,胖乎乎的身子跑得肉一颤一颤的。 夏天的街面晒了好几个小时了,十分烫脚,她一边跑一边咝,然后又继续跑。 跑到林西西跟前,她用手摸了摸林西西的脸才最终确信了这不是幻觉。 李大花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嘴中不停说着好好好,“太好了,没受罪也没瘦,走,咱们回家,大姨给你做白糖粑吃。” 掏出钥匙开了锁,陆隽把轮椅提了起来,端着越过门槛一马当先就进了院子。 四海跑过来,看到陌生的陆隽,又往后缩了缩。 李大花把四海倒放在地上当小车子推的板凳翻了过来放好,招呼陆隽坐。 陆隽个子太高,小板凳太矮,他只能耷拉着腿勉强坐了。 李大花看了看陆隽黑乎乎的脸,悄悄问林西西:“这黑娃儿叫啥名?咋长得这么黑?是哪团来的,是不是外国的?” 院子本来就不大,李大花嗓门大,哪怕是她认为自己很小声音在问,陆隽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林西西只顾着笑了,陆隽只得自己开口回答:“大姨,我这是晒的,原来不长这样,我不是外国人,我家住在玉龙雪山下。” 李大花松了口气,“不是外国人就好,要是外国人,我还得报备给街上管事的人知道,不然怕是奸细啊啥的来搞破坏。” 陆隽叹气,“我长得这么周正,哪像坏人?还奸细……大姨,你这么说,我可伤心了。 大姨,我不依,大姨,你要做白糖粑粑给我吃,赔我这伤透了的心哇。大姨……大姨……” 烦人精模式又开始了。 大姨目瞪口呆地看着陆隽,这男人咋这么多话啊。 林西西脑瓜仁都被念得发胀了,赶紧赶人:“好了,我到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去,别在这边像只苍蝇一样嗡个不停,吵死人了。” 陆隽听了这话就跳了起来,一脸受伤地盯着林西西控诉:“林西西,过河拆桥这么快的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在这儿住,就当走亲戚了。” “那可不行,这院子里就大姨和俩孙子,加上我就是两女人两孩子,你一个成年陌生男子住这儿像什么话?”林西西立马拒绝。 “陌生男子?!我,是陌生男子?我都给你前跑后的忙活,还冒着风险要带你逃跑了,我还是陌生男子?”陆隽跳着脚问。 “你跑前跑后,冒风险,那不是你个人的选择么?”林西西道。 “林西西,你没良心哦,用过就丢,你就是我妈嘴里那种无情无义的坏女人!”陆隽很生气,“我当你是朋友,你还说我是陌生人,我们那边要是来个客,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你可倒好,还让我走!” “陆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风俗不同,你们那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但是我们这儿,家里没男人的人家是不能随意留宿一个成年男人的。”林西西解释道。 陆隽看着五湖和四海,“他俩也是带把的啊,两个,两个男的啊。” “成年的才叫男人,没成年的叫男孩。 如果你跟五湖四海一样大,你要留下来只要大姨不反对那也没问题。 可是你是成年男人,还有未婚妻,你忘记你跟我说的了,你下山是卖虫草,相看对象,然后带着对象和多多的钱回家么?” “可我没看上她,我看上你了啊,等我卖了虫草,你跟我回家吧。”陆隽认真地道。 林西西头大如斗,怎么说半天说不明白了呢。 “你和郝甜是有婚约的.我不太了解你们的风俗,但是我们这儿要是定过亲,长辈间有过约定的,想要解除,得长辈之间坐下来双方达成约定才算退掉。 你没看上郝甜,你得回去跟长辈商量,了结了这段事才能去说下一个。 还有,你看上我,不能不问我的意愿就领我走,我们这里的婚事没那么简单,要双方互相喜欢,有感情的一对男女,还要领证之后才能在一起生活。” 陆隽想了半天,似乎想明白了,“哦,你的意思就是一个茅坑只能蹲一个人,郝甜占我的茅坑,我得让我家长辈和她家长辈坐下来谈妥,让她不要在我这茅坑里占着,腾出茅坑了你才会来蹲,是吧?” 林西西无语了。 婚事怎么就和茅坑扯一起了? 陆隽却认为林西西这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那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中药材门市卖虫草,换了钱我就回家,让我爸妈找郝甜爸妈说清楚,林西西,你等我来接你哈。”陆隽高高兴兴地走了。 林西西有些心累,一码归一码,一时间跟他说太多事,他好像转不过弯来还要扯半天。 郝甜的事应该不出半个月就能有定论了,陆隽家要是不抓紧时间,到时候人都被枪毙了,他们找谁退亲? 等这事了了,陆隽要带她走,那也得看她愿意不愿意啊。 这个突然出现的淳朴小伙确实不是个坏人,可是林西西无意于他,她在大姨家养好脚伤,就要回大树村把原身欠的账给还清,然后再找个工作或者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八二年的种花家,百废待兴,大有可为。 后世羡慕富二代过得挥金如土,她现在来到刚开放才三年后的时代,不奋发钱进当个富一代什么的,真是白瞎了这场穿越。 来都来了,就得活出个人样! 大姨做的白糖粑又香又糯,甜而不腻,脆而不渣,林西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吃完之后,胖大姨抱出秸杆飞快地掐着辫子,林西西也自己起了头在那边慢慢掐,一边掐一边和大姨闲聊。 “草帽都是卖给做农活的乡亲,所以赶集日才开档?那单日档口就空着的,不如找点啥城里人也需要买的东西做,这样单日双日都有货卖,家里收入也能涨一涨。” 收入增加了,大姨应该就不会时不时偷着上山捡菌子了。 第75章 她不想再当帮凶了 李大花手上动作不慢,辫子迅速生长,越来越长,没一会儿就堆在地上一圈圈的。 五湖拿着处理过的谷草段过来,先把辫子理了理顺了喘然后就一圈一圈像盘水管那样盘了起来,用一根谷草当绳子拴上,辫子就不像之前那样铺一地占地方又乱乱的了。 听到林西西的话,李大花苦笑了一下,“卖草帽的活都是我男人祖传下来的,我也就会这个了,我也想做点其他的什么单日卖,就是不会做啊。” 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谁不是要摸着石头过日子呢。 林西西心里头有个想法,却还只是个念头,想要细化完善才知道可不可行,日子就在闲聊掐辫子中悄然而逝。 这一天,看着五湖拿出笔难得的写起了作业,林西西那个一闪而近的念头突然具像化了。 李大花掐的辫子已经堆了一屋。 林西西看着辫子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就对李大花说:“我有个主意,就还是在草帽子上做工夫。” 李大花笑笑,知道林西西这是想为她好,草帽上做工夫,草帽上能有什么工夫做? 就是个戴着下地干活遮个太阳的帽子而已。 除了乡亲们干农活需要,城里的人,也就某些需要露天干活的人才需要,她的档口在靠城郊的地方,人家城里的人要买东西都往供销社走,那边又齐全又近,才不会绕远路来买她一顶草帽子。 反正秸杆多的是,也不值啥钱,林西西想折腾就让她折腾呗。 反正她脚伤着,闷得慌,给她找点事做,她也不无聊。 这姑娘看着秀秀气气的,却是个能惹事的,不让她闲总归是好事。 就跟俩个孙子精力旺盛,呆在家里老老实实的根本不可能,不是搞坏这个就是搞破那样,后头做了两个扎实的小板凳,让他们在院子里推来走去的,有了折腾的玩物,就不折腾家里的用具了。 五湖已经上三年纪了,他上学上得晚,八岁才有学上,书包里有多的铅笔和本子,林西西让他拿,他就拿。 林西西趴在一边的桌子上,涂涂画画了半天。 李大花掐完辫子又开始缝帽子,忙得像陀螺似的。家里的米缸已经见底了,再不做点帽子卖,她们就要饿肚子了。 前几天偷偷捡的菌子,林西西看到了,说很多都不能吃,正说挑一挑把能吃的挑出来时,人就被抓了。 菌子放在那里,天气太热,早成菌干了,现在弄出来吃也饱不了肚了。 五湖趴在一边看林西西画画。 四海推了一阵板凳无聊了,也跑了过来,站在旁边支了个脑袋看。 “姨姨,这是啥?像花又没见过这样的花。” “姨姨,你这帽子拱起来好高,没见过这样式的,感觉好怪。” “姨姨,铅笔芯要画完了,我拿刀给你削一削去。” 两个娃叽叽喳喳的,其实不比陆隽话少,但是林西西却不觉他们烦,反而听着有趣。 五湖兴冲冲的去削笔,四海就凑了过来,指着一朵花说:“这个好看,给我的小板凳也画上花花。” “画画画,想画啥,姨姨给你画啥。”林西西宠溺地道。 四海窝在她怀里,乖乖巧巧地点着头。 李大花瞅着两人那亲热样,眼圈慢慢地湿了。 儿子跟着厂里的车押车出去就没回来。 车翻在了秦岭,倒在崖边上,司机攀着崖边的一棵松树才没落下去。 在后头车斗里守货看货的儿子直接抛翻了出去掉下了崖,尸骸无存。 厂里给了五十块的抚恤金,她就没了儿子。 大闺女小时候战乱被炸死了,二闺女嫁得远,嫁出去十来年才回来了一回,拖家带口的趟一趟也不容易,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见上几回面。 儿子没了,媳妇守不住,生下四海才半年就改嫁了。 四海是吃米糊糊长大的,会认人就没见过妈,看到人家有爹有妈的总往上凑,人家逗他喊爸他就喊,喊妈就喊妈,就只为了让人家举他起来抱一抱,感受一下有爸妈抱是啥滋味。 后来,他大了,人家笑他,他也知道羞了,就不干这样的事,但是他心里肯定还是渴望有人疼爱他的。 自己做活太忙,帽子也卖得不好,偶尔还有饥一顿饱一顿的,为了多卖点帽子,左邻右舍有啥事她都抢着帮忙,就为结个善缘,人家传一传说一说,知道她在做帽子卖的人多了,买的人肯定也会多起来。 那次堵林西西就是对街老王婶叫上她一起去的,后来她才知道,老王婶也是亲家叫去的,她亲家还收了人家钱,喊了一大堆人,就是为了让林西西当场出丑。 自打知道这些事之后,她就不爱东家西家串门了。 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的,不干人事尽害人,她没那火眼金睛,就谁家也不去,这样就当不了帮凶了。 林西西有了初步的思路,就开始付诸行动,下午就让五湖带她去最近的供销社买东西。 路过黑白铁加工部的时候,一个汉子走了出来,盯着她的轮椅看了看,“你这轮椅不能再走了,轮毂都要散架了。” 林西西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知道遇到了懂行的,她也正好需要找个人修一修轮椅。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还要靠这轮椅做腿替跑东跑西呢。 “你能修?” 汉子见生意上门,嘿嘿一笑,道:“这就是俺做嘞,你说俺会不会修?” 一说话,牙上的葱皮子就露了出来。 山东大汉都是直爽性子,二话不说连价也没说就把轮椅拖进去修了。林西西就和五湖坐在凳子上等。 屋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个脸色蜡黄额头上满是细汗的的小妇人掀帘从后院走了出来,看见林西西和五湖的时候,赶紧扯开一个笑容,热情地上前招呼:“天热,口渴不,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们端点水来?” 林西西赶紧摇头,“不用不用。” 妇人只道她客气,掀帘回了后头,不一会儿就端了两碗水出来。 五湖端起碗就要喝,林西西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冲着妇人道:“谢谢婶婶。” 埋头又要喝,林西西吭了一声。 五湖端着碗,一头雾水地看着林西西,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他喝这水。 妇人有点尴尬,小声道:“我的碗洗得很干净的,不脏的。” 正在干活的汉子手上活一停,瞪着眼看过来,手上的钉锤晃了晃,粗声粗气道:“我女人好心端水给你们喝,你还嫌弃起来了?这轮椅我不修了,你们走。” 妇人赶紧过去安抚男人,男人梗着脖子不修,妇人一边劝一边回头看林西西脸色,道:“ 俺家这男人是个驴脾气,没事的,一会儿就能劝好,你们稍坐一会儿。” “大姐,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恶心,没吃几口饭觉得胀满,口干,大便干结,小便黄,有过低烧,头昏耳鸣这些症状你都有吧?” 妇人呆呆地看着林西西。 汉子面色一缓,焦急地道:“她就是有点低烧,都两三天了,还没退下去。 最近一段时间,吃饭都吃不下,还总是端着水一碗接一碗的喝,喝得肚皮都胀起来了。 这位女同志,你,你是咋看出来的?你是医生?” “我没执业资格,不算个正式医生,就是会点皮毛,水平也不高。 你这媳妇应该是肝上有问题,尽早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免得时间长了耽误医治。”林西西两手端着水碗,脸色平静。 妇人面色难看,看着汉子道:“俺,俺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忍忍就好了。 你挣点钱不容易,我不看病,一进医院就要这钱那钱,啥都要钱。” 汉子拧着眉,问妇人:“家里还有多少钱,去带上,咱们上医院看看去。” “没,没啥钱了,才进了一次货,家里就几毛了。”妇人小声道。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汉子颓然地耷拉着肩膀,眼里满是愧疚,“是我没本事,自家女人得了病都没钱去看。” 妇人拍着汉子的手,一个劲地说不是的不是的,“我跟着你挺好的,没挨过打,没受过别人欺负,人家说我长短,你也总护着我,这辈子跟你在一起,我不亏!” 林西西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两人温情脉脉的对视。 妇人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再不治,会死人的。 “大哥,你最好也要检查一下,有的肝病会传染,你们共用食具寝具,密切生活,传染的可能性很大。” 妇人吓得两手都在抖,之前死活不肯去医院的她立马颤着声音道:“俺,俺还有个银镯子,我去找街头的银匠换点钱。 当家的,咱们一会就上医院去。 大妹子,不好意思,这轮椅今天给你修不了了,你改天再来吧。” 汉子没说话,被苦难的生活折磨得略显老相的脸庞上满是焦愁,放下手上的工具,伸手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妇人慌里慌张地进了里间,很快就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翻找她所说的的那个银镯子。 “怎么没有?我明明放这儿了啊……难道记错了?”妇人越是慌乱就找找不着,越找不着就越是着急。 砰。 里头传来一声响,伴随着妇人隐忍的呼痛声。 汉子冲了进去,半晌后,妇人啜泣的声音传了出来。 “八斤,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我身子弱,脑子也不灵,还,还没了两根手指,干不了重活也做不了精细活。 我一直都没能给你生个孩子下来,现在,现在我又得病了……八斤,要不……你再找一个健康的……” 汉子的声音愤怒中夹杂着一丝悲凉之意,“胡说,胡说,卫桃花,你胡说啊你……我,我这八斤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嘛。 我穷得叮当响,当初十里八村哪个女的瞧得上我,我,我家成分还不好,不过就是帮了你一回,你就铁了心的跟了我,能娶到你做媳妇,是我八辈子修来的德啊。 你莫再说这样的话了,莫说了……” 卫桃花啜泣的声音变成了失声痛哭,呜呜的,听着叫人心酸。 八斤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门帘子被八斤之前猛力一甩甩到了架子上一直没落下来,里间和外间只要一探头就一览无遗。 林西西端端正正地坐着,面色平淡。 五湖忍不住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后头,小小声地嘀咕:“那婶子哭得可惨了,那个伯伯抱着她,眼圈子也是红的。” 林西西把他的小脑袋瓜子按了回来,摇了摇头,制止他继续说话。 里间的哭声渐渐小下去了,汉子出来的时候,看到林西西还在,尴尬地搓了搓手,道:“大妹子,那个……” 林西西指着被汉子拆解成零件块的轮椅,“我没轮椅,走不了,我弟弟也太小了,搀扶不动我。” 汉子犹豫了一下,默默蹲下组装轮椅,手微微颤抖着,有的小件放了两三次才放到位置上。 妇人还是没找着银镯子,重新梳了个头换了身干净衣服,洗了把脸才出来。 林西西垂目,看着她脚上那双明显已经换过却还是有点脱胶的黄胶鞋,心头微微一叹。 抬眸的时候,视线在她残疾了的右手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没了的两根手指头断口不整齐,看旧疤像是被人用工具硬生生扯掉了的。人是不可能把手指硬生生扯得断的,只能靠工具才办得到。 汉子很快将轮椅装了起来。 妇人看着锤了一半的轮毂,半边翘半边圆,组装起来也完全无法正常使用,抿着唇想了想。 她为难地看着林西西:“大妹子,你们住远不远?不远的话,俺先把你背回家…… 啊,不,不行,俺,你说俺这病是会传染的,俺不能碰你,俺,俺这样对着你说话,有没有事?”妇人捂着嘴背转了身,语气紧张无比。 林西西看着她,眼神深深,过了半晌才反问她:“你们有钱进医院看病么?” 妇人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没回答。 汉子低下了头,看着凹凸不平的土地面瓮声瓮气地道:“你就是个过路的,我们家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没钱我就去借,借不到我就卖血卖肉,我是个没啥能力的粗人,但是我的婆姨我自己会管。” “如果你借遍所有认识的人,还卖血亏了自身,勉强凑够了检查费和诊费药费,医生却告诉你这些远远不够,这病不好治,拖垮你的家庭你卖光你的血肉都不一定能治好,你还会选择治么?”林西西又问。 汉子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治!能多活一天我就愿意治一天!” 妇人泪如泉涌,不住摇头:“我不治,我不治,我不去医院了,八斤你自己去检查下你自己。” 明知道是无底深渊,还是义无反顾的要治,只因为她是自己的家人啊。 家人是无价的。 没办法权衡利弊得失的存在啊。 林西西突然想到原身的父母,生存艰难却到最后一刻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家人,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宁愿背上巨债,也要救治到最后一刻。 她自己也曾有过这样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她也愿意付出一切的家人,后来,她失去了这一切。 “帮我修好我的轮椅,我给你们看病,等价交换。” 第76章 两条命 八斤看着卫桃花,卫桃花已经惊讶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过了一会儿,卫桃花才捂着自己的嘴,颤抖着声音问:“大妹子,你,你刚刚说什么?你,你会治病?你帮我们治?” 林西西嗯了一声,淡淡道:“前提是你男人得替我修好我的轮椅,你俩也愿意相信我,不怕被我骗或者治死什么的。” “那先给我治治看!” “先在我身上试试!” 八斤和卫桃花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狗粮…… 林西西突然感觉到有些心塞,“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别喊了,给谁治,先治谁,是我决定的,不是你俩说了算的。” 八斤和卫桃花连忙点头,卫桃花还是不敢回头,背对着林西西站得笔直。 八斤二话不说,拿起工具,又叮叮当当的一通拆解,把刚装上去没多久的轮椅又给拆下来了。 林西西看着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像伺候祖宗一样弄着那些铁疙瘩就好笑。 这两口子真是实诚,完全没问她会不会医术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半点怀疑也不曾有。 或许在黑暗到极致的时候,但凡有点光泄进来,人人都想抓住。 而有人手中有一根轻飘飘的稻草,有的会选择扔向濒死的骆驼压死它,林西西选择用稻草将骆驼扯起来。 生活已经很苦了,没糖得自己找糖。 一个小时后,轮椅焕然一新,轮把和扶手上需要林西西手触及到的地方都被细心地用皮套子套了起来,轮椅上的每一根铁都被八斤擦得锃光发亮,擦不掉的污垢他都拿砂纸打磨掉了。 八斤眼巴巴地看着林西西,两手时不时紧张地搓上一下。 卫桃花不敢回头,半天没听到动静,急得轻轻地用脚跺了跺面前的土包。 五湖张着大眼,惊讶地围着轮椅转了一圈,赞叹道:“姨姨,这轮椅变得好漂亮。” 林西西也很满意,冲着八斤的方向点了一下头,道:“成交!” 八斤满是纹的是眼角都舒展开来,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林西西从口袋时摸出俩个之前医院发的绵纱口罩罩上了口鼻。 “卫桃花坐下,平复好心情后就把手伸出来平放在一边的木头桌子上。” 卫桃花说先给八斤看,林西西定定地看着卫桃花,八斤赶紧把卫桃花的手捏住递到林西西眼跟前。 林西西这才伸出手指搭到了她的腕间,脉很沉。 “张嘴,舌头伸出来。”林西西道。 卫桃花便张了张嘴,吐出一截舌头。 舌红苔黄腻。 “好了。” 林西西收回手,让卫桃花找张纸找只笔出来,八斤就把他平时拿来记账的一个本子拿了出来。 林西西唰唰写下一个中药方子,一边写一边道:“茵陈18g,栀子12g,大黄(去皮)6g,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茵陈,水剩六升时,下剩下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三服温热饮。 不清楚的现在可以问,吃三天之后再复,我再来帮你诊一诊,看要不要换方。” 她开的这个方子,茵陈随处可见,桅子和大黄也在附近的山上挖得着,不需要花什么钱,很适合平民百姓之家用。 八斤听到药就只有三味,有点担心效果,犹豫了半天才敢问。 “药不是越贵越多就越有用,这些天生天长的药材,自己能挖的挖,洗干净晒干称一称就可以入药了,药好不好有没有用,吃三天就知道了。 轮到你了,伸舌头,伸手。”林西西板着脸,眼里冷冷的,无端地让人发怵。 八斤立刻便不说话了,让伸舌就伸舌,让伸手就伸手。 林西西端着架子诊完脉,叮嘱道:“你暂时没啥事儿,不过要注意,卫桃花好全之前,你俩的碗筷都分开,尽量避免口沫交换。” 卫桃花在一边问啥叫口沫交换。 林西西看了五湖一眼,让他把耳朵捂起来后才快速地说了几个字:“就是亲嘴儿。” 卫桃花的脸一下子就僵了。 八斤也转头看着一边,视线不敢与林西西接触。 八十年代的人都纯情淳朴,可不说透,他们又闹不懂,林西西也很为难啊。 “好了,轮椅修好了,方也开了,五湖,我们走。”林西西把五湖捂着耳朵的手拿了下来,摇着轮椅手把就出了黑白铁加工部。 卫桃花突然想到什么,进了里间。 没一会儿,她就拿着一个红布包气喘吁吁的追上了林西西两人。 “之前找半天没找着,刚刚突然想起来就放在枕头里的。 我知道你是医者仁心,修个轮椅就换了我和八斤两条命,还一分钱都不收,把家里那几毛留着给我和八斤生活,我和八斤占了你大便宜。 这银镯子是我唯一值钱的东西,虽然其实当不了几个钱,但是你一定要收下,不收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什么两条命,说得那么严重,其实就是个肝病而已,严重才会死人,你还没到那程度。”林西西道。 “不,你不知道,八斤就是个憨的,心眼也实。 我身子一直不太行,家里穷,我不舒服都会藏着拖着,不让他知道。 如果你今天没点破,我可能要到撑不住倒床的那天才会露馅。 到那个时候,我活不了,八斤肯定也不想活了。”卫桃花认真地道。 “你俩感情倒是怪好,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俩倒有些不同,所以我才愿意搭把手。 说到底,是你们自己救了你们自己。镯子我收了,你哪天想要回去就来剑南大街29号卖草帽子那家找我便是。”林西西接了红布包,让五湖揣好。 两人直奔供销社而去。 精心维修过的轮椅走起来嘎嘎快。 卫桃花冲着林西西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个躬,眼里满是感激。 五湖扭头看到了,就叽叽喳喳的跟林西西说了。 林西西怔了怔,笑了。 这家人确实值得她帮。 进了供销社,林西西跟那柜台后坐着的大姐说要一套画笔还要一些颜料。 女人低头打着毛线,头也没抬就说没有,态度十分敷衍。 林西西叹了口气。 这时候的供销社就是个铁饭碗,里面的柜员都是牛气哄哄的,一副你爱买不买,懒得招呼的模样。 倒是旁边正在抹架子上灰的年轻女人看了看林西西的轮椅,又看了看坐着织毛衣的大姐,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东西清江城里没什么人买,又贵得吓人,平时就没备货,你要是想要,交定钱,我们帮你定,快的话一周就能到货。” 林西西交了定钱,年轻女人拿出登记本给她登记的时候,辫子垂落下来,林西西看着年轻女人扎辫子的发绳上坠着的珠子,目光不由得一凝。 第77章 说一眼就一眼,看完就死 现代的林西西,生于1992年,死于29年,享年37岁,履历很普通。 出生于军人世家,爷爷从军,爸爸从军,叔叔伯伯全从军,叔伯死于任务,爸爸后来失踪在一场秘密任务之中。 她因为母亲的原因,被勒令不得从军,选科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选了医科。 为什么学医,自己也说不清楚,可那么多专业摆在眼前,她觉得能和从军入伍报效国家相提并论的就是救死扶伤的医学。 不能在场上杀敌,就在后面救人。 可命运总是很神奇。 作为一个医生,她见习惯了生死,但却没人知道,她会在下班后一次一次的复盘手术中的得失,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做得更好,她觉得严苛的要求自己就能少出现失误,但她忘记了,人力有穷时,医学史上多的是无法攻克的难题和暂时看不到攻克希望的难题。 她的母亲,在父亲失踪后,几度抑郁,出走,后来罹患了一种罕见病,国内当时只有一点方向,还处于摸索阶段,听说有不少国家的医学研究室都在研究这个课题。 后来,一个尖端科学室的人才突然出了车祸,新闻报道上的这个人当场就死了,当时没人知道当时车上死的并不是本人,而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替身。 替身整容都整了十几次才整得和本尊几乎一横一样,还藏在本尊的家中地下室里,每天跟本尊学他的仪态,表情,说话,甚至是模仿用他的思维去生活。 学了整三年,就只是用于在这场车祸中替换本尊。 替身死了。 这场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一场由民间组织自发组织起来的徒步挑战赛开始了,奖金高得吓人,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公里数并取得第一的人,奖金一百八十八万,并安排进入徒步俱乐部做终身教练。 这消息一出,网上就炸了锅。 执量一上去,报名参与的人就越来越多,组织者公布参赛地点也由五个城市慢慢的增加到了十五个,最后又变成了二十个赛点同时进行。 民间的比赛太多了,这场赛事开始并没有引起监管者的注意。 直到规模渐渐扩大,热度爆顶,赛点增加到二十个后,紧急报批的文件像雪花片一样递了上去。 二十个赛点,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更大更吓人。 参赛的人越多,围观助阵的亲朋好友也多,为了搏流量的媒体也会闻风而至。 出于安全考虑,审核这一块的部门主管方就约谈了组委会的这个民间组织。 民间组织也很为难啊,这势都造势到这种速度了,前期投入都超过好几千万了,连参赛选手们的服装上的广告位都卖了收了钱了,要叫停的话损失太大了。 官方也为难啊,规模太大,安全难保证,发起人又是民间组织,上头又汇聚着民意。 这一拉扯商谈就是好几天。 最后,民间组织突然爱了一把国,声称宁愿亏掉前期的钱,也不让国家为难。 官方也给予了这个组织相应的补偿和承诺。 将二十个城市的赛事,分割成两年时间来完成,一个月完成一个城市的。 这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 直到一年半后,境外突然有家研究室突然宣布,他们攻克了一个罕见病,制作出了有效的药。 同时,还破解了种花家的十几项生物研究的研究方向并再次走到了种花的前头,领先一步就是赢。 而这十几种生物研究的提案,基本就是一年半前那场事故中死亡的那个医学人才深度参与过的。 世上的巧事,不可能巧成一堆。 事故撞车起火爆炸,车上验出了本尊的dna,尸体表上组织及剩余组织上也验出了本尊的dna的。 事情的突破性进展出现在一个爱拍鸟的野拍朋友圈,拍鸟的时候拍到了一张和事故中人高度相似的脸庞。 尖端人才被人策反后已经潜逃出国,出逃路线竟然是徒步至边境线,剪开铁丝网经由条国转机。 徒步的比赛,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为了扰乱官方的视线。 赛事进行的二十个点,正是出逃路线。 二十个点都需要前期筹备人员,一个普通的出差的筹备人员,就这样逃了出去。 林西西母亲患的就是这种他们的药能治的病。 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刚上班一年的科室医生,还不肯同流合污骗国家医保给病人开高价药,每月领的工资也不高。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每日每夜的受着这病的折磨。 那种新药虽然对外销售,但是售价很贵,九万刀一颗。 林西西买不起这么贵的药,不得不为金钱而折腰,转行去做主播,还做的是荒野求生的主播,最后因为外形条件不错被一个当时名声很烂的选秀节目看上,让她去参加比赛,说是拿到名次就会签她。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另一条跟梦想完全不同的路。 钱赚得多了起来,却因为苛刻的经纪约只能分到一点点,当她终于凑够药钱时,母亲竟然忍受不了多年折磨自杀了。 接到电话的林西西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从剧组跑了出来。 母亲最后的心愿是让她找到爸爸。 她那时候才知道,母亲不是自愿自杀的,而是收到一个神秘的来电后才自杀的。 她的父亲,极有可能潜伏进了一个犯罪组织的核心位置,但他受伤后被短暂的催眠了,竟然打了母亲和他初恋时开的那个手机号。 母亲听出了他的声音,还有人说要来接她去和他团聚,给他们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 如果落入他们手中,母亲就会成为威胁到父亲的质子。 正好母亲病得太重了,也早就不想活了,但她放不下失踪的丈夫,放不下一根肠子直到底的女儿。 现在,女儿学会了在娱乐圈讨生活,还混得风生水起,丈夫也有了消息,还活着。 她就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林西西答应了母亲,要代她去看看父亲。 正好,潜伏进组织的人只剩下父亲一个了,他传递不出消息。 她是演员,也是歌手,去他国他乡演戏驻唱,正常又合法。 她接受了为期五年的秘密训练。 五年又五年后,她见到了父亲。 父亲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但还来不及说话,她吊的那根威压就断了,她摔了下来,当场就摔断了脖子,倒在父亲的脚下。 她答应替母亲看一眼父亲,竟然就真的只看到了一眼。 李燕头绳上的珠子,她受训的时候就见过。 第78章 闯祸了,赶紧跑 发绳很普通,上面穿着一颗暗蓝偏灰的琉璃珠子,珠子两头打了个小结,后头还穿了一个同样色系的管状珠,上头的图案瞧着像人的眼珠子。 “你这发绳挺特别的,哪儿买的啊?”林西西问。 年轻的女人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把油黑发亮的大辫子甩到了背后,一边继续登记一边回答着:“不是买的,是我奶奶给我做的。” 哦豁,不是买来的,人家奶奶亲手做给孙女的东西,包含着感情的手工制品,大概率是不会卖的。 林西西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卖么?我挺喜欢这种和别人不一样的佩饰的。” 果然,年轻女人直接拒绝了。 五湖在一边看着,觉得林西西看那珠子的眼神跟他看到水果糖一样一样的。 看林西西有些失落,就哄她道:“这种小石头上的图是没怎么看到过,不过怒江边上有很多其他图案的小石头,等我妈来接我去外家玩的时候,我帮你捡一布袋子回来,你挑着做发绳啊。” 林西西轻轻揉着五湖的头顶,点了点头。 这孩子,第一次见觉得他咋咋呼呼的,相处下来却发现,这是一个小暖男啊,十分体贴懂事。 他妈早就改嫁了,一次也没回来看过他和四海,也根本不会接他去什么外家玩。 但是五湖却一直活在胖大姨善意的谎话里,一直等着她回来。 天还早,林西西难得出来一趟,就顺着街往前走了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上次和李映红分开的那个丁字路口。 丁字路口前头一百米左右开着一家兴华书屋,五湖说那里有好多连环画和小人书,大多数都是旧的,可以买也可以租,林西西就来了兴趣。 一路上,五湖都在捡石子儿,捡到就拿给林西西看问她喜欢不喜欢。 林西西只能硬着头皮说喜欢。 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音,一股子浓烈的老白干烧酒的味道随风而来。 浓烈得薰人。 林西西皱了一下眉。 五湖捂着鼻子说了声好臭啊。 “臭小子,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后头的人就听见了,一个男人歪歪扭扭的跑上前来,揪着五湖的领子就把他提了起来,通红的脸庞上满是酒意,眼神不太清明,明显喝高了。 五湖被吓得吱哇乱叫。 “把他放下来,他说话不好听你可以让他给你道歉,但是把他吓出毛病或者摔伤了,你罪责更大。”林西西道。 五湖听了林西西的话赶紧冲男人说了声对不起。 男人却不依不饶的拎着五湖晃过来晃过去的吓他,还故意绕着林西西的轮椅走,一边走还一边故意挑恤道:“哎,我就不放,你能拿我咋的? 烂腿子的残废,站起来来抓我啊,抓到我我就把人给你。” 是我的错我认,但是人敬我我敬人,人欺我我不忍。 林西西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也放弃了和他沟通。 等男人转到她面前时,她抓住机会飞快地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腿一下子把男人腿弯处踢了一下,趁他弯腰的时候快速地在他手肘里使劲掐了一下,男人一愣,五湖就从手里掉了下来。 林西西伸出双臂接住五湖,把吓得小脸惨白的五湖往轮椅后一拉,仰脸瞪着男人,严阵以待。 男人甩着手跳了起来,边跳边喊:“我,我被电打了一下,好麻,好麻。” 后头的几个同伴也已经跟了上来,嘻嘻哈哈的。 走在最中间的中等个子的男人瞥了一眼林西西,目光只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就往下,着重在胸前扫了扫,然后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林西西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咸湿佬一个。 “王哥,你帮李四儿看看,他说他被电打了。 我说他丫的喝高了在打胡乱说,他非说手刚刚麻得不行,肯定是电打到了。”中等个子的男人被旁边的哥们拉到了抓五湖的男人旁边。 “这里是大街边边上,电线头子都没一个,哪里来的电打到你? 四儿,不是我说你啊,你这酒量越喝越回去了啊。 说,是不是背着我们在哪个小浪货家里喝了一顿才又跑来蹭王哥酒喝的?” “哪有什么小浪货?你以为我是王哥啊,哪个女人见了他都爱得不得了,哭着喊着要他抱。” “王哥,我说你也是的,今天这顿酒喝得一点也不尽兴,你家那个既然哄回来了,还怕她个屁,该喝要喝,你不举杯,咱兄弟几个喝着不得劲啊。” “再装一阵子吧,等那娘们放松点警惕收拾了她再说。 放心,我早就打算好了不会让她好过,不过这一回,我绝对不得把把柄落她兄弟手里了。” “那这个嘴臭的小子和这个残废咋弄?要不要兄弟信轮流帮人家推一推轮椅?” “怎么推?往哪推?这有啥好玩的?要玩你自己个儿玩。” “前头有个河沟,臭得不得了,把人往那里一推半天都爬不起来。 她刚刚还踢了我一脚,我不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啊?”抓过五湖那个男人说着就往这边伸手,抓着轮椅的一边就使劲往他那边扯。 林西西想起五湖之前捡了装在她口袋里的那些石子儿,立刻摸了几粒出来执在指间就要狠狠甩出去。 书屋里突然跑出来一个拿着扫帚的小青年,长得斯斯文文的,身上还穿了件沾着书香气的的确良衬衫。 “嘿,你们几个,当街欺负女人和小孩,好意思么?”青年拿着扫帚就往这群酒鬼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给林西西递眼色,让她赶紧摆脱男人跑。 这青年不是个会打架的,动作相当的生涩。 酒鬼们有好几个人,除了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被扫几下不痛不痒的之外,开始还手后就立刻扭转了局势。 青年救人不成反被困住了。 林西西叹了口气,小石子嗖嗖的飞了出去。 唉呀,唉呀的声音响起。 有人捂着额头,有人捂着腰,有人摸手腕,还有个捂着眼睛嚎得震天响。 “啊啊,我的眼睛,好疼,要瞎了,我是不是要瞎了?” 林西西一怔。 打偏了把人眼睛打着了?! 闯祸了,风紧,扯呼。 第79章 这事怎么解决我说了算 林西西拉着五湖,摇着轮椅骨碌碌的跑了。 跑回到丁字路口的时候,五湖说腿软跑不动了,她就找了个巷子藏了起来。 探头往那边看时,发现那青年没跑脱,被醉鬼们揪住了。 “这小子刚想跑,还是我眼疾手快的捞了一下才把人逮住了。” “跑得了和尚路不了庙,他刚刚从书店里出来的,人跑了,书店跑不了,我们几个都被打了,都要去看医生,你得拿钱出来给我们赔汤药费!” 小青年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林西西她们这边一眼,收回目光后就开始掏钱了。 “我就二十八块六毛五分钱了,我留八块六毛五吃饭,给你们二十。”小青年数出二十递给捂着眼睛叫唤那人。 那人把手一放,接过两张大团结,又一把扯过小青年手里剩下的钱,骂骂咧咧地道:“二十不够,全给都不够咱们撮一顿的,回店里再拿点去!” 林西西让五湖藏好,自己又摇着轮椅冲了回去。 轮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去,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进了醉鬼中间,撞倒了两个,又推翻了一个。 只剩下那个被叫做王哥的男人被轮子压住了脚,痛得脸都变形了又被小青年挡住了没倒得下去。 林西西看着愣神的小青年,自己伸手把钱抢了回来,指着之前捂眼跳脚的男人道:“你两只眼睛都好好的呢,没事还装瞎。 当街勒索人钱财,我是人证,手里的钱就是物证,是去找公安说道说道,还是大家打完就算,好说好了了?” 当街被一个女人撞翻了,男人们哪里肯服这口气,纷纷围了过来,叫嚣着要收拾林西西。 林西西定定地看着那个王哥,眼神冰寒,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像突然戴了张无情面具,无端的令人发怵。 “你们四个,一个是红星钢厂的,一个是收花站的,一个是屠宰场的吧?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一个二个喝得酩酊大醉,还在外惹事生非,当街打人勒索,厂里面知道么?” 三个叫嚣着搞死她弄死她的男人瞬间哑火了,震惊地看着林西西。 “你认识他们?”王哥也被镇住了。 林西西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她眼力比普通人要好一些。 这四个男人中,隐隐以王哥为首,但这个王哥身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倒是那三个男的,一个身上有明显的猪血腥味,袖口还沾着几根猪毛;一个鞋底上沾了点金属屑,鞋头还被什么高温的东西烤得卷了边;一个头发上沾着棉花絮,领口也有。 她随口一诈,王哥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我再问一次,是就这么好说好了,还是找公安说道后再找你们的厂里领导说说,查一查你们这算旷工还是算啥?”林西西冷冷地问。 不管是钢厂,还是收花站,屠宰场,现在这三个单位都是属于国家的,他们也全都算是正式职工,要么是顶替上一辈的工作,要么就是花高价从人家手里买来的。 现在的工人可是很吃香的,工资也挺不错的,比农民过得好多了。 所以不少农村里的人都想进城,做梦都想有一份这样的正式工作。 几个男人的酒好像一下子被吓醒了,面面相觑之后全都看向了王哥。 “妹子,都是误会,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这事不如就依你的意思,就这么说了就算?”王哥打圆场道。 林西西没说话,转头看着小青年。 小青年会意,点了点头。 林西西这才冷哼着道:“反正我没怎么吃亏,挨最多打的是他,他说这么了就这么了,但是以后要是你们要去人家店里打击报复什么的,我就随时去你们厂里找领导聊天儿。” 几个男人连连摇头说不会不会。 林西西嗯了一声,挥了挥手,道:“走吧。” 几个男人如蒙大赦,你拉我我扯你跑得飞快。 小青年鼻青脸肿的,被打得够呛,林西西问他:“见义勇为被人打成猪头,傻不傻?” 小青年轻轻一笑,虽然脸肿得像猪头,但是也算个好看点的猪头。 特别一对丹凤眼,眼睛特别清澈,看起来很单纯,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又有点魅惑动人,又纯又欲,说的就是这样的眼了。 后世那些女人,都想整成纯欲风,倒是很少见到一个男人身上有这样气质。 “我叫周墨言,你呢?”小青年笑得嘴角向上弯了起来。 给人打成这样还笑得出来,不知道说是乐天还是傻了。 “林西西。” “见义勇为我不后悔,不过我以后要学点招式,争取下次见义勇为的时候不被打得这么惨。“周墨言说。 傻子一个。 可她生存那个时代,就是缺这种傻子,缺这种侠意和善意。 很多曾热血的少年,长着长着就被现实打了脸,明明想着要善良要正直,但是善良被辜负甚至是被嘲笑,被不值得的人反咬一口的时候,这种侠意心就渐渐的不敢了。 林西西记得网上最热的一个问题就是:你在街上看到摔倒的老人,你敢扶么? 林西西自己都不敢去扶啊。扶了赔不起啊。 那个好心扶人的大学生被人反咬一口要几十万赔偿,逼得生生跳了河啊。 她不当傻子,却佩服这种人。 五湖见没事儿了就哒哒的跑了回来,推着林西西进了兴华书屋。 书屋内部布局宽敞而明亮,高高的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类书籍,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书籍涵盖了文学、科学、历史、艺术等各个领域。 书屋的中央是一张半旧的实木桌子,周墨言的工位就在那里,这桌子也是道分界线,他的左手边是新书,右手边是旧书,旧书区有很多小人书连环画,是五湖最喜欢的区域。 他一进去就熟门熟路的钻到了书架上间挑他喜欢的小人书去了。 林西西拿了一本墨子救宋翻了翻,居然一看就入了迷。 五湖拿着一本炮打一只虎看得津津有味。 周墨言放好扫帚出来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两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连环画,他又笑了。 但是很快,笑容里又多出一抹苦涩和怀念。 周墨言近乎贪婪地看着林西西的侧脸。 第80章 他在等你,请吧。 光洁饱满的额头下,双眼如同黑宝石一样充盈,小巧精致的鼻梁,衬得唇瓣愈发丰润动人,衣物包裹下的身子略显消瘦,想必生活过得不太好,营养没怎么跟上。 她认真地看着手中翻得卷了页的连环画,时而入迷,时而勾唇,时而皱眉,随着故事情节的迭起,她脸上的表情也益发丰富多彩。 像个孩子般。 像个包裹在一个成人壳子里却依旧拥有着纯真童心的孩子。 竖起一层层坚硬的壳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 五湖那本连环画很薄,他也只看画不看字,很快就看完了,看到周墨言盯着林西西看,他人小鬼大地笑了,挪到林西西旁边,轻轻碰了她一下。 林西西对人的触碰很敏感,五湖的动作很轻,她依旧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看着挤眉弄眼的五湖,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周墨言那边看,只看到周墨言快速转身的背影。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腰背挺得笔直,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似乎正看得入迷。 只是捏着书页的手指指节微微有些泛白,应该是看到让人紧张的情节入了心,才不自觉的捏紧了书页。 林西西挑了十来本连环画,五湖挑了十五本,两人抱着满满的一怀书过去登记。 周墨言好笑地看着她问:“怎么全是连环画啊?这可是儿童读物。” 林西西脸色平静,理直气壮道:“小时候忙学习,没来得及看。 长大了想看找不着了,现在在你这儿看到了当然要借去看一看啊。 要不是怕别人也在找着看这些书,我都想把你整个书屋里的连环画买走,放在家里慢慢看个够。” 长大后,有时候想到躲被窝里看被她妈逮个正着缴了的连环画,林西西心中还是有遗憾的,可是很多书都不再版了,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突发奇想走进的这个书店,却给了她满满的惊喜。 周墨言见林西西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笑意从眼底跃出,像一轮光湛湛的月,照亮了他整张脸,让他俊秀的五官像镀上了一层光芒,八分颜色也变成了十二分动人。 登记完之后,周墨言顺嘴问了一句:“这么多书,你俩抱得动么?要不要我帮你们送上门?” 林西西有些惊讶,八十年代就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了?! 她记得书店私有化之前,书店的图书员跟供销社的售货员一样是大爷一样的存在啊。 想想这是个头脑一热架都不会打就抄着扫帚冲出来见义勇为的人,又能理解了,别人是大爷,周墨言却是个热心服务的好图书员,是个例外。 “不用了,我这轮椅很扎实,我随身带着米口袋,往米袋子里一装,抠个洞,挂到后面的扶手把上,根本不需要我和五湖费力气。”林西西婉言谢绝了周墨言的好意。 周墨言哦了一声音,似乎有些失落,眼里的笑也一下子收敛了不少,礼貌地和两人说了再见,还轻轻地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 带环保袋出行是现代人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习惯,这里没环保袋,但是米口袋还是有的,这玩意装五十一百斤的米都兜得住,何况是二十几本薄薄的连环画。 林西西单手提着口袋往后头轻轻松松一挂,摇着手把,招呼着五湖出了书店。 出门之后,走了几步远,五湖跟林西西说周墨言还在看着他们,林西西就扭头看了看,冲着周墨言挥了挥手,手上的速度也不自觉地加快,轮椅咕噜噜的在街上走着,迎着落日的余晖。 晚霞红透了半边天,像给天边的云镶上了一抹纱边。 映照着街上人们,人们的脸上也都亮堂堂的,带着一丝夏日的热风吹过来,带起一股子热浪。 林西西看着余晖中低矮的建筑,正是放工的时候,穿着不同厂子制服的工人们从不同的地方涌了出来,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不时有欢声笑语掠过耳边。 他们穿得朴素,男男女女都素面朝天,可他们的精气神却十分的旺盛。 脑海中浮现出一幢幢高楼大厦,行色匆忙的打工族,赶着公交,赶着地铁,挤着电梯,浑得好点的有车一族,也在车流如注的大街上,一堵车就得塞上半个小时起,握着方向盘满脸都是焦躁,生怕赶不上公司上班的点。 被生活挤压得麻木的脸庞,除了工作回家也是抱着手机放不下,跟网上不同的人东扯西聊,却都带着刻意和伪装,身边的人来去如潮,交心的却一个。 朝九晚五只为了领工资那一天,到账的短信一响,大多只看上一眼就要还花呗还车贷还房贷还信用卡数,全部分配完了,工资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点点。 像这种随意的当街畅谈,走走停停笑笑,没有车贷房贷信用卡花呗要还的轻松写意的笑容,是真的很罕见了。 生活很狗,人生要苟。 这么想来,穿越也未必是件坏事,如果有幸能在这个时代浑得风生水起,那么到了四十几年后,她或许能有更多的选择和自由权。 奋斗吧,女人。 林西西满怀壮志的回到胖大姨家,还没进门就看到了一辆带偏斗的三轮车,军绿色的,一边是摩托车头一边是斗那种。 站在门口的卫兵看到她就冲着院子里的人说了句什么。 打了鸡血般慷慨激昂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拍进了深渊里,这巨大的落差让她面色难以抑制的黑了一瞬。 尤其是在门内探出齐盛世那张脸时,林西西的心情更是到达了冰点。 “怎么?又来抓我?”林西西没好气地问。 五湖躲在轮椅后,两手握着扶手手把,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悄悄问她:“趁着还没进去, 我现在就推着你跑,还来得及不?” 林西西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这么近的距离,人家还配着武器,得跑多快才不会被逮被击毙? 齐盛世看到林西西抵触的表情,眉头抖了抖,脸上的肌肉也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不太习惯地道:”不是抓,是请,你都好些天没露面了,卫老在等你,师长在等你,我也有事要问你。” 第81章 不智不仁不法之徒 听到不是抓人,五湖松了口气,抹着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不住啪叽啪叽的往地上甩。 林西西把米口袋递给齐盛世,“给我拿进去放屋里,跟胖大姨解释一下是请不是抓,解释清楚后我再跟你走。” 胖大姨上次为了活动关系捞她,脚板都跑得满是燎泡,新买的胶鞋也报废了,五湖说她晚晚睡不踏实,半夜就起来在院子里走,边走还边叹气。 “齐盛世,下次要找我,最好别的人来。”上回带着人如狼似虎的闯进来抓人的场面已经让李大花有了心理阴影,林西西也不喜欢齐盛世,能少见一次就少见一次。 齐盛世皱着眉头把米袋子提了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了。 李大花拉着四海跟在他身后,一见林西西就担心地道:“真没事?不是骗我的吧?” 林西西笑着点头,不停安抚着:“真没事,我骗谁也不会骗大姨的,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那个,没那么快回来,可能得呆几天。”齐盛世插了一句。 突然看到林西西看过来时那张黑沉沉的脸和警告的眼神,齐盛世只得硬着头皮补充道:“这是师长的意思,事情有点麻烦,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起码得要几天时间。” 李大花这心刚放一半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林西西。 林西西瞪着齐盛世,心里已经把他骂成了狗臭头,“不管是什么事,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决定我帮不帮或者怎么帮,请人要有请人的态度和诚意。 我今天可以看卫老和秦师长的面子走一趟,但是我晚上要回来住,办不到的话,我拒绝你们的任何请求。” 齐盛世两手都捏了起来,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般。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已经低声下气的来请她了,你还要拿乔不成。 卫老是谁,秦师长是谁? 哪个不比眼前的胖女人重要? 为了一个胖女人莫须有的担忧,你竟然要直接拒绝卫老和师称长的要求?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在卫老面前挂不上号,刷不了一个脸子,卫老一个表情,人家都会开会研究许久,你可倒好,满不在乎的,半点没放心上。” “人与人总是不同的,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懂?” 林西西说完之后就静静地等着齐盛世的回复。 李大花怕万一激怒了人闹得不好看,就隐隐晦晦的在齐盛世背后打眼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卫兵都等得不耐烦了,频频看天色。 林西西依旧不动声色的坚持着,半点不肯退让。 最终,齐盛世败下阵来,妥协了。 “我就只负责来请人,你去了,要怎样,跟卫老和师长自己谈,谈成啥样是你本事。”齐盛世既是妥协也是把皮球踢了出去。 他倒想看看,在他面前这么硬气的林西西,真到了师长和卫老面前,是不是还能这么杠。 偏三轮摩托斗车只有一辆,来的时候卫兵骑,齐盛世坐斗里,回的时候,齐盛世骑,让林西西爬斗里坐着,让卫兵走路回。 林西西不同意,不带轮椅,她就伤着一只脚行动就不便,变相的被局限了行动。 “呵,搁这儿跟我玩计谋呢!不带轮椅我就下去了。”林西西目带嘲讽地看着齐盛世。 齐盛世脸臭得像糊了泡屎似的,自己下了车,让卫兵带林西西走,他在后头扛着轮椅走。 车子骑出一里多地,清江医院遥遥在望了,林西西才跟卫兵说:”你说你们家的齐团长是不是傻? 轮椅有轮子的,他不推干嘛要扛啊?显得他力气大,还是吃饱了撑着了需要举重前行好消化?” 团长这不是被你给气疯了糊涂了么…… 卫兵噎了一记,回头看了看,没看到人,停了车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人。 齐盛世正扛着轮椅在后头跑得满头大汗,衣服全都湿透了,贴在他身上,显露出八块腹肌。 林西西挑了挑眉,哟,练过的,身材还不错。 齐盛世见卫兵在路边停着车,还没跑到就语气不好地质问:“让你骑着车把人先带回去,你停下来做什么?” 林西西看着憋屈的卫兵,坏心眼的小声怂恿卫兵道:“好心没好报的。 还是走吧,你看了那副要跳起来要咬人的模样,你要提醒他,他万一恼羞成怒觉得你在看他笑话,记仇报复你以后天天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卫兵正犹豫呢,齐盛世的骂声又响了起来:“听不懂是不是,耳朵聋了?还不走,等我给你发烟啊?” 卫兵不再犹豫,一拧手把,轰了一尾管的黑烟子出来。 斗车开动。 正好跑到的齐盛世被黑烟子喷了一脸,愕然地盯着远去的斗车。 他张开嘴,吐出的那口气也带着黑烟。 林西西竖起大拇指,“干得真好!那烟子喷了他一脸,差点给他美了个黑。” “我不是故意的,但你是故意的,团长一定不会饶了我的。”卫兵哭丧着脸道。 “你打死不认,就说是赶巧了,他能把你咋的? 他自己受不住激脑子转不过弯的,放心。 何况是他让你赶紧开的啊,你只是听他的命令行事,他自己没算好时间和距离,能怪到谁头上啊。”林西西看戏不嫌热闹大。 “你可真坏,团长得罪你了,你这么整治他?”卫兵好奇地看着林西西。 “是啊,他得罪我了,骂过我,还带人来差点弄死我,上次抓人还吓坏了我大姨,得罪得死死的呢。”林西西半点不避讳她对齐盛世的厌恶。 虽然秦正明护短护得不明显,但他还是隐晦的提过想让林西西不要追究齐盛世的过错。 可这不是林西西的风格。 一个男人只凭片面之词就对一个女人进行言语攻击,这是不智。 替坏人打开方便之门,要不是她自己见机快,她就死郝甜手里了,死了之后想也想得到郝甜会怎么做,所有的污名都是她的,功劳是郝甜的,她还会落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被人指指点点,津津乐道好久。 这是蓄意杀人犯的帮凶! 抓人就抓人吧,抓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现代的警察遇到有家人在场情况都会考虑一下家人的接受程度,选择温和的方案带走犯罪嫌疑人。 可齐盛世倒好,直接跟逮捕罪犯一样冲进李大花家,荷枪实弹的顶着她的脑门子把人拘走。 屋里当时还有俩小孩和一个快六十的老太太。 他半点没顾忌,只顾着自己爽快了。 这是不仁。 不智不法不仁之徒,还想她礼貌对待不成? 想屁吃呢! “哦,我还有半句话还要跟齐团长说呢,正好,等等我的轮椅。”林西西拒绝了卫兵抱她上楼的举动。 卫兵只能为齐盛世点蜡。 第82章 他不要和善,就原形毕露给他看看 “齐团长,来来来,就等你肩膀上扛着的轮椅了。”林西西冲着姗姗来迟的齐盛世态度比之前和善了许多。 齐盛世哼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现在知道客气了?之前拽得二五八万的劲儿去哪了? 怕医院里人多眼杂,给谁见着你嚣张那面报给卫老知道了,所以又装和善可亲了?” 卫兵眼神怪怪地站在一边,又为齐盛世暗暗点了一根蜡。 团长真勇。 “啊,哈哈,齐团长,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你知道轮椅为啥叫轮椅吗?”人家不要和善,她就原形毕露呗,林西西不情好意地看着齐盛世,像个露出尖牙的小兽。 “莫名其妙,当然是因为有轮子才叫轮椅。”齐盛世飞快道。 林西西笑得眉眼弯弯,清脆的笑声令齐盛世暗暗觉得不对。 “你笑什么?!” “我笑啊,轮椅它有轮啊……有人偏要扛它,它要是长着嘴,一定会大喊着我有轮,我会滚! 齐团长啊齐团长,要是我是你啊,我就推着它走,走累了就坐着摇一摇,让它自己走,送我来医院。 可惜啊,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有些人啊,是珍珠,但某个人嘛,是真猪!” 林西西的话让齐盛世又气又恼,看着被这笑声和谈话声吸引而来的人,想到卫老和师长也在,他硬生生压下心头恼火,僵着脸把轮椅放了下来。 林西西坐上了轮椅,能走的路自己摇着走,遇到台阶就坐在那里等齐盛世和卫兵抬过去。 卫老一个人住在五楼,林西西上到四楼的时候,碰到李映红和王婷了。 李大花家的地址是李映红说出去的,她看到林西西的时候,略微有些尴尬。 王婷也看走了眼,错把郝甜当好人,还在方有义第一次质疑那人和郝甜有些不同时据理力争,让方有义也改了想法。 那天的对证会,更是做为郝甜一方的证人出席的。 她看到林西西,眼神也有片刻的躲闪,不过她年纪大阅历也丰富些,很快就调整好状态,冲着林西西点了一下头,还打了个招呼。 “来啦。” 林西西也回了个礼节上的淡笑。 王婷和李映红进了中间那间病房,林西西继续老神在在一脸享受的被抬着上楼。 被人抬不用费力气走就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的感觉挺不错的。 难怪古代的皇帝那么喜欢坐布辇,除了方便,更是为了享受那种被人服务,高高在上的感觉吧。 经过这些天的精心治疗和护理,卫老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 病房的门敞开着,病床又是面向门放置的,卫老坐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被抬上来满脸都是享受的林西西。 他冲着林西西招了招手,笑眯眯地调侃道:“十来天都没见你露面了,忙啥呢?是不是把我这老头子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卫老你做了开胸手术,需要静养,我这不是体贴您么。 我要天天往您这儿跑,别人又要说我无事献殷勤了。”抢救卫老只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她没想过靠着卫老做什么,卫老没事了,她也没什么想往这边走动的念头。 一堆人等着见卫老见不着,她天天去见,这不是拉仇恨么。 卫老能挪动了肯定是要离开清江的,她这脚可是还要在清江呆两三个月的,卫老一走,人家不得清算她啊。 不见卫老,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除非人家非要找她,她是被动的,卫老想见她,她能拒绝么? “你这丫头啊,年纪虽小心眼子却不少,非得让我这老头子让人来请你你才肯来,还说什么为了让我静养,好话赖话都让你说尽了。”卫老道。 林西西视线在病房内一扫,没见到张木头,倒是看到床脚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咔叽布的中山装,是她第一次见卫老那天穿的那一身。 “您要离开清江了吧?”衣服都洗干净了,病床里也收拾过了一遍了,人也能坐起来了,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是啊,所以特意请你过来道个别,把那欠你的赔偿给你,顺便再问下你,真的没跟我走的意思? 我可是难得瞧上一个合眼缘的小辈儿,我也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有时候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找不着。”卫老认真地道。 卫兵和齐盛世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林西西。 卫老竟然想带走林西西,这种人家做梦都想要的一步登天的机会,林西西竟然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齐盛世转念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这是耍心眼欲擒故纵呢吧? 故意拒绝,加深印象,又故意消失十来天不来看,更会让卫老觉得她与众不同,坚定要真要带走她的想法。 这不,她等着了,卫老再次邀请她了。 “不了,我现在脚伤着,跟着您走,到底是我照顾您还是您还得找人照顾我呢,太麻烦了。 我和您一样,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等以后吧,我去京城看您。”林西西还是拒绝了卫老的邀请。 卫老是一个于国有功的老人,她和他萍水相逢,做的只是她想做的。 说到底,两人非亲非故,生活背景见识阅历都天差地别,卫老回京,身边一定有重重的安保人员,出入都得各种请示报告。 她做为随行人员,还得接受层层审查和核实,八辈祖宗都要查个遍。 那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自由和热爱,自己是自己,自己成长为大树,不是依靠别的任何人吸取别人的养分爬高的藤蔓。 听到再次被拒绝,卫老假装伤心了一秒,又乐乐呵呵的了,“你这丫头,自己不想去,总是扯各种理由。 得了,老头子没强人所难的爱好,不过,我突然又不想回京了,想回故乡一趟,离乡数十年,我还没回去过呢。” 林西西听到了一抹英雄垂暮落叶归根的意味。 想到他这趟带了个司机就跑了出来,一路也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只是为了找那个不可能的念想。 第83章 谁会拿装过屎的碗吃饭 他估计也知道,念想只是念想,打算放弃前去故乡看看吧。 “不管她在哪,她总是希望您过得平安喜乐健康的。”林西西道。 卫老目含缅怀,不住地点着头,“对的,秀芬以前也总这样说,平安,喜乐,健康,是世上用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我在故乡会呆一段时间,要是你改了主意,随时来找我,或者写封信,或者让人带个口信,我就让小张来接你。” 说到这里,卫老还是不死心的又提了一次。 他实在太喜欢林西西这种小姑娘了,她什么也不图,想做就去做。 不想欠任何人情给人找麻烦,同样也不喜欢别人给她找麻烦。 看似凉薄,实际善良中却有锋芒,有自我。 这次,林西西倒没有死死的拒绝,而是说了个活话:“那到时候看吧。” 齐盛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是欲擒故纵玩得好罢了。 卫老老了,还是被算计到了。 …… 王婷和李映红进了程止戈的病房。 程止戈正斜倚在床头看书,听到脚步声就抬眸看了过来,看到是王婷和李映红时,他怔了怔。 他这病房不归妇产科的医生来查房吧? “找我有事?”程止戈开门见山地问。 王婷点了点头。 程止戈便指着床脚的椅子,简洁地道:“坐。” 王婷坐下,李映红紧张地站在她身后,低着头。 “那个,程止戈同志,我们来呢,是有件事觉得必须要跟你解释一下。”王婷斟酌着言语,脸上满是忐忑。 “说,我听着。”程止戈放下手中的书,平静地看着前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看着好相处了些。 王婷明显松了口气。 这程止戈气势太强,她又做了错事,看着他的脸,总是没来由的觉得发怵。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林西西怀孕三个月的事是乌龙。 她根本没怀孕,上次只是因为吃撑了来检查的,关于你问的那个问题,虽然有做假手段,但是糊弄普通人没问题,糊弄不了你这样的人。 对不起,我早就想跟你说清楚,但是你伤太重,我怕刺激到你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王婷站了起来,双手往前头一放,整个人往下低头弯腰鞠躬致意。 程止戈僵着脸,眼皮子抖了一下,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就在王婷准备第二次鞠躬的时候,他才开口冷冷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没死,王医生不用如此。” 王婷怔了怔,不解地望着程止戈。 李映红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王婷鞠躬她也鞠。 听到程止戈不近人情的回答,她才突然想到她们这姿势确实跟把人治死了之后,向死者遗体致歉的姿势一模一样。 她赶紧又直起身子把手往后头一背。 王婷扭头一看,这才明白过来,连忙又道歉。 程止戈下了逐客令,“歉也道了,事我也清楚了,我书还没看完,自便。” 王婷和李映红走后,程止戈拿着倒过来的书,凌厉的眉眼微微一眯,心里像被塞了块棉花一样,堵闷得慌。 左右书也看不下去,他就起来了,穿了拖鞋啪哒啪哒的往外走。 在四楼转了一圈,又进秦小毛病房里呆了一会儿,听他叽叽喳喳的说着感谢的话,没来由的烦躁。 出来之后,他看着上楼的楼梯,眼中有细微的波动一闪而过。 …… 楼上。 “你和那个小程的事,怎么闹成那样了?都是那个不做人的小郝在中间搞事,你俩也是,说分开就分开了。”卫老又问起了离婚的事,话里话外全是调惋惜不解。 林西西立刻竖起防线,“他即无情我便休,这样当断则断,挺好的。 卫老,您别操这些闲心了,我和他啊,都是两个极度骄傲的人,不会为了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放弃自己的自尊,不合适的人,勉强在一起始终会离散。 我们都有彼此的坚持,山长水远,各自美丽不好么? 何况,我这人有怪癖,心里无我还被人染指过的男人,就跟那沾了屎的碗一样,绝对不会再用,不想以后一看到碗就想起它装过屎,恶心得饭也吃不下。” 清江医院里没秘密,特别是在卫老面前,对证会的一切细节,只怕早有人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他。 这查了也已经十来天了,该查的也查清楚了,程止戈被郝甜得手的事也早就不是个秘密了。 林西西心中曾有过初见的颜党心动,也曾有过乍然一现的念头,肖想过这个男人。 但现实不允许,她不愿意为了个风险高还全然不信任她,有意无意坏她事的男人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程止戈打离婚报告那一刻起,她就把他从心上眼中通通抹了。 现在,也能毫不避讳,就事论事般提起。 “可小程当时受了伤,有的事不是他想要它发生的啊。”卫老道。 “可它发生了啊.哦,哪怕他可能有些无辜,还是在无法反抗状态下,但这一切不都全因为他识人不明,信任了不访信任的人,才让人近了身遭了罪么? 人天天进茅房,可你见过谁见了屎不避不闪,任屎沾自己身上的? 这事怪屎,也怪不闪的人,没啥好论的。”林西西淡淡道。 “你这丫头主意正,老头子劝不动。 对了,你会医,医术也不低,上次做的药糖丸子还挺好吃的。 我才吃了四颗,宝宝贝贝的放衣服口袋里藏着,后来全被小郝浪费了,你要不然再给我做点适合我吃的?”卫老委屈巴巴地望着林西西。 林西西哽了一下。 呵呵,你这宝宝贝贝的放着,检查时也不肯掏出来,可把季安平害得不浅。x片一照,五个不规则的疤状点正好印在肺叶上,人家就当肺癌给治了。 这开胸开得乌龙,卫老自己受了本不该受的大罪,属实谈不上太冤枉。 季安平打开一看吓够呛,后来直接自闭了,整出心理阴影了,差点一辈子活在自我怀疑中,手术刀都握不稳了。 “你这些天是季安平治的,还是由他给你治吧,突然改方不太好。”林西西表示拒绝。 “季安平入狱了,你不知道么?” 第84章 这事影响太大了 什么?季安平入狱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西西脸上的轻松写意立马收敛了,眼神一凝,心念疾转。 季安平始终没扛过自己的心理大关选择坦白失误去坐牢了? 这是一个不容许自己的人生出错和有任何瑕疵的完美型人格,发现错了第一时间便百倍煎熬。 后来想过逃避,为此不惜和林西西达成了交换条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选择为自己的过失承担后果了。 说实话,在这一刻,林西西对季安平的观感有了质的转变,从开始的冷眼旁观到尝试相处再到现在的感慨中夹杂着一丝钦佩,不过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林西西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卫老,不太理解像卫老这样仁厚的人,好像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一种不相关的平静,这不太合乎常理。 但从卫老这边打听事情经过,会比向任何人询问来得直接详实。 “季医生干什么了?怎么说入狱就入狱了?”林西西装作不知情由,一脸好奇地问。 说到季安平,卫老微微叹息,眼神里满是遗憾和失落。 “我也这把年纪了,历经民国军阀混战,战火纷飞,辗转过很多地方,见过的医生不算少,但像小季这样的医生,应该算是所有人中的佼佼者都不为过。 金无赤金,人无完人,我们常这样说,但是这放在普通人身上可以理解,但是做为医学工作者,一点失误就会酿成事故,进而毁掉一个家庭。 我也没想到小季从业十几年了,居然在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上出了差错,直到这病人疼痛多年找不出原因,不久前痛到昏迷,紧急送到当地医院里进行抢救。 给他执行手术的医生检查之后发现他那道手术疤下有硬块,便询问了病人的意见,再次沿着原刀口切开。 这一切开才发现当时的手术遗留了一块小小的棉花团在体内,棉花团已经臭腐不堪。 医生当时清除这东西后出了手术室,病人家属问原因时,他犹豫再三才如实告知。 病人是个大度的,不想追究,但是他们家条件也不怎么好,家属为了凑齐这次的手术费把唯一的宅基地连着三间土坯房都卖了,还向亲戚借了一些。 手术做了,人是救了过来,可是出院后,他们一家面临的将是无家可归还欠下一大笔债务的窘境。 要是没有当初的小小失误,这手术本不用做。 病人和他的老妻都说季医生不是故意的,当年还给他走了扶助申请,手术还减免了不少医药费用,应该念人家一份情,这事就这么算了。 但病人的儿子心里意不平,就跟妻子絮叨,那儿媳妇才嫁进来半年不到家就没了,还得跟着一起还账,想来想去想不过,就背着家里的公婆并丈夫去卫生公所举报了这件事。 小季也是个有名气的医生,省城医院规模大,医生管着下面十几万民众的伤病痛症,小江城的事直接层层报告到了省里。 省卫生公所派了专人过去问询时才得知,小季前些天就提了一份自首书给医院上级领导。 领导这些天一直在开会讨论这件事,本来是想找到病人沟通一下,看补偿还是怎样。 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能保住一个专业度极高的医生,只是到时候肯定会给小季一个观察期,有人会专人监督他。 但这事发展得太快,超出了省城医院领导们的预期,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人家病人直接上告了,包不住了。 怕冤枉小季,公安也派了个同志过去共同问询,公安把病人的名字一说,小季半点没反驳,直接在结案书上签字认了。 他写的自白书上也与此相印证,这件案子就很快判下来了。 医务人员由于不负责任,造成就诊人死亡或者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季判了两年,现在医疗系统的同志们正在研究要不要吊销他的执业资格,还是停止执业一段时间后重新经过考核再上岗,这个还没个结论,我暂时不清楚。 小季这个人啊,确实挺有天分的,毁在这事上,真的太让人惋惜了。” 卫老说完之后,心情也有些受影响,半晌没再说话。 林西西同样沉默了。 如果事主是卫老,卫老怜惜季安平的才干,会容情一些,不看僧面看佛面,该受的处罚得受,但执业资格应该是能保住的,刑期也可能会轻一些。 林西西甚至都想过拿抢救卫老的人情在中间斡旋一二,争取从轻处罚。 但是事主是别人,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人家家没了还背了账,病人本人受了病疼折磨依旧想着保季安平,儿子只是意难平絮叨两下子,儿媳妇激愤之下举告也是正常之举。 所以做医生啊,真的要小心谨慎再谨慎,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医疗事故。 医生累,压力也大,就是因为身上背着救死扶伤的责任,还压着不敢犯错的责任。 “那我能不能去探一下季医生呢?”这个时候的季安平,不知道精神状态平稳不,他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放肆敢言不怕被切片的背景,她去探一探他也是人之常情。 “小季判是判了,但是这事影响有点大,判决书要拿到省级主管部门各方领导审阅后,人才能由拘转押,刑事犯罪拘留期不允许探视,要等他进入看守所后,才能申请探视。 他估计会转入省城第二看守所,离清江有两百九十几公里,两百公里是大道,有九十公里全是土路,还没通公交,没人开车送你你去不到的。 还有,探视的审查也很严格,第一个要身份证件,你得先找你们村开个证明信,盖上章,再找大队盖章,然后是公社,然后还要去看守所所直属的街道找人审批签字,再找公安机关审批完成之后,人家允许你你才能去。” 这繁复的签字盖章审批程序听得林西西头皮发麻。 “唉,要是有个能随身携带,纸片大小,到哪一亮就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好了。”林西西怀念起有身份证走哪通哪儿的方便快捷了。 程止戈默默地从五楼走了下来。 她说他是装过屎的碗…… 第85章 有本事的人都是把别人气半死 她嫌弃他的言语已经半点不加掩饰。 可她并没有错,郝甜有害人之心,他却不够防范,还累及林西西,让她无辜被抓奸,被人诬蔑,还差点被害死。 程止戈默默地回到四楼,秦小毛也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是个闲不住的,没人时他就会坐起来挪到窗户口向外看。 看到程大队迈着机械式的步伐,每一步跟丈量过似的,不长不短距离一样,已经走到错过自己的病房,走到楼道尽头了,再走,就是墙壁了。 “程大队!”秦小毛顾不得多想,赶紧喊了一嗓子。 在撞墙的一刹那,程止戈生生止住身形。 抬眼看着眼前白荡荡的一片墙壁,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又走了回来。 …… “现在的身份验证程序太复杂了,普通民众想办个事,得跑断腿才能证明自己是谁。” 林西西一脸纠结,“我要去探季医生的话,还得回大树村开证明信。 一路盖章签字一趟一趟跑,没半个月跑不完我们那边的流程。 等跑完我那边的,我又得坐火车哐切哐切的坐上个三天两夜到清江,又是新一轮的一趟趟…” 可一次都不去探视,也太说不过去了。 何况,他和季安平的套话细节还没完善清楚呢。 卫老看着趴在病床沿上一脸黑线的林西西,想到她之前突然蹦出嘴的一句话,若有所思起来。 “方便携带,像卡片一样大小厚薄,一亮就能识别身份……如果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东西,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齐盛世嘲讽地看着嫌麻烦的林西西,脱口道:“卫老,她就随口一说。 证明信用了多少年了,人人都这样层层审批签字盖章的过来了,也没有谁说不方便。 什么卡片一亮就能证明身份,我觉得有些像无稽之谈。” 原来?巴巴趴窝的林西西一听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嘴一开一合,那话就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扫了出去。 林怼怼上线了。 “无稽之谈还是利国利民,人卫老不知道,就你知道?问你了吗?你全身上下哪哪儿都等比例缩小了,就大了一张嘴是吧?! 没谁说不方便,那是你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一趟一趟的来来回回跑才能完成一项签字。 你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有人脉有关系网的人。 要办啥事是不是借个电话,叫个卫兵帮你跑腿你不必劳累就能办好,所以当然又当又立的,享受着职务便利,却还对人家提出的点子嗤之以鼻。 你这么能,我就把探视季医生前的一切签字,盖章证明信等事宜,交给你一趟一趟跑跑看,到时候看你能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领导都说了,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老祖宗也告诉过我们,三岁学说话,一生学闭嘴,你就学不会懂不了是不是?”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林西西语速快攻击力又猛打击精准,齐盛世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愣是没找到可以反驳她的言辞,只能气得原地炸裂。 卫老惊讶地看着怼起人来就没个停歇的林西西,想要插话却没找到插话的时机,只能硬生生等她怼完了才劝解道:“好了好了,都是好同志,气话说多了伤情谊,都不要讲了,听我说。” 齐盛世强自镇定下来,忍着胸中冲撞不歇的喧嚣怒气,赶紧点了点头,道:“请卫老指示!” 林西西吁了口气,神清气爽的看着卫老,挑了挑眉,笑道:“卫老,您可不要拉偏架,我和齐盛世之间,可没什么情谊,要不是看您面子,我还有很多话等着奉上呢。” 谈笑间,又让卫老欠了个人情。 卫老伸出手指点着林西西额头,满眼都是无奈:“你啊你,真是个泼皮,女同志不要这么小心眼嘛,说话温柔一些,气大伤肝,对身体也不好。” “气大伤肝,可我只会气别人,伤不了自己,卫老不用担心。”林西西道。 “那倒也是的,你看你自己,把人气得跳脚,自己倒像没事人一样。 两秒就换了笑脸,半点没把这事入心,果真是只气别人不伤自身,你这本事倒是练得挺好的,可怜了小齐,硬生生吞下怒气,肺都快炸开了吧? 小齐啊,以后遇事多想想,听说你从第一回就没在她手里讨到半点好,你也要长点记性,这泼皮厉害,你脸皮子薄嘛就不要惹她嘛。” 最气人的事就是人家把你气个半死之后人家成了没事儿人,满不在乎的该乐就乐,半点没把你放眼里。 卫老还明显在劝自己算了,不要来惹林西西。 齐盛世还能怎么滴,只能点头听着。 “身份卡片的事,我觉得可以在下次大会上提一提建议,再让专业的人员去细化下设想,如果可行,就开始小范围的试一试,效果显著的话就全国大范围内普及,方便人民便是时代的进步。 丫头啊,这事要真办成了,老头子给你记一个头等功!”卫老道。 “不敢居功,不过,要是有奖金的话当我前头的话没说。”林西西俏皮地眨了眨眼,两根手指以伸出来搓了搓。 “钻钱眼子里了,哈哈,你这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好好,我答应你,要这事成了,能申请奖金就给你申请下来,寄给你,不,等你来看老头子的时候再亲手交给你。 你要是说话不算数不来,这钱老头子就给你私吞了。”卫老是真把林西西当自家小辈了,话里话外满是亲昵。 齐盛世又羡慕又鄙夷,羡慕林西西得了卫老青眼,鄙夷林西西而心机才得来了这一切。 林西西才不管齐盛世想啥,听到真有奖金就眼睛一亮,打听着:“会有多少啊?” 倒是齐盛世看了看手表,见林西西半点没有离开的意向,小声提醒她道:“师长还等着你呢,你注意点时间。” 林西西白了他一眼,“我有分寸,几分钟就完事了。” 齐盛世这才不吭声了。 卫老转身找他的喝水盅子喝水了,喝完水才回答林西西。 第86章 你比周扒皮还厉害 “这事现在八字都没一撇,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有多少。 等到时候真实现了,有多少老头子帮你拿多少。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国家也不容易的,之前的几十年积弱已经久,给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留下了不少沉疴。 我等已老,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还须努力啊,咱们的国家才会变得更好。” “放心,这头雄狮将永远屹立在东方,它会越来越强壮富强,令世界都瞩目震憾,再不敢肆意踏足。”林西西拍着胸脯向卫老描述了未来的世界。 卫老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仿佛也看到了那一幕,他不住地说着好好好,满眼的触动。 “多少同胞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大家义无反顾,为的就是雄狮永屹,国富民强,不受外欺。 可惜的是,他们看不见这一天,我如果还能活三十年,就能代他们看上一看,坟前祭酒也能自豪的告诉他们,说说盛世种花美成啥样。” “您才60,活30年算什么,要好好养着,不乱跑,活到100岁都没问题,再长寿一点,120岁也有可能嘛。”林西西张口就来。 哄得卫老笑得不行,不一会儿就揉着腰道:“我的老腰,受不住笑了。 你这丫头,一句话就给我加一级寿,再这么加下去,我是不是就成千年老妖了?” 林西西一本正经地提醒卫老:“老同志,注意点,您可是唯物主义的者,不能提什么妖啊怪啊的。 我说的是人类的正常寿命值,长寿老人活上一百五的都有。 老同志,努力吧,您还得奋斗至少好几十年呢,再带带我们这批无知稚嫩的年轻小同志吧。” “得,又想偷懒了,硬撺掇着着我这样的老家伙再干几十年,周扒皮都没你这么扒!”卫老笑得合不拢嘴。 林西西站了起来,“得,您慢慢笑,赔偿钱我一会儿找张木头拿,现在要去见下秦师长。” 走了两步,林西西又回头道:“哦,药糖丸子的事,我再想想,是药三分毒,能少吃还是少吃。” “行,我眯一会儿,小秦那边事完了要是得空再来陪老头子唠唠,老头子下午一点的车,去小江城北的风津渡,那里是我的故居,记住了哦。”卫老道。 “好的,老同志,记清楚了,有事会去找你的。”林西西摇着轮椅出了门。 齐盛世拉上了门之后,脸色立马黑了八度,一手抓起轮椅一边,招呼旁边的卫兵搭把手,又把林西西抬到了四楼。 指了指秦小毛的病房,齐盛世臭着一张脸道:“师长说在小毛那里见,顺便让你帮小毛再瞧瞧身体。” “在小毛病房里见?师长和小毛认识?”林西西觉得奇怪。 齐盛世又用一副看白痴和你丫就装的表情看着林西西,“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师长和小毛的关系? 难道,你那晚真是因为仁心善良才去抢救小毛的么? 不就是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师长是小毛的父亲才去挣表现的么?” “功利的人,看别人怎么都是功利的。 也对,我理解,毕竟仁者遇贱人,智者见智障正好被我都遇着了。”林西西呵呵一笑。 秦小毛趴在窗户根下,纠结地望着林西西,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 林西西进去后,直截了当地让他伸手出来摸了摸脉,“脉博有力,除了气血亏损得有点严重外,没啥大毛病了。 好好养着,该吃药吃药,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之后再着重补补血补补气,固本培元,一两年过后,又是一个棒小伙了。” 秦小毛耷着眉眼偷偷瞄着林西西,“你还真的会看病,听说我都被判等死了,是你帮我接上了肠子做了全身的缝合手术?” “怎么?很难相信?”林西西挑眉看着秦小毛。 “也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固有观念是很难打破的。 就像我只知道你是个小战士,却不知道你竟然是师长的宝贝儿子。 毕竟,师长的儿子怎么会去当个小哨兵,还戍的最清苦最危险的边境,我也只是以我的常识来判断的。 刚刚知道你的身份,我也十分的惊讶。”林西西露了个讶异的脸,又很快平静下来。 “那,那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秦小毛认认真真地道。 “不客气,毕竟你给我也送了三个来月的饭,不看僧面看饭面,我不欠人人情,现在两清了。”林西西道。 说完之后,她就摇着轮椅挑了个远离病床的角落呆着了。 没有再跟秦小毛唠嗑的兴趣。 秦正明进来的时候,还带着周淑琴,周淑琴一见林西西就激动的上前握着她的手不停说着感谢的话。 林西西平静地抽出自己的手,“应该的,不用客气。” 察觉到林西西的冷淡,周淑琴也安静了不少,同时,心头某处也暗暗松了口气,但对林西西的观感又好了不少。 不恃恩,平常对待,这关系才会有延续。 这姑娘活得清醒。 秦正明看不明白这细微动作间的官司,自己找了椅子坐了,偏头看了齐盛世一眼。 齐盛世乖觉地出了门。 “来的路上那事,卫兵也跟我报告过了,林西西同志,你和小齐之间就不能有和平共处的可能么?其实小齐他……” 秦正明说了一堆他眼里齐盛世的优点。 林西西认真倾听着,听完之后却道:“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你眼里的他,不是我眼里的他。 我的处事方式很简单,人敬我,我百倍敬之,人犯我,我不饶。” “宽容是美德啊。”秦正明道。 “以德报怨那是圣人的事,我是个普通的女同志。 而且,我已经给您面子了,是他一二再再二三的以言语或者表情挑衅我,我只是正常回怼。 您要是以后约束好他,表面的和平是可以维持的。”林西西平淡无比地道。 秦正明想了想,叹息道:“也确实是小齐做事不地道。 不过,接下来的事需要你和他共同努力,能表面和平就表面吧,总比一见就掐的好,小齐那边我会交待清楚的。 卫老改变主意要回故居,从清江到小江城风津渡这段路保卫工作是我们第七分区的责任。 这一路上的护理也需要个懂医的随行人员,到达小江城后交接给当地后任务就算完成。 小齐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原本如果程止戈没受伤,让他去会更保险……” 门外突然传来啪嗵一声。 齐盛世被人直接一个过肩摔摔了出去。 第87章 补刀小能手 秦正明话还没说完,这身手不错的小齐同志就被人撂了,还啪嗵一下子摔得震天响。 秦正明头疼地站了起来,打开窗户看了看。 齐盛世躺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突然又满面痛苦的躺了回去,皱眉道:“咝,腰好像折了。 程止戈,你这个牲口,我好好的站着,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下这么重的手!” 程止戈好整以睱的站在他的病房门口,上身穿着一件背心,军装披在肩膀上。 因为动了手,那军装就往下一滑,把人摔出去后,他回手一抄,军装正好落在手上,又稳稳当当的抛回了肩膀上。 秦正明看过去的时候,程止戈撂完了人正旁若无人地在整理军装。 扣完最上头一颗风纪扣,又掸了掸根本没灰的衣角,程止戈这才抬头看向这边,冲着秦正明挑了一下眉头。 秦正明看看躺地起不来的齐盛世,又抬眼看看眼神平静沉默不语的程止戈,一口气堵在心头,舒不出去又咽不落。 “程止戈,你这是啥意思?”秦正明问。 程止戈大踏步走了过来,站在窗户外头,看了里头一眼。 他的目光在林西西脸上轻轻滑过,瞟都没瞟秦小毛,嘴里却问着:“小毛,今天感觉怎样?” “我很好,谢谢程大队关心。”程止戈突如其来的关怀让秦小毛异常的高兴。 不同在秦正明进来后的沉默的闪避,他往窗户边一趴,探出脑袋,兴冲冲地问程止戈:“程大队,你呢,你恢复得怎样? 刚刚是你把齐盛世同志摔出去了? 不是说齐盛世同志身手还不错的么,怎么连受了伤的你都没打得过? 程大队果然才是最厉害的。” 秦正明的眼皮子一直颤个不停。 周淑琴尴尬地看着小毛。 林西西憋住笑,脸皮都憋得有点发红。 秦小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他还啥都没意识到,又叽叽喳喳地问:“程大队,你今天拆线还是明天拆线,拆完线是立即回哨还是要再住两天院?” “今天就拆线。”程止戈道。 方有义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拧着眉头看着程止戈:“不是说好明天拆线的么? 怎么突然提前拆,又有什么紧急任务不成? 我说你啊,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就不知道歇息,你这两枪打的位置可是很险的。” “今天明天不过隔一天,今天就拆。”程止戈收回目光,看着秦正明,意有所指又像只是在回答方有义的问题:“任务,暂时没接到,时刻准备着没坏处。” 秦正明要不是涵养好,早给程止戈这通骚操作给气冒烟儿了。 哦,我刚提要护送卫老回故居,刚说小齐身手不错,小齐就被你给撂倒了,看样子三天五天好不了。 你瞪着大玻璃眼珠子瞪着我,说你今天就可以拆线了,医生也劝不动,你坚持今天拆,又说没任务却时刻准备着。 咋的,打了我的人,还要我先开口求着你来接任务?! 秦正明也看着程止戈不说话,不想先低这个头如了程止戈愿。 程止戈也不慌,说拆线就利索的跟着医生拆线去了。 秦正明默默回去坐下,秦小毛还在感慨:“程大队身手就是好,程大队就是厉害。 中了两枪这么快就恢复了能拆线了,还能一下子把小齐撂趴下。 你看小齐,躺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躺着被羞辱了一轮又一轮的齐盛世忍不住了,强撑着要爬起来,爬到了历史新高度正乐呵呢,突然又倒了回去,砰的一声。 “看啊,小齐又摔了一次,这回是他自己摔的,好像伤得更厉害了。”秦小毛像是在现场解说般。 林西西实在是忍不住了,硬生生低下头,两手扶着轮椅两边的扶手,用力握了又握,肩膀却抖动像装了个电动小马达似的。 秦正明板着脸看向秦小毛。 周淑琴干脆端起床头放着的搪瓷盅递给小毛,“来,喝点水。” 小毛没接,摇头说:“我还不渴,我看小齐同志躺着十分不习惯。 爸,你赶紧叫个人来把他扶起来吧,他这么自己爬了又摔爬了又摔的,一会儿给摔坏了就不好了。” 齐盛世服气地看着秦小毛,眼里满是无奈。 你就不能不看我么……这羞辱程止戈那一摔贡献了百分之六十,小毛起码又贡献了百分之一百二,还是持续的。 周淑琴硬把搪盗盅塞在小毛手里,按着他的头道:“不,你渴了,喝水吧。” 秦小毛委屈地看着秦正明,喊了声爸:“你看我妈,我不渴非逼着我喝水,你快管管她啊。” 秦正明手心有点发痒,正要说话。 秦小毛又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了了啥,“我忘记了,叫你没有用,你管不了我妈,都是我妈拿鸡毛掸子……唔,唔。” 周淑琴硬把盅口怼进了秦小毛的嘴里,他这才消停了。 秦正明板着伸出两手在裤管上擦了擦,又对一旁快憋出内伤的林西西道:“护送卫老的人暂时未定,但是随行的医务人员,考虑到卫老的意思还有清江医院的实际情况,我之前希望你能去。 当然,如果你觉得你和程止戈同志刚离婚,见面实在是觉得尴尬的话,你留清江医院顶几天,换方有义去一样的。” 说什么暂时未定,又说和程止戈见面会尴尬,这不自相矛盾么,摆明了其实护送任务会落到程止戈头上没跑了。 “什么?!你和程大队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西西同志,程大队那么厉害,多少女人抢着想要嫁给他,你好不容易才算计到了这桩婚事,你离什么婚啊,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昏了头了?” 秦小毛喝了几口水,周淑琴刚让他歇口气,他正好听到离婚的事,立马就震惊地抬了头,推开了水盅。 林西西扶额,眼珠子转了转,“结婚报告是程止戈主动提的,离婚报告也是他主动打的。” 秦小毛愣了半晌,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程大队想离的啊,那就肯定该离,一定是你不对。” 呵,双标党。 她离就是昏了头坏了脑,程止戈离就是应该。 “我们出去谈。”秦正明终于再也受不了秦小毛,要转移会谈地点。 第88章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你是留在清医院顶几天还是跟随卫老走一趟?”一出门秦正明就问林西西。 林西西摇着轮椅手把,轮子在不太光滑的水泥地面上碾过,发出呲呲的声音。 她略略抬起头,仰脸看着秦正明,“我好像没入职任何单位,是自由人。” 秦正明怔了怔,拍着额头笑了起来:“看我,忘了跟你说了,我代表第七分区临时聘请你担任卫老此次路上的护理工作,任期从今天开通到小江城那边交接完成时中止。” “哦,临时工啊,待遇呢?”林西西没把话说死,钱谁会嫌多,能赚不赚吗? “现在清江医院方有义这个级别的医生是正科级,按14级发放,大约每月是89元,换算成一天就是3元左右。”秦正明说。 林西西摇头,“临时工,风险大,卫老这级别这么高,更得小心谨慎,这样的待遇我不太感兴趣。” 几十年后,临时工总是身上背着锅,她觉得为了三块钱一天冒这个风险不值当。 何况她刚拒绝了卫老,再为了三块钱一天折腰,卫老又会笑她眼皮子浅,说她为了三块钱就变节。 这中间又牵涉到一笔名誉受损费用了。 “那要是这临时的工作做得好,给你安排个正式的工作呢?”秦正明抛出早就打算好的计划。 “一码归一码,临时工价临时工的活,正式工作是挺香,可是这是没到手的实惠,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真实惠。”林西西道。 “那五块一天。”秦正明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 林西西伸出两只手晃了晃,“十块一天,不二价。” “你这女同志胃口真不小哇,十块钱一天,要干上三十天,就三百块了,这可是一个市级一把手的工资标准了。” “就顶多三两天的活,也就三十来块,我也干不上三十天啊。 难道你准备给我个三百元一月的正式工作,提拔我当市级的头?”林西西笑着调侃道。 “你倒想得美得很,我都没拿到三百一月,你还觉得我能提拔你到三百一月的位置去? 得得得,就按你说的,十元一天,你是留清江还是跟卫老,车子一点多就要走,你得尽快决定。” “真有正式工作编制给我?”谈完临时工,林西西也没忘记把正式工作敲定下来,发家致富可和正式工作不冲突。 “哈哈哈哈,你的脸皮是真的厚,不是一般化的厚。 正式工作的确是有一个适合你的,不过工资可和这临工没得比,顶格是80块,你要有兴趣回来后我们再细谈,谈好了我就给你打报告下录编制。”秦正明道。 “80啊,还可以呢,行,我干了。清江医院我便不呆了,我还是跟卫老随行。”一样的价钱,服务一人和服务很多人,当然是服务一人更轻松点。 “不过,卫老那边你得这样说,就说非我不可,你强烈要求下我才答应的。 你也知道,我刚拒绝了他,面子上总得抹一抹,不然我会尴尬。” “就没见过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却不让人拒绝的。”秦正明算是答应了。 林西西就趁着这段时间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下楼的时候,齐盛世还躺着,一名卫兵有些束手无策的站在旁边。 “医生不在,我不敢扶,我听说摔伤的人要医生看了说扶才能扶起来,不然容易二次损伤。” 齐盛世看着林西西。 林西西一言不发略过他。 “你不是会医么,你跟小德说一下,能扶还是不能扶会死啊?”齐盛世在后头喊。 林西西头也没回,淡淡道:“我说,不能扶,继续躺着吧。” “你故意的!” “对,我故意的,又咋的? 我不说话你非要喊,我说话你又质疑,那你就等着其他医生得空了再来帮你看了再起来吧。” 轮椅摇到楼梯口,林西西就等秦正明安排卫兵抬她下去。 程止戈拆完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林西西。 她安安静静的坐着,目光平静而淡定,眼神清澈,通透干净,像一湖水。 她刚二十岁,骨相小,脸也小,看着像不谙世事的,好像一眼能望到底。 但她玩心眼子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她有着超出年龄的阅历和伶俐,这种既单纯又不单纯的感觉糅合在一起,让人有一种不确定感。 像是你明明看到她在你眼前却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刻要飞到哪里。 程止戈慢慢地走过去,面向林西西端起轮椅。 林西西仰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然后移开了眼。 他每下一级台阶,头都会因脚下动作向下一低,呼吸就会靠近,潮乎乎的喷在她脸上。 他居高临下,将她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不动声色,像是个陌生人。 程止戈把林西西送到了一楼大厅才把轮椅放了下来,他的两手还搭在轮椅两侧,身子微微一侧,偏向林西西那边,像是个半包围般。 “闻到了么?”程止戈突然问。 林西西怔了怔,闻到什么?消毒水夹着伤药的味道?还是汗味儿? 管它什么味儿,她不接话就对了。 “臭么?让你恶心么?”程止戈又问。 林西西只当没听到。 “看来是不恶心,如果,踩了屎又不太多,洗掉的话,算不算干净?”程止戈问。 “鞋子贵可以洗干净再穿,碗的话,沾一点屎也是屎,碗又不贵,换个碗才是最优选择。”林西西听明白了,不想给他任何希望。 程止戈放开了轮椅,慢慢站直身体,目送林西西摇着手把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清江医院的大门外。 李大花一直守在门口,两手一边掐辫子一边等。 看到林西西回来,她老远就开始笑。 听说她又要出去几天,她难掩担心,“是不是人家又要关你,你特意回来转一圈说个谎话让我安心?” 林西西噗嗤一笑,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道:“大姨,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了? 我是真要出个工,赚钱呢。 回来后,还能安排一个正式工作,到时候,我注资你的帽子店,咱们合伙赚大钱。” 第89章 家父程大炮 下午一点半,三辆吉普车排成一排,自清江医院的院里驶出,匀速向北缓缓而行。 前后两辆车卫兵各五人,共十人,中间的吉普上也是五人,张木头开车,一名卫兵坐副驾,卫老坐在后座中间,左边坐着程止戈,右边坐着林西西。 卫老是到上车的时候看见林西西在随行人员中才知道她要去的,他惊喜不已,一路上都表现得很开心,不停地问林西西是不是改主意了。 林西西暗暗磨牙。 秦正明又坑她了,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要跟卫老解释清楚随行的原因还要帮抹平面子工程的,结果他前头答应后头忘,直接给他整成了烂尾工程,自己的面子还得自己去捡。 “谁这么大本事让你这个像吃过秤索铁着心的丫头改了主意啊?”卫老笑着斜了左边的程止戈一眼,仿佛才发现了这么一尊神,“哟,这个男同志生得真俊,有没对象啊?” 程止戈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嘴皮子掀了掀,“有过,跑了。” “那我这儿有个丫头,虽然结了又离了,但这原因不在她,全在她那不识金镶玉的前夫身上。 那人自高自大,看不上这丫头,还听别的女人的话,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冤枉人,这丫头其实可好可好了。” 自高自大的程止戈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林西西一眼,嗯了一声:“那男人确实不是个东西。” “是吧,可怜了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就遇人不淑,一婚三月就离了。 小同志,我瞅你长得挺好,体格也健壮。 能被小秦选来给我当保卫员,应该身手也不错,肯定也是个能保护好媳妇的,不知道你找对象有没有什么标准啊?”卫老问。 “卫老是领导,领导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卫老看中的人,只要人家愿意,我没任何意见。”程止戈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 字字铿锵有力,像是宣誓。 林西西垂眸,翦水般的瞳仁盯着脚尖处,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程止戈却从她身上看到了满满的拒绝。 卫老地没注意,还自顾自的扯着红线:“小同志啊,你多少岁,原来在哪个部队,任什么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哪,他们性子和善嘛,好相处嘛?” “二十八,原来在七十九,副营级,平调清江哨近四月,戍边特战大队队长,家中……” 程止戈迟疑半晌,才压低声音道:“父亲健在,比较刚正。 母亲牺牲在一场援外的战争胜利前夕,听说生下我的那天晚上,有人空袭了那个小山村。 她抱着我带领民众向安全地带转移时没了,临死前把我托负给了一名当地的军官。 他背着我翻越过边境,将我送回了国,父亲的人核实了半年后,我才认祖归宗了。” 林西西听了一耳朵,心里只觉得奇怪,母亲既然是参战方,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去的,不把程止戈托付给自己的战友,托付给当地军官?! 难道跟着他母亲的人全部战死了? 算了,这是别人的家事,她琢磨个什么劲儿。 林西西看向窗外。 山影树林皆缓缓掠过眼前。 “父亲后来没再娶,在老家呆着,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父亲管着,关系还算不错。”程止戈道。 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向来对有着同样经历的人多一些情谊。 卫老点了点头,“根红苗正,不错不错。“ “对了,你叫啥名来着,我先查查,如果情况属实,我就给你介绍那丫头。” 程止戈坐直身子,字正腔圆道:“程止戈。” “这名字,有点耳熟。”卫老歪着头仔细地回忆着,到底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呢,想得太费劲了,脑袋仁疼,他就转头问林西西:“这名字你觉得熟不?” “不熟呢。”林西西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不,不对啊,这名字,算了,想不起来,小同志,你再跟我说说,你老家哪儿的啊?” “京东。” 林西西撮了撮牙花子,强哥这会子怕是才九岁来往呢,咋又钻出个八十年代的京东了? 卫老也是一愣,随即拍着枯瘦的老腿哎呀一声,“我就说你这名咋这熟呢,姓程,又住京城东边儿的,你是程大炮那个总玩消失的儿子!” 程止戈挑了挑眉。 “程大炮的儿子啊,那程大炮最是固执,丫头的出身他不一定看得上,算了,这事不成。”卫老摇头。 程止戈眉头一簇,脸色有些发沉。 卫老惋惜地看着程止戈,“哪哪儿都好啊,就老子不咋滴。” 旁边传来库滋库滋吃东西的声音。 是林西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素锅盔小口小口啃着。 嘱完锅盔,她又摸出一块白糖糕。 吃完白糖糕,她歇了几息时间,又掏了一个大麻花儿,麻花酥脆,沾着炒香了的芝麻,林西西咬一口,那麻花上的芝麻就往下掉,落在衣服上,她又伸出手指尖拈起芝麻往嘴里放。 卫老看了林西西好几眼了。 程止戈像个木头人一样端坐着,车颠簸也只是让他挪半寸,姿势却没怎么变过。 林西西又掏出一块烧玉米棒子,一条玉米棒子太不好装,李大花就给切小了。 卫老忍不住了,“丫头,吃独食可不好。” “锅盔太咸,白糖糕太甜,麻花太硬,玉米棒子不好消化,您吃不了。”林西西毫无心理负担的当着卫老的面吃着。 程止戈嘴皮子动了动,手指指尖也点了点,终究没开口伸手。 清江离小江有七百公里,路况也不怎么好。 卫老经不起颠簸,车子为求平稳就开不了太快。 时速就三四十码,每开两小时还得歇一歇,傍晚的时候才走了五分之一路程,一行人就在蒋家镇找了家招待所休息一晚,打算第二天早上八点再出发。 卫兵们全都是乔装打扮过的,没着正装,到达蒋家镇招待所前的五十米时,三辆吉普车还分开了一段距离,间隔着时间分别进去投宿。 三车人持的介绍信也来自于不同单位。 林西西她们这车人,身份是到小江城就医的一家三代五口人。 一个病弱老人,一个坐轮椅的儿媳妇,三个壮年儿子。 第90章 说了,你活不长了。 为了方便照顾保护和照顾卫老,程止戈,林西西需要二十四小时跟随。 以亲儿子儿媳妇的名义住一个大套间也不容易被人指摘。 孝顺的儿子媳妇要给老人无微不至的照料,谁也不能置喙。 至于去食堂吃饭,招待所来投宿的人员来自四面八方,复杂难辨,还是打好饭到房里吃,不去冒那个风险的好。 张木头去打饭,卫兵住对面房间,程止戈先进套间检查了一遍,林西西和卫老就在卫兵房间等着。 程止戈在车上的正襟危坐,下车后立马就含腰耷肩,工程包一背,走路姿势也变了,那副模样跟普通的爬电桩架线的工人没两样了。 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 林西西点了点头。 卫老也眯着眼一脸赞赏,突然又长叹一记,小声对林西西说:“这小同志的个人条件是极优秀的。 无奈家世过高,他老子性子刚愎自用,顽固不化,早就放过话了,找儿媳妇要照着他自己媳妇的标准去找。 不说大家闺秀,起码要是同样的根红苗正的小辈,文化程度也最低要是个大学生。 原本想给你拉个红线的,但是考虑再三,你这性子,还是找对和善点的公婆比较好,不然,全家都是能闹腾的人,天天都得鸡飞狗跳的。” 之前在车上,当着程止戈的面,林西西有些话不好说,也不好当着面反驳卫老的好意,这下子卫兵站门外的,屋里就剩下她和卫老,她就直言不讳了。 “卫老,您一片好心我心领了,但是我和他不止是家世不配,从哪儿论起都不合适。 还有……emmm,他就是我前头那个离了的死鬼男人啊。” 卫老呆住了,眼神震惊无比。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自嘲道:“难怪我瞧你和他之间怪怪的,我刚开始只以为你是害羞,想着男未婚女自由,这小同志长得也是真俊,碰到就不能放过…… 不过,我怎么瞧他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啊。” “不过是有时不珍惜,没了又不习惯,一点劣根性作祟。 不留恋过去才能大步向前,我是没那意思的,您也只当不知道不理会便是了。”林西西淡淡道。 “房间检查好了。”程止戈的声音陡然在门外响起。 林西西摇着轮椅先过去,看到外间的木头硬沙发上已经铺好一床被褥,只当是原来就那般,她就自自在在的过去占了。 张木头提着五个饭盒回来了,卫兵拿了一盒回房,张木头把饭放里间的柜子上,正要分发,程止戈抬手制止他。 他揭开所有饭盒盖,把饭菜看了看,然后拧着眉头拿起筷子把一个饭盒里的葱花一颗一颗的夹了出来,放到另外一个饭盒中。 张木头和卫老惊讶地看着他,他眼皮子也没抬,专心地挑着。 葱花切得很细碎,再加上炒制过了,就缩得更小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到,更别说夹起来大多数都会沾筷子上,十分的难挑。 程止戈用了五分钟才把那盒饭菜里的葱花挑干净,然后让张木头端到外间给林西西。 卫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早这样该多好,总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程止戈把满是葱花的饭菜往自己跟前,把剩下两盒完好的推到卫老面前,默默拿起自己那盒往嘴里扒送。 卫老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啥都不合适了。 林西西明确的表示过了,他再插手就讨人嫌了。 一时间,只剩下扒饭声在静谧的房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林西西坐在轮椅上,看着完全没有葱的饭菜,眉头微微一皱,哪个讨厌的炒菜师傅,把她最爱的葱花给贪污了?! 葱花很贵咩,一颗都不给放! 入口之后却又觉得还行,看着没葱花,可是还是有葱花味儿。 这大师傅手艺是真好,不见葱花却炒出了葱花味儿。 吃了饭才六点半,张木头收了饭盒提着去公共水槽那边洗去了。 林西西自己爬到沙发上,把那被褥上叠得像豆腐块的薄被单撒开,倾出上半身伸手到轮椅旁边的米袋子里掏书。 摸到最厚的一本,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今天上车前方有义送来那本笔记。 说是季安平离开前交待过给林西西的,上面是他从学医到从业这些年的学过的知识点和临床的心得。 林西西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匆忙写就的新字:给小师妹林西西。 林西西看着那个重点落笔的墨黑的句号,手指无意识地抚了过去。 她托他的事情,他办妥了,所以这句号特别黑特别圆。 从此后,她学医的来源都有据可依了,季安平已经跟家里沟通清楚了也做好了一应安排,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拉她去切片研究了。 要去探视季安平的心又强烈了几分。 卫老睡床,林西西睡外头的沙发,卫老让程止戈一起睡,程止戈打了地铺就地一躺。 现在的人睡得早,晚上六点多就拉灯了。 林西西还有点现代的夜猫子习惯改不太过来,就在一片黑暗中开始掏东西悄悄的啃,反正李大花给她准备了很多吃的。 啃到后来,她困了就捏着半块饼子睡了。 程止戈突然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的爬了起来,像只幽灵一样走了出去。 几本连环画散乱的落在地上。 程止戈停下脚步,慢慢地蹲了下去,将连环画一一收了起来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放到了林西西睡那头的沙发跟前地上,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他在离着沙发几步远的地方席地而坐,默默地看着林西西。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又起身回了里屋。 林西西做了个恶梦,梦到去爬山的时候,遇到一只老虎,吊睛白额,张着血盆大口,一直向她靠近,惊醒之后,赶紧把那半块饼子往嘴里送。 她需要点食物压压惊。 黑暗中,有什么怪怪的,她咬着自己的手指。 她的饼子呢?! 明明只咬了几口还剩下了一大块的! 掉地上了? 她撑起半个身子往地上看去。 屋里没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钻了进来,映得沙发前那片地上明晃晃的。 饼子不见了。 招待所里有老鼠不成?! …… 清江哨所,医务室中,审讯进入了僵持期。 李长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张口刚要说话,突然喉咙一阵发痒,话没出口一蓬鲜血却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桌子。 “说了,你活不长了,没人能救你,但我知道一种药可以延缓病发。” 第91章 面前摆着一条捷径 “你知道,别人也知道,你不说便不说,我再找专业的人打听打听,只不过费点时间折腾点罢了,郝甜,我不会再被你骗了。”李长青嘲讽地看着郝甜佼好的面容。 是他瞎了眼,没看透这如花面容下恶毒的心肠。 郝甜笑得疯癫,浑身发颤,眼里满是同情,“啊哈哈哈哈,或许有人会知道,但你没时间了,你等不起了,从上次我告诉你,你不信犹豫,已经生生耽误了十来天了。 没有抑制药,癌会长得很快的,如果说十天前你就一个癌包,现在你已经几十个了,这个裂变的速度是你无法想象的,癌包越多,剩下的时间就越短了。 你还在跟我掷气,你不如趁着x光没还回省城去查一次,看看这次的片是不是比上次的片多了很多阴影块? 不过是个药名罢了,我也没什么求的,我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过的,只是想在死前再见一次程止戈那个负心无情的男人罢了,你却要拿命来赌么?” 在郝甜的笑声中,李长青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田嫂子担心不已,陪着他去了清江医院,方有义说要是是来一步,x光都没得照了,明天就得运回省城了。 李长青怀着忐忑的心情再一次进了检查室,结果出来后,方有义神情凝重,单独把田嫂子叫到一边。 田嫂子回来的时候,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了。 她看着一脸惨白的李长青,掷地有声道:“没事儿,咱有病治病,不怕花钱,总有办法治好你的。大不了砸锅卖铁,讨口要饭我都不怕,只要有药医,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李长青心头酸涩难当,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伸手,紧紧地握住了田嫂子粗糙的大手,哽咽喊道:“芳芳……” “当年嫁你就认定了你,我田芳芳不是大难来时各自飞的鸟。 放心,有我呢,你只管好好治病! 方医生已经答应托人,给医疗系统里好些癌包专家都去信问治疗方案了,我们只需要再等等便好。” 李长青压下心中苦涩,点了点头。 “那审讯的事,你就交给陈教导员接手吧,他脑子转得快,公安那边也来了帮手,他们审说不定更得心应手,你就消消停停的退下来治病,好不好?”田嫂子满眼的恳切和期盼。 “好,芳芳,我答应你,我今天回去就交接出去,再也不管了。”李长青道。 见李长青答应了,田嫂子明显吁了口气,转头对着一边的方有义道:“方医生,我们明天就过来办住院手续。” 方有义挥了挥手,急急忙忙的往诊室跑着:“我还有病人在等着,我先走了。明天来了直接找我。” 回到清江哨所,李长青第一时间找了陈卫国,组了个小会,把该交接的事都交接了。 陈卫国也从田嫂那里得知了李长青脑子里生了癌包的事。 他用力地拍了拍李长青左边的肩膀,郑重道:“老李,好好治,我们都等着你回来。所里的事也别担心,有我和郑所在,按部就班就成。 审郝甜的事其实也不复杂,林西西早已对把轨迹铺出来了,我们照着那些关键点切入就肯定有收获。” 李长青想到程止戈,面色羞愧难当,“就是对不起程止戈同志了,之前,是我爱才又忌才,生了偏见,硬生生的在人家两口子中间搅和,好好的一对,就这么散了,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当面跟林西西说清楚,再给程止戈同志郑重地道个歉。” 郑严格也过来,拍了拍李长青的右边肩膀,满眼都是鼓励,“加油,打倒病魔,咱们这块领导班子,不能缺了你,早点回来。” “哈哈,老郑,平时总觉得你阴坏阴坏的,现在才知道又是我眼不行,真是到现在,才看清人心。得了,所里交给你和卫国,我放心了。要是我以后……嗯,你就是咱清江哨的领头羊了。” “不会的,老李,你会好的。”郑严格道。 “对,我会好的,只要在一天,就战天战地战病魔。”李长青豪情万丈地道。 交接会也开了,告别的话也说了,李长青就打算回去收拾衣服住长期院了。 一个小兵跑了过来,敬礼立正:“所长好,郝医,不,坏分子郝甜让我来传个话。” “什么话?” “她说那晚上的事其实是误会,她要当面跟程大队说清楚,还说说清楚之后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伏法认罪,接受制裁。” 那天晚上? 郝甜衣衫不整从程止戈病房出来那天…… 这是一件李长青根本不想面对的疮疤。 现在,郝甜却一定一挑破它,还说中间有误会……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必善。 李长青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田嫂子只当他不舒服,也守了一个晚上,早上五点才勉强眯了眼。 第二天一早,李长青五点半就准时醒了,出操的时候到了。 他穿好衣服跑下楼才想起来自己退了,不用出操了,下都下楼了,他就去了医务室,见了郝甜一面。 郝甜不疯了不笑了,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凡事都要强,啥都想得到却啥都没得到,最终害人害己,落到这个下场,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那个药是don,五十年代境外就研究出来了,不过副作用很大,但听说最近他们研究出了前药,副作用被减轻了。 国内目前没有这东西,但是上次我们抓到的那伙人是惯犯,啥都倒腾。 我是跟他们做了交换条件做了一场戏想逼程止戈,也知道他们有钱啥都能卖。 说不定他们会有渠道找到这种药,要是足够幸运,说不定他们在外头的人手中就有这种药。 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 对了,程止戈愿意过来见我的话,我愿意配合他,向林西西解释清楚那晚的事。” 郝甜说完就没再纠缠,安静地看着地面。 李长青出了医务室,就去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专业的事问专业的人。 方有义接到电话,听说了don这个名,他倒是直接回复道:“我倒是听说过这药。 情况也是属实的,但是这药是境外的研究机构的。 想要获得,光从我们清江层层打报告审批下来,再由上头对接,人家并不一定会卖我们面子。 你也知道的,现在我们啥都积弱,这个周期下来,不知道需要多久,所以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人活着的时候大多无所谓,摆烂都是常事,但是知道不久后就要死,人却会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不顾一切的想要活下去。 李长青也不例外。官方渠道行不通,他面前却摆着一条捷径。 第92章 风雨要来了 李长青在防空洞前站了半小时,脚步迈出又退了回来,反反复复的。 眼看着天渐渐的要亮透了,收操的铃都响了,他终于一咬牙走了进去。 六个人被关了十几天了,都瘦了一圈。 李长青进去的时候,听到他们正在发牢骚。 “咱们穷,他们的边境城市也没好到哪儿去,顿顿就给这一碗粗粮糊糊,跟喂猪似的。” “这回点子背,都没来得及那些繁华点的城市享受享受,要是能出去,我一定胡天胡地乐个够。” “出去?!别想了,有那程止戈在的地方,来一个就会栽一个,我们这次也是没打探清楚就一头撞了进来,十箱药,全是尖货,不要说他们会不会弄死我们,我们丢了这些货,侥幸跑出去,上头的人也会弄死我们。” “那就别折腾了,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手脚都被折了,怎么跑?老实呆着吧。” 听了他们的对话,李长青才下定了决心走进了其中一间禁闭室。 禁闭室里关着六人的邻队,他自称胡三,看到李长青进来,他以为又开始了新一轮审讯,不耐烦地翻着眼睛道:“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这一轮轮水磨工夫,烦不烦啊?” 李长青坐下,看着胡三,心一横开口道:“你们能弄到don么?” “d你妈啊……d什么?你刚刚说什么?“胡三骂了一半儿才反应过来,惊讶地望着李长青。 “don!老大,我听清楚了,他刚刚说的是don!”瘦猴的声音从隔壁禁闭室传了出来,带着一点点颤音。 似乎怕胡三想不起来,瘦猴又提醒道:“就是那个,那个特别贵,特别难弄,上回弄一批死了几十个弟兄才弄回来半箱子的那玩意儿。你说一颗比一条人命还贵的那个……” 胡三哦了一声音,眼里闪过一丝暗芒:“我想起来了,那玩意儿啊,我知道了。我们有是有,不过很贵的,你半辈子积蓄顶多能买上一颗,而且现在我们都关着,没人给你递信出去,不如,你放了我,我回头帮你问问?” “休想!”李长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证实了这药是真有,但是放了这些穷凶极恶的人,绝对不可能。 李长青很快就走了。 防空洞中却突然一片死寂,先前还吵吵嚷嚷说话的人跟吃了哑药一样不说话了。 田嫂子已经收拾好了住院所需的生活用品,还把小宝托给了陈卫国一家照料一段时间。 方有义说过,这个病,要先保守治疗一个疗程看看。 每个疗程之间会间隔一段时间。 她摸着小宝稚嫩的脸庞,小声叮嘱他一定要听话,要按时吃饭,好好上学,别乱跑,尽量不要给陈叔家添麻烦。 李小宝才七岁,刚上一年纪,爸爸突然生病了,妈妈要去照顾爸爸,他一下子就要和两个亲人分别,他难免会有些害怕,但他强忍着泪水懂事的点了点。 “爸爸,你要早点好起来啊,妈妈,早点回来,小宝会乖乖的,不要担心我。” 李长青眼一热,立刻背转了身。 田嫂子紧紧地把小宝抱在怀里,眼泪无声音地滴落了下来,打湿了小宝肩头。 陈卫国让周嫂子把小宝带走,周嫂子一手牵着李小宝,一手牵着陈前进,送他们上学去了。 一个小兵跑了过来,小声跟陈卫国说了一句什么,陈卫国皱眉道:“赶紧修去。“ 李长青问发生了什么事,陈卫国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车子上次开出去回来后没检修,放在那里也好几天没人动过,刚刚我让人去开车过来才发现车子启动不了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骑自行车也能去的。”李长青道。 陈卫国白了李长青一眼,“你那技术,上了路,更让人担心。哪回不是骑不出十米就栽沟里?” “那我现在就去学骑,我听说学得快的一会儿就学会了,行就我骑带老李。”田嫂子道。 李长青欲言又止。 陈卫国倒是觉得可行。 这一天,田嫂子摔了十数跤,跤跤不一样,她也不服那口气,硬是搞到自行车车轮子都摔变形了不能用了也没放弃,最后还是陈卫国看不下去了,“得了得了,别折腾那可怜的自行车了,你两口子都跟这自行车不配,还是等着修好车再坐车去,车子应该明天就能修好了。” 田嫂子扶着自己一条胳膊,灰头土脸的从草丛里爬出来,“行吧,晚一天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就再去。” “你那手怎么了?折了?还是找……呃,我忘记了,咱哨所已经没医生了。”李长青跑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田嫂子。 田嫂子嗨了一声,没当回事地道:“我小时候练基本功,天天在梅花桩上跳来跳去,摔是家常便饭,皮实着呢,这手就是有点疼,怕是有点错位,一会儿我自己接吧接吧推点药油就没事了。” “那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吃,你家就别动炉子开火了,到时候又得扒炉子又得封炉子,麻烦。”陈卫国道。 李长青点了点头。 陈卫国就去安排去了,结果刚出了操场往家属楼那边拐,就看到一名哨兵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陈卫国赶紧迎上前去问。 “是二里外的郭家村小学的郭老师过来了,说是要家访下,门口岗哨已经登记过了,问是否可放行?” 老师家访也是常有的事,陈卫国就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一名剪着男式头,穿着老粗布上衣灰布裤黑布鞋的中年人就带着两个学生一起过来了。 陈前进飞一般跑向陈卫国,小脸上满是兴奋:“爸爸,今天我考试拿了100分,老师正好过来家访,就把我和小宝一起带回来了。” 李小宝看么操场上的父母,眼腾地一下亮了,也腾腾地跑了过去,扑进了田嫂子怀里。 李长青赶紧把人拉开,“你妈学骑车摔着了,你这样扑会把她扑倒的。” 李小宝就担心地看着田嫂子,问她哪里疼。 田嫂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说哪儿都不疼。 老师来了,总得留下来吃顿饭,陈卫国就让周嫂子多摘点菜回来,他陪老师上楼。 老师站着没动。 周嫂子白了陈卫国一眼,“我去摘菜,你去郭家村老屠夫那边买点肉回来,老师我来招待。 人家一个女同志,只是生得男相了些,你还要陪人家,你没看人家都尴尬得不行了?” 陈卫国拍了拍自己嘴,转身就买肉去了。 周嫂子要摘菜,就让陈前进带着老师走走。 老师让了前进带她去后山转转,陈前进说后山关了人,不能上去,郭丽说:“老师最近想写一个关于防空洞的小故事,但老师从来没见过防空洞。” 第93章 拖进草丛中 看到平时喜欢的老师满脸失落,陈前进想了想,就小声道:“老师,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去。 不过洞里的人都是坏人,进去会被抓住的,你只能在洞口望一望,里面的样子都是差不多的。” 郭丽不住夸奖陈前进:“前进果然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老师最喜欢你了。” 那条小路十分隐蔽,是家属楼里的小孩子们钻出来的,就从菜田旁边的小林子里进去。 周嫂子看到陈前进带着老师去逛林子,也没当回事,还让他早点回来吃饭。 陈前进应了一声,带着郭丽进了林子后就朝着一个被藤蔓包裹着的矮土包而去。 十几分钟后,郭丽就出现在了防空洞前面。 她学着布谷鸟的叫声叫了三声。 隔了一会儿,洞中响起两声布谷布谷。 陈前进从后头钻了出来,好奇地问郭丽:“老师,怎么有布谷鸟的叫声?” 郭丽指了指一边,“好像飞那边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前进就自顾自追鸟去了。 “多多欧欧奶奶。”洞内的人喊了一句。 郭丽怔了怔,又叫了两声。 听到布谷布谷的声音,陈前进兴冲冲的又跑了回来,看到没鸟,失望左看看右看看。 “前进,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 陈前进看郭丽果然信守承诺没进洞,就带着郭丽沿原路回去了。 周嫂子摘了一大堆菜,刚抬头就看到陈前进灰头土脸的从林了里转出来了,她的脸腾地一黑,。 “这个有妈生没妈教的,一天到晚不是玩泥巴就是钻树林子,搞得衣服鞋子都脏死了,洗也费胰子,还费水。” 陈前进跑到近前时,她又换了张笑脸,“前进,玩啥了?一脑门子汗,赶紧过来,妈给你擦擦,不然一会冒了风就着凉了。” 郭丽看了一眼周嫂子,“你看着才二十多点,不像是个生过一个这么大孩子的人呢。”本意是想夸奖周嫂子显年轻,套下近乎,拉近点关系。 周嫂子干笑着给陈前进抹汗,没回郭丽的话。 这孩子又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前头那个死鬼的,她周水花本来就才二十三岁。 郭丽也敏感的意识到不对劲,目光在陈前进和周水花脸上来回转了转。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陈卫国去得晚,没什么好肉了,老屠夫把自家留着要吃的一块二刀肉提了出来。陈卫国就提着这块肉,踩着落日余晖往哨所走。 一路上,有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着。 几只小鸟从路边的草丛里飞了出来,叽叽喳喳的散入天空。 周水花做了个辣椒炒肉,炒了个酸辣莲花白,醋溜了一个白菜,把茄子蒸熟了加上盐味拌匀,又做了个软江叶丸子汤。 三菜一汤,分量都很足,每样菜都装了满满两盘子,六个菜盘一个大汤盆摆了满当当的一桌子。 两家人一个老师七个人吃得十分尽兴。 郭丽一边吃一边夸着周水花的手艺好。 周水花咯咯笑着不住说:“哪里哪里,随便做的,没啥好菜,随便吃,不要客气。” 一顿饭,宾主尽欢。 老师又跟陈卫国聊了陈前进的表现,夸了他几句才离开。 吃完饭,歇了半个小时,陈卫国就要去上值,原本程止戈和秦小毛的巡线不能空,那段线必须得有人顶。 这两人的班就由郑严格和陈卫国两个人顶了。 郑严格是白天,陈卫国是夜里。 “给老郑留的肉和菜装好了没?”陈卫国探头问。 正在收拾桌面的周水花一拍脑门,哎了一声:“我,我给忘记了。” 陈卫国摇摇头,换了衣服就走了。 等到他走后,周水花才把一碗盖得严严实实的肉拿了出来,用一个塑料提兜提上走了。 陈前进和李小宝吃完饭就下楼玩儿去了,两人一玩就是一两个钟头不会回来,周水花走的时候就把门锁挂上了。 周水花的娘家就在郭家村隔壁的周村儿,三里地,走路来回也就一个钟。 她带着满满一碗肉回去,家里的哥哥嫂嫂子和侄儿还有老父亲都很高兴,热热闹闹的挤了一桌子。 周水花被簇拥着,听着哥嫂的恭维,她脸上也带着一丝自得的笑意。 “虽然是个二头亲,但是好歹是个当官的,月月有津贴,时不时还有肉吃,二妹啊,你这命可是真好啊。” “二妹这是得着了,不过还是要抓紧点,生个自己的娃,最好是个儿子,有了儿子才能拴牢男人。” “你不是说有个医生姓好还是姓啥的挺厉害嘛,她给你那种好药没? 就是不会生赔钱货的那种?要是有用,给嫂子也留一点。 我娘家的弟媳妇生了三个赔钱货了,我弟说要是再生个丫头就按尿桶里溺死得了,必须得生儿子。” 说到这个,周水花就来气,要不是那个林西西非要争个输赢,郝医生早就给她配出药了。 现在郝医生关起来了,她这药也没了着落。 陈卫国那么看重陈前进,不就因为是他老陈家唯一的香火么,她要是有了儿子,她的日子也会更好些。 至少,家里的钱要全落在她手里,她才能活得滋润些啊。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周水花突然站了起来气鼓鼓的就往外走。 哥嫂也不知道她突然发啥脾气,又不敢说她,只能把她送出去,又问她要不要个灯盏照下亮。 “端着灯盏风一吹就灭,我还得仔细打坏了它,不要了。”周水花速度极快,很快就走远了。 ‘布谷,布谷’ 一路上的鸟叫声让周水花越发水烦,她捡起一块石头就往草丛时扔。 砰。嗯。 好像砸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也叫了一声。 会不会是只野货正好被砸中了? 白捡一只野货,又可以吃顿好的。 周水花凑上前去,扒开草丛,与一个人脸对脸,眼对眼撞个正着。 她张嘴要叫,那人眼疾手快的捂了她的嘴,将她一下子拖进了草丛中。 周水花转着眼睛,看着一人高的草丛后蹲着的二三十个人,腰间都鼓鼓囊囊的,他们中间还蹲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郭丽也看到了周水花,她冲抓着周水花的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看到我的脸了,处理得干净点,十分钟后,行动!” 第94章 嗜血狂欢 郭丽是坏人! 她要杀了自己! 从来没有一刻,周水花的脑子能有这时候清醒。 她剧烈地挣扎着,瞳孔因惊恐瞪到了极致,又在那个男人把她拖到深处后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个男人的胳膊像一把铁钳一样,不可撼动,她落在他的手里就跟待宰的小鸡没两样,发现这一点后,周水花绝望了。 锋利的刀片滑过她的脖子,有什么东西噗噗地喷了出来,稀稀沥沥的像是小雨点一样洒落在地上的草叶子上,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周水花痛得全身痉挛,两脚用力地蹬着地面,蹬了五六下,那脚就渐渐的停止了动作。 男人把她像抛垃圾一样抛在地上,转身离开。 周水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仰面看着夜空。 她不该出这趟门的…… “清江哨所四十五名哨兵编制,十六人巡班时接近尾声时,另外十六名要交接的人会提前半小时上山,哨所里只有十三名守卫和一家属要楼的老弱妇人。 十三名守卫,两人站门岗,两人在防空洞外十米处设点看守,两人在医务室看押郝甜,剩下六人是流动岗,来协助审讯的公安每天下午七点便离哨回城了. 一组拿下门岗,二组前往防空洞,三组四组五组六组跟我冲击家属楼,趁他们交接这半小时拿下家属楼,他们那回来的十六个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们手里有人质,加上防空洞那六人,我们两个对一个也绰绰有余。 巡边的十六人不可能回防,必须看好边境线,如果万一回防,正好,边境线外的兄弟们就可以进来狂欢了,给他们包个饺子,血清清江哨!”分好任务之后,各自做好准备,郭丽脸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狞笑。 剩下的三十六人也全都露出了狂热的表情,眼神兴奋地盯着清江哨的方向,给枪口装上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消音器。 大价钱,当然要有大收获! 血洗清江哨,只是第一步。 …… 清江哨所。 门岗的哨兵看着难得一见的明月,笑着收回视线。 “明天是个大晴天呢。” “哈哈,你娃还会看天气哦……”另一名哨兵目不斜视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像是……谁家在这个时候杀鸡了么?” “不对,没人会在晚上七点半才杀鸡!警戒!我……”正要吹哨的哨兵身子突然一顿,一蓬血花从他的胸前迸出,他话还没说完就倒下了。 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哨子,却再也没机会将它吹响了。 另一名哨兵立即就地一蹲,避过一颗子弹,又回了一枪,不同方向的子弹密集地飞向了他,小小的岗哨亭被打得全是弹孔。 家属楼楼下,七八个小孩正玩得起劲,玩的是兵匪游戏,陈前进和李小宝还有一个长得特别墩实的男孩当兵,剩下五个小孩当匪。 五个假扮的土匪跑得十分起劲,陈前进手里拿着木头削成的枪追着一个小孩进了家属楼里。 李小宝扭着另外一个男孩,得意洋洋地往画了圆的圈里一放,又去追剩下的人了。 突破门哨之后,三十几个人迅速分头,散入清江哨各处。 李长青洗了澡端着个白底红花的搪瓷盆往回走,楼下的孩子还在大声喊着不许跑,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他趴在二楼窗户向下看,正好看到李小宝扭送着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女孩往画的圆圈里推。 几个有些眼生的孩子从后头跑了过来,一人拉了一个圆圈里的人就跑。 李小宝一边追一边喊:“喂,喂,你们不守规矩,进了圆圈的人是不可以拉出来的!” 李长青笑了笑,收回视线,正准备走时,却突然眉头一皱,盯着后来的一个孩子脚底仔细地看了看。 那孩子跑得极快,两个鞋底都是红红的。 跑过的地上,一溜的红色脚印。 李长青把搪瓷盆往田芳手里一塞,蹬蹬地往楼下跑。 田芳不知道发生了啥,又怕他跑太急发病,就跟着跑了起来。 两口子刚跑到一楼楼梯口子上,就听到了李小宝的尖叫声,但尖叫声音突然又没了。 田芳也觉得这玩得太疯了些,“怎么小宝叫成这个样子,到底在玩啥啊?” 李长青却扭头对她摆了摆手,做了个手势。 田芳一愣,只迟疑了几秒就扭头往上跑,李长青的枪已经交还给器械室了,家里还有一把她准备在十一时表演节目用的大刀。 李长青走到红脚印边,鼻子用力吸了吸,闻到了一丝湿腻的血腥味儿,他心头一颤,顺着血脚印就追了过去。 跑到二号楼楼下时,正好碰到魏嫂子串门下来,李长青拉住她,让她赶紧去通知二号楼的人戒备。 “出事了……有人闯进了哨所,孩子们被引到了楼背后,你赶紧上楼,让所有人关好门不要出来,一号楼那边田芳会看着办,二号楼这边就交给你了!” 魏嫂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李长青猛地推了她一把,焦急道:“赶紧的!” 魏嫂子这才手软脚软的去了。 跑了两步,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道:“怕个球,俺不怕,俺不怕。” 门一扇接一扇的轻轻关上,魏嫂子检查了一遍,一楼没有遗漏之后,立即向二楼跑。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人幽灵般的出现在她身后。 一支硬梆梆的铁管抵住了她的后脑,阴恻恻地声音响了起来,“闭嘴,别动,不然打爆你的头。” 魏嫂子浑身一颤,嘴一张正要喊时被人一枪托砸晕了过去,一个人把她揪了起来,挨个挨个去敲一楼的房门。 “开门,不开门我就打死这个女人!” 前面两扇门都没开,那人便桀桀笑着对准门锁的位置轰击,门锁形同虚设,瞬间被爆开。 抵着门的人闷哼了一声。 后面跟着的那个歹徒一脚踢过去,门就开了,门后的人也被踢得飞了出去。 歹徒如法炮制,手里的人质越来越多,二号楼沦陷了。 一号楼那边传来一个阴冷的男声,“遇到硬茬子了,有个扛着大刀的女人把涂四的一只胳膊砍掉了,抢了他的枪,我们死了两个人了,一号楼那边要是控制住了,赶紧过来支援下。” “找死!我们这么多人她还敢跳,这娘们想当鸡,我们就杀了她立个威儆个猴!” 第95章 战时拂血亡时盖身 田芳借着房子拐角做为掩体,半蹲在地上,戒备地看着一楼围上来的歹徒。 她的背上背着一把带血的大刀,右手拿着一把枪,腰间还别着两把。 开始来了五人,她砍了一人胳膊,夺了武器,又用这热武器连开三枪,点死两个,剩下两个人叫来了支援,两个人又变成了五个人。 一楼守不住了,她被逼上了二楼,借着地势高暂时压制住了那几人,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对方撤下去的和补上来的人都自成一个战术小组,训练有素,互相掩护着一步一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攻了上来。 田芳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探出头不管不顾就开了两记。 砰砰! “啊!”当中一人被打中,捂着腿向前一扑,堪堪扶住旁边的人才没摔倒在台阶上。 田芳这一举动,令本就处于盛怒之中的歹徒益发愤慨。 “再叫一个小组来,堆都给我堆死她!” “把她给我射成马蜂窝!” 愤怒的叫嚣声震耳发聩。 田芳甩了甩被后座力整得发麻的手腕,近距离的射击让她的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 一个没穿鞋只穿着袜子的男人轻手轻脚的摸了上来。 黑洞洞的枪管对着田芳,扣动了扳机。 突然,一个黑影从二楼拐角的第一间房门里冲了出来,撞了田芳一下。 砰! 子弹贴着田芳的耳朵飞了过去,擦出一丝血色。 田芳飞快地回射。 打空了最开始抢那把武器的子弹,终于命中了那人,那人惨叫了一声掉了下去。 田芳回头一看,发现撞开的人正是王嫂子,她惊魂未定的趴在地上,脖子左侧被擦到了,血正汩汩地往外流。 田芳指了指她的伤处。 王嫂子像是才感觉到疼痛般伸出手指去摸了摸,摸到了湿湿的一团,她眼一翻就要晕,田芳赶紧用脚尖踢了踢她,小声道:“晕不得,赶紧进屋躲着,要不然就拿把枪给你,掩护我。” 王嫂子苦哈哈地道:“我,我不会开枪啊。” “那就进去躲着,你家小丫在家里?” 王嫂子手脚无力,爬着进了屋,门关上的一瞬间,她看着田芳眼泪花花地道:“别死我前头啊,你要死了,我纸都不给你烧。” “晦气!爬!要是我守不住,你们就降,保住命等男人们回来收拾他们!”田芳丢掉空枪,换了一把握在手里,眼睛惋惜地看了看下面,刚刚掉下去那个人的武器,她没能抢到手呢。 二号楼完全被攻陷,一号楼僵持不下已经有十几分钟了。 郭丽站在二号楼楼顶,看着来报告的人,骂了一句废物:“一个女人的防守都冲不开,这些年,组织白费钱养你们了,还说什么没耽误训练,这一战一定能干得漂漂亮亮的,你们就是这样漂亮给上头看的?!” 被骂处狗血淋头的男人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郭丽看了看二号楼和二号楼之间的距离,眼前腾地一亮。 “时间紧迫,我们来花了五分钟才突袭了门口岗哨,又僵持了十几分钟,再有七八分钟,换防的哨兵就要从山上下来了! 叫个小组上来,背着绳,一人拉,一人跳,从这边楼顶跳过去,下面攻,楼顶再夹击,把那女人给我弄死后,抓紧时间控制住一号楼。 他们的领导层家属全在一号楼二楼上!” 李长青一身是血的从楼背后走了出来,手里夺到的那把枪子弹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他沿着墙角根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 足足花了三分钟才往前挪了十米,离着二号楼的门厅还有着好几米远时,守在一楼处的几个人突然上楼了,只留了一个人看守一楼的的老弱妇人。 李长青等了十几秒,发现没人再下楼,就大着胆子摸了过去,跳到那人背后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楼梯下拖,一边拖一边用枪托砸他脑袋。 那人不停挣扎,力气很大,眼看着就要挣脱了。 人群中的魏嫂子突然一跃而起,跳起来用头撞了那人的脑袋一下,怕他不晕,又哐哐连撞了两记。 哐咚哐哐咚,魏嫂子晕头转身的捂着脑门蹲下了,那人也被撞得眼发晕,很快就被李长青控制住了。 把人勒晕之后,李长青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壁喘气。 魏嫂子这才发现李长青左边肩膀中了枪,血浸湿了他上半身的衣服,她犹豫着张了张嘴。 李长青疑惑地看着魏嫂子,指了指她的嘴,示意她有话就说。 魏嫂子这才压低声音告诉他:“俺醒了有一会儿一直装晕着,刚才听到他们说要从二号楼楼顶跳到一号楼那边,上下夹击田嫂子。” “你带着这些人去楼背侧面的小屋,那里原来是哨所的器械库,墙和门都不容易被攻破,我把孩子们也安置在那里的,你坚持守一会儿,秦边生和郑严格他们那队人也很快要回来了。” 魏嫂子点点头,让所有人全都沿着墙角根跟她走。 哨所里的家属,觉悟都至少是及格的,人人都捂着嘴,猫着腰,跟上了魏嫂子,还有两个小媳妇主动压后警惕后头动静。 李长青看了他们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李长青继续用枪托砸了那人脑袋好几下。 直到那人的脑袋像个血葫芦一样,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儿少了,李长青才站了起来,捡他他手头的武器,查验了子弹数,快速地沿着楼梯往上跑。 楼顶上,三个人往腰间拴着绳已经跃起,跳向了一号楼那边,三个戴着厚厚手套的人用力拉着绳子,脚用力地蹬着一面围栏墙壁。 只有郭丽背对着楼顶的门站着。 好机会! 李长青毫不犹豫举枪就射。 只要打掉那三个拉绳的人,背着绳子跳过去的人就会跌下去。 砰砰,哗。 前两枪打得实实的,第三枪的时候,套在枪筒子上的那个黑疙瘩却炸了,李长青的手一下子被炸得血肉模糊。 郭丽转头看了一眼,立即扑过去,接过那两个手中的绳子,一只手拉了一条绳,用力甩动着往手腕上绞圈。 那两个跳到半空中又跌下去的人被硬生生拉拽住了,没如李长青预料的那般摔死。 另外一个人已经快要落到一号楼楼顶了,只要人一落地,拉绳的人就腾出手了。 第96章 救援家属楼 那个女人也已经拽住了两个人,只要她把人拉上来,就是四个人对付他一个了。 他现在一边肩膀中枪,另一只手炸伤,根本握不住枪。 但绝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电光火石间,李长青想了许多,整个人冲向了女人。 干掉她,就能毁三个,划算。 李长青扑向女人的当口,对面的人已经落到楼顶,拉绳的壮汉腾出了手,扑向李长青。 李长青贴着女人,那人便不敢射击。 李长青推着女人往楼顶边缘压。 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女人掉下去,三个歹徒就玩完了。 壮汉踢了几脚,脚脚踢到了李长青身上,他却像个皮糖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压着女人推。 女人突然松开了两手,绳子滑了出去。 楼下传来两声惨叫。 李长青意识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郭丽转身,反手一推。 能一手拉一人硬生生拽稳不掉落的人力气自然不小,李长青直接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壮汉赶到,飞起一脚,虎虎生风地踹向李长青。 李长青整个人被踢得倒飞出去,撞到楼顶边缘半人高的护墙后去势不减,重心不稳就倒仰着掉了下去。 也是在那一瞬间,李长青看清楚了郭丽的脸! 他掉下去的时候一声也没叫,怕田芳听见他的叫声会分心。九年夫妻,他不是个顶好的丈夫,但他对田芳的心是真的。 如果必须要死,他希望是自己死给田芳争取一线生机。 郭丽转头对着壮汉道:“拴绳,我拉你跳。” 壮汉看着郭丽,犹豫了片刻才问:“你不会突然放开绳子吧?” 郭丽笑了一下,表情狰狞,“再浪费我时间,我一枪打死你!” 男人不敢再多话,立即快速的在自己腰间捡上绳子,看着郭丽捏着绳子一头,他纵身一跳,跃向对面的楼顶。 这一次,无人干扰,壮汉顺顺利利的落了地,他落地之后扭头看了看,正好看到郭丽转身的背影。 郭丽下了楼,发现二号楼的那些人质全都不见了,知道这事肯定跟李长青脱不了关系,她骂了句什么,加快速度跑向二号楼东侧面。 东侧面的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摔断了腿正在地上爬着,另一个运气不太好,直接折了脖子断气儿了。 郭丽没看到李长青的尸体或者人,脸色难看地问在地上爬那人:“刚掉下来那个胖子呢?” “他掉到了李进身上,压断了李进的脖子,自己没摔死,折了一条腿,刚刚跛着脚跑了,去一号楼了。” 郭丽掏出枪,对着爬着那人开了一枪:“不能给对方留任何活口,你腿断了,也不可能有人扛你走,废物死了也省口粮,给组织减轻负担。” 那人绝望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有些死不瞑目。 郭丽踩着那人的脸过去了。 他看到她的脸了,她必须找到他解决他。 走到一号楼下时,正好碰上防空洞那六个人被救了出来,一个小组带六个人,加上郭丽共计十二人会合了。 郭丽看了一眼楼梯上淅淅沥沥的血和倒在一楼的三具尸体,视线在涂四身上转了转。 涂四浑身一颤,赶紧开口道:“我,我还有用,这只手也能拿枪,两条腿也是好的,自己能跑能跳。” “三个小矮子没回来,楼上掉下来死两个,那女人打死三个,咱们在这儿就损失了八人。”郭丽道。 “防空洞那边也死了俩个……”猴子说。 ‘那就是没了十个,现在我们这有十二个,楼上还有两个,之前还有个小队五人不知道是不是上二楼了,就算十四个人吧,要是还攻不下一号楼,不用上头怪罪,有一个算一个,我拧掉你们的人头炖萝卜!”郭丽呲着牙道。 一行人都不敢跟她对视,低着头说着保证的话。 “这次一定行。” 郭丽挥了挥手,“如果上去看到个胖子,第一时间弄死。” 十一人配合着上了楼,一直走到一楼和二楼交接处都无事发生。 几个人用手势交流着,都觉得是之前那个小组成功了。 防空洞那组人先上去戴罪立功。 猴子一露头就被爆了头,胡三被喷了一脸血,壮壮吓得叫了一声,暴露了位置,也被打了一枪,滚下两个台阶才稳住身形。 胡三和剩下三个赶紧缩了回来。 田芳皱眉看着倒在交接处的猴子,扔掉了手里的空枪。 王嫂子站在她背后,手里拿着一只锅,锅已经被打得变了形。李嫂子猫在田芳右边,手里拿着一条烧得通红的炉勾子。 田芳抽出背上的大刀,紧紧地握在手中。 脚步声密集而整齐,子弹密集地扫射了一轮,二楼正对着楼道那面墙都被打成了马蜂窝。 田芳扭头看了看王嫂子和李嫂子,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留恋。 王嫂子闪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田芳看向李嫂子。 李嫂子抹着眼泪拿着炉勾子进了右手边的房间抵上了门。 楼顶也有响动,似乎是有人正在下楼。 田芳猛地吐了口气。 这下子,是真的守不住了。 …… 郑严格和秦边生刚下山,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声,像是谁家在爆有点哑的鞭炮。 一行十六人排成一列,整整齐齐的。 经过防空洞旁边的小路时,郑严格踢到了什么东西,天色有些黑,他只以为是枯枝,抬脚就要走,突然裤管却被扯了下。 他立马意识到不对,伸手挥停了队伍,蹲下来仔细地摸了摸。 摸到了一只湿腻腻的手。 “手电筒!”郑严格立即让人打开手电筒照一照。 他立即往旁边的草丛中走,扒开草丛,就看到了两名哨兵,一个躺着,一个趴着,都受了伤,奄奄一息的。 “突袭,快救……”仰着那名哨兵气若游丝般道。 郑严格神情凝重。 秦边生端着枪就要往下冲。 “站住,敢来冲击清江哨所的,不会是普通的亡命之徒,一定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我们不能莽撞,白费了兄弟们拼死传出的信儿。” 秦边生红着眼睛看向家属楼那边。 “带上他俩,四人一组,一组送他们去医疗室止血,如果郝甜不肯帮忙,用枪顶着她脑门会吧? 另外三组跟我走,援救家属楼!” 第97章 死了多少人 医务室外的两名看守一名被调虎离山引走,另一名被射中前胸倒地后顽强的在地上爬行着,地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路。 一名歹徒跟着他,时不时用脚踢一踢他,哈哈大笑着催促:“爬啊,爬啊,再爬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找到救你的人了。” 小战士二十二三岁,眼神迷离中却透着一抹强撑着的坚毅,每爬一步,他都会用力地甩一甩脑袋,似乎这样能让他在剧烈的疼痛下保持清醒。 又是一脚狠狠的踢了过来,踢得他脸歪向一边,咔嚓一声下颌骨脱开了。 那名歹徒似乎发现了有趣的玩意儿,又蹲下来把他下巴一下接上,等小战士再爬一步后又一脚踢脱开,再接上…… “张六,你让开,我也要玩一玩。”另外一名歹徒凑上前来,眼神灼灼地盯着小战士。 张六想了想,道:“这样吧,张五,你玩一步,我玩一步,一人一下,轮流玩。” 张五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同意了。 两人就轮流玩了起来。 小战士苦不堪言,却硬气地往前一步一步爬着,下颌骨脱开他本就发不出声音,刚接上,人家又一脚踢开,他连呼救示警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张五和张六玩得起劲,站在远处端着枪放哨的歹徒突然拧着眉头看了看表,“张二张三去的时间有些久了,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张五头也没抬本能地道:“张二张三的本事一哥你还不清楚啊,两个人对一个普通哨兵,不会出任何意外,只怕他俩也跟我们一样,在玩那人呢。” 张一想了想,压下心那点担心,提醒张五张六道:“再玩两分钟就进去把人接出来,护送出去先,玩归玩,不要耽误办正事,要不然,郭丽那边可交待不过去。” 听到郭丽的名字,张五张六同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小战士爬了一步,突地停了下来,头不受控制的晃了晃,眼一番就晕厥了过去。 “得,没得玩了!还是先办正事吧。”张五惋惜道。 张六看了小战士一眼,用脚踩着他的右手手指狠狠地用力碾了碾,直到听见指骨断裂的声音才松了脚。 三名歹徒抬脚往医务室里走,很快便走到了医务室门口,张五拉住门,张六跟张一把枪别回腰间,正要往里走。 晕厥过去的小战士突然动了动,翻身坐了起来,用左手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最后三颗子弹飞出,去势如电。 噗噗噗。 三枪均命中了歹徒,带出一蓬血花。 张一张六瞬间倒下。 张五左手还拉在门把上,向下一跪膝盖着了地,倒是没倒,右手拿着枪举了起来,冲着小战士连开了五枪。 小战士开完枪后早已经支撑不住坐姿,嘴角含着一抹笑迅速倒了下去。 堪堪避过五颗打向脑袋的子弹。 张五扶着门往前挪了挪,低头伸手去抽张一腰间的枪。 一颗子弹打了过来,正好打中他的手腕,子弹穿过手腕带着血花又射向墙壁,嵌在墙壁中间才停了下来。 张五瞪大眼睛看向那边。 先前被引走的那名哨兵气喘吁吁的扶着拐角处的一面墙,看到三名歹徒都被解决,再无还击之力,哨兵张开嘴,劫后余生地笑了。 张五愤慨不已地瞪着哨兵,哨兵休息片刻就一步一挪走向了医务室门口,先把张一张五腰间的两把枪抽了出来,这才一步一晃的向躺地上的小战士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也是一溜的血迹。 躺着的小战士艰难地用左手撑地又坐了起来,担忧地看着他的脚:“秦卫民,你这是咋的了?” 秦卫民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跑出去之后我就发现是调虎离山,我和一个歹徒对射,他死了,我活了。 后来那个太狡猾,就你追我躲的胶着了,子弹也消耗一空,他也只剩下最后两颗。 我想抢他的枪,缠斗的时候,他向下扣动了扳机,子弹打中了我的脚,巨大的轰击力量把我的两根脚趾都带走了。” 说起伤的时候,秦卫民轻描淡写的,可是很快,他又满眼不舍。 “张军,以后,我可能就是个跛子了,得退伍了,好可惜啊,我还没当够哨兵呢。” 张军听了秦卫民的话,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哽住了,最后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张军,他们的手枪上装了个黑疙瘩,好像可以消音,我估计他们这趟来的人不少,我得去找其他的战友报信儿,我先把你放到医务室里去。”秦卫民要过去扶张军。 张军自己慢慢地爬了起来,“我腿好好的,我去!” 秦卫民不同意,“你胸前还有个洞呢,要不然先进去包扎一下,包扎好了咱俩分头行动?” 张军见秦卫民十分坚持,想想自己这模样说不定跑两步就倒了也没意义,就进了医务室。 秦卫民跟着他,时不时撑他一把。 看着张军进去之后,他立即拉上了门并挂上了外面的锁。 张军在里头哐哐拍门:“秦卫民,秦卫民,你干啥?” 外头根本没人应,秦卫民已经一步一挪的走了。 张军拍了一会儿就不拍了,转头看着戴了沉重镣铐的郝甜,掏出那把没子弹的空枪指着她,气鼓鼓地道:“过来,给我包扎一下,不许耍手段,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郝甜的镣铐上还有一条一米多长的铁链,她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定在这一米多的距离内,正好可以够得着手术床和药柜子。 郝甜给张军查看了伤口,皱眉道:“子弹嵌在骨头上了,我是没本事取出来的,顶多给你止个血。” “先止血再包扎下,子弹一时半会不取死不了人。”张军道。 郝甜一边给张军清洗消毒伤口,一边问他哨所里死了多少人。 张军恨恨地瞪着郝甜,“一个也没死,我们的战友个个是精兵,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我们的战友一定一个也没死。” 郝甜就笑了,咯咯如银铃般的笑声,张军听着却无端地心头发毛。 “你,你笑什么?他们刚刚说是来接人……你,这事全是你惹来的对不对? 那些人是为了救你出去才来的!” “你只说对了一半哟。” 第98章 惊不惊喜? “又是你这个祸害惹来的事!”张军厌恶地看着郝甜。 郝甜不以为意,用力用止血钳按了他伤口一下,张军痛得浑身一颤,郝甜笑得合不拢嘴。 “我都说你只对了一半,你不想知道对了哪一半,错了哪一半么?” 曾经,郝甜是哨所里人人都喜欢的郝医生,是善良美好的代名词,可最后却证实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巨大的反差令他们震惊不已,想到那些曾有过的崇敬和喜欢,都觉得自己愚蠢到了极点,被这样一个人骗了几个月。 当初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厌恨。 张军也听说了,这是个狡猾无比的女人,她说的话,一句子也不能信。 郝甜看张军不接话茬,就自顾自地道:“你越不想知道,我越要告诉你,哈哈哈,你们弃我如敝履,人家境外的有些人可当我是宝贝,看吧,派这么多人来冲击哨所就只为了接我走!” 张军别开眼,不想看郝甜这得意的嘴脸,牙却暗暗咬紧了。 郝甜把半瓶云南白药往张军伤处一拍,用一块厚厚的棉花一按,血立马就浸了出来,染红了棉花。 “瞧,这号称止血的药对你的伤口全无用处,就跟你们今晚的挣扎一样,全没用! 你们根本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哈哈哈,他们可是当年的兰机关遗留下来的钉子,一代一人潜伏下来的,平时学的全是杀人的技术,你们,就等着团灭吧! 哈哈哈,我只要想到你们忙活半天,却要团灭就开心得不行。”郝甜的眼神里透着兴奋和嗜血。 张军大怒,举起枪用力一顶,郝甜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讥讽道:“没子弹的玩意儿,就是个玩具,你当我真会怕啊。不过是一个人呆着无聊,寻你逗个闷子。 不然,要搁平时,我甩你一眼都懒得甩。” 张军二话不说,左手抡起枪托就要砸向郝甜。 郝甜退开半米,双手抱臂,“我话还没说完,你找死找早了。对了,我说到哪儿了……啊,本来今晚这事是可以避免的,毕竟我被关押,防空洞那几个也没本事逃出去,我们是无法向外头传递任何消息的。 我也没想到啊,你们有一个这么愚蠢的所长……哈哈哈,他想活,就送你们去死……” “你胡说,李所不可能替你们传递消息出去!你这个满口谎话的女人,你再乱说,我打死你!”张军怒目圆睁道。 门口哗啦一声响,挂锁被人取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李长青浑是血,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后,呆望着郝甜追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李长青来,郝甜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你来啦!看你这副模样,哨所守不住了吧?今天晚上死去的所有人,都是因你之故,惊喜吗?” 李长青如遭雷击,热血向上冲涌,脑子里一片空白。 “啧啧,真可怜。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也不能怪你,谁都想要活着,哪怕有一线生机也想要抓住啊。 当一个被宣判即将死亡的人,感受过病痛折磨绝望不已的时候,他知道了一种药能延缓病症,能让他多活一些日子,谁都会去问的嘛。 真的,你不用往心里去,你只是做了一个全天下普通的病人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是,是那个药名……”李长青恍然大悟,心却被悔恨击中,痛得拧成了一团。 “对啊,是那个药名。不过呢,你不用这副深受打击情绪波动的模样,因为你要是犯病,我可没那技术救得了你,你要死在这医务室里,万一人家说你是我气死的,我多冤枉啊。 这样吧,我开解开解你。 你问药名也没啥,只是通知了防空洞的人而已,如果没人再来接触他们,这消息其实也传不出去的。 今天晚上的袭击,虽然准备多时,但没人去唤醒他们,这事依旧不会成为现实。”郝甜看着像是在尽力安慰李长青。 “接触防空洞几人的是谁?”李长青咬牙切齿地问。 郝甜摇头,咯咯笑着,“我自知知道啊,我被锁在这里了啊,我只是看你蠢,觉得这是个机会,就试了一试,万一成了呢? 哈哈哈,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可惜了,本来还想在走之前见一见程止戈呢,你办事不力啊,叫个人都叫不来。 以后,想再见他一面,就不那么容易了呢。” “你们不会成功的!“张军突然出声,打断了郝甜的话,他又扭头看着李长青:“所长不相信她的话,她肯定是乱说的,咱们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拿下的,只要我们奋起反抗,一定有转机的。” “痴心妄想!家属楼那么多人质,只怕早就落入人家手里了,人家一个人扯个肉盾点射你们,你们敢还手么? 再说了,你们还有几个人有战斗力?那些人都是疯子,只怕一听可以杀真人都会跑来,用人堆都能堆死你们。”郝甜道。 人质…… 李长青回了神,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是来拿上次那种麻醉剂的。 只要有了这大杀器,他没枪也可以把人放趴不少。 李长青不再犹豫,跑到药柜那边翻找起来。 郝甜脸色一变,想去阻拦,张军突然踢了她一下,郝甜被踢得跪了下去,扑通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她痛得眼泪直涌。 李长青用手臂抱着最后的两瓶药走向张军,“扯点棉花浸油,给我塞鼻孔里。我这手炸了一下,手指没什么用了。” 张军左手还能动,默默地按李长青的要求做了,自己也塞进了鼻孔,要跟着他一起去。 李长青摇头,“你这伤也走不远,不如呆在这儿,看着她,那些人是为了她来的,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直接杀了她也不能让她被带走。” 张军点头,目送李长青壮士断腕般远去。 没忍住喊了一嗓子:“所长,所有同志们都不会怪你的,你也是无心的……” 李长青身形一震,整个人却仿佛有了更多力量,坚定不移的走向了家属楼。 “没用的,那麻醉的东西,只在封闭的环境有大用……”郝甜嘲讽抬眸。 第99章 人质 李长青走后没多久,两名看守防空洞的伤兵就被送到了医务室。 四把枪指着郝甜,她苦巴巴地皱着脸,使劲解释着:“我就是在制药上有天分,这种伤,我真的没办法,我一不会取子弹,二不会缝合,止血的话,我以为自己会,但你看张军那胸前,好像效果也不太理想啊。” 四名战士面面相觑,为难地看着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支撑到现在的两名伤兵。 难道要他们眼看着战友死在眼前么。 “能用啥药先用上,用点药总比就这么放着的强。”张军道。 其他几人想了想也是,就让郝甜用点药。 “别耍花样。”张军警告郝甜。 “那先给他们上点止痛血和止血药。”清洗伤口上个药郝甜还是知道流程的。 …… 家属楼前,十二名哨兵四人为一小组,互相掩护,呈品字形前进着。 独自一人回到二号楼楼顶,居高临下监视着下头的郭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 她皱眉看着久久没能拿下来的一号楼二楼,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后跑了几米远,飞速扭身加速助跑,一跃上了天台,纵身往对面跳去。 风呼啸着穿过两栋楼间。 六米多的距离,郭丽硬生生越了过去。 落地之后,她向前扑了两步才停稳了身形,稳住身形之后立即向楼下跑。 十来个人堆在一楼到二楼的拐角处。 壮壮趴在下二楼那跑楼梯上向下张望,他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额头中弹,双目大张。 壮壮听到脚步声,立即扭头举枪,看到是郭丽后立马把枪口抬高了,子弹射向上方。 郭丽瞪了他一眼,脸黑得像炭似的,“怎么还没拿下来?!” 壮壮指了指拿着大刀悍不畏死的田芳,“那娘们太虎了,抢不到枪就拿刀砍,她躲的地方又有讲究,子弹打不破,谁要是转过去就会被她的刀砍。 刚刚还有个胖子拿了两瓶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扔了他们,那几个关过防空洞的人瞬间就乱了套,被那娘们听到声了,扔了两把菜刀出来,兄弟们又伤了两个。 胖子被打成了马蜂窝,消耗了好些子弹,兄弟们也没剩下多少弹药了。 他们准备集体冲,正在选敢死鬼当肉盾,这猜了几次剪刀石头布了,还有一个没决出来。” “一群废物,尽浪费时间,那些哨兵都回来了还在猜石头剪刀布!你块头这么大,你去当肉盾正合适!”郭丽推了推壮壮。 壮壮全身一震,迟疑地站着。 “那娘们手里已经没枪,就一把刀,你皮糙肉厚的,砍你几刀又能咋的,死不了人的!但是她砍一刀就要一刀的时间,后头的兄弟一颗子弹就能解决她,你怕什么? 要是不去,我现在就拧断你脖子,让你死得透透的。”郭丽道。 壮壮只得硬着头皮下去了。 郭丽也下去了,借着壮壮的身形遮掩一个纵跃就跳到了剩下那十来人背后,轻轻巧巧的落在一级台阶上。 站在最后头那歹徒惊愕地看着她,慢慢地竖起了大拇指。 郭丽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道:“涂二,涂三,用枪顶着我,往下走,拖住那些哨兵。” 涂二涂三就一人拿枪顶着郭丽,一人警戒着往下走,很快就下到了一楼楼门处。 十二名哨兵刚摸过来,就被眼前这一幕逼停了脚步。 郑严格和秦边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摇了摇头。 郑严格和秦边生家没孩子是适学年纪,不认识郭丽。 确认她也不是所里的家属之后,郑严格带着人继续向前挺进。 郭丽瑟瑟发抖地看了涂二一眼,喊了起来:“别杀我……我,我,我不是清江哨所里的人,我,就是郭家村的一个普通老师,我只是来家访的啊……” 陈卫国跟郑严格交接的时候,嘴上还挂着油珠呢,秦边生多嘴问过一句,知道是因为陈前进老师过来家访才割了肉加了菜。 郭丽这么一叫,郑严格就没办法照原计划强攻上去了。 涂二涂三眼见着哨兵被拖住了,也配合着郭丽演起戏来,凶神恶煞地冲着哨兵们道:“敢向前一步,我打爆这娘们狗头!” 郭丽被顶在最前头,涂二拿枪顶着她脑袋,涂三站在涂二后面。 哪怕有狙击手点死了涂二,涂三也能立马开枪打死郭丽。 秦边生为难地拧着眉头看向郑严格。 砰砰砰…… 二楼上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老李!”田芳凄厉的喊声陡然响起。 “这娘们打伤打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全都上,弄死她!” “啊……” “你们这些熊玩意儿,竟然拿老李做肉盾,我砍死你们这些王八蛋!”田芳刚砍退一人,枪声就响了,她躲闪不及,右胳膊中了一枪后立即换了左手挥刀。 紧接着,一个人顶了上来,她本能地挥刀砍了出去。那一刀砍在了李长青身上。 看着被打得像马蜂窝一样的李长青被歹徒顶着放到拐角处,被她当成歹徒砍中时,田芳心下一颤,瞳孔腾地收缩了一下。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李长青奄奄一息地冲着她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闪……开。” 歹徒们抓住机会,齐齐举枪,冲着田芳这边扣动了扳机。 田芳已经避无可避,两眼悲愤地看着李长青,大吼了一声:“老李!” 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 田芳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血花乱溅,空中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花朵。 田芳没等到预想之中的疼痛,腾地睁开眼睛。 穷凶极恶的歹徒一个接一个噗通噗通倒地,像是一串滚瓜葫芦一样在楼梯上挤成了一堆。 全是一枪爆头,死得不能再死。 田芳震惊地看向对面。 一个人双脚倒勾在楼顶下来的楼梯扶手上,脑袋向下,两手持枪,枪口冒着烟。 看到她看过来,他冲她挑了挑眉,腰一用力,身体向上一翻,借着栏杆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就站直了。 李长青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睛,直挺挺倒下。 田芳小跑着上前,接住了他。 “受伤的人全去医务室,医生已经准备就绪! 所有还能战斗的同志,拿上武器,随我一起清缴全营区,把这些袭击哨所的歹徒全都歼灭掉,一个不留!” 第100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废柴 .“随我清缴歹徒,一个不留!”楼上的喊声掷地有声,传到楼下的时候,郑严格瞬间欣喜若狂。 那张平时阴沉沉的脸也挂上了笑。 秦边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楼上,隔着楼梯,他自然看不到人。 “是程大队!是程大队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 “程大队回来了!” “还是程大队厉害,他一回来就扭转了局势,二楼的危局肯定解了。” “走走走,跟程大队一起去清缴剩下的歹徒!” 哨兵们瞬间欢声动动,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 郭丽脚向后一退,踩得涂二啊呀叫了起来,涂二这才回过神,凶神恶煞地冲着郑严格等人道:“闹什么闹,吵什么吵,再吵再闹我打死这女的!” 众人立马噤了声。 刚刚太兴奋了,差点忘记了歹徒手里还有一个人质。 “打死她,你就没挡箭牌了,在我手下,你活不过两秒!”程止戈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涂二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手颤了一下。 “押着我……撤。”郭丽压低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手下太蠢,事事都要她提醒,再这么下去,不止戏唱不下去了,连她都可能会栽。 控制家属楼计划失败,手里没筹码,人也死了一半多,程止戈又突然无声无息的回来了,再不退就退不了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废物随时能培养出一批,只要她还在,一切都还有复盘和卷土重来的机会。 “都给老子退,退,退出去!” “不退就打死她!” 涂二顶着郭丽往下走,涂三紧跟着他。 郑严格和秦边生带着哨兵无奈地往后退。 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三人,寻找着下手的时机。 郭丽却时不时脚软一下,每次都补位堵死了狙击的可能。涂二用她当肉盾顶在前面,一步一步退着,退到了门口的岗亭处。 涂三抹了抹脑门子上满满的汗,喊了声二哥,“安全了。” 涂二刚要说话,郭丽却神情大变,摔了出去。 两颗子弹从楼顶上飞出,涂三的笑容瞬间定格,涂二眼睁睁地看着涂三被爆了头,然后才感觉到自己额头上一凉,好像有点疼…… 血流了下来,瞬间模糊了涂二的视线。 他的世界,最后就剩下了一片血红。 郭丽看着瞬间被爆掉的两颗脑袋,烂西瓜一样红的红白的白,流了一地,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叫个不停。 “啊,啊啊啊……” 秦边生跑了过来,扶起郭丽,生硬地安抚着她:“好了,没事了,你得救了。” 郭丽全身颤抖,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紧紧地抓住秦边生的手,眼里满是惊恐。 嘴唇颤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秦边生同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吓太狠了。 这个程止戈,猛是猛,却一点也不考虑下人家这里还有个女同志,哪个女同志看到两个人在眼前被爆成烂西瓜不吓疯?! …… 程止戈调转狙击枪,慢慢移转瞄射镜,又找出三只自以为躲得很好的老鼠一样的歹徒,赏了他们一人一颗花生米。 无一例外,枪枪命中,次次爆头。 刚兴冲冲跑去报告搜寻到歹徒位置,正准备包抄过去的郑严格等人,还没跑到目标所在地,就又听到了熟悉的子弹涨咻咻破风声。 战友太猛,他们能怎么办,只能躲战友的子弹,再找剩下的目标。 一行人憋着一口气,跟程止戈赛上了。 又被抢先了一次之后,秦边生忍不住冲着楼顶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程止戈能从瞄镜里看到他这个表情。 哨兵们有样学样,也都翻了个白眼。 郑严格犹豫了一下,也翻了,“那个,不翻显得我太不合群了。” 程止戈打死了十五个,心头那股子涌动还是没平息,他拉着枪栓,听着弹夹里空空的声音,慢慢地平息着。 剧烈的喘息声中,他的眼睛略有些突出,像是山野中杀红了眼的兽。 几分钟后,他才提着空枪重新来到了二楼。 “对不起,都怪我。以后,要好好的啊,如果一个人过不好,就……再找个,我,我不会怪你的。” 李长青在田芳怀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田芳不住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 “老李,老李!老李啊……你,你怎么能丢下我……”田芳凄然地喊着。 李长青却再也没有了反应。 程止戈放下枪,立正,冲着李长青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王嫂子和李嫂子呆呆地站在田芳后头不远处,李小丫从屋里跑了出来,扑到李长青身上,哇哇地哭着喊着爸爸。 楼梯口堆满了尸体,地上,满是掉落的弹壳和一滩滩血迹。附近的墙壁也都被打成了马?窝,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田芳的大刀掉在地上,上面被血染红了,刀刃都砍得翻卷了起来。 程止戈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田芳,她身上的伤口也因情绪激动创面迸得更大了,血不要钱的往外流着。 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手刀砍晕了田芳,招呼王嫂子和李嫂子:“把田嫂子送到医务室,她需要救治。” 这一夜,弥漫着满满的血腥味道。 田芳被送走后,程止戈翻看着那些尸体,每具尸体又补了几枪托,确定死得不能再死之后才把他们像一个一个提了起来,像扔破口袋一样往楼下扔。 光是一号楼前,就死了十七个歹徒。 田芳打死四个,砍死一个,王嫂子用锅砸死一个,李嫂子用炉勾子捅死一个。 程止戈打死十个。 门岗处,那两名哨兵的尸体旁边,是两名歹徒的尸体。 操场上,还有五具。 二号楼下摔死两个。 二号楼背后有三个小侏儒的尸体。 医务室外有三具。 郑严格和秦边生他们一鼓作气,找到了剩下的歹徒,本来是想要留下几个活口审一审的,结果这剩下几个人都拼命抵抗,最终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三十六个歹徒的尸体被放到了一起,堆成了一个小山堆。 程止戈坐在一号楼楼前面的台阶上,浓烈的血腥味好像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扭头问秦边生:“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第101章 我要看医生 秦边生被浓烈的血腥味呛得想咳,他捂着鼻子把程止戈扯到了操场上,这才感觉到好受了些。 “确定死亡的有三人,李所,两名门岗的吵兵,重伤四名,加上田嫂子就是五个,轻伤也有五个。” 程止戈垂目,两手慢慢地握了起来。 秦边生点了一只烟,递给程止戈:“来,抽两口,缓一缓,你可是连爆了十五人,刚刚我靠近你的时候,都觉得你有杀气,你是今夜就去禁闭室静静气么?” 程止戈摇了一下头,“不需要。” 秦边生吃惊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吓人? 不去关关禁闭静静气,哪个人敢靠近你,小孩见你老远都得吓哭。” “不去!我去看医生。”程止戈说着就要走。 “喂,你这没伤没病的,看什么医生。 医生现在要给重伤的同志做手术,恨不得能生八只手出来,你去占这资源做什么?”秦边生大着胆子伸手拦住了程止戈。 程止戈定定地看着秦边生。 秦边生心头一颤,又给自己打气:“我不信你真能连战友都杀。” “不杀,可以揍。”程止戈举起两只握成拳头的手。 “就聊两句,我刚杀了两个,心里头翻腾的厉害。 你这完全不受影响的经验,传授我一点,或者给我疏导疏导。”秦边生放低姿态,一脸恳切地望着程止戈。 程止戈不说话,就瞪着他。 “你咋突然回来了?” “偷吃人家的饼子被抓包,被连夜逼着回哨所找人做了赔她。”程止戈面无表情地道。 秦边生目瞪口呆。 “你,偷吃人饼子,还被抓着了?你什么时候有偷人吃食的习惯了啊。 再说了,你身手这样,还有人能抓住你?不仅抓住了还能逼着你连夜回哨所找人现做了赔! 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你这样的狠货逼成这样?这样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吧,简直难以想象。 程止戈,你这是拿我在逗闷子,开玩笑呢吧你。” “没开玩笑。”程止戈一本正经道。 秦边生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子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真没开?那,那这人在哪,我倒想见识见识了。” “在医务室,我正要去看。”程止戈道。 “医务室?医生?你说的看医生是这个看法啊。”秦边生把烟一丢,用脚踩灭了,兴致勃勃地道:“带我去看看,能收拾你程止戈的人,我看看他是不是跟哪吒一样生了三头六臂。” “看可以,得让你媳妇做煎饼。”程止戈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程止戈大踏步向前走,秦边生屁颠颠的跟着。 清理完营区的哨兵也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有啥重要任务,需要两个大队去做。 秦边生看着程止戈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就把他偷人饼被抓包还要连夜赔的事说了出来。 一群哨兵面面相觑,排成一排又跟上了秦边生。 全是一米七几一米八的大个子,长腿一迈就是大半米,很快就走到了医务室外。 医务室里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 门口站着郑严格,王嫂子,李嫂子,还有四名哨兵。 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见到程止戈等人过来,郑严格开口了:“里头的人说除了伤员,其他一个也不许进,说什么会把细菌带进去,守门的任务交给了我,我要是守不住,她就把我的兵一个一个扎死给我看。” 这是神马医生啊,这么狠啊。 确定不是哪里来的屠夫冒充的?! 秦边生当下就问了。 郑严格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也质疑来着,结果清江医院的方医生说不听她的,这些兵不扎也会死。” 程止戈走上前,“我就站窗口看看。” 郑严格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拦在他跟前:“那个,医生说,程止戈不能踏进医务室门口三步。” “她怎么不挂一块牌子写我名?”程止戈一挑眉,整个人都显得凛冽无比起来。 郑严格指了指门把手处。 程止戈定睛一看,赫然发现上头还真挂着一块纸板子。 纸板子被风吹得翻过去了,看不到上头的字。 郑严格让守门的哨兵把牌子翻过来,那哨兵肩膀耸动低着头把牌子翻了个面。 纸板子上赫然写着:闲人免进,尤其程止戈。 秦边生终于相信了这医生确实够猛。 这种牌子都敢写出来挂上,偏生还完全不怕程止戈生气。 程止戈更奇怪,看了牌子之后,还饶有兴趣地看了好几遍,说,“这字写得好看 郑严格隐晦地挺直了腰,“你这眼光不错,我写的字可得过奖的。” 程止戈僵着脸,道:“再看看,丑。” 郑严格呵了一声,“变得可真快,不知道是想拍谁的马屁拍滑了,就逮着我出气。” 秦边生感觉到这气氛有些不对,但他看不太明白。 不懂就问嘛,秦边生扯了扯郑严格衣袖,悄悄指了指程止戈,“他这是得罪了医生?哪里来的医生这么牛气,明目张胆的欺负人,程止戈居然没发脾气,你看到医生进去了,长啥样?” 郑严格没说话,眼角余光睨着程止戈的方向。 程止戈走了几步,发现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里面,他突然把狙击枪举了起来。 郑严格和秦边生立马吓得扑了过来,一个抱着他往后扯,一个去抬他的枪管。 “哎哎哎,这可不能行,不能因为一点点私人恩怨就动刀动枪的!”程止戈压着上头,郑严格根本抬不动那根细细的铁管子,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秦边生也根本推不动,程止戈跟生了根似长在那儿似的,他无论怎么使劲,人家都纹丝不动。 发现白费力气后,他干脆撒手了,往程止戈面前一站,破罐子破摔道:“要动真格的,就先崩了我再说。” 程止戈冷着脸偏头看向两人,“没子弹的,我就是用下瞄镜。” 郑严格跑去拆了弹夹确认了是空的之才才撒了手,站旁边一边抹汗一边心有余悸地斥责程止戈:“你这不声不响的就举起来,吓死个人哩。” “对啊,哪有人举着狙击的瞄镜就为看人看清楚点的啊!”秦边生附和道。 第102章 程止戈,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 “不用这个看,你给我找望远镜子来?”程止戈道。 “找找找,我这就去给你找,你早说要望远镜子,我们也不会白白被你吓一场啊。”秦边生边往器械室跑边吐槽。 “刚想起来,望远镜也成,。” 秦边生想吐血。 不过这一闹一跑,心头那股子翻腾和沉重,好像奇异的消退了。 秦边生拿着望远镜回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慢慢想明白了不少,看着程止戈,他服气地叹息道:“程止戈,果然是程止戈。” 程止戈连个眼色也没赏他,拿了望远镜对着医务室的窗户就把倍数调到了最大。 “去找你媳妇。” “歹徒已经清缴完,我媳妇应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等一会儿手术完成有确切消息了我再去找她一样的。”秦边生一米七五,程止戈一米八八,他也想看里面的人救治到哪一步了,只能踮起脚往程止戈身边凑。 程止戈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就把他顶开了。 “找你媳妇,做饼。” 秦边生愕然不已:“做饼能比关心战友生死更重要么,程止戈,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呢,我刚对你有点好感。” “一,战友重伤已成事实,除了医生能救治,我们盯着看八百年也于事无补。 二,手术不是三两个小时能做完的,五个重伤,五个轻伤,医生得连轴转至少两三天,他们需不需中途补充下体能? 三,那是你媳妇,所里的小娃就只见到一个小丫,二号楼家属同孩子们的安全谁去确认了? 四,一场袭击就得让哨所一切事务停摆?善后,疏导,检查,清扫,向上级报告,有人做了没?尸体还在操场上摆着,现在是夏天,再不处理,明天就要臭了,怎么处理,需不需要报上级指示? 五,我饿了,要吃饼,行不?” 程止戈这一席话,说得秦边生哑口无言。 郑严格也面上发热。 李长青牺牲了,这些事本来就应该他来担起责任,他却脑子纷乱,半点没考量起来,还要程止戈这种看着不通人情的来提醒他,他才发现好多事都没做。 秦边生看出郑严格的窘迫,忍不住为他说了一句:“医生说了让郑所守门,他也走不开啊。教导员在边境线上,也回不来,除开他们,就只剩下你和我了,你是正大队,我是副大队,这事你既然思虑周全,直接安排我们去办不就好了?” 程止戈冷冷地看了秦边生一眼,“叫做个饼你到现都还在叽歪,我能使唤谁?!” 秦边生被噎了一记,又无从反驳,瞪着眼看着程止戈。 “我晚上七点四十偷了半个饼子吃,五十分被抓包,五十五分飞车一百公里用时四十分钟到达清江哨所,一百公里包括六十公里省道,三十公里乡道,五公里山路,五公里无灯的盘山悬崖路。 察觉哨所生变,我从死去的门岗哨兵身上拿了枪,一百米跑了十秒零五到达二号楼楼顶,倒悬五分钟等待时机,用时两秒,击毙十人。 片刻未停,上楼顶组装歹徒遗留下来的狙,狙了五人。 直到现在,我才刚刚有站定喘息之机。 秦边生,我是人,会累会饿,我想得全,但我人力有尽时,你能不能明白?” 程止戈的话让秦边生羞愧得无地自容。 轻描淡写的只是一段话,可一百公里六十公里省道,剩下四十公里全是不好走的乡道,还有五公里无灯的盘山悬崖路,那段路白天都没什么人敢去走,走也是极慢速前行,还动辄就是车毁人亡。 程止戈一路飞车过来的,一路上都在玩命儿。 更别说跑上楼顶以体力倒悬五分钟,以极限的速度抢在歹徒射杀田嫂子等人前抢射,听李嫂子说枪都直接给干报废冒烟儿了。 “对不起……我这就去。”秦边生叫上了两名哨兵,迅速去安排了。 李嫂子和王嫂子也赶紧跑去食堂那边帮忙做准备工作。 要煎饼子,炉子得先打开,换蜂窝煤,面也得先和出来,葱花什么的也要切出来,要做的准备工作可不少。 “记得做一份不要葱,少盐少油的煎饼,再煮锅绿豆汤。”程止戈跟王嫂子说。 王嫂子点了点头。 程止戈举起62式望远镜,不太满意地皱了一下眉。 这玩意只能调大八倍,还好医务室的玻璃有一扇几个月前坏了,没找到同样花型的毛玻璃,最后镶了块没花的,透过那扇玻璃,医务室中的一切勉勉强强算是能尽收眼底。 林西西坐在垫高的凳子上,十指间夹满了颤巍巍的银针,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扒得溜溜,只在腰间搭了块布的哨兵,正往他手上扎针推针。 方有义带着郭友谊还有四个医护人员,一人站了一台手术。 切的切,洗的洗,清的清创,消毒的消毒,挑的挑子弹,挑不出来还有个在拿着锉子磨骨头,那挫子在打开的伤口里来回挫,听着那咯咕咯咕的声音就叫人牙酸。 程止戈拧了一下眉头。 “上五分直刺,食指、中指指掌关节上五分处,握拳进针,可止周身血,双手不足加双足。”林西西扎完最后一个伤兵,手上的银针已经全部用完了。 郭友谊问,她就答,有时候,多会点技能就能在手术的时候多一分把握。 休息了十几秒,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旁边浸泡在酒精中达到了消毒时间的手术刀,稳稳地切开了面前哨兵的左胸。 “这个子弹也卡骨头缝上了,挫子还有多的没?”林西西头也不抬地问。 一名护士递过来一个医手托盘,托盘里有一排浸着酒精的器械。 林西西偏头瞄了一眼,“时间还差二十秒,不能用,过来,按住他的伤口,我先轮下一台。” 护士放好托盘后就把林西西的凳子转了个向,让她面向另一张台子上的伤兵。 “哦,这个脚趾断两根,断掉的脚趾捡回来没?”林西西问秦卫民。 秦卫民一怔,下意识地问:“掉都掉了,捡,捡回来干啥?” “组织没坏死之前,捡回来,兴许能接上。”林西西平静地回答道。 第103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秦卫民瞬间激动了起来,“那,那我接好脚趾,是不是就不用退伍了?” “第一,得看脚趾组织坏掉没,第二,得有脚趾,第三,不是百分之百,只是有一定机会接续上。第四,退不退伍不归我管,我也不清楚,我只问你脚趾掉哪儿了?” “在,在器械室后头,那歹徒往枪械室跑,我以为他要抢咱们武器,就追了过去,谁知道他是虚晃一枪,我跟他对峙的时候被轰掉了脚趾……”秦卫民说。 程止戈刚要转身叫人去找脚趾,就又听到林西西问秦卫民了:“那你回来医务室时穿没穿鞋?” “穿,穿了啊。” “什么鞋?” “作训的胶鞋啊。” “那脚趾会不会还在你鞋子里呢?”林西西幽幽地问。 “啊,好像是在鞋子里啊,我,我这脑子怎么糊涂了,半点没想起来。”秦卫民满脸问号。 秦卫民本来肤色就黑,天天戍边太阳大晒得就益发黑,这一脸疑惑的样子,妥妥的表情图,跟那黑人问号脸一毛一样。 “人因剧烈疼痛和突发事件的刺激会思维紊乱,意识不清,这是正常的。 哦,麻醉药也会引起这样的症状,你三样全占了,记不清楚很正常。”林西西说完,扭头问之前给他做术前消毒的护士。 “这些伤兵们的鞋放哪儿了?” “医务室要作为手术室用,衣服和鞋子全都放在隔壁的小房间了。”护士道。 林西西就瞟了一眼墙壁上那个光斑一下,冲着窗户喊道:“外头那个偷窥狂,找脚趾去。” 程止戈把望远镜往下,挂绳往脖子上一挂,转身就跑进了隔壁的小房间。 林西西又对护士道:“放个带盖的器械盒出去,装上配好的清洗液,贴上纸条,写上时间。” 护士就往器械盒里倒上溶液,盖上盖子,做好标示后放到了门外。 等程止戈从臭鞋子时翻出两截血糊糊的脚趾出来,就看到了医务室门上挂着的小盒子,按指示把东西放进去盖上盖,他又拿着望远镜站窗户前去了。 墙壁上又有光斑晃了晃,林西西头也不抬地给另一名伤兵做着缝合,“把东西拿到消毒处置区,时间够了再送过来。 哦,第一名伤兵的银针差不多到时间可以取下来了,要是血还没止住就再延后一分钟,但不能超过留置时间太久,时间长了会适得其反。” 方有义刚挑出一颗子弹,等护士取药的间隙,抬头环视了手术室里一圈,又见林西西轮转了三台手术,不由得出声叹道:“你咋又会扎针又会开刀?你学医的时候没分科?” 林西西手上一顿,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当年为什么硬是要学完中医学西医外科。 “不知道,学中医是因为我母亲身体不太好,为了给她调理才学,西医外科,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觉得要学,好像是因为遗憾,不过我不记得是因为什么遗憾了。 小时候我出过点事故,五岁前的事都忘记了。” 方有义深深地看了林西西一眼,没再说话。 能让人把过往经历全忘记了的,不会是小事故,只能是受了大刺激封闭了记忆。 “挫子消毒时间到了,拿来,我给这开了胸的兄弟先取个子弹。” “血积得太多了,我看不太清楚,吸掉血先。” “这个伤兵的麻醉打重了一点,来个人拍他脸,让他保持意识,没有心监仪,万一心脏停跳也不知道,我怕我判定不了他是昏迷还是嘎了。” “田嫂子求生意志太低了,去找李小宝来,这么下去不行!” 林西西不停地转动,忙得像个陀螺般。 …… 秦边生找到旧器械室前,轻轻地敲了半天门都没听到回应,还以为找错了地儿。 可看看周围的痕迹,明显是停在这里的啊。 “魏李花,魏李花,在不?我是秦边生啊,你要是在里头你吱个声啊,这没声没应的,我心里不落定啊。”秦边生哐哐砸着门。 “啊,是我家老秦,这砸门的方式,是他没错了。他这人,从来不会好好敲门,全靠砸。”魏李花突然出声了,虽然是对着别人在说话,秦边生的心却落定了。 门后叮叮哐哐的有人在移柜子推桌子,推了足足两三分钟门才被拉开。 魏李花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缩回头冲后头的十多个家属和八个孩子点了点头。 大家这才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大着胆子往外走。 魏李花站在一边,一边数个数一边掐着手指。 秦边生没出声,他这媳妇大字没识几个,算数一直是个老大难,要是在她数数算数的时候出声打扰她,她肯定炸毛,跳起来揍他都是有过的。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出去后,魏李花又在屋内找了一圈,皱眉道:“21个人啊,为什么才数到20个啊,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秦边生还是不敢出声,听着魏李花数名字掰手指头算人头。 陈前进跑了回来,哈哈笑着问道:“魏姨,你是不是把自己搞忘记了,算上你自己,是不是刚好21个?” 魏李花拍了拍自己脑门,恍然大悟。 “对头对头,加上俺正好够数了,还是你这孩子灵醒。”转头看着秦边生,魏李花又是满脸担忧:“外头,怎样了?” 陈前进也不笑了,他想到了那三个说要跟他们一起玩,却差点杀死他们的侏儒了。 秦边生看了还没走远的李小宝一眼,回头的时候冲着魏李花嘘了一声。 魏李花压低了声音问:“是所长还是田嫂子?” “一死一重伤。”秦边生的声音里难掩沉重。 “这些该死的,杀千刀的王八蛋!” “好了,去帮忙做饼,医务室里正在抢救,医生们需要补充体能。” 四个医生带着两个医护,整整忙活了七八个小时,才把重伤的伤兵子弹取完。 护士跑得晕头转向,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林西西举了下手,喊了停,“四个重伤的如果没术后感染,能保命机会很大,剩下的全是轻伤的,血也全止住了,大家都歇口气,不然呆会全趴下了。 对了,找李小宝的人回来了没,催一催去,田嫂子这头情况很危险!” 第104章 不是那么顺利 方有义年纪大了,站了八个小时,脚都已经失去知觉了。 听到喊停,他扶着墙壁沿着手术室里走了两圈才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腿脚。 医生们忙多久,程止戈就拿着望远镜望了多久,看到大家停下来歇息,他立马去安排吃食和喝的去了。 魏嫂子不出意外应该已经被秦边生找到带去食堂那边了,李小宝应该也在。 程止戈像一阵疾风似的冲进食堂。 “做好的饼子和绿豆汤送医务室,李小宝过来,跟我走一趟。” 李小宝懵懵懂懂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嘴巴上还挂着半个绿豆壳。 魏李花看着程止戈,迟疑道:“他还是个孩子,会吓着的。” 程止戈走过去,蹲了下来,看着李小宝的眼睛问他:“你是个男孩子,以后也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坚强是必修课,从现在学,能不能行?” 李小宝红着眼圈点了点头,“程叔叔,是不是我爸我妈……” “他们都是英雄!你爸是为了保护大家才牺牲的,你妈现在情况危急,没了求生意志,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了。”程止戈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了,我会坚强的,带我去找我妈吧。”李小宝哽咽道。 程止戈背起李小宝飞快地跑了。 魏嫂子抹了抹眼泪,背过身去,肩膀不停抽动。 王嫂子和李嫂子默默地把饼子和绿豆汤装进用开水烫好的饭盒里,一个一个盒上盖子。 “田嫂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她对李所的感情这么深。”魏嫂子说。 王嫂子红着眼圈嗯了一声,啪啪压着饭盒盖。 “好歹是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了小十年了,哪能没感情。” “说到没感情,图个洒脱,还是林西西洒脱,说离就离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程大队又那么优秀,她竟然说丢就丢了,半点也不留恋。”李嫂子道。 “哎,好好的,你提那鬼干啥?她揍了你一顿狠的,牙都给你打掉了,你还想她了不成?”魏嫂子没好气地道。 “那也是你们该! 非听那郝甜的话,听风就是雨的就冲上去人家屋里闹,以为人多势众拿她就跟拿只小鸡仔似的容易哇,结果反被打落牙齿和血吞,你补牙的钱凑齐没? 不补的话,以后说话都漏风哦。”王嫂子呲着大牙道。 现在全哨所的嫂子,就她牙齿齐全。 魏嫂子叹了口气,道:“那也是咱们实诚,不知道郝甜那皮下头竟然那样烂透了,三番五次被她当枪使了。” “啥实诚,就是缺心眼儿。那天我也在场,我就觉得郝甜这人不对劲,要不是我去喊了田嫂子,那天你们还不知道会怎样收场。” “田嫂子……唉,她是个好的,就是命太苦了。这李所就这么没了……还死在她怀里的,你让她怎么过得了心头这关?” 几人抬着热腾腾的饭和汤往医务室那边走。 远远的看到程止戈黑着脸站在医务室门口,四个医护人员站在他面前,七手八脚地给李小宝穿着一件奇怪的油布一样的衣服。 “真就一件了?”程止戈问。 方有义头也没抬,给李小宝扣着扣子,一边叮嘱他进去后要先在外间先洗手消毒还要戴上手套,允许进里头才能进,没得到允许要乖乖等着。 “手术室是临时搭建的,消毒环境不太好,我们好不容易才把重伤的叔叔们手术做完了,术后是有感染风险的,要是一个不慎进去没消毒干净的东西,是会死人的。” 李小宝不停点着头,“我是男子汉,我会乖。” 方有义检查了一遍才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全身罩在连身衣里的人举着喷壶站在门后,方有义用力把李小宝往前一推,那人飞快地往过了人的门缝隙处噗噗连喷了好几下,飞快地把门又拉上了。 方有义这才扭头看着程止戈,“我们出来吃点东西休整一下,一会儿医院里会安排接班的人过来,他们会带新的防护衣过来。 但是我们的日常防护衣都是化纤布的,达不到林医生说的防护级别,她很是看不上,让我们必须在外头罩一层不过水的消毒过的油布绑缚得没空隙了才能进手术室。 林医生说了,就是一会儿接班的人来了,不依规定穿着或者达不到标准,都不允许进入。” 程止戈听懂了。 方有义的言下之意就是医护人员能不能进都不一定,他这个闲人外行自然也是进不得的。 现在这里,林西西说了算。 “那她呢?不吃不喝了?”程止戈问。 “林医生说她年轻,得做完所有手术后再出来。”方有义一边脱那密不透风的罩衣一边大口呼气。 程止戈一言不发的站到原来那位置,端着望远镜往里使劲晃。 林西西刚把李小宝接进手术室,就看到正对着窗户那边的墙壁上有个光斑使劲在跳。 她没搭理,将李小宝引到了田嫂子跟前。 田嫂子双目紧闭,直挺挺地躺在一扇铺了几层消毒油布包裹着的门板上。 李小宝伸出戴了手套的手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大声一点,叫醒她,她要没反应,你就哭,附在她耳朵边上哭。”林西西坐在轮椅上,低头认真地给田嫂子的伤口缝合最后一层表皮。 “不要看我这边,看着你妈的脸。抓紧时间,要是十分钟之内叫不醒她,就没人再叫得醒她了。” 李小宝紧紧地拽着田芳一只手,整个人跪伏在门板前,嘴凑到了她耳朵边上,一声一声喊着妈妈。 “妈妈,该醒了,妈妈,你起来啊,妈妈,我害怕,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小宝啊。” 田芳半点没有反应,就那样静静的躺着,犹如一具死尸。 李小宝越喊越慌,眼泪止不住叭叭的落了下来,浸湿了口罩。 浸了泪水的口罩就有点呼吸困难,他又声嘶力竭的喊着妈妈,很快就头晕脑胀眼前发黑。 林西西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抽出银针扎在田芳天突巨阙关元三穴上,扎完之后,立即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李小宝的背中间。 银针微微颤动,向上顶了一下。 “继续喊!” 天亮了,又黑了,李小宝没出来,接班的医生也没来,打电话问,说医院也有几台紧急手术要做,再抽不出人来了。 没了防护衣,勉强睡了几个小时的方有义等人也进不去。 众人只能挤在程止戈旁边往里看。 秦边生急慌慌的跑了过来,说有个电话必须要程止戈去接一下。 第105章 不要靠近我 “我很忙,没时间接什么电话。”程止戈盯着医务室里头,眼也不带眨地道。 秦边生看了看众人,走上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是军区总处打来的,我说有事帮忙转达都不行,非要你本人去。” 程止戈默不作声的转身,冷不丁一只手伸了过来,他本能地就把人抓住一个过肩摔就甩了出去。 刚抓住他望远镜绳子的方有义当了一回空中飞人。 众人惊叫着去接人。 程止戈疾步冲过去,在方有义堪堪要落地的一瞬间把人拉住了。 方有义惊魂未定地看着程止戈:“这把老骨头差点被你摔折。” 程止戈拧着眉头,缓缓道:“没事不要靠我太近,或者先向我伸手。” “你这反应太快了点,超出我的认知了,就像不是你的思维控制着你要你反击,而是你自身的肌肉记忆本能地就反击了。”方有义的眉头皱得更紧,程止戈这反应在一个医生看来,绝对是不正常的。 如果单凭肌肉记忆就能主动反击别人的话,没有人可以站在他身边,林西西该不会是因为被他动不动摔一下子给摔怕了才那么坚定的跟他离了的吧? 程止戈深深地看了方有义一眼才去了营区。 电话话筒撂在桌子上,程止戈俯身一抄握在手中,喂了一声。 “程止戈,你护送卫老回小江城,半道把人撂下还把车开走一辆是疯了不成?”电话那头的人暴跳如雷。 程止戈把话筒拿远了一些,等他咆哮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出声道:“小江城的队伍在蒋家镇附近拉练,我们是口头交接过的,卫老安全无虞,车子我是借走了一辆,回头会还回去的。” “为什么不按原计划到小江城后交接?改了计划为什么不及时上报?还要等我亲自打电话来问?”听到卫老安全,也有人接手,对方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和李团长亲自交接的,他已经接手卫老的安防,按理,报告是他打就行了,我的任务从交接那一刻起就算完成了,我回自己的驻防地不是理所应当么? 那十四人当中,谁只看到我半夜开车走人,一知半晓就去嚼舌头了? 知道的当他担心卫老怕任务出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婆姨扮的,长了三米长的舌头。”程止戈冷笑道。 “嘿,人家敢不是专盯着你的,只是起来放水恰好看到了,担心出事才上报到我这儿来了。 我打电话问了秦正明,他也一问三不知,你回没回到也没人知晓,我才火这么大打过来问问嘛。” “越级上报还有理了。而且,按律,我只需向我的直属上级报告,再由他一级一级上报才是合程序的。” “咳,那不也是你素行不良,总是玩消失。 你跑我们西边来从军,你老子硬生生找了你一年多,要说有人盯着你,那也是你老子整的死出。 你这半夜出逃的戏码演太多次了,弄得人草木皆兵也不能全怪别人头上嘛。 你老头子怕你闯大祸,我也算是你长辈,一听人不见了,一天一夜都没音信儿还把人卫老扔半路跑的,谁不急啊? 你跟你直属上级上报过了是吧,报过了就行了,不过到现在都没报到我这儿来,我去查查,是不是中间有人偷懒,才搞得咱闹出了这误会。” “我上级死了,我报给他,他报没报上去我不清楚。”程止戈道。 “死了?!听说他脑袋里长了个瘤,这么快就人没了?” “被人打死的,清江哨所被袭击了,死三人,伤十人,五人重伤,五人轻伤,至今没脱离危险。 我没音信的时间,都在忙,转告他,我没事,不会闯大祸,有分寸,你们都把精力用在有用的地方,别再打这种不合乎程序的电话找我,我没空!” “清江哨所被袭击?!哪个王八羔子干的?!你怎样?哦,问错了,应该问你的敌人被你爆了多少个脑袋?我给你安排个人过去,帮你疏导疏导。” “用不着,别派人来,我只想当程止戈,不想当程霄的儿子。”要不是因为是程霄的儿子,卫老先头就要重新给他扯上红线了。 “那你……平静得下来?不会误伤到自己人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 “少来烦我,我就很好。”程止戈手握着话筒,目光却望着窗外。 灯火闪闪处,有个白顶的房子,门紧闭着,里头有个极不待见人的女人。 “虽然我也知道,让你结婚是在害人,但这老程家的香火还是要有的,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把种子取出来放人家那边培育,不需要近距离接触就好了。” “让他再生一个,我这边要是有延续,也不延续他的,我以后的孩子会姓华!”程止戈道。 “咦,你这损色,他都快六十了,生不太出来了。 那个,父子哪有隔夜仇,你俩都小十年没说过一句话了,他也老了……” “我明天就去改姓!” “你又给我整这死出,你嫌我烦,我还不想在中间当传话筒。 我找你你凶巴巴的,你爸找我他更凶巴巴,老子不干了!” “随你。”程止戈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秦边生站在门外,总处来的电话,他不敢近前听,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看着程止戈冷着一张脸出来,他又忍不住焦虑地看向他。 “不关你事,以后再听到这人声音直接挂了,老糊涂了,用专线电话说这些,觉悟被狗吃了。”程止戈说完,大踏步走了。 留下秦边生在风中凌乱。 那是总处电话,不是门岗打来的电话,他让他挂…… 程止戈小跑着回了医务室前面,到了才发现门口除了俩卫兵,其他的人都散了,门口用来放饭盒的木头桌子上一个饭盒也没有了。 “人都没出来,谁把林医生饼给吃了?”程止戈眯着眼问。 卫兵打了个饱嗝,把手中那盒没加葱的饼递到他面前,“吃不下了,这饼没葱,谁都不爱吃,程队你吃不?” “这是专做给林医生的。”程止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十分吓人。 “林医生不吃啊,还说哪个脑残交待把这饼给她的。”卫兵实诚地道。 做婚前审查的时候,明明大树村的人都说林西西从来不吃葱的。 程止戈面沉似水,又倏地意识到什么。 “林医生说……她出来了?” 第106章 你俩都离了 勉强塞了几块饼子,喝了半碗绿豆汤之后,林西西坐轮椅上就头往下直点了。 李小宝推着她,为难地道:“姨姨,我抱不动你哦,就去一楼婷婷家睡吧?那样的话,我直接把轮椅推过去就行。” 林西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继续打瞌睡。 李小宝就把人推到了一号楼一楼王婷婷家里,正好李嫂子忙完了回来,给瘫痪在床的老娘换洗完出来倒屎盆子。 “李婶婶,姨姨太困了,睡着了,我弄不上二楼,就在你家借张床睡一睡,行不行?”李小宝仰头问。 李嫂子惊讶地看着林西西,脱口道:“她,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程叔叔一车回来的啊。” “那之前咋没见着?”李嫂子一看到林西西,腮帮子就隐隐作痛起来,才消肿没两天呢。 “她在里面做手术救人啊,没空出来跟你们打招呼呀。”李小宝声音嘶哑,明显是喊破了嗓子。 李嫂子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指着林西西,“她,她就是方医生说的那个林医生?那个生扛着做了一天一夜手术才出来吃东西的林医生?” “对啊,李婶婶,姨姨我就交给你了,你照顾好她,我还要去陪我妈说说话。” 李嫂子面露惊喜,“田嫂子醒了?” “醒了。” “怎么醒的?是她救的?”乡下赖皮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活人无数的圣手,太不可思议了。 李小宝犹豫了一下,手指猛地缩了缩。 他根本喊不醒妈妈,林姨姨抄起针扯着他的手指就扎,扎得他乱喊乱跳,哭得稀里哗啦的。 姨姨当时太吓人了,边扎他边说:田芳,还不醒是吧,再不醒扎死你儿子了哦。 扎到第九根手指的时候,他妈睁开了眼睛。 姨姨明明看到人醒了,还是把他最后一根手指给扎破了。 还对他妈放狠话说:看到没,不快点好起来,当你面欺负你儿子你都拿我没办法。 他妈再也不敢闭眼睛。 他爸在的时候说姨姨是坏人是祸头子,他妈开始也讨厌那个姨姨,后来又为了她跟其他婶婶打架。 她救人很厉害,可是扎手指真的好疼。 李小宝叹了口气,他到现在都分不清楚这姨姨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问你是不是她救的你妈,你叹什么气?这问题有那么吓人么?” “是她救的。” “那,那行吧,看在她确实救了咱们哨所的人的份上,我就勉强收留她睡一晚。”李嫂子抱着屎盆子往公共厕所那边跑。 李小宝再次叹气。 “婶婶,你跑慢点,都荡出来了。” 李嫂子麻利地处理了盆子又洗涮干净了,小跑着回来,跑进屋子里把自己睡的那屋收拾了出来。 又把自己最喜欢的,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的那条陪嫁新床单拿出来铺上,把边角抚得平平整整的,在柜子里倒腾着翻,翻出一把艾草,点燃把蚊子薰没了,把蚊帐都给放下来之后才去把林西西推进屋。 正要把人往床上抱时,背后一凉。 李嫂子扭头一看,程止戈站在外头,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伸向林西西的手。 “她吃胖了,重,你抱不动。我来。”程止戈道。 “我看她挺瘦的啊。” “看着瘦,实际沉。”程止戈说完,直接走过来,把人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李嫂子哎哎叫着追了出去,“程大队,你所人抱哪儿去?我这屋新床单都铺上了,蚊子也薰了,你怎么能跟我抢人呢!” “你不是说勉强收留她一晚么,不用勉强,她认床,还是睡原来的床比较好。”程止戈抱着人就上了二楼。 李嫂子追到二楼,叉着腰道:“你俩都离了你忘啦?!她不归你一个人了。” 王嫂子看着李嫂子竟然追到二楼叉着腰跟程止戈抢林西西,赶紧把人扯住:“妹儿,算了,反正你也不怎么喜欢林西西,程大队要放楼上睡就睡楼上吧,我这儿差人清洗楼道,血里糊啦的,你帮我干活得了。” “那,那是以前嘛,这不是有话叫不打不相识嘛,我现在稀罕她不行啊。 小宝说,里头的人要是没有她,都得完。我家王老实不也是她救活的么…… 你也知道我家情况,老娘瘫痪了,我家就我一个姑娘,好不容易能遇上王诚这么一个不嫌弃我家负担重,还把我妈当他妈一样待的,我不敢想象他要是没了,我这日子要怎么过。 我,我这之前蠢,不分青红皂白的,现在我知道错了,想对她好点嘛。”李嫂子道。 “你抢不过他的,你没看他那眼都快要剜人了么?算了,跟我来洗楼道,想对她好,以后多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晚。”王嫂子把一个水桶塞到李嫂子手里。 程止戈把人抱进了屋,安置好之后,把椅子拉到床头,端端正正坐好,眼不带错的看着。 她长着林西西的样子,却没有审查报告中那个林西西的生活习惯。 王嫂子和李嫂子提了水把楼道冲洗了两遍,李嫂子冲到程止戈家门前时,在窗户那里冲来冲去不走了。 程止戈听着那哗哗的水声,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打开窗户,瞪着李嫂子。 李嫂子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梗着脖子叉了腰道:“你不能这样,林医生现在可不是你媳妇了,你这是在坏她名声。” “我不打女人,但不知道王老实皮实不皮实。”程止戈揉动着手腕,威胁的意味满满当当。 李嫂子怂了,提着水桶气乎乎地走了。 等人一走,程止戈也出了屋,第二天早上,他又回来了,回来换了身衣服,端着脸盆去水槽那边洗衣服。 每天早上,水槽前都挤满了人,七八水龙头都被嫂子们占了在那边一边洗衣服一边闲聊。 看到程止戈过来,王嫂子和一群嫂子立马噤声了。 程止戈三两下洗完衣服就上楼顶晾晒去了。 刚走到楼梯上,那边又开始说话了。 “程大队这是想干啥?硬吃回头草?” “估计吃不上了,林西西那人啊,心硬着呢。” “但他这样把人抢回屋守着,林医生也没可能跟别人在一起啊。” “林西西知道了,肯定会治他,我发现啊,程大队在林西西面前,不够看。” “还从来没见过程大队吃瘪,不知道林西西会怎样治他。” “郝甜关哪儿了?啥时候处理她?” “她昨晚又疯闹大半宿,非让俺家老秦把程大队找去见她一面,俺老秦不敢上来触程大队霉头,俺给他支了个招,让他今天去换防的时候把这烂摊子甩给教导员。”魏嫂子道。 “魏李花,你学坏了,说到教导员,谁见着周嫂子了?” 第107章 想讲和? 郑严格,程止戈留守哨所,秦边生带人去换防,陈卫国和十几名当值的哨兵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原定的换防时间是昨天夜里八点,八点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来,陈卫国只能让大家再坚持一个班。 又从晚上八点硬撑到了早上八点,带去的饼子早啃光了,还硬生生饿了两餐。 看到秦边生的时候,陈卫国的眼都是绿的。 “你再不来,我们就要刨老乡地瓜吃了充饥了。要真到那一步,处分你背,赔钱从你津贴里扣哦。”陈卫国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道。 秦边生把陈卫国拉到了一边。 “教导员,我们能再见到,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有的兄弟,再也见不到了。” 秦边生声音发哑。 陈卫国立马意识到出大事了。 “好生说说,放心,我什么风浪没见过,挺得住的。” 身后突然传来悲鸣声,是一名今年年初刚到岗的哨兵。 陈卫国心头发颤,头不由自主地仰了起来。 “李所,李东满,唐俊杰走了;苏大明,李东成,方诚,吴三喜,陈大方,重伤,秦卫民,张军,王小明,王树林,乌苏轻伤。” 三死十伤,这是清江哨所成立三十余年来伤亡挺多的一回了。以前都是亡命之徒犯边,收割人命,这一次却摸进了家门,差点屠了整个家属楼。 “如果不是程止戈回来得及时,哨所里的兄弟,家属,包括我们这一队人,只怕全都在劫难逃。” “对方来了多少人?从哪个方向来的,查到了么?”陈卫国问。 “来了三十人,加上防空洞那六个,一共三十六人,装备精良,武器还比我们的先进,全是训练有素心狠手辣之辈。 暂时没查到从哪过来的,我已经上报了,上头说会成立专案组过来调查。”秦边生道。 陈卫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那最近程止戈啥事也做不了了。” “为啥?” “他应该要接受调查,他回来的时机太巧合,不把这原因查明白,他脱不了身的。对了,伤员们……能活几个?” “全活了。”方有义今天早上查看过所有人的伤势才回的清江医院,还留了两名实习医生在这边给协助林西西。 听了秦边生的叙述,陈卫国愣了好一会儿,眉头皱得死紧,“程止戈和林西西一路飞车回来,车到清江后,程止戈下车全速跑。 林西西开车去清江医院抢了几个医生,还抢了医用器械,追上了程止戈,程止戈扒在车门上回来的?” 秦边生点头。 “那更说不清了,从蒋家镇到清江城九十五公里,两人离开的时间还比人家行动时间早几分钟,就跟清楚的知道人家部署赶回来的一样。 怎么会知道的?如果提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到哨所示警,如果哨所提前准备好了,袭击不一定能成。 或许人家还会说,那三人十伤说不定全都会好好的。 程止戈和林西西救下了咱们全所的家属和大部分的兄弟,但却把自己陷入了大麻烦之中啊。” 陈卫国一脸忧愁。 秦边生根本想不到这些,直接被说傻眼了,瞬间冷汗就流了一脸。 “那,就算人家是提前知道了,就算打了电话回来,当时所里就十三个哨兵,做得再好的准备,人家三十来个人,直接强攻也一样会造成伤害,说实话,要是正面遭遇,我们同样的人数都不一定干得过,更不要说只有十三个人。 如果程止戈和林西西没及时回到,结局只会更性惨烈啊。” “那些人全都死了,没亲眼见识过的人不会认为他们有多厉害,我们明知道的事实,对于人家来说,只是一个假设性的存在。 程止戈是用什么理由回来的?是偷了半个饼子被林西西赶回来做煎饼子赔礼…… 你觉得这样的理由,谁能信?!” “那这咋整?” “我回去提醒一下程止戈,看看他们有啥准备没,顺便问下,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袭击会发生的……”陈卫国急急忙忙的下了山。 林西西太累了,整整睡了十来个小时才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在程止戈屋里,她赶紧掀开被单看了看。 还好,还是昨天那身衣服。 李小宝这娃办事不牢靠啊,怎么能把她送回这屋睡呢…… 视线在屋内转了转,没看到她的轮椅,立马喊了一嗓子。 “我轮椅呢?!” 程止戈刚晾完最后一件背心,正在掸水,就听到了林西西的声音。 他立马端着脸盆往下跑。 还没跑到二楼那平台上,就看到嫂子们衣服也不洗了,丢了脸盆就往楼下跑。 不一会儿,四个人抬着轮椅上来了。前头两个引路,后头还有四个跟着的,一共十个人浩浩荡荡的。 跟抬着龙椅似的往他家走。 程止戈就站住了。 大白天抢轮椅什么的,不太好看。 林西西听到一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先是轻轻的,然后又加重了一点力道。 她挑了挑眉,喊了声进。 门一开,一群嫂子挤了进来,全都看着她。 “我们送轮椅来了。” “哦,这回不打架了?”林西西双手抱臂问。 “不打,不打了,打架不好,再说也打不过。” “想去哪儿,咱们推你去。” “想讲和?”林西西的视线在嫂子们脸上扫视了一圈。 十来个嫂子齐唰唰的站在一排,又齐唰唰地点了点头。 “那总得拿出点诚意来看看,我再考虑和还是继续揍。” “那你说吧,俺认了。”魏嫂子第一个答应了。 剩下的嫂子们想了想,也都答应了。 错了就是错了,该认罚就得认罚,立正才能挨打。 “态度倒是不错,诚意等我想好,一个一个找你们。现在,带我下楼,我饿了。”林西西道。 一群人又像抬大王一样把林西西抬下了楼。 陈卫国已经找了过来,正和程止戈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全家属楼的嫂子只怕都来了吧?” “嗯。” “周水花还在犯拧,不肯和林西西讲和?咋都来了,就她没来?她和郝甜走得太近了,受影响太深,只怕是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一名哨兵蹬蹬跑上楼,脸色难看地看着陈卫国:“教导员,快去门口看看吧,周家人全跪在那里了。” 第108章 尸体都要拿来卖一次钱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我妹子才二十三啊,嫁人也没两年啊,不是说要嫁就嫁当兵的,保家卫国有保障么…… 为什么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荒野丛中,尸体被野狗啃成这样,连尸都没人来收一下,要不是人家路过的看到了,还不知道你要在那里躺多久啊…… 我可怜的妹妹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哪。” “啊……我的女儿啊。” “啊啊,我的妹子啊……” 哭天抢地的声音响彻门岗外。 嫂子们刚把林西西送进医务室,还没走两步呢,就听到外头有人哭得震天响。 一行人披麻戴孝的,直挺挺的就往哨所外一跪,一边抹泪一边喊。 身前明显是用两个旧肥料袋子剖开仓促中缝了一下连接了起来做的裹尸布上,躺着一具被啃坏了脸,一只眼珠子没了只剩下个血洞,另一只眼珠子爆出眼眶却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瞳珠,颤巍巍地勉强挂在眼部的尸体。 尸体的身上还穿着昨天周水花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 她的脖子上有一个老大的豁口,是被人用利器抹了后又粗暴地来回抹了好几下造成的。 血肉翻卷着,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 嫂子们看到这一幕都吓住了,神色各异地倒退了小半步。 哨兵赶紧去通知陈卫国。 门岗前的血还没洗得太干净,现在地面又再次被周水花的血染红了。 陈卫国是跑着过来的,看到周水花的时候,他脸色倏的一下白了,眼里也漫起一抹沉痛。 虽然尸体有毁损,但是确实是周水花没错。 “在哪儿发现的?”陈卫国咬着牙问。 一个面容苍老满脸都是褶皱的老妇人扑了上来,扯住陈卫国的一只胳膊,尖叫着:“我的女儿啊,你为什么没保护好她?让她一个人被人抓住抹了脖子又被野狗啃? 你这个当男人的,找都没的她一下,连她死在哪儿都不知道,你当的什么男人!” 这是周水花的妈方翠花。 陈卫国无话可辩,任由方翠花在他身上挠。 指甲划过他的脸,狠狠的,悲痛全都化成了发泄的力量。 陈卫国的脸很快就被抓花了,抓得深的还往外冒着血珠子。 魏嫂子看不下去了,赶紧过来拉住了她,连声喊:“大娘,周嫂子和教导员好歹是一家人,我知道你伤心,但是教导员在边境上值守,哨所里也被袭击了,他刚刚才从山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屋,根本还不知道周嫂子回了娘家。 这事,真的怪不到他头上啊。” “不怪他,那要怪谁?怪我女儿自己长了腿回娘家?怪她命短?啊,我的女儿,死得这么惨……我怪都不能怪一下了?”方翠花愤怒地瞪着魏嫂子。 王嫂子走过来,扯了扯魏嫂子,示意她后退,又要伸手把方翠花扶起来,“大娘,周嫂子和教导员夫妻一场,教导员不会希望她这样横死,这事要怪只能怪那群杀千刀的坏人,周嫂子是回哨所的时候半道上被害了的吧? 那条路她走过上百次,天也不算晚,谁也想不到她会出事的啊。 就像我们,也万万料不到有一天,有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来袭击哨所,哨所里也死了人,我们也都很悲痛,可这日子,总不能因为悲痛就不往下过了,是吧? 这里是哨所门口,你们这么岁数也这么大了,老跪着跪伤了腿怎么办?” “我女儿都死了,还管这伤不伤腿啊……我就一个女儿啊,她还这么年轻,本以为嫁了个好男人。 谁知道嫁人两年,一儿半女也没留下,她现在死了,连个打灵幡的人都没有啊。 这尸体要收要殓都得花钱…… 她又是死在外头的,得花大价钱找人唱魂送走……” 陈卫国惊讶地望着方翠花。 不敢相信她们来哭这么一出,竟然最后是为了要钱。 嫂子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家,一时之间也傻眼了。 方翠花没等到人接话,又哭喊了起来,一口一个我苦命的女儿哪,“死了都没人安埋啊……这种横死的,嫁家回不得,夫家进不了,得在外头搭棚摆上几十桌才能送得走啊……” 陈卫国想说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是想到这老丈母娘的行事,又生生咽下了话。 “周嫂子是没了,可是教导员不是凉薄的人,一个女婿半个儿,这情份总是在的呀。大娘,安葬的事两方好商好量,好说好了那才叫好啊。”一个声音淡淡的从人后传出。 林西西摇着轮椅过来了。 方翠花抹着眼泪,看了林西西一眼,哭道:“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情份?我家也没姑娘了,亲戚家也没合适的女子,要不然还能让他再结一个咱家的人,延续这个情份才是情份。 儿子是前头那个生的,他不也没替人守着,隔几年就娶了我家水花,我水花还一儿半女都没有呢,他能记她多久?一年半载的情份能值什么?” 得,哭惨是假,要钱是真。 人家已经把算盘打了无数遍了,连亲戚家的姑娘都去问过一遍了,要是真有合适年龄的,只怕这来就是先逼陈卫国答应续娶,再说要钱安葬大摆送走的事了。 情份对人家来说,就是个屁。 陈卫国胸中那股子骤然失去爱人的悲痛,被方翠花这些话语冲淡了不少。 这事本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可他们却选择了最难堪最为难他的这一种。 “你们要多少?” 方翠花哭声一歇,很快又翻着白眼继续喊了起来:“什么我们要多少? 我们又不是为了讹钱才来的,我的女儿她死得惨啊,我只是按照风俗要给她好好安葬,不让她成为孤魂野鬼四处飘荡啊。” 那就是又要钱又要做脸子。 林西西同情地看向陈卫国。 周水花生前跟郝甜搅一起干了不少混事,但是这人死都死了,她也没有跟着下去问人家道歉的理儿。 世界这么大,她犯不上跟一个已没了生命的女人计较。 陈卫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林西西看了看望着自己的嫂子们,明白她们想让她去当个嘴替。 可她不是很想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和周水花又是有过节的,真不太合适。 她就跟王嫂子耳语了一通,让王嫂子去谈。 听了周家人要的数目之后,林西西沉默了。 第109章 要不然你死一死 “横死的人要在外头找块地,我们家没合适的地,得问村里借,人家都忌讳这个,想借得花大价钱,起码要……”方翠花比了个三,又看了大儿子一眼,立马换了手势,“要五十。” “搭个大棚子,得找人,人家也得一人打个大红封才会来,一人得十块,起码得十来个人。” “丧葬要棺材要坟头,这又是一大笔钱,一百块钱只怕拿不下,修坟得找人看日子,又得找地儿,要拖石料……样样都要说钱。” “摆桌起码得摆二十桌以上,每桌吃五块钱,也要一百来往,万一来得人多,桌数就作不了准,按翻倍算吧。” “给五百吧,到时候我们省着点花,要是有多的再退你。”方翠花终于算完了账。 林西西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周水花,活着嫁陈卫国时被卖了一次,死后还要再被亲妈卖一次,挣上一笔。 那点子心结也随风散了。 方翠花满含期待地望着陈卫国。 陈卫国为难地拧着眉,“我不是这里的人,调动工作来这儿,一呆就是十来年,我每月津贴109,四分之一寄回老家养父母,四分之一给水花做家用,四分之一寄给当年牺牲的战友后代,剩下的二十来块钱才攒着。 存单是水花收着的,交给她之前上头是有一千二的,现在是多还是少,我得看了才知道。” “爸,我知道单子在哪儿,我去拿来!”陈前进闷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陈卫国叹了口气,责怪地看向林西西,“这事孩子不该知道。” “人性教育,从小开始才有用,不然到时候光长力气个子不长脑子,变成程止戈那样的锯嘴又脑残还不通人情世故的,可咋整?” 陈卫国看着站在林西西身后不远处的程止戈,欲言又止。 陈前进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拿了几张存单过来。 陈卫国把存单一张一张的清了清,最后把算了下总数,眼神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交给水花的时候都一千二了,这又存了两年,怎么就只剩下五百八了呢?” 周家人不吭声了。 众嫂子都鄙夷地看向周家几人。 这事不明摆着嘛。 “我们不知道,这钱不知道她给谁花了。”方翠花瞪着眼道。 林西西突然有些可怜周水花了。 一千六百八只剩下五百八,中间整整差着一千一,周水花没给娘家花,能给谁花这么多?小白脸? 她早听王嫂子说了,周水花那晚出去,是提着兜子的,里头有两个倒扣在一起的碗,有肉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她是因为要给娘家人送一碗肉才在回来的路上遇害的。 一碗肉都要往娘家送生怕他们吃不上的人,会把钱给别人花? “大娘,你就是说个这钱你们不知道,兴许是周嫂子取了掉路上了也比这不知道给谁花了的好听啊。人我见过不少,偏生没见过闺女死了亲妈还要给她扣个屎盆子的。”林西西幽幽道。 方翠花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扑林西西。 两个嫂子往前一挡,直接把她挡住了。 打不了人,她就又开始哭叫,“我女儿死得惨哪,她才死两天啊,这人人都欺负到她妈头上来了,我一个五十几的老婆子啊,生生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娼……啊……” 一颗石子重重打中方翠花嘴后又落进了方翠花大张着的嘴里。 她被噎得直翻白眼,直挺挺地就要往地上倒。 周家老头赶紧把人扶住,周家的媳妇也开始哭天抢地,“啊啊,杀人啦,你们这是要青天白日的弄死我婆婆啊。” 林西西往后看了一眼。 程止戈赶紧把手里另外两个小石子给揣兜里了。 “我婆婆喘不上气来了,我婆婆要噎死了……” 周家老头和周家大儿,儿媳妇全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去掏石子。 忙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踢了周水花的尸体,她从布上滚了下来,脸朝下,悬着的那颗眼珠子掉了下来,被压爆了,瞳液红红黑黑的溅了一地。 林西西举起手,漫声道:“我是医生,要我救不?我很贵的。” 周家几人面面相觑,大儿媳妇没忍住道:“救死扶伤不是医生本职么,还收什么钱?” “周水花是你姑子,是你婆婆亲女儿,收殓尸体不是天经地义么,你们今天来又说什么钱?”无亲无故又讨厌的,林西西可不贯她这臭毛病,先怼为敬。 “我婆婆再不救就要死了啊……你这人心怎么那么狠呢,你这是要见死不救啊。” “见死不救又不犯法,我是个野医生,脾气怪,还五行缺德。 不给钱,我说不治就不治。大家都是向钱看的人,你打量谁比谁高贵不成? 想道德绑架我,没门!”林西西袖着手道。 “我给,我给,你快来救下我婆婆。”周家大儿媳妇扛不住了,真哭了起来。 “魏嫂子,你力气也大,跟我过去。” “好。” “背后着着,两手握起来,放她上腹,用力往后顶。”林西西坐在一边指挥,魏嫂子就使劲的顶。 “你们这是在折腾我婆婆还是在救人啊,没见过这样救人的啊,赶紧把她喉咙里的石头抠出来啊。” “不懂不要瞎叨叨,多叨叨一句价钱翻一倍。”林西西怼道。 爱钱的人要她出钱,就是在要她命。 周家大儿媳妇不敢炸刺儿了。 魏嫂子手上没个停的顶着。 啪哒…… 小石子被方翠花呕了出来,落在地上。 林西西皱眉掩鼻,魏嫂子赶紧推着她回了陈卫国那边。 方翠花保住命,第一时间就是有气无力地冲陈卫国要钱:“尸体再放就臭了,先给我五百。” 林西西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死要钱说的只怕就是方翠花这种人了。 哨所里五天前刚发过一轮津贴,大多数的兵也也没有存钱的意识,都等着这周天去清江寄给家人。 这时候,大家手里是有一些现钱的。 方翠花要得急,留所里的哨兵有二十几个,一人凑了二十就凑够了五百。 陈卫国让他们把名字和钱数记好,一会儿完事取了钱就再发还给他们。 方翠花看着这五百块,眼里恨不得生出一根勾子把钱勾过去,又拿尸体要臭了做借口,等着陈卫国把钱放她手上。 林西西拦住了陈卫国,不顾方翠花的猴急之色,硬是让人找来了纸和笔还拿来了印泥:“你们要拿情分换钱,那就白纸黑字写清楚按上手印儿。 以后也不要说什么一家人有情份什么再来。 签字按印儿,拿钱走人;不签字按印儿,我们就来算算那存单上少了的一千一百块钱,这么一大笔钱,它不可能钻狗洞,总是有迹可寻的。” 周家几人商量了一小会儿,不干不脆地还是签字按了手印。 林西西让陈卫国数四百块出来。 方翠花一听,立刻叫了起来:“凭什么又少一百!” 林西西指着掉地上的石子,“我的出诊费,你的买命钱啊,你是觉得一百块太少了,还想补我点儿?” “你讹人哪,就吐个石子就要一百,你怎么不去抢啊?” “这么多见证人看着的,我出手前就说了我很贵,是你家人同意我才开始的,这做人不能太方翠花啊。 要不然,你死一死,这一百我不收了? 第110章 我是嘴毒,有人是心毒 .“正好,能和你闺女同一天下葬,共用个棺材共用个坟,客人也都可以共用,又省钱又实惠,亲亲母女到了下头,还能再续母女情缘呢。” “你,你嘴怎么这么毒……年纪轻轻的……”方翠花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在抖。 “我就是嘴巴毒,有些人是心毒,比不了比不了。 对了,这四百你还要不?不要的话我们要洗地了,劳驾你们让让? 其实,我们不忌讳那么多,周嫂子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照理来说按夫家的礼数安葬才是天经地义的呢。” 没看被气得要晕要晕的周家几人,林西西看向陈卫国:“教导员,要不然,这丧事所里自己办吧,或者交给我也行,给四百,我一百能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剩下三百还能中饱私囊一下。” “你,你竟然连死人财都想发!”方翠花尖叫着,脸又青又绿的。 “现学现用,咋的,不许我比你聪明能干会敛财?是你自己不要这钱,要给我挣的啊。”林西西一脸无辜地看着方翠花,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 “我没说不要啊!把钱给我!”方翠花快被逼疯了,面子也不糊了,直截了当地摊手要钱了。 这门亲也这样就断尽了。 周家人收了钱,把周水花的尸体随便裹了一下,提在手里就要走。 陈卫国看着那两个破旧不堪的旧肥料袋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林西西问他:“听说你上个媳妇没了之后,你还月月寄十块钱给他们?” “是,你怎么知道,这事水花都不知道,她这人把钱看得近,我其实三年前涨了十元一月的津贴,这十元我就寄给前进外家了。” “那要是今天周家人不来这么一出,你是不是也打算每月拿钱出来养他们到百年归老?” 陈卫国点了点头,“以后我也不想再找了,这钱也不用背着寄了,我原本打算每个月也给他们十块的。算了,不说了。” 周家人还没走远,林西西本来就是故意提起这个话茬子的。 听到陈卫国原本打算每月拿十元,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年一千二,他才三十五岁,离退休还有二十五年,这么算下来,至少还会给他们三千块! 三千块! 看着心心算算唱念做打哭出来的四百块钱,方翠花眼前一黑,扭头就要开口说话。 林西西晃了晃那张按着红晃晃手印的断亲书。 方翠花脑子里直接一炸气晕了过去。 魏嫂子和王嫂子,李嫂子站在一边,小声嘀咕着。 “周嫂子是真可怜人。” “她家也是做得出来。” “算了,不要说了,看教导员面子上,这事就这么了了。” “林医生那嘴巴真是吓人,想想往常我们干那些事,真怕她哪天也一张嘴把我们说晕……” “知道怕嘛就学乖点,有啥事跑快点嘛,人心都是肉长的,捂热乎了有情份了不就好相处了么?”王嫂子道。 魏嫂子和李嫂子连连点头。 其他伸着耳朵偷听的嫂子们也全都觉得王嫂子这话说得对。 林西西这轮椅又秒变龙椅了般,两个嫂子在前头带路,四个嫂子推,前面两个一人抓一边扶手,后头两个一人逮一个推把。 后面还跟几个没抢上位的。 林西西看着已经完全沦为了摆设的手摇把,无奈地摇摇头。 这可真是,一朝天一朝地,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啊。 一群孩子在陈前进的带领下也围了过来,姨姨姨姨的叫个不停。 皮猴们突然变得出奇的乖,隐隐还有些讨好人,陈卫国都觉得很新奇,疑惑地看着程止戈。 程止戈盯着林西西,眼都不眨一下,根本没看到陈卫国递来的眼色。 得,抛媚眼抛到了瞎子门前。 陈卫国自己去找答案了。 林西西被人簇拥着回到了医务室,孩子们才一哄而散,跑到角落里,把小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简简单单,又是一天。” “今天我们这么乖,表现这么好,姨姨不会扎我们手指了吧?”四岁的王婷婷吸了吸鼻涕泡泡,不太放心地看着陈前进。 “天天都要这么乖,就不会挨扎。李小宝个头那么大,打架也凶,他在姨姨面前,还有田婶儿在呢,他都被扎了,十根手指头,全是洞洞! 扎了还挤他伤口,挤出血水来,挤得他呲哇乱叫的。 哎妈呀,想想就吓人。”陈前进绘声绘色地道。 一众小屁孩们都噤若寒蝉。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胆大的小胖墩才举手道:“前进,前进,我们的妈妈也被她收服了,那我们的爸爸能不能在她要扎我们的时候拦住她?” 陈前进眼珠子溜溜的一转,指着跟在人群后头亦步亦趋的程止戈道:“你们的爸爸打得过这个不?” 孩子们齐齐摇头。 打不过,打不过。 然后,七八个小脑袋全都蔫巴巴地耷拉下去了。 “以后,还是乖点的好,自己不吃亏。”陈前进总结道。 众屁孩儿们齐齐点头,表示认同。 陈卫国在一边听得想笑,就去找林西西谈审查组马上就要下来的事了。 程止戈现在在林西西面前,一个字都混不上机会说,靠他去转达,非误事儿不可。 陈卫国刚从角落里转出来,哨兵就来了。 最近哨兵每次带来的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陈卫国一看一哨兵跑着过来头就开始大了。 “教导员,审查组的人来了,秦师长也来了,带了二十个人。”哨兵道。 现在再去找林西西已经来不及了。 陈卫国第一次厌恶起周家那几个人来,要不是他们非挑这个时间段来要钱,或者选择一个温和的方式早一点了结了事,他就能知会林西西这事,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陈卫国同志,过来,这是审查组的同志,过来调查一下哨所被袭击的详细经过,请你配合。”秦正明的声音响起,人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 根本没给陈卫国任何反应的时间。 “把程止戈同志和林西西同志分开叫过来谈谈话。”审查组中,一名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的中年人道。 第111章 你这一身突然出现的医术是怎么回事 两队人马分别去找程止戈和林西西。 陈卫国没提醒他们,想找到程止戈,找到林西西人就行。 希望程止戈争点气,跟林西西搭上话,提一提这件事也好啊。 “林西西同志,我们奉命来带你去谈谈话。”带队的士兵站在医务室外,轻轻地敲门。 在他的身后,四名武装到牙齿的战士挺立,视线全都盯着医务室的门。 林西西刚消完毒,正准备进去手术室给那几个伤兵换药。 听到敲门声,她偏头看了一下就没管。 毒都消完了,防护衣也罩上了,现在出去就是事也没办东西也浪费了。消毒的药剂,防护衣都是要钱购买的,也都是一次性的,浪费钱的事,林西西不干。 敲门声变得密集,声音也从叩叩变成了砰砰。 “林西西同志?!请你出来!我数一二三,如果数到三你还没出来,我们就进去了!” “等我十分钟,我要给伤兵换完药先,要是等不了,就进来吧,伤兵感染了挂掉了,记你头上便是,反正不是我的战友,我无所谓的。”林西西平静无比地道。 外头拍门的声音停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响了起来。 半分钟后,领队说:“行,给你十分钟,你抓紧时间,领导们还等着呢,去迟了谁都不好交待。” 林西西已经进了挂着重重油布的手术室,一边取药一边回答外头的人。 “通情达理是好事,我们谁都不用为难谁。我动作很快的,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领队就带着人在外头静静的候着了。 另一队去找程止戈的人把大半个营区还有家属楼都找遍了,愣是没见着人。 问那些嫂子们,嫂子一听程止戈是带去接受审查的,都说这人腿长身手又好,跑得快,先头看到过,这地儿跑哪了真不知道。 其实大家在情感上根本就接受不到救了人还要被审查这种事。 可这是必走的程序,又免不了。 领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撞着运气把剩下没搜寻的地方都找一遍。 最后找到了医务室门前,就看到了候在门外的一队人。 看到对方也没抢到先机,二队的领队就松了口气,又围着医务室附近找了找,依旧一无所获。 二队的领队就问一队的领队:“老黄,程止戈会不会也在里头?” 老黄就摇头,“门一关,里头啥样谁也看不到,要不然,你问问?” 二队领队就冲着里头喊:“程止戈同志,在不在里头,在的话出来下,领导在等你喝茶呢。” 林西西手上动作飞快,充耳不闻也不理,只专注地换着药。 换完这个换那个,看到闭着眼睛分不清是睡是昏迷的,就拿针扎一扎,扎醒了又跟人说:“没事,我就试试你会不会醒,你继续睡。” 扎醒了会痛啊,谁还能继续睡。 “林医生,下次能不能不扎同一个位置,我这虎口都被扎成了蜂窝了。”秦卫民想跟林西西打个商量。 林西西这才看了看秦卫国的脸,哦了一声,“又是你啊,谁让你总是虚着眼睛睡,看上去就跟翻白眼半道昏迷不醒了一样,我实在分不清,看到这种就会习惯性的扎一扎。” 秦卫民苦着脸打算睁着眼睛睡。 林西西换完剩下人的药回来,已经快到十分钟的时间了,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瞪着眼睛直挺挺的,手上的针又条件反射的扎了出去,扎得人一跳之后才发现还是秦卫民。 “不好意思哈,这瞪着眼睛睡有点像是暴毙了的,我就扎扎看,看看能不能活过来。”林西西道。 秦卫民欲哭无泪。 “那我不睡了。” “不睡好,帮我盯着这些伤兵,每个人要吃的药我都分好袋放他们旁边了,能自己吃的自己吃,不能吃的手好着的帮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来个能走道的,把我的高凳子推到油布帘子近前,再帮我撩一下,我轮椅在外头。” 张军吊着一只手过来了,用左手把林西西推出了油布帘,又把口子扯拢拿起放旁边的消毒药剂滋滋喷了起来。 这滔毒程序,里面的几个轻伤个个都轮流会干了。 林西西摇着轮椅又把油布帘子外半米的范围内喷了喷,这才一边脱手套一边往外摇。 老黄看了看手表,不多不少刚好十分钟。 “这边走。”两个在前,两个在后,老黄推着轮椅,领着林西西往机关楼那边走。 二队领队一看一队的任务都要完事了,他这人毛还没找见,不由得急了,一个兵提议去喊广播。 领队白了他一眼,“生怕领导不知道咱们办事不力,连个人都找不着?喊个屁的广播,赶紧再分开来找一找。” 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领队眼前,一言不发就追着一队方向过去了。 “程止戈?” 程止戈嗯了一声。 二队领队连忙带着人跑着去追上了程止戈,一道往机关楼里走。 两人被带进了两个房间。 林西西这边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和一个剪了齐耳短发的中年妇人负责审查。 “我是这次的审查副组长冯琴,他是徐沪生同志,审查专员。 林西西同志,首先,感谢你这两天日以继夜的救治我们的人民战士,如果审查结束,你的嫌疑解除,我们会为你申请嘉奖以示感谢。 另外,请你说下本月二十七号,也就是前天夜里,你是从什么渠道获知清江哨所即将遇袭从而赶回来的? 还有,既然有精确的情报,为什么没及时上报并向清江哨所预警? 还有一个问题,请你解释一下,你从一个小山村出来,没进行过系统的学习,家中三代皆无人涉猎医学行业,你这一身突然出现的医术是怎么回事? 就这三个问题,你好好考虑一下再说,最好是实话实说,不要有任何隐瞒。” 冯琴看着温和有礼,实际自林西西一进来就掌控了谈话节奏,话里也绵里藏针,步步紧逼。 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个探照灯似的,紧紧地盯着林西西,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底去。 林西西深吸了一口气。 第112章 你说谁来了? 隔壁审查室。 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一边翻看着清江袭击事件的报告,一边和秦正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程止戈径走进了审查室,自己找了张正对着中年人的椅子坐了,两手往膝盖上一搭,眼皮一耷,直视着前方。 跟来看汇演节目似的。 目光如电,一眼一眼的刺着台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笑,指着程止戈和秦正明说:“你看他这副模样,像是来接受审查的么?这样的兵,你们西部战区当个宝,把在手里不肯放。” “兵确实是个好兵,只是有点桀骜不驯,人无完人。”秦正明道。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还能桀骜不驯?这毛病不能惯,有点本事就把天职放脑后,这不是好事。 上回未经批复就私自出境,差点被乱枪打死,还差点酿成外交事件,我方向外方交涉了三次才定下了基调,解除了误会,人家都以为我们要开火挑起战争了。 他这边的处分报告我怎么没见到?” 秦正明呵呵笑着,拍了拍脑门,道:“在我那儿,最近卫老的事比较紧要,报告我忘往上递了,改天我就递上去。” “不是改天,是明天!”中年男人道。 秦正明点头,“好,明天就上交。” “明天我要见不到报告,我拿你是问。” “我上次出去,是穿的便衣,人家问,你们不会推啊?一个穿便衣的,可以是本国居民,也可以是他们的当地居民钻过来玩又回去带了个伴过来啊? 反制他们一个,让他们查一查我身份,给咱们一个交行。 要是查来查去查不着,这事不就不了了之了,都不需要我方去想由头遮掩,对方就把这事办了。”程止戈突然出声道。 中年男人瞪了他一眼,“就你能!谁像你一样,不开口就是闷葫芦,一张嘴就是谎话,骗人一套一套的,要不就是把人往死里气。 你是便衣出去的,但你带的伴穿的是我军边防的着装,你当人家瞎啊。” “衣服又不是人皮,能穿能脱的,不许人家手快偷了我们边防着装掩人耳目就为了过境啊?你要这么说,他们得证明自己没偷,这不就又不了了之了么。”程止戈道。 “你就会乱扯!你以为外交是扯皮打嘴仗?国家才开放,外强一直虎视眈眈,就等着挑我们理儿呢,我们现在相当于是一艘刚下海的笨船,四面树敌不可取! 我要国富兵强到能一手指碾死那些人,我能装孙子?! 我比你更能,直接端着枪炮冲过去,见人就哒哒哒! 还打什么嘴仗?! 直接给我往死里干!”中年男人明显被带偏了节奏。 秦正明在一边努力睁眼,吊着自己眉毛,不然他会笑出来。 “总有一天,不需要谁抱着枪炮哒哒哒,就凭嘴皮子张一张就吓得他们尿流的时候!”程止戈道。 “就你会想!办不办得到嘛!你有本事你来坐我这一角,张张嘴皮子吓尿他们给我看看!真有那西洋景,我闻一甲给你捧臭脚丫子端屎端尿都成!”闻一甲想都不敢想那好事,不过程止戈一提,他又念上了。 “你比我老,我需要人端屎端尿的时候,你早老得路都走不动了,空口白话就让我上。”程止戈挑眉。 闻一甲突然不说话了,开始埋头找秦正明要手表看时间。 秦正明一叹,这家伙反应过来了。 程止戈拖延时间这一招用到了极致了。 看完时间之后,闻一甲才惊觉程止戈进来十分钟了,尽扯淡了,一句子正题地没提到。 “等审查完了再跟你算!好了,抓紧时间,一会儿隔壁都审完了我这边还没开始。 我是闻一甲,这次审查的组长。 程止戈同志,本月27号晚上七点五十分左右,为什么突然半夜驱车赶回清江哨所? 谁向你传递了袭击前的信号? 消息来源和渠道说一说。 顺便解释下,为什么得到消息后一不上报二不示警,而是自己逞个人英雄主义只身回来救援? 你要是提前上报示警,袭击说不定一早就被消弥于无形中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就是偷了我媳妇半个饼子被抓包了,她很生气,我很害怕,她挑嘴,只吃魏嫂子她们摊的饼,我就带她连夜回来吃饼。 我提前并不知道什么袭击,怎么上报示警? 我媳妇儿更不知道,都是我干的,我偷饼子我不对,这事我认。”程止戈一副我态度很好,你不要强人所难的模样。 闻一甲指着程止戈,满目惊诧:“媳妇?!啥媳妇儿?!你不要歪扯,我问你袭击的事呢,你要不是提前获知消息,怎么可能就掐得那么死,事发前五分钟出发,吉普车开成了飞机,片刻不敢耽误,奔死一样跑到。 那个林西西还下车去抢了医生和药带着回哨所! 这明摆着你俩是知道袭击发生了的,要不然,按你说的,回来吃个饼子而已,就非得飞车回来,赶那么一点时间,饿死鬼投胎么? 吃饼子,半路找医生做什么?人家不上车还强拉强抢上去,你给我严肃点,把事说清楚,说不清楚,你俩都麻烦了。” “就是回来吃饼子啊,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么,我这人就这样啊,拧起来谁都拦不了。 我说半夜回来吃饼子就半夜回来,我要开快点就开快点,你管我开飞机还是开大炮,我又没撞人,安安全全的跑到了。 我媳妇半道抢医生更是无稽之谈,她就是好客,请认识的医生吃饼子,医生们客套不上车扯了几下而已。 药,那是医务室先头就订了的,顺便一车拉回来,有什么不对?”程止戈不紧不慢道。 闻一甲气得不行,抱起水盅猛灌自己水,至少灌了半斤水下去,才压下了心头火。 偏头看着秦正明,他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圆:“秦正明,看你才带几年的兵,歪成了什么样子?!以前他都话少,半天才蹦一个屁出来,哪里会扯这种嘴皮子?!” 秦正明不好说,这风格,他眼熟极了。 程止戈这是跟林西西学的。 可不是他教出来的。 程止戈也是刚调来第七分区才几个月。 “你能,我拿你没办法,我去隔壁,和冯琴徐沪生一起审林西西去!” 程止戈腾地站了起来,“你刚说徐沪生来了?!” 第113章 窃听设备 程止戈浑身透着冷意,定定地看着闻一甲。 地方上的事地方先解决,地方出两名本地审查,隔壁战区顶多抽一个过来监督主导。闻一甲就是隔壁战区的,本身又是干审查这块的,他来很正常。 可徐沪生,京城的人突然来到偏远小清江,还参与这场审查。 到底是林西西和卫老走太近了,京城的人不放心,非要过来查个底掉,还是徐沪生又要玩什么阴?! 闻一甲一提徐沪生程止戈就烦了,他又慢慢地坐了回去,稳坐钓鱼台般道:“你赶紧实话实说,我们这边早点结束,林西西也不用被吓太狠。 你又不是不知道徐沪生的行事风格,他是半点怜香惜玉的心也没有的,跟你一样,不,应该是跟你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程止戈沉默了。 那天晚上,他看着林西西手里的半块饼子,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她一翻身,饼子就掉了下来。 他本能地一抄,捏着饼子又坐了回来,鬼使神差的就觉得自己饿了,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等到回过神来时,饼子吃没了。 后来,没一会儿,林西西就醒了,他窜回了里间的地铺上,紧闭着双眼。 听着林西西在外头翻翻找找,找她的饼子。 后来,她又以为是老鼠偷的。 就在这个时候,睡梦中的卫老咳了一声,林西西轻轻摇着轮椅进来,给卫老切了脉,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弯腰伸手来摸他。 他屏住呼吸直挺挺的躺着。 那软乎乎的手指在他嘴唇上抹了一下。 他还没回神,林西西已经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脚用脚踩他了。 那饼子有馅的,黑芝麻,花生碎炒制过再加了白糖的,芝麻和花生炒的时候会有一点点油气。 他偷吃了饼子没来得及擦嘴,被林西西发现了。 后来她就问他,赔不赔?赔多少个。 他说,今天27号,今天不算在内,从明天开始到月底,每天赔她十个。 林西西突然就说她现在就要吃,还要吃魏嫂子亲手摊的。 就那么巧,小江城拉练的队伍也歇在蒋家镇,发现了三辆虽然改了牌但是有些眼熟的吉普车,出于谨慎就派了个人过来查探,半夜就做了交接。 他离婚后也看了些书,知道女的有时候要个东西就非要要到手,迟一刻都不行,他是真的带人回来吃煎饼子的。 只是路上,林西西怀疑他驾驶技术,说上次开车都歪歪扭扭的,还说这车不行,一百码都跑不到。 他被她拿话拱着,就那么越来越快,飞跑着到了清江。 她突然赶他下车,他也以为她是突然发脾气,他根本不知道她要车是去医院抢医生抢药失设备的。 直到回到哨所,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看到岗亭处的两具尸体,他才惊觉林西西那不是在发脾气,她好像真的知道要出事才让他回来的。 但这种事,就像这场审查一样,说不清楚缘由的话,就会十分麻烦,极有可能被误判为蝶子。 再加上林西西突然改变的口味,突然凭空出现的医术…… 这对林西西来说,完全是个不利的局面。 但她足够聪明,要是徐沪生没来,她或许能找到办法过关,可是徐沪生…… “这事是我主导的,我梦到哨所被袭击了,醒了便有些烦躁,就偷吃了西西的饼,然后借机带着她回来了,因为只是个梦,我不可能提前上报预警,只能自己去确认。”程止戈道。 闻一甲认认真真地看着程止戈,再三确认:“这事不小,你确定要这么说?万一林西西那边审出不一样的东西,你俩都得完。” “就是这样的,这事说起来太荒诞,就我自己知道,林西西只是跟我回来吃饼的,医生也是我骗她说叫人来一起吃饼,顺便把药取回哨所,她就是帮了我个忙。 带上医生,万一用得上呢,我就这么想,所以就让她去找人来哨所吃饼子了。”程止戈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件事的性质到底有多严重,他还是坚定的把林西西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 她想要自由,不会喜欢被人当成蝶子监控着过一生的。 闻一甲记录好之后,让程止戈呆着,又去了隔壁。 …… 闻一甲过来的时候,徐沪生和冯琴正满脸无奈地看着林西西。 这家伙,自打进来后,听完问题后,就一个字也不发的坐着。 眼观鼻,鼻观心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弄醒之后,她还是一脸困顿,反正就是不说话,要睡觉。 弄醒三次之后,冯琴的节奏被完全打乱了,只能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一天一夜没睡,困哪,先让我睡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问啥答啥。不让我睡,我脑子里中浆糊似的,说的话会很难听。” 冯琴就要听听这话多难听。 听完之后就自闭了。 这姑娘嘴忒毒了。 闻一甲审完过来了,她还在睡。 闻一甲就把程止戈那边的情况压低声跟冯琴说了说。两人是在屋子最边角的地方说的,声音小到冯琴都要凑近了侧耳听才听得清楚。 离着六七米远的林西西无论如何都听不到的。 两人说完,又等了五分钟,半小时到了。 徐沪生趴到林西西旁边,冲着她的耳朵吼了一声。 林西西浑身一颤,腾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到时间了?好吧,开始。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有一个小玩意要展示给大家看一下,你们看了之后,一切都明白了。” 林西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来,这东西是个金属盒子,一头还吊着两条绿色的线,线的一头,有一个小小巧巧尾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团。 看到这东西,闻一甲三人的瞳孔就猛地收缩了一下,如临大敌地看着林西西。 “这玩意儿,你们做审查的肯定不会陌生,对了,别紧张,这不是你们装的那个,你们有设备可以收音播放出来吧?”林西西平静地看着冯琴问。 冯琴是个女同志,心思细腻,林西西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脚下有个黑色布箱子,大小正好可以装下一个窃听设备母器。 第114章 破译暗语 “你手里这东西,不太像国内的制式,你从哪得到的?”冯琴一边拉开黑色布箱子把母器往外拿,一边问林西西。 闻一甲和徐沪生已经走了过来,接过那个盒子仔细检查起来。 “不是我国产的,是境外的制式,上头印的是外文,但接头和母器应该能对接得上。”闻一甲说。 徐炉生看着那行英文,一串流利的英语从嘴里溜了出来,“made in ane.安里国的产品。” 冯琴把窃听器子器线和母器线接好后,慢慢地调着频率,滋啦滋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她慢慢扭动着,一个刻度一个刻度那样去调。 一分多钟后,声音就出来了。 是一段审讯,审讯内容是关于程止戈和一次袭击事件的。 “郝甜,那把刀是歹徒的还是你的?” “歹徒的。” “他们被关押前所有武器没有被清缴么?” “清缴了,鞋子也全脱了才关押的,不过我趁秦边生不注意把胡三藏着刀的那只鞋子踢了进去,又暗示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程止戈,我想要让他对我内疚。人是他抓的,搜身的人是他的人,到时候歹徒用刀割断绳子用来挟持我后,胡三会逼他一个人进洞谈判,我答应让胡三出口恶气。 胡三答应成全我,让他的兄弟们陪我演一场戏,如果程止戈肯和我成就好事,他一定会对我负责任。 如果他不肯,我也会先以刀子是他的人遗漏这个错处来逼他让他内疚,我的创早伤后遗症越是严重,他会越是内疚,越是内疚,就越有可能可怜我,答应和我组成新家庭。 他如果还不肯,我会告诉他,我被歹徒欺负了,不可能嫁给别人,他无论如何也要负起这个责任。 我没想到,他一条都不答应,哈哈,一条都不肯答应,这明明是照着他量身定做的局,他入了局,却没按我所想的那样去走。” “所以,你并没有被欺负,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局,你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应激后遗症?“ “我倒是想我有啊,明明一切都很完美,我很确定他不知道这是一场设计,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答应我呢。 我有什么不好,那个林西西有什么好? 他为什么可怜她,半点不可怜我?” “你和胡三是怎么认识的?通过什么方式联络的?” “我喜欢研究一些药,胡三是带药的,我帮他提炼,他给我钱,我也没做什么过份的事,我发现抓住的人是他后,他让我放他走,我让他帮我设计程止戈,事成之后,我才会找机会放了他,但我不打算放他。” “那卫老是你抢救的么?” “本来该是我的,如果林西西没跳出来拆穿的话,我才是符合人们想象中的那个人啊。” “那你为了杀人灭口向林西西抛洒过生草乌粉没?” “都检验出药性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是啊,林西西要是消失了,这一切都会是我的,她为什么不消失呢? 那药明明很毒,几毫克都能致死的,她为什么躲过去了呢?” “那李义呢?他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李义?!” “李义,你不会这么快就把他名字忘记了吧,他可是到死都没咬出你,但是纠察队的汤路同志后来上报了一条线索,在李义自残前,你以送吐真剂的名义去过审讯地点,还进审讯室教过李雷怎么注射吐真剂。 之后不久,李义就自残了。” “哦,他啊,一个很烦人的苍蝇,无能的废物,让他打晕林西西做成事实,他抓一个女人都抓不牢,差点被林西西给逃走。 拖了半天才把人拖进屋,打晕人都不会,还是我上去补了几下,人才晕了,晕了他都没成事,还反被林西西绊了一跤撞墙撞晕了。 早知道,我就守着,不那么早就走就好了。 这个废物,都是他坏了我的事,要是林西西毁了,程止戈一早都不会要她了。 所有的事就是从件事失败开始才变了的。 这个废物桶子,还说愿意为我上天摘星星,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差点暴露了我,他死了不是应该的么? 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那就是,通匪,冒功,陷害战友,蓄谋杀人的事你都承认了?” “程止戈什么时候来?我有话跟他说。你们让他来,不来的话,我不会在供词书上签字的。” 这段审讯跟审查的事不相干,听完之后,冯琴就打开了下一段。 是李长青和郝甜的对话。 “你知道,别人也知道,你不说便不说,我再找专业的人打听打听,只不过费点时间折腾点罢了,郝甜,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啊哈哈哈哈,或许有人会知道,但你没时间了,你等不起了,从上次我告诉你,你不信犹豫,已经生生耽误了十来天了。 没有抑制药,癌会长得很快的,如果说十天前你就一个癌包,现在你已经几十个了,这个裂变的速度是你无法想象的,癌包越多,剩下的时间就越短了。 你还在跟我掷气,你不如趁着x光没还回省城去查一次,看看这次的片是不是比上次的片多了很多阴影块? 不过是个药名罢了,我也没什么求的,我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过的,只是想在死前再见一次程止戈那个负心无情的男人罢了,你却要拿命来赌么?” 冯琴皱眉看着林西西,“这些录音跟目前的事没佬交集的地方。” “继续往下听,我也不知道是第几段,因为怕人说删减过做了手脚,所有的我都留下来了。”林西西道。 冯琴又放了下一段。 “凡事都要强,啥都想得到却啥都没得到,最终害人害己,落到这个下场,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那个药是don,五十年代境外就研究出来了,不过副作用很大,但听说最近他们研究出了前药,副作用被减轻了,国内目前没有这东西,但是上次我们抓到的那伙人是惯犯,啥都倒腾,我是跟他们做了交换条件做了一场戏想逼程止戈,也知道他们有钱啥都能卖,说不定他们会有渠道找到这种药,要是足够幸运,说不定他们在外头的人手中就有这种药。 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 对了,程止戈愿意过来见我的话,我愿意配合他,向林西西解释清楚那晚的事。” “郝甜……你这桌子下是什么?” “窃听器,这不是那个装在程止戈屋里的窃听器么,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林西西突然举手示意停一下,“就这段,仔细听。” 第115章 今晚开始做吗 冯琴三人反复听了两遍,也没听出什么来。 “林西西同志,你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冯琴略微的有点生气了,语气也重了不少。 “don。那个叫徐沪生的,你会外语吗?这几个字母是啥意思你能不能说说你的感觉?”林西西看向徐沪生。 徐沪生二十五六岁,五官立体而深邃,眼瞳不是特别纯粹的黑,微微带着一点棕,看人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 唇角也总是勾着的,看着人的时候,有点邪魅。 但毫无疑问,这张脸也是帅气的。 他听到林西西叫他的名字,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痞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便两手相对着点了点,认真的想了想。 “这原本就是一个单词,可以理解为阁下,绅士,不说这是个药名,就单字母来看,看不出什么毛病,不过如果是某些词汇的缩写,就有意思了。 d,do?! o, on? n,night? 今晚开始做? 有点怪。” “不是人人都会行文标准的外语,这词组合是怪,但是如果理解成今晚行动,不知道说不说得通呢?”林西西道。 徐沪生,闻一甲,冯琴三人呆了一瞬。 一个坏透了底的女人不可能突然在发善心的把药名告诉李长青,她做这一切一定是有某种目的,李长青迫切的想要活下去,就会去询问这种药,就近的人就是那些窜边犯,他们正好就是卖药的。 只要他去问,就把这信号传递出去了。 今晚行动! 窜边犯或许有跟外头联络的办法。 得到信号的人就集结了起来…… 这么一说,是完全说得通的。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这录音的?”冯琴问。 “那天,李长青发现了窃听器,哨所里也有一套母器,他听了之后,打电话去问过方医生那个药名,卫老要见我,我在医院,听到了这个药名。 我其实没放心上,因为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方有义也不会告诉我谁打的电话。 但是有人会把这些事汇总起来报给卫老听。 我是在卫老睡前才知道这通电话是李长青打的,卫老也是随口一说,说李长青脑子里长了瘤,问我有没有办法治,我说,脑袋太复杂了,顶多用药抑制一下,延缓死亡。 卫老就说,李长青提了一种药,叫什么don。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我又不精通外文,但我知道这个药名,确实是叫这名,我是要七点四十几,突然听到楼上有人要进一个啥机器的商人带了个蹩脚的翻译在那边咕咕咕的,翻译教那商人简单的外文,我听了一耳朵。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荒唐的想法划过心头,我想这万一是个啥信号,不就是今晚行动么。 李长青听到的,行动的地点大概是哨所没跑了。 我又不知道是什么行动,就是突然心烦意乱的睡不着了,我这人一心烦就想吃点东西,找饼子的时候发现饼子被偷了,他说要赔我饼子,我就开玩笑的说那现在就赔。 这不,程止戈就带上我往清江哨所走了。”林西西娓娓道来,表情真诚。 冯琴和闻一甲交换了个眼色,“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打电话上报或者示警呢?” “这猜测很荒唐,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搞笑,上报,我又是个群众,没组织没单位,我顶多去报个公安。”林西西自嘲道。 “那你报了吗?” “如果我没报,是不是又有话要说了?”林西西反问冯琴。 冯琴微笑了一下,语气温柔了不少。 “我们来审查,只是为了防微杜渐,你也知道的,国家才成立三十多年,当初遗留下来的问题不少,说是筛子也不为过,我们一直在补网,不敢放松警惕啊。 你得理解一下我们。” 咄咄逼人林西西不怕,怼人骂人她也会,可这温言软语的,她就不好意思跟人杠了。 蝶子一直到后世都从未绝过,保家卫国的人有多难,她也是深有体会的。 “好吧,理解万岁。你说话好听,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怕万一真有事,所以还真的偷偷借卫老的名义去打了三个电话。”林西西笑了笑,说话也柔和了起来。 “三个?你打给谁了啊?”冯琴趴过来,像是个听八卦的邻居。 “第一个就是报公安啊,哦,你猜得到的,人家一问,我说是猜测,再问具体啥行动,我也不知道,就让他们去查查看,那个女的,说我脑子里长猫了,猫还扁得像饼一样。 我一听,人家骂我有毛病啊,正打算细说呢,人家挂我电话了,我再打,占线了,打不进了。”林西西一脸无奈。 冯琴叹了口气,“这事我会让人查。第二个电话你打给谁了?” “我是拿了钱陪护卫老的人员,我有了想走的想法,自然是要把这事交接清楚啊,大半夜的打电话,从招待所转出去,地方线转总机再转军线再转到小江分区,这电话可不容易打,半夜三更的也怕没人接。 运气倒是挺不错的,有人守着专线,还告诉我说他们拉练的一只队伍就蒋家镇附近,说不定还住在同一家招待所。 那我就让招待所的大哥帮我叫人了啊,他们也看到院子里的车子眼熟,这就接上头了。”林西西道。 听到这里,不止冯琴态度变了,闻一甲和徐沪生也没上纲上线的了,都围了过来,像听故事一样听林西西讲。 “第三个电话,我打清江哨所了,不过,打不通,完全打不通,就跟石头沉进大海没音信一样。 所以,我催程止戈开快点,几次都差点掉下崖,就那样赶着回到了地头。 可惜……还是死了人,伤的人也不少。”林西西低下了头。 “为什么会打不通呢?”冯琴想不通。 要是当时这一通电话打通了,结果是不是会完全不同呢。 “对方敢堂而皇之的来袭击哨所,自然不会是仓促之下所做的决定,他们的准备工作一定相当的充足,行进的路线肯定也摸无无数次的。 说不定,还演练过无数次怎么配合。 我觉得,这打不通的电话一定是有蹊跷的。 电话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不通的,对吧,林西西同志?”徐沪生邪魅地一笑,眼神灼灼地盯着林西西。 第116章 要看程止戈笑话,带我一个 “对啊,我也这么想。”林西西像是在认同徐沪生的话。 徐沪生怔了怔,他可是在暗示,这通电话不一定打没打呢,她是听不懂么,还顺着话茬子就接下了。 “那什么情况下,这电话才会无缘无故打不通呢?会不会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你记错号打到一个根本打不通的号段上去了呢?”徐沪生把话说明白了些。 “出县就是长途电话了,外头的电话要打进来,都是需要层层转接的,我很确定,前面几级的转接都成功了的,就是到达哨所这一号段石沉大海没反应的。”林西西道。 “你确定你打了这个电话?”徐沪生问。 林西西肯定无比地点头,“我确定啊。” “那你这事从头到尾都说不通,哪儿都打得了的电话,就最后一段好像突然没了讯号……没讯号……”徐沪生腾地眼前一亮,“我知道了,没讯号,有人用什么手段让讯号丢失了!” 林西西抬眸,赞许地道:“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我之前可是整整想了好几个钟,还是那群孩子们把一个怪东西从树上戳了下来拿来问我,我才发现,那块怪东西估计就能把附近的讯号屏蔽掉,让电话打不进,又打不出。 那东西掉下树的时候摔成了几块,但是找到那东西后,所里的电话才能打出去上报袭击的事。 哦,那东西被孩子们拿着玩了很久,跟块废铁没两样了,就放在旧器械室的桌子上,你们可以去找人查看一下。” 话说到这份上,这提前知道和没上报没预警的事都有了圆满的解释。 解除了嫌疑,冯琴就打算让林西西去休息了。 徐沪生伸手一拦,提醒道:“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呢,你出生于一个小山村,没念过任何医学校,家里三代也没人涉足过医学行业,你这身医术,哪儿来的啊?” 冯琴看了徐沪生一眼,犹豫了一下,没开口。 这个问题,是徐沪生这些来的目的之一。 京城的人要把卫老身边的事弄个清楚,首先就要排除林西西身上的隐患。 林西西就等在这儿呢,见徐沪生主动提及,立马打蛇上棍道:“我人微言轻,说了你不一定信,不过我有个证人,他也算是业界里知名的存在,你带我去见他吧,我们当面一说,这事很快就能结。 不用问完了我,又去问证人,这两头跑来跑去瞎折腾。”林西西道。 “你说的人是谁?” “季安平。” 审查组是有权限去提人的。 “他在哪?” “他出了医疗事故,被羁押了,判没判下来我不清楚,我没渠道打听这些事,你们去查应该会很快。”林西西道。 徐沪生眼尾上挑,邪气地一笑,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想见这个人。但是很抱歉,这事不会如你意。 我们宁愿麻烦点,分开调查,也不会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当面质证。” 这个家伙很会察颜观色。 林西西无意间泄露出的一点点情绪,就被他捕捉到了。 这时候,说任何话都无意义,只会让这个家伙更加疑心。 不如以退为进。 林西西放平心态,笑了笑,无所谓地转头看向冯琴:“窃听器的母器没关,声音虽然调小了,但是那滋啦啦的电磁声音有点吵,我神经比较弱,对声音特别敏感,能不能先把它关了?” 冯琴刚要点头,又侧耳凝神听了听,立即走过去把声音调大了。 依旧是郝甜的声音。 “你问药名也没啥,只是通知了防空洞的人而已,如果没人再来接触他们,这消息其实也传不出去的。 今天晚上的袭击,虽然准备多时,但没人去唤醒他们,这事依旧不会成为现实。” “这个郝甜说的是来接触,不是自行传递消息出去,代表单靠那几个防空洞中关押着的歹徒传不出消息。 这中间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没被找到。” 得,林西西刚把自己的嫌疑解除掉,那天在哨所的所有人又全都成了怀疑对象,要接受调查。 “再审审郝甜吧,我总觉得她有所隐瞒,但我之前要救人没空搭理她,现在你们既然来了,就好好地彻底地审审她。”林西西提了个建议。 冯琴觉得这也是一个切入点,就同意了。 徐沪生看了林西西一眼,总觉得她这提议带着明显的私人恩怨性质。 要审查当天事发前在清江哨所呆着的所有人,这是一项大工程,审查组就三人,一人切八瓣也不够分配。 这事又已经过去两天了,时间越拖得长,痕迹也会被破坏得更彻底,找到人的希望也会更渺茫。 徐沪生跟冯琴耳语了一阵,冯琴就跟闻一甲说:“人员严重不足,小徐建议把程止戈和林西西吸纳进来协助我们,你觉得如何?” “他还是这么剑走偏锋,让刚解除嫌疑的人去审查他们自己相处了几个月的战友和家属,这是打着自己人打自己人,他光跟着捡便宜的想法啊。”闻一甲叹道。 “程止戈我没接触过,就光听个名了。这个林西西同志倒是很机警,做事也周到全面。 我审她,节奏到后来全被她带着在走,还好她不是坏人,不然她这种人真去犯罪,想抓她的把柄难如登天。”冯琴道。 其实她总会有种错觉,林西西的话虽然严丝合缝,但她总觉得有些不一定是真的,哪怕证据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这种感觉让她也十分困惑。 但是审查办案这东西,只看证据,感觉虚无缥缈,作不得数。 “程止戈说这事是他主导的,还把所有责任背身上。 结果林西西这里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说法,甚至她就在程止戈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电话都打了三个,程止戈竟然一无所觉。 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要么,林西西这人太厉害,要么,程止戈说谎了。 这家伙铁了心要保林西西,肯定还不知道林西西根本不需要他,我去笑话笑话他,回敬他过往气我的仇。”闻一甲道。 “在外头呢,你这小孩脾性收敛点,没个正形。”冯琴压低声音说了句。 “要看程止戈笑话?带我一个,带我带我。”徐沪生凑上来,两眼放光。 第117章 你想屁吃,都跟程止戈有仇 林西西解除了嫌疑,就想溜号了。 三人在远远的角落里开完小碰头会,交换完意见才来跟林西西谈。 林西西表现得很平静,也没说协助,也没拒绝,就直打呵欠。 冯琴只能让她去睡会儿,睡醒再谈。 林西西摇着轮椅悠闲无比地走了。 徐沪生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 神他么的乡下没见识的孤女…… 这情报简直荒谬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等到了没人的角落,林西西立马精神了,轮椅碌碌,思绪流转。 这个程止戈,人际关系还真的是差,审查组就三人,两个都想看他笑话,好像跟他有仇似的。 四十来岁的也讨厌他,二十几岁的也讨厌他。 那个徐沪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有点邪。他提议让自己和程止戈协助审查所里的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己人审自己人,仇恨值全集在她们身上了,要是审出什么,这建议是他提的,是个都会觉得他英明机智; 要是审不出来,他一句轻飘飘的,他们都是自家人,指不定会不落忍,包庇一二,这责任又是自己和程止戈背。 烫手的山芋呢。 但依着程止戈那性子,这二傻子肯定会答应协助。 林西西淡淡一笑,直接摇着轮椅找郑严格去了。 “两天了,重伤的人手术完后也基本稳定了,临时手术室消毒太麻烦了,而且那油布虽然能隔绝一些细菌,可它不透气,人长时间呆在不透气还有消毒药水的环境中,不行的。 郑所去打个电话问一问清江医院,这些伤员还是去医院专业的病房呆着比较好。” 郑严格闻言,略微思索半晌就去办了。 五分钟后,郑严格跟林西西说:“我已经联系了清江医院那边,病房也加急的腾了出来,来接的车子顶多一个小时后就会来。” 林西西嗯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我也不是所里的编制,只是恰逢其会赶上了搭了把手,现在伤兵转移去医院,我也跟他们一起走,路上还能照应一二。” 郑严格冲着林西西行了个礼,脸上满是感激之情,“我代表哨所所有人对你这几天的救援表示感谢,以后,欢迎你随时回哨玩,这里的嫂子们也都喜欢你,孩子们也服你,他们肯定希望你时不时的回来探下亲。” “再说吧。”林西西敷衍道。 …… 程止戈捏着两手,两眼像探照灯似的,一眼一眼刨着秦正明。 那眼瞳墨黑墨黑,秦正明总有种被枪筒子对准了的感觉。 秦正明有些扛不住了,喝光了一盅子水后,抱着空搪瓷盅站起来,说要去外头添水就水遁了。 程止戈突地站了起来,跟着他向外走,秦正明加快步伐,他依旧保持着先前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秦正明抱着水盅子,一脸无奈地扭头提醒他:“你可是一个正在接受审查的人,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程止戈一言不发的盯着秦正明。 秦正明摇头,“我知道你把这摊子事揽自己身上是为了隔壁那个,但是审查组的人信不信是人家的事,我左右不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不管做什么,林西西也不一定会领你的情,你还是消停点,保持距离的好。” 程止戈勾唇冷笑,眼里一片荒凉。 他早就失去了对她好的资格。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哟,这是闹啥?程止戈,审查没结束之前你就想逃了?你在心虚什么?”闻一甲携着徐沪生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内跟门外秦正明对峙着的程止戈。 徐沪生冲着程止戈呲了呲牙,邪邪地笑了,“好久不见,程止戈。” 程止戈眯了眯眼,浓黑的眼睫向下一盖,掩住了眼底的杀气。 “好了,程止戈同志,回去坐下吧,我们还有些话想和你好好谈谈。”冯琴感觉到这几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出声打了个圆场。 程止戈看向冯琴的方向,点了一下头,默默的走回椅子旁边坐下了。 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全身紧绷。 这是一个明显带着抗拒意识的姿势。 “程止戈同志,咱们都是一个系统的同志,闻一甲同志还是打小看着你长大的,徐沪生同志呢,也是你小时候的玩伴,这次审查,只不过是例行公事。” “林西西同志那边的审查已经结束,该交待的也已经交待了,程止戈,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闻一甲走到程止戈身后,突然出声道。 “这事是我一手主导的,跟她无关。”程止戈咬死就一句话。 闻一甲慢慢俯下身,略黄的眼珠子一瞬也不眨地盯着程止戈,一字一顿道:“你在说谎!” “你在说谎!”徐沪也是一声断喝,如舌绽春雷般在程止戈耳畔炸响。 两人的影子把程止戈笼罩着,像一片阴云死死地罩在他头上。 冯琴走得远了些。 闻一甲和徐沪生配合起来气势全开,周遭的空气都像被压缩到了极致般,让人无端的觉得呼吸不畅,心头发怵,头皮发麻。 走到三四米外,冯琴才像终于能呼吸过来了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程止戈定定地坐着,眼神坚定,丝毫不为那气势所摄,依旧缓缓地慢慢地道:“这事是我主导的,与她无关。” 闻一甲的脸向前压,鼻尖都快戳到程止戈额头了。 程止戈依旧不为所动,半点也没改口的意思。 徐沪生站在一旁,眼神像毒蛇似的在程止戈脸上游移着,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程止戈跟老僧入定了般。 “哈哈,程止戈,你这副模样真的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哈哈哈哈,一个女人,竟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你竟然真的一点也没发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徐沪生拍着两手笑得东倒西歪,笑到最后竟然岔了气不停打起嗝来。 程止戈用眼角余光睨了他一下,依旧不动声色。 “程止戈,嗝……你不要的前妻,嗝……我要了!”徐沪生一边的打嗝一边说。 “想屁吃!”程止戈咬牙切齿地道。 第118章 她该怎么溜掉? “程止戈,你居然会骂人了!”徐沪生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那个能动手绝不会逼逼,不把人搞伤就是搞残的闷葫芦居然会骂人了! “你在意那个林西西!”徐沪生嘴角挂着一抹邪笑,语气肯定,眼神也从散漫变得认真起来:“这事好玩了,程止戈有了在意的人呢,我这一趟真是来得值啊,不仅看到了你的笑话,还有了意外收获。 程止戈,这些年,你过得太逍遥了些,不过从今天开始,游戏又要开始了哦。 等到我把林西西握在手中,你这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一定会很精彩。 唉呀呀,我越想越血脉贲张,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去找林西西去。” 徐沪生大笑着扬长而去。 程止戈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两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缓缓扭头,眼神冰冷地盯着徐沪生,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杀气腾腾。 闻一甲立即伸出两手死死地按住程止戈的肩膀,不停地叫他的名字:“程止戈,冷静,程止戈,冷静下来!” 程止戈直接用腰部和腿部的力量就硬挺挺地站了起来,闻一甲直接被他的身体力量顶得两脚离了地,悬挂在他的肩膀上。 “程止戈,冷静,冷静下来!他跟你开玩笑的,徐沪生是跟你开玩笑的!” 程止戈看着闻一甲,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眼神冰冷暴戾,没有一点活人气。 闻一甲心头一颤,用力嘶喊道:“程止戈!徐沪生故意激怒你而已,你不要上他的当!冯琴,快离开!秦正明,把门口的十名卫兵全叫进来!” …… 清江医院的车还有一会才会来,林西西就自己找了个地儿补觉。 睡得正香的时候,一声炸雷把她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转眼,突然吓了一跳。 窗户上全是眼睛。 仔细一看,发现是有人趴在窗户外头,把眼睛贴在玻璃上在往里看,那眼睛一眨不眨的,就像长在窗户上的。 她弯腰拿起行军床前的拖鞋,快速套上脚,两手一撑坐到了轮椅上,摇着轮椅来到窗前,啪的一下把窗户扯开。 一群小萝卜头就暴露在眼前。 大的大,小的小,挤满了窗台。 “姨,姨……”李小宝喊着。 “咦……”李小宝背上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学着嘴。 陈前进笑眯眯的望着林西西,“姨姨,你醒啦?有人找你找不着,说要是带他找到你,一人给我们一包糖。” 林西西没好气地看着陈前进身后的男人。映着阳光,偏黑棕色的眼珠子像是上好的琥珀,眼里带着一抹轻笑,却没到达眼底,流于表面。 “林西西同志,又见面了。”徐沪生冲着林西西打招呼,语气熟稔,像是个老朋友般。 林西西没搭理他,你下头板起脸问陈前进:“你认识他么?” 陈前进摇头。 “不认识的人你随随便便就往我面前带,万一他是个坏人,找我也存着坏心思,我打不过,被他害到了,你除了哭还能怎样?”语气很重,描述也很吓人。 陈前进被吓住了,泪花在眼里直打转,慌乱地摆手道:“姨姨,我,我不知道他是坏人。” 李小宝则是赶紧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背上背一个,扭头就冲徐沪生喊:“你滚开,不要过来,过来我们就吐口水淹死你。” 一群小萝卜头也同仇敌忾地瞪着徐沪生。 徐沪生无奈地耸着肩膀,看着林西西道:“孩子们只是单纯的想要做件好事给我领个路而已,你犯得着这样吓他们吗?” 林西西头也没抬,还是紧紧地盯着陈前进,追问道:“人的脸上没写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确定不了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情况下,不要冒冒然的跳出去帮忙,或许你的无心之举会帮了坏人害了自己人,听明白了没?” “可他在咱们哨所……哨所里都是爸爸战友……”陈前进弱弱地辩解着。 “在哨所里的都是好人?!那前两天进来的那批人,见人就杀的人,是好人么?”林西西严肃无比地问。 陈前进想到那个说要跟他一起玩游戏,却差点拧断他脖子的小侏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不是,他们是坏人,全是坏蛋!” “那你今天不找大人问一问,就给一个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陌生人带路的行为对吗?”林西西继续问。 “不对,不对,姨姨,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啊。”陈前进带着哭腔道。 “他,是一个成年人,他有事不找大人帮忙,为什么偏要找你们这种不知事的孩子?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乐于助人是好事。 但这个大人他都解决不了的困难,你们一群孩子是更帮不上任何忙的,你要真想帮这人,第一时间找自家大人,大人才能帮大人,明白不明白?”林西西道。 孩子们全都不住点起头来。 陈前进蹲下,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就冲着徐沪生扔,一边扔一边驱赶他:“滚开,滚开,都是你,害我被姨姨骂,你滚开,别想过来伤害姨姨。” 孩子们挡在林西西窗户前,七嘴八舌的冲着徐沪生吐口水。 徐沪生大开眼界,对着林西西道:“你就这样教小孩的啊?” 林西西抱着手,挑着眉头,“对啊,我就这样教小孩,我管教我们自家的小孩,又不管教你家的小孩,你有意见啊?” “我……” “有意见也给我憋着,我没空搭理你。”林西西啪的一下又把窗户关上了,转了几步到门后把门拉开,让孩子们全进来。 孩子们一进去,门又当着徐沪生的面砰的一声关严实了。 徐沪生摸了摸鼻子尖,邪邪一笑,就地往那一蹲,不走了。 “嘿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林西西透过门缝看着他,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医院的车很快就要来了,她都安排好了,随伤兵一起离开,只要上了车,她就能成功溜号,完全不用接他们那个协助审查的烫手山芋。 孩子们把人带来人就蹲着不走了,她怎么溜? 第119章 他是个杀人狂魔你不知道啊 林西西正皱眉想招呢,冷不丁手上一暖,一个软乎乎的婴儿塞到了她怀里。 “姨姨,我妈要去医院住院,我想跟着一起去,陪陪她。 妞妞就交给你了,她会自己吃饭吃菜,也会自己脱裤子拉尿拉大大,就是睡觉前会吵一阵,你哄哄就好。” 林西西头摇得像拨浪鼓,“咦,不行不行,我不会带孩子,再说了,我脚还伤着,是个伤员呢。” 妞妞在林西西怀里,咦咦地叫着,两手一伸,捧着林西西的脸就香了一个。 “要咦咦……不要多多……”妞妞笑得露出八颗小乳牙。 林西西身子猛地一僵,把妞妞往她胸前摸的小手抓住,压低声音警告她:“我不是你妈,没奶,不准乱摸乱拱,不听话我扎你。” “姨姨,我妹妹才戒奶半个多月,还有点奶瘾,你不要凶她嘛,她那么小,我爸走了,我妈又伤得很重,其他的婶婶都有孩子要看,你虽然伤了脚,但是有轮椅也不打紧。 她又不重,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跟只猫儿似的。 你就先帮我看几天妹妹嘛,我妈之前不也帮你打架来着嘛,你们也算是朋友,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啊。”李小宝一本正经地道。 林西西翻了个白眼。 李长青顽固又讨厌,可田嫂子很顺眼,李小宝也很懂事,妞妞也长得可爱…… “我也要离开的,帮你带不了妹妹。” “你带一带嘛,我妹妹真的很好带,就当练练手,以后带自己的娃也不用手忙脚乱。”李小宝使劲劝着。 “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当妈,练什么手?!拿走拿走,把你妹妹拿走。”林西西被妞妞亲得一脸口水,实在是有点消受不了这甜蜜的负担。 妞妞咯咯地笑着,两手圈在林西西脖子上,像个无尾熊似的吊着,“不黄,不黄兽,要咦咦。” 李小宝转身拉开门就跑了,头也不回。 林西西头疼无比地看着手里的奶娃子,偏头问陈前进:“妞妞自己会走不?”要是会走的话,直接放地上,让她自己走着玩,没事看一眼就行了,也不会太累。 “还没学会走,扶着墙壁才能走五六步,前些日子要断奶才送到姥姥家,今天才送回来的。” “她有姥姥,让她姥姥带去。” “她姥姥就是带不了才送回来的,李小宝舅妈要生了,今天就得去医院,家里没人在的。”陈前进一五一十道。 甜蜜的负担甩不出去了,只能自己抱着,林西西只能跟妞妞约法三章。 “一,不许弄我一脸口。二,不许尿床。三,不准趁我不注意道袭胸。四,不准扯我头发。” 妞妞咧嘴笑着,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林西西全当她听进去了。 “不遵守规则就扎你哦,这么长这么长的针,我滋的一下子就扎进去……”林西西比划着,做出一个狠狠打针的样子。 妞妞连连摇头,小脑袋一摆一摆的,“不,不扎,乖,妞妞。” “嗯,这才对。”林西西认命地把妞妞转了个方向,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在腿上。 屋内闷热,窗户着着不透气,支使着陈前进把窗户重新打开,刚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徐沪生的脸就凑到了窗台上。 “喂,林西西,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带你去见季安平么?现在还想去么?” 之前不答应,现在突然又提,指不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她。 林西西充耳不闻,当他是空气。 徐沪生想了想,又道:“听说你跟程止戈结婚了,他这人不太行,你们清江离着京城太远了,一定没听说过他是什么人吧?” 林西西还是不搭理他。 徐沪生却半点没觉得尴尬,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自顾自的说着。 “让这群小孩躲躲,小心说出来吓着你们。” 陈前进和一众孩子们本也是呆不住的皮猴,看他们一脸防备地盯着徐沪生,林西西知道他们已经把自己的话记心上了,就挥手让他们自己去玩。 陈前进担心地看着林西西。 林西西从轮椅上挂着的黑布袋子里摸出银针布包,摊开来,一排几十根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针尖又细又长。 “去吧,我有银针防身,谁来就扎死谁,扎不死也扎他个半身不遂或者终身不举。” 徐沪生眼瞳轻轻颤了一下,莫名地觉得林西西这话没开玩笑。 孩子们出门前还是乖乖的,一出了门就跟放归山林的猴子一样一哄而散。 妞妞累了,把大拇指放在手里吸得叭叽叭叽响,吸着吸着小脑袋就垂了下去,一点一点的。 林西西把她放到了自己睡的那张行军床上,盖上了点肚皮。 徐沪生静静地看着她。 嘴里说着不想照料小孩,实际上很会照顾人嘛。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喂,你跟程止戈赶紧离了吧,他这人真不是什么良配,连正常人都算不上,他就一变态杀人魔。” 林西西摸出季安平留下的那本笔记,捧在手里细细地看了起来。 变态杀人魔,呵呵,当兵政审上三代,就是有点犯罪纪录都会被刷下去,还杀人魔。 “哎,你别不信啊,我说的是真的。 这事咱们大院的同龄人都知道。 他又不是在大院里出生的,半岁的时候才突然出现的,听说他妈死得很惨,他是扒开他妈的肚子自己钻出来的。 他爸开始也不想认他,他妈怀他的时候他爸在外头打仗…… 他十岁就杀了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没放过,抓回来本来是要枪毙的,他爸有能量,不知道怎么的又把他保了下来。 他原来都不叫这名……” 越编越离谱了。 林西西全当听画天津评书了。 徐沪生说话就那口音,明明是吓人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就跟在说相声说评书似的,自带喜感。 “你为嘛就不信呢?得,我给您看个东西,你等着啊。”徐沪生在衣服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又把他挎着的军绿色帆布包盖子掀开,寻摸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块叠成豆腐块的的旧报纸。 他把报纸摊开,从窗户口递进去让林西西看。 林西西瞟了一眼,心头立马颤了一下。 第120章 直接射死他得了 铅印的报纸已经很旧了,有些小字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但那触目惊心的大标题占据了很大一个版面,十分醒目。 槐阴村发现二十三具尸体,男女老少皆没逃过一劫,杀人凶手今日凌晨在山中被抓获。 凶手年仅十岁龄,反侦察能力极强,我军出动一个连的武装力量,历经十日围堵才将人困于口袋峡中抓获。 六四年的报纸,上头还附着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上面那个十来岁的少年杀意凛然,生着一双状如野兽般的眼。 林西西看那一眼就和照片上的眼对上了,哪怕是一张照片,也让她心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吓到了吧?相信了吧?“徐沪生缓缓将报纸拍好放回帆布包包里,放好之后就倚在窗台边上,俯下脸冲着林西西笑了一下。 “这报纸是我哥买的,看了之后吓得半夜发恶梦,还生了场病,发了好几天烧,烧好之后吵着要搬家,家哪能说搬就搬啊,工作调动没那么容易,他在家里根本睡不着,最后只能送乡下姥姥家去了。 你竟然敢缠着这样一个吓人的狂魔,还跟他结婚,睡一张床,你这胆子可真是大。 赶紧离了吧,不然哪天死都不知道是咋死的。”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站这儿挡我光线了。”林西西听完故事就开始赶人。 “得,我走。“徐沪生也不想一下子把林西西惹烦了,混了个脸熟就见好就收了。 等到人走后,林西西才慢慢地吁出一口气,将笔记本慢慢地合上,放回了布袋中。 正打算关半扇窗户陪着妞妞再睡一会,远远的就有人朝这里边跑边挥手,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林西西无奈地看着越跑越近的两人。 一男一女。 田的四十多岁,女的三十多岁。 正是之前审查组的组长和副组长闻一甲同冯琴。 一会儿没见,闻一甲就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拉着冯琴的手像逃命一样疯跑着。 “林西西,林西西。”冯琴看到林西西时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加快速度跑了过来。 闻一甲一边跑一边往后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俩这是咋了?”林西西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 “你,你跟程止戈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你俩是住一屋的么?”闻一甲问。 “我俩是结婚三个多月,但是前三个月我们面都没照,他上他的班,我宅我的家。真正睡一屋,也就几天时间。” “那,那你们睡一屋的时候,怎,怎么睡的?”闻一甲又问得更具体了些。 林西西挑了挑眉,眼里满是讶异,“审查组连人家夫妻房中事都要问的?” 闻一甲有些尴尬,退开了一些。 冯琴走上前来,小声询问:“那个,你们睡一屋的时候是否同过床?” “必须回答?我有权拒绝么?”林西西不太想把这种私隐的事说给别人听。 “最好是配合一下,原因一会儿再告诉你。”冯琴小小声地说。 “同过,字面上的,字面下的,都有过,我这么说你明白吧?”林西西无奈地道。 听了这话,冯琴的脸色却变得极其古怪,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般。 闻一甲在不远处急急地问,“问到了没?” 冯琴转身走到闻一甲旁边,两人压低声音交流了起来。 林西西看着他们的嘴唇。 “程止戈不仅和林西西同屋住过,还同过床,有过……夫妻之实。” 闻一甲惊得跳了起来,四十几岁的人像个猴儿一样窜得老高。落地之后,还用两手扒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围着冯琴转着圈。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林西西这话肯定没说谎,我感觉得出来。” “那……林西西还好吧?”闻一甲瞪大眼朝着林西西这边看了又看,“她坐着轮椅,是不是程止戈把她弄残了的?” “那我再去问清楚点。” “快去快去。” 冯琴快步走了回来。 林西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疑惑地望着她,“冯组长,还有事?“ “那个,你原来是好手好脚的么?” “是。” “那你这伤是程止戈弄的?” “是。” 冯琴问完之后,自己却像突然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眼里那簇带着希望的光腾地一下灭了。 闻一甲见状,也不在那边等了,直接跑了过来。 “怎样?她行不行?”还没站稳,闻一甲就问冯琴。 冯琴失望地冲着他摇了一下头,“她的伤就是程止戈弄的,她也应该没办法靠近程止戈而不受伤。” 闻一甲大失所望,眼中满是懊悔,“我应该在看到京中派的人是徐沪生时就拒绝的,都是我想差了,才酿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我们倒是跑了,秦正明却被连累到了,要是他们也顶不住的话,这祸可就闯大了。” “要不,跟秦正明说实话,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恐怕来不及了。”闻一甲一脸担忧地道。 原本高高在上,好像掌握着生死大权的审查组组长和副组长,突然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在窗户口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林西西被他俩晃得眼晕。 一个荒唐的猜测倏地滑过心头。 靠近程止戈,伤到…… 这两个关键词一串连,猜测离真相估计也不远了。 “那个,你们能不能走远点晃,我眼晕。”林西西用力地眯了眯眼,表示眼睛真的很疼。 闻一甲腾地抬眼盯着林西西。 林西西被他看得心头发毛。 “不管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林西西同志,现在有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完成。”闻一甲郑重其事地道。 看着林西西的眼里满是沉痛和无奈。 “我,不算是组织里的人,我拒绝干白工。”林西西没觉悟的样子让闻一甲眉头皱得死紧。 “可这事只有你能做,程止戈受了刺激,现在事态有些控制不住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我让秦正明多调点人拖住他,你趁机靠近他把他扎晕。” “他有狂犬病还是精神病?或者是布鲁伊?受点刺激就狂化。”林西西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十分荒唐。 先是徐沪生跳出来说程止戈是杀人狂魔,还有报纸为证。 接着审查组的人又跑来说程止戈受了刺激得弄晕他。 “直接射死他不就得了,一个对社会有危害的,具有隐患的人,哪怕他爸再厉害,地位再高,也不应该一二再再二三的包庇他吧?”林西西皱眉试探着。 第121章 程止戈真的会疯的 “是不是徐沪生跟你说了什么?哎呀,你不要信他,这事说来话长,你先帮我们把程止戈控制住,我再跟你细细讲,行不行?”闻一甲说。 林西西没说话。 冯琴这种温软性子的人也忍不住了,催促道:“不要考虑太久,秦正明他们那边肯定撑不了太久。在不能使用热武器的情况下,程止戈是很凶残的。” “好吧,事情既然这么急,我就先干活,价码后头再说。”林西西终于还是点了头。 秦正明还要给她安排一份正式带编制的工作呢。 后世考公有多难,万人中难中一二,这到嘴的肥肉可不能让它丢喽。 林西西被闻一甲推着跑得飞快,冯琴留下来照看妞妞。 到了之前那个审查室外时,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 秦正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线痛苦之情。 “程止戈,你停下,停下!” 有一道道像鞭子破风的声音不断响起。 还有人一个接一个倒地上发现的砰咚砰咚声。 闻一甲把林西西连人带轮椅往审查室门口一推,林西西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滑了进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也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地上倒了七八个人,秦正明捂着腰躲在桌子后面。 程止戈如鹞子般腾跃而起,闪电般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势如破竹,一脚踢破了一厘多厚的桌子,一只腿卡在桌子破洞中,脚尖抵在秦正明太阳穴上。 要是再向前一点点,能直接踢爆秦正明。 听到身后的动静,程止戈扭头看了过来,眼神凛冽而嗜血。 两个偷摸着要过去抓他的卫兵吓得连连倒退了两步。 林西西看着程止戈,慢腾腾地在布袋子里掏着银针。 闻一甲在门外头急得直跳脚。 “林西西?“程止戈慢慢地把脚从桌子破洞里抽了出来,弯下腰拍了拍裤腿上的木屑,又直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把最上面一颗挣开的扣子扣上,整了整衣领,扯了扯衣角。 “你过来。”地上倒的卫兵堵住了路,轮椅过不去,林西西就一手拿着银针,一手冲着程止戈勾了勾手指。 闻一甲看得想骂人。 这个不靠谱的林西西。 下一秒,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程止戈默默地跨过卫兵们身上,走到了林西西轮椅前。 没有下脚的地方,他就把轮椅前的一个卫兵用巧力撬到了一边,自己站了那块地。 “你太高了,弯腰,我够不着。”林西西比划一下高度,银针扎不到,于是就让程止戈自己低下头挨扎。 程止戈直接蹲了下来,两手扶在轮椅两个轮子上方。 他太高了,蹲下来,眼睛也与坐在轮椅上的林西西的眼是平齐的。 林西西认真地找着要下针的地方。 程止戈就静静地看着她。 “把上衣脱掉,你这衣服不透针。”林西西道。 程止戈又慢慢地解开扣子把上衣脱掉,只穿着一件背心,露出健壮的手臂。 背心包裹下的身材壮硕板扎,八块腹肌块垒分明。 颀长的脖子上,一颗喉结随着他吞咽口水的动作轻轻地滑动了一下。 “伸手。”林西西喊。 程止戈就把手伸了出来,摊在她面前。 林西西捏住他的手指,感觉到他整个人突然颤了一下,于是便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墨黑的眼瞳也正定定地看着她。 “我扎你虎口你就晕,晕了我才有钱拿。”林西西道。 程止戈嗯了一声。 主要是程止戈这肌肉太硬,想真的扎晕他得费力气,林西西想偷个懒。 她象征性的扎了他虎口一下,刚扎破表皮,程止戈就两眼一翻,咚的一声倒了地。 这演技,负分。 不过,钱要照收。 林西西收针,转头看着闻一甲,“上门费五十,加急五十,器具费二十,精神损失费一百,一共两百二十块,现结还是现结?” 闻一甲瞠目结舌。 不过一百多米远的距离,这就算上门了? 还精神损失?她那副样子哪像受了什么惊吓啊,明明受了大惊吓的人是他。 程止戈在林西相面前,跟拔了牙的老虎似的,亏他还怕林西西被伤害,手心都捏出一把又一把的冷汗。 “不给钱是吧,我立马把他扎醒。”林西西指着倒在地上表情安详,像在参加自己特别仪式的程止戈,眼里满是威胁。 “我没钱。”闻一甲说。 “去借!你那么大一个组长,我不信借不到两百多块钱。”林西西道。 闻一甲只能硬着头皮去问秦正明借,秦正明把四个兜都翻出来展示给他看了看。 “看,空的,全是空的。” “兜比脸还干净,男人做成你这样,真是……”闻一甲一脸鄙夷。 “那你有多少钱?”秦正明问。 闻一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秦正明凑过去看了看,呵了一声:“一块钱,你这是打算剩下两百一十九元全靠借了?” “两百二十而已,又是两万二,你给我,再找程止戈爸报销不就得了。”林西西道。 闻一甲说真没那么多钱,打欠条行不行。 “你们还要在清江哨所呆一阵子,在这期限内把钱结清便成。”林西西可不喜欢打白条。 闻一甲只能打电话让人送钱来。 他和冯琴两人这个月的工资全都没了。 收到钱之后,林西西就用脚踢醒了程止戈,“好了,起来了。” 摇着轮椅走之前,林西西跟闻一甲说:“要是下回还有这种赚钱的活,多给我介绍介绍,我给你抽水费。” 程止戈爬起来,拎着自己的上衣,默默地跟着轮椅走了。 到了楼梯口,林西西就老神在在的呆着。 程止戈过来把她连人带轮椅抱下了楼。 再跟着走时,林西西就回头瞪他了:“不准再跟着我。” 程止戈就停下了脚步。 闻一甲扶着秦正明趴在二楼往下看了又看。 程止戈抬头瞟了一眼。 两人连忙又缩回了脑袋。 “以前只是听过这家伙的名,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了,吓我一跳。”秦正明的心到现在都还跳得很快。 “我才被吓够呛……我以为这次又得血流成河……你是不知道……唉,算了,说不得。”闻一甲摇头晃脑的走了。 闻一甲去接冯琴,冯琴给尿了床的妞妞换裤子。 林西西黑着脸站一边。 第122章 他的身世 妞妞在冯琴手中扭来扭去,就是不肯配合,嘴里哼哼唧唧的,冲林西西一直伸手要抱抱。 林西西看着行军床上的湿了一大块的地方,板着脸严肃地看着妞妞:“说了不尿床的,你和你哥都骗人。” 什么会自己脱裤子尿尿,后来陈前进才告诉她这妞妞走都不会走,尿尿还得靠人把一把。 “咦,咦,吓,她,尿。”婴儿也是会看人脸色的,会按自己的喜好挑大人的,看到林西西黑脸,妞妞扭得越发扎劲。 一边扭还一边指着冯琴说她是因为被冯琴吓着了才尿床。 冯琴护着妞妞,语重心长地对林西西说:“她就是个屁都知道臭的孩子,这么小一点点儿,她能晓什么事? 你还没生过孩子养过孩子,没啥经验,带孩子要耐心一点。” 妞妞委屈巴巴地看着林西西,又伸手要抱抱:“咦,咦,抱,不,不要她。” 冯琴给妞妞换好裤子就听到这嫌弃人的话,立马轻轻拍了妞妞屁股一下:“你这娃,倒还挑三拣四起来,我对你好她对你凶你看不出来啊,你这娃没眼力见儿。” 被坚定选择的林西西终于高兴了,板着脸扶着妞妞腋下把她提了起来,妞妞两脚在床上不停蹬着,一蹦一蹦的,高兴极了。 “我抱你的时候就老实点,不许像蹬床一样蹬我腿,我会疼的。”林西西道。 妞妞就不蹬腿了,乖乖站直。 林西西这才把人抱怀里,妞妞攀上来,软软的唇又往她脸上印,不过这一次,没弄一脸口水。 “喂,痒,不准伸舌头舔,脸上脏细菌多。”林西西把妞妞举起来拿开了些。 妞妞还伸着舌头没来得及缩回去,看到林相西又皱眉了,她就哈哈笑着,一边笑一边吐舌头,看着跟条哈巴小狗似的,又萌又讨喜。 林西西又心软了,放软了声调:“你呀,真是个小人精儿。” 程止戈站在机关楼二楼上,举着望远镜看得认真。 嘴却抿成了一条线。 镜片后的眼里也寂黑一片。 妞妞突地伸出小胖手遮了眼,跟林西西说:“晃,晃……” 林西西定睛一看,屋内又有光斑点在一闪一闪的。 她就抱着妞妞坐轮椅跑到了远离窗户的角落。 屋内的光斑紊乱快速地晃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消失了。 闻一甲敲门走了进来,垂头丧气地把林西西要了两百二十块诊费的事跟冯琴说了。 冯琴怔了怔,又仔细问了当时的细节,看向林西西的眼中倏地多了一抹忌惮。 和闻一甲的想法不同,她认为这两百多块给得很值。 “光凭程止戈有人能钳制这一个消息,就不只值这两百多块,何况这钱,程家那边铁定会补的。 说不定,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后,还会给你包个大红包,放三天鞭炮以示庆祝。” 听了冯琴的话,闻一甲明显被安慰到了,立刻又精神了,蔫巴巴耷拉着的头一下子又支棱了起来。 “你俩说完了没?说完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林西西突然在角落里出声了。 “什么承诺?”闻一甲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说控制住程止戈后就跟我仔细说说么,这么快就忘了?还是打量着我人微言轻哄了就扔?”林西西两手抱臂,慢慢的冷了脸子。 闻一甲看了冯琴一眼,冯琴点了点头。 闻一甲就把门关严实了,又把窗户也给关上了。 故事很长,闻一甲腰又不太好,就和冯琴一人坐了行军床一头,整理了一下头绪才开了口。 “我不知道程止戈有没有眼你说过他家里的事,但按他那性了,应该是只字也不会提的,我就从头讲。 50年,我们刚立国大半年后,牙江畔战火再起,有的人行着侵略行径还公然挑衅我国,认为我们百废待兴,不敢回应。 而且,就在我们建国一周年国庆那天,不顾我们的多次警告,声称牙江在历史上并不是种花与邻国截然划分的不可逾越的障碍,派遣飞机多次侵入我国领空,轰炸东部地区,在牙江畔兴风作浪。 这一举动令当时的国家和人民都勃然大怒。 很快,我国解放军赶赴牙江,拉开了抗击救援战争的序幕。 程止戈的父亲作为这次战役的第三级指挥军官第一批就去了前线作战。 这次战役打了两年零九个月,第一阶段作战五次,当年10月25开战,我军在当地军民配合下突然发起的进攻战役。 第一次作战将敌人从牙江边驱逐到清江以南,挫败了他们要在感恩节占领全牙江北国的计划,初步稳定了战局。 后来,又进行了两次作战,前三次作战均取得了胜利,主力转入休整。 敌军发现我们长线驰援,补给困难,第一线兵力不足,便迅速空降补充人员物资,反攻我军。 这一次,战事胶着,未能破敌,我军损失较大。 后来,又打了五十多天,第五次作战终于把他们打退到了汗河南,歼敌八万多人,但我们也折损了相应人数。 前线的交战的近三年中,前一年是战火纷飞,尸山血海,后面两年,边打边谈,到了53年7月终于定下了调,战争双方都在停战协议上签了字。 战争停了,我军却留了下来,帮助当地军民为战后的恢复和建设作了大量的工作,这一留就是足足五年多。 程止戈母亲华丹顶是在战事接近尾声的时候随着签字的使团过去的。 将近三年没见过面的夫妻短短地相处了一些日子,然后又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53年12月,华丹顶接到命令,跟随援南抗西斯的军事顾问团队前往南境,成为替他们培训军官并协助指挥的一员。 为了近距离的协同作战,她一直跟随一只当地军队在前线冲锋。不幸的是,54年1月,那支军队失去了联系长达一个月。 因为是游击作战,出于隐秘考虑,都是单线联系,当的通讯系统也大多被炸坏了,等到发现人失联并确认这一消息时,已经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一个月后,西斯某处地下基地突然发生了大爆炸,火光冲天,烧得天都红了半边。 当地军民在火光熄灭后靠近搜寻,发现了华丹顶躺在附近的山谷中。 整个基地都毁于爆炸之中,只有华丹顶一人逃了出来,但她的情况也不太对劲,不识人,身上布满了针孔,全身肌肤有三分之一缺失,是被人生生一刀一刀割下来的。 第123章 突然消失的孩子 当地全力进行救治并把定消息共享给我军军事团成员。 3月,她验出身孕,因为确定不了是在被抓前还是被抓后,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同时,她恢复了清醒,对于失踪那一个月的经历,她半点印象也没剩下,不知道是刻意隐瞒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但是清醒后的那些日子里,她一反常态的要求参与配合当地政府袭击西斯殖民机场的战役,在摧毁了对方八十多架飞机后,对方恼羞成怒,派战斗机一路轰炸。 她和一名当地部队的军官带了两支队伍共计五百余人逃出生天,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 5月,西斯国退兵,战事胜利了,要转移了。 本该随着军事团一并转移的华丹顶却避而不见所有人,她认为弄不清楚腹中孩子的由来,愧对丈夫程霄,选择留在当地帮助重建并寻找线索查明真相。 面对昔日的战友,一向温柔的她以死相胁,要求所有团里的人对她怀孕的事守口如瓶。 因为不间断的和程霄保持了通信,程霄那边重建事务也多而繁杂,忙得不可开交,他就一点也没察觉到妻子的隐瞒。 直到54年元旦节,华丹顶的死讯传到,随绝笔信一起送回的,只有一身染血的军装,还有一朵缝在衣服口袋一角的一支干透了的金达莱。 那时候,我父亲是程霄的保卫员,据他所述,程霄接信后,在冰雪纷飞的院中坐了一夜。我父亲第二天起来打扫积雪,发现院中多了个雪人,还差点一铲子铲过去。 后来还是看到雪人咳嗽了一声,那雪就扑簌簌抖落才认出那张冻得乌青的脸是程霄。 54年国庆前的一天夜里,一名衣衫褴褛的青年突然出现在大院外,要求面见程霄,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用军大衣包裹着的男婴。 那名男婴的出现,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华丹顶死后,她要求隐瞒的那些事是瞒不下来的,其实诸多猜测都倾向于她过不了自己内心那一关,抑郁成疾,也没能查到有力证据证明腹中胎儿身份,所以选择死在异国他乡。 可突然有一天,一名参与过当时战争,还与她相伴过一年的当地军官翻越边境线,私自入境,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将程霄的儿子送回他身边。 这个婴儿身份来历都无据可考,而且,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华丹顶腹中的孩子已经被打掉,可这一天,他竟然活生生的顶着程霄亲生子的名头出现了! 那个军官一口咬定这就是程霄的亲生儿子,可却拿不出任何证据。 你也知道,新国立,敌人留下无数钉子,隐藏在各处,不少李代桃僵潜伏的案例和猜想层出不穷。 程霄当年已经是接近极位的第三级军中领导之一,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搞个孩子来冒充他儿子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那孩子看着也很奇怪,才十个月大的婴儿,不哭也不笑,只会拿那双墨黑的眼睛盯着人看,还挺慑人的。 审查进行了大半年,审查结束的时候,婴儿已经一岁半了。 程霄排除重重阻碍,执意认下这个孩子。 那名军官送回孩子后就走了。 认下孩子之后,程霄曾写信给他留下那个地址,让他回信告诉他,华丹顶的埋骨地,如果条件允许,他想将她迁回身边安葬。 他在信中告诉对方,儿子是他的,无庸置疑,走审查流程,只是为了让孩子能正大光明的活在阳光下。 但是那封信三个月后却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上面盖着查无此人的印迹。 这事又闹腾了许久,查了好一阵才消停了。 因为孩子性子孤僻,有时候一个月也不说一句话,他也不找人玩,成天就是坐在窗户口盯着外头,程霄唤他他也不应不理,所以就请了个有极为擅长育儿的女人来带他。 那个保姆说这孩子不正常,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心理有隐疾,建议程霄给他做个全身的检查。 当时的检测手段也不少,但肯定不全面,所有能做的检测都做了,只检出孩子血液是异常的,但这异常表现在什么方面却不具象。 程霄想让儿子当一个正常人,于是安排了一些胆大的同龄人来陪他玩。 后来,就出事了。 来陪他玩的孩子摔的摔下楼,吓的吓哭,再也没人敢来程家。 有一晚,保姆起夜,发现那孩子在玩一只老鼠,那老鼠被玩急眼了就张嘴要咬他,他不紧不慢地拿起老鼠,张开嘴也咬了老鼠…… 这一幕吓坏了保姆,第二天就不做了。 程霄就只能天天带着他去军中。 但是直到五岁,这孩子都不跟程霄说话,大院里的皮孩子们都私下叫他傻子或者哑巴。 俩父子就这样过了几年毫无交流的日子,带去看了一个又一个的医生,都没什么好转。 程止戈八岁的时候,程霄另有任命,要调任东部战区,本来是要带着孩子一起去任上的,正好他弟弟程汉新娶的媳妇是学医的,介绍了医院里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来带孩子。 小姑娘年方二八,长得像出水芙蓉般,落落大方。 她跟程霄立下军令状,一定带好孩子,还保证教会他说话,一个月让他涨五斤肉。 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三个月后,程霄年末回家时,孩子对他的呼唤第一次有了反应,看到程霄客套地给侄子们夹菜还会生气。 大家都说这姑娘是个有能耐的,她就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孩子十岁这年,程霄调回京,职位也向上升了一级,说是双喜临门也不为过。 可就在这一年,程家人欢聚一堂,二十五岁的秦秋霜也做为功臣留下来过年。 大年三十到元宵节都一直其乐融融的。 元宵节的晚上,孩子突然离奇的从家中消失了,遍寻不着。 开始,大家都以为孩子是被掳走了。 可大院戒备森严,想从程家带走一个孩子,那是千难万难的。大家都怀疑是大院有人里应外合,可查来查去却显示孩子是自己跑了的。 唯一的线索就是大院两米高的院墙上,有一个浅得不能再浅,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脚印。 鞋子的纹路跟程霄买给孩子的新鞋纹路是对应的。 可大院那面围墙下是三米多高的坎,加上大院围墙的高度,有五米多高。 孩子就这么跳下去了! 第124章 他的好人尽皆知,他的哀却无人知晓 终于听到了十岁,报纸上那个报道的事件就要来了,林西西调整了坐姿,又把妞妞放到了地上,这小妞看大人聊天,也不知道她听懂了啥,不是拍手就是尖叫,激动起来后就直蹬腿。 她的腿都差点被踩肿了,实在是受不住了。 闻一甲也歇了一口气,在屋内找到暖水瓶自己倒了盅水,捧在手里一气儿喝了大半盅子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孩子不见后,就跟消失了般,怎么都找不着踪迹,程霄急得要命,但是又抽不开身,他的几个兄弟全都赶了过来,啥事也不干就找孩子。 按理来说,一个大活人,当时还下着雪,怎么也该有脚印,追踪起来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就这么纳罕,一群人找一个孩子,愣是找了大半个月都没找着。 孩子走的时候,还穿的是单衣。 半个月,要是没人收留,不被冻死也得饿死。 程霄愁得头发都开始白了,最后竟然迁怒带孩子的秦秋霜,把人赶走了。 后来,有人来报案,说槐荫村的亲戚联系不上,他偷偷去看的时候,发现全村的人都死绝了。 场镇公安一听,连忙问村子里有多少人。 槐阴村在大山里,村子就七户人家,二十一口人,男女老少都有。 公安去勘察了现场,发现那些人都死得极惨,基本每个人的脑袋都爆了,是被人拿钝器暴力打爆的。 最大的五十五岁,最小的一个才十四岁,全死了。 这可是建国以来最凶残的一件案子了,当地很重视,很快就报了上来。 后来,有人举报,在山中看到一个野人,醒了就在山上疯跑,困了就睡在山谷里,还说他会跳起来一米多高,从几米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摔不死。 一般人根本追不上他,追都追不上就更抓不住了。 当地就武装联动一起进山抓人,出动了一个连队。原本出动了一个连,这事怎么着也是手到擒来,没想到那野人居然会打游击,你追我跑,你停我袭,把人搞得疲累不堪,他还精神好得能跳山上去抢猴子的吃食,把猴子赶下来骚扰连队里的人。 然后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一把一把的把武器全给摸走了。 本来,他一直没伤人的意思,直到有个愣头青破口大骂,说是抓到他要把他串起来烧了,用东西钻开他的脑盖看看里头装了些啥颜色的屎。 这话原本就是放的狠话,发泄发泄情绪使的。 可野人当了真,当天晚上就把那愣头青拖走了。 第二天找到人的时候,头发已经被拔光了,脑袋顶上画了个图案,愣头青吓得脸色惨白,说那野人要给他开脑,看看他的脑子里装的是脑浆子还是屎。 程汉无意间知道了这个消息,越想越不对劲,还是报给了程霄。 程霄当时正在开会,开完会后片刻也不停的就驱车赶往槐阴山脉,在那支连队里呆了一天一夜,野人再次出现,要拖他旁边的一个兵走,他翻身把野人手腕给捉住了。 据程霄说,野人的力气很大,原本要把他甩出去的,后来看到了他的脸就跑了。 程霄就确认了是那孩子。 这杀人是死罪,何况是二十一条人命。 程霄无法包庇也根本没有包庇的想法。 他用枪顶着自己脑袋逼那孩子出来。 足足僵持了一天,那孩子才出来了,问人是不是他杀的,他点头,确认无误之后,他被重重的镣铐锁住送去接受审讯。 事实俱在,尸体,痕迹,他自己也承认了,肯定得判枪决哪。 他也好像没有辩解的意思,就坐牢里等死。 程霄去看他,他第一次开口叫了他一声爸爸。 程霄陪他呆了一夜,第二天就亲自送他上刑场,他怕执行枪决的人手不稳,所以他要亲自执行枪决,一枪送走他。 这就是他能给那孩子最后的父子情了。 去往刑场的路上,一个小孩突然横穿公路跑到了车前,车子刹车不及就撞上了,孩子当场就被撞伤了,躺在地上。 程霄让人去查看这孩子伤势的时候发现远处还站着一个光着脚的小女孩,小女孩神情呆呆的,嘴里不停叫着冤枉。 被撞飞的这孩子是个男孩,九岁,他很快就醒了过来,抓着程霄保卫员的手说,那些人该死,槐阴村的人都该死,说那孩子不应该被枪毙,他是在为民除害。 保卫员大惊,不敢耽搁,立即告诉了程霄。 案子被发回重审。 在被撞男孩的指引下,公安在槐阴村地下起出十几具尸骨,全是幼童,生前都受过极端的凌虐,骨头没有一根完好的。 在山腹中,他们还挖出了一个基地,里面量一个训练场所,还放着一个微缩的木雕房子。 有人认出那是曾经的侵略份子的供奉战犯用的庙宇的微缩版。 这群人,无一例外,是当初遗留下来的蝶子。 从老到小全都是。 他们在训练场所里什么也不练,练的都是杀人术。 那些孩童就是活桩。 程霄的儿子是自己离开大院的,一个收留他的小叫花子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还给了他一件满是补西的棉袄。 小叫花出去讨饭就没回来。 那孩子就一路追踪到了槐阴村,刚开始,因为轻敌被人家药翻了,绑了起来,说要用钻子钻开他的脑子,再放滚油…… 所以,在亲眼看到小叫化子被削得只剩下白骨的手臂之后,那孩子就受了刺激爆发了。 在那山腹中的训练场地中,还有一些上了锁的精钢箱子,切割开后,发现了不少生物研究。 这些人,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部队的延续。 杀死我国公民肯定是死罪。 杀死蝶子,捣毁犯罪集团,那就是功劳。 只是这孩子的母亲怀他的时候在被抓捕那一个月中,肯定是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药剂的。 这些药物也影响到了他。 他没生长成为一个畸形,可是血液中的刺激剂却让他时刻处于兴奋之中,二十四小时都在熬着他,他的精力可以支撑他在一天内办成别人很多天才办成的事,同样消耗也是成正比的。 他的力气异于常人,必须发泄出去,但是这件事发现得太迟了些,国内当时也没有手段和药物能治好他。 他的勇猛人尽皆知,但却没人知道,他最大的寿数只有三十年。 第125章 骗他去见那个女人 没有人能靠近他,他本能的处于随时防备的状态,靠近他的人都被他伤到了。 他被评为危险人物,不能正常上学上街,直到他可以控制自己不伤人才能出门。 但是他还是会在某些时候消失,但不用人找,他自己会回来。 地方上有些需要冲锋的大案要案现场,总有个野人出没。 他又用八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不会损害国家利益。 十八岁的生日那一天,他解除了监管,再次消失。 之后,便是整整五年没有音讯。 程霄一直以为,他可能已经死在某个地方,以一个野人的身份。 直到五年前,三军大比,一个叫程止戈的青年横空出世,一举夺得大比武的冠军。 新京时报的记者非要采访他被拒,偷偷跟着他,远远的拍下了张背影做为封面人物刊登了出去。 程霄开始并没有留意这种非主流的报道。 那一年开大会,几个战区的领导人坐在一起汇报工作,西部战区一直是众战区中坐着受训的存在,汇报的时候,西战的领导每次也是干巴巴的三句话,大家好,我是闻聂,接受领导指示。 这一年,闻聂却一反常态的侃侃而谈,惊呆了一众同仁。 他炫耀他得了个好苗子,要是加以培养,不输给他的那种,要是禁得起时间考验,不跑偏不出意外,说不定能接他班的这种苗子。 大家都觉得很纳罕。 听到人姓程,名字还叫程止戈,程霄一下子坐直了。 闻聂拿出那张报纸,说这小子不喜欢照相,隔老远偷拍的记者都被他撵得钻臭水沟才保住了这张照片。 程霄一看那背影就呆住了,坐了很久之后,他才询问程止戈的详细背景。 审查资料显示,他是一个东北某山沟里退伍老兵的儿子,那个老兵家世清白,自己也上过战场,打瞎了一只眼,残了一条腿,在深山老林子里捡山货维生。 但程霄就是觉得这是他的儿子。 他没表露出异常,只是说今年跟西战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奋发向上有了新气象。 闻聂说程止戈每天都会给自己加时操练,一个人在那边玩单杠。 这小子独得很,凶得很,不喜欢别人靠近他,闻聂给程霄取了副望远镜,让他提前架好躲远点望一望就行了。 程止戈准时准点出现,一个人在单杠上跳来翻去,玩出了十八般花样。 阳光照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那双酷似妻子的眼睛是错不了的。 他的鼻子和嘴巴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儿子还活着,还改了名,成了一个普通的东北老兵的孩子。 他像一个普通人那样从军入伍,有了战友,有了领导。 他曾无数次希望过的场面,它就那样活生生的在某一天实现了。 程霄没惊动程止戈,只是留了些眼睛关注着他,他好了解这小子的生活习性,顺便也防范着他某天又爆发突然消失,或者能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能来告个别,叙一叙父子之情。 程止戈还是发现了暗中的人,搞清楚是亲老子的人之后,他就把人放了。 但是,还是不会主动去联系程霄,也不给他写信不来电话。 他愿意只当程止戈,不想当那个程武。 他的身份和这些事,西战也就我知道,冯琴都只一知半解。 程止戈,他没有正常的童年少年时代,没人教会他如何和人相处,很多人类社会的常识和情感他都不懂,他是一张从出生开始就染上了血色的纸。 没人能走进他的世界,他也不想亲近别人。 我知道他结婚的消息时,真的觉得匪夷所思。 后来知道你是一个孤儿,我又释怀了。 或许就是这一个身份,让他觉得你和他一样,如果他不要你,你就没生路了。 他结婚后不靠近你,不是嫌弃你,是怕自己伤到你,也是在观察你。 林西西,他弄伤你,可能不是出于本意,只是控制不住自己。”闻一多说得口干舌燥。 林西西沉默了。 程止戈的思维固化,不懂变通,他认为战友就是互相可以托付生命的存在,所以他保护战友。 他认为林西西错了,所以阻止林西西。 “这个故事很精彩也很离奇,但这一切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不知道你们接没接到报告,我和他半月前就离婚了。”林西西看到妞妞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就往嘴里塞,连忙弯腰把人捞起来,捏开好她的嘴把小石头抠了出来。 妞妞扁着嘴,嘴还不住颤抖,委屈极了,眼泪花在眼里打着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林西西冷着脸子告诉她:“石头是不可以吃的,你吃手指我都没说你,但是不能吃的就是不能吃的,你哭也没用,我不会纵容你的。” 冯琴在一边劝:“孩子还小,得靠大人教,日积月累的教,她们才会知是非明常理。” 林西西不说话,心里却有点闷得慌。 程止戈就是个从小自闭没人教,到现在都不通情理的。 突然之间,她对妞妞又多了一线耐心。 妞妞看懂了她的表情,哭也不哭了,“咦,不吃了,不吃了,再吃,打打。” 她把胖得起窝子的小手伸到林西西面前。 意思是说不听话就打小手。 林西西用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脸上满是无可奈何:“你呀你呀,打也打不得,骂又听不懂,宠你呢怕宠坏,这带小孩真是好累人啊。” 妞妞是个小人精,察觉到林西西态度有所缓和,赶紧又往她怀里扑,欢腾无比。 闻一甲惋惜地看着林西西。 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靠近程止戈,偏偏只是昙花一现。 冯琴还想劝林西西去协助审查,找出哨所袭击事件中那个关键的传递消息的人,林西西举着妞妞当挡箭牌,“我要带孩子,没空。” 闻一甲只得带着冯琴离开。 医务室的伤员也转移一空,嫂子们高高兴兴地做着清扫,谁也不知道,这间屋子明天就要用来审她们每一个人用。 郝甜闹了一回自杀,因为还没找出那个关键的人物,她现在暂时还不能死,所以闻一甲有意向来劝程止戈去见见她。 他觉得劝不动,就耍了个小聪明,说是林西西叫他去的。 第126章 秘密被人发现了 程止戈怀疑地看着闻一甲,目光有如实质,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有点心头发虚,强撑着站得笔直笔直的。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刚刚在哪,我就是从林西西那间休息室出来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她。”闻一甲拿出自己最好的演技,言之凿凿道。 程止戈从闻一甲腰间翻抽出一块支撑着他腰部的薄钢板,一言不发的折弯了啪哒一下扔在桌上。 转身扬长而去。 闻一甲吁出一口气,赶紧扶着桌子坐下,让人拿把锤子来,想把那折弯的钢板锤直了再绑腰后用用。 无奈钢板折得太弯,锤了半天都没怎么变。 闻一甲叹息着把钢板扔一边,恋恋不舍地道:“又要花钱去买钢板了,这可是程止戈这小子给我折弯的第七块钢板了。光是买钢板的钱都能买好多包大前门了。” 郝甜刚闹腾完,关押她的屋子里全是被她砸烂的碗的碎片。她就光着脚站在碎片上,不顾血流涔涔的脚,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看到程止戈来,她欣喜若狂,赶紧伸手扒拉她好些天没洗已经结成了一绺一绺的头发。 “程止戈,你来啦?” 程止戈踢开碎片,自己拉了椅子,离得远远的坐下。 “五分钟。” 郝甜怔了两秒,飞快地开了口。 “程止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重生的,其实未来很多事我都知道,我要是能活下去,在谁的身边都相当于多一个先知,做任何事都事半功倍。” 程止戈明显兴趣缺缺,“你活不了,别折腾了。” “哈哈,你一定是知道林西西也可能知道那些事才会觉得我没用吧? 其实是我轻敌才落得这个下场,我要是早知道林西西和我一样也是重生的,李义那一次我就直接把药剂下重点,不搞什么声败名裂,直接弄死她的话,早就一了百了了。”郝甜悔恨无比地道。 程止戈目光一凝,一字一顿道:“重生?死了才会叫重生,她上次是怎么死的?” “你不关心未来局势,不关心国家大事,却对她的死因这么在意……程止戈,原来你这人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也是个为了个女人将一切家国大义抛脑后的普通男人。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程止戈这一举动让郝甜大受刺激,她气得脸都变形了。 “不说便不便不说,我从今天开始日夜不离的跟着她,我不死,她就不会死。”程止戈淡淡地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或许,她根本不是重生的,重生的不是她那样的。 重生也不会让她突然会医术,突然变聪明,突然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跟原来的那个人好像半点也没有相像之处。 或许这一次,原来那个林西西其实也死了,有个鬼借尸还魂穿了她的壳子变成了现在的林西西。 程止戈,你在意的那个林西西,指不定早就不在了。 现在在你眼前的,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鬼。”郝甜咬着指甲喃喃自语。 “对,她就是个野鬼,该把她抓起来烧掉。我要告诉所有人,林西西是个鬼,要消灭它才行。”郝甜突然往外跑。 程止戈一伸脚就把她踢了回去。 她狠狠砸在那堆碎瓷片上,膝盖着地,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白瓷片,红人血,郝甜披头散发,眼神癫狂,她才像是一只鬼。 “你为了林西西打我?!你之前不是护着我的吗,你为什么现在又护着她了?”郝甜满眼愤恨地看着程止戈。 “我从来没想护你,我是怕她把事情闹大,面临更重的处罚,我才拖走她,拖延对质。 我离婚,不是厌恶她,是她想要自由,是她在这里不开心,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才好像会开心。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我想要让她以后不会因为钱去向一个陌生的男人摇尾乞怜,把自己当货物卖掉。 我只是不习惯,不甘心,不知道怎么放手。”程止戈缓缓地,慢慢地道。 郝甜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程止戈,不是你放不放手,是她不会再要你了。 那个鬼很高傲的,我跟她说过,我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 哈哈,她不会再要你了。 哪怕你不放手,想尽一切办法要留下她,她都不会再要你了。 看到你也得不到幸福,我突然觉得好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开心。” “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看见,我闭气晕过去了。”程止戈冷冷地道。 “可她不会相信的,哈哈,这种事你证明不了的,除非我肯去告诉她真相。哈哈,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我不会傻到去帮你证明的,你死了这条心吧。”郝甜表情疯狂,眼里是想摧毁一切的光芒。 “五分钟到了。”程止戈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郝甜看着程止戈冷血无情的背影,悲伤得无法自抑,眼泪如决堤的潮水一样奔涌而出。 “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我保证,我保证!所有的人都会后悔没有珍视我,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那些废物,为什么会行动失败,为什么没杀光他们把我救出去! 为什么不再组织一次行动,把我救出去啊,我是重生的,重生的,我知道很多未来的事!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我我就助他青云直上。” 喊了许久之后,郝甜声音都嘶了,她跪在碎瓷片上,慢慢地向后仰倒,呆呆地看着屋顶。 “没人会来救我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不,我不要死在这里,我是医学天才,我要去医务室…… 谁带我去医务室,我告诉她那个接头人是谁……” 郝甜喊累了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她睡沉之后,一个人影才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进来,从窗户根下摆着的木头桌子下摸出一个窃听器,揣在口袋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很快,窃听器的窃听收音器就被连接到了播放的母器上。 郝甜的声音在空旷的屋中响起。 黑暗中,几双眼睛瞪得老大,烟火在角落那人的手中明明灭灭。 “重生?会是真的么?” 第127章 我比谁都重要 .“程止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重生的,其实未来很多事我都知道,我要是能活下去,在谁的身边都相当于多一个先知,做任何事都事半功倍。” 郝甜那段自白是重生者的话惊得暗室中的几人都瞠目结舌。 抽着烟的男人一伸手,将播放母器按停。 黑暗中,借着烟火细弱的微光,男人的脸庞若隐若现。 他突地扔掉烟头,用脚一踩,狠狠地碾了一下,一对眼睛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这事太骇人听闻,不适合在这里继续听,万一有人来,这秘密就泄露了。”男人的声音暗沉,像是喉咙里含了颗糖似的有些含混。 男人的话音一落,屋外就有两个整齐的脚步声路过。 屋内的人都屏住呼吸,贴着墙角根站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预测约莫已在二十米开外的时候,他们才又恢复了行动,聚在一起压低声音商量。 “如果她真的是重生的,能预知未来,如果能握在我们手中,无疑于多了个大杀器,事事料敌先机,次次制胜,真真是如虎添翼,大事可期哪。”一个声音兴奋地说。 “说是这么说,真假尚且不知,她已经定了罪,执行枪决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另一个声音疑虑重重。 “枪决前,我们必须试探一下她确认下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有人提了个建议。 “怎么试探?程止戈在的地方,你敢去?就是你撞大运进去了,你有把握不被他发现?还是你有信心在他的手中能逃得掉?”刚丢掉烟又慢慢坐回沙发上的男人声音沉沉。 “程止戈,这怪物怎么这么厉害?有他在,我们头都不敢冒,只能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藏着,想想就心头憋屈。” “你都说他是怪物了……要是个普通人,只要是人都有弱点,抓住他弱点,他就自然而然的软了。” “他现在好像有弱点了。”突兀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来自沙发旁边的墙角书架旁后。 屋内都吓了一跳,纷纷拍着胸脯,“妈呀,你这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正聊得上劲,突然多出一个声音,吓死个人。” “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们警觉性太低了,没发现而已。就你们这样的,想去程止戈面前蹦哒,那无疑于跟送菜差不多。”书架后的人嗤笑道。 “那你说怎么办?” “你刚刚说程止戈有弱点了?确定?” 两道声音同时出声。 摆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书将书架后那人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透过缝隙,勉强能看到一颗金属样的扣子泛着冷光。 那人站着一动也没动,像是长在那里的一尊雕塑。 他不说话,屋内的人都静静地等着。 “你们只怕想象不到,程止戈这样的人居然结婚了。” 一道道抽气声接连响起,屋内的人眼珠子都瞪得突出了眼眶。 “他的妻子可能就是他的弱点,不过,这个还需要试探试探才能确定。”书架后的男人慎重地道。 “怎么试探?” “徐沪生来了,他和程止戈一向不对付,我们不需要出手,等着他去试探,结果很快就能看到了。 只要确定了程止戈的弱点,就先抓他的弱点,再引走他,再让人把郝甜弄出来,如果确定她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无论如何也要保下她。 好了,有人要过来了,窃听子器我带走,各自散了。”书架后的男人伸出一只白净的手,将放在沙发旁边桌上的窃听器一抓,书架后突然有风吹过来,人影一晃,再看时,那人就已经跃出了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是,水涂先生。”屋内剩下四人齐齐点头,态度恭敬。 人一送走,他们也各自动了起来,将屋内的东西快速一收,各自散了。 屋内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 晚饭后,冯琴一个人来找林西西。 林西西正端着饭盒在吃饭。 饭是陈前进打了送来的。 她给妞妞搞了个盘子,挑了一些她能吃的菜放上,放到小板凳上,就把妞妞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坐着,还在她脖子上拴了个布巾子,布巾子的下头翻折起来,像个兜兜。 冯琴一来就看到妞妞拿着筷子满头大汗的和一颗土豆打架。 土豆往左滑,筷子跟着过去夹,夹一下滑一下。 妞妞急得嗷嗷叫。 林西西自顾自的吃着,咽下嘴里的饭菜之后才开口道:“你一岁两个月了吧?该自己学吃饭了,我不会喂你的,你夹得起来就吃,夹不起来就饿着。” 她学医学得杂,同事也不少妈妈奶奶级别的,怀孕的时候总是翻育儿书,说什么人都有学习的关键时期,什么时候该学什么不能错过,错过了就容易失去兴趣,再学就不容易了。 比如,一岁多就是建立独立吃饭的关键时期,因为这个时候的宝宝们对吃的兴趣最大,最容易学,也能磨磨性子,锻炼一下他们独立自主的能力。 不过,后世,大多数的人都喂饭到好几岁,甚至有的上了幼儿园小学了,奶奶婆婆还在追着喂饭。 所以就是各花入各眼,随性带,爱信的就信。 冯琴就觉得林西西过于严厉了,抱起妞妞就熟练地要喂饭。 妞妞却不张嘴,巴巴地看着林西西。 “你要有儿媳妇,一定很讨厌你这种私自破坏人家立规矩的行为。她刚刚从不会拿筷子到能准确夹住土豆,已经建立起自信和兴趣了,你这一搞,啥都白废了。”林西西淡淡地看了冯琴一眼。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冯琴却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到说的时候又哽住了。 她讪讪地把妞妞放回布上坐着。 妞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还是林西西大,就乖乖的重新握起筷子,认真地夹她的土豆了。 林西西就夸奖了她一句:“妞妞真棒,妞妞握筷子的姿势真标准,态度也很认真,那土豆肯定能成功夹起来的,我相信妞妞一定做得到。” 妞妞得了鼓舞,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似的坐直了小腰,追着土豆干了起来。 “那个,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你给我那个做为证据的窃听器,我又让人趁乱放进了郝甜那边,程止戈去见郝甜了,不知道会谈些什么,我明天一早就去把窃听器拿过来听一听,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就过来一起听,帮我分析分析。” 第128章 人教人不一定行,事教人却一次就会 “程止戈见谁不见谁,谈什么聊什么,我都不感兴趣。”林西西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饭,平静得像听冯琴在说两个陌生人的事。 冯琴看着林西西,微微叹气。 林西西细嚼慢咽,时不时提点一下妞妞,鼓励她一下。 “咦!起,起来了!”妞妞把土豆夹得离盘有半厘米高,激动地叫着展示给林西西看。 叭叽一下,土豆突然又从筷子里滑了下去落到盘子边缘。 妞妞瞪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那块土豆,带着哭腔道:“夹,夹起了……明明……” 林西西伸手抚了抚她头顶的小软毛,柔声道:“姨看见了,妞妞确实夹起来了,离盘子有这么高呢!妞妞别灰心,再试一次,肯定也能行的,这一次,肯定夹得比上次还高。” 妞妞嗯嗯地点头,又埋头追着那块夹起又掉落的土豆干了。 冯琴惊异地看着妞妞,“她,她竟然这么快就能用筷子夹土豆了?” 林西西看着暗暗挺了挺小胸脯的妞妞,与有荣焉地道:“对啊,咱妞妞厉害着呢,不信你看着,一会就能夹到嘴里吃呢。” 暗暗支起小耳朵听着的妞妞干劲十足。 又过了十几秒,妞妞夹起土豆,伸嘴去接住,含在嘴里用小乳牙咬住了才仰脸呜呜地示意林西西看。 林西西赞赏地竖起大拇指,又奖励了她一块土豆:“妞妞真厉害啊,这么小就能自己夹菜吃了,姨姨太开心了,等哥哥妈妈回来,一定会被妞妞吓一跳的。” 妞妞把土豆咬开吞下了肚,咧嘴笑得开心极了,两只小手不停地拍啊拍。 “妞妞,厉害,咦咦,厉害。” 哟,还会拍马屁了。 林西西眼角带笑,主动亲了妞妞一口。 屋顶上,揭开瓦正盯着屋里动静气的某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板着脸冷着眼盯着下面那个小豆丁。 小豆丁妞妞被亲得咯咯直乐,又回了林西西好几个亲亲附赠一脸口水。 程止戈捏在手里的那片瓦咔嗒一声被捏成了两半儿。 林西西突然侧着耳朵听了听,又问冯琴听到什么没。 冯琴摇头,“没什么声音啊,这间屋子靠近哨所的储藏室,里头放着不少粮食,是不是长老鼠了?” 说到老鼠,林西西就点了一下头。 她是在哨所里看到过老鼠的。 原身也看到过。 闷在屋里那三个月,有人从窗户扔过老鼠进来,那老鼠差点爬到原身床上咬她的脚趾头。 妞妞仰头期盼地看着林西西。 林西西知道她这样的小孩最喜欢被人夸,就不吝啬地夸了起来。 “妞妞不仅学会夹菜,还会吸取教训,没有一夹到菜就得意,放到嘴里咬住才给姨姨看,妞妞真聪明。” “我以为你年轻肯定没经验,还想着来帮你带一会儿,没想到你自己孩子都没生一个却对带孩子这么在行,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学会了自己吃饭夹菜。”冯琴佩服道。 “我只是开了个头,这一切全靠妞妞自己摸索。人教人不一定行,事教人却一定行。 妞妞能做到这一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掉过一块土豆,尝过了那失落,所以就会看紧第二次土豆块,一步步吸取教训,最终才享受到了她的劳动果实。” 屋顶上的某人若有所思。 掉了一块土豆,第二次就要看牢。他看得分明,那小豆丁两次夹的都是同一块土豆。 只要看牢,盯着不放,一直夹一直夹,就能夹到自己嘴里吃掉。 吃了就自己的。 程止戈拿着半片瓦,轻轻地舔了一下唇。 冯琴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依旧劝不死心地劝林西西帮忙审查。 林西西第二次拒绝了她。 冯琴恹恹地走了。 妞妞又奋斗了一会儿终于把自己喂饱了。 林西西给她收拾了残局,抹了嘴,看着屋子角落里的那个小桶子,虽然孩子们尽全力洗涮过了,可是那尿味还是有些明显。 在屋子里放尿桶什么的,真的习惯不来。 林西西把尿桶提到了屋外的花台边,花台很大,里面没种花,边城的哨兵们没这爱好,里头种的是一棵松针树,笔直笔直,绿油油的,长势挺好的。 空中有轮半月,清清冷冷的照着,松针树上像挂了一层流光纱,有点好看。 林西西看了两分钟,又把自己的脚搁在花台边缘拆开看了看,夹棍有些歪了,她扶正了夹棍,重新缠上绷带,摇着轮椅进了屋。 妞妞吃饱了坐布上休息够了,就扶着板凳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林西西走来。 像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 晚上八点,妞妞开始吵瞌睡,林西西抱着她摇了几下,她迷迷糊糊的往她胸前拱,小手又悄摸摸的伸了出来。 林西西轻轻拍掉她的小手。 妞妞睁开眼睛,喊着:“歌……歌……” 唱歌……这个可不是林西西的强项,现在也没有什么百万调音师和混响设备,要她清唱可能会有点吓人。 还是哼个儿歌吧。 “旺旺队,旺旺队,我们是群土匪,白天抢劫超市,晚上去做贼……” 嗯,是这么唱的,楼下有个爱看动画片的小孩天天都是这样哼的,没错。 屋顶上的程止戈,差一点又捏坏一块瓦。 这啥儿歌啊…… 咋不是土匪就是去做贼。 妞妞却越听越迷糊,不一会儿眼皮就睁不开了,呼呼大睡起来。 林西西把人放床上盖住,又凝神听了听周围动静。 程止戈赶紧屏住呼吸。 扯了几张草纸往轮椅上挂着的布包里一装,林西西摇着轮椅出了门,随手扣上了门还挂了把锁,这才往营部角落的公厕去。 她这间休息室在一楼,比较偏僻,离着饭堂,机关楼,训练场,都是几十米远,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爬楼抬轮椅。 看着她进了公厕,程止戈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翻窗户跳进了屋里,抱起妞妞就跑,专往偏僻无人的角落里钻。 速度奇快。 到了种菜的后山,他才放慢了脚步,提着妞妞一只脚把她晃悠醒了。 妞妞倒悬着,一睁眼就看到程止戈吓人的脸,立即扁着嘴要哭。 “不准哭,告诉我,怎么让她亲你的?还有,以后不准随便亲她。”程止戈黑着脸的样子就跟煞神似的。 妞妞不敢哭,委屈巴巴地比划着,“多多说,要可爱……要……学……奶狗扑……” 一颗糖塞到了妞妞嘴里。 “报酬。” “咦……”妞妞突然指着远处叫。 程止戈赶紧把娃正了过来抱在怀里,飞快地沿着豆角架后面那条埂往密林子里跑。 在他反方向。 林西西摇着轮椅像做贼似躲在一排房子侧面,掏出两个黑疙瘩往看守的哨兵后面地上一滚。 第129章 偷孩子的人 这几天也不是白混的,剩余的麻药全都被林西西收集了起来,做了麻滚蛋。 就是闻了会麻利倒地成滚蛋的那种。 麻滚蛋滚到哨兵后头。 没一会儿,哨兵就全身发麻,啪哒一下子坐了下去。 林西西开始默默数秒,数到十五的时候,哨兵闭上了眼睛,头一歪靠着墙壁倒了。 角度,时间,落地倒向,计算得刚刚好。 林西西大摇大摆地走向关押郝甜那间屋子。 郝甜听到脚步声,心头一喜,压着嗓子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林西西伸脚将门轻轻踢开,摇着轮椅走了进去。 郝甜正往外爬,不过镣铐后头的铁链不够长,她只能爬到屋中间的位置就爬不动了。 她满眼欣喜地看过来,看到林西西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了一瞬,随即张嘴就要喊。 林西西一个石子甩了出去,正正砸在她张开的嘴里,然后第二个石子也甩出,又砸进了她嘴里。 郝甜的喊声糊在了嘴里,骨骨碌碌的。 两颗石子在她嘴里翻滚着,她连吞咽的动作也不敢做,生怕把那石子吞了下去,反应过来之后,她便使劲地往外吐。 石子啪嗒落地。 郝甜松了口气,张嘴就要骂人。 啪啪啪,三颗石子飞了过来,全投进了郝甜嘴里。 “两个太少是吧,多给你些。”林西西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小石子抛来抛去,“吐两我给你三,吐三给你六……” 郝甜本能地往外吐着石子。 “你这不按倍数……”刚吐出石子,郝甜下意识地理论了半句就愣住了。 她,她怎么被林西西牵着鼻子走了啊。 六个石子甩了过来,郝甜有了防备,开始左闪右躲。 “石子我多的是,说赏我六个就是六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林西西手里石子可不少,躲得过这个可躲不了那个。 郝甜被链子牵制,膝盖又扎了瓷片,最后依旧吃了满嘴的石子。 林西西也不急,看着她把六颗石子吐了出来,又扔了几轮。 直到郝甜崩溃。 “上次我醒来,刚要跟程止戈说陷害我的人的猜测,你就恰巧出现打断了,我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你了。 你也真是个变态的,居然在程止戈屋里装窃听器,还装在床板下面。 要不是那天晚上,运动过度,床板裂了一块,睡着不太舒服,我也不会想移下位。 这一伸手,才摸到了你这个小礼品。 怎么,听人家墙角好听不?”林西西一脸嘲讽地看着郝甜。 这就崩溃了,才哪到哪呢。 郝甜想要尖叫,嘴里就会被喂石子。 叫也叫不出,发也发泄不出来,她跟个疯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两眼冒着仇恨的火光。 “郝甜,其实你就是个小丑。 怎么? 想我死? 可现我活得风生水起,你却声败名裂,等待你的是审判和枪毙。 想咬我么? 我就在你面前,你又能奈我何?” 郝甜想吐石子又怕一会儿被喂更多了更难受,可那想骂人的欲望渐渐的胜过了一切,她吐满嘴的石子,冲着林西西尖声疯叫。 “林西西,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林西西休闲无比地抛着石子,眼里满是鄙夷,“叫得凶,吓鸡公,有什么用? 其实,我该谢谢你的,如果没有你这个窃听器,我在公审大会上不会赢得那样轻松。 这玩意不是国内的,自然是外头的人给你的,你自然是跟外头有勾结的。 可笑的是,你风评挺好的,粉丝还挺多,特别是周嫂子,被你哄得团团转,尽给你当枪使了。 程止戈那个傻子,以为战友就全是好人,是可以交托生命的存在,不顾一切的包庇你,为此一直阻碍我揭你的皮。 郝甜,你的确很会算计,喜欢一个本身没错,用手段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事,但是诬蔑陷害伤人性命就过了。 你不与境外勾结,不向外传递消息引来哨所袭击,我还不稀得来收拾你。 如果那天晚上,我们没及时回来,哨所里一定会血流成河,几十条人命全会没。 把窃听器反手给医务室里装上是我的回赠,你虽然发现了,李长青又把它揣身上了,审查组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这小玩意儿,立的功劳可不小。” 摇着轮椅来到窗户下放着的那张桌子边,林西西伸手一探,眉头骤然一拧,又摸了几下,她终于确认桌下是空的。 要么冯琴说谎,要么窃听器又被人拿走了。 郝甜失神地看着林西西,“你说,你是从窃听器里得知袭击的事的?你不是重生的?你真不是重生的? 不会的,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就是让我大展宏图得偿所愿的,我怎么能输在一个没重生过的乡下女人手里?” 林西西把屋内搜了一遍,突然扭头看向郝甜,目光中精光一闪。 “郝甜,你知道冯琴重新把窃听器装上了!你又想借着最后一次试探程止戈,把对话的内容传递出去…… 你们在哨所里还有内应! 拿走窃听器的那个人,就是内应! 刚刚我一进来,你说的第一句是:你是来救我的人么? 你还想出去呢? 呵呵,痴心妄想!” 林西西抽出最长的银针,一手捂住郝甜的嘴,一手持针,直接将银针扎进了她几个关键的穴位中,并将前面针推进了血肉中,折断了针尾。 足足十厘米的针体扎在郝甜的穴位中,她痛得全身乱颤,不一会儿就痉挛了,倒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 “林西西……你,你好狠……毒。” “哟,还能说话,得,再赏你一针。”林西西又摸出一根针,扎进了郝甜顶部后正中线上,后发际凹陷处。 又陪郝甜玩了一阵接石子的游戏,林西西用一张手绢包着手把石子全都捡了回来,迅速出了屋,看了自己休息室那边一眼,把石子往菜地里一扔,伸手揉红了眼圈,摇着轮椅就往冯琴休息室那边冲。 “冯大姐,冯大姐……“ “你这是怎么了?”冯琴刚和闻一甲纳完凉准备进屋休息,就看到林西西摇着轮椅像骑着一个风火轮般冲了过来。 “妞妞……妞妞不见了。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妞妞就不见了……”林西西红着眼圈,泫然欲泣。 冯琴觉得林西西一直挺稳重的,看她都急成了副模样,赶紧叫了人一起去找孩子。 因为林西西说孩子不在屋中,就没人想到要去休息室里看看。 “先封锁出口,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一遍才行,妞妞那么小,落在坏人手里一定害怕……”林西西捂着胸口,一副心痛得喘不上来气的悲痛样。 拿着窃听器刚潜回屋的人听到动静,暗骂了一声娘那个西皮的,一队哨兵快速往他这边走来。 第130章 告状哪家强 看着往他这边搜过来的哨兵,那人当机立断,打开后面窗户,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这烫手山芋给扔到了远处的菜地里。 冯琴也挺喜欢妞妞的,越找越急,到最后,散出去找人的几个小队陆续归来,却没带回来想要的消息,冯琴忍不住红了眼圈。 为人母之后,总是见不得孩子受苦。 林西西看她真情流露,只得反过来安抚她。 “你倒是稳得住,就先前急了一小会儿,到底是没当过妈的人啊,无法感同身受。”冯琴怨怪道。 林西西摸了摸鼻头,低下了头。 冯琴把哨所的地图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把找过的地方都画上了圈,最后发现后山和菜地那边的两支小队还没回来报告。 于是又心生希望。 程止戈抱着妞妞坐在最高那棵树上,妞妞在他怀里时不时蹬着腿,嘴里含着一颗糖吃得起劲极了。 他仰脸看着天上的半轮月亮,等着树下那俩个傻兵过去。 两个哨兵打着手电筒,在黑乎乎的树林子里一点一点地照着,一个看地上有没有脚印,另一个找树下面有没有攀爬痕迹。 这样的找法,要是带走孩子的是个普通人,这法子就是有效的。 可在程止戈面前,就完全起不到任何效果。 他是跑后山防空洞前的平台上,从半山腰跳到最近一棵树上,又像猴子一样一棵跳一棵那样到了最大那棵树上的。 哨兵走过去了,程止戈就往他们找过的树上跳。 看着吃糖吃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的小豆丁,程止戈压低声音问:“明明看着拿了草纸,进厕所没两分钟就摸到关郝甜的屋子附近了,她这屎拉得怎么这么快啊。” 明明计算好时间在她出来前把人送回去就行的,现在抓包了。 上回偷半个饼子也被抓个正着。 现在是偷了个孩子…… 程止戈突然伸手把妞妞嘴里的糖抠了出来。 妞妞正舔得欢,突然发现嘴里空了,她蒙逼地抬头看着程止戈,眼里满是疑惑。 “一会儿,我把你放附近,你自己爬回去,要是林西西问,你说是你自己从窗户爬出来的。”程止戈一字一字地教妞妞说。 妞妞摇头,“你,偷,娃。” “那糖就不给你了。”程止戈摊开手掌,一颗满是口水缩小了一圈的水果糖赫然粘在他掌心。 “偷我糖。”妞妞不高兴了。 “我的糖,我给你的,你不听话,我收回。听不听话?”程止戈问。 “糖,我的。”妞妞据理力争。 “你自己爬出屋,我捡到你送你回去也可以。”程止戈又有了新的主意。 “偷娃,偷娃。”妞妞不肯妥协。 “每天给你一颗糖。”程止戈道。 妞妞歪着小脑袋瓜子看了看糖,又看程止戈一眼,又看糖一眼,“我爬……你,捡娃。” 程止戈嗯了一声,把糖塞回妞妞嘴里,抱着她迅速滑下树,冲着营区而去。 来后山找人的哨兵刚回去报告没找着人。 菜地那边却有了新的发现。 徐沪生和哨兵在一块韭菜地里找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铁疙瘩。 哨兵跑来报告的时候,冯琴脸色微愠,“叫你找娃,你找什么铁疙瘩?” 林西西却心头一松。 借着找娃的名义找窃听器终于把这玩意儿给找了出来。 还好那些人没把这玩意传出去。 消息也及时被截住了。 “冯组长,我先回屋瞧瞧。”郝甜那个隐患也解决了,消息也截住了,现在该妞妞出现了。林西西满怀信心地回了休息室。 刚到就发现窗户跟她离开前不一样,心头就是一震。 等开了门走进去,林西西直接傻眼了。 妞妞竟然真的不见了! 这是什么机车事…… 冯琴满怀希冀跟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不死心地城床下也扒了扒。 然后,她就皱着一张脸问林西西:“娃不见了,要是真找不着了,你能赔人家田芳同志一个不?” 林西西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是她办差了,冯琴指责她,她屁也不敢放。 “你二十岁了吧,看个孩子都看不好……你内急,妞妞又不重,为什么不抱着她一起去?”冯琴越说越上火。 林西西垂着头摇着轮椅就要去找妞妞,她心里堵得很难受,手也微微颤动着。 “我会找到……” “你骂她?!”一声厉喝陡然响起,将林西西的话打断。 程止戈像一颗炸膛的子弹一样带火带风似的冲了过来,往林西西面前一站,冷着一张脸瞪着冯琴。 眼中一片冰冷。 冯琴被吓了一跳,脑海中全是闻一甲的叮嘱,发脾气的程止戈远点,越远越好,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突地看到了程止戈臂弯里夹着的娃。 妞妞头发向上炸起,根根分明,像被静电吸着般。 她的眼睛不停眨着,被风吹得生疼,一停下来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快,难受。” 冯琴看到妞妞,喜出望外,瞬间就忘了害怕,伸后来接娃。 林西西伸手把程止戈从面前扒开,把轮椅摇到了另一边,仰脸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问:“妞妞是你抱走了的?” 程止戈看她怒目圆睁的样子,心头发怵,赶紧晃妞妞,“说。” 妞妞先是像坐过山车一样从高往下跳,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急冲,那风把她眼睛都给吹得睁不开来,正难受的时候,熟悉的摇晃感又来了。 “你别晃她,她是个人,不是个破麻袋!这么晃,她会吐的。”林西西道。 话刚说完,妞妞就哇哇地吐了一地。 林西西瞪着程止戈,心头的那把火瞬间加码腾的一下子烧冒了,头顶也气得快冒烟儿了。 程止戈没再晃妞妞,但是也不放人,冯琴扯了两下都从他臂弯里把人扯下来。 “放开!”林西西气得开喊了。 程止戈犹豫了一下,压低脑袋俯在妞妞地耳朵边上催促她:“快说话。” 妞妞吐了就好受多了,立起来的头发也慢慢的塌了下来,她冲着林西西伸手要抱抱,“咦,咦。” 林西西向程止戈面前伸出手去。 程止戈板着脸把妞妞放到林西西手上。 妞妞一手攀着林西西的脖子,一手指向程止戈,一副告状的样子。 “咦,他……” 第131章 随地大小便,肥水要流外人地? 程止戈突然伸手拍了拍右边的裤兜,一阵糖纸挤压的簌簌声响起。 妞妞瞬间顾不得说话了,盯着他的裤兜看。 “他干啥了?”林西西没等到下文,就戳了妞妞的小肉脸一下。 妞妞的目光艰难地在程止戈的裤兜和林西西之间来回拉扯着。 程止戈拍完右边裤兜又拍左边的,左边的更鼓鼓囊囊,声音更大。 “他,捡娃……我,爬走。”妞妞才一岁多,哪里受得住这种密集的糖果诱惑。 林西西冷哼了一声,抱着妞妞走了。 妞妞趴在林西西肩膀上,面向着程止戈,伸出一只小手摊开来。 程止戈点了一下头,再抬眼的时候看到旁边的冯琴,又板起了脸警告她道:“不准骂林西西。” 冯琴哭笑不得。 可她是长辈,不能跟程止戈计较。程止戈的事,闻一甲今天也说了很多,她对程止戈了解又更深了一层。 只要程止戈不背叛国家,不干人神共愤的事,她都会容忍他一二的。 徐沪生提着窃听器走了过来,把它交到冯琴手上。 冯琴惊讶地问:“怎么会在你这儿?” 徐沪生看了程止戈一眼。 程止戈抬步就走。 冯琴想着程止戈迟早也是要来协助审查的,就叫住了他,并对徐沪生说:“程止戈同志不是外人,他可以听。” 徐沪生玩味地看了程止戈一眼,“恭喜啊,这么快就会被审的变成了可以参与审查组工作,能听审查组情报的。” 程止戈根本不搭理他,直挺挺的站着。 “我和哨兵在韭菜地里捡到的。”徐沪生道。 “这玩意儿还长着腿会自己走路,明明在郝甜那边,一转眼就在韭菜地里了。这边境难守,敌人狡猾狠诈果然名不虚传。”冯琴道。 程止戈一听郝甜这名字眉头就拧了起来,再仔细一看冯琴手里的铁疙瘩,也很快认了出来:“窃听器,你们什么时候装的?” “今天她闹自杀的时候,哨兵进去控制她的时候我趁机装上的。”冯琴道。 程止戈突然想到今天郝甜和他说过的那些疯话。 她说她重生的,说林西西是鬼上身。 林西西才刚解除嫌疑,要是这对话的内容泄露出去了,又是一个麻烦事。 “我看看。”程止戈伸手扯过窃听器就打算捏烂它。 徐沪生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般,邪气一笑,提醒他道:“这可是重要的证物,损毁了可是个麻烦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录到重要的信息,犯罪份子们一定很想要弄烂它。 你可得拿稳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坏了,你这嫌疑可就洗不清了。” 程止戈两根手指依旧往下压。 徐沪生眼中闪过一抹期待。 “程止戈怎么可能会毁掉这么重要的证物,徐沪生同志你别开这种玩笑,审查工作需要严谨稳重,你这总是动不动开玩笑的举动还是改改的好。”冯琴一边说一边把窃听器往回拿。 程止戈深吸一口气。 “你们抢什么好东西?”林西西抱着妞妞双转了回来,看到窃听器的时候,她惊讶地叫了起来:“这东西线怎么只剩下一条了啊,谁把另一条线和连接座都扯掉了?” 程止戈手指一松,把窃听器举了起来,冯琴也凑近仔细看了看。 窃听器果然少了一条线。 这窃听器是徐沪生拿来的。 三人就扭头齐齐看向徐沪生。 徐沪生想看程止戈笑话,没想到最后那屎盆子扣回了自己头上,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顶着三人的目光,把自己的口袋全翻了出来抖了抖。 “兴许还在韭菜地里,这窃听器要是缺一条线不找回来重新原线插接,还真就是个无用的铁疙瘩。”冯琴叹道。 “去韭菜地里再找找,一棵一棵扒开找,或许能找到那条线。”林西西建议道。 冯琴觉得这也可行,就和徐沪生带着人去韭菜地里了。 等人走远之后,林西西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能听到偷听后才问程止戈:“窃听器里录到了什么,你要铤而走险当面捏碎这么重要的证物?” 程止戈不说话。 林西西转着轮椅转身就走。 “程止戈,我问你的时候你不回答,以后你再想告诉我,我一个字都不会听了。” “郝甜说你是借尸还魂,知道以后的事。”程止戈往前一跃,拦在轮椅前,缓缓开口。 麻蛋…… 这事要是真被人知道了,她跟季安平拉扯搞出个假医学出处,还遮掩了这么久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总有脑子有坑的人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她可不想被人剖开切片研究,或者被当个鬼怪一样关着让她做法表演。 “这事算我欠你一人情,以后还你。”林西西道。 “还什么……”程止戈问。 “你还学会讨价还价了?”林西西挑眉看着程止戈,“你想要什么?” “你,行不行?” 林西西摇头,“人不能太贪心,程止戈,离婚前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为了证明清白主动委身的时候是有过一瞬间和你过的想法的,但是你自己把那一丝可能性掐灭了。 还有,我没吃屎碗的爱好。” “如果我没有,没沾上。” “世上哪有如果?沾了有说头,没沾也得有证据,不是空口白话,当初你不愿信我,如今我也不愿信你。”林西西伸手,“妞妞说你兜里有糖,拿出来。” 程止戈伸手在左边掏了掏,掏出一堆糖纸。 又伸手在右边掏了掏,掏出一手的草纸捏成的纸团。 林西西扶额,眼中有一点笑意一闪而过,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程止戈,你连一岁的孩子都骗啊。” 妞妞吵着要糖不肯睡了,她是为了拿糖才折回来找人的。 不过,也不算没收获,至少知道了窃听器里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话的事。 “草纸给我。”林西西伸手抄走了程止戈手里的纸团,“去看着妞妞,再丢就是你的事。” 林西西这次是真的要去上个大号。 程止戈跟了两步。 林西西的声音透着愠怒,“变态啊你,看人拉屎,现吃现拉赶趟?再跟来我喊抓流氓了。” 程止戈转身回休息室看娃去了。 林西西这一泡拉得挺久的。 第132章 她上回是怎么死的 等她回来的时候,是和冯琴一起走回来的。 那条掉了的线找着了,但是哨所里没焊接的设备,林西西说医务室里有个烤伤口的灯,温度很高,或许能把那焊点上的锡给烤化,直接把线粘上去看行不行。 徐沪生觉得不行,冯琴觉得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再说。 “照这灯需要戴防护具,你们去把材料找来,我现场做几个。”进了医务室之后,林西西很快就翻到了灯,怕几人不信,她还捂着眼睛把灯开了给他们远远地看了一眼。 这灯除了温度高,还有很伤眼睛,人是不可能近距离看着的,但不近距离看着,窃听器线给烤化了也没人发现,所以做防具是势在必行的。 林西西拉了下灯线,烤灯啪滋一声关上了。 程止戈依旧要看娃,徐沪生和冯琴一个去找防具材料,一个去拿播放的母器,万一粘上了,就能现场试一下能不能放出声音来。 林西西也翻箱倒柜的找起做防具的工具。 窃听器上另一条线也快掉了,带着走来走去一会说不定还得粘多一条线,冯琴就在医务室里找了个带锁的小箱子所窃听器锁进去,自己揣上了钥匙才走的。 等到徐沪生找来了材料,冯琴也小跑着回来了,她一进来就首先查看了放窃听器的小箱子,箱子上的锁具完好,没人动过。 林西西只当没看到她这一举动,低头认真地做着防具。 二十分钟后,防具做了出来,三人一人戴了一个在头上,林西西告诉了冯琴使用这灯的注意事项,就甩着手说手酸去一边呆着去了。 锡是不容易烤化的,但是林西西用了一种药当成催化剂试了试,那条线真的粘上去了。 冯琴略微有些忐忑地把窃听器和播放的母器接了起来,按下了开关按钮。 滋啦滋啦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却一直没出来声音。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把机器关掉时,徐沪生摆了摆手,示意她再等一等。 “程止戈,你来啦?” “五分钟。” “程止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重生的,其实未来很多事我都知道,我要是能活下去,在谁的身边都相当于多一个先知,做任何事都事半功倍。” “你活不了,别折腾了。” 之后就是郝甜的尖叫声和痛喊声,疯狂的大笑声。 听完之后,冯琴和徐沪生都呆住了。 “这人彻底疯了。”徐沪生说。 冯琴点点头,“瞧这说的什么疯话,什么重生,什么预知未来。 她要真那么能耐,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林西西打着呵欠,突然扭头幽幽地道:“万一是真的呢?” 徐沪生和冯琴齐齐摇头,“这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人都一条命,死了便是死了,要是可以重来,那些革命前辈是最应该活过来的看一看这片他们为之奋斗过流过热血洒过热泪的土地。 他们那种该永垂不朽的都没机会重新活一次,郝甜这种恶毒小人又凭什么有机会重来一次?” 林西西没再说话。 争辩毫无意义,事实摆在眼前,就是郝甜这种恶毒小人重新活了一世。 不过,她也穿越了,好歹算是上天降了个补丁包下来,把郝甜这bug给揪了出来。 粘上去那条线很脆弱,冯琴都不敢大力去动,可那线还是掉了。 “得了,听了今晚觉都能睡得着了,这线终究还是要重新焊接上去才行,我困了,要走了,你们随意。”林西西摇着轮椅去睡了。 冯琴干脆就睡在了医务室里,守着这窃听器了。 徐沪生去跟闻一甲知会了下,闻一甲腰正疼得厉害,摆摆手就让他走了,表示知道了。 第二天,冯琴和徐沪生带着窃听器去城里找人焊接去了,闻一甲瘫倒在床上,让哨兵去找程止戈过来给他锤折弯了的钢板。 没有钢板,他这腰都直不太起来。 哨兵找不着程止戈。 闻一甲觉得奇怪,郑严格跟个隐形人似的,他对程止戈的了解,比李长青还少,问他人哪去了,这长着脚,腿脚还老长,跑起来飞快的人,他真找不着啊。 疼痛能让人清醒,闻一甲略略一思忖,就让哨兵去林西西住着的休息室附近喊。 哨兵刚走到休息室那边喊了一声,后面就传来咚的一声,程止戈的声音就在屋后头响了起来,“找我?” 哨兵赶紧说闻一甲找。 程止戈就从后头转了出来。 哨兵好奇地问他:“程大队,你怎么从后头转出来的?家属楼的嫂子们说你昨晚上没回去睡,你睡哪儿了?” 程止戈矢口否认:“我回去她们没发现,我刚去菜地里了。” 菜地确实在后面那个方向。 “程大队也打算翻地种点菜?” “我扶韭菜,昨晚他们踩倒了。”程止戈甩了甩手,一根韭菜叶子从他袖子上掉了下来。 “程大队真有心。” 程止戈大踏步走开了。 林西西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着程止戈的背影怔了好几秒。 扶韭菜?! 程止戈是会去帮嫂子们的菜地扶韭菜的人么? 总觉得他在说谎,无奈她没证据。 医务室现在没人,林西西抱着妞妞走了进去,轻轻地掩上门,妞妞呆一边玩扶墙走,林西西戴上护具,找出昨晚用过的那些家伙什,又从轮椅的布袋子里掏出一个和昨晚那个长得一样的铁疙瘩出来。 一样的少了一条线。 熟门熟路的把线粘上焊点。 又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她拔下头上的发夹捊直了,把放播放母器的箱子锁给戳开了,把手头的铁疙瘩线搭了上去,把声音调到最小,歪着头靠在箱子上听了起来。 前面一段是昨晚听过的,没啥听头。 听到新内容的时候,她才认真了一点。 “哈哈,你一定是知道林西西也可能知道那些事才会觉得我没用吧? 其实是我轻敌才落得这个下场,我要是早知道林西西和我一样也是重生的,李义那一次我就直接把药剂下重点,不搞什么声败名裂,直接弄死她的话,早就一了百了了。” “重生?死了才会叫重生,她上次是怎么死的?” 第133章 镯子里的秘密 “你不关心未来局势,不关心国家大事,却对她的死因这么在意……程止戈,原来你这人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也是个为了个女人将一切家国大义抛脑后的普通男人。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不说便不便不说,我从今天开始日夜不离的跟着她,我不死,她就不会死。 “不,不,不是这样的。或许,她根本不是重生的,重生的不是她那样的。 重生也不会让她突然会医术,突然变聪明,突然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跟原来的那个人好像半点也没有相像之处。 或许这一次,原来那个林西西其实也死了,有个鬼借尸还魂穿了她的壳子变成了现在的林西西。 程止戈,你在意的那个林西西,指不定早就不在了。 现在在你眼前的,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鬼。 对,她就是个野鬼,该把她抓起来烧掉。我要告诉所有人,林西西是个鬼,要消灭它才行。”郝甜突然往外跑。 “你为了林西西打我?!你之前不是护着我的吗,你为什么现在又护着她了?” “我从来没想护你,我是怕她把事情闹大,面临更重的处罚,我才拖走她,拖延对质。 之前她怕我,怕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在意,养一个人而已,管三餐我还是做得到的。 她突然变了,会在众目睽睽下冲进我怀里,会强行往我身上爬,我却不想摔她。 后来我才想明白,她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我离婚,不是厌恶她,是她想要自由,是她在这里不开心,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才好像会开心。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我想要让她以后不会因为钱去向一个陌生的男人摇尾乞怜,把自己当货物卖掉。 我只是不习惯,不甘心,不知道怎么放手,也不想放。 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你,我当时也想不明白。 现在我知道了,你和别人是一样的,你不是林西西,所以我不要你。” “哈哈,程止戈,你现在才知道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太晚了,不是你放不放手,是她不会再要你了。 那个鬼很高傲的,我跟她说过,我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 哈哈,她不会再要你了。 哪怕你不放手,想尽一切办法要留下她,她都不会再要你了。 看到你也得不到幸福,我突然觉得好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开心。” “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看见,我闭气晕过去了。” “可她不会相信的,哈哈,这种事你证明不了的,除非我肯去告诉她真相。哈哈,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我不会傻到去帮你证明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五分钟到了。” 听完完整内容之后,林西西沉默了好一阵子。 原来昨夜程止戈说的倒是真话,他确实没沾屎,还算是个干净的碗。 就是这个郝甜,太恶心人了。 “一泡屎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风化成肥,非要蹦哒四溅犯贱往人身上跳,真是小刀拉屁眼,长见识了。”林西西关掉机器,拔掉线,复原锁头箱子,又用手绢细心地把箱子附近擦了几遍。 带着妞妞沿着医务室后面散了一圈,林西西又若无其事的回休息室待着等开饭了。 今天轮到王婷婷家给她送饭了。 她没饭吃的时候把楼里都蹭过一遍了,谁家做饭好吃,她门儿清。 所以点中来送饭的孩子,都是他们妈或者婆婆奶奶做饭好吃的人家。 大白天的,程止戈也不好窜上房顶,要是蹲屋后也不行,他就真的跑韭菜土里扶韭菜了。 扶了整整一上午才扶了二十一根韭菜。 正好哨所在那边要补防,他就又不耽误正事又能干自己私活。 王嫂子不明究竟,看到他扶了一上午的韭菜,怕他耽误正事,回头就去找了魏嫂子。 魏嫂子又找了李嫂子,下午说说笑笑的就来扶韭菜了。 程止戈去吃了个饭的工夫,发现活被抢了,他就板着脸往魏嫂子李嫂子面前一立,用那会冻死人的眼神一眼一眼的瞅着两个嫂子。 两个嫂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扛不住了,于是,魏嫂子就问他:“程大队,俺,俺们犯啥错误了,你在这边看守俺们?” “你们占了我工位。”程上戈理直气壮。 “啊,那我们旁边去。”魏嫂子就和李嫂子往两米开外去。 程止戈又开口说话了,“那边也是我工位。” 魏嫂子李嫂子最后都退出十好几米远,退到王嫂子家菜地里了,程止戈还说她们占了工位。 得,两个嫂子算是明白了,这菜地啊,最近她们是甭想来了。 走之前,李嫂子大着胆子问:“那我们要摘菜咋办?” “告诉我,我摘。”程止戈说。 两个嫂子满意地走了。 边走边嘀咕。 “你觉不觉得程大队好像比以前有人情味了?” “是有点,谁能想象得出来,有一天,程大队那双只会杀人抓人的手会给咱们摘菜啊。” “想象不出来的事情多了,原来大家都以为程大队是天上云,林西西是地上泥,她配不上程大队。 结果林西西是天上月,比程大队还高不可攀,现在哨所里哪个人不服她?” “可俺们哨所太小了,留不住这轮月亮的,我们再喜欢也没用。” “不知道田嫂子怎样了?她把妞妞扔给林西西带,也不知道林西西会不会嫌小孩子闹腾,不如咱们去瞧瞧,看能不能帮一把?”李嫂子说。 魏嫂子有些意动,小声说:“俺还有点犯怵,你陪着会好点儿。” 两人到休息室的时候,妞妞光着屁股在床上爬着,林西西在清理东西。 “妞妞咋没穿裤子啊?”李嫂子问。 林西西哼了一声,指着搭在一边木头架子上的三条裤子,“全尿了,我正睡午觉睡得香呢,只感觉到身边热乎乎的,她不止尿湿了自己裤子,还尿了我一身,我要找干净衣服换了才能去给她洗尿裤子。” 一个小小的红布包被遗漏了,魏嫂子替林西西捡了起来,叮当一声,里面的老银镯子掉了出来。 银镯子一落地就立了起来跟个圆环一样往前滚,魏嫂子手忙脚乱地跟在后头追了几步才把它抓手里了。 拿起来正要往红布包里装时,魏嫂子怔住了。 “这镯子怎么在这儿?秦星星拿来的?看我回去不揍死他!” 第134章 对媳妇好又不是让你跳崖死 林西西刚找出一身干净衣服就听到魏嫂子说镯子的事,她只有一只镯子,就是卫桃花送的那只。 扭头一看,魏嫂子捏在手里的正是那只镯子。 “什么秦星星拿来的,这是人家送我的。”林西西伸手把镯子和红布包都拿了回来,又往外赶人:“我要换衣服,你们出去一下。” 魏嫂子疑惑地看着林西西,再三问:“真是你的,不是我的?” “真的真的,是我的,人家送我的,我记得特别清楚。是不是跟你的长得很像,那很正常,现在的款就那么几个,撞款是经常都会遇见的事。”林西西把人推出去,换好了衣服才把门打开让她们看着妞妞,她要去洗衣服了。 她就两身衣服,妞妞的换洗衣服也不多,她又尿得快,不及时洗,一会儿就没干净衣服可以换了。 李嫂子抢着要去帮着洗,林西西不依。 她不喜欢别人接触她的贴身衣物,总感觉别人搓你的小内内感觉很快。 李嫂子见林西西坚持,就看妞妞去了。 魏嫂子还在想事儿,没什么动静气儿。 林西西端着盆子去一楼公花水槽那边洗衣服,到了才发现她刚刚忘记跟嫂子们借个肥皂了,这沾了小孩尿的衣服要是不加皂洗,那味儿根本去不掉。 林西西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人经过。 侧耳朵听,也听不出什么。 她抿着唇沉吟片刻,突然冲着空气试探地喊了一声:“程止戈?”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程止戈还在扶韭菜,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好像是林西西的声音。 叭,韭菜被他扶断了。 他听了几秒,只有风声,偶尔远处密林里会传来一声两声鸟鸣,菜地里顶多有一只两只蛤蟆跳来跳去,咕呱咕呱。 林西西讨厌他,不会叫他的。 他又低头一根一根的专注扶着韭菜。 林西西没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也没见着人,她暗笑自己脑子糊涂了。 窃听器里听到的可能就是话赶话。 程止戈要是真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想想也是蛮恐怖的。 比如,你抠鼻屎的时候,他在旁边盯着看。 你睡觉的时候,姿势豪放一点,他也在旁边看着。 你换衣服的时候,他也看着。 你去拉屎拉尿刚脱了裤子,又发现他在旁边定定地看着…… 林西西赶紧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吓人的画面赶出脑子。 衣服已经浸了水,反正沾了尿,味这么冲,也没人会偷脏衣服。林西西就把衣服搁在洗衣台子上,自己回去借皂。 魏嫂子直愣愣地冲出了休息室,差点把林西西撞个大马趴。 “你这么着急吼吼的是要茬架去?”林西西被撞得向右一歪,用手撑住墙才站稳了身形,“你这力气,跟头牛似的,差点被你撞散架。” 魏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俺是山东的,武术之乡出来的,俺们那儿大人小孩都会点武,俺打小练的就是铁头功。” 哈……铁头功不是少林寺的么? 林西西分不清这些武术派系,知识储备全是来源于电视和小说。 “你往哪儿去?”林西西抚着隐隐发痛的腮帮子问。 “回家去找个东西。” “那正好,帮我带块皂下来,我没k……哦,没皂。”林西西道。 魏嫂子哦了一声表示收到,急吼吼的就跑开了。 过了十来分钟,她又拿着一个红花花的布包和一块新肥皂回来了。 林西西接了肥皂正要走,魏嫂子期期艾艾地说要再看看她那个镯子。” “看可以,不要弄丢了,那是别人放我这儿的,我打量着还要还回去的。”魏嫂子这人虽然不够机灵,但是大方向上不坏,何况李嫂子也在,不怕她拿了镯子不还。 林西西把那个红布包重新从布袋子里掏了出来递到魏嫂子手上,转身就往洗衣台那边走。 到了洗衣台把皂打上刚搓了两下,林西西就觉得有啥地方不太对劲。 衣服好像少了一件儿。 索性数了一下,妞妞的尿裤子一条没少,她少了一件上衣,是那件青色的衬衣,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 林西西耸眉怒眼的在洗衣台附近找了找,边边角角都寻了个遍,愣是不见踪影。 她猛地把正搓着的衣服用力往盆里一甩,水花溅起老高,打在水槽边缘,发出piapia的声音。 洗完剩下的衣服,林西西端着盆子往休息室后面走,这女人的衣服晾在面向人家操场的地方不太好,索性就在屋后挂条绳子晒一晒得了。 走到屋后的时候,看到程止戈蹲在几米外的韭菜地里,背对着她的方向,垂着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西西来了恶趣味,就扯着嗓子喊道:“程止戈!” 程止戈身材健硕,蹲下也老大一团,听到她喊,身子就是一震,脑袋往左一看,又往右一看,两手有点慌乱地往韭菜地里按。 “你蹲人家魏嫂子韭菜地里做啥?” 程止戈头也没回,就是两手往前死死按着,声音跟往常的冷厉不同,带着一丝清越。 “我,没弄啥。” “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拉屎的吧!”林西西拖长声音取笑他。 程止戈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半晌才连连否认:“不是,我没拉。” 这人怪没意思的,啥梗也接不住,扫兴。 林西西没再说话,把绳子往一边的小树杈子上一甩,绳没甩上去,索索掉了下来。 她又甩了一下,又掉下来了。 程止戈扭头看了一眼,把面前的韭菜用力扒拢了一些,这才起身三迈两迈到了林西西后头,捡起绳子,一伸手就把绳子挂到了树杈子上,系上扣又牵着另一头去拴到了另一棵树上。 “好了。”拴完绳,程止戈又跑回了先前蹲着的那里继续蹲着。 林西西默默地晾完衣服端着空盆子就走。 等到人走没影了,程止戈才扒开韭菜丛,从泥里刨出一件青色的女式上衣。 他就是突然听到林西西那间休息室里有别人的声音。 是魏嫂子和李嫂子在聊天。 魏嫂子说还是王老实好,衣服都帮李嫂子洗,李嫂子说不是她叫的,是王老实抢着要去洗的,她说男人洗衣服会被人笑,王老实说心疼媳妇的男人洗个衣服又不是要他去跳崖,笑什么笑。 第135章 又被抓包了 “王老实可搞笑了,他说保家卫国,挣钱养家,上值巡边就是在保家卫国,发了津贴就是挣,养家,不就是吃喝拉撒都要参与才叫养么,衣服媳妇洗得男人就洗不得了,那男人脑门上写着洗衣要死的字咩。 我抢也抢不过他,又怕把衣服扯烂了,说又说不过他,只能由他去了。 你们笑就笑吧,反正我还挺高兴的。”李嫂子说。 “男人们可能会笑他耳朵软,但是俺们好些嫂子都羡慕你有个会心疼人的男人呢。”魏嫂子道。 程止戈耳朵就支棱了起来。 要给女人洗衣服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林医生洗衣服好像没带皂……” 林西西洗衣服去了? 程止戈立马站了起来。 他倒是看到了洗衣台上的衣服,还拿了一件打算帮忙搓干净…… 程止戈慢慢地拍着衣服上的泥巴,透过衣服上的大洞,能看到远处翠绿的山林和半山腰的防空洞。 他用力过猛把衣服给搓烂了…… 又差点被抓包。 还好及时刨土按进了地里。 林西西从墙角探出头来。 这个程止戈还说没在人家韭菜地里拉屎,看他那遮遮掩掩的样子,肯定是拉了在埋屎。 还死不承认! 她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打算杀他个回马枪。 程止戈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立即把手里的衣服团成团往肚子里一塞,倏地站起,大踏步就往林子那边跑。 林西西扑了个空,只看到韭菜地里被刨了个坑,还湿嗒嗒的。 哦,不是拉屎,就是撒了泡尿…… 切,不文明,有茅房不去,非要撒人家地里。 男人就是这臭毛病,主要是他们有这先天条件,一拉一拽就可以撒。 羡慕都羡慕不来。 虎着脸回到休息室,魏嫂子正拿着两个长得像双胞胎的镯子在反复对比翻看。 这洗一轮衣服都洗完晾完回来了,还在看啊,就银镯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要是个那么在的金镯子,林西西多少还能上点心。 魏嫂子却很激动,跟看到宝藏似的,拿着镯子的手都开始抖了。 “林,林医生,这银镯子谁送你的?她在哪儿?”魏嫂子一见到林西西就扑了过来,妞妞伸着手也要往她怀里钻,魏嫂子这一扑,把妞妞给挤一边去了。 她揉着自己的小脑袋,唉呀唉呀的叫着:“我,我撞铁了……” 李嫂子见状,立刻把妞妞带开了些。 魏嫂子今天不对劲极了,看着那镯子已经又笑又哭的,刚刚已经闹腾过一阵了。 林西西也意识到了什么。 卫桃花……魏李花…… 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镯子可以说是撞款了,可这名字……也撞了。 “你别激动,慢慢讲,我听完之后再告诉你人在哪,行不?”林西西有预感,今天又有故事要听。 昨天程止戈的故事已经够惊心动魄,今天这事儿也定然不简单。 魏嫂子把两个镯子举了起来,对着光让林西西看。 “镯子一样不奇怪,怪的是装镯子的布包花纹一模一样,镯子上刻的字也是同一个人刻的。俺叫李花,俺失踪了三十二年的堂姐叫桃花。 俺俩出生只差三个钟头,这镯子是爷爷亲手打的,布包是俺大伯娘亲手绣的。 俺们都出生于1944年春天。 那时候战火连天,委军对三集国军加大了军事打击力度,从一九四二年开始,便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扫荡。 四四年,扫荡已经进行了一年,仅仅在一年的时间里,三集军就被扫荡了三次。 外有强敌扫荡,内有叛国投敌,当时的三集军由于部队太杂,而且不少部队是由军阀部队转变而来的,因此军纪非常差,兵员素质普遍不高。 投敌的人多达四万多人,他们加入了委军,反过来打自己的部队,杀起老百姓更是比外人还狠。 俺家祖上是有座银楼的,但是早就被炸没了,俺爷爷有点功夫在身上但不多,那时候当兵的人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为了糊口挣那几个大洋就把脑袋提在裤带上去了。 有的也不是自己去的,是给抓的壮丁。 俺爷,俺大伯都被抓走了,只有俺俺爸带着俺奶带着俺大伯娘和俺妈逃到了山中。 那时候,大家根本可能联络,抓走的人哪天死,死在哪没人知道的也很多很多。 俺们都以为爷爷和大伯也凶多吉少。 44年一月间的时候,一只八路军队伍路过山下,村里的乡亲们都听说八路是好人,是保护人民老百姓的。 大家看到那些人穿着草鞋,背着斗笠,风尘仆仆,面黄肌瘦,都把家里的口粮拿了出来,非要追上去送给他们,好让他们吃了有力气打傀子打委军。 八路军的政委当场就给大家写了欠条,说是等抗战胜利后,会加倍还粮给大家。 俺大伯娘和俺妈突然发动,村里的接生婆也没了,只能自己在家自己生。俺奶说,俺当时被脐带缠住了脖子出不来,俺堂姐又是个倒位。 俺大伯娘生了三天没生下来,俺妈又开始了。 两个媳妇两个孙辈都很危险。 就在俺奶眼都快哭瞎的时候,有个随军的军医来了。 堂姐出生后三小时,俺也出来了。 都健全存活。 俺奶高兴得要命,要给那人立长生牌,后来闲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俺大伯投了八路,就在队伍之中。 大伯回来呆了半宿,拿出一对镯子,说是俺爷预备好的,他一边跟着队伍转移作战,空闲了就敲打,做了大半年才把这两镯子做出来。 大伯给银镯子上刻了字,一个叫桃花,一个叫李花。 队伍过去之后的第三天,俺爸去山下换粮时,村里被屠了。 一伙委军带着傀子来了,见人杀人,女人不从的都一刺刀给穿了,从的也没好下场,活活给玩死了。 俺们躲在地窖里,原本好好的,可俺突然哭了一声,俺妈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委军听着声音过来了,眼看就要搜到地窖了。 俺大伯娘抱着堂姐就冲了出去,引走了他们。 俺大伯娘是城里的富家小姐,俺俩的名字也是她起的,说是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后来,村里安静了下来,俺奶大着胆子爬了出去,哭着回来了。 房子都点火烧没了,尸体横七竖八的,死得极惨,没几个全乎的。 第136章 遇匪 “俺大伯娘的鞋子是在山崖边找着的。 她应该是不想被辱所以跳下去了。 俺们一直以为,堂姐也被抱着一起跳下去了。 建国后,俺爷爷回来了,大伯却没回得来,爷爷说他死在了最后一场战役中,没能看到新种花的黎明。 俺妈从小就跟俺说,俺欠大伯家两条人命,俺小时候淘气不肯进学,俺妈就拿镯子给我看,我把这镯子记得别清楚。 没想到,俺会在你这儿看到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还刻着俺堂姐名字的银镯子。 林医生,你快告诉俺,堂姐她在哪儿?俺要带她回去见亲人。”魏嫂子抹着泪仰着脸一脸期待地望着林西西。 “那个年代的人太苦了,得,你不要哭,你这大饼子脸哭起来真的不好看,我带你去,人就在城里,虽然有点病,但还活着,能再跟亲人相逢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正好今天冯琴和徐沪生不在,闻一甲没出来,没人盯着她,窃听器的内容也听完了,她又不想接审查那个烫手山芋,不趁这时候溜啥时候溜? 定的画笔应该到了,再不取人家就以为她跑单了,定金也会充没。 大姨也该去看看,走之前跟她说得好好的,顶多三天一定回,不然她又以为她被抓了瞎担心。 出所的原因魏嫂子都帮她想好了,寻亲! “找条背条来,我把妞妞背上,把后头湿衣服也……算了,不收了。”收湿衣服太显眼了,人家万一猜到她了跑路就不好了。 她有钱,城里也有卖衣服的,这事好解决。 “你这脚还伤着呢,怎么去?”李嫂子问。 “秦副队家有二八大杠没,没有就去借一架,魏嫂子骑车,带我和妞妞。”林西西道。 “那你轮椅呢?” 轮椅挺值钱的,再打一架也不划算,林西西看着李嫂子。 李嫂子以为她不好意开口就主动道:“我会骑,再借一架自行车,我骑,轮椅绑后座上。” 完美。 三个女人说干就干,借的借车,拿的拿背条。 林西西在李嫂子的指导下把妞妞拴了起来背到了背上。 夏天天气热,布裹身上不舒服又热,妞妞拱来拱去,好一阵子才绑好带子。 林西西会骑自行车,但是搭车只会搭死车,就坐在后座上让魏嫂子推着出了哨所再骑上路。 进城不过十里路,山路颠簸,慢点骑一个小时怎么也能到。 很快就要见到堂姐,魏嫂子又开心又激动,两脚不停蹬着,恨不得给二八大杠插上一双翅膀好让它飞快些。 李嫂子被甩在了后头十几米开外。 “啊,前面有个人趴着,好像中暑了。”魏嫂子减慢了速度,向那边靠了过去。 林西西看了看周围,林子那么多,躲一躲荫凉傻子估计都会,还能中暑?! “停下,别靠近,万一有诈。”林西西赶紧提醒魏嫂子。 魏嫂子立即跳下二八大杠,两脚着地往前冲了一米多远才刹住,离着那趴着的人还有两米左右距离。 林西西掏出个石子往那人脑袋上扔。 砰的一声,那人脑袋被砸得空响。 魏嫂子欲言又止。 林西西眯起眼仔细地观察着那人。 被石头砸了之后,那人依旧一动不动的趴着。 “应该是真晕过去了……”魏嫂子说。 林西西摇头,“不是,不管是晕了还是睡了,只要不是嘎了,人体是会对疼痛有感觉的,神经是有自然反射动作的,这人一点变化也没有,这才是不正常的,快走,往回走!”林西西催着魏嫂子转向。 魏嫂子刚调转自行车龙头,李嫂子兴奋地冲了上来,大笑着:“哈哈,我追上你们啦!” 两个车子就撞到了一起,魏嫂子用力扶住龙头,又伸手过来撑了林西西后背。 “赶紧分开车子,回哨所!”林西西扭头盯着那趴着的人,耳朵里隐隐传来索索声,正在由远及近,向这边围了过来。 那个趴着的人突然弹了起来,跑了几步,窜过来伸手就往车龙头上抓。 与此同时,十几个人从路两旁的林子里钻了出来,前前后后,慢慢收拢。 见这阵势,李嫂子也终于明白过来她闯祸了,她踢开扑来的那人,骑着车子就要往外冲,一边冲一边说:“我冲倒一个,你俩赶紧跑,不要管我,我没那么重要,他们要抓的人肯定不会是我。” “回来,你这是自行车,不是汽车,还冲倒…… 算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十几个人,腰里都别着家伙,我们三个女人中还带个伤员,背上还有个孩子,不用做无谓的挣扎,他们没一上来就突突,肯定是要留活口的。 这时候上去拼,激怒了他们,杀一个把人立下威也是可能会发生的。 我们三个一起出来,就一起回,要活生生的一起回。相信我。”林西西压低声音道。 李嫂子犹豫地停下了自行车。 被砸了脑袋又被踢了一脚的男人从沟里爬了出来,凶神恶煞地往这边走。 “哪个是要抓的,剩下两个杀一个给她们长长记性。”他一边走一边问跑过来的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 那人还没开口,林西西抢先道:“杀一个,我们剩下的全自杀。”说着就从裤管里抽出一把三棱军刺抵在自己脖子上。 戴草帽的男人摆摆手,挥退了那个男人。 “绑了,不杀,要是不听话,再宰。”男人的声音有些含混,像是嘴里含着东西。 林西西试探出来了,这些人要抓的人正是她自己。 胆子也大了。 “我脚伤了,不想闻臭男人味儿,要带我走可以,推着自行车带着我走,不要碰到我,碰到我我就自杀。” “你是拿自杀当宝了?信不信我一枪打掉你的刀,再把你暴揍一餐?”戴草帽的男人也被林西西这得寸进尺的行为给搞恼了。 魏嫂子往林西西面前一站,李嫂子又往魏嫂子后头一站。 林西西却有恃无恐,挑眉看着他:“你可以试试看,多开几枪,最好把我们几个全射死,那大家玩完儿。 这里离着哨所并不太远,你敢不敢开这个枪呢?别人听不到,不代表程止戈听不到。 还有,你开了之后能不能一下子穿透三人打中我的手呢?我又能不能在程止戈来之前抹脖子咽气让你们白费一场工夫呢?” 第137章 我们也不想杀人,你逼我 林西西这几问,句句问在男人心头,这个女人难缠,不听她的就要一拍两散。 戴着草帽的男人收了枪,妥协了。 魏嫂子和李嫂子汗湿衣背。 “把轮椅放下来,让她坐上,两人一组轮换着抬;自行车也抬上,不要让轮胎落地留下痕迹,这两个女人绑自行车上一起抬走。”戴草帽的男人妥协归妥协,狡猾也是真狡猾。 所有痕迹到此断绝,哪怕程止戈发现人不见追了出来,一时之间也是找不到人的。 他们要的,就是把人引出来一小会儿。 看着戴草帽的男人从汗津津的裤子里掏出几个黑布罩子,林西西尴尬癌都要发了。 “不,不用了,我们自备,自备。”林西西把轮椅上的黑布袋子掏了掏,掏出几条手绢折了几折往眼睛上一蒙。 魏嫂子李嫂子依样画葫芦被蒙上了眼。 草帽男:矫情。 林西西:你太味儿了啊,黑布头套还不是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从裤子里……掏出来的,谁知道你先前放裤腿里还是放鸡窝里了? 想想就抓马。 一行人抬着自行车,轮椅,迅速消失在原地。 断后的人又一边清扫着痕迹,一边做了些假痕迹。 到了地方,林西西几人就被关进了一个屋子,轮椅上的黑布袋子也给拿走了。 身上的绑也松了,似乎并不怕她们逃,或许是笃定了她们逃不出去。 林西西把眼睛上的手绢扯了下来,透过门缝往外看,两个抱着磨得锋利无比的斧头的彪形大汉站在门外。 “老大交待了,不可以开枪,但是可以砍人,反正砍手砍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不是会医么,也会包扎,只要人不死,老大就不管。”外头的人说。 得,他们也不想杀人,至少在有理智的情况下,他们要的只是人质。 妞妞一直抽抽噎噎的哭着,不敢大声叫。 …… 程止戈藏好衣服出来时,休息室里出奇的安静,看着晾衣绳上的湿衣服,他开始没大在意。 扶了两棵韭菜后就突然跳了几跳,到了休息室后面水沟边上。 凝神听了听,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就一下子窜上了房顶,揭开瓦往下瞅。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 这次,他没在营区浪费时间,直接去哨所门口查出入登记,果然看见了魏李花李桂花林西西李丁丁四个名字。 又跑了。 哨所里的车徐沪生和冯琴开走了,她们又借走了两辆,程止戈自己也骑了一辆追了出去。 追出去十几米的时候,冯琴和徐沪生回来了,看到程止戈竟然出哨了,立马刹车停下来摇下车窗户问他出行原因。 “她们三个女人带个孩子要进城,我找找去。” “这些女人胆子也是真大,袭击才过几天就又不怕出门了,不过我们一路回来,没见着人啊,她们走了很久了?”徐沪生问。 程止戈原本不准备搭理徐沪生的,结果一听这一路上没见人就知道不对劲了。 她们出去顶多才二十几分钟,顶多跑出去几里地,入城回城就那一条路,吉普车回来不可能没看到人。 除非她们路上出了什么事。 程止戈捶了自行车一下,车龙头一下子被捶塌陷了,下面的弯梁也裂了。 徐沪生瞪着他,“拿车子出什么气?你把它打成这样,别指望我车你。” 程止戈二话不说就强行拉开车门,把徐沪生从驾驶位抓了下来,扔破烂一样扔到一边,自己爬了上去,看着冯琴。 冯琴自己下了车,嘱咐他:“我现在回去叫人,一会儿就跟上来,你沿路留下记号。” 程止戈默默启动车子,一甩尾就开了出去。 徐沪生爬起来往前一窜,扒着另一边的车门,隔着副驾驶位跟程止戈说话:“难怪林西西不要你,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丢,你真是没用。” 程止戈将油门踩到最底,车子风驰电掣冲出去。 徐沪生差点被甩飞,喝了一嘴的灰,一边呸一边骂:“说你两句儿你就要人命啊,你这怪物!我可告诉你,那女人我也看上了,你俩反正离了,我条件也不差,这回谁找着就是谁的!” 程止戈手握着方向盘,踩油门的脚突然一松,从座位下抽了出来,往旁边一跨一伸,长长的腿直接跨过了副驾位,又用力猛地一踢,直接把车门踢开了。 车门砰的的一下往前开,徐沪生啊啊地叫着,死死地把着车门扶手,路边的树杈子在他背后扫来扫去,没一会儿就把他的衣服裤子给刮开了。 风一吹,布条子迎风招展。 徐沪生只觉得背后屁股都凉嗖嗖的,却不敢回头看。 程止戈侧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腿脚放到油门位置,若无其事的继续开飞车。 眼看着前面就是一棵斜长出来的树,树干极粗,枝丫还折断了一根,断面尖尖的伸出路面。 那个位置,那个高度,如果不出意外,徐沪生不跳车就会体验一回腚位穿刺。 他见程止戈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喊了声算你狠,跳了车,滚进路边的沟里。 沟里野草茂盛,缓冲了一下。 徐沪生才没一下子给摔死。 程止戈开着车扬长而去。 车子开到了最正中的位置,他一边开车,一边飞快地扫视路两边。 这路不宽,骑自行车的一般都沿边骑的。 双往前开了一截路,程止戈突然停了车。 路边上有用草叶子扫刷过的痕迹。 一条土路,谁也不会多事就突然来扫刷一小段路。 除非想掩盖痕迹。 正要往里走时,他又抬眸向前看去。 几米开外,又是同样的痕迹。 都不对,全是骗人的。 还有两道自行车走过的印子,一直向前并排着延伸了出去。 程止戈用手量了量深浅。 也不对,这印了太浅了些。 哨兵说魏嫂子搭着林西西和李丁丁,李嫂子后头驮着轮椅,车轮印不该这么浅。 全是迷惑人的。 程止戈确定人肯定是被带走了,但是从哪里上的山就一时之间难以辨别。 他跳到树,几下就梦到了树梢顶上,举目远眺。 第138章 说过要你命的啊 林西西她们是睡了午觉起来,又洗了衣服聊了会儿天,借车拿背条又耽误了一会儿,出哨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被抓大约是三点二十。 四点多的时候,外头传来血腥味。 透过窗户,林西西看到外头的人在剥一只羊的皮,羊不大,大约三十来斤的样子。 剥皮的人技术太差,皮被剥得七零八落的,他一边剥一边戴草帽的男人说:“老大,今天晚上吃烤全羊!” “羊哪儿来的?”草帽男问。 “城里买的,你不是让我和三儿骑着自行车假装进城搞个假痕迹么,我们进了城正好碰到散集,有个乡下来的老头这羊没卖掉,就便宜给我们了,我们就扛着回来了。” “自行车呢?” “扔在城里巷子里了。” “那行,吃烤羊肉太膻太上火了,切一半再弄点羊肉汤吧,下点山楂和药材压压膻味儿,汤熬浓点才补。”草帽男交待着。 “老大,我不会搞羊肉汤啊。” “废物,羊肉汤都不会做,你去问问剩下的几个,谁会做,叫来做,今晚要没有羊肉汤,我把你做了。”草帽男说。 说完,草帽男打了个呵欠就进其中一间屋睡觉去了。 剥羊的男人和守门的两个彪形大汉对了下眼,彪形大汉摇头走开了。 “我们不会,找汤家兄弟问问。” 剥羊的小胡子丢了刀走了,没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没人会弄,老大总不会真为了一锅汤就把我做了吧?”小胡子自我安慰着。 “那你倒错了,他真会为了吃的杀人的。”高点的大汉道。 小胡子看着关人的屋子,试探地问:“你们有人会搞羊肉汤不?” 李嫂子整治羊肉有一手,哨所里有年冬天开联欢会,她养的两头羊打架打死一只,就拿出来做了锅羊肉汤。 那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魏嫂子偷偷跟林西西说过,等认了亲后,她拿秦边生的工资买个羊腿,让李嫂子做了给她尝尝。 “你们谁来帮我做汤,我就放你们出来玩会儿,透透气。”小胡子在外头说。 李嫂子要应声,林西西拉住她,摇了摇头。 “会做也不给你们做,非要逼着做就下毒毒死你们。”林西西道。 “哈哈哈,你包都被拿走了,我们早搜过了,除了几件破衣裳和一个没用的结婚证外啥都没有,吓唬谁呢。 还下毒,做好我不会让你先喝啊……喝了没事咱们再喝。”小胡子道。 “管你的,反正不做,敢逼我去做,我就喊醒你老大收拾你。”林西西有恃无恐。 外头突然没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守门的两个彪形大汉把门撞开,趁三人没反应过来,就把爬到门后的妞妞给捉住了。 小胡子笑眯眯的拿着刀在远处比划,“来做汤,不然我把这娃一起扔火上烤。” “下流,拿个娃威胁人算什么本事?”林西西骂骂咧咧的,眼里满是悲愤。 小胡子笑得像朵花似的,就那样看着林西西。 林西西僵持了一会儿,突然扑向大汉想要抢回妞妞。 大汉把林西西推倒在地,指着她的细胳膊细腿笑道:“一只手都能把你抡起来甩半圈,还想从我们手里抢孩子,不自量力。” 林西西啊啊地捶地蹬腿,过了几分钟才认命地站了起来,一路骂着毒死你,毒死你们去割羊肉做汤了。 这群人准备倒是挺充足的,这里也不像是一个临时落脚点,倒像是个经常住人的地方,锅碗灶一应俱全。 水缸子里还养着几尾活鱼。 林西西指挥着小胡子捞鱼杀鱼用来吊汤底。 羊肉和鱼还有骨头一起下锅,羊肉熟得差不多的时候捞起来切片,汤继续小火熬,熬得发白。 另起个锅烧热滚油,放姜颗颗炒到金黄色,倒上羊肉,爆香后,放点点盐、胡椒、茴香粉。 再把汤底倒进去,煮开,加点盐味精就齐活了。 啥都齐全,就是味精袋子空了。 林西西皱眉看着手里的莲花味精空袋,看到小胡子没注意,又偷偷地把袋子捏手里了,就说羊肉汤做好了,自己打了小半碗尝了尝。 小胡子看林西西自己喝了才敢尝,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跟去简阳吃的羊肉汤味道差不多。 林西西自己打了一盆带肉的汤端着走,不给就要往锅里吐口水。 “我做的不给我吃,那谁都别想吃。” 小胡子气得不行,只能让她端着。 回关押点之后,妞妞被送了回来,林西西盯着屋外,好一会儿没说话。 李嫂子以为她做砸了,就安慰她道:“没事,那羊肉本来就不好整治。” “嘿嘿,那汤少了味道跟大葱少了灵魂酱似的,我就故意把味精藏了扔了,只要我不提醒,那老大一会儿发火打人内讧了,我们还能看个热闹。”林西西压低声音道。 趴在外头一直偷听着的小胡子立马懂了,立马去找味精。 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只剩下一点点味精的袋子。 草帽男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咳。 老大要醒了,小胡子抓紧时间把味精抖了下去,搅了搅。弥漫 外头的羊也烤上了,表皮被烤得金黄,油脂往下滴着,落在火上,滋滋作响,香气散出老远。 草帽男闻到香味就推门走了出来,切了块最肥美的肉边尝边点头。 小胡子端着羊肉汤,颠颠的过来献殷勤。 老大看了小胡子一眼,发现他的胡子上还挂着点羊肉丝儿就知道他肯定先尝过了。 他端起碗蹲到一边,吹了吹,尝了一口,嗯了一声,立马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味道,真是绝了,不输给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小胡,你要是以后不跟我干了,还能去开外饭馆,包准客似云来。” 老大是个食客,那舌头比谁都叼,他都说好的,自然肯定是极好的。 烤肉配羊肉汤,再喝点小酒,这日子也是没谁了。 老大让人给屋内的人也送几碗羊肉汤,小胡子赶紧说早送去了。 老大站窗外看了看,看到三人围在一大盆羊肉汤前,夹的夹肉,喝的喝汤,吃得正起劲。 老大吃饱喝足走后,外头就响起划拳声,一片欢声笑语。 林西西用手绢抹了抹嘴,笑着看向屋外。 “说过要毒死你们的啊,咋就不信呢。” 第139章 程止戈,你来得正好, 程出戈出了哨所,到傍晚都没回来。 冯琴领了二十人出去,哨所里又只剩下十来人值守。 夜色中的清江哨,像是打开一个什么键,牛鬼蛇神都出来动弹了。 历经数次缠斗,来人丢下六条人命终于把郝甜带了出去。 十二人来,六人回,回去的路上,都没人说话。 到了转移地点时,几人才停下脚步,稍事歇息。 “又死了六个,留在清江的人越来越少了,小小一个清江哨,折了咱们四十二个人了。” “惜命就不要干了。” 一把枪顶到了先头说话那人头上,那人立马噤声了。 “他们还在查上次往外传消息的人,头儿怕暴露,一回去就装病躲了,这次行动我全权负责,头儿没教我啥东西,心狠手辣倒是学到了几分的,谁不想干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在阎王那里给你报个名,送你一程便是。”头上罩着黑布,只露出一对阴沉眼睛的男人慢慢收枪,目光巡视全场。 剩下五个人都噤若寒蝉。 “把郝甜放出来,那袋子不是很透气,小心一会儿给憋死了。”领头大哥说。 开始发牢骚那人站起来把蛇皮袋一解开,往下一掀,郝甜就露了出来。 郝甜的样子很惨,眼往外鼓着,双目无神,手脚僵硬,膝盖上还扎着碎瓷片,瓷片的颜色已对完全看不出来了,因为全被血染浸透了。 领头大哥伸手轻轻地拍了郝甜一下,她整个人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痉挛起来,嘴里发现嗬嗬的声音,整个人用一个诡异的姿势躺下了,用力地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蹭着,直到蹭破了脸皮依旧没停下,反而蹭得更欢实了。 “郝甜?郝甜?我们是兰关的人,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现在安全了,不要害怕。”领头大哥安抚着郝甜。 郝甜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似的,脸都被蹭烂了还是用力在石头上磨着。 领头大哥耐着性子又说了一大通话。 郝甜还在蹭石头。 一边蹭,脸上还露出满足的表情。 她半边脸都蹭烂了,颧骨都快看得见了。 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身体却像一条要死的鱼那样拼命摆动。 一名小弟忍不住退了半步,“她,她这是鬼上身了还是疯了?” 领大头哥走过来,认认真真地观察着郝甜。 十分钟后,郝甜痛晕了过去。 领头大哥不得不承认一个荒唐无比的事实:郝甜疯了。 他们花了那么大代价,丢了六条命才救出来的人废了,不要说什么重生预知未来,照着她这样磨石头,没两天,不用人枪毙她,她也是活不成的。 她身上,有几个细小的针孔。 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更无从说解。 领头大哥沉默了。 小弟们也沉默了。 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领头大哥和凑过头来看郝甜的两上小弟赶紧掏出枪来窜到一边的石头后。 之前坐在一起挨过训斥的三个小弟,这时候只剩下一个,剩下那个还被人砸破了脑袋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个说结伴去撒尿的,一直没回来。 只怕也自己回不来了。 这个风格…… 跟那晚袭击被一枪爆头的死尸雷同。 “头儿说过……程止戈就喜欢这种刺激的爆头方式。”小弟脸色发白,警惕地看着四周,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可以藏住一个大活人。 这个地方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地势复杂险要,四周也有遮挡,极难被人发现。 除了他们坐的这块地能藏人外,其他能藏人的地方他们都设了陷阱的。 要想出奇不意的摸到他们身后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可这人不仅摸过来了,还打烂了一个的脑袋跑了。 “郝甜没用了,我们走。”领头大哥顺着山中的夹缝往里走。 夹缝很窄小,只适合他们这种瘦小的人通过。 程止戈身材高大魁梧,钻不进来的。 三人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只要过了夹缝,就是他们的据点,那里还有十几个兄弟,程止戈就一个人,乱枪也能打死他。 夹缝快走到头了,领头大哥心头一喜。 头上破风声骤然传来。 一块尖尖的长长的石头砸了下来,砸穿了他的眼,钉在了他脸上。 血飙了出去,他痛叫着捧着脸,朝着上头胡乱开枪。 两个小弟也冲着夹缝上头开枪。 一道黑影嗖的一下跳走了。 领头大哥带着两名小弟钻出夹缝,却看到了令他们胆战心惊的一幕。 一群兄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有的脸上还带着奇怪的笑,伸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美人……嘻嘻,嘴一个……” “给大爷笑啊,不笑啊,大爷给你笑……嘻嘻,哈哈,大爷笑得好不好看,来,给大爷喂口酒。” 两个看门的彪形大汉抱在一起,你摸着我的前胸,我摸着你的腿。 “你这太平了……” “麻蛋,你怎么也长了这玩意儿……” 看到有人来,两个大汉滚了过来,一人抓了只脚,把两个小弟按住了。 “怎么还是平的?” “我这个也是,多长了个把儿。” 领头大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这一切,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却没瞎,他拿着枪对准关人的屋门就要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从窗户那边飞了出来。 血花乱溅。 领头大哥身子一震,慢慢地低下头,脸上钉的的石头钉太稳了,这样都没落下来。 他伸手摸着自己胸前的弹孔,慢慢地跪下,双膝落地。 那两个被按住的小弟直接被打掉了枪。 一道黑影扑了下来,手起石落。 两个还准备去忍痛摸枪的小弟直接死得梆梆硬。 程止戈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关押林西西她们的那间屋子,满手是血的手在门板上拍了拍,“你们,怎样?” 屋内静默了片刻。 程止戈又问:“我想进去看看。” 门被人向内拉开。 林西西抱着妞妞站在门后,妞妞的耳朵里塞着两团布球,眼睛上还蒙着手绢,手里拿着一片羊肉,还在往嘴里塞。 满嘴的油。 魏嫂子两手捧着枪,呆若木鸡地站着。 李嫂子咬站指甲坐在一盆肉汤旁边。 “程止戈,你来得正好,羊肉汤还没凉透。” 第140章 你能再荒唐一点么 “倒了挺浪费的,全是肉,来,吃点不?”林西西问程止戈。 程止戈却突地往前一扑,扑了一半又硬生生用膝盖弯下去的力量支撑住了身体,最后就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单膝着地,跪伏在林西西面前。 林西西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止戈。 魏嫂子把枪往旁边一丢,李嫂子抬头看了林西西一眼,默默地把羊肉汤连盆端了过来,递到程止戈面前。 程止戈垂着头,过了好几分钟之后才慢慢地缓过劲来,“我脱力了,一会儿吃。” 能以一挡十的人说他脱力了。 林西西抿着唇,心头微微一动。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不见的?” “三点多一些。” “之后一直在找?” “嗯。” “找了哪些地方?” “整个横断山脉。” 林西西抱着妞妞的双手突然一紧,扭扭被箍得有些难受,蹬了蹬腿。 整个横断山脉…… 这是座小山脉,但四个小时不到能把整个横断山脉找遍,那运动量真的有些骇人听闻。 山上找人,借助不了任何省力工具,但靠脚走,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遍一座山脉。 靠跑,还得是极限速度一直奔跑才行。 所以,他整整跑了快四个小时。 “程止戈,你找我们,还是找我?” “找……你。”程止戈抬眸,仰望着林西西,那双黑瞳瞳的眼像墨色深渊般,浸满了坚定。 “哦,为什么要找我?” “怕不见了,再也找不着。” “所以,你想说你在意我?” “嗯,在意的。”程止戈眨了一下眼,那张永远精神抖擞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衬着他眼瞳益发黑和深。眼中,有一抹光执拗的亮着。 他看着她,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林西西轻轻一叹,“可怎么办呢,太迟了啊。” 程止戈眼中的光倏地一下子灭了。 “她夹掉的土豆可以再夹一次。” “她是孩子,可你不是,那是土豆,我是人,不可以放一起比较的。累了就坐下吧,这羊肉汤是我亲手做的,就当是我的感谢,谢谢你今天这么拼命的来找过我。 喝了汤,就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吧。” 程止戈慢慢地抱膝坐下,没吃羊肉也没喝汤,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不吃就算了,倒了吧。”林西西冲着李嫂子道。 李嫂子就出门处理羊肉汤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徐沪生带着冯琴和二十名哨兵找了过来,看到满地口吐白沫翻着眼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他们已经发现三个脑袋被砸得像烂西瓜一样的重伤者了,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大场面,却依旧被这一幕深深的震憾了。 死了一个,枪伤两人,中毒十二人。 李嫂子倒完羊肉就顺手把盆子给洗了,屋里气氛太压抑,她就在外头的木头横杠上坐着吹风。 看到冯琴等人的时候,她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是这种场面?”冯琴问。 “明摆着啊,他们中毒了倒下了。”李嫂说。 “冯组长问的是他们为什么会中毒,谁下的毒?你们是怎么到这儿的,到这儿后发生了些什么?”徐沪生觉得李嫂子的话回答得有些敷衍。 “怎么中毒的不太清楚啊,或许,可能,是林西西咒的吧。”李嫂子说。 啥?咒的? 开什么玩笑。 “真的,唉呀,我真不知道啊,就是听林西西念了三次,毒死你们,毒死你们,毒死你们,后来他们都中毒倒地躺板子了啊。“李嫂子表情十分认真。 可是这话太不正经了,没人肯信。 哪有这种中毒法,谁要是信,谁不是没脑子了么。 徐沪生又往屋里走,打算问一问另外两个人。 一走到门口,就看到程止戈抱着一只膝盖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就瞪了过来,眼里跟装了利箭似的,嗖嗖的射人。 一夫当门,万男莫入。 徐沪生自诩身手过人,却也不敢和程止戈角力,就站在门外一眼一眼的看着林西西叹息,不甘地道:“你怎么可能比我快。” 程止戈睨着他,沉声道:“为什么不可能?路上引走我的人是你徐家的人吧?” “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不该先我到这儿,山那么大,依着你的性子,应该会全搜一遍,这会儿你应该不在这里才对。”徐沪生道。 “你认为只是你认为,你从来没对过。”程止戈道。 徐沪生被噎得胸中发梗,索性不跟他纠缠了,打也打不过,嘴上现在也占不到上风了。 “林西西,外头那些人的药是谁下的?”徐沪生问林西西。 魏嫂子刚要说话,林西西就把妞妞塞到了她手上,“该你抱孩子玩会儿了,我手酸了。” 魏嫂就忘记要说啥了,逗着妞妞一边玩去了。 头铁的人容易忽悠。 徐沪生等了半天,没人回答,就又问了一次,冯琴也适时走过来,站在旁边听。 林西西摊开两手一脸无奈地道:“谁知道呢,一锅羊肉汤,我们吃了啥事儿没有,他们吃了个个都倒了,兴许是因为我们是好人,他们是坏蛋?” 这个理由比那个说是林西西咒的更离谱。 哦,好人吃了就没事,坏蛋吃了就躺板板? 这是替天行道的羊肉属性么? “说点正经的行不行,姑奶奶啊,我求你了,对审查组有点起码的尊重好不好?”徐沪生脸皱得像条苦瓜。 程止戈难搞,这个林西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嘴里就没半点实话。 “哦,我认真猜测了一下,我们的羊肉汤是先起锅的,后来他们自己估计又觉得差味道自己加了料,加了啥料我就不知道了,按照颠哥们喜欢捡菌子的习性,或许他们吃了毒蘑菇。” 有了咒的,替天行道的羊在前头做铺垫,这个自己毒自己的好像听着没那么难以让人接受了。 一行人找人找了几个小时,都没吃晚饭,全都饥肠辘辘的,听人说了半天羊肉汤,更饿了。 林西西告诉他们灶房有米饭,还有小半只烤羊,要是不放心还有米有菜,自己做点吃了休息休息就有力气回哨所了。 徐沪生说他从来都是吃人家端上桌的,没自己做过,会炸灶。 冯琴累够呛,已经做不动了。 魏嫂子要带孩子。 那群哨兵眼定定地望着林西西。 第141章 到底是谁干的 好嘛,都是因为她出门才有找人这事儿,人家好歹家累了半天了,给做顿吃的也没啥。 林西西去做饭,程止戈就爬了起来,跟着去。 林西西也乐得清闲,多个人打下手,总比一个人忙活的好。 进了厨房,她也不生火,就把那锅还没人揭盖动过的米饭摸了摸,还有点温热气儿。 那个小胡子做的是二十多人的分量,正好够吃。 烤羊是没毒的,剔掉骨头切一切撕一撕,就成了两大盆菜。 当然,给二十几只碗盛饭,撕羊肉的活全是程止戈闷头主动干了的。 林西西进灶房就只劳累了一张嘴就把这饭算做得了。 林西西去叫人过来端饭。 哨兵们先进来,二十个人一人端了一碗,夹了菜放到碗上就蹲外头吃去了。 林西西给冯琴带了碗饭一碗菜回去,顺手的人情,不做白不做,做了绝对不会白做。 剩下一碗饭,孤零零地放在灶头上。 程止戈看了一眼,快速地走到另一只锅前面,用汤勺舀了一勺倒进饭里,又压了一堆肉上去盖着。 大家都吃完饭稍事休息后,林西西又坐着轮椅被抬下了山,魏嫂子和李嫂子轮流抱着妞妞跟在后头。 冯琴走在哨兵中间,哨兵们一人扛了个还有气儿的歹徒,断气儿的就埋了。 程止戈把所有武器打包带走了。 徐沪生说他先上个茅房,一会儿自己回去。 冯琴不太放心,想给他留两个人,他说山上都搜过了的,没藏人,除了咱上脑袋开天窗的,剩下的都在哨兵背上了。 冯琴知道徐沪生不是直接受她指挥的,人家说不定还有其他任务,不方便跟她说,就没再坚持。 一行人下了山,程止戈把林西西抱上了车,看着冯琴魏嫂子李嫂子道:“女同志上车,哨兵扛着人齐步跟上。” 哨兵们齐齐立正稍息敬礼喊收到。 林西西隔窗看着他们肩膀上的歹徒,到了大路上,他们又排成了一列。 “把他们放下来,让他们跳着走看看。”林西西突发奇想道。 有个哨兵也是个好奇的,就真的把肩膀上扛着的歹徒放下来,大喊着:“跳,跳起来。” 那歹徒吐着白沫真的摇摇晃晃的跳了起来。 能省力气谁愿意扛啊,要是战友他们是再苦再累都会扛的,可这是坏蛋啊。 哨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程止戈。 程止戈别开视线,只当没看到,一轰油门走了。 哨兵们就把人全放了下来,一人举了把枪,上了膛,嘴里喊着跳。 歹徒在前面跳,哨兵在后头举着枪喊。 嗯嗯,这是七月份,离着中元节也不是特别远。 一队人排着,蹦的蹦,喊的喊,又是在晚上行走…… 后来,这条路上就总流传着夜半有人赶尸的传说。 搜山的时候发现了郝甜,她被先一步送回了哨所,人看着没啥大伤可就是怪怪的,就先放医务室那边等林西西找着后回去给她看一看。 冯琴把这事一说,林西西就说没问题。 到了医务室,程止戈以郝甜可能会发疯为由伤人,有他在会更安全又跟上林西西了。 有程止戈在,冯琴自然放心。 进了医务室,林西西走到郝甜面前一看,郝甜已经疯得不成样子了,那块被她抱着的石头都快被亲秃噜皮儿了。 林西西没急着去给她看病,郝甜没病,她会这样全是自己的杰作,她心头一清二楚。 一会儿趁没人的时候割她几刀把针夹出来就完事儿了。 林西西坐在一边发呆,程止戈也拉了凳子坐她旁边,一眼一眼的看她。 “有啥话就说,看虽然不会让我少块肉,但是看着会像个二傻子,跟你这张帅脸放一起违和感太强,闹心。” “林西西,你是不是知道有人会来劫郝甜?”程止戈便开始问了。 “不知道啊。”林西西眼也不带眨地说着谎话。 窃听器被提前取走,人家或许听过内容,有野心的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获得这个可以预知未来的人。但程止戈在,他们硬实力拼不过,肯定会耍手段。 她劝服过盛怒中的程止戈的事当天看到的人不少,哨所内像个筛子,这秘密肯定会传入他人之耳。 她就是那个可以把程止戈引出哨所的导火索。 林西西不出哨所,也会有人引她出去。 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不如在自己手上,所以林西西干了票大的。 但窃听器是她偷的,当时是为了防止别人知道她是穿越者会带来无尽麻烦才动了这心思,但手段是见不得光的。 只可以做,却绝不能宣之于口。 “那,你今天是出门也不是想引出那些人,故意不挣扎就被抓住,也不知道我会追过来,让他们以为我们都落入算计,趁机倾巢而出去救郝甜?”程止戈嘴里说着不,眼里却满满的是,他已经认定了林西西在说谎,而且有故意引蛇出洞的嫌疑。 “怎么会呢,我带着两个嫂子一个孩子呢,哪来那么大胆去引什么蛇出什么洞。”林西西笑道。 程止戈一想,林西西好像说得也对。谁会带着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去搞引蛇出洞?这事要有半点差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林西西见程止戈又迷惑了,心头暗笑,面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眼神也很平静。 程止戈就是一个直线思维的人,他的世界非黑即白;林西西却是一个耍习惯手段,喜欢闷头发大财,躲着偷乐的人。 其实她反复推演过才决定铤而走险。 对方不是普通歹徒,她一个人出去引蛇出洞,袭击才过几天,他们不会信她有这么大胆的,第一时间就会怀疑是陷阱。 带着魏嫂子和李嫂子,一是所里肯定有他们的人,魏嫂子给了她出门的正当借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魏嫂子要去认亲,谁也拦不住,更能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 更绝的是这认亲的事不是安排的,是偶然发生的,谁查也查不出设计痕迹,魏嫂子更是贡献了她的故事和眼泪,谁听了也不会怀疑。 她俩在有人帮她照看妞妞,她们一个头铁,一个粉着林西西,不会扯林西西后腿,只能是助力。 而且,带着她们好处可不拘于此,就像现在,有人怀疑她的时候,她只要反问人家一句谁会带着两女人一孩子去干引蛇出洞,就能直接把人怀疑给打消掉。 这就是逆向思维。 “羊肉汤里的毒真是他们自己下的,后头那三枪是魏嫂子开的?她什么时候学的,准头还这么好?竟然比很多普通兵都打得好。” 第142章 我要去偷东西 引蛇出洞的疑虑消了,其他的疑云却还在,程止戈自己想不透,干脆就全来问林西西这个当事人了。 林西西一直不眨眼瞪着眼睛有些不舒服,赶紧装口干咳了一下。 程止戈本能地站起来找搪瓷盅暖水壶倒水捧了过来递到她手上,所有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自然至极。 林西西捧着盅子喝了一小口水,仅仅打湿唇的程度。 趁机把眼放在热水蒸汽上薰了一下下,眼睛立刻感觉好多了。 医务室里很安静,郝甜疯着,抱着她的石头沉在她自己的想象世界里。 林西西难得的心平气和。 程止戈也没再冷冷硬硬,当他的锯嘴葫芦,今天这葫芦长了嘴,态度也不错。 林西西今天干了票大的,心头正爽利,没怼人翻旧账的打算。 两人的谈话破天荒的融洽。 果然,她就没判断错,程止戈这人当战友是极好的,就是不适合当枕边人。 他是个心头有疑惑就一定要去查清楚搞明白的人,为了防止这过程中真查出点什么,她又得去补救,她干脆自己上阵忽悠以绝后患。 “毒真极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下的,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分辨菌子有毒还是没毒,老滇哥子们都有失手的时候,何况是他们这些委人。 他们是在这片国土上潜伏了不少年头,话也学得像,生活习惯也装得似模似样,可有些东西,是讲天赋的,我认为他们没这玩意儿,认不出来自己毒自己是非常可能的。 枪嘛,真是魏嫂子开的,人家出自武术之乡,又生在战火连天的岁月,那年头,谁家里没几个当兵的? 会玩枪也正常嘛。 再说了,秦副队家儿子不是偷拿过他枪放抽屉嘛,秦副队估计也怕家里人不识真假乱玩打死自己,与其担心,不如教透彻,兴许就先教魏嫂子再让魏嫂子教秦星星。 这魏嫂子家学渊源再加上丈夫手把手教,自己又有天赋,打得准也是可能的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许你们男人能干打得准,不许女人迎头赶上优秀一把啊?” 看似摆事实讲道理,实际纯纯大忽悠。 忽悠得差不多了,再转个话题,搞个话题对立,趁别人思维还没转换过来时反问问住他,这事基本就过去了。 这招对付直男百分百有效。 不信的去试试。 林西西挑了挑眉。 “说事呢,怎么又关男人女人事了。魏嫂子这么厉害,秦边生教人挺有一套的,改天让教所里的兵打枪。”程止戈道。 干……这就要露馅了啊啊啊。 看来得找魏嫂子紧急教学,然后再让她去吹秦边生的枕头风…… 林西西用眼角余光瞟着程止戈,心中思绪繁复。 “那个,郝甜还能恢复正常么?”程止戈看了郝甜那边一眼,“如果能,治好她吧。” “心疼她了?”林西西明知道程止戈不是这个意思,就偏要刺激他一下,这二傻子刚刚怄了她一下,无形中给她增加了工作量,她看他不爽了。 程止戈脸都气紫了,瞪着林西西,那结实的胸肌都在上下动。 “我不是,我就是想让你治好她,让她把那天晚上那件事说清楚。” “哦,哪件事?”林西西故意装忘记。 果然,程止戈越气愤了,这个林西西,能原谅排挤过她的那些女人们,能容忍那小豆丁掉了土豆还给机会重新夹一次,偏就半点没把他看在眼中。 “林西西,你……”程止戈肺都快炸开了。 “我咋了?我漂亮,大方,可爱,还是优雅,娴静,能干?”林西西又故意歪楼,话题再次被引偏。 程止戈生着生着气,那气生一半又开始想,到底是漂亮大方可爱还是优雅娴静能干中的哪一种呢…… 林西西说她出去方便一下,出门转左,趴在墙上笑够了才又一脸平静地走了回来。 程止戈还没想出她是哪一型。 林西西又给他加难度了,“或者,我还聪明机智,狡猾多变,高神莫测,捉摸不定,喜怒无常什么的?” 此时程止戈的脑子里一定全是乱线团了。林西西说过的这些形容词肯定一个接一个的在他脑子里晃悠着,他盯着正一个一个选,等到他发现所有的都不是正确答案,话题已经跑偏到玉平洋后,时间都过去好一会儿了。 直球男虽然气人的时候气死人,但是拿捏也是好拿捏的。 特别是他开始在意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说啥他都会本能地放心上去想去琢磨。 他也不会跟那些心眼比蜂窝还多的男人一样骗你。 “我在跟你说那天晚上的事,你什么样的事等我想清楚后再说。”几分钟后,程止戈终于把话题绕了回来。 怕林西西又问是哪天晚上什么事,他又补了几句:“就我是碗,她是屎,你说我装了屎的那件事。我没装屎,还是干净的。郝甜不疯的话,我会引她帮我证明的。你把她治好。” “我就是个乡野医生,没证,治人还看心情那种,收费也很贵,还不包治好的那种。你还要我治不?”郝甜死前,林西西不想让她恢复清醒,那个内鬼和上次袭击事件中传递消息的人还没找着呢,万一知道郝甜正常了,又会节外生枝的。 其他折腾人用的针倒是可以一会没人时就给她取了。 听到可能证明不了自己清白了,程止戈的冷静破壁了,站起来在医务室里走来走去,两手还紧紧地握着,时不时打两下,空中就传来叭叭的破空声。 “我出去跑几圈。”程止戈突然冲出了医务室。 像一阵旋风似的绕着操场跑了起来。 跑了几圈之后,他又回来了,脸黑黑的。 林西西算是看出来了,他这是脱力后休息一会儿恢复了一点,本想借着跑圈发泄下的,结果跑了几圈之后,全力撑不住了。 气没撒出去,人萎了,简直是双重折磨。 坐定之后,林西西就听到他低声嘀咕:“我要去偷窃听器……给林西西听。” 林西西翻了个白眼。 第143章 命重要还是表重要 “偷出来,听完再还回去,只要他们没发现,就当没偷过。”程止戈道。 “我都听见了。”林西西道。 “听见就听见,我去了。”程止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要走。 林西西直摇头。 就这状态,还想偷窃听器…… “他们把窃听器送城里修去了,不在哨所。”林西西难得的发了次善心,说了回实话。 “那拿回来了再偷。” “我要给郝甜动刀子了,需要脱衣服。”林西西闹够了,要干正事了。 程止戈一听要脱衣服那种治疗,赶紧出去了,走得飞快,像被狗撵。 咚的一下,林西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异响。 脱力的人强撑着出去就坐上了。 林西西过去把门抵上,从医药柜里翻出一把手术刀,手指转动,手术刀在手上旋转,渐渐的快得看不见刀只能看见一圈残影。 埋针的地方创口不能拉太大,林西西麻药也不给郝甜打,就那样拉开她的皮,然后掏出一块吸铁石吸啊吸啊吸。 一刀挑出针跟那针慢慢在肉里钻的滋味可不一样。 郝甜像被电打了似的颤抖起来。 银针钻了半分钟才出来了一半儿。 林西西故意把吸铁石拿歪了些,针钻出来的时候把里面附近的血肉又重新伤了一次,跟被重新扎了上百针的疼痛差不离了。 取完身上的针,郝甜痛晕了三轮,从台子上滚了下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衣服湿得都能拧出水来了。 脑后那根针就留着了。 屋内的血腥气太浓,林西西去开窗透气之前,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然后飞快蹲下,一只手把郝甜提了起来,扔到了台子上。 每个针口切开的创面都很小,指甲盖那么大,缝合起来也很容易,一个伤口四五针就搞定。 切开又缝合上了,伤口就相当于做过假了,就是去照x光,依着现在的技术,啥也照不出来了。 就是脑子后这根针插入的位置,林西西也用钢笔尖给它点了许久,装成一颗痣了。 林西西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把用过的器具一一清洗消毒,整整齐齐的摆放回托盘里,又给倒了一瓶酒精给浸泡上,再盖上盖子。 脱手套,洗手,消毒,脱掉罩衣。 唔,齐活,收工,下班喽。 妞妞被李嫂子带去她家睡了。 手术累不累人都是要动手,今天都劳累了一天,她这回来还得加班干活,再带孩子哄睡孩子,只怕会更累。 不得不说,李嫂子这份体贴是嫂子们中的头一份。 林西西心情不错,迈着轻快的步伐往休息室走。 “快来人啊,徐审查员不行了……”哨兵突然抱着一个人跑进了哨所。 林西西定睛一看,徐沪生口吐白沫全身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中毒程度比那些还能跳着到哨所才脱力的歹徒还要重。 不及时救治真的会嘎那种。 得,活又找上门来了,得加班。 也得加钱。 林西西的视线在徐沪生手腕上盘旋了两秒,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哨兵把人送到医务室外头那张手术台上。 重新穿上罩衣,拿上一大瓶洗胃液走到徐沪生面前,将药液放置好之后,林西西二话不说就狠狠扇了徐沪生两个耳光。 啪啪! 徐沪生被抽得头都偏到一边去了,脸上很快起了个鲜红的巴掌印,白净的皮肤也慢慢的有点肿起来的迹象。 哨兵瞠目结舌。 林西西又甩了徐沪生两耳光,拧着眉头对哨兵道:“他这意识已经不清醒了,扇了四个耳光都没反应,催吐洗胃没用的了,得胃管洗胃了。” 哨兵听不懂什么催吐洗胃胃管洗胃,他只听懂了林医生打人原来是为了试这徐审查员清醒不清醒。 林西西又去找了洗胃管,长长的管子精准地一次就插进了徐沪生的鼻孔里,他抑制不住的起了本能反应,不停摇晃脑袋想要摆脱管子。 “按住他。”林西西对哨兵说。 哨兵赶紧过来帮忙把徐沪生死死压住。 林西西不紧不慢地把管子往鼻子里一直放,推一下放一下,直到算着差不多到了胃部才接上手捏的压力小吸球,一边吸一边观察那透明的管子中是不是有液体回流上来。 直到球里吸满了,她才把尾部的塞子打开,接上导流管,将球中的液体排到地上的盆子里。 酸臭难闻的胃容液一下子流了出来,哨兵止不住的屏住呼吸,偏头看了一眼一脸平静,仿佛根本闻不到味的林西西,一股佩服之情由然而生。 排完就打上塞子继续吸,吸完又排。 足足大半个小时后,林西西估摸着胃里再也吸不出来东西后,就用漏斗替换了压力吸球,直接把一瓢又一瓢的水往吸徐沪生胃里灌。 灌了一盆子水之后,徐沪生突然侧身趴在手术台上哇的一声不停呕吐起来。 一大堆夹杂着碎肉丝的饭和着水,汤汤水水的吐了地上那大脚盆小半盆儿。 给肉给饭还喂不饱啊,又自己打汤喝,那锅加了料的羊肉汤就剩下两小碗的量了,那些料会沉淀的,他这一碗顶人家三碗的毒性啊。 少交待一句,这人就惹事儿。 洗完胃,徐沪生的脸色渐渐好了一些。 哨兵帮着收拾医务室,林西西看他一边反胃一边处理,就递给他两条细细的浸过水的纸条,“塞鼻子里。” 哨兵塞了鼻子,果然好受多了。 “一会儿他醒了就送他回去,这里还有个女病人,同宿不太好。”林西西把徐沪生腕上的梅花表顺手撸了下来揣在兜里,叮嘱了几句才打着呵欠离开。 这一天天的,事就没少过。 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哨兵过来报告,说徐沪生凌晨四点多才清醒了,他想送他回屋,徐沪生自己走回去了,走的时候还问他看到他的手表了没。 “我们费神费力的救他一命,他可倒好,一醒就问他的手表,好像谁偷他表似的。”哨兵气乎乎的,“我们清江哨所的人虽然没啥钱,比起京城那边确实差远了,但是我们堂堂正正为国戍边,他却怀疑我们偷他表,实在是太可恶了。” 转头就看到了林西西手腕上的新表,哨兵呆住了。 “林医生,你这表……” 林西西晃动着腕子,手表在晨光中闪烁着昂贵的光泽。 第144章 爆款剧本 “好看吧?昨天晚上你出去打水的时候,徐沪生亲自取下来套我手上的,我不要他非要给,说是给我加班救他的报酬。”林西西一本正经地说着。 哨兵看她说得煞有介事,就有点信了。 “那徐审查员是不是忘记把表送你了啊,就跟喝酒喝大了断片了一样?” 林西西赞赏地看着哨兵,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小伙子,你说得对,你讲得真对,你真会讲的鼓励。 “那要是我呆会碰到徐审查员,他要再提表的事,我就告诉他,这表是他自己硬塞给林医生作报酬了。 省得他到处找表,人家还以为我们清江哨所里有贼,非得偷他一块表。 又不是什么宝贝,还京城来的呢,这么一块表能值多少钱。 啊,我知道了,这徐审查员平时一定表面大方实际抠搜,他有可能并不是忘记送人这事了,是反悔了,想借着找表的由头让林医生主动把表送还。 切,真小气……我有馒头都分给战友一起吃呢,他有块表送出去还得往回要,往回要还要糊他那面子,非逼着人家送还。 呸,我真瞧不起这徐审查员,什么玩意儿啊,简直丢我们男人的脸。” 哨兵越说越顺溜,最后义愤填膺地走了,说要找徐沪生理论去。 林西西不由得伸出两手,竖起两个大拇指。 一个眼神,哨兵就能自己脑补出这么多细节,要是给他一只笔,怕是立马能干出爆款剧本出来。 不过啊,表不是值几个钱,是值很多钱,确实是个宝贝,哈哈哈。 不过,再值钱的玩意儿,现在也是她的了。 想想就开薰极了。 这表上头贴的是梅花标,可长得却劳力劳气的。 一看就是做过伪装的。 也对,徐沪生作为审查员,戴一个外国品牌的名表,这表还价值不菲肯定会惹人非议的,所以他就找匠人精心的伪装了一下。 可林西西是谁啊,哈哈哈,这回是真的发了一笔。 现在国门已经开放,真是春风一吹财满园啊。 林西西故意在屋内呆了半天没出去,估摸着哨兵已经跟徐沪生交流过了之后,李嫂子抱着哭肿了眼睛的妞妞来了。 “我一直没见你出屋,就不敢抱她过来,她睡之前吵,睡着了半夜又哭,尿湿了我三床被单,现在我家床上垫着睡的谷草都是尿气冲天的,我一阵得去乡下买点谷草回来重新铺。 这孩子你才带多久啊,两天有没有?竟然就离不得了。 上次她姥姥送她回来,她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流呢,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个人。 我又不是拐子,她哭得震天响,家属楼的人都给吵得一宿没睡踏实,今天瞅着我都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个小冤家啊,还给你。”李嫂子哭笑不得地把妞妞往林西西手上一放。 那扁着小嘴眼角含泪的小可怜,立马攀着林西西的脖子咦咦的叫着,软嫩嫩的小嘴一嘟,照着林西西脸颊叭叽叭叽的就亲了好几口。 李嫂子有些醋,呵道:“这人家闺女这么亲你,你当个宝似的搂着,等抱习惯了,过一阵子田嫂子回来了接走了,看你会不会失落。 这么喜欢娃娃,自己生一个,那才是真格的自己人。 不都说了嘛,男人女人都不一定是你的,就娃才是你的。” 林西西把妞妞往床上随意一放,她就自己乐呵呵的坐着玩自己手指去了,也不哭也不闹了,乖巧得不像话。 林西西看着眼里都要滴出酸水的李嫂子,嘿嘿笑了一声,“嘿,只有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自己的确实是对的,但我这儿只有一块薄田,没种子,怎么也不会长出孩子来的,还让我生个,我上哪儿生去? 去大街上拉个男的生?万一运气不好,拉了个丑得不行的,生出来的娃丑哭人咋整?” “又怕生出丑的来,那程大队那样的肯定生不出丑娃来,你找他生。”李嫂子脱口道。 话赶话说到这儿,就事论事,林西西倒是想了想,程止戈的娃基因在那里,再怎么跑偏娃也不会丑。 “咋的,你突然就提他,是被收买了,要来当说客?”林西西调侃李嫂子。 李嫂子明显的愣了一下,连忙摇头:“程大队是瞅着挺可怜的,但是我是你这头的,咱就是话赶话说到这儿的,不怕你笑话,以前我们一群女人,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猜谁家娃好看。 结果大家都说程大队家的一定最好看。 这说着说着就记心里了,都想看一看要是程大队真有娃了得好看成什么模样。” “那倒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我跟他现在早就掰了,想现生个娃得去强按住这样那样才生得出来…… 要是生个娃好看就自己留着,不好看就扔回给程止戈……” 那她就成了穿越又带球跑的女人了。 “不准。”一个声音陡然在窗外外头响起,有点咬牙切齿的。 李嫂子啊呀地叫了一声,连忙躲门背后去了。 林西西看着瘫着一张脸的程止戈,发现他气得有点厉害,跟只吹了气的河豚似的,嘴一张一合,腮故子还鼓起老高。 眼睛跟长了刀子似的,一眼一眼的剜人。 “不准啥?我俩个女人在这边说笑,你来凑什么热闹?今天不扶韭菜了?”林西西没好气地道。 刚说着要去找人家偷个种子生个娃来看看好看不好看,这正主就来抓包了。 脚趾用力抠着三室一厅,脸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理不直气也壮。 不管对不对,先声夺人就对了。 “娃不管美丑,生了就得养着,不能好看的留,丑的扔。”程止戈一本正经地道。 “嘿,你管我,我就扔,就扔!”林西西怼上头了,非吵赢不可。 “不能扔!” “就扔!” 李嫂子简直没眼看,两个加起来五十多岁的人,跟两个孩子似的吵嘴。 “你俩别吵吵了,睡都没睡,种都没点下去,哪来的娃,哪论得起美丑?” 程止戈立马不说话了,看着林西西,又看了一眼李嫂子和妞妞,突然长臂一伸,隔着窗户把林西西一扯一提,抱起来就跑。 第145章 出尔反尔 .“你干什么?”程止戈动作实在太快了,力气又大,林西西还打算再怼两句呢,人就离了地。 还被抱着跑了起来。 她赶紧叫停,“不吵了,把我送回去,我认输,行不行?” 隔着薄薄的布料,是像擂鼓擂到高潮部分时的快节奏鼓点,怦怦怦怦怦的,不带停歇的。 程止戈心跳得这么快,指定激动兴奋得不行。 “快停下,我说了停下,把我送回休息室!”林西西本能地觉得不对,声音越来越大。 程止戈根本不带听,耳朵边上的风呼呼吹过,房子影子一闪而过,转瞬间就是楼梯,然后没几秒后又上了二楼,进了他们原来那间屋。 门被大力撞开,又被猛地踢上。 程止戈把林西西往床上一放就开始脱军装。 哦卖嘎,这男人疯了…… 她是开玩笑的啊。 他当真了…… “先别脱,你听我说,只是个玩笑,我发4,我以后再也不和别人开这种玩笑,你不要脱了……我的妈啊,叫你别脱了……” “不,生孩子,你说要生的。” 绿色军装扣子被他一把扯开,露出麦色长颈,喉结轻轻滑动。 微敞的衣衫内,是健壮的身躯。 紧实的胸大肌下,是紧致的腹部,八块块垒分明的腹肌在微微汗透的背心下若隐若现。 感觉到她的目光游移向下。 他修长的手指也突然慢了下来,不再粗鲁的撕扯,而是慢慢地在最下头一颗扣子上摸来摸去,就是不解开。 那衣服要脱不脱的,半挂在身上,向下滑一点,再滑一点…… 林西西倏地用力甩了甩脑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心猿意马管不住马蹄子要越轨了。 “穿好衣服,穿好衣服,送我回去,送我回去!”林西西蒙着眼睛不停叫着。 眼睛蒙住了,听力却越发敏锐,嗅觉也变得分外发达。 一道熟悉的气息扑了过来,怦怦怦怦的心跳和吞咽口水的声音近在咫尺。 夏天的热浪也不及他那滚烫的身躯,靠过来的瞬间,她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笼罩住了。 神智一下子就有点乱了。 他的身体她是看过的,试过的…… 闭上眼,看不到,却能听到闻到,脑海里还全是旧日的画面,原本十分颜色,再加上脑补,尼玛这男色瞬间就爆棚上头了。 “啊!”林西西尖叫了一声,把自己缩了起来,“走开,走开,说了开玩笑,开玩笑啊啊啊!你再过来我咬人了!” “咬哪里?”程止戈声音暗哑,带着别样的诱惑。 “咬死你!”林西西突然单脚站在床上,扑向程止戈,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程止戈任她咬,巍然不动的站着,一手往后托住了她悬空的伤脚,大掌包裹着它,让它有个支撑,不会因为单脚站立而失去重心摔倒。 林西西一怔,慢慢地松开了牙齿。 耳畔有热乎乎的气息,他的声音就那样闯入:“林西西,我会改的,给我个机会,我会学,会努力的。” 滚烫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耳廓上,虔诚无比。 “西西……原谅我,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林西西浑身一震,重重地闭上双眼,心头默默念了无数遍,不可以的,绝对不要陷进一段感情里,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越来越僵硬,程止戈的理智也渐渐的回笼了,慢慢地把林西西放开了。 林西西慢慢坐回床上,看着程止戈那张可以称得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帅气脸庞,紧抿着的唇慢慢张开,一字一字道:“对不起,程止戈。”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伤了你的心。“ 林西西重新将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竖起重重坚甲。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坐了十几分钟之后,林西西出声打破了屋里沉寂的气氛。 “送我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也不要听到两句玩笑话就当真。” 程止戈走过来,默默抱起林西西往外慢慢地走。 门一开,太阳光直射过来,林西西觉得晃眼,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楼道口突然有好几道脚步声蹬蹬的往下跑。 一路上,林西西都没再睁眼,身体绷着,一副不欲再与程止戈交流的样子。 但她还是能敏感的感觉到周围有不少窥伺的目光。 程止戈大白天的抱着她狂奔回屋,这事肯定会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看热闹,这事,既然是个玩笑就应该到此为止,她不想多聊也不想多理会。 回到休息室后,程止戈就上值去了,李嫂子见她不想说话,也没问七问八,贴心的端来早饭,其实也已经快十一点了,这饭真不早了。 吃完早饭后,她就去找冯琴,说了还是要进城的事,她的态度很坚决,冯琴劝不住,又怕昨天的事再来一遍,就还是安排人送她去。 因为她明确的说了不要程止戈送,冯琴就去找了徐沪生,她昨天搜了小半天山,年纪也有接近四十了,体力上本就有些吃不消,回来倒头就睡了,还不知道徐沪生中毒洗胃的事。 徐沪生蔫巴巴的出来开门,脸色苍白,鼻子上塞着揉软了的纸,两眼有些浮肿,明显一夜没怎么休息好。 冯琴看他这副模样就是一惊,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正好林西西同志在,让她给你看看。” 徐沪生出自徐家,徐家在京中是老派世家,因为会站队会看形势,家资人脉一代一代积累下来,到了如今,已经是个盘踞一方的庞然大物。 徐沪生虽然是旁支,但也是极为得家中掌舵人看重的孙子辈,自己在同辈人中也算突出,所以职级也不算低。 这次审查,他虽是走正规程序进来的,但工作上不能开后门,生活上的关怀却是要的。 毕竟冯琴四十来岁了,和徐沪生父亲是同一个部门的,抬此不见低头见,算是阿姨辈的了,徐沪生现在看着也不太好,关心两下合情合理。 徐沪生直勾勾的看着林西西手上的表,心里在滴血。 哨兵来过了,说了一大通,反正就是他出尔反尔,污蔑清江哨所名声,要不是林西西给他洗胃,他昨天晚上就归西了,硬塞人家一块表还要耍心眼往回要…… 可这表真的很贵啊…… 第146章 那个最爱的我男人在哪 徐沪生艰难地把视线从表上移开。 林西西就心中有数了。 嘿,表到手了。 徐沪生似乎不想多谈中毒的事,只说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了,现在好多了。 “我再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就该好得差不离了。”徐沪生道。 “那你就好生歇着,我再找别人送林西西同志。”冯琴道。 “她不协助审查了?又要出去?昨天才刚遇袭,今天就又要出去,这胆子可真是大呀。”徐沪生感慨道。 “这世上,走路会摔跤,开车会遇险,倒霉的吃个白饭都会噎死,怕有什么用?该干啥干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林西西夷然不惧道。 “算了,还是我撑一撑,开车送你吧。”徐沪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林西西下意识地把手腕上的表摸了摸,总感觉这表又不保险了。 “你病着,开车可以,但是保护我却有点悬,再找俩哨兵一起吧,要是路上你不舒服撂挑子什么的,他们还可以一个帮你开车,一个送你回来。”林西西道。 徐沪生张嘴结舌,过了半晌才晒然一笑。 轮椅被放到后面,林西西也抱着妞妞坐在后座上,靠着左边车窗户默默看风景。 两个哨兵坐在她右边。 徐沪生在前头开着车,满眼的恼意。 他尝试过两次挑起话头,刚提到表这个字,那坐在后头的一名哨兵就开始面露嘲讽开口接话。 “我从记事起我爸就教育我说,做男人啊,得大气点,千万别太孤寒,太孤寒的男人是找不到媳妇儿的。” 妞妞正是学捡话的年纪,话太长她学不全,就挥舞着小手念叨着她会的部分:“孤寒,孤寒,大气点儿。” “我爸还说了,吐出去的唾沫就不要往回收了,不然真的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另一个哨兵听居然有人吐口唾沫都要往回舔,想象了那个画面,立马恶心得推开坐在最右国的哨兵,趴窗户边上干呕了两下。 妞妞:恶心,恶心,恶心。 徐沪生立马闭了嘴不说话了。 林西西看着风景,眼角余光却扫了扫哨兵,眉头微微一挑。 哨兵大哥,你是懂阴阳的。 呼,她的手表啊,又保住了。 不过夜长梦多,进城就把它处理掉,换成钱存在自己名下,那才是真的妥了。 林西西打定主意,一路心情愉悦,想到李大花和五湖四海,又有了点归心似箭的感觉。 徐沪生直接把车开进了清江医院,林西西一手搂着妞妞,一手提着她的包,一脚伸出车门踏了地。 徐沪生瞟了她一眼,道:“看着瘦小无力,伤了一只脚还能一手抱着胖孩子另一手提包轻轻松松,倒是小瞧了你哈。” 林西西眼皮子跳了跳,立马演技上线,抱着妞妞的那只手从手腕到肩膀都微微颤了起来,提在手里的布包也往下了坠,带得她整个人晃了晃。 她也不说话,就咬着牙做出一副强撑着的模样。 阴阳过徐沪生的哨兵看不下去了,赶紧走过来拿走了提包。 林西西两手抱着妞妞,又往上抖了一下,这才慢慢地往下挪,挪两下喘气就会粗上一点点,等到另一保伤脚挪到车门外时,她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汗。 她紧紧地抿着唇,换了只手抱着妞妞。 另一名哨兵伸了两次手想帮她抱妞妞,妞妞都认人巴着她不肯放,哨兵想了想就把轮椅推了过来。 遇到台阶,阴阳过徐沪生那名哨兵把布包挂轮椅上,和另一个哨兵一人抬一边把她抬了上去。 田嫂子住在一楼的病房,说在药房拐个弯的侧后方。 李小宝正拿着两个搪瓷盅子来回倒腾着,把这个盅子里的水倒到那个盅子里,然后又快速做倒回来。 林西西小时候见过他爸这样做,说是可以快速的让开水温度降下来。 她那时候可是个急性子,又贪玩,玩起来跟个疯丫头似的,非得等到口渴得不行了才去找水,看到是开水就皱着脸发脾气。 她爸在的时候每次都会这样给她把水弄温些喂她喝。 所以哪怕她爸天南海北的出任务,一年就只有不到一个朋的时间呆家,她和他的感情也是很深厚的。 他爸在家里是个很温柔的人。 李小宝专注地倒腾着水,妞妞见哥哥不理人,不干了,扯着嗓子叫:“多多,多多,我来啦。” 李小宝听到声音,手上动作一停,水洒了出来,差点烫着他的手。 他把水盅放下,扭头看着妞妞咧开嘴笑了。 妞妞隔着老远就要往他那边扑。 李小宝伸出细瘦的胳膊把妞妞搂住了,妞妞的身子往下一沉,李小宝惊叫起来:“妹妹,你怎么又重了?每次去姥姥家就喂得胖乎乎的回来,这回哨所了,姨姨又把你喂得更胖了些。 她们是把你当猪养吗?越肥越好?” 妞妞是听得懂骂人的话的,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扑腾着回嘴:“多多,猪,妞妞,不是猪。” 林西西心中的乡愁被冲散,回忆像一条急流的河,瞬间奔腾远去。 田嫂子已经能二十来度靠躺了,背后塞着一个枕头,鼻子里塞着氧气管,手上打着吊瓶,看着两个娃闹腾,脸上也终于有了点活人气儿。 “你姥她们总觉得小娃要胖才算是养好了,越胖越有福,我都说她好多次了,她非不听,唉。”田嫂子无奈地叹气。 林西西问了问她的近况,又给她切了下脉,有了求生意志,恢复果然快了起来,照这么养着,再配合医院的治疗,应该还有十来天就可以拆线出院了。 妞妞要往田嫂子那边扑,妈妈妈妈的叫着。 李小宝被她带着往前倾,差一点站不住脚。 林西西板着脸告诉她:“妈妈现在受伤了,只能躺着,不能压,你乖一点。” 妞妞嘴一扁就跟田嫂子告状:“妈妈,咦,凶我,凶妞妞。” 之前在哨所那两天,妞妞是很亲近林西西的,也很听她的话,这一见到自家哥哥和亲妈,这态度立马又变了。 血脉亲情,果然是个神奇的玩意儿。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分远近亲疏。 她突然又想她爸了。 1982年的话,他爸才18岁……刚入伍。 他当初是在哪参的军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