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吻星辰》 第1章 时警官就不想糊涂一回? 沉沉暮霭笼罩在申城上空,天青欲雨。 凌晨两点,夜魅酒吧。 桌上已经是第七杯长岛冰茶。 林摘星滑动着手机屏幕,一条热搜推送弹了出来——顶峰集团代理董事长贺城,将于下月再婚。 藏了六年,她那衣冠楚楚的禽兽父亲,终于忍不住要和小情人终成眷属了。 林摘星苦笑着端起酒杯。 冰凉的酒划过喉咙,酸甜中带着苦涩。酒精搅乱着意识,也搅乱了她的胃。 林摘星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锋利的高跟鞋不听使唤地扭歪着,终于在光滑的地砖上失去平衡。 “嘶——” 林摘星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她的酒醒了三分。 她抬手想去扶墙站起来,手指却传来温热结实的触感。 “没事吧?” 男人声音沉沉。 林摘星抬眼。朦胧间,一张俊朗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酒吧摇曳的灯光里,男人的眸中好似星河流动,利落的短发不遮眉眼。林摘星的目光流连在他挺立的鼻峰上,心想这男人生得怎么这样好看? 好看得……有点眼熟 时辰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林摘星。 作为刑警队长,时辰几乎滴酒不沾,难得踏进一次酒吧,他也只是点了杯橙汁陪朋友。 时辰眉间微皱,试探性地叫她的名字。 “林摘星?” “嗯?” 林摘星的眼里闪过半秒的疑惑,旋即眉眼一弯。 “你……看新闻了是不是?” 她撑着时辰的手臂,踉跄着站起来,歪着头傻笑。 “没错!我就是那个母亲自杀,外公昏迷,精神失常,被送到国外治病的——林,摘,星。” 时辰怎么会不知道。 六年前,是他亲自负责了林摘星母亲林岩的自杀案。 她竟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 时辰不悦地撇过头。 “你朋友在哪?我叫他们过来扶你。” “我自己来的。” 林摘星靠在墙壁上,伸手绞住了时辰的衣角。 “我脚好痛。” 她的声音娇嗔,央求般看着时辰:“帅哥,好人做到底呗?” 时辰想骂她没脑子。 酒吧里一面之缘就送女生回家的陌生男人,能是什么好人? 不过幸好,时辰确实是个好人。 艾美酒店顶层套房,坐拥绝美海景。海雾氤氲在玻璃窗上,映着窗外的点点华灯。 六月的申城,又热又湿。 时辰站在玄关柜边,扫了眼空旷冷清的房间。 “你就住这儿?” 林摘星倚在沙发上,手指慵懒地划过柔软的皮质坐垫。 “这儿怎么了?六千一晚,还不够好?” 艾美酒店是顶级的豪华酒店。时辰只是不明白,作为顶峰集团的大小姐,林摘星为什么有家不回。 不过他自知没有立场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挺好的,你睡吧。” 或许是酒精的原因,也或许是这房间太冷了。林摘星突然很想找个人来抱。 她撑起身子,赤着脚跑过来,从身后抱住了时辰。 “别走。” 暖黄的灯光里,时辰的眼神蒙着凛冽的寒意。 他缓缓转身,毫不留情地扯开了林摘星的手臂。 “林摘星,你长本事了。” 这语气,似乎是旧相识? 林摘星疑惑着歪了歪头 “你……是?” 时辰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警官证,举在林摘星面前。 「时辰」 林摘星抬眼盯着时辰的眼睛,细细打量。 思绪一下子被拉到六年前,母亲林岩跳楼自杀的那个夏天。 她记得,那个高高瘦瘦的警官,总是冷着一张脸忙前忙后。那双眼睛,就是这样好看。 “时警官?” “想起来了?” 时辰收起证件,扫了眼林摘星的脚,脸上毫无波澜。 “脚没事,脑子倒是糊涂得不轻。” 林摘星的确生出了一个糊涂主意。 三天后,便是顶峰集团股东大会。 贺城距离正式接手顶峰集团,只有一步之遥。 当年,母亲突然自杀而亡,外公林峰受不住打击,突发脑溢血。偌大的顶峰集团,只能交给林家赘婿贺城。 还未成年的林摘星,以精神失常需要静养为由,被贺城强行送出国。 如今她刚刚回国,根本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时辰的出现,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她牢牢环住了时辰的腰。 “我就是糊涂了。时警官呢?你就不想糊涂一回?” 少女的体香萦绕在鼻尖,气息中带着淡淡草莓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柔软的发丝,仿佛都在勾着他的指尖,缠着他不让他走。 只是这份柔情,让时辰觉得可悲。 当年那个小女孩终究是好好长大了,长成了他陌生的模样。 时辰眸光微敛。 “有求于我?” 他是刑警,很难骗。 林摘星的手撤了下来,仰面看着时辰。 丝绸长裙隐隐勾勒着她曼妙的曲线,发丝凌乱张扬,几缕碎发贴在她的鬓边。她的眼睛红红的,眼角似是有泪。 “能不能,帮我查贺城。” “查什么?” 林摘星直了直身子,急急道:“什么都行。贺城为人阴险,他以赘婿的身份能立足顶峰集团绝对有不可告人的手段。哪怕……哪怕没有,被警方调查,他便会失了股东的信任,我就有时间争取帮我外公守住顶峰。” 时辰颤了颤睫毛,眼底是令人发寒的疏离。 “林小姐,我是警察。” 他扭过头去,整了整衣服。 “警察的权力,不是用来交易的。” 第2章 色迷心窍 时辰走的时候,林摘星甚至能从摔门声里听到怒气。 不过她醉得厉害,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倒头便睡倒在了床上。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今晚,是萧潇为她准备的归国宴。 萧潇是夜魅酒吧的老板,也是林摘星自小的闺蜜。 她在申城没什么朋友,除了那些看笑话的,怕是没人会在乎她是否回国。 林摘星倒是很好奇,萧潇会请到些什么人。 夜魅酒吧今日不营业。 舞池被花瓣填满,大大小小的礼物堆成了小山,码放在舞池中央。 林摘星一袭碧色长裙盛装出席,蜿蜒的卷发慵懒随性地散着。她的妆很淡,没戴任何配饰,美得毫不费力。 众人的拥趸欢呼中,林摘星礼貌地举着酒杯微笑。 看着那一张张陌生又矜贵的面孔,林摘星侧过头在萧潇耳边窃窃:“你这都请的什么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多来往就认识了呗。林家大小姐,你好歹也算是个名媛,学着融入这个圈子,ok?” 林摘星翻了个白眼。她最烦逢场作戏。 “一会我先走了。” “别啊!”萧潇急急地拉住林摘星的手腕:“你是主角,怎么能先走呢?人都还没来齐呢。” 萧潇说着,往门口的方向张望着,眼神一亮。 “来了。” 林摘星疑惑地扭头往身后看。 暖黄的灯光里,一身运动装束的少年笑得阳光明媚,手里捧着一束大得夸张的白玫瑰,大步流星地朝林摘星走来。 贺勋,林摘星同父异母的弟弟。 但更多的时候,林摘星喜欢称呼他为“野种”。 “姐。” 贺勋明朗地笑着,将花塞到林摘星手里。 “欢迎你回来。” 若不是这么多人在,林摘星指定会把那捧花摔个稀烂。 她斜眼瞪了萧潇一眼,又假笑着抬起头来:“谢谢。” 贺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可想你了。还有爸,爸也想你。以后我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宾客中,有人在窃窃议论。 林摘星的脸上笑容凝固,拉着贺城的胳膊往门口走去。 远离宾客,林摘星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她的脸上写满了极度的厌恶,将那束白玫瑰拍在贺城胸口。 “滚。” “姐,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错了,你别生气。” 林摘星最恶心的,就是贺勋这副乖乖小孩的模样。 明明是他和他的母亲,破坏了自己本来美满完整的家庭,逼得自己母亲抑郁自杀。他竟还能摆着一张天真无辜的脸来,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一家团聚?” 林摘星指着贺勋的鼻子:“我警告你,别叫我姐。我听着恶心。” “好,林摘星。我叫你林摘星行了吧?” 贺勋低了低身子,扶着林摘星的肩头,小狗般无辜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我很想你,你能回来,我发自内心的高兴。真的。” 贺勋的确没有做错过什么。林摘星相信他是真心,也知道他的本性善良单纯。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一个林摘星没办法原谅的错误。 她刚想挣脱,酒吧的门应声而开。 时辰是来取车钥匙的。 昨夜他不小心将摩托车钥匙落在了卡座里,今早特意给酒吧打了电话,约好晚上下班来取。 撞见门内的这一幕,纯属意外。 他扫了眼林摘星对面的男人,目光落那双按在林摘星肩头的手上,又睄了眼地上的白玫瑰。 “时……” 时辰收回目光,像压根儿不认识林摘星一般,若无其事地往酒吧内走去。 表明来意,时辰从萧潇那拿了车钥匙,便匆匆地出了门。 刚跨上摩托车,林摘星就追了出来。 “时警官!” 林摘星的手指不自然地绞着裙摆:“朋友给我办的归国宴。你……不进去多坐会?” 时辰眼皮都懒得抬。 “没空。” “刚才,其实……” 时辰不耐烦地轰了声油门,眸子里冷风阵阵。 “林小姐犯不着跟我解释。” 林摘星退了半步,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我是觉得,你好像误会了。” “误会?时某有幸见识过林小姐的魅力,所以觉得刚才那场景,实在是情理之中。” 林摘星眼睛一瞪,提着裙摆上前,将摩托车后视镜掰到了时辰面前。 “时警官,你照过镜子吗?请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自己这张脸!一个刑警,你有必要长这么帅吗?要说魅力,我看你才更有魅力好吗?!” 时辰有些懵了。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林摘星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他低头冷笑,伸手去拿头盔:“我粗人一个,不过因为是警察,才让您高看一眼。” 林摘星不服。 昨晚酒吧见面时,她明明看上的就是时辰这张脸。 反倒是时辰,明明认出了自己,还装不认识。 林摘星仰了仰脖子:“那你呢?您又是为什么才高看我这个醉鬼一眼?脸?” 一股莫名的火气冲上来,像赌气般,时辰提了提嗓门:“对,脸!我色迷心窍了,行吗?!” 林摘星咬着牙,腮帮子鼓鼓的,耳根被气得通红。 她一把夺过时辰手里的头盔,套在了自己脑袋上。 墨色的面罩被“咔”地一声扣上,林摘星的声音闷闷地吼着:“这下看不见了吧?!” 第3章 未婚夫 林摘星顶着个大头盔回去的时候,众人都愣了。 萧潇这个损友更是“贴心”地掏出手机,留下了这精彩的瞬间。 晚上,林摘星住到了萧潇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林摘星在国外就桃色新闻不断,萧潇一点也不意外她的这段“奇遇”。 倒是那张照片,让她端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 “星啊,我的好星,你看看你,像不像个大棒棒糖?” 林摘星闭着眼睛,合手盘腿打坐着:“阿弥陀佛,女施主,莫造口业。” 萧潇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我说,这头盔牌子不便宜啊,少说也得一万来块钱呢。” 林摘星眯眼看着茶几上的头盔,心想这黑不溜秋毫无设计感的东西,一万块?傻子才买。 她又闭上眼睛,心无旁骛:“留好了,指不定是时辰贪污的赃物。” “人家时警官要真是个贪官,昨晚早就从了你了。” 林摘星撇了撇嘴:“谁知道?指不定跟我这儿玩欲擒故纵呢。” 电视机里,刚好在播贺城的新闻。 「顶峰集团将于两天后召开股东大会,代理董事长贺城或将事业爱情双丰收。」 萧潇赶忙拾起遥控器换了台。 “星,时辰这条路走不通,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林摘星怅然地仰头,盯着天花板。 “没有。” “没有……也没事。贺城毕竟是你亲爹,他发达了,也不至于把你扫地出门是不是?再说了,贺勋那小子对你也不赖,将来肯定能保你荣华富贵。” 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辈子也就这么糊糊涂涂过去了。 可是一想到当年母亲所受的屈辱,想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外公,林摘星咽不下这口气。 “或许,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林摘星约了周直——艾美集团太子爷,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说是未婚夫,实际上也没正式订婚。林摘星一直以治病的名义被安排在国外,但周家似乎是认准了她这个儿媳妇,这么多年一直撮合着两人的婚事。 林摘星对周直无意,但这门亲事,是外公林峰昏迷前交代的,她没办法拒绝。 “听说昨晚你们在夜魅办party?萧潇那家伙,竟然没邀请我?” 偌大的包间内,只有林摘星和周直两人。 林摘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知道我不想见你。” 周直无辜道:“我惹你了?” “没有。就是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咱俩的婚约,一想到咱俩的婚约,我就愁得吃不下睡不着。” 周直坦然一笑,倒也不在意林摘星对婚约的反感。 “我就知道你主动约我,肯定不是因为想我了。说吧,什么事?” 林摘星一个眼神,周直就心领神会,招呼服务员都撤了出去。 “两天后的股东大会,伯父那边什么态度?” 周家和林家一向交好,周直的父亲周炎,持有顶峰百分之五的股份,虽不算多,但也是林摘星的救命稻草。 周直仿佛早猜到了林摘星的来意,不紧不慢地倒了杯红酒,慢条斯理地品着。 “你知道的,我就是个没建树的富二代,公司的事,我向来不打听。” “周直,你我都清楚,如今的顶峰已然是贺城的天下。我外公虽然名义上还是董事长,但他昏迷在床多年,手里的权力早就被贺城一点点剥离。如果这次股东大会表决通过,顶峰就彻底成为贺城的囊中之物了。” 周直的睫毛颤了颤,低着眸子缓缓道:“老爷子病倒后,顶峰群龙无首。这么多年,是贺城一步步带着顶峰往前走,集团里服他,我父亲这区区一票,能改变什么?” 林摘星知道,自己的反抗只是以卵击石。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她怕是会埋怨自己一辈子。 “是,人人都这样说。就连贺城自己都信心满满。他早就婚内出轨,有了贺勋那么大一个私生子。这些年来,他人前装作一副忠于我外公的样子,人后藏着他那些龌龊事,不就是为了积攒自己的威望吗?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他敢在股东大会之前宣布婚讯?” 林摘星尽力调整着呼吸,眼里噙着泪:“胜券在握,他不在乎了。今天他敢公开他的情妇和私生子,明天他就敢把我和我外公赶出家门!” 周直沉默着,很是为难。 因为周家生意上的事,他确实说不上话。 林摘星心领神会:“懂了。” 她背起包起身,决绝地摔门而去。 “摘星,林摘星!” 周直追出来,三步两步便挡在了林摘星面前。他身材高大,有力的大手握住林摘星的臂膀,捏得林摘星有些吃痛。 周直低着身子,细长的眸子含情:“除了这些生意上的事,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林摘星的眼神避开,面无表情。 “没有。” “可我有!”周直的声音颤着,手上力道更重:“我想娶你,我想跟你共度余生。你不是想让我爸帮你吗?只要咱们成为一家人,我爸说什么也会帮你的!” 林摘星根本不信。 这些年她在国外谈她的恋爱,周直在国内也没闲着。“共度余生”这种话联系在她和周直之间,林摘星只觉得是在开玩笑。 她低着头冷笑:“别说胡话了周直。” “不是胡话!” 周直贴过身来,一把将林摘星抱在怀里:“我是真心的。摘星,我真的很喜欢你。” 林摘星抬起手,想要推开周直,肩膀上却传来湿热的滚烫。 “你……你不会是在哭吧?” 周直,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就这样趴在林摘星的肩头抽泣了起来。 林摘星心想,我也没说啥啊。 她对周直没有男女之情,但好歹也是发小,只能无奈地拍了拍周直的背:“好了好了,大老爷们儿的……” 走廊的另一边,时辰铁青着脸,双拳紧握。 今天晚上时辰来参加同事的婚礼答谢宴,好巧不巧,正碰到这样一幕。 向海探了个头出来:“嚯,现在的年轻人。” 时辰转身:“我先回队里了。” “哎,等等。” 向海侧了侧身,从口袋掏出一个u盘,塞到时辰手里。 “街道派出所小郑那边收到的,我这不休假了嘛,交给你了。” 第4章 不要自作聪明 申城市公安局。 时辰坐在电脑屏幕前,点开了u盘里的视频。 视频里,憔悴的女人抱着刚满月的婴儿,声泪俱下。 女人名叫杨小云,她的丈夫是一名建筑工人。半月前,他的丈夫在工作中意外从脚手架上坠落死亡。开发商给了她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款,但女人并没有收下。 据她所言,她的丈夫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因为工地本身就存在安全隐患。 而女人要实名举报的,正是顶峰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云顶建筑。 时辰点了一支烟,久久凝视着屏幕。 顶峰集团马上就要召开股东大会,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一条视频,时辰隐隐觉得蹊跷。 他想,林摘星这下该开心了。 想起林摘星,方才走廊里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时辰眼前。 这个男人,并不是昨天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个。 所以林摘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所以国外六年那些放浪形骸的花边新闻全是真的? 联想到那晚林摘星主动示好的场景,时辰不禁觉得可悲。 女大十八变。她倒的确是变了。 零点刚过,同事端来一盘草莓。 时辰盯了良久。 脑袋里全是林摘星那带着草莓气息的唇。 “妈的。” 时辰把烟头一杵,捞起桌上的头盔气冲冲地出了门。 艾美酒店距离警局大概二十分钟车程。时辰骑摩托车,十二分钟到了楼下。 汗水和雾水凝结在他的额头,浸湿了眉间的躁动。 站在房门口,时辰犹豫了片刻,按下了门铃。 房门打开,时辰只是淡淡看了一看林摘星,便朝着屋内闯了进去。 四下无人。 时辰这才红着一双眸子朝林摘星转了过来。 “你头盔还挺多……” 林摘星正嘀咕着。下一秒,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时辰宽敞的肩膀挡在她面前,极大的身高差和极限的距离让她一下子失去重心。 手中的水杯滑落,湿了时辰的肩。 时辰却毫不在意般,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摘星。 “头盔。” 林摘星被这阵势吓得支支吾吾:“不…不就是个头盔嘛。搞得跟抓犯人一样。” 时辰歪了歪头:“你没犯法?” “当然没有。” 时辰看了眼被放置在书柜最上层的头盔:“当街抢劫。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我……” 时辰退后,踱着步子走到书柜边。 那书柜几乎挨到天花板,时辰怀疑林摘星得踩俩凳子才能将头盔放到那个高度。 时辰扯了扯嘴角:“你这是不打算还我,供起来当摆件了?” 林摘星蹲在地上擦着水渍,漫不经心:“当个念想。” 念想。 时辰不知道她是想要念想什么。 那夜之后,他见过林摘星两次。 两次,都是在男人的怀里。 还是俩不同的男人。 她说的念想,是不是对无数个男人都想留? 还是说,有了念想,便可以把他这个人只留在念想里,不用再见面了? 时辰盯着书柜上的头盔,却没有伸手去拿的意思。 “所以说,林小姐不打算再跟我见面了?找到别的出路,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林摘星一听便知,时辰是误会了她和贺勋。 她蹲在地上,无语地笑:“什么出路?那是……” “那是什么?应该说……交易?” 她想说,那是贺城生的野种。 可现在,她不想解释了。 为了能回国,为了掩去锋芒,不成为贺城眼中争夺集团的绊脚石,林摘星游戏人间了六年。 这些年里,误会、猜疑、诽谤……不管多么难听的中伤,林摘星都经历过。她自以为已经练就铜墙铁壁,此刻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难过。 新闻里的她,桃色新闻缠身,整日花天酒地玩世不恭。 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立的人设,别人怎样嘲讽,都是她自找的。 睫毛微颤,林摘星红着眼起身,走到时辰身前,笑着环住了时辰的脖颈。 “时警官这是吃醋了?后悔那天……没接受这门交易?” 那股甜蜜妩媚的草莓气息逼近过来,唤醒了时辰的警惕心。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来。 那勾人的草莓味仿佛要将他吞噬。时辰别过头去深呼吸着,声音沉沉:“我不过是个小警察,帮不了你。” 林摘星松开手,“那我这门子还走错了咯?” 她扭过头去,轻描淡写:“不如时警官给我指条明路?我是该勾引局长?市长?还是省长?” 时辰的眸子烧了起来,他的手青筋暴起,狠狠捏住林摘星的下巴,强行逼迫她与之对视:“你最好是清醒一点。” 时辰的声音颤抖着:“不要自作聪明。” 清早,窗外暴雨。 林摘星对着镜子侧了侧脸,轻轻抚着下颌骨处的淤青。 “嘶——” 昨晚时辰像是要将她捏碎,发了狠后又摔门而去。 她拿起遮瑕膏涂了一遍又一遍,勉强遮了个七七八八。 回国有一个星期了,她还没去看过外公,本想着今天去趟医院,窗外又是电闪雷鸣。 正愁着,门外,叫喊声门铃声敲门声齐响,像是恨不得把门直接卸下来。 是萧潇。 林摘星一开门,萧潇便一头扎了进来,端着个手机恨不得给林摘星塞到眼眶子里。 「云顶建筑涉及命案,涉事多人接受调查,顶峰集团股东大会或将延后。」 林摘星夺过手机,反复确认着这不是假新闻。 “星,老天开眼啊!” 林摘星一寻思,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老天爷。 “怕是时警官开恩。” “啥意思?” 萧潇一脸吃瓜群众的模样凑过来:“他答应帮你了?” “没有。” “你俩睡了?” 林摘星嗓门一下子提高:“更没有!” 萧潇拖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那人家凭啥要帮你啊?难不成……喜欢你?” 天方夜谭。 林摘星想不通,但喜欢这事,实在是太扯淡了。 六年前,她不过十八岁,时辰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小孩? 现在就更不用说,时辰蔑视她,根本不屑于与她为伍。 想不通便不想。 有这样的好消息,哪怕冒着大雨,林摘星也要去告诉外公。 第5章 警察办案,少打听 慈海医院——顶峰集团旗下的顶级私立医院 病房内,林峰静静躺了六年。 林摘星拉起林峰布满褶皱的手,轻轻贴在脸侧:“外公,我是星星。我回来了。” 林峰的头发已经全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却依然慈眉善目。 冯驰站在病床边,悉心地帮林峰掖了掖被子。 作为林峰的助理,他就这样在昏迷的林峰身边陪了六年。 “星星,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当年干练潇洒的冯叔,如今也已有了丝丝白发。 林摘星咬着下唇强忍泪水:“好。我都好。就是担心我外公。这六年,贺城对我外公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老头子?” 冯驰犹豫着,苦笑一声:“他?他对董事长好还来不及。隔三岔五的,就请专家来给董事长看病。” 黄鼠狼给鸡拜年。 林摘星心领神会:“他哪是找人来治病?他那是怕我外公醒了,他不知道罢了。” 冯驰紧张地看了眼门外,悄声道:“摘星,慎言。”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开门声。 “好巧啊,摘星。” 那声音林摘星化成灰也忘不了。 贺城——她那位高权重的父亲。 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发丝一丝不苟。贺城还是那么意气风发,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被云顶建筑的案子影响。 林摘星翻了个白眼:“是啊,真晦气。” 萧潇见怪不怪地倚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不仅没有回避的意思,甚至还有点想笑。 毕竟贺城和林摘星battle嘴皮子,还从没赢过。 “见你一面,真难啊。你回国以来,还没回家看看呢。今晚,回去吃个饭吧,我让你阿姨亲自下厨。” 林摘星坦然一笑:“好啊。贺董现在不用准备股东大会的事了,想必闲得很了?我也挺想尝尝贵夫人的手艺的。” 贺城好像很是意外林摘星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那你……” “那我们就晚上见。” 林摘星起身,礼貌地向冯驰点了点头,拽着萧潇就往外走。 门外,大雨倾盆。 萧潇自己去提车。林摘星就等在大厅,倚在玻璃门上,点了一支烟。 只一口,烟圈还未散,手里的烟就被夺了去。 “小朋友,学会抽烟了?” 时辰将烟蒂熄灭在垃圾桶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摘星。 他今天穿了警服,颀长的身子显得更加挺拔了,制服仿佛有buff加成,林摘星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我……我早成年了。不犯法吧?” 时辰眼皮也不抬地敲了敲林摘星头顶的玻璃门。 「公共场合禁止吸烟」 林摘星抬头看了一眼,自觉理亏。 “rry,没看到。” “这里是医院,禁止吸烟是常识。” “好好好好好,我错了,警察叔叔。你就为这事大老远地来拷我?” 时辰眉梢一扬:“我找你外公。” 林摘星失笑:“大哥,我外公昏迷六年了,你找他有用吗?” “找他自有我的道理。” 时辰勾着嘴角,伸手轻轻拍了下林摘星的脑袋:“警察办案,少打听。” 这个案子,竟然真的是时辰在查。 林摘星想说句感谢,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城在上面。你……你上去的话,可能会碰到。” 时辰点了点头:“嗯,那正好。” 身后响起一声惊雷,吓得林摘星一颤。 她缩了缩身子,看着门外如注的大雨,心想萧潇这家伙怎么还不来。 再回头,时辰结实的胸膛就这样贴在面前。 他的警服有些被雨打湿,隐约地描着壮实的胸肌,呼吸的起伏近在眼前,林摘星的呼吸乱了。 她抬头,正对上时辰一双冷厉的眸子。 温热的指腹拂上她的下颌。 时辰眉间微蹙:“这是,我弄的?” 林摘星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捂着下颌淤青的地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我……我是……” 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林摘星回头一看,萧潇可算是来了。 “我,我朋友来接我了!” 她逃命般钻出时辰的怀抱,急匆匆地上车,催着萧潇发动。 时辰到的时候,贺城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冯驰客气地给时辰倒了杯水:“时警官,您是为顶峰建筑的事来的吧?” “是。还请您能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 冯驰笑了笑:“当然。但是您也看到了……我们家董事长,一直在昏迷中……” “那您呢?” 时辰一双犀利的眼神盯着冯驰:“您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警方说?” 冯驰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哈哈,恐怕您要白跑一趟了。我现在只负责照顾董事长,集团的事,我插不上手的。” “哦……” 时辰的目光落在冯驰的手腕上。 “您的表不错。” 百达斐丽golden ellipse系列,亮海军蓝色鳄鱼皮的这款,官方售价四十多万。 冯驰坦荡一笑:“好歹也在林董身边混了这么多年了。” “是。不过举报人杨小云说,一开始她是打算接受赔偿金的。幸好是在公园里,她遇见了一个大爷,跟这个大爷唠嗑的时候,讲了自己的遭遇。这个大爷呢,也是个热心肠,说是在遛弯的时候,路过这个工地,发现了不少隐患,还拍了照片和视频。大爷说他本来是想向有关部门检举的,但既然有缘遇到,他就把这个证据,交给了杨小云。” 时辰轻描淡写得像是在聊家常:“您说,是不是多亏了这个大爷啊。” 冯驰神色自若地倒着茶:“还真是。” 雨水被狂风打在窗上,密密沉沉地响着。 时辰盯着盏中的茶,低声问:“戴着百达斐丽的大爷,得是什么身份啊?” 时辰是有备而来。 杨小云的描述里,这个提供了重要线索的大爷,身着朴素,渔夫帽低低地压着眉眼,只是腕上那块表,华丽得引人注目。 冯驰的脸上仍是自若的笑。 “大爷嘛,谁知道他是在哪个摊上淘的?或许大爷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啥牌子呢。” 冯驰抬手看着腕上的表,开玩笑道:“哎呀,我也得多去公园转转,跟大爷们取取经。这四五十万,不就省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第6章 谎话说一千遍就变成真的 时辰回到警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他隐隐觉得那个提供关键证据的老人就是冯驰,但公园的监控里没拍到那人的正脸。单凭一块表,不能妄下定论。 向海正在休假,人这会儿恐怕是刚到老家。 时辰是队长,向海是副队,这俩人出了名的铁哥们,好搭档,案子上的事,时辰习惯了和向海商量。 时辰迟疑着,还是拨了电话过去。 案件的来龙去脉一讲,向海觉得时辰这人是有病。 “这不很清晰一事儿吗?工地有隐患,导致工人死亡。涉事人员、云顶建设负责人,一概追责,不就完事儿了吗?至于那大爷是谁,你管他是谁?中国好大爷,人家助人为乐犯法吗?” 时辰扶着额头叹气。 “我是觉得这事儿,该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现在就这么简单结了,好像有点不得劲。” “你是不得劲还是不解气啊?” 电话里,向海笑得阴森:“你以为,那天晚上我都没看见啊?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吧,你自己说,你跟谁走了?” 时辰沉默不语,自己都觉得没法辩驳。 向海并不打算就此打住。 “成年人了,我也不多问你跟那林摘星有没有那啥啥。我就说你,时辰,这么多年了,你不会就等着这一天呢吧?” 时辰喜欢林摘星。 这是一个除了时辰自己,只有向海知道的秘密。 时辰第一次见到林摘星那天,是高考的第一天。 他被安排在致远中学考场维持秩序。考试散场时,见到了背着同学狂奔而出的林摘星。 她跟时辰说的第一句话是——“她晕倒了,可能是低血糖。” 少女长发挽起,俏皮的丸子头跑得有些散了,额头上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把昏倒的同学交给时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草莓味硬糖来,塞到时辰手里,便急匆匆地上了路边的私家车。 第一印象,是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有力气。 后来再见时,她成了他案件的当事人。 林摘星不记得这个一面之缘的警官。 其实那个夏天,他们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只是伤心欲绝的林摘星根本没有心思多看他一眼。 但时辰却将她的每一个样子都印在了脑海里。 崩溃的,坚强的,颓废的,执着的。 时辰觉得自己的心思,猥琐又卑鄙。 那些夏日里灼灼的心动,随着林摘星的远走渐渐被掩埋。 直到再见的那天,时辰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会庆幸。 庆幸上天让他们再一次相遇。 也庆幸命运,安排他们的人生,再次交集。 雨后,月朗星稀。 林摘星画着精致的淡妆,白色长裙带着珠光,衬得她的肤色白得发亮。 她翘着腿坐在餐桌前,瞄了瞄对面的周直。 “你怎么也来了?” 周直绷着脸:“这我老丈人家。” 林摘星翻了白眼,又犀利地看着老老实实坐着的贺勋。 “那你呢?” 贺勋可怜巴巴地眨巴着眼:“我……我就住这儿啊姐。” “哦,我差点忘了。如今你妈是小三扶正了,你也从私生子变太子爷了,登堂入室,这儿成你家了。” 高姗姗脸色难看得像一根腌黄瓜。 “你……” 贺城端着醒酒器从厨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高姗姗的肩膀。 “哎,都是一家人,别往心里去。” 贺城走过来,亲自给林摘星倒了杯酒。 “星星,大家都是为了你才聚到一起。给个面子,好好吃顿饭。” 林摘星只觉得晦气。 “为了我?敢情你是为了我才出的轨?” 贺城入座,像是压根儿没听见似的,脸上始终笑意盈盈。 “吃菜,吃菜。都是你高阿姨亲手做的。” 林摘星倒也不客气,道道菜都吃得挺香。 贺勋看着很是高兴:“姐,我妈做菜是不是很好吃?” 林摘星笑着点头:“确实不错。我记得……我妈就不会做菜。她啊,忙。有时候忙着管公司,有时候忙着品鉴艺术品,就是不爱干家务。到底是高阿姨这样的人能干。有你,我看家里的佣人都可以辞退啦。” 高姗姗将筷子一摔:“你什么意思啊你?” 贺城攥过高姗姗的手,轻轻拍着。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林摘星觉得可笑至极。 “你姓贺,她姓高,我姓林。算哪门子一家人?” 贺城的脸色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你是我女儿啊。” 林摘星不屑地睄了贺城一眼:“贺总钱挣够了?位子坐稳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空想起我这个女儿来了?” 她勾着嘴角,眼神决然。 “我直说吧。今天来,我就是想拿回我应得的股份。我母亲的遗产,就当我赏给你们的了,但你从我母亲那里得到的股份,我要拿走一半。” 高姗姗急了,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林摘星的鼻子骂:“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国外六年,你过的是什么奢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大把大把的钱流水一样汇过去,你爸可曾眨过一下眼皮子?你开的什么车,住的什么房子,穿的戴的,哪样不是最好的最贵的?要不是你爸苦心经营,你早把家底败光了!” 林摘星看戏似地看着高姗姗,手里的酒杯晃了又晃,却始终没有入口。 “你还急了。花再多的钱,也是我亲爸亲妈的,跟你有关系吗?” “你……” 高姗姗还想发作,却被贺城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行了!” 贺城放下碗筷,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周直。 “也行。等你跟周直的事定下来,我就把一半的股份给你,当作嫁妆。” “呵……” 人人都说,她是千娇万贵的大小姐,可林摘星自己觉得,她就像是被豢养的金丝雀。 没有自由,任人摆布。 她仰头看着穹顶华丽的水晶灯,手指在高脚杯上一下一下敲着。 嘴角勾起狂魅的笑,她的手指轻轻一用力。 “乓——” 暗红的红酒流了满桌,像是骇人的血旗。 高姗姗扯着嗓子:“你有病啊林摘星!” 林摘星麻木地狞笑着:“对啊,我不是精神失常嘛,你们知道的啊。” “没治好你回来祸害我们干嘛?!这个家你不在的时候好好的,你一回来就搞得鸡犬不宁!我看你就是一颗老鼠屎!” “妈!” 贺勋扯了扯高姗姗的衣袖:“你说什么呢?!” 高姗姗的嗓门尖得刺耳,狠狠拍了贺勋的手臂一下。 “吃里扒外的家伙!你当人家真领你的情啊?!神精病能懂什么亲情?” 林摘星只是浅浅地笑着。 高姗姗说得对,整个申城都知道,她林摘星是疯了,才被送出了国。 谎话说一千遍就变成真的。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第7章 回家 不欢而散。 林摘星坐在车里,如坠冰窟。 车窗外,周直拍打着玻璃。 “摘星,咱俩谈谈,就几分钟,行吗?” 林摘星烦躁得很,她伸手将收音机音量调高,连看都不看周直一眼,直接启动了车子。 申城的夜,总是这样熙熙攘攘。 窗外灯火通明,行人摩肩擦踵。万家灯火里,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收音机里,卢广仲温柔地唱着: 「我住在霓虹的城市,握着飞向天堂的地址。 你可以翱翔,可是我只能停滞。」 滚烫的泪从脸颊滑过。 她好像觉得那是母亲柔软温厚的手指,在抚摸着她的脸。 窗外的路灯霎时变得刺眼,呼啸而过的街景仿佛都变成了臆想。 胸口传来无法抑制的刺痛,车内的氧气像是一瞬间被抽空。 林摘星紧闭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呼吸。 “嘭——” 身子猛地向前一倾,额头顿时传来剧痛。 林摘星扶着额头,勉强睁开了眼。 “会不会开车啊你!” 窗外,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正疯狂地捶打着她的车窗。 林摘星解开安全带,晕乎乎地下了车。 前面的宝马三系后备箱都翘起了半个角,牌照晃荡着,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她追尾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 “摘星!” 身后,周直小跑着过来。 他觉察到林摘星状态不对,便一路在后面开车跟着。看着林摘星额头上的红肿,周直心疼又着急。 “摘星,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头晕吗?” 宝马车主在一旁掐着腰,气不打一出来:“您心疼心疼我成吗?我这后脑勺子都快震碎了,我跟谁矫情去?我不管你是摘星还是摘菜的,你们……” 宝马车主一顿,歪着头仔细打量了林摘星一番,一拍脑门:“摘星?!你是林摘星?就是顶峰集团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大小姐?” 周直咬着牙,怒火中烧:“你说谁精神不正常?!” “咋了?我说错了?新闻里就是这么说的啊!怪不得呢,我说正常人哪有这么开车的?你说你有病还开啥车啊……” 周直猛地转过身来,一双寒光毕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宝马车主:“闭嘴。” “哎哟,威胁我?” 宝马车主将袖子撸到肩膀上,过肩的文身若隐若现。 他玩味地在林摘星身上上下打量着,戏虐道:“这样一个美人儿……可惜了,是神经病。” 周围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 林摘星感到有无数双扭曲的枯手,在她的身上抓挠着,仿佛要将她的皮肉撕碎,骨骼拆开。那些嘈杂的议论声,如同地狱的哀嚎,要将她拉进深渊。 她无助地捂着耳朵,瑟缩在周直的怀里,只想得到哪怕一丁点的庇护。 坠落中,她好像听到一声威严的呼喊,将她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散开!都往后站!” 是时辰。 林摘星仍紧闭着双眼。 但那声音她熟悉。一定是时辰。 时辰心想,自己一定是天选打工人。 在局里加完班,回家路上还要加班。 时辰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来:“怎么回事?” 宝马车主一看是警察,连忙把袖子撸了下来,客气地笑着:“警察叔叔,我是受害人!你看看,我这爱车,都给我整毁容了!我都还没说啥,肇事者先哭上了。” 周直抱着林摘星,气愤道:“你还没说啥!?你自己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说什……” 时辰低着眉眼,不耐烦地吼道:“行了!驾驶证行驶证先拿出来。” 宝马车主终于安静下来,转身上车翻找着。 另一位“当事人”,却始终扎在男人怀里不做声。 “小姐,驾驶证,行驶证。” ………… 林摘星将脑袋从周直的胸口移开,拨了拨散乱的头发,怯怯地抬眼,看着时辰。 半秒疑惑,半秒惊讶。 之后,时辰深邃的眸子里,升腾起凛冽的愠色。 “我……” 林摘星觉得自己好像该解释点什么,却被时辰噎了回去。 他好像不在乎,也不认识自己一般,冷冷地重复:“驾驶证,行驶证。” 时辰再没正眼看过林摘星一眼。 交警来后,他跨上摩托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摘星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时辰正倚在她的房门口,环着手臂闭目养神。 她莫名地有些害怕,唯唯诺诺地挪了过去。 “时……时警官?” 时辰抬眸,扫了一眼林摘星额头上的纱布,眼底是隐隐的冷色。 “头盔。” “哦,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来捉奸的?” 林摘星背过身去刷开房门,暗暗不爽:“当自己是谁啊……” 捉奸?就算她带个男人回来,时辰又有什么身份说捉奸? 她撅着嘴,小声嘀咕着:“再说你也管不着……” “管不着?” 房门被“嘭”的一声关上。 灯未开,玄关的狭窄空间里,时辰冷冰冰的眼神显得格外令人胆寒。 他俯下高大的身子,极具压迫感的气息笼罩着林摘星。 “不是你求我管你的吗?” 林摘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墙面上。 “所以……云顶建筑的案子,真的是你翻出来的?” 时辰不置可否,只是勾了勾嘴角。 “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 昏暗的房间,暧昧的距离,林摘星难免觉得时辰这话是在暗示什么。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那天,喝醉了……” “喝醉了?所以林小姐是有喝了酒就往男人怀里钻的习惯?” 林摘星想解释,时辰的气息却更加肆无忌惮地逼近过来。 “林摘星,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是在男人怀里啊?还是不同的男人?不过今晚看来,你进步了。今晚和昨晚是一个。怎么,你俩达成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林摘星不知道昨晚时辰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她和周直。 但她现在没心情问。 时辰那轻佻的语气分明是挑衅和讽刺。 林摘星觉得烦。 既然看不上,干嘛还要来招惹自己。 林摘星仰了仰脖颈,眼神里带着三分狂狷的笑:“对,不是你说的吗?你帮不了我。那我找别人,不行吗?” 黑暗里,林摘星仿佛能看到时辰眼眶里的怒火。 手腕被狠狠环住,桎梏在墙面。 时辰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我也说过,让你不要自作聪明。” 后背,手臂,大理石的凉意浸着林摘星的身体,她却觉得更冷的是她这颗心。 她任由时辰抓着,侧过头去看窗外,鼻尖无意擦过时辰的唇。 “时辰。商界的博弈从来都不磊落。资本家不是艺术家,也没有你们警察的正义感。金钱,权力,是通往塔尖的万能钥匙。而我有什么?你可以觉得我卑劣又下贱。但是我,只是想要回家。” 第8章 爱的勇气 时辰暗淡着眸子,松开了林摘星的手。 他知道,自己没有经历过林摘星所经历的,不可能真正理解她的处境。 但作为警察,他不会动摇自己的立场。 那些灼灼的目光,温热的体温,缠绵的体香,诱人又陌生。 时辰认识的那个林摘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看着林摘星额头上的伤,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可不可以睡在这。” 时辰的语气淡然得让林摘星疑惑。 疑惑这个长得一脸正气的刑警队长,到底有没有脸皮。 “你是说……” 时辰转身,径直躺倒在沙发上。 “我是说睡沙发。” 林摘星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分不清精神失常的是自己还是时辰。 “您这也不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啊?” 时辰闭着眼:“我明天清早有任务。你这儿离局里近。” “那你干脆睡局里得了?” “不舒服。” 时辰这话不是胡说。 六千多一晚的豪华套房,连沙发都是名牌真皮,确实是比局里的硬床板舒服。 林摘星懒得计较。 好歹他也帮了自己大忙,只要他不再找麻烦,就由了他去。 只是林摘星没料到,一向懒散的周直,会起这么一个大早。 清晨五点,门铃声响起。 林摘星搓了搓眼睛,还以为是在梦里。 洗手间里,时辰的声音闷闷地传到耳边——“不去开门?” 她云里雾里地走到门前,开了一条门缝。 “摘星,你还没起呢吧?我给……” 周直的脸一出现,林摘星的睡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嘭”的一声,把门关上,靠在门内,乱七八糟地搓着头发,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完了……” 她虽然是一点也不想嫁进周家,但要是被周直看到,昨晚的警察一大早在她的房间里洗漱,她怕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 这要是上了新闻,她倒还好说,时辰只怕是饭碗不保。 林摘星瞪大着眼看着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时辰:“藏起来!” 时辰搓着头发,瞄了一眼门的方向。 “藏什么?” “藏什么?!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昨晚是你非要睡这儿!我帮你行个方便,你不能毁我名声啊!” 时辰还真不知道,林摘星还要名声的。 “不藏。” 门外,周直的叫门声就没停过。 林摘星的眼神无意间扫过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 她灵机一动,侧着脸朝时辰凑了上去,指了指下颌上的淤青。 “藏起来!不然我告你暴力伤人!” 时辰低着眸子,无奈地转身进了洗手间:“十分钟。别耽误我上班。” 周直拎着几袋子早餐进来,四下环顾了一圈。 “你咋了?半天不开门。” 林摘星支支吾吾:“我,我,我刚才没穿好衣服。” 周直殷勤地把早餐一样样摆在餐桌上:“你不是arica style吗?沙滩上穿着比基尼搂着男人被狗仔拍的时候,也没见你避讳。” 林摘星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慌得恨不得去捂周直的嘴。 “啊行了行了行了!饭送到了,你走吧。” 周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客气地一屁股在餐椅上坐了下来。 “急什么,你现在连个早饭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吃了?” 林摘星环着手站在对面,眼神带刺:“是的,不愿意。” “行。” 周直往后倚了倚:“说正事,说完我就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推到了林摘星跟前。 “我爸愿意帮你。只要你收下这个,订婚后,关于顶峰的事,无论你什么立场,我们周家无条件支持你。” 那包装,林摘星不看也知道是什么。 她是真的不明白,像她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浪荡女,周家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周直,你拿回去吧。” “为什么?” 周直往前挪了挪身子,眉头紧锁:“股东大会只是暂时延期,过了这一阵,迟早还是要开的!我爸跟顶峰的一些老股东还是有些交情,要是他出面……” “周直!” 林摘星笑着打断,那笑里,三分不羁,七分疏离。 “你也说了,我是arica style的嘛。你要我绑死在一棵树上,我怎么肯啊?还是说,我嫁给你之后,还能过我的潇洒日子?你受得了,伯父伯母受得了吗?” “我……” 林摘星看了看墙上的钟,抄起桌上的盒子硬塞回了周直口袋里。 她拽起周直的衣袖就往外拖。 “行了行了,到时间了。” 周直纳闷地被揪着走:“什么到时间了?” “反正就是到时间了!” 林摘星关上门的瞬间,感觉后背好像有一双凉嗖嗖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缓缓转头,身后,时辰幽深的瞳孔里透着寒光。 “arica style?” 林摘星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坐下来,塞了片吐司在嘴里。 “对啊,新闻没看吗?富二代里,我应该还算挺有名的吧。” 是挺有名的。有名的玩世不恭,有名的精神有病。 时辰撑着餐桌,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摘星的额头。他刚洗过脸,眼角还湿漉漉的。 看林摘星还能这样精神抖擞地大口啃着面包,额头上的伤估计没什么大碍了。时辰这才舒了舒眉头。 “为什么拒绝?” 林摘星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呆呆萌萌地抬起头。 “不喜欢咯。” 时辰失笑:“我还以为,为了达到目的,你不在乎手段呢。” “喂,我也有……底线的好吧?” 林摘星说着,自己都觉得汗颜。 那晚,她的所作所为,实在看不出底线在哪。 色诱警察开后门。她感觉简直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蹦迪。 “至少……我不会拿婚姻开玩笑。我要是嫁人,非得嫁给我喜欢的。一辈子那么长,整日对着一张不爱的脸,未免也太难熬了。” 在林摘星的认知里,婚姻与爱情必然是必然有关的两件事。 可是她的母亲林岩,却傻傻地过了许多年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 她十二岁那年,贺城给她带了一个弟弟回家。 林摘星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父母离婚,她是一定要跟母亲一起生活的。 可林岩却不哭不闹,欣然接受了贺勋的出现。 所有的委曲求全,所有的忍耐原谅,都没有换来贺城的浪子回头。 「我不放弃爱的勇气,我不怀疑,会有真心。」 林摘星很喜欢梁静茹的这句歌词。 第9章 举报 时辰出完任务回到局里的时候,大厅里哭声一片。 韩言远远看着时辰从院里走来,像见了救命的菩萨似的,跑着迎了上来。 “老大!你可回来了,我这儿都乱成一锅粥了!” 时辰睄了一眼——人群里,杨小云正在激动地宣讲着什么。看到时辰,她扬着眉梢指了过来。 “时警官!就是他!来来来,大家都过来!” 众人蜂拥而上,时辰一边茫然地应付着七言八语的哭诉,一边交代韩言把大家往办公室里带。 好一顿安抚之下,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杨小云拉着身边大妈的手,情绪还有些激动。 “时警官,云顶建筑的案子,要结了是不是?!” 时辰点了点头:“我们这边的调查阶段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后续会移交检察院。” “别,别!时警官,你看看这些人,这些都是我老公工友的家属。他们的丈夫、儿子、父亲,都是受害人!云顶建筑这个黑心公司,绝不能被轻饶啊!” 这真是个“大惊喜”。 光是这一屋子人的口供,半个刑警队就录了一下午。 时辰反复翻看着桌上一沓沓的笔录,感觉有些不对劲。 韩言看着时辰的脸色,试探性地问:“时队,有问题?” 时辰的笔在桌上轻轻敲着:“多数的举报人都在事发时没有选择报案,而是拿了赔偿金接受了和解。为什么突然全都冒出来要讨公道?” “因为……受到了杨小云的鼓舞?而且他们也都说了,以前根本不知道工地本身有隐患,都以为是意外。” 韩言说的也有道理,可时辰总是隐隐觉得,一切都出现得太巧了,仿佛其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将顶峰集团的阴暗面推到大众眼前。 会不会是冯驰? 时辰正想着,韩言的鬼叫声就从身后传来。 “完了时队!这下全申城的人都盯上你了!” 韩言的手机里,正播放着一段新闻视频—— 杨小云和其他举报人在媒体的采访下,一一细述了自己的经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最后,还不忘提一嘴时辰。 “我们已经把事情全都举报给了市局,那时队长长得又帅气又正直,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们找回公道。” 视频结束,时辰沉默着,转身点了一根烟。 他不知道该说云顶集团要倒霉了,还是自己要倒霉了。 不过下一秒,他就知道——先倒霉的是自己。 副局长张德民的电话打过来,简简单单俩字——“过来。” 张德民的电脑屏幕上,全屏播放着那段采访,声音开得老大。 他不悦地瞅了时辰一眼,使劲戳了戳显示屏。 “这视频背景,还是咱门口呢。他们怎么没采访采访你啊,帅气又正直的时队长?” 张德民也是从刑警队长的位置上来的,算是时辰的师傅,时辰敬重他,不敢惹他生气。 “张局,您先别生气。” 时辰倒了杯茶端过来。 “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闹到媒体上。更没想到……” “更没想到他们会把你说出来?” 张德民烦闷地摇了摇头:“你啊,就不知道安抚一下群众情绪?杨小云的举报才平息,案子眼看就要交上去了。这下好,闹得满城风雨。你看看这新闻底下的评论,多少都在说我们警方不作为?人家说要是没人举报,咱都查不出云顶建筑背后的这些事!” 时辰低着头:“是,是我的责任。” “唉……” 张德民灌了大半杯茶:“不过你这下压力大了。舆论这边的期待很高,但云顶建筑……也不是随便能动的。” 时辰抬眼,没懂张德民后半句的意思。 “不是随便能动……是什么意思?” 张德民蹙着眉盯着时辰。 “时辰,我以为你在这个位置上久了,慢慢地能学着机灵点,怎么还是这么木讷?云顶建筑,顶峰集团,是谁的产业?现在的贺城,不是六年前那个倒插门了。你以为顶峰的法务部都是吃素的?你以为贺城那些慈善都是白做的?” 时辰低头,搓着手掌,淡然一笑:“所以机灵点,就是要摧眉折腰事权贵?” 张德民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急得恨不得站起来。 “我是担心你!到时候万一查不出个好赖,还被舆论攻击!” “张局,你就放心吧。” 时辰起身:“云顶,顶峰,我都查定了。而且是一查到底。” 窗外,风起云涌,似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 时辰的直觉告诉他,贺城背后一定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云顶建筑在股东大会前频频爆出黑料,这绝不是巧合。 有人不想让贺城上位。 整个申城,最不想让贺城好过的,怕就是林摘星了。 可她似乎没有什么能耐,不然也不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来求自己帮忙。 无论是谁,只要举报是真,他都有义务去查。 这场暴风雨若是真的要来,他也不得不深陷其中。 转角来到大厅,时辰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长椅上的女人穿着一身俏皮的白色连衣裙,翘着二郎腿,腰板儿挺得笔直笔直的。她环着手臂朝时辰这边转头,时辰却看不出她的表情。 因为她的脑袋上,扣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头盔。 时辰的头盔。 他走上前,有些不耐烦:“你来干嘛?” 林摘星摇着脑袋,像是棒棒糖成了精。 “我看新闻了。时警官,你这么尽力,却不求回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这话在警局里说,好像有些不妥。 时辰看了看周围:“谢不着。” 那黑头盔一歪,像是想用脑袋打出一个问号。 时辰沉着声音,低了低身子:“我没有帮你。” 面罩忽地掀开,林摘星眼瞪得贼大:“不是你?那你还好意思跟我邀功?!” “我什么时候邀功了?” 林摘星皱着鼻子:“要不是以为你帮了我,昨晚我才不会收留你!我还给你准备了爱心便当……我真是全世界头号大傻瓜!” 时辰瞄了眼长椅上的手提袋。 “你还会做饭?” 第10章 你我之间,不是朋友 时辰忙得午饭也没吃,正好腹中空虚。 他带着便带回到办公室,几个队员便围了上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 韩言苍蝇搓手似地靠过来:“时队时队时队,那女生是谁啊?她给你什么好东西?快打开给咱哥儿几个长长眼。” 时辰冷着脸打开饭盒——一碗白米饭。 “大米饭???”韩言皱着眉头看向时辰。 时辰有点想笑。 他早该猜到的,林摘星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怎么可能会做菜。 “我知道了!” 韩言瞪着眼:“她是想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其他人恍然大悟般起着哄,又催着时辰打开下面一层:“时队,还一层呢,说不定有菜。” 当下层饭盒被打开,围观的一众人都发出了乱七八糟的嚎叫声。 那是一张卡,酒店房卡。 时辰将房卡往桌上一扔,板着脸驱散了看热闹的警员们。 手提袋里,还有一盒新鲜的草莓。 时辰打开,拿出一颗来尝了一口。 草莓的味道清甜爽朗,就像是曾经的林摘星,简单又明朗。 而现在的林摘星,就像是桌上的那张房卡,充满了利益的欲望、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他厌恶这样的林摘星,因为就是林摘星本人,亲手毁掉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深夜,他敲响了林摘星的房门。 林摘星开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t恤,宽大的下摆将将遮住大腿根。 她半倚着门:“你又……” “我来还东西。” 时辰递过房卡,眼底生恶。 “我说过了,我没有帮你,也帮不了你。你没有必要三番五次地来试探我的底线。” 林摘星瞥了时辰一眼,神色清冷又倦懒:“底线?我有必要试探吗?时警官的底线就是随随便便在单身女性房间里睡沙发?凭着这张好皮囊,你可以挨家挨户去敲门啊,问问她们是不是都愿意收留你。” 时辰拿着房卡的手颤了颤。 他本意是放心不下林摘星额头上的伤,想着在她身边观察一晚。 但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这想法也算是逾矩了。 “昨晚,是我冒昧了。我给林小姐道歉。我们之间,今后不要再有任何纠缠了。” 林摘星扬着嘴角,眼底清澈透亮:“对,是我纠缠你。从一开始我就是想利用你来扳倒贺城。我心思歹毒,手段阴暗,您是正义的化身,光明的使者。可我不过是想开间套房给你,方便你休息,我还错了?” 时辰不解地看了看手中的房卡——「2701」 而林摘星住的,是2801。 时辰会错了意。 “我还以为你……” “我什么?” 林摘星眨巴着眼睛,恍然大悟。 “哦!你以为我邀请你……行啊时警官,你还挺了解我的嘛。不过我林摘星可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是你说你家离警局远,我看了新闻,知道你最近肯定很忙,才特意给你开了间房,好方便你休息。你竟然……” 时辰有些理亏,撇过头去:“退了吧。” “怎么,想给我省钱?还是说,还想睡我沙发呢?” 时辰将房卡硬塞到了林摘星手里。 “无功不受禄。况且我是警察,不能随便收礼。” “私下里朋友的礼物,也不行?” 时辰的目光避着,语气里带着冷漠:“你我之间,不是朋友。” 这一次,他终于拿回了头盔。 之前见了那么多次,他不是没有机会要回来。只是他心底总有个小心思,想着留下这个头盔,他们便有理由再相见。 可见一次,时辰就觉得陌生一次。 或许就像是人们说的那样,林摘星疯了。 她私生活混乱,不学无术,纨绔不堪。这些,时辰都在新闻里看到过。 时辰曾经不信。可现在,他有些信了。 眼前人非彼时人。他暗暗想着,也该是时候放下了。 手机里,韩言转发过来一条新闻。 「顶峰集团代理董事长贺城,将于明日就云顶建筑危险施工事件召开新闻发布会」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辰想,也是时候会一会这个手眼通天的贺董了。 第二天,各路媒体早早地蹲守在了云顶建筑一楼大厅。 时辰和韩言便装,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时队,咱干嘛不直接单独去找贺城谈?在这儿,他肯定光说漂亮话。” 时辰靠在椅背上,目光注视着台上。 “我就是想来听听他的漂亮话的。” 台上的贺城从容自若,闪光灯中,一双鹰眼藏在金丝眼镜下,精明干练。 “感谢大家远道而来,作为云顶、顶峰的负责人,我真心地感谢大家,也想向公众、受害人及其家属真诚地道歉。” 贺城起身,深深鞠躬。 场下哗然,媒体按捺不住,纷纷举手。 “请问贺董就云顶建筑这十几起举报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贺城脸色愧疚道:“没有。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切都是我们操作不当,一切都是我监管不力,造成现在的局面,我难辞其咎,也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那请问贺董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举报?” “首先,我们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后续不管是罚款还是量刑,只要是我们该负的责任,我们都认。然后就是对于受害者及其家属,我们还是会尽全力补偿。” 韩言咋舌,悄悄凑到时辰耳边:“资本家是不是都修过语言艺术这门课啊?” 时辰歪了歪身子,似笑非笑地举起手来。 “听说这几个项目的负责人——高旭,是您的准小舅子?您舍得他坐牢吗?” 时辰话落,场下顿时议论纷纷。嘈杂的人声里,贺城不动如山,仍是一副冷静模样。 “当然。” 贺城笑着看向时辰,眸底笑意阴冷:“天子犯法尚与庶人同罪。何况现在是法制社会,任何人触犯了法律,都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时队长请放心,贺某人绝不会包庇的。” 身边的记者转过身来:“时队长?您就是时队长?麻烦说两句吧,现在举报者的诉求是什么?云顶建筑是否有更多的违法行为?您刚才说的高旭,又是怎么回事?” 韩言挡在时辰面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无可奉告啊,别拍了……” 时辰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台上的贺城身上。 贺城推了推眼镜,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般从容。 第11章 高旭 围观的人聚集起来,几十只话筒摆到时辰面前,相机的闪光灯晃得他睁不开眼。 “吱——” 刺耳的话筒电流啸叫声引得众人暂时安静了下来。 坐席中,一个带着墨镜的黑衣女人握着话筒站了起来。 “我还有问题要问贺董。” 女人笑得艳媚,抬手将墨镜摘下。 “不知道贺董还有心思筹备婚礼吗?” 是林摘星。 她朝身后围在时辰身旁的媒体记者侧了侧身,优雅地招了招手。 “林摘星!” 霎时间,闪光灯和话筒齐刷刷地朝林摘星涌了过去。 林摘星却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目光直直地盯在贺城身上,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贺城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哈哈,我女儿林摘星。小女有些顽皮,让各位媒体朋友见笑了。” 林摘星却并不打算让贺城浑水摸鱼。 “贺董,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整个申城都知道,林摘星和父亲贺城不睦。豪门恩怨这种瓜,网友最爱吃了。营销号编得再精彩,都不如正主亲自下场来撕。这新鲜的猛料摆在眼前,媒体们恨不得起着哄让林摘星多说点。 贺城知道,这情形下,林摘星怕是非得给他个难堪不可了。 “婚礼会如期举行。” “那到时候,贺董也会出席吗?” 贺城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你这是什么话?” 林摘星勾着脚尖,身体微微向前倾,轻挑着眉毛。 “监狱,好像不允许请假吧。结婚不行,二婚也不行。” 场内,一时间炸开了锅。 传言里,林摘星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行为乖张,谈吐出格。那些国外的新闻加上今日的一幕,算是彻底坐实了她“神经病”的名头。 大批的保安涌入场内,将媒体和围观的群众清了出去。 一场发布会,成为了闹剧,也成了整个申城的笑柄。 董事长办公室里,贺城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尴尬。 他的对面,是淡然地玩着指甲的林摘星;一旁,是严肃的时辰和韩言。 贺城递了根烟给时辰,勉强一笑。 “时队长,让你看笑话了。” 时辰摆了摆手,没有接。 “刚才贸然发问,贺董没生气就好。” “发布会嘛,就是回答大家问题的,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来面对媒体的刁难。只是没想到,刁难我的不是媒体,是警察。” 时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算不上刁难吧。毕竟,我说的都是事实。” 贺城抽了口烟,眯着眼仰了仰脖子。 “云顶建筑出事,警察找我、查我,都无可厚非。时队长又何必非要把事情摆到媒体面前来说?不是刁难,难道是来探我虚实的?” 林摘星敲着腿,用脚尖踢了踢茶几。 “贺董,注意你的态度。警察找上门了,还在这摆威风?” 烟圈弥漫成散漫的雾,遮在贺城的面前,如同他的笑,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哈哈,对,是我不好,说话有点不知轻重了,时队长见谅。我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了,还不如摘星识大体。刚才幸好是她出面,不然时队长都不知道该怎么从媒体的围堵中脱身呐。” 林摘星黝黑的瞳孔中闪着冰冷的笑意。 “您也太会往我脸上贴金了。” 她提着裙摆起身,慵懒地摆弄着头发,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 “我就是单纯想给你难堪罢了。” 她背着手,笑着回过头,看了一眼时辰。 那笑明明是那么爽朗,时辰恍惚间,还能看到六年前那个林摘星的影子。 她朝时辰摆手:“时队长,好好查他,别让我失望啊。” 林摘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门,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时辰倒是挺想谢谢她。 这会儿,贺城的心理防线怕是几乎要被攻破,正是诘问的好时机。 他示意韩言拿出笔记本。 “贺董,关于云顶建筑的项目,您参与了多少?” 贺城上一支烟刚刚熄灭,又紧接着点了一支。 “作为总经理,我只负责公司内部的经营管理和决策。高旭五年前开始担任项目经理,项目上的事,都是他在负责。” “所以说,高旭应该算是整个事件的主要责任人了?” 贺城拧着眉头,思忖了半天,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高旭是高姗姗的亲弟弟,贺城为了讨老婆开心,把项目经理这样一块香饽饽给高旭,也是无可厚非。 问题在于——高旭跑了。 而从贺城的表情来看,他好像并不知情。 “今天发布会,作为主要责任人,他应该出席才对。” 贺城转过头来,疑惑道:“他不是被你们抓了吗?” 贺城的反应倒真不像是装的。 时辰跟韩言对视了一眼,又转向贺城,伏了伏身子。 “跑了。” “跑了?!” 贺城忽地起身,烟灰落在裤子上也不顾得,恍恍惚惚地将烟蒂按在了烟灰缸里。 “他……他跑什么?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 韩言不屑地一笑:“呵,您是他姐夫,又是他老板,您不知道?那他亲姐姐总知道吧?” “不知道!这事儿我真不知道!事情一出我就跟他谈了,我说了让他一切都听警察的,他答应得好好的啊!这两天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们都以为他已经进去了啊。” 时辰低着头,若有所思。 贺城这个人,明显的利益至上,他不会为了一个小舅子搭上他的前途。如果他真的没有撒谎,那这个高旭,一定有问题。 只是工地上的安全隐患,应该还不至于让他这样害怕警察,甚至是瞒着所有人跑路。 这背后会不会有更多的秘密? 贺城慌乱的神态,让时辰更加疑心。他在害怕什么?是担心他的小舅子,还是担心别的事情败露? 或许,找到高旭,一切都会明了。 第12章 醉 高旭是个浪荡子。 三十八岁的年纪,离异没孩子,整日里除了鬼混就是在云顶建筑耍威风。 时辰带人搜了高旭的住所,一无所获。 于是监控一查就是一整天,直到凌晨两点,时辰才熬不动,出门去买宵夜。 公安局附近的餐馆早就打烊,时辰已经习惯了,加班时,总要骑着摩托车到两个路口外的24小时便利店买吃的。 他是半夜里的常客,久而久之,跟店员也熟。 小店员听着摩托车的声音,急急地开门迎他进来。 “时警官,你来得正好,我刚要打110呢!” 时辰朝店里张望,远远地就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蹲在货架面前,抱着一桶没开封的泡面端详。 “她来了好几个小时了,喝了好几瓶酒,啤的白的红的,醉得妈都不认识了。我……我看她好像是林家那个……” 小店员怯怯地往后挪了挪:“她不是有病来着?我生怕她……” “喂!” 货架旁,女人女鬼似的转过头,拨开头发,幽怨地望着门口这边。 “神经病不能买东西吗?哪条法律规定的?!” 时辰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示意小店员去忙。 他走过去,蹲在林摘星身边,将她手里的泡面夺了下来。 “大半夜的,发什么酒疯?” 林摘星斜着眼瞪了时辰一眼:“我有病的。不喝酒也疯。” “所以你蹲这儿跟泡面聊天呢?” “嘿嘿,嘿嘿嘿嘿……” 林摘星伸出食指来,戳了戳时辰手里的泡面桶。 “我在看,它过没过期。” …… 时辰无奈:“它惹你了?” “没有。” 林摘星醉眼朦胧,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身后。 “我都查了。挨个儿查了。” 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歪着脑袋,仰着脸笑着朝时辰敬了个礼。 “报告时警官,暂时没查到过期产品!” 时辰敷衍地点着头:“好,谢谢你啊。你赶紧,手机拿出来,打电话叫人来接你。” 林摘星却一点配合的意思也没有,伸出手来直奔时辰的脸。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捏着时辰的脸颊,又是搓又是掐。 “时辰,你好像过期了……六年不见,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啊……” 时辰被掐得呲牙咧嘴,一把箍住林摘星的手腕,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掏手铐。 “啧……” 他一时间忘了,这不是在办案,出门没带家伙。 林摘星的手腕细得一只手就能擒住。时辰使了使力气,提溜着就将她揪了起来,搀着她的胳膊,扶到了椅子上。 时辰从她的包里拿出手机来,想从通讯录里找个人来接她。 他抓着林摘星的手指解了锁,屏幕界面,正停留在微博头条的评论区。 「正常,神经病嘛。」 「大义灭亲,6。」 「有这种疯子女儿,贺城也够不容易的。」」 「她妈妈就是精神问题自杀的,她也疯疯癫癫,看来是母系基因有问题。」 键盘侠是不会嘴下留情的,时辰不忍再往下看。 他看了眼章鱼般趴在桌上的林摘星,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电话,给谁打?” 林摘星眯着眼喃喃:“萧潇……” 十几个电话打过去,到最后也没人接。 时辰站在便利店门口,点了根烟。犹豫再三,还是给韩言打了电话。 韩言开车过来的时候,正碰到林摘星抓着时辰的脚腕,在地上打滚。 她嘴里念念有词,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也听不清她到底在念叨什么。 韩言配合着时辰,将林摘星连拽带扛,好不容易带回了警局。 “时队……” 韩言看了眼躺在长椅上的醉鬼,小心地观察着时辰的脸色,低声问:“这不是新闻上那个林小姐嘛,你俩认识啊?” 时辰背过身去。 “不认识。” “不认识?我怎么看她有点像那天那个……头盔女?就是给你送房卡……” 时辰阴着脸忽地扭过头来瞪着韩言,吓得韩言生生憋回一口气去。 “老…老大你先忙,我继续查监控去了!” 韩言边说,一溜烟跑没了影。 更深露重,海风裹着潮湿的雾气闯进门来,侵得人头疼。 时辰将门关上,从办公室拿了件自己的警服出来。 长椅上,那醉得神神叨叨的林摘星总算是消停了些,老老实实地侧卧着,嘴里却还在喃喃。 时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脸旁去听。 她的声音很轻,一直在重复几个字,时辰听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说什么“大鸭子”。 时辰摇了摇头。 这女人,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将警服盖在林摘星身上,起身又给萧潇打了两遍电话。 仍然没人接听。 林摘星今天刚刚上了新闻,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要是明天一早被人撞见醉得睡在警局,怕是免不了又得遭人一顿口舌。 她的通讯录里人不多,时辰往下翻了翻,眼神定在“周直”这个名字上,犹豫了良久,按下了拨号键 “喂?摘星?” 电话里,周直的声音哑哑的,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叫醒。 “周先生你好,这里是申城市公安局,我是时辰。” 周直的声音明显急了:“公安局?摘星呢?她出什么事了?!” 听着电话里周直急切的声音,时辰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林摘星。 这世上,倒也还是有人真心在乎她。 时辰顿了顿:“她醉了,您赶快来接她吧。” 电话挂断,时辰就在林摘星旁边不远处坐了下来,一直到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天已蒙蒙亮,周直站在门外向内张望,头发乱糟糟的。 时辰开门,一把被周直握住了双手。 “时警官,真是谢谢了!我家摘星呢?” 时辰冷着脸抽出手来,指了指一旁的长椅,周直就恨不得飞似的冲了过去。 他蹲下来,拨了拨林摘星散在脸上的碎发,刚要张口,就被时辰压着声音叫住。 “哎——” 时辰看了眼时间:“再让她睡会儿吧,天亮些再走。” 第13章 醒 远一些的长椅上,时辰和周直并肩坐了下来。 时辰递了根烟过来,周直捋着头发,盯着那根香烟看了几秒,才接过来。 “这个牌子,摘星也很喜欢。” 时辰看了看烟盒。 “这个?” “嗯。她刚出国那两年,还托我给她在国外找这牌子来着。后来,可能是国外太难买到了,就换了。” 时辰点着头,回想着林摘星抽烟的样子。 她总是带着慵懒的感觉,仿佛随时都要找个地方躺下去。抽烟的时候眸子迷离娇媚,却再也看不到当年的模样。 周直捏着那支烟在手里把玩,脸上有些疲惫。 “时警官,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谢你,没想到这么快又麻烦您了。” 时辰没抬头:“没事。” “新闻我看了,您现在应该也是焦头烂额吧。我叫周直,是摘星的未婚夫。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上的,您尽管说。” 时辰不知道周直的底细,但是那天在酒店房间里,他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周直和林家应该交情匪浅,跟贺城也应该没少打交道。要是能从他口中侧面打听一下,说不定能得出点线索。 时辰起身,往垃圾桶边走。 “周先生跟贺城熟吗?” 周直扬着眉:“那当然,我未来老丈人嘛。” “在你眼里,贺城是怎样一个人?” “他……” 周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为难,思忖了半天才又开了口。 “摘星的家事,时警官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作为一个父亲,贺城可能不算是很称职。摘星母亲的抑郁症,多少也跟贺城婚内出轨有关系吧,所以摘星一直不肯原谅贺城,更不接受她的继母和弟弟。但是他对摘星,也不能说不尽心。国外这些年,他倒是挺大方的,也给摘星安排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所以说,人嘛,很复杂,很难用三言两语去评价的。” 时辰站在走廊的角落里沉默不语。 走廊里的灯暗着,窗外天光乍泄,散白的光从窗子透进来,却照不见时辰脸上的表情。 他靠在墙上,嗓音因为熬夜而有些低哑:“撇开家事不谈呢?” 周直笑着搓了把脸。 “哎,我这个人呢,是个玩咖。什么顶峰集团什么云顶建筑,那些商界的事我一窍不通。不过贺叔在集团里的名声好像挺不错的,大家都跟着他挣到钱了。而且我还听说,他是个大慈善家,资助学生、捐款建福利院啥的,好事没少做。” “那么依你来看,云顶建筑的事故,是跟贺城没关系了?” 周直连忙摆手:“我没这个意思啊!您警察查案,我哪敢乱说。” 时辰扯出一个很是官方的微笑。 “周先生别紧张,我就是闲着没事,随便跟您聊聊。” 周直这才放松了几分,向后倚了倚身子。 “哎,您也怪不容易的,整个申城怕是都盯着您给个交代呢。不过贺叔也算是自找倒霉,非要帮扶他那个不着调的小舅子。要我看啊,八成是那高旭惹的事。” 时辰的眸子一亮,语气却自然得不着痕迹。 “看来周先生和林摘星好事将近啊,连她继母的弟弟,都打过交道了?” 周直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傻呵呵地乐。 “哈哈哈,我和摘星是发小,她身边的人我多少都打过交道的。那高旭还不如我呢,我虽然没啥出息,至少还是个本分人。那高旭,吃喝嫖赌无一不沾,就靠着他姐夫了,混得人模狗样的,又是建筑公司又是监理公司的。啥事都一手遮天了,出了事肯定是他的问题!” 时辰若有所思地望着地面出神。 不远处的长椅上,林摘星扶着头撑起了身。 “这哪儿啊?” 周直闻声赶紧往林摘星身边跑了过去。 “摘星,你醒啦?头疼吗?恶心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摘星拧着眉头,扭头打量着四周,看了眼角落的时辰,又回过头来眯着眼看着周直。 “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说呢!你在哪儿喝的啊?” 周直轻手轻脚地搓着林摘星冰凉的手臂:“多亏了时警官,人家又帮咱一次!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林摘星头疼欲裂,她整日以酒为伴,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但昨晚那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掺着喝,叫谁也顶不住。 她揉着脑袋回想,昨晚的事,都成了零零碎碎的片段。 时辰沉着眸子过来,径直去拿林摘星身上披着的警服。 他才刚伸手,林摘星却灵巧地将警服扯到了怀里。 “哎——” 她仰着脸。没皮没脸地笑着:“我还有点冷。” 时辰居高临下地睄了她一眼:“天亮了,出去晒太阳。” “可是……” 林摘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眼子全写在了脸上。 “你这衣服上全沾了酒味,我回去给您洗洗再还你。” 时辰不知道林摘星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心里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林摘星划清界限不再纠缠,就不会再留任何余地。 “没事,我自己洗。” 时辰低着身子,扯住了警服的一角。 “哎哎哎,别动别动——” 林摘星捂着胸口,一副马上就要吐的样子,手里使劲揪着警服,仿佛就要拿时辰的警服当痰盂使。 时辰一下子撒开了手。 不择手段。果然是林摘星的做派。 这里是警局,他是警察,林摘星却不是罪犯。时辰扭过头去,尽力掩藏着脸上的不悦。 周直轻轻拍着林摘星的后背,帮腔向时辰求着情:“时警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看摘星这酒八成是没醒呢,等我们给您把衣服洗干净了,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回来。” 眼看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也陆陆续续有了来上班的同事。时辰不胜其烦,更怕林摘星在人前胡言乱语,只能认栽。 “行了,赶紧带她回去吧。” 所幸林摘星没有再继续发疯,时辰送走了两人,倚在办公椅上,身心俱疲地合眼养神。 才刚得了一刻的安稳,耳边就传来了韩言的声音——“张局。” 时辰睁开眼,连忙直起了身。 张德民正背着手站在他身边,脸上是一贯的严肃。 “张局。来这么早?” “嗯。时辰,你跟我上来一趟。” 办公室里,张德民一边换着警服,一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着时辰。 “熬了一夜?” 时辰捏了捏眉心,脸上的疲惫难藏。 “嗯。查监控,高旭这边,还没查到行踪。” “那林摘星是怎么回事?” 时辰的手悬在眉间顿了顿。 算着时间,张德民怕是在院外碰到周直和林摘星了。 按理说,他没什么可心虚的。昨晚的事,是他分内,他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却莫名得有些紧张。 “她喝醉了,我从便利店把她捡回来的。” 张德民从身后绕过来,坐到了时辰对面。 “时辰啊,这个林摘星,你以后还是少接触。” 第14章 不该 就算张德民不说,时辰也不想再跟林摘星再有瓜葛。 但依照他对张局的了解,这样一件小事,按理说不值得这样正经八百地特意提醒才对。 时辰疑惑问道:“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昨天你去贺城的新闻发布会招摇什么?那跟那林摘星俩人,跟串通好了似的,给了贺城一个下不来台。你就不怕媒体捕风捉影,说三道四?” 时辰办案,向来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他淡然道:“我堂堂正正,他们能说什么?” “能说的太多了!你和林摘星六年前就认识了吧?她妈妈自杀的案子,是你查的吧?你想没想过,如果昨晚媒体拍到你和林摘星大半夜在一起,给你安上一个公事私办的罪名,这个案子你还怎么查?那些媒体最会编故事,就算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就凭一张照片他们就能断章取义,给你编上几万字的故事不稀奇的!” 网友的嘴有多毒,时辰昨晚见识过了。 他倒是不觉得张德民的担忧是多余的,只是对这个案子,张德民的态度好像格外紧张。 “我会注意的。不过昨晚的确是意外,我碰到了,总不能坐视不管。” 张德民却依旧愁眉不展。 “时辰啊,这个案子与以往不同。舆论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伤害的就是我们自己啊。我知道你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你不能不在乎我们警方的名誉。” 张德海轻叹了口气:“还有你的家人。时辰,你爸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让他伤心啊。” 时辰的心忽的一紧。 张德民是老刑警,哪怕是一丝丝的异样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睛。 林摘星带走的那件警服,怕是已经被张德民瞧见了。他最是了解时辰,怎么会不知道时辰绝不会轻易把自己贴身的东西给外人。 此时此刻,时辰浑身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蛛丝捆住,被窥探的心思披露出来,竟让他生出难以自谅的负罪感。 张德民的语气缓了缓:“你也累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今天就按时下班,回家看看吧,你爸也该想你了。” 刑警工作忙起来没日没夜,时辰已经三个月没回过家。 时辰到家时,迎接他的是一桌丰盛的晚饭。他放下头盔去洗手,时召忠正好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本军事杂志。 “回来啦?” 时辰擦着手,转过身来,恭敬地问好。 “嗯。爸,身体还好吗?” “好。” 时召忠扫了眼桌上的头盔,坐在餐桌旁,漫不经心道:“怎么还骑摩托车?你不是有车吗?” “方便。” 时召忠始终没抬眼,语气平缓却带着压迫感。 “你是警察,成天骑个摩托,不像样子。” 时辰还没回话,于慧就端着一盘红烧肉从厨房走了出来。 “你这人,说话就不能有个笑模样?” 于慧解了围裙,笑意满满地坐下来,给时辰盛了碗饭。 “小辰,你爸啊是担心你。你看这摩托车,就一块铁疙瘩,这人坐在上面,连个挡护着的都没有。再说了,这俩轮子的,哪比得上四个轮子的稳当?你说是不是?” 时辰礼貌地笑着:“是。以后不骑了。” “好,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快多吃点。”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时家的规矩,时辰本来就话少,日久习惯了,也不觉得冷清。 晚饭后,时辰主动洗了碗,收拾好餐桌,坐到了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一盘新鲜的草莓。 时辰看了一眼,目光似是触及了禁地般慌忙收起。 时召忠沏着茶,不慌不忙道:“最近很忙?” “嗯,您应该看了新闻。” “看了,你名气不小。做警察,名气不重要,实力才重要。” 时辰坐得端正,微微颔首:“是。” 于慧轻轻拍了时召忠的胳膊一下。 “孩子好容易回家一趟,不说公事了行吗?” 于慧把那盘草莓往时辰面前推了推:“小辰,再过半月就是你生日了。算了算,过了生日你都三十二了。我和你爸知道你工作忙,但是再忙,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是不是?” 时辰只要是回家,他的终身事都是必提的话题。应付的话术说了一遍又一遍,可于慧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慧姨,我这一阵怕是没有那个精力。” 于慧着急道:“这一阵没精力,忙过这一阵总行吧?你看看我和你爸,都一把年纪了,眼看着邻居朋友,都领着小宝宝出去遛弯了,我们是干着急啊!” 时辰浅笑着给于慧倒了杯茶。 “这事着急不来,我总不能路上随便找个姑娘,就让人给我生孩子。” “那自然是不能随便的!” 于慧掏出手机来,举到时辰面前。 “你看,这是我战友你李阿姨家的闺女。这孩子长得漂亮,人也聪明。人家现在在部队当文职,性格温温柔柔,又懂礼貌,你有空的时候……” “慧姨。” 时辰浅浅看了身旁的父亲一眼。 时召忠是军人。在时辰记忆中,父亲永远是这样一副威严冷静的模样。 时辰的母亲在他两岁时便因病故去,他早已记不清母亲是什么样的性格。于慧的出现,给了他温暖的母爱,但于慧同样是军人出身,于是在这个家里,时辰时时刻刻都遵守着规矩,一步也不敢踏错。 因为他太害怕了。害怕辜负父亲的期望,更害怕失去继母的爱。 时辰笑着点了点头:“过两个月,等我忙完这个案子。一切都听您的。” 于慧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 “哎!这就对了。你啊,平时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可要多注意。现在外面的那些个小姑娘,整日里穿红戴绿的,一个比一个的招摇,你可不能找个那样的回来。如今的女孩子也是被家里都惯坏了,我刚看了那个新闻里的林……林摘星?哎呀,真的是不像个样子……” 时辰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一颤。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害怕,却说不清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是了。 像林摘星这样的女人,原本就不该是自己喜欢的样子。更不会是父亲和于慧喜欢的样子。 六年前那朵风雨中顽强又纯洁的小白花,如今已经全然换了模样。 她是疯魔的、猖狂的,是为人不齿的,是狂傲不羁的。 总之,绝不该是自己喜欢的。 第15章 你的事,我不想管 林摘星从警局回去后,又补了一整天的觉。 晚上,她去了夜魅酒吧。 萧潇盯着林摘星额头上的淤青好一顿看。听了这伤的来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我真是服了你了大姐!就你这车技,我看咱还是坐高铁去奉城得了。” 林摘星疑惑地抬了抬眼,以为自己是被酒精麻痹得失去记忆了。 “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去奉城了?” 萧潇结巴着,神色有点不自然:“啊……没有啊。就是,我在奉城那里有个红酒供应商,那人派头挺大的,非要我亲自过去跟他谈合作。” 萧潇搓着掌心,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求着:“好星星,你就陪我去一趟呗?” 林摘星本身就是个无业游民,跟萧潇的关系又铁,这点小忙,林摘星还是愿意帮的。 两人正谈笑风生,计划着顺便去奉城的景点玩几天,身边却忽然坐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敲了敲吧台的台面。 “给这位林小姐,来一杯我存在这里的大摩40年珍藏。” 萧潇愣了片刻,笑着跟林摘星对视了一眼,又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先生,您的酒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男人的眉间泛起一丝不悦:“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摘星晃着酒杯,扯了扯嘴角。 “意思就是我存在这儿的酒加起来,够买你一卡车大摩40年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何必来自讨没趣。” 男人身上带着酒气,语气也有些飘忽:“林摘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摘星懒得看他一眼:“谁?丑陋的登徒子?” “你……” 男人恼羞成怒,一拳砸在吧台上,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珠子:“山河集团知道吗?我,岳川!你们顶峰如今扯进官司了,你一个精神病还在这跟我装什么清高?我请你喝杯酒,是给你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萧潇双拳紧握着,眼看着头顶就差要冒火了,林摘星却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慌不忙地品着酒。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认识您。您既然知道我是精神病,那就应该离我远点才是。” 五光十色的灯光变幻着,林摘星暗淡惨白的脸转过来,桀骜的眸子里闪过几缕瘆人的光。 她朱唇轻启,声音轻轻:“毕竟,精神病杀人,可是不犯法的。” 岳川不知道是醉得没了理智,还是莫名的自尊心受辱,一下子站了起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疯女人,你在国外玩得不是挺开心的吗?回国来装什么白莲花?神经病了不起啊?你妈有病你也有病,你家基因也就周直那傻大儿不嫌弃了!” 别的也就算了,林岩的事,是林摘星不能触碰的逆鳞。她握着酒杯的手用力到颤抖,似是恨不得生生将杯子捏碎。 萧潇见状,气冲冲地从吧台内跑出来。 “保安!给我把这个找事的拖出去!” 夜魅生意很好,看热闹的顾客围了一圈,跟着保安将岳川“送”了出去。 林摘星的脸埋在吧台上,呼吸急促。 萧潇轻抚着她的后背,担忧道:“星星,你没事吧?” 林摘星缓缓抬头,眼角湿润着,眸中却似火光燃烧:“萧潇。把他存在你这儿的酒拿来。” 酒吧门口,岳川还在愤恨地疯吼着,保安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见林摘星出来,他更是像发狂般地吠了起来。 “林摘星!你来看我笑话?!” 今夜天气很好。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挂在头顶,后半夜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林摘星踱步靠近,手中的酒瓶一甩一甩的。 月圆之夜,很适合发疯。 她仰面看着月亮,深吸了一口气。 “我来给你醒醒酒。” 林摘星站在岳川面前,歪头一笑,邪魅狂狷。 她抬手,将那瓶酒从岳川头上缓缓倒下去。 岳川难以置信地抹了把脸,指着林摘星的鼻子:“你疯了?!” 林摘星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扔。 “叫你家里人来联系我,我把这酒钱赔给你。” 岳川的怒气达到了极点。 他从地上捡起那空酒瓶,直直地朝着林摘星的脑袋砸了过去。 林摘星躲也不躲一下。 她闭着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可等了半天,耳边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干嘛呢!” 她猛地睁开眼。 一只粗壮的胳膊挡在眼前,牢牢地掐住了岳川的手腕。 是时辰。 他微微蹙起的眉眼间透着英气,语气威严,极具震慑力。 岳川明显怂了:“你……你谁啊?管什么闲事啊?” 林摘星看着时辰那张帅脸,笑得春心荡漾。 “他是警察!” 她朝岳川吐了吐舌头:“略略略,你完了!” 时辰扭头瞪了林摘星一眼:“老实点。” 不远处传来警笛声,时辰侧了侧身,放开了岳川。 林摘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仰头看着时辰。 “你怎么在这儿?” 时辰夺了岳川手里的酒瓶子,朝林摘星眼前晃了晃,脸上被月光照得清冷。 “你乱扔垃圾。” “不是吧?乱扔垃圾也犯法?” 时辰似笑非笑:“不犯法,但会遭报应。这不是被人捡了去,差点砸得你脑袋开花。” 林摘星傻呵呵地乐,往时辰跟前凑了凑,小狗似的蹭着时辰的衣服。 时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干嘛呢!” “你别动,让我闻一下。” 她揪着时辰的衣角,闭着眼睛闻了又闻。 时辰身上的味道,让她总觉得莫名的安心。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地西泮,总能让她冷静下来。 警车在马路边停下,下来了两个个子高高的警察,见到时辰,便主动上来打招呼。 “时队,你报的警啊?” 林摘星两眼一瞪:“你报的警?你不就是警察嘛你还报警?” 时辰淡淡地瞥了林摘星一眼:“我是市局刑警,你今天要是被他打死了,这事儿就归我管。” “还有。” 时辰别过头去,林摘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她能听得出,时辰的语气很冷,比这深夜的冷风还要冷。 “你的事,我不想管。” 第16章 我喜欢你 林摘星最近成了整个申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热搜榜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和岳川的事又被路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网友一贯地骂她神经病,而她也有些习惯了,已经有了些唾面自干的觉悟。 何况她还和萧潇约好了同游奉城,她可不会被这点小事毁了出游的好心情。 到达奉城的当天,萧潇就安排了饭局。 林摘星本想着,既然是陪萧潇谈生意,怎么着也得穿得性感些。毕竟男人嘛,最吃这一套,到时候说不准能好说话点。 可等到了餐厅,她才隐隐觉得上了当。 小包厢里的年轻男人,戴着银色边框的眼镜,长得清秀又冷峻,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生意人。 林摘星犹疑着落座,凑在萧潇耳边轻声质问:“你不会是大老远让我来陪你相亲吧?” 萧潇不自然地笑着,明显是藏着猫腻。 对面的男人倒是从容得很。 “您好,林小姐。我是沈让。” 林摘星的脑袋里一瞬间蹦出了无数个问号。 “您……您认识我?” 沈让看了眼心虚的萧潇,心领神会地一笑。 “看来萧潇是把你骗过来的啊。” 林摘星藏在桌子下面捏了把萧潇的大腿。 “萧——潇?” “啊啊啊啊啊我不敢了!” 萧潇咧着嘴求饶:“我…我也是为了你好!沈医生是我表哥的同学,心理学博士。” 林摘星的表情骤然凝固。 萧潇见状,拉着林摘星的手连忙道歉。 “星星,你别生气。我是…我是真的担心你。国外那些专家,这么多年也没给你治明白,就知道给你开地西泮。沈医生在心理学领域很有建树的,我想着,说不定呢?说不定他能帮到你……” 林摘星没有生萧潇的气,也不是讳疾忌医。 这些年,她仿佛一直生活在一个看不到地面的沼泽地中。她不知道哪一步踏错,便会陷入无法呼吸的泥潭中。 六年间,她看了几十个心理医生。 每见一个,就要再重提一次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去。 她真的怕了。 在她的眼里,那些履历漂亮的心理医生,还不如一片地西泮来得靠谱。 林摘星却不想辜负萧潇的一片心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那就试试吧。” 沈让递过一张菜单来,又介绍起来奉城的风土人情。整顿饭吃下来,完全没有聊过一点关于林摘星的病的事,看起来自在轻松得如同在交朋友一般。 林摘星有些摸不着头脑,终于忍不住问:“沈医生。你……怎么不问我?” 沈让抬头,眼镜下一双眸子温温柔柔。 “问你什么?” 他看过来的眼神是那么清澈认真,林摘星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往窗外躲了躲。 “就是……问诊?” 沈让一笑,眉眼弯弯。 “不着急。我想先跟林小姐交个朋友。” 林摘星的目光却被冻结了一般定在了窗外,魂不守舍得压根儿没听到沈让在说什么。。 萧潇察觉到,顺着林摘星的目光向窗外看过去——“时辰?!” 萧潇惊呼着,扭头的功夫,林摘星已经拿着手机起了身。 “失陪一下!” 时辰昨夜得到了高旭可能在奉城的消息,连夜和韩言开车赶了过来。 他站在路边抽烟,突然背后一暖,继而是腰间传来的禁锢感。 他差点下意识地来一个过肩摔。 还好低眸的一瞬,他认出了林摘星的美甲。 林摘星模仿着海绵宝宝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时辰不耐烦地钳起林摘星的手腕,整个人挣脱开来。 “林摘星。” “答对啦!时警官,好巧啊。” 时辰无语地看着街道上的车流。 “你确定不是跟踪我?” “没有!” 林摘星的眼睛圆圆的,小鹿一样俏皮。 “我如果想跟着你,绝对不会偷偷不承认的。我会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光明正大地赖在你屁股后面。偏要跟你睡一个被窝那种。” 她的声音轻巧可爱,卷卷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时辰的心跳突然变得乱七八糟。 他强作镇定,侧着脸不看林摘星,眯着眼抽烟。 “你不要总是离我那么近。” 林摘星对他这些绝情话都快产生免疫力了。 她还是没皮没脸的笑着,甚至得寸进尺地往前又凑了半步。 “可是你身上,有一种味道。我好喜欢。” 时辰嗤笑,扬了扬手中的烟蒂:“什么味?烟味?” 烟味。 林摘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关于烟味的记忆片段。 她人生中,第一口烟,就是这个味道。 六年前,她站在母亲自杀的那个楼顶,喧嚣的海风中,林摘星瘦弱地身子如同一朵飘摇脆弱的小雏菊。 是那个高高大大的警官,蹲在她的身旁,给她披上警服,用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裹着她的肩膀。 他从口袋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香烟发票,在背面写下一串号码,还有他的名字——时辰。 他说,“如果遇到困难,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某个无眠的夜里,林摘星跑到便利店,第一次买了烟。 是那张发票上的牌子。 后来的很多年,很多个无眠的夜里,林摘星都沉迷于那个味道,无法自拔。 这一刻,仿佛昏迷多时的记忆一下子被叫醒。模糊不清的安全感,终于找到了来处。 是他带着汗味的警服,也是他的香烟。是他低沉的嗓音,温暖的手掌,也是他的名字。 “时辰。” 林摘星笑着笑着,泪水就从眼角滑落。 “我想起来了…我早该想起来的。” 时辰不明所以。 林摘星却觉得很开心。 有多久了?没有这样幸福地流过泪?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林摘星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略略擦了把脸上的泪,伸手去掏时辰的兜。 时辰手里拿着烟蒂,一时躲闪不及。 “喂,你……” 林摘星拿着时辰的手机,伸到时辰面前解了锁,利索地存上了自己的号码。 “时队长,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不能跟你划清界限,我必须要继续纠缠你。这次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求你帮我办任何事。” 时辰不知道林摘星这又是突然抽什么疯。 “你又想干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 林摘星将手机放回到时辰的上衣口袋里,顺势轻轻搂了一下时辰的腰。 她微微仰面,眼角的弧度弯得很甜。 “我喜欢你。” 第17章 孙娴 漫漫长夜,时辰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睡着。 脑海里像是装了个大喇叭,反反复复地播放着林摘星的那句——“我喜欢你。” 睁开眼,理智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要沦陷。 闭上眼,林摘星那甜甜的笑,草莓味的体香,却始终挥之不去。 身体里有两个人格在拼命拉扯着,仿佛要将时辰撕成两半。 可眼下,他最重要的事,还是找到高旭。 第二天一早,时辰驱车和韩言来到了高旭前妻的住所——奉城郊区的浔镇。 浔镇是个文化古镇,背靠着秀丽的留玉山。这两年在政府的支持下,建成了旅游区。高旭的前妻孙娴,就在留玉山脚下经营民宿,生意看起来很不错。 像是知道警察会来,孙娴并没有很惊讶,在院子里沏了壶茶。 “二位警官,我知道你们是来打听高旭的。不过你们找错人了,我跟他早就一刀两断了。” 韩言察觉到了不对劲,追问道:“您是怎么知道高旭跑了的?我们警方好像并没有通报过这件事吧?” 孙娴淡淡笑着:“他那好姐夫早就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们好像都觉得他一定会来找我?真是太讽刺了。我俩没离婚的时候他都不怎么在家里待,现在怎么可能想起我?” 这间民宿规模不小,看上去是近几年刚装修好的。院子里应该是找了专人来设计,古色古香,很有品味。 时辰环顾着院子:“您这民宿,花了不少钱吧?” 孙娴敏感地抬头,急急道:“离婚拿点补偿金很正常吧?” “那么您和高旭是为什么离婚的呢?” 孙娴缓着呼吸:“那孙子,吃喝嫖赌,始乱终弃,整日里不学无术,就知道赌博。我拿着娘家的钱替他还债,他倒好,高姗姗一搭上贺城,高旭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踹了。打发我这几个钱,跟着他姐姐去申城享福了。” 韩言追问:“那这么看来,高旭跟他姐姐高姗姗的关系很好咯?” 孙娴一脸不齿地啐了口:“呸!俩姐弟一个德行,可不是好得很呢?高姗姗就是个酒店端盘子的,仗着有几分姿色,趁着贺城回老家同学聚会的机会,勾搭上了贺城。贺城也下贱,有妇之夫,还是个倒插门,高攀人家林家还不满足,竟然搞出个私生子。恶心,一窝子下贱胚子。” 照孙娴说来,高姗姗跟自己弟弟的关系这么好,为什么打来电话的,却是贺城? 时辰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问道:“高姗姗给您打过电话吗?” 孙娴摇头:“没有。就是贺城问了好几次,还嘱咐我说……如果见到高旭,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贺城紧张得不寻常。 高姗姗也冷静得不寻常。 见时辰沉默着不做声,孙娴急急撇清道:“二位警官你们放心,我一向不喜欢那家子人,要是真见着高旭,我肯定第一时间报警!” 时辰笑着点头:“谢谢您的配合。还有,高旭在奉城经常出没的场所有哪些,您了解吗?” 孙娴歪着头想了想:“他……自从去了申城,就再没听说他回来过。当年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赌场。地下赌场,一待好几天不回家。” 时辰依照孙娴说的地址,将高旭常去的地下赌场记下来,道了谢,便起身要走。 刚出门口,时辰又顿住了脚步。 他低着眉,回头问孙娴:“高姗姗在奉城,有没有房产?” 孙娴思索了片刻:“应该是没有……他们姐弟俩去了申城那样的好地方,哪还愿意回我们这穷乡僻壤?不过……贺城老家也是奉城的,他倒是在留玉山脚下买了一栋好房子。” 韩言两眼一瞪:“留玉山?不就是这儿吗?” 孙娴解释道:“留玉山可大了去了。我们这儿是村里,那个楼盘的位置还要往南一些,环境可比我们这儿还要好,依山傍水的。要是从景区穿过去,也不算远,爬着山看着风景,半个小时就能到。” 时辰当即决定,就在孙娴家的民宿住下。 房间里,韩言收拾着行李,抱怨道:“来都来了,就住个最便宜的……” 时辰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面前的景色。 “很好了。咱也不是来旅游的。” “那您还不赶紧去查赌场?多待一天舆论压力就大一天,张局天天问我进度呢!” 张德民不直接问时辰,想必也是不想再给他额外的压力。 时辰自己知道这案子紧迫,可这里毕竟是奉城,地下赌场的事,如果没有奉城警方的配合,仅凭他和韩言两个人,怕是只会打草惊蛇。 时辰向上级打了报告,请求协助查办地下赌场的事。 协同办案需要准备时间,趁这个空档,倒是可以先去探探贺城在留玉山脚下的那处住处。 吃过午饭,时辰和韩言俩人顶着大太阳出了门。 除了办案需要,时辰已经好几年都没有爬过山了。 留玉山景色甚美,但是有几处地方却陡峭得吓人,就算是全程修了台阶,若是一个不小心,也容易失足坠下去。 这倒却是是条近路,没到半小时,时辰就看到了不远处那颇为奢华的别墅区。 门岗的保安警觉得很,看到陌生人接近,连忙开门出来。 “不好意思,封闭式小区,二位找哪户?” 时辰听保安这口气,看来是对这里的住户熟得很,不然也不会一眼就分辨出他们不是这里的业主。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小哥,我们找高旭,高老板。” “高旭?” 保安小哥低眉寻思了片刻:“我们这儿没这个人。” “哦。怪我们没说清楚。贺城,贺老板在这儿有间别墅,高旭是他小舅子。” 保安一听到“贺城”的名字,眉眼舒展了起来。 “哦!贺老板!但是……贺老板很少来这儿住,他小舅子也没来啊。” 韩言应该是怕保安没说实话,伸手就要从兜里掏警官证。 时辰拦住了韩言的手。 “啊这样……奇怪,我们是高老板的朋友,他说最近住在这儿度假,让我们有空来玩呢。” 保安笑了笑:“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小区管得可严了,进出都是要登记的。而且这儿的业主买了房子要不是投资的,要不就是抽空度假来住几天的,进出的人本身也不多。要是真有高老板这号人啊,我肯定能记着的。” “小哥,您看,我们也是大老远来的。这样,我给您看一眼高老板的照片,您要真没见过,那恐怕我们八成就是找错地方了。” 时辰拿出手机,翻出了高旭的照片给保安看。 保安小哥眯着眼看了又看,指着屏幕一拍脑袋:“这人我好像见过!前两天他来过,我问他是找谁的,他支支吾吾说走错了,压着帽檐扭头就走。” 第18章 林摘星,你真的很麻烦 高旭果然来过。 韩言激动得很:“时队,下一步咱怎么办?” 时辰坐在路边,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闭着眼睛细细琢磨。 高旭是怎么知道贺城这处别墅的?或许,是在平时的交谈中,从贺城口中听说的。但是就算是偶然交谈得知,也不至于精确到哪一栋吧。 况且高旭就算是有途径知道精确的地址,没有钥匙,他也进不了门。 如果是贺城窝藏了高旭,那高旭在被保安拦下的时候,大可以搬出贺城的名头,甚至是打电话给贺城知会一声,又怎么会吓得扭头就走? 能拿到钥匙,又不想让贺城知道的人。 时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高姗姗。 她有动机,也有这个本事。 日头西斜,渐渐染上了暖黄色,照在留玉山郁郁葱葱的林子上,景色甚美。 “韩言。会翻墙吗?” 别墅区紧靠着留玉山,围墙是虽然布满了监控和电网,但在靠山的那一面却有一处漏洞。 天色刚暗,趁着路灯还没亮起,时辰和韩言偷偷翻了进去。 他提前找同事查到了贺城那栋别墅的位置,蹲在后院的院墙外观察。 院内黑着,整栋别墅也没开灯。 韩言安耐不住:“时队,我翻进去瞧瞧?” “不急。” “那咱在这儿等什么啊?万一高旭根本没在这儿,咱岂不是浪费时间?” 时辰白了一眼韩言。 “刚才翻墙进来的时候,你就没发现?墙外的草丛明显有人踩踏的痕迹,说明人跟我们一样,走不了正门。” 韩言恍然大悟:“高旭!” “也说不准。但如果真的是他,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等天再黑些,我们再进去看看。” 时辰和韩言就这样在墙外蹲了四五个小时。 韩言蹲得腿都麻了,两只眼睛也不使劲儿了。突然,别墅前院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韩言站起来,悄咪咪扒着墙头看了一眼,随机眉飞色舞地蹲下来,朝着时辰用气声吼着:“高!旭!” 时辰按兵不动,拿出手机来,发了条消息出去。 他和韩言是爬山过来的,要是真抓到了高旭,也不方便带回去。时辰和奉城警方早打好了招呼,只要他一发消息,最近的派出所就会开车过来相助。 凌晨一点,收到援兵到位的消息,时辰和韩言破门而入,三下两下地按住了高旭。又悄悄地翻墙把高旭带了出去。 高旭落网,韩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刚想上车,却被时辰一把揪住。 “你跟我走回去。” 韩言不可思议:“走回去?时队,你该不会是说……爬山?回民宿?” “对。高旭落网的事,暂时要保密。” “那孙娴看上去恨透了高家人,应该不会告诉贺城的吧。” “小心为上。” 胳膊拧不过大腿,韩言只能乖乖听话。 只是这大半夜的,山里静悄悄,不知名的野兽时不时叫两声,韩言怯怯地跟在时辰身后,小声嘟囔着“阿弥陀佛”给自己壮胆。 “时…时队,你有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时辰听到了,那似乎是小孩的啼哭声,又有点像女人小声的呜咽。 韩言快要吓破了胆:“不会是……女…女鬼吧!” 哪有什么女鬼,时辰从来不信这些。 那声音似乎是台阶下的山谷里传来的,那段台阶陡峭,说不准是哪个游客不慎跌落在谷底。 时辰循着声音过去,用手电筒往下照了照。 果然,草丛里,正躺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绿色的连衣裙,若不仔细看,很难被人发现。 女人小声哭着,见有灯光从上面打下来,微微抬了抬头。 “有人吗?救命啊!” 时辰头皮一阵发麻。 是林摘星的声音。 “林摘星?!” 林摘星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倒霉蛋。 沈让这个心理医生,看病不按常理出牌。病情他是一句不问,非要带着她到处游山玩水,还来留玉山搞什么露营。 她跟萧潇俩人进山捡柴,无意中看到一只流浪的小奶狗在山谷里,她千小心万小心地拄着树枝往下走,还是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她和萧潇都没有带手机,于是萧潇便只能暂时丢下林摘星,下山找人帮忙去了。 林摘星强撑着身子,却很难动弹。 “时辰?是你吗时辰?!” 时辰跪在台阶边,尽力向下倾着身子。 “你是蠢吗?!怎么掉下去的?!” 林摘星不回话,只是窝着身子哭。 时辰转过头看着韩言,眉间的焦躁在阴暗的林子里显得更加冷漠。 “你下山去找人帮忙。带上来些粗绳子,还有医药箱、热水,再带件厚衣服。” “那…那你呢时队?” “我下去看看。” 韩言看着那又黑又深的山谷,不放心道:“下去?太危险了,还是等我找人……” “别废话!赶紧去。” 留玉山的植被茂密,下山谷的那条野路又险又陡,时辰好不容易下到了谷底,身上的衣服都被刮破了好几道。 林摘星整个人蜷缩着,胳膊上腿上全都是血道子,她的脸色煞白,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 这个女人,真的好麻烦。 时辰不知道她有没有骨折,不敢轻易去动她。 “哪疼?” 林摘星噙着泪,指了指脚腕。 “脚,应该是扭到了。” 世间万物好像冥冥中都有因果报应。 重逢的那天晚上,林摘星撒谎说自己扭了脚,现在看来,倒像是一语成谶了。 这一次,确实不是装的。 时辰轻手轻脚地触着林摘星的脚腕,粗略检查了一下。 “应该没伤到骨头。” 林摘星此时此刻倒是没了刚才的慌张。 林子里没有几处路灯,月光就猖狂地从林间的空隙投了进来。 杳杳月光落在林摘星的眸子里,又冷又亮。 晶莹的眸光注视着时辰,一瞬间,楚楚可怜的泪光又好似泛着潋滟波光。 “我没想到你会下来。” 时辰眼神闪了闪,没作声。 “其实,我连能碰到你这件事都没敢设想过。更别提你会冒着危险下来救我了。我真的很高兴,时辰。” 时辰折断林摘星身侧带刺的树枝,懒懒散散地垂着眸子。 “别误会。你觉得高兴,我却觉得倒霉。” 空幽的山谷里,时辰的声音好像蒙上了一层寒雾,令人感到分外梳理。 “林摘星,你真的很麻烦。” 第19章 地西泮 一声奶声奶气的狗吠声从林摘星怀里传来。 林摘星将衣服下藏着的小奶狗抱出来,宠爱地摸着它的脑袋。 “怎么啦小狗狗?你是不是也听不下去了?想帮我还嘴呢?” 时辰不可置信地咧了咧嘴角。 “狗?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它才掉下来的。” 林摘星把小狗紧紧抱在怀里。 “准确来说,我是想走下来的,只是这路根本不是人走的,我一个没站住,就摔了下来。” 时辰一双寒潭般幽深的黑眸盯着林摘星,泛着不可名状的冷淡。 “为了一条狗,你大半夜的……” “狗怎么了?!” 林摘星气鼓鼓地打断道:“它是一条生命!我要是没看到就罢了,我既然看到它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畜生罢了。你知道这山里有多危险?你要是摔死了,又有谁来救你?” 林摘星赶忙侧身,将小狗用裙摆的一角包裹起来。 她埋怨地瞪着时辰,低着身子向小狗温柔地念叨着:“别听别听,别听他胡说八道。” 时辰无语地扭过头,找了个平缓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来旅游的?” 林摘星尝试着挪起上半身来。 “算是吧。旅游,顺便……看病。” 关于这个话题,时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林摘星倒是坦然:“萧潇给我找的这个心理医生长得又帅又温柔,而且他跟别的医生都不一样。他不追究我的过往,也不逼问我任何问题,不催眠我,也不让我填问卷。他像个朋友一样照顾我,陪我聊天,陪我到处玩。我觉得……还挺放松的。” 时辰随手拾了根树枝,拿在手里掰了一节又一节。 “还有这样的医生?别是什么江湖骗子。” “不会的。他是萧潇表哥的朋友,怎么会是骗子?” “那就是萧潇的表哥也是骗子。说不定萧潇也是骗子。” 林摘星觉得他单纯只是想抬杠。 “人家沈医生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谁跟你似的,冷血无情,狗都不放过。” 时辰懒懒地一笑:“那你的沈医生怎么没来救你?” “他……在山下,做饭。萧潇已经去找他了,一会儿他会来的。” 时辰起身,拍了拍衣服。 “看来我是多余了。” 林摘星慌忙地抓住时辰的衣角。 “哎——” 山间风寂,乌云遮月。 “你要是走了,我和狗狗被野兽吃了怎么办?而且……好像要下雨了。” 时辰的脸色暗淡在树荫里。 “野兽来了,我也打不过。雨来了,我也没有伞。” 话虽如此,但时辰在身边的时候,林摘星总觉得很安心。 “你不是……警察嘛。关键时刻,就算牺牲自己,你也会保护我们小老百姓的。对吧?” 她的脸上沾了泥土,蜷缩在树下,仰头看向时辰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细细的雨水就这样落在她的眼中,林摘星颤了颤睫毛,身子缩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男人似乎应该顺理成章地脱下外套来给女生来披。 可现在是夏天。时辰也只穿了件短袖。 他往林摘星身前挪了挪,高大的身子挡住了稀疏的月光,也挡住了带雨的风。 林摘星心满意足地低着头笑。 “你们找到高旭了吗?” “少打听。” 林摘星撇撇嘴:“好歹,我也跟本案有点关系吧?不能了解一下案情吗?” 关系是有,不过到了法庭上,她家的顶峰集团可是被告方。 时辰沉默着想了想。 贺城在这儿的别墅,林摘星应该是知道的。他和韩言大半夜从留玉山出来,来意应该也暴露得差不多了。 既然林摘星问了,应该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消息被封锁得很好,她肯定还不知道高旭落网的消息。 “贺城在这儿的别墅,你来过吗?” 林摘星鬼机灵地歪头一笑。 “哦~你们果然是去那找高旭了!怎么样?他是不是藏在那里?” 时辰留了半手。 “没有。” 林摘星有些失落地暗下目光。 “我还以为高姗姗铁定把他藏在那儿呢。” 林摘星这么说,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时辰试探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房子本身就是贺城用来金屋藏娇的啊。贺勋那小野种八岁才被贺城带回申城,你以为他们娘俩先前都是住在哪儿啊?高姗姗那么爱他弟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嘛。我一看到你在奉城,就猜到啦。” 时辰铁着脸质问般道:“那你昨天怎么不说?” “你……不是总让我少打听。而且您还说了,要跟我一刀两断,再不纠缠,我哪敢…” “那你就敢说喜欢我?” 时辰的话将林摘星噎得呼吸都凝住了半秒。 心脏砰砰乱跳,在这安静的山谷里,仿佛都要被听得见。只有雨,愈演愈烈地打在树叶上,湿答答地掩盖着少女的心事。 时辰的后背湿透,雨水从他湿答答的短发间流下,顺着面颊滚过他的下颌,一粒粒滴下。 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树荫,枝叶更加茂密,大概遮得住两个人。 林摘星指了指那边,尝试性地挪了挪身。 “时辰,咱往那边去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停,韩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带人来。雨势渐大,就凭他的身子,很快也挡不住。 看着地上皱着眉努力起身的林摘星,时辰阴着眸子,烦闷又挣扎。 最后,还是下了决心般,底下身,一把将林摘星打横抱了起来。 他衣服湿湿的,心跳却焦躁炽热,林摘星的耳朵贴在他结实的胸膛,耳边的雨声、风声、蝉鸣声,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那近在咫尺的心跳,挠着她的心。 温热的怀抱,熟悉的味道,林摘星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安心。 “diazepa。” 时辰轻手轻脚地将林摘星放下,侧着耳朵贴近:“什么?” 林摘星的右手仍环在时辰的脖颈。雨水让触感变得又湿又黏,连感官也被放大。 她浅笑着重复:“diazepa。地西泮。” 林摘星在便利店喝醉的那晚,也一直在嘟囔这个词,只不过时辰当时没听明白。 这次他倒是听明白了,也知道地西泮是种什么东西。他只是不太清楚,林摘星为什么总把这个词挂在嘴上。 联想到林摘星的病,时辰不由地有些担心。 “你……现在要吗?要不要我打电话让韩言带上来?” 林摘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眉眼明媚得可代月光。 “我是说,你。” 林摘星的手紧了紧,呼吸肆意地靠近。 “时辰,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地西泮啊。” 第20章 小强 时辰几乎是如见蛇蝎般,将林摘星推开。 他背过身去,迫不及待地跟林摘星拉开距离,哪怕半个身子淋着雨。 林摘星紧紧护着怀中的小狗,低着头,难掩失落。 “时辰,你就那么讨厌我?” 夜色沉默,时辰不言语,只留给林摘星一个疏离的背影。 抽身的那一瞬,林摘星看得到,时辰的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决绝的厌弃。 对林摘星而言,时辰是药,是让她安心的地西泮。 而对于时辰而言,她或许是令人避之不及的蛇虫鼠蚁,是深不见底的泥潭。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林摘星还以为,对于那些厌恶鄙弃的目光,她早就免疫了。 不知道是因为困,还是受伤的缘故,林摘星的头开始晕乎乎的。 “你那个小兄弟……怎么还不来?” 时辰也觉得有些不安。 萧潇下山比韩言还要早,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和韩言却都没有回来。这样看来,八成是深夜里不好找救援。 谷底没有信号,手机的电量眼看也要见底。 雨越下越大,再这样下去,有山体滑坡的危险。 他环顾着周围,想看看有没有出路,余光无意瞥见林摘星苍白的脸。 林摘星虽然本身就白,但现在的脸色明显白得不正常。 时辰凑近,蹲下身来查看着林摘星腿上的划伤。 她的腿上几处伤都不重,但是小腿上的一处伤口,虽浅却红肿得厉害。 “你应该是中毒了。” 林摘星吓得快要哭出来,声音有些颤抖。 “啊?中毒?什么毒?我会死吗?” 时辰摸了摸林摘星的额头——她发烧了。 “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毒草。死不死的,看你命了。” 时辰扯断自己的衣角,将伤口的近心端扎紧。 现在不能确定林摘星中的是什么毒。安全起见,他们必须越快下山越好。 林摘星蔫蔫的,没了往日的生气。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用嘴给我把毒吸出来吗?” …… 时辰方才还看她不言不语的,以为是病得没力气了。现在看她嘴巴还这么厉害,想来状态还可以。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山谷的另一头照了照。 “这个山谷整体走势向下,沿着山谷往下走,或许能找到下山的路。就算没有路,也或许会有信号。而且上山的台阶都是沿着山谷修的,如果救援来了,我们也能看到灯光,不至于错过。” 林摘星的脚腕还是疼,她很清楚自己根本走不了这崎岖的山路。 “我看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吧。萧潇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而且……我这样也走不了啊。” 时辰的声音冷静:“我背你。” 山谷四周植被茂密,时辰尽量靠边,沿着树荫的遮蔽往前走,好让林摘星不淋到太多雨。 林摘星只一只手抱着时辰的脖子,另一只手护着小狗。这个姿势,让时辰更加费力。 “时辰,我重吗?” 时辰用力将林摘星往上托了托。 “你那狗能扔了吗?” 林摘星的声音虚弱,却仍紧紧地护着胸前的小狗。 “那不行!都到这份上了,扔了它,岂不是白遭这些罪?” 她将小狗放到时辰到肩膀上,柔声细语道:“小狗啊小狗,你快给时警官撒个娇,让他不要扔了我们。” 杂草从生里,时辰深一脚浅一脚的,生怕哪一步踏错,两人一狗都要摔倒在泥里。 “我看你还是少说话,省点力气吧。” 于是林摘星就真的久久没有再做声。 她真不说话了,时辰又觉得不安。 “林摘星?” 她的声音朦朦胧胧,像是马上就要睡着,答应得勉强:“嗯?” 凉凉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流到时辰身上,时辰却依然能感觉到她滚烫到体温。 “你还是说话吧。你不出声,我害怕。” 林摘星虚弱地笑了笑。 “你怕什么呀?是怕黑?还是怕我死了?” 今夜真的太黑了。 月色在乌云中时隐时现,暗淡的光下,时辰只能隐隐看清脚下的路。 但他从不怕黑,也不知道,此刻心中的恐惧是由何而来。 “时辰……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时辰冷酷的眉眼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竟多了几分柔软。 “我不会。你捡的狗,你起吧。” 林摘星的声音越发细弱,几乎只是在用气声。 “你起,你起一个呗……” 她的脑袋耷拉着,手也无力地垂着。 时辰着了急。 “小强!叫小强吧。你看它那么坚强,你怎么好意思还不如一只狗?林摘星,清醒点,抱好你的狗!” 时辰刚想找个地方将林摘星放下来,查看一下她的状态,头顶就传来了人群的呼喊声。 他抬头看去,手电筒的灯光在远处闪着。 他们得救了。 林摘星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 意识复苏的第一件事,是找狗。 第二件事,是找时辰。 萧潇坐在床头,削着苹果。 “你啊,是真的没良心。人家时警官好不容易救了你,你竟然先问狗?” 林摘星对后半段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他……走了?” “对啊。人家浑身湿着,还能在这儿陪你一晚上啊?要不是时警官,你就抱着你的狗,晕死在谷底,被什么豺狼虎豹吃了都说不准!” 说到这个,林摘星忍不住抱怨。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去找人救我,你跑哪去了?” 萧潇举着刀发誓:“天地良心。我是马不停蹄地去搬救兵,可是那个时间,人家救援队都在家睡觉了!后来又下起了大雨,半路有段台阶都快塌了!据说上面的路更不好走。要不是时警官背着你往下面走了那一段,我们还不知道几时才能救得了你!” 林摘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我中毒了?” “嗯,可能是某种植物有毒,接触了你的伤口。问题不大,你就安心在医院打两天点滴,很快就好了。” “那……时辰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萧潇把苹果塞进林摘星的嘴里,笑得不怀好意。 “想知道?不会自己去问吗?” 第21章 狗粮? 林摘星端着手机半天。消息打了删,删了打,最终也没发出半个字。 沈让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醒了?” 林摘星坐起身来:“沈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不知道你口味,我做了点拿手的清淡菜,你不要嫌弃啊。” 沈让这人,长得好看,性格温和,工作这么优秀,竟然还会做饭。 这么好的人,又知道自己有病,竟然还不嫌弃这烂泥一样的自己。林摘星简直不敢想。 “沈医生,我听萧潇说,小狗也是你带回家照顾了。现在又麻烦你给我送吃的,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 “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 沈让放下保温桶,坐在床边,脸上是真情实意的内疚。 “如果不是我提议去露营,你也不会发生这些危险。当初就不该让你们两个女孩子去捡柴,这都是我的失误。” 真诚确实是唯一的必杀技。 这样一个大帅哥诚心诚意地道歉,叫谁能忍心责怪呢? 何况林摘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貌协会”。 “不……” 林摘星的话,被霸道的开门声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时辰铁着脸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袋子,表情却僵得不像是来探病,更像是来讨债的。 “没错。夜里不睡觉,带俩女孩到荒山野岭,这种剧情,我们警察耳熟能详。” 林摘星的脑袋嗡嗡作响。 时辰这瘟神,是吃了枪药吗? “你干嘛啊?这里没有嫌疑犯吧时警官?” 时辰不搭理,踱着步子进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将袋子随手搁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林摘星扒拉着看了一眼——“狗粮?”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世界上竟有人带狗粮来探病的。 “时警官,我可以理解为,在你心目中,小强比我还要重要吗?当初是谁一句一个‘狗而已’、‘畜生罢了’的?” 时辰不置可否,揣兜站着,淡淡问:“狗呢?” 沈让:“在我家呢。” 一道凌厉的光从时辰的黑瞳中闪过,他的目光直直钉在林摘星脸上。 “你把狗送他了?!” “不是不是……”沈让连忙否认。 “摘星这两天不是住院嘛,再说她和萧潇住酒店,人家也不让带宠物,我就帮她照顾几天。” 他看了看袋子里的狗粮,温润地笑着。 “时警官,那小奶狗……还吃不了这种狗粮。” 时辰这人骄傲得很,他做事向来面面俱到,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挫败。 但此时此刻,他好像觉得自己处在下风了。 林摘星好像闻到了火药味。 这俩人明明没有过节,怎么同处一室的时候,却总有种针锋相对的意味。 “那……那就留着长大了吃。谢谢时警官了。” 时辰歪了歪头:“才说谢?我救你和狗两条命,你才想起来说谢谢?” 小心眼,又傲娇。 嘴巴毒,又冷酷。 跟时辰呆在一起的时候,不出三句话,必被诘问。林摘星觉得,要是选男人,还得是沈让这样的。 “我……” “行了。” 时辰摆摆手:“我要回去了。” 时辰这么快就要走,看来是找到高旭了。 “回申城?你的事办完了?” 时辰还是一贯的冷冰冰:“我叫你少打听了吧?” 他瞥过头看了沈让一眼。 “沈医生,就此别过,恐怕以后就很难再见了。很高兴认识你。” 沈让起身,面对时辰的咄咄逼人,他的脸上自始自终都是泰然自若的笑。 “人生何处不相逢?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的。时警官,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时辰坐在车里,心里生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狗粮的主意是韩言出的,那这火就自然得朝着韩言发。 “刚出生的奶狗,能吃狗粮吗?” 韩言摸了摸脑袋:“不……不能吗?” “能吗?你一出娘胎就啃馒头?” 韩言无辜地囧着眉头,对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感到束手无策。 “我这也是好心不是?您探病也不能空着手,林小姐那么喜欢那只小狗,我这不是想着投其所好……” 时辰干脆阖眼想案子。 高旭落网到现在,他的手机没有任何人打来电话。 他出入别墅是有钥匙的,那这个钥匙是从何而来? 高旭自己供述,是他从贺城那里偷来的。 但时辰另有怀疑。 孙娴说,高姗姗对高旭这个弟弟多有帮扶。 林摘星也说过,高家姐弟关系很好。 那么从高旭失踪到现在,为什么一直在着急的都是贺城?就连大家都能想到的孙娴那边,也从没接到过高姗姗的电话? 如果要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高姗姗根本就知道高旭的下落。 这样一来,钥匙的来历也便解释得通。 回到申城,时辰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贺城家。 高姗姗开门见到时辰的时候,好像并不惊讶。 “时警官是来找阿城的吗?这个时间,他还没有下班呢。” “我是来找您的。” 听到这个答案的高姗姗,脸上浮现出了一瞬的慌张。 她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年纪,就算是在家不上班,也打扮得很是讲究。 时辰坐在沙发上,环顾着偌大的客厅。 “贺老板真是好福气,有您这样一位贤内助。这么大一个家,操持得这样井井有条,不轻松吧?” 高姗姗优雅地抿嘴一笑:“时警官真是谬赞了。家里的事都有阿姨打理,我就是个闲人。” 茶几上的琉璃瓶里,花插了一半。 “那这花……” “哦,我的一点爱好。” 云顶建筑陷入这样的危机,自己的弟弟作为主要涉案人员下落不明,高姗姗却仍然有心情插花。 时辰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您,有没有关于高旭的消息?” 高姗姗的脸色一凝,转而担忧地叹了口气。 “唉。我要是知道,还会不告诉你们吗?实话告诉您,我最近也是寝食难安。他的电话一直关机,我问了他好几个朋友,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肯定是吓坏了才会一时糊涂躲起来。” 高姗姗的演技很拙劣。骗骗旁人或许够,可要骗时辰这样的刑警,绝对是妄想。 第22章 林家人都快死绝了哦 但时辰并不着急戳穿。 “是。人嘛,一时糊涂也是有的。我们前两天还特意去了趟奉城,想着从他前妻那里找找线索。” 一听到“奉城”两个字,高姗姗的身子明显一僵。 时辰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望了望窗外,故作怅然道:“可惜啊,仍然是一无所获。” “妈。” 贺勋背着球拍从楼上下来,看到时辰的时候,愣了一愣,觉得有些面熟。 “有客人啊?” “哦,这是市局的时队长,来问点事情。” 时辰看清贺勋脸的那一刻,瞬间就想起来了。 林摘星归国宴的那天,她在酒吧里抱着的,就是这个男人。 所以,他是贺勋,林摘星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么说来,林摘星搂着的那俩男人,一个是她的未婚夫,另一个是她的弟弟。 他误会林摘星了。 “时队长您好。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没等时辰开口,高姗姗先紧张了起来。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人家时队长每天办的都是大案要案,你哪能跟人家挨上边?” 贺勋一脸单纯:“所以,我舅舅犯的事儿这么大?” “小孩子别胡说八道!你不是要训练吗?赶紧走吧。” 高姗姗避之不及地将贺勋赶出了门。 时辰也没再多待,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贺城老谋深算,高姗姗暗藏心机,但他俩生的这个儿子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儿。 贺勋念的是体大的网球专业,顶峰集团旗下有个规模不小的网球俱乐部,据说是贺城专门为这个儿子设的。 训练场外,贺勋擦着汗跑过来。见到时辰,他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 “时警官是为了我舅舅的事来的?他究竟都干了什么啊,竟然让警察都找到我头上来了。” 时辰递给贺勋一瓶水,像是对小孩子说话般温柔道:“别紧张,随便聊聊。不一定非要说你舅舅的事情的。” 贺勋听着这话,看着时辰的脸,越看越眼熟。他琢磨了半晌,终于一拍脑袋。 “你……你是那个……您那天找我姐姐也是为这案子的事?我姐姐什么都不知道的,她跟这事绝对没关系!” 看贺勋这样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亲姐弟呢。 “你和你姐关系很好啊。” “不算吧……” 贺勋有些为难地解释着:“可能……在她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我姐姐。她漂亮聪明,又有爱心,又有恒心,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我一直都把她当榜样。” 这是时辰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对于林摘星的正面评价。 世人皆知的林摘星,是一个玩世不恭、离经叛道的浪荡女。托了大名鼎鼎的顶峰集团的福,她也成了赫赫有名的疯子。 没有人还记得,当年的林摘星,是以省内第三的文化课成绩,考上了申城大学的艺术学院。 也没有人记得,她曾是意气风发的绘画天才,是曾被艺术大师点名称赞的未来之星。 “时警官,您跟我说句实话,我妈……跟我舅舅的失联有关系吗?” 时辰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贺勋支支吾吾:“其实……我觉得我妈妈最近怪怪的。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舅舅的消息,可她平日里分明最疼我舅舅了。而且,前天晚上,我还听见我爸妈吵架了。我爸好像在逼问,问我妈到底把我舅舅藏在哪里了。” 时辰心里大概可以确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高旭的口供。 韩言和几个刑警轮番审了高旭一天一夜,他却只交代了自己失职和中饱私囊的事,至于他是如何藏到别墅,如何拿到钥匙,高旭只说是自己一人所为。 没有其他证据指向高姗姗,那么现在时辰能做的,就只有等。 如果高姗姗有意包庇高旭,那么他俩一定有什么方式能联系。只要高旭被抓的消息捂得严实,高姗姗联系不上高旭,必会露出马脚。 只是网络键盘侠却不肯给时辰喘息的机会。 舆论日益发酵,对警方的声讨一日比一日更甚。时辰顶着多方压力,熬了三天,却还是没有发现高姗姗的异动。 林摘星坐在车里,刷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热评,完全能够想到时辰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萧潇侧脸看了一眼,忍不住调侃:“哎哟,担心你家警察叔叔啦?” 林摘星熄灭屏幕,又解锁,手指停在拨号界面犹豫着。 “也不知道人家稀不稀罕我的担心。” “问问呗?反正你脸皮厚,被怼了也无所谓。” 萧潇说得有道理。于是林摘星下了下决心,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很安静,看来时辰没在警局。 “干嘛?” “你……忙不忙?我想请你吃个饭。” 时辰沉默着,像是在酝酿一个拒绝的理由。 林摘星干脆先发制人。 “我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不是嫌没好好谢谢你嘛。” 出乎意料的,时辰应允了。 晚上七点,时辰竟然没加班。更离奇的是,居然这么干脆地答应了一起吃饭。 林摘星可能是被他虐习惯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竟有些不敢相信。 而时辰,大概也是觉得良心有些不安吧。 那些花边新闻多少让他有些先入为主了,想当然地误会了林摘星。 他本不该是这样草率的性格。 绿叶西餐厅,是林摘星定的地方。时辰看着盘里血淋淋的牛排,有些难以下咽。 “我吃不惯洋玩意。” “没事。” 林摘星招呼服务员过来,理直气壮道:“给这位先生换一道铁板牛柳过来。配米饭。” 这要求在西餐厅,简直是故意刁难人。 可那服务员却干脆地答应了下来,丝毫没有为难的样子。 时辰含了口水,摇了摇头。 “林家人是不是在申城手眼通天啊?” 林摘星边切牛排边笑。 她今天没有化妆,刚洗过的头发蓬松散漫着,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气,连同她的笑,也一并变得甜。 “林家人都快死绝了哦。” 第23章 逃避 最惨淡的话,要配着最轻描淡写的神情,才更令人触动。 但林摘星不是刻意卖惨,这种程度的话,她早就习惯了。 “绿叶餐厅,是我妈妈送给萧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和萧潇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就像亲姐妹一样。她家里是做餐饮生意的,但全是中餐厅。萧潇说,等她长大了,要把她家里的生意扩展到西餐、日料、韩料……所以我妈妈就干脆送了她一间西餐厅。” 林摘星拿着餐刀,指了指四周墙壁上挂的装饰画。 “这里所有的画,都是我画的。” 她看着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清澈的眼神里,好像藏着儿时的梦想,璀璨地闪着,包含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时辰虽是外行,也看得出画中洋溢的创意与才华。 “所以你现在不画了?” “画。” 林摘星得意一笑:“我大学学的可是珠宝设计。” 顶峰集团发家就是靠的珠宝生意,林老爷子年轻时也是相当有名的珠宝设计师。想来,林摘星会选择这行,也是因为她外公的缘故。 时辰起那日在慈海医院,看到林峰浑身插着管子的样子,不禁有些难过。 “你外公知道的话,会很开心的。” “那你呢?” 林摘星真切地望着时辰的眼睛:“时辰,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这个词,陌生又奢侈。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时辰这个问题。 他凝着眉眼:“没有。” 林摘星不解地歪了歪头。 “没有?不可能吧,怎么会有人没有梦想呢?那做警察不是你的梦想吗?我看你办案办得挺起劲的。” 时辰的确不讨厌警察这个职业,也一直尽职尽心地全心投入在这行当中。但他会成为一名警察,完全是父亲的安排。 时家世代从军,到了时辰这一代,他却成了一个例外。 因为他的母亲,在撒手人寰之际,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不要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当兵。 时召忠没有说过母亲会这样交代的原因,只是遵守了当初的诺言。 可年幼懂事的时辰看得出,父亲对自己还是抱着很高的期许。他的周围全是军人,家庭教育的风格就像是部队一样严明。在这样的背景下,时辰自然而然地按照父亲的期许,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或许,“为人民服务”,就是他的梦想。 服务员真的端了盘铁板牛柳上来,时辰借机岔开了话题。 “狗呢?” 林摘星鬼灵精地扬了扬眉眼。 “怎么了?怕我把你儿子送给沈医生啊?” 时辰皱着眉头,一脸鄙夷:“什么儿子?” “小强啊。你都给他起名字了,当然是你儿子。” “它是条狗。” 林摘星撇了撇嘴。跟时辰这种人谈感情、开玩笑,简直就是对着南墙讲故事。 “反正你放心吧,小强好着呢,我让萧潇先带回家养着了。毕竟我现在住的是酒店,人家也不让带。不过……你要是想养,我这就让萧潇送过来。” 时辰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养狗。” “为什么?不喜欢?不是吧?不喜欢的话,你也不会一次次地问,还给小强买狗粮。” 时辰低头夹菜,侧脸硬朗的线条一如他的性格一般冷硬。 “很多事情,能不能,和喜不喜欢,是两回事。” 话出口,时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狗,还是别的。 只是他自知,无论是什么,这都是一条铁律。 时辰活到现在,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仿佛都写在了一本指南上。这本指南上的禁忌条例很多,有来自警察这个身份的,有来自社会公众目光的,还有的,是来自父亲的谆谆教诲。 林摘星停下手中的刀叉,托着腮,盯着水晶灯思忖了片刻。 “你这话……不完全对。” 时辰略微抬眼,好像对林摘星的反驳产生了些许兴趣。 “怎么说?” 林摘星擦了擦手,端正了些身子。 “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按着自己的喜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但这和遵从自己的内心,并不相悖。比如说,你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可以养狗。但其实你心里明明是喜欢小强的,却总把‘畜生’这样的词挂在嘴上,还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这是何必呢?要我说,你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洗脑。因为你望而不得,于是干脆一遍遍强调——‘我不在乎,我不喜欢。’,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你只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罢了。” 水晶灯粼粼的光洒在林摘星素净的脸上,像是纯洁的圣光。 她的表情平静恬淡,语气娓娓道来,像是上天派来的治愈者。 但冷风中裹着层层大衣的流浪者,不能容许任何人揭开他御寒的外套。 时辰也不能接受别人洞察他内心脆弱的一面。 “听不懂。” 对牛弹琴。 林摘星白眼儿快翻到屋顶上去:“我看你除了案子的事啥也不往脑子里进。” 说到案子,林摘星想起了高旭。 “对了,你们还没找到高旭那王八蛋?我看网上的那些评论不太友好啊……你领导有没有骂你?” 时辰语焉不详:“还在等。” 林摘星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姜太公钓鱼呢?” 时辰意外地看了林摘星一眼,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聪明。 林摘星看时辰这反应,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有些小骄傲。 “果然啊。时警官,依照我对那鱼儿的了解,干等,是等不到的。我有一个千金难得的机会……” 她挑着眉毛,嘴角上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后天,是贺勋的生日。 林摘星收到邀请的时候,本来是不屑一顾连回复都懒得回的。但就在刚才,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贺勋的生日会就定在自家别墅里,高姗姗这个女主人绝对不可能缺席。 如果那天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诈一诈她,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 面对林摘星的提议,时辰犹豫了。 顶峰集团现在是众多新闻媒体盯梢的对象。如果他和林摘星一起出席,必会遭到媒体的猜忌和编排。 但同样是因为媒体,他必须尽早了解这桩案子。 第24章 生日宴 不过这个办法还有一个更优解。 那就是贺勋。 如果时辰的身份,是贺勋邀请的座上宾,那么一切都更加顺理成章。 贺勋本性纯良,又爱重林摘星这个姐姐,应该不会不答应。 只是这个办法里,最为难的人是林摘星。 她这辈子,很少低头求人办事。更别说是求贺勋这样她不屑为伍的人。 “毕竟是人家的生日,我总不能说,我是去你家查你妈妈。” 时辰见林摘星不为所动,伏下身子往前靠了靠,压低了声音。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高姗姗倒霉吧?” 林摘星一咬牙。 脸皮算是什么东西?一不能吃二不能卖,要是真能换高姗姗尝尝牢饭的味道也值了。 她拿出手机,出门打了通电话。 也就一两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林摘星板着脸,撂下了俩字——“妥了。” “你怎么说的?” 林摘星坐下来,低着脑袋往嘴里塞沙拉,却掩不住她那鸡贼的笑意。 时辰暗暗觉得不妙:“你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林摘星擦了擦嘴,强忍着笑。 “没有啊。就是……我跟贺勋那小子说完之后,他好像误会了。管你叫……姐夫。” 林摘星占了大便宜一般笑个不停。 时辰的脸上却冷得简直要结冰。 “你胡说怎么了?” “我真没有!” 林摘星冷静下来,一板一眼道:“贺勋不是傻子。他说了,姐夫办事,他会配合的。” 时辰敢用这个办法,赌的就是贺勋不是与他父母那样的一丘之貉。 果真,贺勋没有让时辰失望。 于是生日宴那天,失望的人变成了高姗姗。 当她看到时辰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揪着贺勋到了二楼卧室里去盘问。 贺勋理直气壮:“我和时警官那天在小区外面又碰到了,聊了两句以后发现相见恨晚,就交了朋友。妈,这是我的生日宴,我请自己的朋友不行吗?” 高姗姗气得牙根痒。 “你跟他交朋友?他是警察!” 贺勋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妈,警察怎么了。” 他心中早猜疑了自己的母亲有问题,只是不敢信。 看着眼前紧张气愤的母亲,贺勋失望道:“您是不是……藏了我舅舅?” 高姗姗猛地瞪圆了眼睛。 “你给我闭嘴!你舅舅?你还知道他是你舅舅?那时辰算是你什么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贺勋急切地抓着高姗姗的手,眼眶湿润。 “妈!我是为了你好!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天网恢恢,我舅舅他逃不了一辈子的!” “你舅舅已经被抓了!” 高姗姗甩开贺勋的手,脸上颤抖着,指着贺勋的鼻子警告。 “我告诉你,贺勋,我是你妈。你舅舅的事,与我无关。那时辰接近你就是为了来抓我的,你竟然傻到引狼入室?你要大义灭亲,好啊,你直接将我送到警察局多好?你看看警察是不是能查到我的犯罪证据?!” 贺勋沉默着。 他知道自己母亲的为人。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母亲确实不是一个磊落的人。以她的手段,既然可以知道舅舅已经落网的消息,又能理直气壮地说让警察来查,那必定是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贺勋的内心无比煎熬。 他下楼去,正好碰到林摘星进门。 看着贺勋那如同落水狗般的表情,林摘星一猜便知是高姗姗那母老虎发了威。 “后悔吗?” 贺勋摇了摇头,傻乎乎地笑着。 “我知道什么事是正确的。姐夫他是警察,如果我妈是无辜的,他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林摘星不屑地冷笑一声:“呵,好人?你觉得,你妈是好人的概率有多大?” “她……” “星星?” 高姗姗尖锐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她穿着雅致的青色旗袍,慈眉善目地看着林摘星,真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林摘星快要恶心吐了。 高姗姗踩着高跟鞋过来,手自然地搭在贺勋手臂上。 “星星也来啦?真好,看到你们姐弟关系这么好,你爸爸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她讪讪地扫了眼林摘星。 “星星啊,你弟弟生日,你肯定给他备了顶好的礼物吧?” 这高姗姗,明显是想在人前给林摘星一个难堪。 不过在林摘星面前,她的段位还太低了。 “我还用送礼?他现在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不是我家的?我还送礼,我干脆把顶峰集团送他名下好不好?” 高姗姗勾着眼角,极力掩藏着怒气。 “今天是小勋的生日,我不与你争吵。既然来了,那就安心吃顿饭吧,别又把自己闹上新闻。” 要不是为了时辰,林摘星才不受这份子气。 夜幕一落,后院的长桌上便摆满了好酒好菜。 宾客落座,老套的生日歌、吹蜡烛之后,趁着大家醉的醉嗨的嗨,林摘星坐到了时辰旁边。 她佯装寒暄的样子,压低了声音。 “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此时高姗姗正在招呼着客人,她喝了几杯酒,看起来有些亢奋。 “主卧在哪?” “二楼。我先上去,你找个机会跟上来。” 高旭最近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个可疑的电话号码。 这个号码来自黑市,查不到机主,但在高旭被抓的前两天却来电频繁。 时辰本想着,按下高旭被抓的消息,说不定就能等到这个号码的再次来电。 但那个号码的机主好像掌握了所有的消息,一直都没有再打来电话。 如果那个人是高姗姗,那她可能已经知道了高旭被捕的消息。 试探,此时已经没有作用了。 时辰只能孤注一掷。 如果能找到那部电话,那张黑市来的电话卡,便可以敲定高姗姗包庇的罪名。 除恶务尽,是时辰作为警察的追求。 贺城如此紧张高旭的失踪,这背后或许有更多的问题。如果能够从高姗姗这里,挖开顶峰集团的一角,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举根除掉更多的罪恶。 时辰不是抓着贺城不放。 而是众多举报背后的那只推手,太令他害怕了。 如果那股势力铁了心要搞垮贺城,那么这个案子结了,也会有关于顶峰的下一个案子被挑出来。 警方的声誉已经受到了太多的质疑。作为刑警队长,他不能再失误了。 第25章 你敢说,你不厌恶我吗? 林摘星带着时辰进了主卧,可找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三楼还有间书房,要不要去看看?” 来都来了,不查个彻底,时辰不死心。 可两人刚上了三楼,还没等进书房,就听见了身后楼梯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是贺城和高姗姗。 声音渐渐逼近,正是朝着三楼过来。 要是被他俩看到,不但时辰的计划泡汤,自己也会被捉到话柄。 林摘星回头看了眼走廊的尽头。 “走。” 她拉着时辰的手臂匆匆后撤,打开最里头的那间房门,躲了进去。 漆黑的房间里,游离着发霉的味道。林摘星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被门上的蜘蛛网黏了满脸。 时辰站在她身后,借着月光环顾四周。 “这么好的房间做仓库?真奢侈。” 林摘星伏在门上的身子一顿。 她回身去看——偌大的卧室里,堆满了杂物。 这间房的位置很好。 落地的大玻璃窗外,是开放式的小阳台。天气好的时候,落日金黄的余晖就正正好被框在玻璃窗内,宛如一幅天成的油画。 林摘星颤着手,掏出手机来照亮。 她一面一面墙地看,一个一个角落地寻,哪怕鹅黄色的连衣裙沾满了尘土,她仍旧疯魔地跪在地上翻找着。 “林摘星。” 时辰蹲下身去,想要搀她起身。却被她脸上冰冷的绝望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林摘星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大理石地面很凉,多年未经打扫,早已覆上了厚厚一层灰尘。 而林摘星却毫不在意。 她拨开那层灰尘,摩挲着地面。 “石头,应该是这世界上最长久的存在之一吧。” 她噙着泪的眼中带着萧瑟的笑。 “如今,只有地上这些细小的划痕,才能证明我在这里生活过。” 时辰一愣。 他握着林摘星的手臂,指尖传来她身体越来越剧烈的颤抖。 林摘星抬起头,红着眼看着时辰。 “这是我的房间。” 这里是林摘星长大的地方。 回忆里,她时常在母亲的陪伴下,在院子里游戏,在台阶上跑跳。 她很调皮,喜欢在草地上挖洞,将最喜欢的玩具埋在土里,许愿能长出许多个玩具来。母亲就那样宠爱地看着,也不阻拦。 几天后,枕边就真的摆满了她最爱的玩具。 她喜欢画画,天马行空的涂鸦谈不上佳作,却被母亲精心地装裱起来,一幅幅地挂满了家里的墙。 这个房间,是整栋别墅最大的一间卧室。 阳台的风景四季各异,每一季都无与伦比的美。林摘星会在阳台上写生,种母亲喜欢的花草,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枕着星星和夜风进入梦乡。 而今,一切的美好,连同那些绚丽的回忆,都一并化为乌有,落在了厚厚的尘埃之中。 “我知道,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林摘星颓然地望着虚无的黑夜,泪水凝着无尽的绝望。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连一间卧室也不肯给我留。连一样有关于我的东西都不肯留。” 时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发,却又迟疑着收回了手。 他不知道以什么立场来安慰林摘星。 六年前,那场轰动申城的自杀案,是他经手的。 豪门的恩怨生死,向来总是牵扯着家族的利益和权力的争夺。 林岩年纪轻轻自杀而亡,林峰又在报警后不久便陷入昏迷。这一切看起来是意外的悲剧,却又像是不同寻常的阴谋。 警局全力侦查,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以一个警察的立场来说,时辰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他心里却觉得抱歉。 在这一切的不幸之中,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站得很近的旁观者。那些不公与谗言明明离他那么近,他却无力改变。 离开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如堕无间地狱。 或许,眼前的这个林摘星,并不是自愿成为现在这样卑劣不羁的模样。 “烈日之下,阴影终会无处遁形。” 时辰将林摘星的裙摆从尘埃中扯起,轻轻掖在她的手中。 “如果有人触犯法律,那么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裁决。” 林摘星紧攥着裙摆,长长的美甲嵌在手心里。 “法律?” 她轻笑着抬头,眼底尽是不屑。 “是法律让贺城那小人得到了我母亲的遗产,是法律让贺勋那个野种住进了我的家。也是法律,让我没有办法摆脱这些令人作呕的所谓‘家人’。他们一个个都是合法的,而我又做错了什么?法律没有惩罚他们,世人的唾沫却一直在惩罚我!我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让人敬而远之的神经病。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像个丧家野狗一样流浪,却还不如一只流浪狗惹人怜悯!” 时辰的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林摘星倔强地仰面盯着时辰,像是质问一般:“你不也是吗?时辰。你敢说,你不厌恶我吗?” 身为刑警,时辰很少被人逼问。 这一刻,他却如鲠在喉,像是被拿住了命脉,想要辩解,又百口莫辩。 人只有一颗心,那么是不是就能一口咬定自己的喜恶? 时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被扯成两半。 一半,他是墨守成规,如父亲期望的那个刑警时辰。 另一半,时辰猜,或许是个疯子。 不然为什么,他会这样热切地想要陪着林摘星一起发疯。 “我……” 时辰的手不能自制地颤着,缓缓抬起。 厚重微热的手指拂在林摘星的面颊,蒸发了那些冰凉无助的眼泪,也些许地暖了林摘星那颗碎裂的心。 门突然被推开,定格了时辰的动作,也噎住了他的后半句话。 是高姗姗和贺城。 他们居高临下地站在光里,满目正义凌然地俯视着蜷缩在黑暗里的林摘星。 扑面而来的光,让林摘星睁不开眼。她却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你们在干嘛?” 高姗姗的语气,是鄙夷的,是不齿的。 她真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更像是一个站在制高点的审判者。 第26章 怀疑 她有什么资格? 林摘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狞笑着站起身。 “你以为我们在干嘛?” 高姗姗投来鄙夷的目光:“黑漆漆的,避开众人……我可不敢乱讲。” 时辰起身过来,拉着林摘星的手臂,将她挡在了身后。 “高女士这话是想影射什么?这里不也是林摘星的家吗?她想去哪,需要经过谁的同意吗?” “她是不需要。那您呢?” 时辰轻描淡写地瞥了眼高姗姗。 “我来找点东西。” 贺城暗暗看了眼高姗姗,抢着开口:“时警官是想找什么?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 时辰的目光中覆上了一层严峻的冷厉,那是他得心应手的,刑警的眼神。 “我找什么,二位不知道吗?” 高姗姗梗了梗脖子,不落她高傲的姿态:“时警官就别浪费时间了。” “哦?看来高女士是真的知道我要找什么了?” 贺城紧张地往前迈了半步。 “她哪知道啊。时警官误会了,姗姗的意思呢,是说我们家一向遵纪守法,应该没有什么会是警方想要的。” 听高姗姗的语气,大概是已经把证据销毁了。再纠缠查找下去,怕是也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了。 “误会了。” 时辰淡着眸子指了指身后的房间。 “刚才林摘星小姐跟我说,她房间里的东西无故消失了,其中不乏一些贵重的东西。她带我来,是想让我帮她看看,这些东西会是去哪了。” 贺城看了眼屋里,松了口气。 “原来时警官是找这个啊。这个房间……确实曾经是星星的卧室。不过她出国这么些年了,东西都落了灰,不好打理,我们就找人清了。现在星星回来了,自然是给她买新的,更好的。” 林摘星听着这话实在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新的?那我的画呢?我母亲送我的那些物件呢?你也能给我找来更好的?” “星星啊,画你可以再画的嘛。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你还是不要留为好。睹物思人,你不能总活在过去的回忆里。” 贺城陪着笑,想去拉林摘星的手,却被林摘星恶狠狠地甩开。 “不要拿你那肮脏的手碰我!” 薄情寡义之人,当然不会在意故人留下的回忆。 只看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母亲是多么骄傲优秀的人,生前却被贺城和高姗姗那样百般凌辱。贺城看起来毫无愧疚,可林摘星永远忘不了。 她忘不了贺勋被带回家那天,母亲是怎样一个人颓然地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夜。 忘不了贺城一日日的夜不归宿里,母亲是怎样一个人强颜欢笑。 忘不了目前面对媒体的刁难下,母亲故作淡然的体面回应。 为什么,被伤害的人受尽折磨,而作恶的人,却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活得好好的? 林摘星恨不得,将眼前的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才能告慰母亲的亡灵。 “贺董,您不要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了。我的东西,你没有资格处置。我的东西,哪怕是我的一根头发,你也没有资格碰。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顶峰姓林。而你贺城,不过是攀了高枝的凤凰男。你最好是珍惜你现在的好日子。无论是这个房子,还是顶峰,我迟早都要拿回来。” 贺城的眼底愠色升腾,却按耐着不动声色。 气氛降到了冰点。 时辰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僵持。 是张德民。 这个时间,张德民来电话,时辰隐隐觉得不妙。 “给我滚回来!” 时辰冷着眸子不做声,只是抬眼看了看贺城。 他是只老狐狸,这样尴尬的状况下仍然游刃有余地笑着。 只是那笑里,分明藏着几分得意。 时辰回到警局的时候,张德民就站在门口等他。 他铁青着脸锤了时辰胸口一拳:“你是不是不想穿这身衣服了!” 时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正因为我穿着这身衣服,所以才要查。” “查什么?查贺城?还是查高姗姗?你把高旭查明白了吗你就想想五想六的?谁让你去贺家的?你有什么证据吗你就敢去人家家里搜?” 张德民的反应太过激烈,时辰不得不怀疑。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贺家的?能告状的,无非是贺城和高姗姗。 而这两个人,又是怎么会知道张局的联系方式的? 他是时辰的师傅,引领自己走上刑侦道路的人。 时辰不敢想,也不愿信。 “是贺城给您打的电话?” 张德民的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否则您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贺城家的?” “顶峰集团现在正处在媒体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贺城那宝贝儿子今天过生日,你以为你就能偷偷摸摸混进去啊?” 这话的确解释得通,却解释不通贺城脸上的得意。 “您能向我保证吗?” 张德民抬起手来,颤抖着指着时辰的鼻子:“你…好啊,时警官。我亲手提拔的刑侦队长…如今怀疑到我头上了!?我向你保证?我还需要向你保证了?你真是翅膀长硬了啊时辰,你真没让我失望啊!” 时辰直直地盯着张德民,目光毫无闪躲之意:“官商勾结为乱百姓,天王老子我也要查。如果贺城和高姗姗背后有保护伞,我最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时辰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不过这一拳不是来自张德民。 是向海,时辰的好兄弟,好搭档,刑侦大队副队长。 这一拳力道不轻,时辰舔了舔嘴角:“你t的有病?!” “有病的是你!” 向海扶着气得大喘气的张德民坐下,狠狠地给了时辰一个白眼。 “你是白眼狼吗?竟然怀疑到师傅头上?” 怀疑,是一个刑警的本能。 况且张德民的电话来得太蹊跷。 高姗姗明显是早有防备的。在警方封锁了一切消息的情况下,她却仍旧知道了高旭落网的事,因此一直按兵不动,还把窝藏高旭的证据销毁得一干二净。 这一切,如果没有警察内部的消息,她不可能做到。 第27章 就让她住这儿呗?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 前一秒还在打架,后一秒就一起相约馄饨摊。 时辰喝了口热水,嘴角被刺得生疼。 “离了?” 向海淡然一笑:“嗯,离了。” 向海是奎城人,警校毕业后早早地和女友结了婚。自从进了申城市局,他和妻子过了八年两地分居的日子。 警察忙,刑警更忙。 于是妻子变成了前妻。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放的最长的一个假,是为了回老家离婚。” 这话听着酸涩,时辰在脑子里搜罗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安慰。 “不过好在你俩还有个孩子,今后要真还想见面,你就借着看小飞的由头回去。” 伤口撒盐。 火上浇油。 落井下石。 若不是多年兄弟,了解他没有恶意,向海真会再给他一拳。 “小飞跟我。” 时辰端着水杯的手一顿。 “跟你?这些年可都是小飞妈妈一个人拉扯着,你这个爹时隐时现的……他妈妈竟然舍得把小飞给你?” 向海这个父亲,做得确实不称职。 别人的父母都会一起陪伴孩子成长,给孩子最好的生活条件。 可他不但给不了陪伴,也负担不起申城高昂的房价,不能将孩子老婆接到身边来。 他只能苦笑。 “小飞他妈妈,要再婚了。” 时辰惊地下巴快要掉下来。 “再婚?!无缝衔接啊?” 向海却挺坦然的,依旧是不痛不痒地吃着馄饨。 “那又怎么了?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她给我生了孩子,又把孩子辛苦拉扯到这么大。如今她找到了更好的归宿,我只能真心地祝她幸福。她不要孩子,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今后她可以有全新的生活,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大人可以有新的生活,可孩子却不能有新的父母。 时辰不由得想到了林摘星。 心有灵犀似的,向海也问起了林摘星。 “你呢?跟你那小朋友怎么回事?” 时辰点了根烟,啧了一声:“什么小朋友,她都二十四了。” “你怎么不说你都三十二了,她出生的时候你都小学二年级了!” 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时辰避而不谈,顾自大口吃着馄饨。 向海敲了敲筷子:“韩言可都跟我说了。” 韩言这个大嘴巴,时辰恨不得现在立马把他揪过来赏他两个案子,省得他闲得没事成天聊八卦。 “他娘的…” “唉,你可别骂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对人林摘星早存了心思,现在得意了,还装啥装?” 时辰真不想承认。 想起那年夏天那些莫名而来的悸动,时辰总是对自己的内心感到疑惑。 少女的声音软糯,眼神稚嫩。 时辰觉得自己猥琐又卑鄙。 他是一个自制的人,违背行为准则的事,他是坚决不可能做的。 所以对于林摘星出国这件事,他是庆幸的。 只不过,种子被掩埋,并不代表它会消亡。 而是等待机会,重新萌生。 时辰眯着眼睛抽烟:“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怎么了?你不也说她都二十四了?退一步说,六年前她也十八岁了!成年人!你啊,就是个禁欲系,老把自己捆在那些教条里,何必呢?憋不憋得慌啊?” 时辰招手要了两扎啤酒。 “你不还有一天假嘛,喝点吧。” 向海心里有事,确实需要借酒消愁。 可惜的是,他的酒量实在有限。 时辰倒是没喝酒,但他就算是清醒着,也很难背得动一百八十多斤的向海。 别问,问就是后悔。 时辰焦头烂额地拿出手机,正想给韩言打电话,路边就传来了萧潇的大吼——“时队长!!!” 萧潇嗓门大,又尖利,十分有辨识度。 她放下车窗,伸出半个头来,热情地招了招手。 “需要帮助吗?” 时辰看了眼副驾驶——空的。 只要林摘星不在,他还是不在意接受这份帮助的。 可当他费劲地架着瘫软的向海打开后坐的车门时,忍不住丧气地深呼了一口气。 车后座上,林摘星正歪着脖子酣睡,扑面而来的酒气熏了时辰一脸。 她的身上,正盖着时辰的警服。 也好,搭个顺风车,顺便拿回警服。 时辰坐在两个醉鬼中间,没喝酒也简直快被熏醉。 他伸手轻轻扯了下林摘星身上的警服,想着悄摸摸的拿过来,却不想刚才还睡得正酣的林摘星如同诈尸一般弹坐了起来。 “谁!” 她好似还在梦里,朦胧着双眼,狠狠吼道:“别动我衣服!” 向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得一醒。 “什么?有人抢劫?!” 他伸手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眼睛不知道在看哪。 “别动!警察!” 萧潇开着车,被这俩醉鬼笑得合不上嘴。 “时队长,愣着干嘛?赶紧给他俩拍下来啊!” 林摘星看起来像是醒了,开口却是醉话。 “时队长?你怎么在我床上?你干嘛?耍流氓啊?!” 时辰不想搭理她,反倒是向海突然一愣。 “啊?床上?我怎么在你俩床上?不行不行不行,朋友妻不可欺,我可不能这样对时辰喜……” 时辰忙不迭地捂上了向海的嘴。 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后悔让向海喝酒,更后悔上了萧潇的车。 可更后悔的,还在后面。 时辰本想把向海带回家,可车一停,林摘星就一股脑地冲下来,死皮赖脸地跟着进了门。萧潇看这情况,也跟着进了来。 时辰看着沙发上相见恨晚正划着拳喝橙汁的向海和林摘星,一脸崩溃地看向萧潇。 “赶紧把她弄走。” 萧潇避之不迭地摆手:“她喝那么多橙汁,一会儿指定吐我车上!” 时辰倚在冰箱门上,捏着眉心。 “那就让他俩在这儿发疯?” 萧潇四下打量了客厅一眼。 方才停车的时候,她就吃了一惊。 时辰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贪官,家里竟然住的是别墅?还是一个人,自己住这么大别墅? 光是客厅就这么大,那想必有个两三间客房也很正常。 她厚着脸皮笑:“时队长,您好人做到底,就让她住这儿呗?” 第28章 乱便乱了吧 萧潇嘴上答应着会照顾林摘星到底,可她却言而无信的,将林摘星送上了床就跑了。 时辰想着,林摘星要是老老实实睡一觉,天一亮就走,也就罢了。 可半夜时分,时辰隐隐听着客厅好似有老鼠在悉悉索索。 那老鼠撅着屁股躲在厨房岛台后,咯吱咯吱地啃着方便面。 时辰站在身后,轻轻踢了她屁股一脚。 “喂,小偷。” 林摘星转过头来,嘴上粘着一圈碎屑。 “我……我饿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方便面袋子,一脸可怜。 时辰弯腰,将她手里的方便面夺了去,转身去开灯。 林摘星摸索着肚子,胃里翻江倒海。 “我就吃个方便面而已……小气。” 时辰不理睬,只是沉默着倒了锅水,打开煤气。 “你要吃就煮熟了吃,大半夜的跟个老鼠似的在这儿咔吱咔吱的,影响我睡觉。” “你耳朵也太好使了吧。” 林摘星乖乖地坐在岛台边,拖着腮帮子看时辰煮面。 她真的好满足于眼前的画面。 自从母亲去世,再也没有人在半夜给她煮过面吃了。 “时辰,你吃过干的方便面吗?” 时辰低着头下面:“没有。” 林摘星悠闲地晃着腿:“我小时候可爱这样吃了。但是我那时候小,手上没力气,捏不碎面饼。我就跟我妈妈说,‘妈妈,你给我脆一脆’。” 林摘星说着,忍不住笑了。 “脆一脆。笑死了,也不知道谁教的语文。” 明明是开心的回忆,也是带着笑讲出来,时辰却觉得悲伤。 他端过热腾腾的泡面,又倒了杯热水给林摘星。 “你朋友跑了。” 林摘星耸了耸肩:“跑了就跑了呗。不是还有你嘛。” 时辰回身去刷锅。 “我有什么义务照顾你。” “哇,你真是个白眼狼啊时辰。” 林摘星大口吸溜着面,抱怨道:“今天我帮了你大忙了好吗?就算你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我也尽力了好吧。” 说到这,林摘星有些担忧,小心翼翼地问:“你……挨训了吗?你领导有没有骂你?你会不会被罚?” 时辰冷冰冰道:“少打听。” “少打听,少打听。老是这样一句话。这是国家机密啊?我担心你而已,问一句还不行了?” 时辰爱干净,喜欢秩序。 他将洗好的锅用厨房纸擦干,板板正正地摆回了原位。 “我说少打听,是指警方的事,也是指我的事。” 林摘星歪着头,停住了手中的筷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需要你担心我。” 时辰的脸色很冷,语气也很冷,话像一把刀子,却伤不了林摘星分毫。 因为她脸皮厚,内心也足够强大。 “我管你需不需要呢。我担心你,是我的内心活动,你管的着吗?还是那句话,遵从内心。我跟你不一样,你喜欢心口不一麻痹自己,我是敢爱敢恨身随心动。你不担心我,你煮面给我干嘛啊?” 一句话,给时辰问傻了。 林摘星倒像是压根儿也没期待他的回答。 “你面煮得不错,房子也大,我准备在这儿多住两天。” 时辰一愣,伸手硬生生将林摘星手里的筷子抽走。 “那你现在就走。” 凌晨三点半,时辰的心真是铁打的。 林摘星的胆子也是铁打的。 她舒着眉头一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转身就走。 时辰没料到她会走得这么干脆。 刚才那话是不是说得重了? 或许她只是在开玩笑? 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现在的时辰是后悔了。 他向来做事稳妥,今天却是把后悔的事做了个够。 时辰握着筷子,杵在原地呆站了许久。 最后恨恨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扔,鞋也没换地追了出去。 宽阔无人的马路上,林摘星一个人拖着步子慢慢走着,背影被路灯一节一节拉长,落寞孤单。 她没走太远,时辰三步两步便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她冰凉的手臂。 “你是不是蠢?” 林摘星笑得无辜:“你这人真有意思。不是你让我现在就走的吗?” 凌晨的风肆无忌惮地铺在柏油路上,潮湿的海风晕湿了地面,也湿了林摘星的眸子。 时辰忿忿地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我让你走你就走?那我让你不要再纠缠我,你怎么不听?” “我听。” 林摘星认真地盯着时辰的眼睛:“如果我的纠缠,会对你造成伤害。我会听的。” 无人的街道上,只有树叶在风里窸窣着。 万物寂静,时辰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好大声。 “那我让你不要喜欢我呢。” 林摘星就这样任凭时辰抓着,脸上的笑渐渐变得故作镇定,有些勉强得不自然。 “我这个人,很识趣的。或者说,权衡利弊,才是我的作风。如果我给出百分之百的真心,换来的只有百分之五十,那我可能就会直接把给你真心降低到百分之一了。所以说,你不要怕。时辰,只要你坚持这样狠心地对待我,我很快就会不喜欢你啦。” 时辰的手渐渐松开,低垂着眸子。 “天亮再走。” “不了。” 林摘星背着手,低着头踩着路边的落叶。 “现在走挺好的。天亮了,人多眼杂。” 时辰不耐烦道:“现在不安全。” “没事的,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犟。 林摘星这个脾气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变。 一阵凉风吹来,吹得林摘星一阵寒颤。 时辰看着她脏兮兮的裙子,和那乱糟糟的头发,心里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秩序维持久了,有时候也挺累的。 时辰咬了咬牙。 乱一次又何妨。 他迈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林摘星横抱了起来。 失重的瞬间,呼吸都瞬间凝在了喉咙里。 林摘星双腿乱蹬。 “时辰!你有病吧!放我下来!” “老实点。” 大概是因为他是警察吧,他一吼,林摘星总不由得乖乖听话。 “明天被媒体拍了你不要怪我。” ——“嗯。” “是你非要我回去的,不是我纠缠你。” ——“嗯。” “我……还是可以……喜欢你的吧。” 这段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短。 时辰想着,明明追出来的时候,他还抱怨林摘星走得那么快。 也是,现在就算是有鬼跳出来,时辰也觉得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他自己。 他心中奉为铁律的秩序,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都在林摘星面前分崩离析。 乱便乱了吧。 时辰释然一笑。 ——“嗯。” 第29章 你不能在别人面前这么穿 清晨,向海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时辰正在做早餐。 他按着太阳穴,醉意未散地瘫倒在沙发上。 “哎哟我的头啊。时辰,赶紧的,给我端点吃的来垫垫。” “要吃就来餐桌吃。”时辰爱答不理道。 寄人篱下,向海只能乖乖听话。 他舀了口白粥到嘴里,被烫得呲牙咧嘴。 “嘶——不是我说时辰,昨晚到底发生了啥啊,我怎么来你家了?” 向海也好意思问。 他那见不得人的酒量,才两扎啤酒就断了片,也不嫌丢人。 “没发生什么,你玩得好着呢。” 向海正挠着头拼命回忆,身后就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 他一脸疑问地回头——林摘星散着一头蓬松慵懒的卷发,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白t,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宽大的衣摆下,一双纤细白皙的腿又长又直。 她扶着楼梯的扶手,一边笑,一边朝向海挥手。 “早啊哥们儿~” 向海直了眼,脑袋里一团浆糊。 “林摘星?哥们儿?” 时辰拿着锅铲的手冻在半空中,他慌不择路地冲过去,挡在向海面前,手忙脚乱地将锅铲塞到了向海手里,转身跑上楼梯,拉着林摘星的胳膊就往楼上去。 向海的脑子一时之间反应不上来。 林摘星也是。 她被揪着扯进了卧室,整个人跌坐在床边。 “干嘛啊。” 时辰侧着脸瞥了一眼林摘星慌乱下露出的肩膀。 “你穿的什么!” 林摘星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 “怎么了?我不就是穿了你件t恤嘛,你也太小气了吧。” “不合身,别穿了。” “别穿了?你的意思让我光着啊?” 林摘星背过手去,扯了扯后衣领上的衣标。 “你衣柜里的衣服都是xxxxl的,我裙子脏成那样,我有什么办法?” 时辰身高一米八六,体型健壮,而林摘星只有一米六出头,还瘦得跟纸片儿一样。 她穿时辰的衣服,就像是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但时辰可没把她当小孩看。 宽大的领口下,她的锁骨清晰地耸着,长发随性地搭在白皙的肩头,发丝下的皮肤若隐若现。 时辰的喉结滚了滚,目光有意地躲开。 “反正你不能在别人面前这么穿。” 林摘星惯是会抓重点的。 她赤着脚逼近过来,仰着脸甩了甩头发。 “别人?所以,你是别人吗?时警官?” 时辰的心慌了阵脚,整个人被逼退到房门上。 “你……你先在房间里待着,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再下来。” 床上,那件被林摘星带走的警服被叠得板板正正,紧挨着枕头边放着。 “林摘星,你是变态吗?” 林摘星疑惑地歪了歪头,顺着时辰的目光往床上看去 “哦,那个……我确实这两天都在搂着那件衣服睡觉。”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说啦,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就因为舍不得那股让她上瘾的味道,林摘星自打把警服抢来,就没洗过。 “你还是自己洗吧,我今天就不带走了。老这样,的确有点变态。况且这是警服,我老拿着也不像回事。” 时辰低眸,看着林摘星长长的睫毛。 “不会睡不着觉吧?” “可能会吧。” 林摘星两颊红红,黑白分明的眸子明净潋滟。 “不过衣服嘛……哪比得上实实在在的肉体更让人踏实呢?” 时辰转身开门。 “楼下有早餐,吃完再走。” 再晚逃一秒,时辰都觉得自己要把持不住。 他急匆匆地下楼去,早饭也没吃,扯着向海的衣服袖子就往外走。 向海嘴里还塞着半颗鸡蛋,坐在副驾驶上缓了半天才觉得自己不会被噎死。 “金屋藏娇,见色忘义。时辰,你这么对我,不怕遭报应啊?” 时辰握着方向盘,冷哼着一笑。 “报应?呵。我遭报应?昨晚是谁非要拉着林摘星在我家客厅,又是划拳又是干杯的?我家冰箱里的橙汁全让你俩炫了。我看我再晚点把你扛回卧室,你俩都拜把子了。” 向海使劲扫描着脑海里断断续续的片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唉。酒!再也不喝酒了。” 时辰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宿舍补觉去吧,珍惜你这最后一天的假期,回来有你忙的。” “我才不跟你回去。” 张德民的脾气,向海太清楚了。 昨天时辰把他气成那样,他若是不朝时辰发作一番,倒真像是有鬼了。 “你啊,就独自去面对老张的排山倒海吧。我还一堆事呢,警局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就行。” 时辰略带关心地侧眼看了看向海。 “什么事?用不用帮忙?” “找房子啊。小飞现在还在老家跟我爸妈,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打算在警局附近租个房子,把小飞和我父母都接过来,早点安顿好,给小飞找个好学校,我也能安心地投入工作了。” 警察这行,几乎全年无休,枕戈待旦,名声听起来怪有出息,收入却不是那么丰厚。 申城的房价、物价都很高,向海今后要养活一家老小,想必不会很轻松。 都是男人,也要面子的。时辰想帮忙,却又怕不合适。 “要是有什么能帮上的,你就开口。” 向海心里一暖,笑了笑。 “行啊,到时候你来帮我搬家就行,钱的事你就甭操心了。咱俩谁不知道个谁啊?你那别墅,是你外公留给你的,车是你爹送的,你那点死工资全养了你心爱的摩托车。你怎么接济我?是把你的摩托车卖了?还是腆着脸去跟你家老爷子要啊?” 时辰自打搬出家自己住,就没跟父亲开口要过一分钱。 在时召忠的思想里,男孩子既然有了工作,便要自己养活自己。这些年他除了在于慧的一再坚持下,给时辰买了辆代步车,再也没给过时辰任何钱财。 向海打着趣地扬了扬眉稍。 “男人啊,自己都还好说。以后要是谈了恋爱,可不能苦了人家姑娘啊。林摘星……啧啧啧……时大队长,你还是多攒攒钱,顾好你自己吧!” 第30章 面具 时辰坐在张德民的办公室里,面前放着几张a4纸。 “看吧时队长,这是老头我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如果您觉得不够,可以再去调更早的。” 时辰双手交叉,盯着那几张纸,心底泛起阵阵内疚。 从他进申城市公安局的第一天起,张德民就是他的师傅。 他的刑侦技巧,他的做人原则,无一不深受张德民影响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他却轻易就怀疑到了自己师傅头上。 时辰的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不知所措地搭在膝盖上。 “张局,抱歉,是我武断了。” 张德民站在窗边,擦着盆栽的叶子。 “哦?那你倒是讲讲,一向沉着冷静的时队长,为什么会这么武断啊?” “因为……我太想破案了。” “但凡是个警察,都想破案。但不是每个警察,都很想揪贺城的小辫子。” 张德民的语气低沉,却话中有话。 但在这件事上,时辰没什么好心虚的。 “张局,我如果查一个人,绝不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他做了什么。” 张德民沉着步子坐回到办公椅上,目光始终落在时辰身上。 “我相信你。你是个稳妥的孩子,将来必然前途无量。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某些外界的诱惑而走错路。” 这条所谓的“错路”,必然是在指林摘星了。 就如林摘星自己所说的那样,世人全把她当作是避之不及的过街老鼠。 岳川在酒吧碰到她会挑衅,于慧看着她的新闻会咋舌,就连张德民也是一碰到她的事便闻之色变。 时辰又何尝不是曾经对她百般脸色。 可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张局。这件事无关于林摘星,我查我的案子,她并没有引导我什么。” 张德民彻底失去了耐性。 “你怎么还是听不懂我的话呢时辰?你知不知道昨晚的事,若不是我压着,你早就上了新闻头条了!你说你查案,那么你需要和林摘星单独待在不开灯的房间里搂着查吗?今天一早,贺城亲自等在咱局门口等我,要我管好我的部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贺城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 这个人表面客客气气,却在人后捅刀子。 “我们没有搂着。” “搂没搂着还重要吗?!” 张德民眉间的皱纹拧了好几道:“谁都知道林摘星和贺城不对付,你和林摘星走得近,不就自然而然地成了贺城的敌人吗?就昨天这件事,如果他直接捅到媒体那里,你还怎么做警察?” 时辰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我还得谢谢他了?” “时辰!” 张德民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你不是真的喜欢那林摘星吧?!” 时辰紧咬着牙关:“不可以吗?” 张德民的眼中先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而后眉间一沉,转为了深深的担忧。 “你觉得林摘星这样的女人,该是你喜欢的吗?她有着错综复杂的家庭背景,背靠着顶峰集团这样风起云涌的财阀,她在国外那些不堪入目的花边新闻早就传遍了,更别说……更别说她还有病。你可以说我管不着你的个人生活,可你过得了你父亲那一关吗?” 人说,父爱如山。 时辰却觉得这座山,一直以来压在他的胸口,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那一板一眼的人生里,写满了父亲定下的一条一条规训,仿佛已经将他的生命轨迹一字一句写好。 其中一条里,一定写着——“不要喜欢林摘星。” 在此之前,时辰从未想过,要违逆这些条条框框。 他理所应当地照着父亲为他安排好的人生前进着,努力经营着父亲给自己安排好的人设,几乎忘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昨夜的风仿佛穿越时空吹进了时辰的心里。 那种感觉,是自由。 “张局,我想……我会有自己的判断的。如果您觉得林摘星会影响我对这个案子的处理,我可以退出。” 张德海抚着胸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滚滚滚!我看你多少心理也有些问题!刚好局里请了个心理专家来给大家做免费咨询,你给我滚,滚去好好咨询咨询!” 时辰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难不成三十二岁了,才迎来了自己迟到的叛逆期? 他推开心理咨询室的门,不禁一愣。 张德民说的心理专家,竟然是沈让? 而沈让却像意料之中般平静。 “时队长,好久不见。” 时辰迟疑着坐下来。 “你早有计划来申城了?” “我不是告诉您了嘛,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沈让总是这样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反而让时辰觉得他很是欠揍。 “哦。什么时候走?” “说不好。” 沈让递过一张问卷来:“一开心,说不准就不走了。” 时辰夹着那张纸眯着眼扫了一眼。 “林摘星说你不做问卷。” “那是对林摘星。”沈让笑道。 时辰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让他冒火的。 “林摘星有什么不一样?” 沈让扶着眼镜,淡然的笑让人猜不透。 “时队长还是先填问卷。关于我其他病人的事,我们有义务为其保密。” 时辰倒是想看看这位沈医生是真有本事还是故作神秘。 他将问卷拍到桌子上,往前一推。 “不填。我时间紧,沈医生就这样看吧,能看出什么来?” 沈让依旧不惊不怒地端坐着,双手交叉,一双细长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时辰。 “我能看出,您很愤怒。” 时辰撇了撇嘴:“愤怒?没有啊,我怒从何来?” “怒从何来,想必只有时队长自己清楚。” 时辰从来不知道,原来心理医生是这样令人讨厌的存在。 或许并不是每个心理医生都是如此。而是这个沈让,格外的让人心烦。 “不准。沈医生的医术还得好好钻研啊,别给人治坏了。” 时辰站起身来,脚边的凳子被踢得咯吱作响。 沈让却仍旧只是笑。 “时警官是不是习惯了活在面具之下啊?” 时辰不悦地皱起了眉。 “你什么意思?” 沈让往后仰了仰身子,眸子里的碎光定在时辰脸上,像是要看穿他的心。 “生气了不承认生气,喜欢了也不承认喜欢。时队长啊,这样下去,人迟早是会生病的。” 第31章 辰哥哥 申城市刑警队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向海走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进了哪间学校的教室,队员们就跟老师眼皮底下的小学生似的,一个个正襟危坐,神色紧张。 “这都怎么啦?” 韩言紧张兮兮地指了指时辰,表情紧绷。 时辰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来得正好,高旭的案子交给你了。” “我?”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还不如别来。 向海摆手拒绝:“我不要,我这才刚回来。” 时辰不由分说地将卷宗甩到了向海怀里,抬手看了眼时间。 “我下班了,你抓紧时间看看。” 太阳从海底升起来了? 工作狂时队长,不仅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辛苦查了好几天的案子拱手让人,竟然还按时下班? 向海和警员们面面相觑的功夫,时辰已经换完衣服出了门。 他要回家一趟。 早上时辰前脚刚跟张德民说要交出云顶建筑的案子,后脚于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叫他回家吃饭。 张德民跟父亲关系不错,一向是通气的。 时辰开着车,心不在焉。 父亲的疾言厉色幻听般萦绕在耳边,他光凭想象就知道,今晚这段饭,他一定不会吃得太舒服。 然而时家却是一反往常的热闹。 时辰开门时听到轻松愉悦的说笑声时,还以为走错了门。 客厅沙发上,于慧正挽着一个年轻女孩,亲昵地有说有笑。见时辰回来,热切地起身来,轻拍着时辰的背。 “小辰,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你李阿姨家的宝贝姑娘齐菲。” 时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齐菲的五官长得大气舒展,黑长直的发丝一丝不苟,一看便知是精心打理过。她的妆很淡,就连口红都施得若有似无。 齐菲理着裙摆起身,优雅地笑着。 “辰哥哥,好久不见。我们小时候在军属大院还一起玩过,记得吗?” 时辰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太久了。忘了。” 齐菲碰了壁,脸上的笑收敛了起来,略显尴尬。 于慧赶忙去拉齐菲的手。 “小辰工作又杂又多,很多事他是不太往心里记。来,咱还是先吃饭吧,聊着天,很多事自然就想起来了。” 时辰不是故意给人难堪,他是真的不记得。 这个齐菲倒确实是父亲和慧姨会喜欢的样子。 饭桌上,她勤快地帮着摆餐具,看着于慧的喜好,还时不时地帮于慧夹菜。她明明是头一次来,却俨然一副熟客的样子。 时召忠看上去也十分喜欢这个女孩。就连饭桌上食不言的规矩都破了,和蔼可亲地问候着齐菲的家人和工作,毫不掩饰喜爱之情。 饭后,时辰到储物间拿茶叶。 时召忠刚好进来挑选给齐家的回礼,两人打了个照面。 时辰很少和父亲单独相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说工作的事,就是沉默。 可这次,时辰却犹豫着开了口。 “张局都给您说了?” 时召忠拿着礼盒的手顿了顿,目光浅浅地落在时辰身上。 “嗯。” “您……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时召忠的语气难得的和缓:“我知道,你一向热爱刑警工作,对自己手里的案子不遗余力。不过这一次,你放弃得对。我本来就不希望你掺和那些财团的案子,这次也是因为媒体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来了,你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如今这个事情把你牵扯到了林摘星这蹚浑水边了,你及时抽身,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会怪你的。” 看来张德民是把这事告诉了父亲没错,只不过,他没全说。 时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 时召忠拍了拍时辰的肩膀。 “行啦,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齐菲这姑娘不错,你好好跟人家相处,别辜负了你慧姨的苦心。” 齐菲这样的女孩,应该就是父亲眼中的完美儿媳妇人选了吧。 好的家世,体面的工作,温文尔雅的德行和毫无挑剔的名声。 她真该顺理成章的成为时辰循规蹈矩的人生中的一环。 理应如此。 如果时辰的人生中,没有出现林摘星。 于慧始终紧挨着齐菲,抓紧一切机会将话题引到时辰和齐菲身上,恨不得让他们聊个一拍即合,当下就确定恋爱关系。 可时辰始终是不冷不热的应付着,看不出心思如何。 天色已深,时辰起身要回住处,于是于慧便非要时辰顺路送齐菲回家。 实际上,并不顺路。 时辰不习惯副驾驶坐陌生人。 他只是专心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脸色冷得像是被绑架来做司机的。 “辰哥哥……你是……不开心吗?” 时辰本来还只是有一点无奈,听着齐菲的一句句“辰哥哥”,他倒是真的有些不开心了。 “嗯。” “是因为那个案子吗?我看网上的讨论挺火热的,对你们警察的言论也不太友好。不过听时叔叔说,你现在不负责这个案子了。这样挺好的,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时辰这些年跟无数的刑事案件打过交道,从来都没觉得,哪件案子比应付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还要让人不开心。 他紧握着方向盘,脑海里想着,怎样说才能又能让齐菲明白他的意思,又不至于那么伤人。 还未想到,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林摘星发来一条消息—— 「饿死了。」 晚上九点多了,这个傻女人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找东西吃。 时辰想,林摘星这个大小姐,连方便面都不会煮,简直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但她有的是钱,有的是时间,要真饿了,点外卖、去餐厅都可以。发来这条消息,无非是想见时辰罢了。 艾美酒店和齐菲家是反方向,要真把齐菲送回家再去找林摘星,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 时辰看了看附近,将车停在了路边。 齐菲还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时辰就自顾自地下了车,拦了辆出租,打开后备箱,将礼物搬到了出租车上。 他绕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齐小姐,我有点事,不能送你了。出租车我帮你打了,车费也付过了,委屈你自己回去吧。” 若是一般女人,可能会气急败坏地埋怨。 可齐菲却只是愣了一秒,旋即干脆地下了车。 “辰哥哥,你可亏欠我一次哦。” 第32章 他医术不精 自己能来,自己怎么不能走? 时辰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亏欠。 他拿起手机来,拨通了林摘星的电话。 “在哪?” 电话里的林摘星像一只小鸟般叽叽喳喳。 “在哪?还能是在哪啊?酒店呗!我说时队长,你回消息的速度真是比蜗牛爬树还要慢!我都快饿死了,等你吃顿饭是不是要预约才行啊?唉……算了,也怪我。我刚才就该声情并茂地写一篇小作文,把我腹中的空虚给您描述个淋漓尽致。” 时辰靠在车上,安静着听着林摘星的抱怨。 马路上车来车往,眼前尽是城市的车水马龙,热闹喧嚣。 电话里的人明明是在吵闹,听起来却让他无比安心。 他淡淡地笑着,一言不发。 林摘星说了半天,电话里却只有鸣笛声。 “喂?时辰?你在听吗?” ——“嗯。” “在听干嘛不做声?你是嫌我烦了吗?” 时辰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眼中被挡风玻璃上的光照得亮晶晶的。 “楼下等我。带你去吃饭。” 林摘星雀跃着上了车,坐下来之后,却是板着一张脸。 时辰侧目看了看她那撅上天的嘴。 “怎么了?饿生气了还?” 林摘星不悦地嘟囔:“我打扰你约会了?” 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这侦查力,简直堪比刑警。 “不是约会,送了个客人。”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北国雪松。 会用这款香水的女生多半是知性淡雅的性格,反正不是林摘星这样的作精会喜欢的。 饥饿的感觉瞬时变得没有那么强烈了,嫉妒让林摘星食不下咽。 “好闻吗?” 时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什么?” “她的香水味啊!她漂不漂亮?温不温柔?算了你还是别说了。闻着这味儿就知道肯定是个温柔的美人儿。” 林摘星气鼓鼓地背过头去,让时辰忍不住想笑。 “我喜欢水果的味道。” 时辰本想说草莓味,又觉得太直白了。 他将车停在一家饭馆门口,转过头去,语气多少像是在哄人。 “真的是客人。而且我只送到半路,就给她打了个车,让她自己回去了。” 听着这话,林摘星才勉强满意,傲娇着下了车。 这是一家中餐馆,菜单上全都是家常菜,却叫林摘星不知道该怎么点。 她吃过很多米其林餐厅,也吃过很多不同国家的菜。 但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又怎么会懂家常菜的味道? 她将菜单推到时辰面前。 “还是你来点吧。” 时辰倒是这里的常客。 这家店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加班不太晚的时候,他经常会和向海他们来这儿来吃夜宵。 时辰刚想招呼服务员来点菜,转身刚好和推门进来的向海对上了眼。 向海看到时辰的时候,先是意外的一笑,而后目光扫到时辰对面的林摘星,那笑就逐渐扭曲成了吃瓜群众的样子。 林摘星自来熟地举高了手打招呼。 “哥们儿!这么巧!” 听着这一声声的“哥们儿”,向海想,时辰说他昨晚差点跟林摘星拜把子,怕是真的了。 他叹了口气坐下来:“唉,听人说这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看来这话是真的了。要不是时大队长撂挑子,我何至于看卷宗看到这个点儿啊?” 林摘星擦着餐具的手一停,转头望着时辰,心里已有了猜想。 “是云顶的事吗?你不查了?” 时辰将林摘星手里的餐具拿过来,低着眉帮她擦。 “向海会查的。” “为什么突然退出?是不是……因为我?” 林摘星就这样直直地盯着时辰的侧脸。 她突然好害怕。 一直以来,不管外界对她如何诋毁谩骂,她都自认从未做过任何伤害无辜的事,也不惧旁人的谗言。 可她现在怕了。她怕连累到时辰的工作,也怕毁掉时辰的名声。 林摘星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耷拉下了脑袋。 时辰将擦好的餐具摆到她面前,淡然一笑。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要求退出的。这个案子里我被媒体盯得太紧了,换向海查更方便些。” 时辰给向海使了个眼色,向海便心领神会地附和道:“对!这都是为了顺利破案做出的合理调整,你别乱想。” 林摘星只信一半。 如果那天晚上,时辰没有接到那个电话,没有黑着脸急匆匆地离开,林摘星或许会信。 她知道贺城有手段有人脉,若他有心,给时辰使些绊子也不是难事。 但时辰不想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林摘星就只能配合地舒了口气。 “如果贺城那老狐狸从中作梗,你们一定要告诉我。别人治不了他,我有办法。” 向海仰着脸傻呵呵地一乐。 “你有啥办法?” “神经病的办法咯。反正所有人都觉得我精神失常,那我发什么疯也都不稀奇了吧?” 向海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不该笑。 他还以为这个话题在林摘星这里应该算是禁区,没想到她还挺看得开,已经修炼到了一种“虱多不痒”的境界。 “我看咱这代人啊,被生活压得,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问题。今天韩言跟我说,咱局里不是来了个心理专家给咱疏导嘛。好家伙,照那专家说的,咱整个刑警队,就没个心理健康的。” 林摘星嘴里塞着一块锅包肉,脸颊被撑得像只仓鼠,转过头傻乎乎地看着时辰,含糊不清地问:“沈医生去你们局里啦?” 时辰的眼中骤然蒙上了一层寒气,肃杀地扭头盯着林摘星无辜的大眼。 “你知道他要来?” “呃……我……” 林摘星擒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一颤。如同一只被野兽盯住的小动物般,一动不敢动。 “沈医生是说过他……有这么一项工作。不过我不知道这么快就来了!” 时辰收回目光,狠戾的劲儿全使在了筷子上,将眼前的那颗丸子戳得四分五裂。 “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不会进那个门。” 林摘星好奇地探了探脑袋。 “你找他去咨询啦?怎么样?沈医生怎么说?” 向海不怀好意地一笑:“肯定说他是个变态。” 时辰寒冰似的眼色冷冷一望,向海就瞬时噤声。 他自顾自地夹着菜,阴沉的脸色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 “他医术不精。” 第33章 惊喜 “不会吧?人家沈医生都准备在申城开心理咨询室了。” 林摘星此话一出,向海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时辰眼底升起了丝丝腥红。 他还从未见过时辰这么愤怒的样子。 时辰一向隐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多少重案要案在他手里都像是浮云般淡然。而现在,这个面瘫居然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怒火? 向海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饭后,向海迫不及待地告了辞。 他可不想成为时辰妒火下的炮灰。 林摘星也不是个没眼色的。不过她看着时辰那铁青的脸色,倒是有些开心。 “时辰,你吃醋啦?” 时辰将车停在艾美酒店门前,放下车窗朝外望着。 “没有。” 林摘星扯了扯时辰的衣角。 “没有?那你生的哪门子气啊?” “我没有生气。我是怕你被那庸医给骗了。” 沈让的治疗方法的确不走寻常路。 但是林摘星觉得,或许这条不寻常的路,真的可以救自己的命。 她看过许多医生,接受过五花八门的治疗方式,从来都是效果了了。在那些名医的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个无药可治的病人,不管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还是失控地歇斯底里,都是发病的表现罢了。 可沈让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病人。 不管沈让的医术如何,林摘星觉得,至少,他是一个好人。 “他能骗我什么啊?我是疯,不是傻。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沈医生不是坏人。” 时辰点了根烟。 “行。他不是,我是。” “你这是抬的哪门子杠啊?” 时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知道这个样子不应该,可就是无法克制内心的烦躁。 “我抬杠,沈让是好人,那你怎么不找他带你吃饭啊?” 要论抬杠,林摘星还没服过谁。 “是!我就不该找你!无端打扰了您送客人!下次……不,没有下次了。我以后就是饿死我也不会找你!” 林摘星气鼓鼓地开门,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她不知道该说时辰是个醋缸,还是个无差别攻击的机关枪。 沈让明明是那么谦和的一个人,可时辰却没给过人家一个好脸色,还在背地里无端猜忌。 如果时辰只是单纯的吃了醋,林摘星还有些小得意。 可她受尽了非议,心性十分敏感。 时辰从前就厌恶过自己,想来,现在也是觉得自己是个如狼似虎的色胚,见了沈让这块鲜肉,恨不得扑上去。 这么说的话,他的生气,也就解释得通了。 林摘星踩着高跟鞋,恨恨地埋头往前走着。 身后传来呼喊声—— “姐!”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哪个男人会这么叫自己了。 林摘星愁苦地翻了翻眼皮子,继续往电梯方向走,装没听见。 贺勋急忙忙地追在身后。 “姐,姐?你等一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电梯没来,林摘星总不能踩着高跟鞋爬楼梯上顶层。 林摘星环着手臂,脸色并不友好地斜了贺勋一眼。 “说。” 贺勋憨乎乎地笑着:“姐,我生日那天……” “等等。” 林摘星警觉地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因为帮了我这点儿小忙,就想来找我邀功吧?我话可说明白,你帮的是时辰,不是我。况且你这忙帮得也属实一般,人家时队长事没办成,还挨了一顿骂。” “我……我知道。” 贺勋想着那日高姗姗的话,心里被自责堵得闷闷的。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查我妈才会来。不然你肯定不会愿意来我的生日宴,更不会开口要我帮忙。我妈……早就知道我舅舅被抓的事了。我就知道,她不会让你们抓到她的把柄的。” 林摘星恶狠狠地揪住贺勋的领子,眼中的利刃像是恨不得把他给裁决了。 “你怎么不早说!” 贺勋老老实实地被揪着,也不敢挣扎。 “我……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我妈一直在我身边,我没找到好机会告诉你……” 林摘星慢慢松了手,讥笑着拍了拍贺勋的领口。 “你以为我会信啊?你是你妈的好儿子,会真心帮着我们查你亲妈?你没机会,你爹妈倒是找到了好机会,差一点给我和时辰安了个不知廉耻私下苟且的罪名呢。” 贺勋确实看上去没有坏心眼,可林摘星宁愿错怪,也不敢轻易相信这个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的儿子。 贺勋垂着手臂,眼中萧然。 “姐……我知道你们不是。我知道……你见了那间卧室,肯定很不好受。” 电梯门开,林摘星剜了贺勋一眼,转身就往电梯里进。 “姐!” 贺勋一把拉住林摘星的手臂:“你先听我说,我……” “你滚蛋!我警告你啊,给我撒开!” 贺勋手攥得更紧了:“我不,除非你跟我去个地方!” “撒开!不然我报警啦!” 林摘星本来只是想警告一下贺勋,哪成想时辰真的从贺勋身后过来,一把逮住了贺勋的手腕。 “干嘛呢!” 贺勋吃痛,眼泪都要涌出来。 “啊痛痛痛,姐夫是我啊!” 这声“姐夫”还真是管用,时辰偷偷地扬了扬嘴角,放开了手。 “你怎么在这儿?” 贺勋嬉皮笑脸地躲到了时辰身后,像是有了靠山,语气也大胆了起来。 “我是真有正事儿来找我姐!你看看她,每次都对我剑拔弩张的,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林摘星看着眼前紧紧凑在一起的俩人,气得想揍人。 一个是自动抬杠的etc,一个是阴魂不散的小鬼头。正好,打包起来,一起收拾。 林摘星昂着头,蔑视着时辰。 “你又来干嘛?” 时辰着实委屈得很。 他时辰何曾低头哄过哪个女人? 方才在车里,他一连抽了两根烟,反复琢磨着林摘星这小心眼,怕是会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这才鼓起勇气来,想着追上来哄一哄她。 看眼前这情况,他深觉自己真是自寻死路。 好在贺勋还是仗义的,见不得他这位“好姐夫”吃亏。 “姐,你别朝姐夫撒气啊。不招你待见的人是我,不过我今天是真的有惊喜要给你。” 林摘星也懒得再在这大庭广众跟他纠缠。 “有屁快放。” 贺勋这才从时辰身后钻出来,一本正经道:“你的东西,在我这里。” 第34章 宇宙大小姐 林摘星将信将疑,若不是有时辰陪着,她断然不会大半夜地跟着贺勋来这偏僻小区。 地段虽然偏僻,但这个小区却还算高档,只不过位置远离城区性价比又低,因此入住率并不高。 贺勋引着林摘星和时辰进了最里的一栋,二楼的大平层一梯一户,光看门口就知道装修不差。 林摘星警觉地站住了脚。 “你确定,你把我东西放这儿了?” 贺勋低头输着密码。 “姐,你就信我吧。” 林摘星瞥了一眼——开门密码,是她的生日。 她不信任贺勋,但也惊讶于他居然记得她的生日。 就凭这一点,她愿意给贺勋这点面子。 房门打开,一股陈旧的油彩气味扑面而来。 开灯的一瞬间,林摘星愣住了。 时间似乎凝固在了这个宽大的空间内。 那些经年未见的旧物,被岁月染色的画作,一件一件地被精心安置在房内。 这里没有人住,却充斥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每一样物品都被打理得光鲜亮丽,她最爱的那些画,被挂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画框褪了色,却一尘不染。 那些温暖的过往,仿佛被传送到了这个陌生的空间,那熟悉的气味让林摘星恍若隔世。 她就这样愣在原地,一帧一帧地仔细望着眼前的每一处,好像生怕这是梦,下一秒,便会烟消云散。 贺勋豁然一笑。 “姐。我真的有好好帮你保护好它们。” 林摘星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失神道:“谢谢。” 这一句“谢谢”,显然是出乎了贺勋的意料。 自打他进了这个家,林摘星就从未对他有过半句客气话。 他知道自己不配。他夺走了林摘星的父爱,毁掉了林摘星的家庭,就连她母亲的死,也多少与他有关。 贺勋眼中的林摘星本是那么耀眼夺目的存在。是他和母亲的出现,让她的人生跌入深渊。 这样的自己,应该是活该被唾弃吧。 而这一句“谢谢”,似乎是原谅的开始,让贺勋的心雀跃了起来。 “不……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姐,你开心就好,一切都值了!” 林摘星回了回神。 对于刚才的那句“谢谢”,她真想抽自己俩大嘴巴子。 “别给点阳光就灿烂。我还没问你呢。就你那点本事,是怎么把这么一堆东西弄出来的?这个房子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你有钱租这么一个房子,又是怎么瞒过你妈的眼皮子的?” 贺勋捏着手指,乖巧地坐了下来。 “我……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两年前,我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妈突然说要将你的房间清空作储藏室。我阻止过她,但是根本没人搭理我。那是你的家,你长大的地方,我想着最起码,你的东西我要保留下来。所以我就设法找到了那些搬运工,让他们把东西交给我。” 林摘星催促着:“那这房子呢?你买的?” 贺勋摆了摆手:“我哪儿有这么多钱啊。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支出都被我妈盯得死死的,光凭我自己存的那点小金库,根本租不起一个像样的房子,而我又不舍得把你的东西放在那些阴暗潮湿的仓库。所以……我就找了冯叔帮忙。” 林摘星惊异:“冯叔?” 冯驰是林峰身边最得力的助理,一直以来,林峰明面上虽不发作,但背地里也是对高姗姗和贺勋从未有过好脸色,冯驰自然也就不屑与之相交。 自林岩和林峰相继出事以后,冯驰更是人前人后都不再与他们有任何联系。 贺勋怎么会想到,要找冯驰帮忙? 林摘星疑惑:“你是怎么找上冯叔的?” 贺勋回忆着:“也不算是我找他的,可能是有缘吧。那一阵,我四处找中介打听房源,刚好有一处房产的房东就叫冯驰。我当时还以为是重名,但是后来,冯叔就主动找上了我,问我租房是用来干嘛的。我想着,你和冯叔关系那么好,他肯定会愿意帮这个忙的,所以我就把这事告诉冯叔了。姐,你看这个屋子,前前后后都是冯叔帮忙置办的。他免费把房子借给了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把这儿维持得干干净净,不染污尘。” 贺勋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久违的,林摘星感受到了被人维护的感觉。 她是有感动的,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承认。 “行,你滚吧。让我自己在这儿待会。” 贺勋十分识趣地起身,还不忘拉住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时辰。 “走吧姐夫。” 林摘星翻了个白眼:“他留下!你滚你的。” 果然,弟弟不是亲弟弟,但姐夫却是亲姐夫。 贺勋朝时辰挤了下眼,小心翼翼地溜了。 贺勋一走,林摘星就像是解了封印一般,小跑着奔向那些旧物件,一样一样捧在手里爱惜地抚摸着,像是小孩子进了只属于自己的游乐场。 林摘星举着一只奶白色的毛绒小熊,眼睛亮亮地转过身来。 ”时辰!你看这个!” 她轻轻地捏了小熊的耳朵一下,那小熊圆滚滚的肚子里便传来了女孩稚气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宇宙大小姐林摘星!” 林摘星兴奋地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居然真的还会响!时辰,你听到没有?” 快乐真的会传染。 时辰忍不住嘴角上扬,轻轻地点着头。 “听到了。” 林摘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播放着那条录音,眼里的喜悦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沉淀,沉淀成了难以名状的悲伤。 “我小的时候,特别羡慕邻居家的那个小女孩。因为他的爸爸是个套圈高手,总能给她套中各种可爱好玩的玩具。而我呢,贺城几乎没有时间带我去游乐园,我妈妈又准头奇差,一次也没给我套中过。我真的好羡慕那个小女孩,羡慕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于是我那可爱的妈妈,就带着我,在那个套圈的摊位前待了整整一上午,花了好多好多钱,终于套中了这个小熊。” 林摘星说着说着就笑了。 可那明媚的笑眼里,是晶莹的泪。 第35章 日记 “那么多钱,简直够买几十个这样的小熊了。可我觉得好值得,因为那是我妈妈,尽了全力为我弥补的遗憾。” 时辰看着满屋的玩具和书本,难以想象这里面究竟藏着多少故事。 他想,林摘星的母亲,一定是一个极度温柔,极度耐心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一定极度地爱着自己的女儿。 人是否真有灵魂? 林岩如果在天有灵,看到现在这样被人欺辱的林摘星,心会有多痛? 时辰的心揪着,目光柔软地落在林摘星身上。 “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 林摘星含着泪笑了笑,泪水里是幸福的回忆。 “对啊。那天我问她。我说,妈妈你辛苦了,你累不累?她说不累。她说,我们星星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女孩,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事物。她说我是她的大小姐,顶峰的大小姐,整个宇宙的大小姐。” 林摘星按了按小熊的耳朵,扬着笑脸朝时辰晃了晃。 “所以我就录了这样一句话啦。” 林摘星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兴冲冲地去翻看着书架上的旧书。 她像是有讲不完的故事,不知疲倦地给时辰讲着一件件闪着光的陈年旧事。 而时辰也像是有花不完的耐心,专注地倾听着关于林摘星的每一件小事。 这一刻,时辰终于明白了那晚,林摘星面对空空如也的卧室时的崩溃。 她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本应是在万千宠爱中,成为一个明媚的善良的富家千金。 在她所有的童年回忆里,一幕幕全都是与母亲的幸福时光。她的性格、习惯,全部来自于母亲的言传身教。 这样的林摘星,面对母亲的去世,如何会不崩溃? 时辰不曾有过五光十色的童年。 他的年少时光里,充满了父亲的严厉教导和厉声斥责。 他不曾当过兵,不知道军队是什么样的纪律。但是他随父亲在军属大院长大,身边全都是纪律严明的军人。耳濡目染的,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一个自制的人。 他不曾拥有过毛绒玩具,也不曾去过游乐园,更不曾拥有过母亲无条件的宠爱。 他突然好羡慕林摘星。 至少,她还有那些珍贵的回忆,可以相伴余生。 耳边,林摘星的喋喋不休突然停住。 时辰抬眼朝那边望了望,关切道:“怎么了?” 林摘星的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精致的牛皮封面上,烫金的雕花仍闪着华丽的光,看起来价格不菲。 她转过身来,目光始终落在笔记本的一行行字上,眉眼间寒气缠绕。 “这是……我妈妈的日记本。” 时辰看着林摘星渐渐低沉的眸子,感觉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 林摘星抬眼看着时辰,眸光带着深深的疑惑。 “我从来没见过这本日记本。” 时辰站起身来,靠近了些。 “会不会是你忘了?” “不可能。我记性很好的。而且日记这样私密的东西,如果真的在我手里,我肯定是带着一起出国,怎么会留在房间里?” 时辰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人。 冯驰。 从杨小云的案子开始,时辰就怀疑过冯驰。 后来众人的举报里,也总暗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借着舆论推动顶峰的案子。 而这个房子,本身就是冯驰的。他绝对有机会将这本日记放进来。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这本日记,只是林岩留下的一件普通的遗物,冯驰大可以光明正大地交给林摘星。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借帮助贺勋之名,悄悄地将日记放进来? “时辰。” 林摘星捧着日记本靠近过来,指着内页:“这里,好像被撕掉了两页。” 林岩的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写,因此前后的日期并不是一日日连续的。 如果说林岩是因为写错,或者想要重写,撕掉几页,也有可能。 但是问题出在,撕掉那两页前后,林岩的文风。 前面的日记里,林岩所写的,大都是与林摘星的日常。那时她已经知道了高姗姗和贺勋的存在,但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正常。偶尔感慨几句,也只是寥寥几行,最后终究还是乐观的。 可在那撕掉的两页之后,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阴郁了起来。 她的日记变成了淋漓萧然的散文。 文中没有记录具体的事,也没有直白地叙述自己的心情。而是用一段段令人悲伤的空洞文字,描写着虚无的意境。 林摘星看着时辰的脸色,心里一沉。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吗?” 这件事绝不寻常。 林岩自杀案当年可是经过警方的调查的,这份日记当年却从未出现过。 如果真的是冯驰,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得到的这本日记? 如果当年日记就在他的手中,那么他为什么要将日记藏起来? 那丢失的几页,究竟是林岩自己撕掉的?还是冯驰? 这一切的疑惑,都还不是时候讲给林摘星。 时辰将日记本交回到林摘星手里,舒了舒眉眼。 “别多想了。听你所说,你母亲本身就是个文艺的才女,或许这些都是她有感而发的创作罢了。何况她后来深受抑郁症的困扰,忧郁所作,也很正常。” 林摘星并不是傻子。 她了解自己的母亲。 那些年,家庭的变故、贺城的出轨、贺勋的出现,都不曾打倒过母亲。她总是那样积极阳光地面对生活,怎么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 更令她不能理解的是,日记里的母亲突然这样忧郁,而在林摘星记忆中,她却不曾改变过习性。 以至于到最后,林摘星都不知道母亲的病。 她是在母亲自杀后,才知道母亲已患抑郁症多年。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抑郁症的问题,那么这本日记本,又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这里? 林摘星想着,或许该去问一下贺勋。 时辰看了看时间,想要分散一下林摘星的注意力。 “这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你把日记带回去慢慢看,如果有什么发现,你随时告诉我,行吗?” 第36章 白眼狼 林摘星太好奇了。 她迫不及待地发消息给贺勋,问了日记本的事。 然而贺勋并不知情,只道是把房间里被清出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到了那间房里。 于是林摘星的矛头,便自然而然地指向了冯驰。 那一夜,她抱着母亲的日记本,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栩栩如生的文字跃然纸上,仿佛母亲就是在她的面前,带着温柔的笑容,娓娓道来。 林摘星无数次祈望过,这世上真的有鬼。 她多想再见母亲一面,哪怕她是面目狰狞的厉鬼也好。 可人死了,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只有漫无边际的思念,无分日夜地折磨着林摘星的心。 她的噩梦总是开始于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 那天,她正在咖啡厅,和大学同学一起研究课题作业。 陌生的电话打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死亡宣告。 只不过,宣告死亡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最爱的母亲。 拉着警戒线的警察好心相劝—— “孩子,你还是别看了。” 白布之下,掩盖不住的猩红映出。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警戒线,颓然地跪在母亲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母亲冰冷的身体。 那是她最后一次,感受母亲的体温。 那份冰冷,就此成为了林摘星今后人生的温度。 第二天一早,慈海医院。 林摘星买了一束紫色的郁金香,为林峰摆在床头。 “冯叔,您每天都来这么早吗?” 冯驰拿着一把木梳,小心地帮林峰梳着头发。 “是啊,老爷子休息了,我这还算是上班呢,怎么敢趁着老爷子看不见就耍懒呢!” 冯驰一向幽默,林摘星自小就喜欢与他亲近。 “冯叔啊,你也太勤勉了。都这把年纪了,你也该退休啦。” 冯驰假装板着脸:“星星,你这是要辞退我老冯啊?” 林摘星抢过冯驰手里的梳子。 “我是心疼您!” 冯驰从年轻时便追随在林峰身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顶峰和林家,这一点,林摘星是不会怀疑的。 日记本的事,虽然不能轻易声张,但面对冯驰,她认为不需要拐弯抹角。 “冯叔。我妈妈有一本日记本,您知道吗?” 冯驰站在咖啡机旁,帮林摘星冲咖啡。 她背对着林摘星,脸色不明。 “什么日记本啊?” 冯驰的语气自然地不像是在装糊涂。 可还是冯驰真的不知道此事,那么日记本究竟是从何而来? 林摘星不死心。 “贺勋昨天带我去您那间房子了。冯叔,谢谢。多亏了有您,不然我和我母亲那些回忆,怕是都找不回来了。” 冯驰端着咖啡走过来,慈爱地看着林摘星。 “都是命运的安排罢了。你不用谢我。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林家给的,如果没有老爷子的重用,我又怎么会有钱买那么好的房子?种善因,得善果。星星,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好运。” 林摘星已经不相信“好人有好报”这回事很多年了。 她的母亲是出了名的温柔贤良的才女。 她的外公,是人人称道的良心企业家,做过无数的慈善。 可他们得到了什么好报? 林摘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直奔主题。 “昨晚在那些旧书里,我发现了一本我妈妈的日记本。这本日记我从前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我问过贺勋,他并不知情。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您。” “这样啊……” 冯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底尽是疑惑。 “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你母亲生前,把日记本放在了你的房间里,你没发现?” 冯驰说的也有些许可能。 可母亲为什么要把私密的日记本放在她的房间里? 难道这本日记里,真的藏着母亲想要告诉她的隐秘之事? 林摘星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再细细研究一番那本日记。 她跟冯驰闲聊了几句,又静静地陪了林峰一会,下楼时已经是晌午。 医院楼下大厅,林摘星碰到了时辰。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纯黑色休闲装,却仍在人群里好看得扎眼。 看到林摘星的时候,时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躲闪。 林摘星迎面过去,背着手仰面朝时辰笑。 “你不是退出云顶的案子了嘛?又来干嘛?” 时辰顾左右而言他:“午休时间。” “午休来医院?你生病啦?” 时辰一直躲着目光,显然是有事瞒着。 林摘星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时辰的双眼。 “你是不是……来找我冯叔的?” 打从之前的种种事情来看,时辰就知道林摘星这丫头聪明得很。她这样的洞察力,就算瞒着也只是徒劳。 时辰冷冷“嗯”了一声,眼神始终看着远处。 “不用找了,我已经问过了。冯叔不知道这件事。” 没有自己问过的事,时辰不相信别人的判断。一向如此。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他另有图谋,会直接告诉你吗?” 林摘星自认对冯驰十分了解,更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图谋。 时辰说这话,林摘星不爱听。 “冯叔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能有什么图谋?他天天守着我外公,要是有坏心思,他有千千万万种方式可以用,何必大费周章,舍近求远地来搞本日记本出来?” 时辰沉着眸子转过头来,脸上的理智凝得冰冷。 “人心最难估测,你不能用你想当然的判断来决断一个人的善恶。你说冯驰不知道日记本的事,那么这本日记是从哪来的?是贺勋?” 林摘星暗暗生气。 “不是贺勋。” 时辰咄咄相逼:“不是贺勋。那是谁?是鬼啊?” “对!” 林摘星不知道时辰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虽然是警察,可这件事又不是刑事案件,也没有任何人因此受伤,他是办案办出了职业病?整日里板着个脸,一副拷问人的表情。 “我就是相信有鬼,也不相信冯叔会有什么图谋!他说了不是他,那便不是他!时队长是没案可查了吗?非要来难为我们小老百姓!” 时辰无语。 林摘星可真是个白眼狼啊。 第37章 小飞 时辰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的。 冯驰之前就牵扯进过云顶的案子,只不过没有确凿证据,他也没有犯法,时辰只当是巧合了。 但现在日记的事又疑似与他有关,时辰不得不怀疑。 他先前就担心过,冯驰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本日记本,很可能是一个伏笔。 之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时辰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云顶的案子绝对不是冯驰的最终目标。 他来找冯驰,不单单是为了林摘星,更是为了整个刑警队。 时辰现在是退出了,可他是刑警队的队长,如果顶峰集团的案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警方的公信力将受到公众的质疑。 这个后果,时辰承担不起。 只不过今天,或许不是个好的时机。 他识时务地转身离去,只留给林摘星一个凛然的背影。 林摘星这才觉得,刚才那话多少有点没良心了。 冷战,往往开始于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林摘星赌气地没有给时辰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而时辰呢,本身就是座冷漠的冰山,案子堆起来的时候,更没有心情去理会林摘星的事了。 林摘星认一个道理。 那就是如果两个人有缘,就算是相隔万里,不用联系也能再见面。 可她没等到时辰的缘分,却先遇到了向海。 她闲来无事,去顶峰集团办公大楼溜达了一圈,下楼时,正碰见坐在大堂里的向海。 “向海?” 林摘星主动上前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向海看着林摘星,就好比是看到了观音菩萨。 “天无绝人之路啊,你可来得太是时候了!林小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向海面色憔悴,两个大黑眼圈跟国宝似的。林摘星一琢磨,肯定是为着云顶的事情忙得头昏脑涨呢。 “什么事?你说。” “我想查一下高旭团队办公室的监控。可我问了贺城还有好几个负责人,他们都说监控系统维护,过去好几个月的记录都清空了。这事儿也太巧了,我不太信。你有没有办法?” 林摘星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国,对集团的事一点控制权都没有。 但她有她的办法。 那就是硬抢。 她甩了甩手提包,嘴角坏坏地一扬。 “跟我来。” 监控室里,工作人员一个个老老实实地靠着墙根儿排排站,谁也不敢正眼看林摘星。 她就像是一个劫匪,大张旗鼓地闯进来,谁也拦不住。 关键是,谁也不敢拦。 林摘星把位置让给向海,得意地昂了昂脑袋。 “怎么样,哥们儿我靠谱吧?你就在这儿安心查,什么时候查够了什么时候走。我看有谁敢拦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林摘星在顶峰虽无实权,但这点事果然还是能办的。 向海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是无用功。毕竟贺城既然说了监控记录已经清空了,就算不是因为故障维修,他也完全有可能人为删除。 但事在人为,不亲自确认,他不放心。 只是这海量的监控记录,也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向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头看向林摘星。 “既然都是哥儿们……你能不能再帮我件事啊?” 林摘星答应得干脆:“没问题,啥事你说。” “帮我接一下我儿子。” 向海在申城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不过小飞既然要来申城读书,那自然是越快熟悉环境越好。向海的父母在老家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于是小飞就自己提前来了申城。 向海白天上班,就将小飞送到学前托管班,一方面提前学习一些小学的知识,另一方面也有人看管。 晚上下班后,他就尽早去接小飞,有时候如果不得不加班,时辰也会去接。 今天恰好不巧,时辰出任务了。 林摘星不知道怎么跟七岁小孩打交道。 她接到小飞的时候,腼腆得简直像是见了什么心动男孩。 “呃……你好小飞。我是林摘星。” 小飞背着大大的书包,脸上淡定得不像是个还没上学的孩子。 “我知道,我爸爸打电话告诉我了。” 他稚气的小脸胖呼呼的,语气却像个大人。 “你是我爸爸给我找的后妈吗?” 童言无忌,林摘星觉得小飞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蹲下身来,轻轻拉起小飞的手。 “你觉得呢?” 小飞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噘着嘴摇了摇头。 “我觉得应该不是。” “为什么呢?”林摘星问。 “我觉得你长得像仙女一样美丽,应该看不上我爸爸那个大老粗。而且你看起来非常年轻,可以……可以当我姐姐!” 小朋友的眼神清澈真挚,林摘星从未被夸得这样开心。 “好呀,那我就当你姐姐吧!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摘星想,自己的灵魂里大概也住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不然她怎么会和小飞这样投缘,大有发展成忘年之交的趋势。 她带着小飞吃了小孩子都爱的肯德基,还特意选择了带有奥特曼玩具的套餐。 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小飞喜欢玩具,喜欢炸鸡薯条。 但不一样的是,他非常有礼貌,非常懂事。 懂事到,当林摘星带他走到肯德基门口的时候,小飞拽着林摘星的手停住了脚步。 他说:“姐姐,这个太贵了。” 一顿肯德基,对于林摘星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了。 她不知道向海家里的经济情况,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婚。 她只觉得心疼小飞。 小飞的小书包很重,里面装着各种补习用的课本和作业本。 林摘星帮他拿书包的时候,看得见那日久掉色的卡通图案。 于是吃过饭之后,她带着小飞去了商场。 大城市的高档商场,小飞还是第一次来。 林摘星给他买了新的书包,新的衣服,新的鞋子。 尽管小飞一再拒绝,可林摘星几乎是强迫的,不容拒绝地买下了单。 去找向海的路上,小飞坐在林摘星的豪车里,手里一直拿着那个肯德基套餐里的迪迦奥特曼。 “姐姐,你很有钱吗?” 林摘星笑着回答:“是的哦,姐姐是超级富豪哦,所以这些礼物都是姐姐的小心意,你不要有负担哦。” “如果我爸爸也是富豪就好了。” 小飞的眼睛看着窗外的远处,小小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样的话,我妈妈就不会跟他离婚了。” 第38章 朋友 林摘星这辈子还没有为钱发过愁。 一切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她都唾手可得。 可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她这般幸运。 向海站在顶峰集团门口,远远看到林摘星的车过来,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林小姐。” 他慈爱地摸了摸小飞的头发,伸手想要抱小飞下车。 林摘星赶忙叫住:“干嘛啊?你直接上车不就得了?反正我也没别的事,顺道送你们爷俩回家。” 天色已晚,向海查监控查到现在也是又累又饿,索性恭敬不如从命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份大礼要顺便送给林摘星。 林摘星按着向海指的方向来到目的地,才发现—— “这不时辰家吗?” 向海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我们爷俩现在暂住时辰家。” 向海一直住在警局宿舍,他现在没有找好房子,小飞来了也没办法,就只能暂时住在时辰家里。 时辰这两天整日拉着个脸,别人不知道,向海可太清楚了—— 这一看就是和林摘星闹矛盾了。 人家林小姐帮着看了一晚上孩子,他做个顺水人情也是应该的。 小飞从后排探过脑袋来:“姐姐,你也认识时辰啊?” 林摘星叹气:“认识。何止是认识,他可是我的药啊。” 几天没见时辰,林摘星是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不好了。每天晚上两片地西泮,吃得林摘星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一直有意避免药物依赖,从不纵容自己连着吃这么多天安眠药。 不依赖药物,却变得更加依赖时辰了。 这可大事不妙。 小飞的小脑袋听不懂大人的这些暗语。 “药?姐姐生病了吗?” 林摘星摸了摸小飞肉嘟嘟的小脸蛋。 “对啊,姐姐病入膏肓了。小飞可要好好注意身体,好好吃饭长高高,不要生病哦。” 向海开门,将小飞抱下车。 “林小姐,进来坐坐呗。” 要是放在以前,林摘星怕是不用别人客气,自己就大大方方地不请自来了。 可那日她说的话实在是太没良心,连她自己都不忍回忆。 这要是见了面,高低不得低头道个歉? 林摘星还没做好那个心理建设。 她下车去开后备箱,将送给小飞的礼物一袋一袋地拎了下来。 “我就不进去了,时辰估计现在也不想看见我。” 看着地上那摆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向海一脸问号。 “这什么啊?” 小飞眯着眼睛笑得天真无邪。 “这些都是姐姐送给我的礼物。” 向海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小飞的屁股。 “谁让你跟人家要礼物的?!” “你干嘛啊!”林摘星绕过来,一把将小飞拉进了怀里。 “不是小飞跟我要的!是我自己愿意买给小飞的。我喜欢我们小飞飞,想跟小飞飞交朋友。朋友之间送点小礼物怎么了?不行吗?” 小飞不吱声,只是把头埋在林摘星怀里。 向海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父亲。 他只知道平白无故拿别人这么多礼物不应该。 “林小姐……” 向海一口一个“林小姐”,叫得林摘星难受。 “你能不叫我林小姐吗?前几天还跟我称兄道弟的,现在又客气上了?早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我今天就不该帮你的忙!我看啊,你还是多喝点酒。还是醉了可爱些。” 当着小飞的面被提起喝醉的事,向海多少有点难为情。 “林……不是,摘星。我不是虚情假意。我觉得你这人挺好的,豪爽干脆、敢爱敢恨,我是真想跟你做朋友。但是……我们这样的身份,实在不敢随意高攀。” 林摘星的朋友屈指可数。 “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简直有些奢侈。 在异国他乡漂泊六年,她始终难以真正融入到国外的风土人情中。 有人看出她有钱,整日只想与她吃喝玩乐,有人只喜欢她的好皮囊,带着不怀好意的目的来接近。 更多的时候,是那些看过她新闻的人,投向她的异样目光。 有谁会想跟一个疯子做朋友? 困闷无助的时候,她只能给萧潇打越洋电话。 除了萧潇,从来没有人说过,真心想要跟她当朋友。 就连时辰都时常对她横眉冷对。而向海同样是警察,应该是对她这种跋扈猖狂的放荡女人避之不及才对。 可他从没给过自己任何脸色。敢和自己称兄道弟地喝酒,敢将自己的儿子交给她照顾,还敢说真心想跟她交朋友。 林摘星觉得,是自己高攀了才对。 “如果你不嫌弃,就交我这个朋友怎么样?别嫌弃我脑子有病,别嫌弃我名声不济,也别嫌弃我有钱。我除了有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都是小孩子日常必需的一些用品罢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以后就不买这么多了,行吗?” 高高在上的顶峰大小姐,居然情真意切地说这些话,要跟自己交朋友。 向海再摆脸色就不礼貌了。 “我……我也是不想惯坏孩子,不是朝你发火呢。” 向海蹲下来,拉着小飞的胳膊,温声细语道:“小飞啊,别生爸爸的气了。这些东西其实都应该是爸爸给你买,是爸爸粗心了。小飞对不起,爸爸不该打你,你能原谅我吗?” 小飞的腮帮子气鼓鼓的,本就胖胖的小脸鼓得像一只生气的小河豚。 “好吧。看在你是姐姐的朋友的面子上,我原谅你了。” 小飞扑到向海的怀里,紧紧抱着向海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不停地猛亲。 皆大欢喜。 这一幕真的好温馨。 夜色冷冷清清,人的心却是温热的。 林摘星仰头望着满天的星辰,心里的思念也被闪烁的繁星点亮。 她好羡慕小飞。尽管向海刚刚揍了他的屁股,但他还是会依偎在向海的怀抱里撒娇。 父母温暖的怀抱,是林摘星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的美好。 传说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 林摘星希望这不是真的。 因为夜色实在是太凉了,而星星却要不分春夏秋冬,永远遥遥地孤单坠在光年之外。 她希望母亲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离自己近一点的地方。 第39章 知不知道错了? 时辰今天出任务,才刚下班回到楼下。 他停下车,在驾驶室里远远地看了林摘星许久,才决心下车往家门口走去。 林摘星专注地看着星星,没察觉到时辰的靠近。 还是小飞的小眼神好使。 “时辰!” 小飞高喊着朝时辰的怀里飞扑过去。 “你怎么才回来?” 时辰低眉而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小飞的鼻尖。 “我就晚回来一天,你就有新朋友啦?” “对啊!” 小飞的小肉手紧紧地攥着时辰的两三根手指,半拉半扯地将他带到了林摘星面前。 “这是我的新朋友,林摘星!她又漂亮又可爱,我爸爸也喜欢她!” 向海吓得灵魂出窍,飞似地跑过去捂住了小飞的嘴巴。 “乱说什么!” 向海颤着胆子抬眼去看时辰的脸色—— 果不其然,时辰那双冷厉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划过他的面颊,阴森冷晦。 向海后背直冒冷汗。 小飞扒拉开向海的手:“我没乱说啊!你们刚才不还说是朋友?时辰,我们都喜欢星星姐姐,你也喜欢她行不行?我们一起做好朋友。” 林摘星全程不敢作声。 她微微侧目,试探着去看时辰的表情。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又慌张着避开了目光,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时辰眼中的神情。 尴尬。 他会怎么回答?总不至于当着小孩子的面,给自己个难堪吧? 夜色的沉默被打破。 “好啊。” 时辰的手轻搭在小飞的肩膀,目光却灼热地落在林摘星身上。 “小飞喜欢,我就喜欢。” 这句话,就像是抛进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在林摘星的心里漾起了层层涟漪。 向海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暧昧气息。 他可不想带着年幼的儿子卷入这场爱恨纠葛。于是不由分说地拉起小飞,提着大包小包一溜烟进了别墅。 门前车马冷落,只余茕茕两人。 林摘星支支吾吾着,强找话题:“你……你衣服真……真黑啊。” 她本来想夸一句好看。 可半句话说出来,才发现时辰穿的不过是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纯黑套装。 时辰好像非常喜欢黑色。 他总是一身没有任何修饰的纯黑休闲服,纯黑的短发、幽黑的瞳孔,气质压迫。 “你怎么认识小飞的?” 每次时辰一摆出这副诘问的语气和表情,林摘星就忍不住像个犯罪嫌疑人似的乖乖回话。 “向海托我照看小飞。” 时辰知道,向海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是绝对不会把孩子轻易交给别人的。 而他能把孩子托付给林摘星,也实在是不可思议。 或许真的像小飞说的,向海真的把林摘星当朋友了。 “所以那堆东西……” 林摘星得意地仰头傻笑。 “我送小飞的啊。” “你送的?” 时辰的语气冷冰冰的,林摘星曲解出了几分责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帮向海看了一晚上的孩子,还给小飞买了好多文具跟衣物,你都不想夸一夸我吗?” 时辰庆幸了一半—— 还好,买的不是什么又贵又没用的东西。 另一半,是对向海自尊心的担忧。 向海本来是要带小飞住快捷酒店的,但时辰不放心,又觉得没必要再花那份冤枉钱,好说歹说才劝动了向海来自己家住。 刚才那么多袋子,看上去还都是不便宜的牌子。 向海和林摘星交情不深,强行被迫收下这么多礼物,怕是今后得想方设法地还。 但时辰没办法埋怨林摘星。 她只不过是个单纯没心眼儿的有钱人罢了。 时辰暗暗叹了口气。 “你知道向海的事了?” 林摘星只知道个大概,心里本来就有几分疑惑。 “我听小飞说,向海是离婚了?他现在带着小飞住在你这儿,是因为没地方住吗?” 本来向海的私事,他不该跟别人说。 可要是不说,时辰又怕林摘星没头没脑地再这样大手笔地送小飞礼物。 “他们暂时住在这里,向海还在找房子。他父母身体不好,家里一切都靠着向海的收入生活。现在他离婚了,不仅要供小飞上学,过几天还要把父母都接来申城,压力很大。但是他是一个有能力负担生活压力的成年人了,很多事我也不方便插手太多。他自尊心很重,要面子,最不爱欠别人人情。” 时辰心想,听完这话,林摘星应该心中有数了。 但林摘星却只顾着心疼小飞。 怪不得,小飞会说,如果他爸爸有钱,妈妈就不会跟爸爸离婚了。 上天果然从来不公平。 向海这么好的人,小飞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人生? 林摘星暗自喃喃着:“我知道了……” 说了半天向海的事,时辰也没见林摘星有半点要跟他道个歉的意思。 他微微垂下睫毛,掩去了方才眼中的寒气。 “知道了?” 时辰一步步向林摘星逼近:“那你知不知道错了?” 林摘星的嘴角颤了颤。 “我……” 时辰的话锋转得太快,打了林摘星一个措手不及。 她像一只被大灰狼逼到墙角的小白兔,慌乱地寻着退路,却又失措到迈不动步, “我……有点错了。” 时辰还没见过有人这么认错的。 “有点错了?那就是还有点对了呗?” 林摘星理直气不壮:“那……那我的意思就是,我冯叔不可能有问题的嘛。他虽然是我外公的助理,但也是我林家的恩人。做人不能没良心的嘛……” 说到良心,林摘星忽然有点张不开嘴。 时辰好歹也是为了她才会去查冯驰,她却冷言冷语相对。 “我知道你是好心帮我查。这本不是你分内的工作的……” 话能说到这份上,时辰已经很满意了。 他知道林摘星是一个极重恩情的人,维护冯驰也是出于本能。 所以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非要得到一个郑重的道歉。 时辰只是有点心理不平衡。 明明是她先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又这样轻易的为了别人就对自己摆脸色。 时辰不确定,林小姐的喜欢究竟有几分。 第40章 六年前? 肌肤相近的时候,人们的感官会不受控制地被放大。 所以此刻,时辰的鼻腔里充斥着甜腻的草莓味。 而林摘星,也终于嗅到了那令人安心的烟草气息。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相对而立,默默了许久。 …… “你俩不进来吗?!” 如果不是小飞突然拉开窗户大喊,两人也不知道要这么对峙到什么时候。 时辰回过神来,懵懵乱乱地指了指大门。 “进去……坐坐?” 林摘星眼睛一亮:“所以你不生气了?” 时辰淡淡看了眼窗台上趴着的小飞。 “看在那家伙的面子上。” 这下小飞可高兴坏了。 他拿着肯德基套餐里的奥特曼玩具,上蹿下跳地在沙发上蹭着跳着,活像一只马戏团的猴子。 三个大人就坐在餐桌边说话,任由着小飞闹。 向海拿起水果刀,一边手法娴熟地削着餐桌上的苹果,一边跟时辰讲着今天在顶峰的事。 “摘星,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林摘星爽快地摆了摆手。 “配合警方办案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吗?他们不配合,你就该给他们全抓进去,看他们还敢不敢使绊子!” 要真像林摘星想的那么简单,这个案子早就破了。 时辰反复搓着手里的茶杯,推测道:“我看你应该是什么也没查到吧?” 向海无奈地耸了耸肩。 “该查的都查了,什么可疑的都没有。” 像是意料之中,林摘星表现得很平静。 “他们但凡是说监控没了,那就说什么也会想办法让它彻底没了。” “那你还让我进去查?” 林摘星从向海手里抢过马上就要削好的苹果,张大嘴巴就是狠狠一口。 “你去顶峰,难道是因为有十足把握能查到什么才去的?叫我说,这个案子现在既然受到了这么高的舆论关注度,你们就该一切都高调行事。有时候,打草惊蛇未必不是好事。如果顶峰被暴露在公众讨论的中心,那么就算警方不查,也自有人会出来蹭热度爆料。” 林摘星满嘴苹果,话说得含含糊糊,时辰猜着听了个大概。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是这个办法太冒险,一旦最后什么都查不出,那么警方又会遭受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击。 向海托着腮想了半天,脸色凝重。 “这个事情,得从长计议。目前高旭已经落网,如果按照他的供词来看,那么这个案子其实已经可以结案了。但是如果我们继续深挖下去,无非是两个极端的结果。” 向海郑重地看了时辰一眼,又继续讲下去。 “要么,将高旭背后掩藏的更多罪恶连根拔起。要么,成为公众眼中雷声大雨点小,尸位素餐的税养废物。” 这个选择,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不是因为媒体的介入,如果涉案方不是鼎鼎大名的顶峰集团,他们大可以不顾一切,大刀阔斧地去办。 可现在的处境犹如困兽,多方势力牵扯其中。为了尽力维护警方的公信力,他们也不得不制衡。 想做一件事,却不得不畏首畏尾。 这让向海感到憋屈。 “我还有一个办法。” 时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行。” “我还没说呢你就说不行?” 时辰态度强硬:“不行就是不行。这个案子,你就按部就班地结了就行了。其余的事交给我。” 林摘星觉得自己在这个桌上还挺多余的。 “哟,你俩还真是惺惺相惜啊。” 面对林摘星的挑衅,时辰的脸色仍旧是平静无波。 “向海,我知道你想自己揽下责任。这个案子拖了太久,必须要上交了。你是想要表面了结案子,暗地里继续调查,对不对?” 向海不说话,算是默认。 时辰扯了扯嘴角,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以为我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是想让你给我处理烂摊子的吗?” 时辰是什么样的性格,向海再清楚不过。 谁不知道这个案子是块烫手山芋? 如果换了旁人,或许会为了撇清自己,想方设法地把这个案子交出去。 但他是时辰。 他热爱刑侦工作,热衷于惩治犯罪,更不可能推卸自己身上的任何责任。 所以当时辰把案子如此干脆决绝地交给自己时,向海想了无数个可能。 首先,与林摘星必定有关。 其次,便是以退为进。 凭着多年来的默契,向海自认为,还是可以看透时辰的。 “那么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了吗?明面上结案的工作交给我,背地里继续偷偷调查的工作交给你。是这样吧?时辰,你怎么这么爱逞英雄呢?” 时辰的语气急躁了起来:“爱逞英雄的人是我还是你?这个案子本身就是我的。” 向海也不让步:“本身就是你的,那你干嘛交给我?既然交给我了,那么现在它就是我的案子!我的案子你插手什么!” “我也是无奈之下才把案子交给你,你应该知道!” ——“你就直说是因为林摘星会死吗?!” 林摘星正嚼着苹果,津津有味地观看着眼前这俩人battle。突然被提到,她冷不丁地一顿,眼睛瞪得圆圆的,指了指自己。 “我?” 她茫然无辜地看了看时辰。 “什么叫因为我?” 时辰赌气地把头别到一旁,暗自生气。 “他胡说八道的。” 向海最烦的就是时辰的这一点。 别扭、嘴硬,心口不一。 从前几个大老爷们儿相处,时辰这样也就罢了,可现在他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也像个闷葫芦似的,向海是真的看不惯。 “他不说我说!摘星,时辰是个工作狂,如果不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他是绝对不会放弃手里的案子的!那天在饭店你应该多少也看出来了他一看就是有事瞒着你。其实他从六年前就…” “闭嘴!” 时辰忽然站起来,神情紧张地拿起果盘里的桃子就往向海嘴里塞。 林摘星知道,向海的后半句一定很重要。 “六年前什么?” 时辰只是松松垮垮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从紧张慢慢变得冷清,一双眼睛也低沉了下来。 他歪着头冲林摘星一笑,嘴角的弧度尽是不屑。 “六年前我就是这样的德性了。其实别说六年前,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不喜欢跟无关的人多说半句话。” 第41章 你很烦 他的语气冷得瘆人,像一把冰封的利刃,直直地扎过来,林摘星不禁感到心里一凉。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很烦。” 时辰的目光骤然收紧,狠戾地瞪着林摘星。 “向海一句话,你就真的以为我的退出是与你有关了?你也太可笑了。我不想说,是因为受够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的工作。你不觉得你很烦人吗?我说了多少遍,让你少打听警察的事,你是听不见吗?”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刺骨的冰霜,这一刻,林摘星的呼吸都变得凝滞。 她还以为,时辰说她可以喜欢他,便是不再厌恶她了。 她以为一切都再慢慢变好,她可以有朋友、有爱人。 原来,归根结底,是她不配。 他的事业如日方生,身边人应该是那种稳重端庄的娴雅女孩,他又怎么会看得上泥潭一般的自己? 那些拯救、关怀,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假象,又或许,只是时辰一时的心软和怜悯罢了。 时辰说得没错。 这样死缠烂打的自己,真的很烦。 林摘星将手中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不慌不忙地抽了几张纸巾,仔细地擦着手。 “时辰,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她的脸上有笑,但是那笑里揉进了丝丝苦涩,看着令人心沉。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烦,那你就离我远远的,我在哪你就跑就好了。为什么还总是要任由我接近?为什么还要说我可以喜欢你?你要么是在玩我,要么就是精神分裂。” 林摘星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时辰身前的桌子上。 “沈医生的工作室星期天开业庆典,你可以来看看。开业大酬宾,给你打折。” 她朝向海挥挥手,又摸了摸愣在电视机前的小飞的头,慢慢悠悠地开门走了。 林摘星好像并没有发火。 可向海觉得,她还不如发一通火。这样阴森森的,好像把所有怒气都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原子弹爆发一样摧毁所有。 小飞将手中的玩具往地上一扔,赤着脚跑过来,用那小小的拳头使劲地锤了时辰两下。 “时辰!你干嘛凶我星星姐姐!你把她气走了你这个坏男人!” 时辰眼神呆呆地,虚无地望着前方。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坏男人。 林摘星虽然没有歇斯底里,但她眼底黯淡,分明是失望了。 向海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咋舌。 “啧啧啧……你是真活该啊。” 时辰白了向海一眼:“你是真多嘴。” “好好好,我多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看啊,等我们小飞找到女朋友了,你都不一定能谈上恋爱!” 向海搂着小飞,两人气呼呼地瞥了眼时辰,不爱搭理地回房间去了。 时辰独坐院中,点了一根烟。 他学着林摘星刚才地样子,仰头看着夜空。 他可以和林摘星共赏一片星空,却无法和她有同样的所思所想。 今夜的林摘星会不会失眠? 会不会躲在黑暗的房间里偷偷哭泣? 又或者是,像之前那样,一个人跑到便利店去买醉? 时辰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难听,但他并不因此感到后悔。 他后悔的是,刚才不该在林摘星面前和向海谈案子的事。 顶峰的案子,林摘星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之后不知道会查到哪一步、哪个人。如果像之前那样,查到冯驰,甚至查到她更在意的人身上,或许她会阻挠,会质疑。 更可怕的是——舆论。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真的查出贺城有问题,那么最大的受益人便是林摘星。 这个道理他清楚,媒体和公众更清楚。 一旦公众发现他和林摘星走得很近,那么可想而知,就算贺城真的犯了罪,时辰的调查也会被质疑带有私心,本就声名狼藉的林摘星,也会被怀疑故意勾引、利用警察。 到那个时候,他要想光明正大地和林摘星走在一起,就成了不可能的事。 香烟弥漫在庭院里,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时辰闭着眼睛,细细闻着。 林摘星说过,她喜欢他身上的烟草香。 烟草总是令人上瘾的,可它却是公认的致癌物。 时辰抽了十年的烟,今天头一次,萌生了戒烟的念头。 林摘星从时辰家出来,转头就开车去了夜魅酒吧。 今晚萧潇不在,吧台内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直。 林摘星恹恹地挪过去,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 “长岛冰茶。” 周直本来病怏怏地半趴在吧台上,一听到林摘星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弹坐了起来。 “摘星?!你怎么来了?” 林摘星只是低着声音重复:“长岛冰茶。” 周直连声应着“好”,朝着身旁的小酒保吩咐了下去,又转身回来,乐呵呵地看着林摘星。 “摘星,你最近还好吗?我真的很想你,其实我早就想找你的,只是……” 林摘星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只是什么?” 周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林摘星。 其实从那天他把那枚戒指原封不动地拿回家之后,周家父母就愈发急迫地要求他再去找林摘星求婚。 这些天以来,周直只要是出现在父母面前,话题永远围着林摘星转,他逃也逃不掉。 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突然这样迫切地想要自己成婚,而且对象还必须是林摘星。 他只知道,林摘星不愿意。 强扭的瓜不甜。 于是周直选择逃避。 他这几日流连于各个酒吧舞会,醉生梦死地不闻窗外事,父母打电话打了几十上百个,他也一概不接。 就连林摘星,他也有意在躲着。 不见就还好。见了,难免忍不住想要接近。 然而接近也是徒劳。 周直含着一口龙舌兰,苦涩的滋味品了许久,才终于咽下。 “只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见我。” 林摘星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一句废话。 “当然——” 她没心没肺地笑:“不想。” 说者无心,听者伤心。 周直的手紧紧攥着冰凉的酒杯,脸上浮动着飘渺的灯光。 “你在国外谈了那么多男朋友,为什么,就不肯多我一个?” 林摘星握着那杯刚送上来的长岛冰茶,久久未曾下口。 “因为他们都不是认真的啊。” 她的笑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好似所讲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但你不一样,周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她眼眸清浅,只淡淡一眼,便又勾起周直缭乱的心弦。 第42章 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 周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待感情认真竟成了一件错事。 或许不是这件事错了,而是他不是对的人。 周直怅然地一笑:“你心里有人了?” 周遭的音乐声、人们的笑闹声,纷乱在耳畔,而林摘星的一声“嗯”,却振聋发聩般回荡在周直的耳畔。 一切繁杂的声音瞬间都化为乌有,静悄悄的思绪里,只剩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周直知道,林摘星这个人,一旦认真了,便很难收心。 他紧紧盯着林摘星的眼睛,艰难地开口:“谁?” 林摘星并不想告诉周直。 她的感情还未被认可,而时辰的身份又是警察。 如果被太多人知道自己喜欢时辰,只会给时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帅哥而已。” 周直不甘心:“我不帅吗?林摘星,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要颜有颜,要钱有钱,最重要的是,我有一颗真心。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林摘星冷笑着打断:“这么多年你都洁身自好地守着我了?周直,求求你不要再道德绑架我了好吗?我在国外谈恋爱的时候,你在干嘛?你难道不是也欢天喜地地搂着你的姐姐妹妹们风流快活呢吗?现在我回来了,你想娶我了,跟我在这上演一场深情不渝的戏码,你想感动谁啊?你扪心自问,你是想娶我林摘星,还是被你父母洗了脑,只能娶我林摘星啊?!” 周直被问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迟疑。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林摘星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他以为年轻时再怎么消遣玩乐,最后他们都会毫不犹疑地选择彼此共度余生。 那些昙花一现的莺莺燕燕,在他的心中轻如鸿毛。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林摘星。他等着她回来,想要就此只守着她一个人生活。 周直以为,林摘星也是这样想的。 他没料想到,这其中会有第三个人的出现。 周直打心底地害怕了。 因为他看得出,林摘星是真心的。 因为在他的沉默里,林摘星渐渐冷静下来,颤着眸子认真地问:“周直,我们解除婚约吧,好不好?” 所谓的婚约,并没有法律效力。 那不过是家族之间的口头约定,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逐渐被附上了言论的束缚力。 说到底,只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罢了。在公众眼里,或许会成为热门一时的谈资,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 而在周直眼里,这是维系他和林摘星的唯一纽带。如果没了婚约,他便再也没有理由缠着林摘星不放。 周直眉眼一展:“‘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我很喜欢这句话。以前我给你的自由,是你可以享受你的花样年华,自由地去游戏人生。而现在,你有了自己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但是我高兴不起来,我没办法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我会放弃你。” 他释然地笑了笑:“但是我也不会成为你追求幸福的阻碍。我会努力让你感觉到我的爱,让你心甘情愿地选择我。而不是因为那条你不情愿的婚约。” 林摘星很少看到周直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吊儿郎当的时候,是个帅气洒脱的花花公子。端正起来的时候,又真的体面得很好看。 只可惜,他不是命运安排的那个心动之人。 林摘星扬了扬酒杯。 “谢谢你。”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林摘星却只是看了看杯中的酒,犹豫着笑了笑,又放下了。 今夜有好事,也有烦心事。但是终归有好事发生,她也就不想总借酒消愁。 转身刚出酒吧的时候,手机里便推送出了一条“特别关注”的最新动态。 是周直。 「本人单身,婚约已解。」 要立秋了,晚风不再像盛夏那般潮湿,整个人连带着心情都干爽了起来。 林摘星闭着眼睛,享受着凉爽宜人的晚风,再睁开眼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萧潇。 她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弯着腰跟车里的人说话,神色愉悦娇羞。 那表情分明就是在会情郎。 “这家伙什么时候瞒着我谈恋爱了?” 林摘星暗自嘟囔着,想要上前去看一看那男人的脸,出租车就启动了起来,林摘星只看见了个模糊的侧脸。 萧潇回过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散,一见林摘星,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的妈呀!” 林摘星狐疑地打量着萧潇。 “你,心虚什么?有鬼?” “心虚?我能心虚什么?你悄咪咪地躲人身后干嘛?你才有鬼吧!” 林摘星和萧潇可是光者屁股一起长大的,她太了解萧潇了,何况萧潇的演技也着实一般。 “没心虚?那男人谁啊?” 萧潇故作镇定地撩了撩头发。 “就是一个……朋友。他约我一起看了场球赛,然后顺便送我回来。” 林摘星还是觉得不对劲。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他没车吗?怎么还打车送你回来?” 萧潇被这夺命连环问搞的头大。 “哎呦我的好星星,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我萧潇的异性缘向来这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喝了点酒,没法开车呗,你别问东问西的了。” 不对劲。 哪哪都不对劲。 萧潇的神色不对劲,那个男人的身份不对劲,林摘星自己的预感也不对劲。 “他什么人啊?找代驾的钱都没有吗?还是说他压根儿没车?萧潇,你从前就算是看见个长得不赖的男人都得跟我分享半天,怎么今天突然藏着掖着的了?你,不对劲!” 萧潇算是看出来了,今天林摘星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他确实没车。不过!不是他买不起,是他……他还小。” 林摘星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小?多么小?” 萧潇低头,摆弄着手指,吞吞吐吐:“还……还在上学。” “不会是个高中生吧!” 萧潇抬起头来连连摆手:“那倒不是,我没那么丧心病狂!” 林摘星松了半口气:“所以是大学生?” 萧潇怯怯点头:“嗯。” “大几?” 萧潇赖皮地朝林摘星傻笑:“大二。今年……二十岁。” 第43章 草莓 萧潇今年二十五岁。 这个男的,竟然整整比萧潇小了五岁! 林摘星倒不是个顽固守旧的,只是这男人啊,本身就至死是少年,成熟得晚。 五岁之差,萧潇跟他相处下来,岂不是像哄儿子一样? 林摘星摇了摇头。 “你疯了。”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这就要嫁给他了!无非是相处看看,我又不吃亏。” 萧潇长得大气明媚,又是酒吧老板娘,因此从不缺艳遇。 林摘星琢磨着,她也就是图一时新鲜,没准过两天就换人了,于是也没再往心里去。 她自己的事已经够她烦的了。 林摘星等了两天,也没等来时辰的半条消息。 上次是她不对,时辰不主动联系也就罢了。可这次分明是时辰说话不客气,怎么还是不肯来找她? 林摘星失望又害怕。 失望是因为时辰对自己的态度。 害怕,则是因为——她怕是真的烦了她,再也不想见到她。 周日,沈让的心理咨询室如期开业。 林摘星压根儿没敢设想时辰会来。 所以当她在人群中看到时辰的身影时,心里还是惊讶大于喜悦。 她的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时辰会来,更是因为——他是带着小飞来的。 内心挣扎了半天,林摘星还是下了决心,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林摘星干脆省略了称呼,态度显然不是很友好。 今天她打扮得很美。 黑色的吊带长裙上零星镶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钻,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胸前的白色蕾丝镶边紧贴着她曼妙的曲线,完美地展露了她白皙透彻的肌肤和长长的脖颈。 她的妆很精致,于是整个人比着平日里更增了几分高贵和妩媚。 她穿的是黑色,却在人群中闪闪发亮。 时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林摘星,却有意保持着距离。 那股熟悉的草莓味袭来,时辰刻意克制着自己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往四周打量。 “陪小飞。” 林摘星讶异:“小飞?” 小飞摇晃着小脑袋,着实为这些表达能力欠缺的大人着急。 “星星姐姐,时辰是替我爸爸带我来看医生的。” 林摘星蹲下身来,耐心问道:“小飞也跟姐姐一样生病了吗?” “我只是想我妈妈了。但是我爸爸很害怕,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妈妈,还会说梦话叫妈妈。姐姐,其实你们都不用担心。哪个小孩子会一下子就习惯没有妈妈的生活呢?我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时辰知道,林摘星听到这话,必然会联想到她自己。 他略略低下眸子,想看一眼林摘星的反应,却不想一眼就触及到了她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肤。 她的领口本就低,又是这样蹲着的姿势,从时辰这个角度看下去,实在是有些危险。 时辰手心紧握,无所适从地警惕着四周的人流。 他真想伸手将林摘星一把拉起来,却又犹豫着,只是往她身前靠近了几分去挡。 林摘星的心被小飞的话戳得难受,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 她太清楚思念妈妈的滋味了。 要是真比起来,她自觉还不如小飞成熟坚强。他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这份懂事实在令人心疼。 林摘星拉着小飞的手,轻轻摩挲着。 “我知道了。不过既然你爸爸担心你,让你来看医生,那你就跟医生好好聊一聊,权当是谈心了,也好让你爸爸安心。” 小飞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 他抬头看了眼时辰,又转头过来,往林摘星身前靠了靠。 “姐姐,你不是说时辰是你的药吗?你有了药,怎么还要来看医生?” 林摘星悄悄抬眼看了眼时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辰的脸撇向一边,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般冷静。 “走了小飞。” 他扯了扯小飞的书包,有几分强迫地拉着小飞往楼上走。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样林摘星自然就会站起身来,也就没有了走光的危险。 可在林摘星眼里,他的背影决绝冷漠,让人忍不住失落。 林摘星找了个没人的屋子,独自坐了大半下午。 今天不算是正式开业,除了小飞,来的大多都是沈让的朋友。 萧潇熟络地交际着,宾客几乎都散了才想起林摘星,拉着她出去找沈让。 大厅里,沈让正和时辰在说着什么,见到林摘星过来,笑着朝她招手。 “摘星,怎么一直没见到你?跑哪去躲清闲了?” 或许是因为一整天没吃饭,又加上坐久了,林摘星踩着高跟鞋过来,突然感到脚下一软。 时辰下意识地伸手,却还是迟了一步。 沈让抢先扶住了林摘星的肩膀,挪过身子去任由她靠着,眼神关切:“摘星?你没事吧?” 时辰的眸子里着了火。 他的目光狠戾地盯在沈让的手上,像是恨不得砍了那双不安分的手。可他只是压抑着,紧握的双拳甚至开始颤抖。 众人的注意力不在时辰身上,才让他没被发现这份失控。 林摘星缓了缓神,眩晕感渐渐褪去。 “没事,可能是低血糖。” 她从沈让的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 时辰的眸光缓和了几分,从口袋里掏了几颗糖出来,递给了林摘星。 林摘星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时辰。 ——他竟然会随身带着糖? 更让林摘星吃惊的是—— 竟然还是草莓味的? 林摘星犹疑着接过来:“你……怎么会……” 像是知道林摘星要问什么,时辰冷冰冰地抢着道:“小飞给的。” 小飞天真无邪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爸爸给我买了好多糖,我分享给时辰,他只挑了草莓味的。” 草莓,就像是两个人之间的秘语。 众目睽睽之下,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便足以让两人心照不宣地红了脸。 那些冷漠和疏离,骤然间变成了虚无的伪装。 林摘星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 第44章 你还不走吗? 沈让看着两人的表情,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 他浅笑着,故意去搂林摘星的肩。 “我看你还是需要先吃点东西。晚上我在西餐厅露台定了场地,咱们早点过去吧。” 沈让转头看向时辰,直直地对上他那双灼热的眸子。 “时队长也一起吧?” 林摘星估计,时辰应该是不会愿意的。 但她还是会忍不住期待。 抬眼望过去的一瞬,那双冷厉的眼神正带着几分愠怒,赌气般地看着她。 “好啊。” 林摘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用陪小飞吗?” “向海会接他回去的。” “那……” 时辰有些不耐烦:“林小姐是不欢迎我?” “不是不是……” 林摘星连忙否认:“我只是……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林摘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在时辰面前表现得这样小心翼翼。 她本来是多么洒脱自在的一个人,现在却总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而寝食难安、自降身段。 最主要的是,她竟然还觉得值得? 林摘星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打醒自己。 前两天这个冷血的男人还对自己冷嘲热讽,怎么现在自己又记吃不记打,还对他这么客气? 时辰沉着脸色,转而看向了沈让。 “我确实不喜欢。” 他勾了勾嘴角,挑衅般道:“不过今天我倒是很有兴致。” 西餐厅紧挨着海边,露台上,海风肆意地长驱直入。 林摘星和时辰相对而坐,身上披着沈让的西装外套。 这份微妙的沉默连萧潇这样的社牛都不敢打破,只有沈让完全不在意。 他举杯朝大家敬酒:“感谢大家今天的捧场,我在申城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备了许多好酒,今夜大家务必都尽兴。” 沈让看向时辰,特意强调道:“时队长,您能喝吗?” 时辰盯着桌上的酒杯,沉着眼皮。 “我就算了。” “也是,时队长职业特殊,想必平日里也不怎么喝酒。都说这个酒量啊,是需要练的。时队长应该是喝不了酒,我们也不勉强。” 沈让朝林摘星扬了扬酒杯。 “在坐的当中也就摘星最能喝了。来,摘星,今天我就陪你喝个尽兴!” 林摘星的酒量确实很好,而且她也喜欢喝酒,有好酒在手边,她自然不会拒绝。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骰子。 林摘星驰骋酒场这些年,骰子玩得也是得心应手。但今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她竟连连战败。 越挫越勇,越勇越挫。 连着几杯洋酒灌下去,林摘星的脸颊红了大片。 于是沈让手下的助手开始起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林摘星自己心里有数。再喝下去,怕是要被抬着回去,索性冒险选择大冒险。 说是冒险,一点也不夸张。别人倒还好,这个酒桌上,最有话题的人就是她了。尽管她早就准备好了要应对刁钻的问题,但还是被酒后兴致高昂的众人问得越来越招架不住。 一开始,不过是些老黄历的问题—— 什么初恋几岁,谈了多久,诸如此类。 后来轮到沈让来问,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摘星,听说你和周家大少爷的婚约……作废了?” 林摘星还算镇定自若:“本来就有名无实,作废是早晚的事。” “那么是你废的他?还是他废的你啊?” 林摘星还没醉到傻:“这是另外的问题了。” 沈让直接仰头干了面前的整杯红酒。 “一杯酒换一个问题,可以吧?” 有热闹可看,大家全都竖起了耳朵。 除了时辰。 他不玩微博,也不爱打听八卦新闻,林摘星解除婚约的事,他是刚刚才知道。 虽然之前就知道林摘星和周直的婚约是虚名,但知道这个消息,他心里还是暗暗开心。 至于是谁废的谁,他倒是不在乎。 反正废了就是好事。 林摘星脑袋摇摇晃晃:“我们商量好了的。我心里有别人了,他好心放过我。” 林摘星说得轻描淡写,可在坐的人却都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着,热闹得不得了。 林摘星抽出一支烟,夹在修长的指间。打火机颤抖的微光里,她的眸子烧得炙热,只停留在时辰一人身上。 也许是真的醉了,也许是故意想要挑逗,林摘星主动开了口。 “这个人,现在就在场。” 时辰的眸子颤了起来。 喧闹声中,林摘星浅笑着沉默,只睄时辰一眼,无人发现,却将隐晦的爱意扩散到无限大。 众人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是谁啊?是不是沈医生?” 沈让的助手端着酒杯站在林摘星身后。 “林小姐,我喝三杯,换你一个答案。” 林摘星举杯:“我喝四杯,换你们别再问了行吗?” 说完,她便仰头将满满一杯洋酒一饮而尽。 叫好声中,第二杯,第三杯。 林摘星捂着嘴,手中第四杯酒迟迟难以入口。 酒量再好的人,胃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她的脸色泛着红霞,眼神也变得迷离朦胧,微微皱起的眉间醉意已深。 时辰心中暗暗生气。 早知如此,干嘛非要把话说到这份上,自找苦吃? 时辰的眼梢微红,眸底底愠色仿佛筹谋已久。 他兀地站起来,将林摘星手中的酒杯夺过。 众人愕然。 他定定地望着林摘星,凉凉的眸光中带着嗔怒,不发一言地饮尽了杯中的酒。 沈让很是满意:“时队长这是……?” 时辰孤冷地立着,身影和声音皆凛然。 “敬大家这杯,我就先走了。” 他墨色的冷眸勾了眼林摘星:“你还不走吗?” 林摘星迷蒙着:“我……” “走走走,现在就走!”萧潇连忙去帮林摘星拿包。 林摘星被萧潇扶着起身,整个人已经醉得有些站不稳身。 时辰的眸子像一把锋利的刀,落在林摘星披在身上的外套上。 那是沈让的外套。 时辰的手指夹起外套的一角,嫌弃一般地拎起来,丢到了椅子上。 他负气地在前面快速走着,林摘星则乖乖地跟在身后。 餐厅外,是黄金海岸的沙滩。 夜色里涌动的海浪像是巨兽的无数只手,汹涌着想要爬上岸来。 “时辰!” 林摘星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追上来。 第45章 你敢不敢? “你生气了?” 时辰背对着林摘星,萧然地望着海面。 “没有。” 浪声几乎要淹没林摘星的低笑。 “也是。你怎么会生气。你又不喜欢我,你又不在乎我。我就算是醉死,也与你时队长无关。” 时辰忽地转过身来,眼神里阴沉得可怕。 “你是故意激怒我。” 借着酒精壮胆,林摘星并不怯懦,悻悻一笑。 “激怒你什么?你就那么害怕别人知道我喜欢你?我林摘星的喜欢就那么让你不齿?” “你的喜欢?” 时辰嗤笑:“你的喜欢掰成了多少瓣?在我身上的有多少?” 林摘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醉了,竟然从时辰的话里听出了醋意。 “你不是嫌我烦吗?你稀罕我的喜欢吗?我就算是喜欢八百个人,又与你何干?” 时辰的眼底猩红,骤然凑近,狠狠地盯着林摘星。 “你要喜欢,就只能喜欢我一个。要么是一百分的喜欢,要么就滚。” 林摘星被瞪得胆寒。 “怎么才算是一百分的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不是一百分的喜欢。” 时辰的眸子向下游离,凉薄地扫了眼林摘星的肩。 时辰紧握的拳顿了又顿,最终怒不可遏地擒上了她的肩头。 “他是怎么搂你的?这样?为什么要让他碰你?为什么要穿他的外套?为什么要和他走得那么近?嗯?” 时辰的手越来越用力,手指颤抖着,像是愤怒到要将林摘星捏碎。 但这点痛已经不重要了。 林摘星欣然笑着,眼底噙泪。 “时辰,你露馅儿了。” 她的发丝随着海风舞动,妩媚的笑眼带着钩子。 “你喜欢我。对吧?” 时辰恍然回神,松开了手。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杯酒,不至于让他神智不清。可他的理智却纠缠成了死结,胸中的怒火不可遏制地驱使着他的言行。 他转身颓然地望着海面,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摘星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你不敢承认吗?时辰,你真是个胆小鬼。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一次次地默认我的接近?为什么要说我可以喜欢你?为什么身上装着草莓味的糖?又为什么不允许我和别的男人亲近?你为什么就不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喜欢我是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我不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喜欢我犯法吗?” 喜欢一个人,并不犯法。 但她是林摘星,而他是时辰。 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的不可能,隔着无数的阻碍和芥蒂。 时辰知道,如果承认这份感情,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不能是父亲眼中那个规矩懂事的儿子,也再也不会是人们眼中刚正不阿的刑警队长。 林摘星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他害怕失去父亲和继母的爱,也害怕失去公众和同事的爱戴。 时辰在长椅上坐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养狗吗?” 林摘星坐在他身边,静静听着。 “我小的时候,捡过一只狗。我父亲不同意我养在家里,我就在街上给它偷偷搭了个窝,每天给它送吃的。后来有一天,那只狗突然不见了。我找了它好几天,怎么也找不到。” 时辰转头看着林摘星,浅浅一笑。 “它死了。因为我家邻居王叔嫌它夜里乱叫。” 林摘星颤着眸光:“他把它杀了?” 时辰眼色寂寂,虚无地望着夜色。 “王叔把它送到狗肉馆了。” 时辰语气淡然:“最好笑的是,他也养狗。我去找他理论,我说同样是狗,你怎么就不肯给那条小狗一条生路?你猜他怎么说?” 时辰嘴角扬了扬:“他说我那狗是野狗,怎么跟他家的名贵品种狗相提并论?” 林摘星气愤道:“你父母就不帮你说句话吗?” “我父母?” 时辰苦笑:“王叔是我父亲的领导,他怎么敢?他说,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本来就不同意我养,这下正好断了念想。” 林摘星似笑非笑:“所以我就像是你儿时的那条小狗,注定是不被承认的,注定是要被牺牲的,是吗?” 时辰沉默着。 默认是无奈,更是无能。 林摘星恨时辰这样逆来顺受的性格。 “养狗不能随意,喜欢谁也不能随心。那么时辰,你是一个活人吗?你就是一个傀儡!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接受你父母给你安排的人生,给自己编排一个体面的人设,就这么演一辈子?” 时辰漆黑的眸子里晃着清冷的疏离感。 “所以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林摘星不假思索:“喜欢。” 冷寂黑夜里,她的笑如暖阳明媚。 “我有信心。你会选我。” 时辰的笑意也被暖了几分:“你哪来的自信?” “你给的啊。时队长这么自制的人,心思却已经被我看出来了,难道不是马上就要把持不住了吗?” 林摘星侧着身子靠近,媚眼朦胧,笑意暧昧,身上的草莓气息里覆盖着浓郁的酒气。 “时辰。我喜欢看你失控的样子。” 时辰要疯了。 他默认着林摘星的靠近,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目间久久不能抽离。 “我要学汉武帝了。” 林摘星不解地歪了歪头。 时辰沉着嗓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 “金屋藏娇。” 林摘星一下子站了起来,踉跄着差点跌倒。 “汉武帝可是个渣男!他承诺要建一座金殿将阿娇藏起来,可实际上只是为了利用阿娇夺权罢了!他功成名就之后还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我才不要当你的陈阿娇!” 时辰无语地笑着。 林摘星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喝醉了之后却听不懂话里的重点了? 他看着眼前鼓着腮帮子,摇摇晃晃的林摘星,干脆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林摘星跌坐在时辰的怀里,那张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庞近在咫尺。 她本就醉红的脸更加烫了。 “你……你干嘛?” 也许是海风将酒精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时辰的脸上多了几分挑逗的笑意。 “你敢不敢?” 林摘星眨巴着眼睛:“什……什么?” “地下恋情。” 时辰俊朗的眉眼里寒气与温柔交杂。 “敢吗?” 第46章 嘴硬 林摘星不喜欢偷偷摸摸。 但是她喜欢时辰,喜欢到,可以委曲求全。 即便时辰不说,她也一直都有意对外藏着这份心思。 她知道,就算她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但是在外界大部分人的心目中,她仍是一个登上不大雅之堂的放荡疯女人。 如果时辰不是警察,或许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炫耀自己的爱慕。 可是他的职业,不允许夹带任何的阴暗面。 这样卑劣阴暗的自己,只会毁了时辰的人生。 她好想走到阳光里,让所有人都认可自己。这样,她的爱才可以被承认。 过去的六年里,为了掩去锋芒,她装作游戏人间,才成了被人唾弃的样子。 现在她回来了,也是时候卸去伪装了。 夺回顶峰,走到时辰身边,得到人们的尊重。这些都需要时间。 在此之前,她愿意藏起来。 只要是能留在时辰身边就好。 林摘星红着脸,眼神迷离却坚定。 “敢。” 时辰不敢确定自己这样是对是错。 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心一次,没有光明正大地交往,已经是他最后的理智。 湿冷的海边,只有彼此的体温炽热。 林摘星洁白无瑕的脸颊吹弹可破,粉红的醉色让她看起来秀色可餐。那夹带着草莓味的酒气让时辰的神志飘忽,眼神忍不住缠绵在她的朱唇,距离越拉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高喊着打断了这份暧昧。 “今晚好凉快!” 那尖嗓一听就知道是萧潇。 她看上去也是喝得尽兴了,拉着沈让和一众醉鬼在沙滩上撒欢。 林摘星朝空气翻了个白眼,起身拉着时辰的手躲进了海边的树林里。 时辰身子软软散散地靠着树干,任由林摘星牵着自己的手。 “跑什么?” 林摘星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压低声音道:“你不说地下恋情吗?不跑等他们来看咱俩亲嘴啊?” 时辰歪着头,看着林摘星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她可爱得好笑。 “你非要亲吗?咱俩就老老实实坐着,总没问题吧?” 林摘星尴尬地揪着裙摆,脑袋昏昏沉沉。 “我……我是……” 时辰看着她这副难得的娇羞模样,来了兴致。 “哦,我看你就是非要亲吧。” “不是!” 林摘星急着否认,声音一时没控制住。 时辰的手一把擒住了林摘星的腰,霸道地将她拉近,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林摘星的嘴。 “嘘——” 他的手指轻轻捏着林摘星脸颊。 “你想让他们发现吗?” 林摘星的唇贴在时辰的手心,那粗糙又滚烫的触感让她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头顶,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林外,萧潇和沈让一行人在沙滩上说笑奔跑。 时辰耳边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没想到,林摘星的脸竟然这么软,腰也细得只手可覆。 时辰的手情不自禁地顺着林摘星腰间的弧度轻挪,恣意体会着她的颤抖。 林摘星轻闭双眼。 她不知道理由,反正这种气氛下,好像应该是要闭上眼睛。 她只觉时辰的气息逼近了片刻,却又瞬间撤开,手也从她的脸上移开。 时辰看着她殷红的脸颊,笑意明朗。 “你闭眼是在等什么?” 林摘星悄悄瞥了一眼时辰的唇,又慌忙地避开目光,急慌慌地理了理头发。 “我……我没等什么啊!我只是困了。” 时辰的另一只手还紧紧箍在林摘星的腰间。 他使了几分力气,掐了林摘星一把。 “你不嘴硬,或许可以如意。” 林摘星的眸子亮了起来,像是怕时辰反悔般急切回道:“我在等你亲我!” 时辰撇过头去,笑出了声,手也从林摘星的腰上撤了下来。 林摘星恼怒低嗔:“你笑什么?” 时辰直了直身子,收敛笑意。 “没什么。回家吧。” 说完,转身便走。 林摘星跟在他身后,气得酒都醒了三分。 “你不是说……会如我的意?” “我是说,或许。” 被耍了! 时辰整日里俨然一副刚正无邪的样子,原来全都是装出来的! 时辰这个老狐狸,撩起人来一点也不留情,连林摘星这个恋爱老手都着了道。 林摘星气鼓鼓地跺着脚往前追时辰的脚步。 她伸手,想要拉住时辰的手,却又犹豫着收回。 这里已经是大路了,明亮的路灯下,她不敢再放肆。 林摘星暗暗失落。 或许他们的感情,只能在晦暗的角落才能肆意放纵。 刚才就该拉住时辰,在林子里多待一会。 时辰侧脸,察觉到了林摘星的动作和表情。 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们并排坐在后排,漆黑的车厢里,时辰默默握住了林摘星的手。 他的表情伪装得很好。 “林小姐去哪?” 林摘星配合道:“我住艾美酒店。” “那就先送这位小姐去艾美吧师傅。” 时辰扭头看着窗外,手指却紧紧扣在林摘星的指间。 掌心的温度在飙升。 林摘星觉得自己完了。 她知道做人不可以贪心,却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光是牵手还远远不够,她还想要温暖的拥抱、炽热的吻和不顾一切的肌肤相亲…… 于是下车的时候,林摘星耍了个小心机——她故意将手机落在了车上。 果然,半小时后,房门被敲响了。 林摘星心满意足地拉着时辰的手进门来,倾身仰视着时辰,刚洗过的头发垂顺柔亮,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麻烦时队长专程跑一趟啦。” 时辰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什么?” 林摘星低头看了看时辰空落落的双手,紧张了起来。 “你不是来送手机的吗?” “手机?什么手机?你手机丢了?” 林摘星一下子慌了神。 她的手机里虽然没有什么机密文件,但也存着不少至关重要的聊天记录。这要是被谁捡了去,破解了密码,那还了得? “我把手机放车上了,你没看见吗?我还故意放得挺明显的了,你怎么能没发现呢?!” 林摘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身捞起一件外套就要出门去。 时辰的手一把环住了她的手臂。 “原来你真是故意的。” 他的脸上溢着难得一见的坏笑,唇间弥漫着几丝犹未散去的酒气。 “林摘星,你就这么不舍得跟我分开?” 第47章 腰若流纨素 林摘星可太喜欢喝了酒的时辰了。 从前他整日里板着一张脸,少有的笑容也总是转瞬即逝。 而今天的时辰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好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真身终于得以解脱,那双清冷疏离的眸子里染上了欲望的火焰。 林摘星可以确定,他是真的对自己动情了。 “是啊。” 林摘星弯着眉眼靠上前,一双纤细的手灼灼地抚上了时辰的腰间。 “我就是故意的。” 时辰没有抗拒,于是她的动作慢慢变得愈加嚣张,缓缓向下移去…… 她胆子竟这么大? 时辰刚要制止,那双手却调转方向,伸进了他的裤子口袋。 林摘星拿着手机,嘚瑟地在时辰的面前扬了扬。 “你吓唬我!” 时辰轻笑:“你先耍心眼的。” 他伸手捏着林摘星的下巴,眼神灼热玩味。 “深更半夜引我过来……” 男人霸道的气息渐渐逼近,闻着她的发丝,一路侵略到脖颈。 “你想干什么?” 他的气息嚣张蛮横,不讲道理地瓦解着林摘星的理智防御。 她慌了。 “我……” 林摘星缩了缩身子,身后的桎梏却更紧了些。 长裙紧紧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墨色的长发半干未干地贴在锁骨上,衬得本来就雪白的皮肤更加剔透。 时辰的手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腰若流纨素。”时辰的脑海里闪出这样一句话。 那细腰只有盈盈一握,紧实有致,时辰的手流连地抚了又抚,直到他的目光穿过她的发丝,看到了她颈侧的伤痕。 那是留玉山那晚,她在山谷里留下的划伤。 时辰的指尖穿过林摘星细密的发丝,小心翼翼地触着那道伤疤。 “还疼吗?” 林摘星侧目而笑:“早就不疼了。” 她眼底失落:“不过可能会留疤。是不是很丑?” 时辰的手就这样顺势抚着林摘星的脖颈、耳后,目光温柔而炽热。 “不丑。” 林摘星喜欢草莓,连房间里的香薰也是草莓味的。 酒气与草莓气息的交汇中,空气慢慢灼热了起来…… 急促的门铃声响起。 林摘星闭着眼睛在心里暗暗骂人。 已经是零点过五分,谁会在这时候叫门?她直起身子,警觉地从猫眼向外看——是周直。 时辰看着林摘星那愤恨的样子,有了几分猜测。 “是谁?” 林摘星兴致缺缺:“周直。” 果然,时辰猜对了。 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藏着?” 他很希望林摘星说不用。 因为他希望林摘星干脆就不要开门。 可林摘星却只是略带抱歉地点了点头。 也罢,婚约都没了,周直还能做什么?即便是他要做什么,时辰大不了就是豁出去了,冲出来给他点颜色。 林摘星开门的一瞬,被酒气顶得头昏。 她自己就已经喝了不少了,而周直身上的酒气却烈到让她都受不了。 “摘星…”周直脑袋耷拉着,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是真的喜…” 他扶着门,醉眼惺忪地抬起头,却对上了林摘星一双冷漠的眸子。 “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周直。” 林摘星无助地垂着眉眼。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喜欢我的朋友周直,而不是这个非要跟我谈恋爱的周直。你明白吗?” “我没有办法明白!” 周直的眼底带着央求,委着身子靠近。 “是朋友,为什么不能发展成恋人?这些天里。所有人都在问我,问我为什么和你解除婚约,问我是不是把你甩了?他们都默认,是我不要你了……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好,都不知道是我!是我爱你不得,是我被你甩了!摘星,只有我能看到你有多好,你怎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房间里,洗手间里响起了流水声。 周直迟疑着愣了片刻。 下一秒,全身的血液霎时涌上了脑子,他满眼猩红,一双青筋暴起的手紧握着门框。 “是那个男人?!是不是?!” 林摘星紧紧抵着门,不让周直越界。 “周直,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眼看着你关上门来和别的男人上床吗?!” 深更半夜,周直在静谧的走廊上大吼大叫,再这么下去,明天一早林摘星又要上热搜。 她正发愁,大堂经理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林小姐,不好意思,周少爷他喝多了。” 林摘星懒得计较,只剩庆幸。 “赶紧带他去醒醒酒。” 大堂经理连连道歉:“实在是抱歉。今天的事……还请您别告诉我们董事长。” 周家一向撮合她和周直的婚事。这下周直擅自发微博宣布解除婚约,想必周直这几日的日子并不好过。 林摘星答应着,终于打发走了周直。 关门的一瞬,林摘星的身体突然失重。 时辰宽大的臂弯从背后将她环住,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移到了玄关柜上。 肩带无意间滑落到了肩头,温热的手在林摘星光滑的肌肤上肆意侵略。带着野蛮气息的吻从耳畔开始,一路向下…… 锁骨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疼痛,林摘星忍不住轻哼一声。 时辰的脸埋在她的脖颈:“还敢不敢了?” 莫名其妙。 林摘星颤了颤睫毛:“我哪里惹你了?” 时辰的眸子里升腾起一丝怒气:“你和他断得不干净。” 林摘星勾了勾嘴角:“你不是有办法吗?刚才,你是故意出动静让他听到的,对吧?” 时辰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他就不该出现。” 也是,刚才要不是周直打断,林摘星这会儿指不定有多美呢。 她慵懒地靠在时辰身上,语气娇柔拿人。 “这个酒店都是人家的,还不是想来就来?” 时辰的手陡然一松,脸色沉寂得骇人。 “那就搬出去。” 林摘星倒不是除了酒店就无处可去。 她在申城有几处房产,只是有的空着没装修,有的则是常年出租。 她回不了原来的家,外公的房子里也是只有佣人在打理,偌大的别墅空得寂寞。 林摘星浅笑着,双手勾上了时辰的脖颈。 “好啊。” 她是醉了,权当是借酒胡言:“那我搬去你家,行不行?” 第48章 你怎么这么贪心啊小孩 时辰的脸色在光晕中久久沉默。 他何尝不想答应,可现实是,如果林摘星住进自己家里,那她的出入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 林摘星本就没抱希望时辰会答应,她也只是试探性地开个玩笑罢了。 “我乱说的,我知道不行。” 时辰认真了。 “总有一天会的。现在……暂时不行。” 有这样一句话,林摘星便已经很开心。 “好啊,那我就乖乖等着那一天。” 只是时辰说得没错,她确实不能再长久地住在艾美酒店了。不仅仅是因为周直,也因为酒店的私密性实在太差,今后时辰要是经常出入,总有一天会被媒体或者有心之人察觉。 “你放心吧,过两天我就搬出去。我在申城有几处房子,不过之前怕自己住着孤单,才住在酒店。以后……有你常来,我就不怕了。” 林摘星的视线柔软地落在时辰的眉宇之间,不确定地问道:“你……会常来的吧?” 时辰故作思索的表情,犹豫道:“那可不一定……” 林摘星瞬时间垂下了眼眸。 时辰就是要逗她。 她明明那么瘦,脸颊却又白又肉,生起气来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甚是可爱。 时辰得意地笑,微微颔首靠近。 “你也可以来我家啊。” 林摘星的心砰砰乱跳。 门窗紧闭,四下悄然。 林摘星却感觉有微风吹进心里。 那风带着丝丝暖意,清爽又直白地长驱直入,吹进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冰封区。 男人的怀抱是那么结实有力,她软软窝在那强壮的臂弯里,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林摘星真想时时刻刻紧靠着这份温暖。 “那你……今晚还走吗?” 时辰的手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摩挲着。 “你怎么这么贪心啊小孩?” “小孩?” 林摘星气气道:“你还把我当小孩?我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小朋友了!我二十四了!” 时辰倒不是真把她当小孩。 只是一时不自觉地,下意识这样叫了出来。 “好吧。不过还是改天吧。” 他低头,两个人的气息瞬间拉近,鼻尖在呼吸的起伏中有意无意地相碰。 “我怕我明天起不来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摘星不知道时辰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本来就闷骚,今天说的话做的事简直是想要林摘星的命。 心脏快要受不住这疯狂的跳动频率,林摘星的脸红到像是发了烧。 她使劲推开时辰,仓皇地逃出他的怀抱,窝在沙发上,用毯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捂了个严严实实。 毯子里,林摘星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恼羞成怒的羞涩:“你说什么呢!” 时辰心想,那些国外的传言怎么可能是真的。 如果林摘星真的是一个情史丰富、阅男无数的渣女,那她的脸皮未免也太薄了些。 他蹲在林摘星面前,目光澄澈,语气沉沉。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如果我今晚留下,那为避人耳目,肯定要凌晨就走。我喝了酒,怕起不来那么早,有什么问题吗?” 林摘星从毯子里钻出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那你说改天!改天干嘛啊!” “改天……” 时辰盯着林摘星红扑扑的脸蛋看了半天。 他是真的好喜欢林摘星脸红的模样,看也看不够。 不过他今天是真的没打算留下。 他自知酒量一般,那杯洋酒虽然没让他神智不清,但也搅得他脑袋昏昏沉沉。 刑警队长的职责所在,他必须保持清醒。 时辰的手指轻轻刮了林摘星的鼻尖一下,眼底是难以隐瞒的宠溺。 “改天告诉你。” 要命! 时辰好像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林摘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时辰那张带着体温的冷峻面庞。 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让她魂牵梦绕,日思夜想。 仿佛从今往后的日子都有了奔头,暗无天日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她寂冷空洞的人生。 今夜,她失眠得厉害,心里却不似从前那些无眠的夜里那般凄冷无助。 爱,是一件奢侈品。 林摘星本以为,除了自己的母亲,再也没有人会爱自己。 可在时辰的眼里,她看见了爱。 于是从前的那些误会和冷眼相待,全部一笔勾销。 哪怕是地下恋情也好,哪怕不被承认也好,只要时辰心里有自己,再多的委屈,她也甘之如饴。 林摘星挑了一套靠近警局的房子。 这套房她买了好些年,虽然是精装修,但空了这么久,总还是要好好再置办一番。 这可把林摘星忙坏了。 她急着想搬进来,又不愿意将就,索性找了个设计团队来帮忙。 和设计师们谈好设计方案之后,林摘星没有急着回酒店。 时辰在加班,今晚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她不想打扰时辰的工作,却又被思念缠得百爪挠心。 反正回去也是自己一个独守空房,林摘星索性戴上耳机,在警局外的马路上闲逛。 她想着,说不定恰好就能偶遇时辰下班呢? 这样见面,多少也理直气壮些。 才逛了没多久,林摘星就远远地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这身影不是时辰,而是向海。 他急急地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打电话,见林摘星过来,匆匆跟电话那头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 “摘星?你怎么在这?” 林摘星侧身过去,悄悄道:“我在等时辰下班呢。” “啧。我看你还是别等了。他今晚有的忙呢,说不定要通宵。” 林摘星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这样啊……那你呢?你不用忙啊?” 向海面露难色,显然是遇到了点难为的事。 “我……我家里有点事,时辰仗义,让我先处理好自己的事。” 林摘星听着向海的语气,好像是有困难的样子。 向海把自己当朋友,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 向海本来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他知道这个忙,林摘星能帮,也一定会帮。但是他本不是为了占便宜才跟林摘星交朋友的。 这才刚认识没多久,林摘星就已经帮了不少忙了,向海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小问题。我自己能解决。” 第49章 房子 林摘星又不傻,没那么好糊弄。 向海的表情分明就不对,却还嘴硬不说。那这个事,估计不会太小了。 “向海,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因为脸皮薄,不让我帮忙,让小飞受了委屈,我可跟你没完!” 向海对着夜色,深深叹了口气。 林摘星说得对。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现在他身边有了小飞。作为一个父亲,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呢? 向海定了定决心,坦白道:“其实我……最近在找房子。我父母还有小飞,我们这一家四口至少要租个套三。可申城的房租是真贵啊。郊区倒是还便宜些,但离警局太远了,附近的配套学校也不是那么好。我这几天看房子看了十几套了,一个合适的也没找到。” 向海颓然地坐在路边,生出了深深的挫败感。 “摘星,真不怕你笑话。我当警察这么些年了,钱没攒下几个,孩子家人也没好好陪伴。我刚离了婚,我爸身体还不太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混了个什么,一把年纪了,连个像样的窝都不能给家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摘星虽然物质富足,但也有难以解开的烦恼。 她不能说完全可以理解向海,但也多少可以懂他的愁闷。 “嗨,多大点事啊。我在申城好多房子呢,刚好最近有套房子出租。这房子就在警局附近,不过年岁老了些。人家上一户租户嫌弃那小区配套设施老旧,物业水平也一般,不愿意继续租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去看看?” 向海知道,一套房子在林摘星那里不算什么大事。 但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再白白欠林摘星的人情。 “摘星,我知道我说了,你肯定会帮我。但是我……我不想白受你的恩惠。警局附近的房子我不是没看过,要是租得起我早租了。你要是便宜租给我,我这心里……” 时辰说过,向海自尊心很强,要面子。 林摘星完全可以理解。 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便宜租给你了啊?我那房子……真不瞒你说,风水不好。住进去的人,不出一年必分手的分手,离婚的离婚。这在中介那儿都是挂了名的,不信你去打听!我要是租给你,我就没这方面压力了。” 林摘星挑了挑眉毛,故意逗向海开心。 “因为你不是已经离了嘛。” 不管是真是假,向海都愿意说服自己去相信。 因为这是林摘星的一片好心。 “摘星,真的谢谢你。”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事要求你呢。” 林摘星也靠着向海,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等你们一家安顿好了之后,小飞也就能上小学了。他白日里在学校,那阿姨是不是空闲了?” 向海疑惑着,点了点头。 林摘星粲然一笑,直率道:“我最近也要搬家。但是呢,不住酒店的话,我怕我自己这么懒,根本打理不好卫生。如果阿姨愿意的话,一个星期帮我来收拾两次卫生可以吗?我会给酬劳的。” 向海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摘星说是求他帮忙,可向海心里清楚,这只是为了让他心里不要有负担罢了。 这样一份工作,自己的母亲如果去面试,是肯定面不上的。 世人都说林摘星疯,骂她浪荡。 向海真想拿抹布堵住他们的嘴。 她明明这么善良阳光,直率又可爱,为什么要遭受那么多无端的羞辱? 向海心里暗暗决心—— 林摘星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向海回到警局的时候,手里拎了一盒草莓。 时辰正翻看着案卷,瞥见向海进来的时候,先是随口问了一句“回来了?” 然后一愣。回过头去,又直直地盯着向海手里的草莓。 “她来了?” “啧啧啧啧……” 向海忍不住咋舌。 “你们俩要不要这么感人啊?光看盒草莓就知道人家来了?就不能是我买的?” 时辰自信一笑:“这个牌子你不可能买。” 向海寻思着,什么草莓,至于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价签,瞬间噤了声,连忙把袋子塞到了时辰手里。 “高端局。时队长还是自己享受吧。” 时辰心满意足地端着草莓傻笑。 “她人呢?” “我说你通宵,让她回去了。” 于是时辰就继续捧着草莓笑。 那笑实在是太美滋滋了,看得向海直起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啊你俩?前两天你不还烦人烦人地说人家?今天又摆出一副怀春的样子。你俩……?” 时辰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猜去吧。” 向海拖了个椅子过来,一本正经地语重心长道:“时辰啊,你可千万要珍惜。人家摘星真的是个好姑娘,你之前老对人家冷嘲热讽的,实在是过分了。你这个人,我是清楚的。你不就是在意外界那些流言吗?叫我看啊,那纯属都是放屁!你要是错过林摘星,保准你后悔一辈子!” 时辰一脸纳闷地看着向海。 “你今天怎么回事?你是林摘星娘家人啊?” “我以后还就是了!” 向海思忖着,沉了沉嗓子。 “房子的事,摘星帮我解决了。” 时辰有些惊讶。 林摘星会帮忙不奇怪。他惊讶的是向海竟然会接受林摘星的帮助。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向海的为人品性,时辰再清楚不过。他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受了林摘星的恩,心里肯定不好受。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向海知道时辰在担心什么。 他只是坦然一笑:“过去可能是我错了。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这个人啊,就是太过自尊了,有时候连你我都不愿意依靠。但是总有些事,单靠自己是解决不了的。我不会白白让摘星帮我。我真心把她当朋友,以后细水长流,无论她以后有任何事,我也会无条件地、全力以赴地帮助她。” 星辰不语,只是独自闪耀着,就足以让人瞩目。 时辰觉得,林摘星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她好像高高在上,孤单遥远,可那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亮却总能照亮夜空。 他相信,总有一天,世人会像自己、像向海一样,看到她的温暖和善良。 第50章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失望? 向海一家人顺利移居申城,小飞也上了一所很好的小学。 那晚林摘星连夜联系了设计师更设计方案,一切都是按照老年人和小孩子的生活习惯来安排。 林摘星没说,向海也看得出,她用了心。 向海本来想着,请林摘星吃个饭,再叫上时辰,三个人自自在在的,也能好好说个话。 可他乔迁的喜讯很快传遍了警队,那些小警员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他请客。 林摘星帮了这么大的忙,向海不想背着她搞聚餐。况且他光明正大地交朋友,也不在乎被人说三道四。 于是这个周六,向海家里很是热闹。 林摘星拿着一瓶好酒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引起了一场小轰动。 她一身低调的淡蓝色休闲装,扎起高高的长马尾,淡妆也足以美得让人瞩目。 不过警员们惊讶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电视上的这位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副队长的家门前? 向海很是淡定地介绍着:“这是林摘星,是我的房东,也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 听到这俩字,众人更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时辰坐在角落,沉沉的嗓音像是在发号施令。 “没有礼貌吗你们?” 时队长一发话,谁也不敢再愣着,纷纷客气地打着招呼。 林摘星有些局促地微笑着,不知道自己来得合不合适。 如果不是向海一再坚持要她过来,她本不想凑这个热闹。 除了向海和时辰,这个场合里的其他人她都不认识,她本就不擅长交际,又要在人前装跟时辰不熟,实在是让她憋得够呛。 好在是这些警员们比她想象得要好相处得多。 尤其是——韩言。 韩言是个话痨,又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于是忙前忙后地照顾着林摘星,一会儿递个纸巾,一会儿又端个果盘,甚是殷勤。 有人起哄了起来:“韩言,在局里也没看你这么勤快啊!” 韩言眯着眼睛摆摆手:“你不懂。” “不懂?我们不懂什么?韩言,你不会是对人家林小姐……” 韩言吓得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神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时辰。 “别乱说啊!我……我这叫绅士风度!在场咱们一堆大老爷们,就林小姐一个女生,我不得好好照顾着?” 向海端着果盘过来,塞到了韩言手里。 “行啊。既然你这么积极,不如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助助兴啊?听说你唱歌不错,不如给林小姐露一手?” 向海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准备连麦克风。 电视机开启,申城新闻正在播放。 「云顶建筑危险施工事件落下帷幕,涉案主犯高旭落网。顶峰集团董事长贺城今日表示,自己和未婚妻心情未受影响,将于下周六如期举行婚礼。」 众人默契地噤声。 林摘星怅然地望着电视机屏幕,手中的西瓜顺着叉子流下甜腻冰冷的汁液,林摘星却像是感觉不到般,悬着手,定格了动作。 向海慌慌张张地换了台。 “那……那个……这什么破电视台?净播些我不爱看的!” 林摘星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 “我……我去阳台抽根烟。” 她知道,自己刚才一定笑得很难看。 发布会那天,她大言不惭地当着媒体的面,向贺城猖狂地挑衅。如今看来,小丑倒是她了。 云顶建筑的案子结了,高旭是唯一责任人。 她期待了那么久,时辰和向海也努力了那么久,可最终还是拿贺城没有任何办法。 她的父亲,要结婚了。 新娘,是毁了她家庭、逼死自己母亲的第三者。 林摘星不服。 她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她的外公昏迷不醒。而那些登堂入室的强盗却可以兴高采烈地办喜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林摘星夹着烟的手颤抖着,眼底的泪被风吹得苦涩。 身后,递过一张纸巾。 林摘星只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时辰。 “你出来干嘛?不怕他们看到?” 时辰从林摘星的手里夺过烟盒,抽出一根来,拿在手中轻轻捏着。 “看到有什么?跟你一起抽根烟有罪吗?” 林摘星低着头苦笑。 “有罪吧。凡事若跟我有关,多多少少,就变得不光彩了些。” 时辰不知道,林摘星为什么要以别人做错的事为耻。 他倚着栏杆,和林摘星紧紧并肩。 “那么你觉得,向海跟你做朋友,会让他觉得不光彩吗?” “我不知道。” 林摘星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眼神迷离在眼圈里。 “总之你是觉得不光彩的。” 时辰蹙着眉,手一用力,将烟折了个弯。 “我什么时候?” “地下恋情,光彩吗?” 时辰转过头,深深地凝望着林摘星的侧脸。 他知道,这段被藏着的感情总归会让林摘星感到委屈。 说到底,是他自己不争气,没有本事让悠悠众口闭嘴,也没有勇气面对流言。 阳台内的帘子拉了一半。 时辰往屋里看了一眼,趁人不注意,拉着林摘星的手躲进了帘子后。 他健壮的身子不容挣脱地将林摘星按在墙上,手掌扶在她的脑袋后面,眼中是深不可测的墨色。 “委屈了?” 林摘星慌张地看了眼屋内的方向,压低了声音。 “你疯了?被他们看到怎么办?” 林摘星的手里还夹着烟,因为怕烫到时辰,下意识地举到了墙边。 时辰就顺势擒住了她的手腕,身子得寸进尺地逼近。 “你不是不愿意藏着了?看到不是正好吗?” 林摘星蜷缩着身子,眼光湿润。 “我……我只是一时心烦。”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 时辰多么想,自己的感情也可以在这样好的阳光里晒一晒。 他的睫毛微颤,手指在林摘星的发间轻抚。 “对不起。” 林摘星兀然抬眼,被时辰的眸光深深吸引。 他的眼中似乎真的藏着无尽的自责与愧疚,柔情和怜惜几乎要渗出眼眶来。 于是林摘星的委屈就瞬间一扫而空。 “不用对不起。是我自愿的。” 时辰深深俯身,脸埋在林摘星的脖颈间,轻轻蹭着,像一只求抚慰的狗狗。 “给我点时间,我会向所有人承认你的存在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竟然带着央求。 “林摘星……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失望?” 第51章 他不认识酱油! 他的头发硬硬短短的,埋在林摘星的颈侧,有些扎人。 林摘星手里的烟即将燃尽,烟灰落在手上,她却顾不得察觉。 鼻腔里充斥的是时辰身上特有的气息,肌肤传来的是时辰炽热燃烧的体温。 耳畔,磁性的低音伴着湿湿的呼吸,让她意乱神迷。 “我……” 阳台门内传来呼喊—— “时队,林小姐,你们吃香菜吗?!” 林摘星吓得魂都快出窍了,下意识地用力想要推开时辰。 然而时辰却岿然不动。 他手上力道更甚,抬起头来,一双眼深邃幽长地看着林摘星。 “她不吃。”时辰提了提嗓音。 林摘星又慌又惊。 慌的是,生怕被人发现。 惊的是—— 时辰怎么知道自己不吃香菜? 她微微颤了颤手腕。 “你怎么知道?” 时辰是个不拘小节的大男人没错,但和林摘星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和眼都像是被吸引着,不可自制地紧跟在她身上。 那天晚上在中餐馆的时候,林摘星把那盘凉拌牛肉里的香菜都仔仔细细挑了出来。 这个举动,连林摘星自己都忘了。可时辰却默默记了下来。 时辰侧眼,看着林摘星手里即将燃尽的烟蒂,轻轻夺了过来。 “我还知道你恐高,知道你喜欢绿色,知道你喜欢喝红酒不爱喝啤酒。记得你喜欢抽的香烟牌子,记得你……最爱草莓的味道。” 这些,有是时辰从网上看到的,有的是他在日常中观察到的。 一点一滴,关于林摘星的每一个细节,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林摘星轻手轻脚地揪着时辰的衣角,手指情不自禁地向上侵略。 此刻,她想要拥抱。 屋里,又传来高喊—— “饮料呢?能喝冰的吗?!” 时辰歪着头,脸上瞬时覆上了一层寒意逼人的杀气。 林摘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书来按在时辰的胸膛,带着娇嗔地轻推了几下。 “走吧。” 时辰只得放手。 他迈进客厅的时候,脸色冷得吓人,步调都带着煞气般又急又重。 “刚才是谁问的?” 队员们平日里倒是经常看到时队长这副阎王面孔。可今天是休息时间,私人聚会,时队长怎么突然发作,眼神射过来的时候尖利得骇人,像是想要了他们的狗命? 孙彬站在厨房里怯生生地举起手来。 “是……是我时队。怎……怎么了吗?” “没怎么。” 时辰从餐桌上拿起一个苹果,直接徒手掰成了两半。 “就是想夸一夸你,细心。” 时辰的表情可不像是在夸人。 韩言心想,再不帮帮孙彬,这小子就要被暗箭射死了。 “呃……厨房没酱油了!还有饮料,饮料也快没了!时队,麻烦您下楼跑一趟呗?” 时辰站在餐桌旁,目光紧紧盯在孙彬身上,一口一口地咬着苹果,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完了,时队长这还真是生气了。 韩言求救般地看向林摘星。 “林……林小姐,您跟我们队长一起吧!他……他不认识酱油!” 孙彬傻乎乎地摘着菜:“开什么玩笑呢?我们时队不认识个酱油?” 韩言快要被这个傻大个儿给气死了,恨不得拿抹布给他把嘴堵上。 时辰三下两下啃完了苹果,没好气地把果核扔进了垃圾桶。 “我就是不认识。” ?????? 除了韩言和向海,警队里其他人都惊异地面面相觑。 林摘星真是搞不懂时辰这个矛盾体。 说要搞地下恋的是他,人前每每憋不住的也是他。再这么下去,傻子也看得出猫腻了。 她赶紧扯了扯时辰的衣角,拉着他往门外走。 “没事没事,我认识,我陪他去买。” 电梯里,时辰像是憋了太久,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唠叨着。 “孙彬这小子,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太差了。就他这样还当刑警,这点眼神儿都没有,还不如韩言机灵。回去我就给他安排几个查监控的案子,让他好好练练眼神。” 时辰说的时候一本正经,林摘星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时辰侧目:“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 林摘星的身体微微朝时辰靠近,手指有意无意地勾着他的袖口。 “我还以为刚正无私的时队长从不会公报私仇呢。看来你是真的生气啦?” “什么公报私仇?我这是为了他好。不过……” 时辰仍然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电梯门,手臂却默默地挪了过来,将林摘星的小半个身子挡在身后。 密闭的空间,极限的距离,身体微微相碰的两人,将周遭的空气都染成了粉红色。 林摘星不知所措地轻轻掐着自己的掌心。 “不……不过什么?” “不过我确实生气。” 他的语气听着冷静,却躁动着林摘星的心。 那双滚烫的大手向后一勾,林摘星的手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要不是他大吼大叫……你就抱我了。” 林摘星咬着下唇,脸颊刷的一下红了。 她还以为时辰没察觉到她的动作。 “那……你要是这么遗憾的话。要不然我现在……” 林摘星的手缓缓抬起,手指隔着时辰的外套,一寸一寸地侵袭…… “叮——” 电梯门打开,有人进来。 林摘星连忙收回了手。 她暗暗懊恼着,低着眉眼,嘴巴瘪得像要哭出来。 她不过只想要一个拥抱而已,就这么难吗? 林摘星深深低着头,生怕前面的人认出自己。 她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想和时辰拉开些距离。 然而时辰却不讲道理地,暗暗把她的手腕藏在身后,紧拉着不放。 林摘星不敢吱声。 她任由时辰抓着,将她的手慢慢引到了他的腰间…… 结实的肉体触感传达遍整个手掌,林摘星僵硬地维持着冷静的脸色,内心却早已暗潮汹涌。 这段电梯,怎么又漫长,又短暂。 漫长是因为,她提心吊胆,生怕被前面的陌生人察觉。 短暂是因为—— 她好像再多抱一会儿。 时辰这个人的短板到底在哪啊? 脸长得无可挑剔,年纪轻轻当了刑警队长,身材还这么…… 林摘星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臆想着,脸红得像一颗新鲜熟透的西红柿。 第52章 以后我教你 她也不知道怎的,心脏像是病了似的控制不住地乱跳。 时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得意地浅笑。 “你到底谈过几次恋爱?” “啊?” 林摘星还以为,时辰是想起了她在国外的花边新闻,冷不丁地兴师问罪呢。 “我……我谈过……”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那些个过往,多数都不算是恋爱。 有的时候只不过是有几分好感的约会,见一两面、吃顿饭,便不了了之。 有的则是她甩也甩不掉的追求者,林摘星不温不火地敷衍着,久了也就自然没了联系。 可这些在媒体眼中却成了可以大肆编排的好素材。网络世界真真假假,广为流传的,只会是那些吸人眼球的,不论虚实。 别人怎么说,她倒是不那么在乎。林摘星在乎的是时辰的看法。 “其实我没正经谈过恋爱……” 林摘星生怕时辰不信,扭过头来,真切地解释:“真的,不管你信不信,那些新闻真的只是捕风捉影。我承认,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确实总和一些异性接触得近了些。但是那也只是点到为止,我……” 时辰推着购物车,脚步停了下来。 “你什么?” 林摘星从脸红到了耳根,声音小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我没经验。” 这倒是很出乎时辰到意料。 他不是传统守旧的大男子主义,对这方面,他并不在乎。况且林摘星的那些新闻不论是真是假,二十四岁了,谈个恋爱也很正常。 时辰心里又惊讶,又有点窃喜,却藏着情绪不让人看出来,明知故问地问道:“什么经验?” 林摘星转过身去,随手拿了两包薯片扔到购物车里,气鼓鼓道:“没什么!” 时辰却故意咬着不放。 “怎么了?说说呗?什么经验,说不定我有,可以传授给你?” 林摘星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她拧着眉毛,手里的薯片包装袋被捏得咯吱作响。 “你有经验,真好,真有本事!” 时辰看这架势,再这样逗她,怕是真的要惹得她生场大气。 他隔着购物车伸手过去,连忙拉住了林摘星的手臂。 “生气了?” 林摘星撇过头去,闷闷赌气:“没有。” “别生闷气了。” 时辰看了看周围,颀着身子贴在林摘星的耳边低声喃喃:“以后,我教你。” 这个警察怎么这样? 林摘星感觉自己的七窍都在冒热气,尤其是耳朵。 她真是不知道时辰这人一旦上了道会是这么骚气。这还是地下恋呢,他就敢这么厚脸皮地撩,今后要是公开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修理自己呢。 林摘星急匆匆地往前走,几乎就是在逃跑。 从超市回向海家的路上,林摘星一路都在刻意保持着和时辰的距离,生怕一个接近,又被他抓到机会挑逗一番。 她是真的遭不住了。 刚进门没多久,时辰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张德民打来的,简简单单几句话,时辰就面色凝重,答应了几声“好”,便召集着队员们到卧室里开会。 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换上一了副严阵以待的面孔。 林摘星正在厨房里洗水果。 “出什么事了吗?” 向海沉着脸走过来。 “抱歉啊摘星……队里临时有事,我们都得回去一趟。” 林摘星大概猜到是工作的事,只是没料到竟然这么着急。 “现在吗?” 向海有些抱歉地搓着手:“嗯。” “噢……” 林摘星知道他们刑警都很忙,周末加班也不是奇怪的事。 但她最近见时辰少,难得能这样借着由头,光明正大地一起待一会,心里难免失落。 没办法,他是警察,有他的职责。林摘星只能体谅。 “我知道了。那你们就赶紧去吧,这里有我收拾。” 时辰在队员面前不方便直接道别,只是远远地看了林摘星一眼,便打头匆匆离开。 本来熙熙攘攘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林摘星一个人。 喧闹之后的冷寂格外让人感到孤独。 林摘星独自住了许多年,孤单早就成了日常。 可这一时刻,她却很是怀念方才的热闹。 那些单纯直白的刑警们,不会说官方漂亮的场面话,甚至有时候太过没心眼儿地直率,却让林摘星心生欢喜。 或许是因为,那些单纯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阴霾,看向她的时候,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疯子。 收拾完屋子,林摘星去了沈让的咨询室。 自从西餐厅露台那晚之后,林摘星再没见过沈让,也没收到沈让的消息。 她好歹也是个病人,这么多天没来接受治疗,沈让也不关心一句? 林摘星从沈让的办公桌上顺了根棒棒糖,半倚在躺椅上,像是来玩的似的。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 沈让翻看着病例,眼皮抬也不抬。 “问什么?” “问我的病情啊。沈医生,你也太不负责了吧。我这都多久没联系你了,你也不怕我犯病?” 沈让摇着头笑了笑:“我看你挺好的啊。” 林摘星还没见过这么治病的心理医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什么病?我这病还有救吗?” 她问这话,并不是闲聊,而是真的有点害怕。 沈让一直以来的治疗方式,简直不能称之为“治疗”,干脆就是带着她玩。 林摘星确实是自在了,但心里多少也有点没底。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没救了?沈让不忍心直说,所以哄着她玩呢? 但沈让的表情却一本正经,不像是个这么草率的人。 他抬眼看着林摘星,笔挺的灰色西装一丝不苟,更显他的权威。 “当然有救。” 林摘星直起身子。 “怎么救?” 沈让的脸上轻轻松松:“还是之前那样呗。” “之前那样?” 沈让这是打算领着她玩遍全省了啊? 但是她的心底,其实还是愿意信任沈让的。 他是萧潇介绍的,又是这样一个温柔可靠的人。 更何况,林摘星也别无选择了。 她看过那么多心理医生,结果不还是一样? 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53章 陶冶情操 沈让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安排她出去玩。 这次,是郊外农场。 林摘星穿着水靴站在满是牛粪的围栏里拿着干草喂牛的时候,真的开始怀疑沈让是不是个骗子。 萧潇站在场外,端着手机兴奋地录像,嘴里兴奋地碎碎念。 “摘星啊林摘星,我们顶峰的大小姐林摘星。真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一天,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林摘星气急败坏地把干草一股脑扔到了地上,冲着沈让怒吼:“她怎么不用喂牛啊!” 沈让戴着墨镜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很是惬意。 “她又没病。” 林摘星快要疯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病,还需要来喂牛? 这个农场里除了牛就是马啊羊啊的,总之那气味不是很宜人。林摘星都不敢低头看自己的裤子,生怕看到什么污秽的东西粘在身上,她怕是会崩溃。 就这么个受罪又出力的地方,门票竟然还要五百多? 沈让和萧潇这俩铁公鸡,竟然还都让她掏腰包? 真是花钱找罪受。 林摘星觉得,再这么下去,她没病也要被逼出神经病来了。 “我不干了!我这双手是用来喂牛的吗?沈让,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沈让对着晴空伸了个懒腰。 “拥抱大自然陶冶情操,有利于你的病情。病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无条件地信任医生,听医生的话。我叫你做什么一定有我的道理,你照做就是了。” 林摘星深呼吸着,闭上眼睛自我催眠—— “算了算了,有人还愿意治你就不错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林摘星豁出去了。 她乖乖地听沈让的话,喂完牛又喂了羊,喂完羊又到马场给马儿们切胡萝卜。 一开始,她心里别提有多么抵触了。 可慢慢的,她竟觉得这些动物们还挺可爱的。 站在那体型健壮的大公牛身边的时候,她还怕那牛儿尥蹶子给自己一脚,没想到它们都像是通人性似的,知道林摘星是来给它们喂吃的,一个个的都十分温顺,还时不时地用脑袋蹭她。 刚出生的小羊们白得像天上的云彩,软乎乎的,围在林摘星的身边,身上带着奶香。 尽管烈日当空,林摘星穿着厚厚的防水背带裤,汗都浸湿了背,竟也觉得有些开心。 在单纯可爱的动物当中,她的心似乎也被治愈了。 马场旁边扎了几个帐篷,是农场为游客准备的露营地。 林摘星闻着味就知道,萧潇和沈让在烤羊肉串。 “喂!你们有没有人性啊?当着羊的面烤羊肉,你们在乎过羊的感受吗?” 萧潇嘚瑟地扬着手里的烤串,没心没肺地蹦哒着。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人不吃肉是会死的!” 林摘星还真没听过这歪理。 她拿着刀狠狠剁着桌板上的胡萝卜,心想着干完这些活,得好好过去跟萧潇理论理论。 没过多久,帐篷那边传来了交谈声。 林摘星听着,似乎是沈让在和谁说话,语气听上去很是熟络。 她好奇地往露营地那边抻了抻头,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时辰???” 林摘星眯着眼又仔细地看了半晌,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时辰今日穿得正式,白色的衬衫扎在黑西裤里,像是来办公似的。 他的身前立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男的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矍铄,姿态带着几分威严。 女人则舒雅安娴地靠在男人身边,举止优雅,有着岁月沉淀的美。 林摘星猜测,这两人应该是时辰的父母了。 那么…… 时辰身边的那个女的又是谁啊?! 那女人一看就是个文静的大家闺秀,身上的碎花裙一点不显俗气,白皙的皮肤在日头里被照得几乎要发光。就算是这么远的距离,林摘星也能看得出,她是个美人。 北国雪松? 林摘星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那日时辰车里的那股香水味。 此刻,她恨不得直接从围栏跳出去,揪着时辰的衣领问一问——这女人是你的谁啊! 可她却不能,而是更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人家亭亭玉立,带着北国雪松的芬芳,而她却穿着背带裤,踩在马粪里切胡萝卜。 林摘星气得牙根痒痒。 沈让这是想气死她! 林摘星蹲下来,藏在桌子后面偷偷地观察着。 沈让和那年长的女人聊得亲切,一看就是认识。 她心里不由得猜测—— 沈让该不是故意的吧! 他知道时辰会和父母来农场,所以故意让林摘星在这里狼狈地干粗活? 这到底是为啥啊?她哪里惹了沈让了? 林摘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她得赶紧悄悄开溜。她可不想让时辰和他父母看到她这副脏兮兮的样子。 林摘星扶着围栏,蹲在地上一步步地往帐篷的反方向挪,想挪进室内马场里先躲一躲。 可沈让却一嗓子把她的魂都快喊没了。 “摘星!” 林摘星在心里骂了沈让八百遍。 他肯定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林摘星也跑不了了。她苦着脸站起来,使劲挤出了一个笑容,朝帐篷那边挥了挥手。 她看见,时辰的眼神颤动了。 沈让得寸进尺地催促着:“赶紧过来啊!” 都到这份上了,不过去打个招呼实在是不合适。 死就死吧。 林摘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脱下手套,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沈让把林摘星往前拉了拉。 “这就是林摘星,我朋友。今天在农场,她可没少出力。咱这些个牛啊羊啊都是她喂的,可厉害了。” 于慧温温柔柔地笑着点头。 “你好林小姐,我是于慧,是小让的姨妈,也是这个农场的主人。” 林摘星想握手,却又看着自己那汗湿湿的手,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您好。” “林小姐这么漂亮,又是富家千金,竟然不嫌脏?来我这儿玩的年轻人很多,几乎没有你这样能干的。看来,你很喜欢动物?” 林摘星真想说—— 是你外甥逼我的。 她扫了一眼沈让,笑道:“是啊……小动物……很可爱。亲近大自然……陶冶情操嘛。” 林摘星用余光瞄了一眼时辰旁边的女人。 凑近来看,那女人更漂亮了。 第54章 大姨?! 林摘星的心里酸涩,脸上却不得不笑着。 她真想质问时辰,真想一把将那女人推开,警告她——离我男朋友远点! 可她哪有资格啊。 她与时辰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却只能装作萍水之交,只是疏远地点了点头。 “好巧啊时队长。” 于慧反应过来:“哦对了,你和我们小辰认识。之前你家的案子,还有当年你母亲的事,都是小辰负责的对吧。” 林摘星乖巧地点头。 “是。时队长人很好,心思细腻又贴心,帮了我不少忙。” 于慧和时召忠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贴心? 自家孩子自己清楚,时辰可不是个贴心的孩子。尤其是对异性,他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就连今天,也是他们瞒着时辰,才把他和齐菲凑到了一块来。 时召忠给于慧使了个眼神,低沉道:“走吧。” 时辰的帐篷就在他们旁边,人家一家其乐融融的交谈,林摘星这边却只能压着火气不敢发作,蹲在烧烤架前折着狗尾巴草生闷气。 沈让站在旁边笑得狗里狗气的。 “别生气嘛。” 林摘星低着头,不想搭理他。 “你就是故意的。” “我呢,确实是故意的。不过我只知道我大姨一家要来,可不知道他们还给时辰安排了个cp。” 不提也就罢了,提起那个女人,林摘星更是气得喘不上气来。 可时辰的帐篷离着那么近,她就算是气死也不敢大声喊出来,只能压着愤怒,低声狠狠责怪道:“别狡辩了!你跟时辰是亲戚你怎么不早说?还有,他们一家要来就来,你带我过来干嘛?你还故意把我折腾成这副狼狈模样,是想让他们都来看我笑话吗?” 沈让递过一支羊肉串来,在林摘星的鼻子面前抖了抖。 “吃点肉,消消气。其实我也是就这几天才在家族群里,看到我小姨发的照片才知道,时辰竟然是我表弟。我也是好心啊,难道你不想见时队长吗?” 林摘星猛地转过头来:“你知道……?” 沈让嘴角一勾:“知道什么?知道你喜欢时辰?你一见他就心猿意马,眼睛恨不得长人家身上了。别人你能糊弄,我可是心理医生!” 林摘星一把拿过肉串,气消了几分:“你也知道你是心理医生啊?我还以为你是媒婆呢……” 她刚要下嘴,又反应过来:“不对……时辰他妈是你大姨,那你妈妈就是他小姨。你俩的妈是亲姐妹,你俩就是表兄弟啊!你俩怎么可能不认识?” 沈让暗暗瞅了一眼旁边的帐篷,又低过头来招招手,示意林摘星靠近些。 “我大姨啊……不是时辰的亲妈。” “啊?”林摘星掩着嘴惊呼。 沈让淡定地点了点头:“时辰他亲妈去世得特别早,我小姨是他爸爸后来续弦的。只是呢,这半路的夫妻就算能同心,后妈却不能跟亲妈相提并论啊。所以我们这边的亲戚,时辰几乎是不来往的。小时候是见过几次,后来长大了,我出国,他当了警察,我俩人不出彼此也很正常。” 林摘星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就算你认不出他的模样,难道还记不住他的名字?他是警察这你知道吧?职业加名字,凑在一起,我就不信你推断不出他是谁!” 沈让尴尬地咧了咧嘴,没料想到林摘星的脑筋这么活泛。 “呃……好吧,我承认。但我见时辰的时候,明显看出他是真的压根儿没认出我。叫你这么说,他也知道我的名字和职业,怎么没推断出我是谁?既然他都不记得我,我干嘛要承认我认识他?这不公平。” 男人还真至死是少年啊。 林摘星把手里的烤串塞回沈让手里:“那你应该报复他啊!你干嘛算计我?你说让我喂牛喂马是给我治病,其实就是想让你大姨看我出丑!我的一世英名啊……沈让!我还以为你是个温润公子!没想到是个小肚鸡肠的老狐狸!” 沈让急急解释:“不是,天地良心,我是真的为你好。你想啊,你要是想跟时辰好,那早晚都要过我大姨姨夫这一关吧?他俩可都是当过兵的,喜欢的儿媳妇,肯定是那种务实勤勉、规矩老实的。而他们现在了解的你,是新闻里那样,不干正事的放浪女人。现在他们一看,唉?这姑娘竟然能放下身段干这些又脏又累的粗活?这不对你就另眼相看了嘛!” 萧潇在一旁,塞得满是是肉,附和道:“有道理,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 林摘星不敢大声喊,只能恨恨地踩着脚下的石头:“务实勤勉?规矩老实?那刚才那女人怎么不去喂牛啊?你害我在情敌面前丢脸,我林摘星什么时候输过这样的面子!” “这个……” 沈让期期艾艾,确实没料到这一出。 “其实也未必是情敌。说不定……说不定,是他哪个远房亲戚呢?” 绝不可能。 林摘星看过那女人看时辰的眼神,那眼底分明是如狼似虎的歹意。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那女人绝对来者不善。 若不是这身臃肿丑陋的防水背带裤,凭她这张脸、这身材,怎么可能输下阵来? 林摘星气不过,暗暗决心势必要好好打扮一番,一会让什么女人都黯然失色。 她刚起身,准备去换衣服,却被沈让拉住了手腕。 “干嘛去?” “变装!一会儿我洗漱打扮完,还有那女的什么事?” 沈让朝着马圈扬了扬眉毛:“你胡萝卜切完了吗?” 刚才急着要逃,她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后来又被沈让叫过来,那堆胡萝卜就暂且抛到了脑后。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挽回面子,她哪还有心思切什么胡萝卜? “还切?你还真想给我立一个勤劳朴实的人设啊?” 沈让眯着眼睛笑:“不是啊。我不是说了?亲近大自然,有利于你的病情。你别以为我胡说八道。你自己难道没感觉到吗?跟动物接触到时候,整个人是放松的、愉悦的。而且运动会促使多巴胺的分泌,你会感觉到快乐!你自己说,你感受没感受到效果?” 第55章 关你屁事 林摘星不想嘴硬。她还真感觉到了些效果。 她远远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马儿,对自己半途而废的行为竟生出了几分愧疚。 马儿们那么可爱,她怎么舍得让它们饿肚子? 她看了眼时辰那边的帐篷——他们一家进去了就没再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其乐融融地吃上饭了。 算了,反正人家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有什么可丢脸的。 林摘星拍了拍裤腿,起身默默地往马圈走去。 时辰这边,却不像林摘星想象的那般欢乐。 偌大的营帐里,时辰像是个局外人似的,独自远远地坐在靠门口的位置。 于慧一边从保温箱里往外拿餐食,一边朝时辰这边看:“小辰,快过来吃饭了。” 时辰只是恹恹地看着外面的草地。 “我不饿。” “不饿也多少吃点,下午你还得带着齐菲到处逛逛呢。” 时辰冷冷道:“我下午有事。” 于慧和时召忠知道,时辰对齐菲无意。但齐菲这个姑娘,却十分符合他们的心意。 她这样沉静稳重的性格,家世又相当,实在是儿媳妇的不二人选。只是时辰却像是对感情之事毫不挂心似的,怎么说也不愿意再和齐菲单独出来见面。 于慧没办法,只能瞒着时辰,说今天是一家人出来见个长辈,这才把时辰骗了过来。 齐菲见气氛沉闷,乖巧地解围道:“算了阿姨,辰哥哥工作忙,我也不是非要他陪我的。只是……一直听说您的农场里养的马匹,全是上等的好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去开开眼?” 于慧赶忙应道:“当然啦。那既然小辰不饿,就让他现在带你过去看看!” 时辰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和林摘星聊天界面上,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辰哥哥?” 那令他汗毛直立的呼唤让他回过神来。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时辰多少还顾及点礼数,虽然冷淡但不至于这样漠然。这次,他显然是有些烦了,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齐菲低着眉眼一笑:“辰哥哥,上次……你送我回家,半路就把我抛下。你还亏钱我一次呢。” 所谓的亏欠,不过是齐菲的一厢情愿罢了,时辰可没答应过。 他刚想拒绝,时召忠却发了话。 “时辰。” 时召忠语气沉沉,带着几分威怒:“上次的事,你太没礼貌了。你有公事也就罢了,现在你总没别的事吧?” 时辰知道,再拒绝下去,父亲和慧姨都会尴尬。 他起身,看也不看齐菲一眼,直接往帐篷外走:“走吧。” 他步子大,齐菲就小跑着追在他身后。 林摘星远远看着两人越走越近,手里的切菜刀也剁得越来越响。 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着:“还敢跑我面前来……” 时辰就像是冲她来的,目光一直定在林摘星身上,一直到了她面前。 “林小姐,还在忙?不吃饭吗?” 林摘星心里想:“关你屁事。” 嘴上却笑呵呵地回应:“干活呢,不劳动不得食。” 时辰看着她身边堆得高高的胡萝卜堆,脸上浮动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这么多,林小姐不累吗?” 林摘星心里想:“累死我得了。” 嘴上却云淡风轻道:“不累啊,乐在其中。” 林摘星平日里哪里干过这么多的重活? 时辰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想帮她擦一擦,却又克制着,不能伸手。 “那你……” 齐菲从时辰身后钻过来,一把环住了时辰的手臂—— “我们先去看马吧辰哥哥!” 辰哥哥????!!!! 林摘星歪着头朝时辰扯了一个阴森森的笑,眼中寒光毕露。 手起刀落,面板上的胡萝卜被砍成了两半。 时辰咽了口唾沫。 这下,怕是哄不好了。 他被拉扯着往马房那边走,眼神还时不时地往回看着林摘星。 而林摘星却只是依然像个机器一般剁着胡萝卜,冷漠的背影看起来,像个无情的屠夫。 “辰哥哥,哪一匹是最好的啊?” 时辰答非所问:“我叫时辰。齐小姐,以后若有缘再见,还是直呼我大名比较好。” 齐菲愣了愣:“有缘再见……是什么意思?” 时辰扭过头去,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林摘星的方向飘。 “意思就是我对齐小姐没有想法,因此之后,如果不是碰巧遇见,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这话说得已经足够明白清楚,可齐菲却还是一脸淡然的笑意。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你以后不喜欢我。况且……叔叔阿姨对我很好啊,我以后总要经常去探望的。” 齐菲话里有话。 她分明就是拿父母来压时辰,时辰怎么会听不出? 可她倒是聪明,看得出时辰所在意惧怕的是什么。时辰反感厌恶,也只能忍着。 齐菲背着手,指着面前的一匹高大威武的黑马:“这马挺帅的。” 时辰敷衍道:“嗯。” 齐菲凑近了些,仔细端详:“听说……辰哥哥的外公酷爱赛马,送过你好几匹好马,其中就有一匹价格不菲的黑珍珠。不知道……是不是这匹?” 时辰看着眼前的黑马,眸底渗出一丝柔和。 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外公生前,也曾是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是英姿飒爽的老帅哥。 他性情洒脱,酷爱赛马赛车,对时辰却是百般温柔呵护。 这匹黑珍珠,是他送给时辰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此后的一年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时辰把这匹马养在农场,安排人精心照料,却再也没有骑过。 时辰冷冷回答:“是。所以别动这匹。” “为什么?我看它最是出众,能不能牵出来让我看一看?” 时辰锋利的目光扎过来:“我说了不能动,就是不能动。” 林摘星远远地走过来—— “时队长干嘛那么小气啊?” 她的手里端着一大盆切好的胡萝卜,小小的身子向后倾着,十分费力。 时辰几乎是下意识地跑上前去,接过了她手里的大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就不会喊我一声?非要自己逞强?” 第56章 有主人了 林摘星愣了愣。 她机警地看了眼齐菲,坦荡地笑了笑。 “我干嘛叫你啊?” 她礼貌地朝齐菲点了点头:“时队长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啊!” 齐菲笑了笑:“林小姐,跟我家辰哥哥很熟吗?” 听着这一声声的“辰哥哥”,林摘星有种拿根胡萝卜给她把嘴堵上的冲动。 但她脸上的笑很稳定:“不熟。我和他的同事向海是朋友,时队长也是看在向海的面子上才帮我的。” 林摘星用胳膊肘捣了捣时辰:“对吧时队长?” 时辰莫名不爽。 明明是通过他,林摘星才跟向海认识的。现在这么说,反道他成了不熟的那个? 她和向海,倒比和自己还要亲近了? 醋意灌满了时辰的眼角,他不理不睬,端着盆子就往马房走。 齐菲转头看着时辰的背影,心生欢喜。 “林小姐,你看我家辰哥哥……他怎么连背影都这么好看?倒三角…大长腿……要是他能当我老公,夜夜搂着,还不每天都是美梦?” 林摘星皱着眉头。 沈让不是说时辰家里喜欢的,是那种勤勉老实的女生? 这女生说话如此直白,简直像个老色胚。 “他……也就一般吧。” 齐菲惊愕:“这还一般?辰哥哥可是有八块腹!” 林摘星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时辰有几块腹肌,她都不知道!这个女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摘星吊儿郎当地笑着,故意提高了嗓门:“八块腹肌算什么啊!我在国外见过的那些男的,哪个不是搓衣板儿似的腹肌、一身的腱子肉?啧啧啧……“ 林摘星故作回味的模样:“那身材,那脸蛋,真让人垂涎三尺啊。” 时辰手一抖,整盆胡萝卜都扣在了他那匹黑马的食槽里。 林摘星得意地笑了笑:“你看,你的辰哥哥,连个盆子都拿不稳。” 马爱吃胡萝卜,但不可以多吃。时辰拦不住它,只能打开门来,拉着它出来溜溜。 这可高兴坏了齐菲。 她小跑着过去,上来就要挠那黑珍珠的下巴。 时辰扯着缰绳,避了开来:“别乱动,它脾气不好。” 齐菲懊恼地撅着嘴:“我看它很乖啊。再说了,不是有你呢吗辰哥哥?你是它的主人,它会听你话的吧?你叫它别凶我不就好啦?” 时辰心想:它要是那么听我话,我便让它尥蹶子吓你一吓。 可惜,这匹马虽然是时辰的没错,但时辰却很少来看它,以至于时间久了,这马压根儿不认时辰这个主人。 那马仿佛也听懂了人话,故意不给面子,蹬着腿想要挣脱束缚。 时辰使了十足的蛮劲,尽力控制着手里的缰绳。 但这匹马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身量和力气还是不容小觑,眼下它想吃胡萝卜却被时辰强行打断了兴致,心情很不好。 林摘星灵机一动,取了根胡萝卜过来。 “退后些。” 她把齐菲往后拉了拉,小心翼翼地举着胡萝卜接近。 黑珍珠眼中的躁动渐渐平息,它用鼻子嗅了嗅胡萝卜的气味,又警觉地看了眼林摘星,确认她没有恶意,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林摘星试探着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那马毛黝黑锃亮,手感甚好。 黑珍珠也像是十分通人性,知道林摘星向着它,很配合地低头让她摸。 齐菲见那马儿温顺了,又忍不住凑上前来。 可她刚伸手,黑珍珠的眼里却又瞬间警觉,哀鸣着向后退步。 齐菲有些尴尬:“它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喜欢我?” 时辰倒是想好好嘉奖黑珍珠一番。 “马是聪明的动物,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齐菲赌气:“我偏不信。” 她跺着脚去拉缰绳,那阵势简直不把这壮马的脾气放在眼里。 于是黑珍珠就给了她点小教训。 它长啸着抬起前蹄,像是要将齐菲一脚踩在泥里。 好在它只是摆了虚势吓唬齐菲,林摘星一番安抚,它便又恢复了温驯。 林摘星正色:“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愿意,你何必霸王硬上弓呢。” 齐菲气恼:“它倒是喜欢你。林小姐敢骑吗?” 林摘星自小学习马术,骑马确实不难。 但是这黑珍珠的心情现在并不咋的,要是强行逆着它的心意骑它,人家恐怕是乐意。 林摘星刚想推脱,黑珍珠却低下头来,主动蹭了蹭她的脑袋。 连时辰都吃了一惊。 不愧是外公千挑细选的礼物,果然是匹好马。 他笑着把缰绳交到林摘星手里:“它应该很期待。” 林摘星看着黑珍珠单纯可爱的大眼睛,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这马还真有良心。 真是没白切这几个小时的胡萝卜啊。 林摘星踩镫翻身上马,拍了拍黑珍珠的背,交代道:“那就辛苦啦。” 她抖了抖缰绳,不舍得用力地轻轻夹了一下马腹,黑珍珠便抬蹄,不慌不忙地扬尘而去。 它不急着提速,好像生怕颠着背上的林摘星。待林摘星习惯了它的速度,又飒踏着疾驰了两圈。 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林摘星直呼过瘾。 她搂着黑珍珠的脖子不撒手:“小黑你真好,你就是全天下最棒的小马驹!” 时辰浅笑:“它二十二岁了。” 马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四十岁,黑珍珠算是匹老马了。 林摘星捂着黑珍珠的耳朵:“你就当着人家面说人家老啊?没礼貌。” 这一幕,让时辰想起了小强。 在山谷的时候,林摘星也是这样捂着小强的耳朵,不让它听时辰说它是畜生。 她怎么这么可爱? 时辰的眼梢难掩爱意,为了不让齐菲发现,只能转过身去。 齐菲好歹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种气。 而且是一匹马给的气。 她不依不饶:“我喜欢有脾气的。辰哥哥,这匹马送我行吗?” 时辰低头浅笑:“它有主人了。” “我知道,不就是你吗?你送我,或者我买也行!我就不信我拿不下它。” 第57章 不合适 时辰最终也没答应齐菲。 他自顾自地进了室内,与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又折返回来,隔着围栏和林摘星说话。 “林小姐一会走吗?” 林摘星低头继续切胡萝卜:“不走。” 时辰轻轻“吭”了一声:“我过会就走。林小姐要是想走的话,我可以顺路捎你一程。” 时辰暗示得够明显的了。 林摘星却装没听懂。 “哦。不用,我和沈医生他们一起。” 时辰望了望营地的方向:“我看你朋友萧小姐刚走了啊。林小姐……确定要和沈让单独待在一起?” 萧潇走了?! 林摘星抬头看过去,只看到萧潇一个疾驰狂奔而去的背影。 林摘星紧紧攥着菜刀:“萧潇……这个叛徒!” 时辰低笑:“走吗?” “不走。” 林摘星回应一个故意气人的笑:“沈医生人很好啊。单独跟他待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要说起来……他也算是你表弟,时队长怎么一副不喜欢他的语气?” 时辰何止是不喜欢他。 这个沈让,打着治病的旗号,三番五次地单独约会林摘星。他生的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哄了林摘星这个傻瓜屡屡相信。 时辰恨不得给他这个骗子拷进看守所里去。 齐菲站在一旁,催促道:“辰哥哥,林小姐不走就算了。一会我跟你一起走,你送我呗?” 时辰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摘星:“不走了。” 齐菲又高兴又疑惑:“不走了?真的吗?那你一会……可以跟我去爬山吗?” 时辰冷冷地问:“林小姐爬山吗?” 林摘星眼中只有台面上的胡萝卜:“我不喜欢爬山。” 时辰坏笑:“怎么?是怕掉山谷里去?” 林摘星心里暗暗生气。 时辰这人还真会找事。他这话里,分明就是在暗指上次她和沈让在留玉山露营时,掉进山谷里的事。 林摘星也不落下风,仰着脸回怼:“对啊,我怕死了。所以时队长还是跟这位小姐一起去吧!” 她不再给时辰说话的机会,切完最后一根胡萝卜,端着大盆扬长而去。 时辰和齐菲回到帐篷里的时候,沈让正在跟于慧分享着羊肉串,见时辰回来,自来熟地喊了声“哥!”。 时辰眉间乌云四起:“谁是你哥?” 沈让也不生气:“哥,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咱俩小时候还一起拉过弹弓,只不过十几年不见,竟然见面不相识了。” 于慧在中间打太极:“以后多见面自然就又熟悉了。小让自己在那边多孤单,他烤了不少肉,咱们都坐下一起尝尝。” 时辰坐下来喝水:“他可不是自己一个人。” 沈让拿了支肉串放在时辰面前的盘子里:“哦对,还有摘星呢。一会叫她一块儿来呗。” 时辰拿着杯子的手顿住了。 他微微抬眸去看于慧和时召忠的表情—— 于慧心情不错,好像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时召忠表面不说话,脸色却明显凝住了。 他们二人虽然从没见过林摘星,但之前话里话外都表达过对她的意见。 时辰有些担心。 林摘星性格大大咧咧,惯不会齐菲那套哄人开心的话术。这要是一会儿说错点什么,她在自己家人眼里的印象便更差了。 距离产生美。 时辰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不合适。” 沈让疑惑问:“什么不合适?” 时辰冷冷答道:“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林摘星不是我们家的客人,又与我之前的案件有关。我在,她就不合适来。” 林摘星在帐篷外,听着时辰的话,浑身发凉。 她忙完后回来找沈让不见,循着谈话声到了时辰家的帐篷外,才刚驻足,就听到了时辰的这番话。 正午的烈日毫无遮蔽地照在她的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手脚像是被冰链拷住,她多想转身一走了之,却眼前一黑,差点要摔倒。 帐篷外传来声响,沈让看时间也该是林摘星回来了,急忙出去查看。 林摘星晃着身子,见沈让出来,嗔怪道:“你跑哪去了!” 她看上去很生气,声音却有气无力地使不上劲。 沈让搀着她的胳膊:“你这八成是又低血糖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干了那么多活,你不让我吃饭,自己在这里快活……” 林摘星还有一肚子的牢骚,可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时辰闻声也从帐篷里出来,目光冷厉地停在沈让的手上:“怎么了?” 沈让回应道:“没事,她就是饿了,我带她吃东西去。” 沈让扶着林摘星,转身就要走。 时辰一把拉住了林摘星的另一只胳膊。 “进来坐,我这里有糖。” 他以为,林摘星必然会像上次那般,欣喜地接受他的糖,明了他心中深意。 可林摘星只是朝他疏远地浅笑:“不麻烦了,时队长。我这样的身份,进去怕是不合适。” 时辰一听便知,林摘星是听见了刚才他的话。 那话不过是说给于慧和父亲听的,怎料林摘星就好巧不巧站在门外。 时辰甚至怀疑,林摘星是不是让自己这话给气晕的。 回了自己的帐篷,林摘星脸上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愤恨地啃咬着沈让给的饼干:“我不合适?好好好,我以后就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跟他这个冰块儿脸见面了!” 沈让看戏般坐在一旁笑:“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她还没跟沈让算账呢:“你怎么让萧潇跑了?!又怎么抛下我自己跟你亲戚聚一起了?合着你们都有处可去、有人可找,就我是一个人多余呗!” 林摘星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沈让再不敢开玩笑,正色解释:“萧潇她接了个电话,谈恋爱去了,我怎么拦人家会情郎?至于我嘛……我大姨看我自己在那,邀请我去他们那儿坐坐,我想着要是能把你也安排过来,大家一块儿多了解了解,对你和时辰的关系也有好处嘛……” 林摘星张牙舞爪地舞动着四肢,简直快被气死了似的:“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们全都欺负我!沈医生,你是给我治病的,还是要把我气疯的?你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犯病,把时辰他一家人全都吓跑?” 沈让只是笑。 他胸有成竹:“不怕。” 林摘星猜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么严重。 “为什么?” 沈让又拆了一包饼干,递到林摘星面前:“因为你根本没有病。” 第58章 我会护着你的 林摘星看了六年的病,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她愣了愣,又豁然一笑:“开什么玩笑呢?” 沈让却一脸严肃:“我没开玩笑。” 林摘星忽然想起时辰说的那句—— “他医术不精。” 如果她真的没有病,那么这些年的失眠、崩溃,那些如坠冰窟的无助,都是怎么回事? 林摘星不以为意:“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我都已经这样药石无医,能得你这样一句善意的谎言,我也是谢谢了。” 沈让转身去收拾背包,没有再强行解释什么。 林摘星探了探头:“你这是要走?” “不走。” 沈让淡然回答道:“下午去爬山,我准备点随身的东西。” 林摘星瞳孔扩张:“谁说要去爬山了?!” 沈让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大姨啊,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林摘星擦了擦嘴:“那我呢?你就这么没良心?该不会继续让我喂牛喂马吧?” 沈让当然没有那么没良心。 刚才和于慧闲聊的时候,沈让无意间得知他们下午要去后山爬山。于慧只是客气几句,邀请他一起去,没想到他还真一口答应下来。 关键是,沈让答应的时候说的是:“我和摘星一定去。” 于慧和时召忠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沈让故意的。 他们对林摘星有看法,那么沈让就偏偏要把林摘星带到他们面前,带到离他们最近的地方,让他们亲自看一看,林摘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沈让往背包里塞了几块饼干:“你当然一起去啊。” 林摘星瘪了瘪嘴:“我不去。” “啧。” 沈让不乐意了:“一会儿嫌我不带你,一会儿又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你到底要怎么样?” 林摘星翻身直接蜷缩进了摇椅里。 “时辰跟他那个好妹妹也要去!我去干嘛?我去当电灯泡吗?你们都是一家子,我算是什么啊。你说了,他父母都是当兵的,铁定也是不待见我这种名声的人……我不想非赖着讨人嫌!” 沈让看这样子,林摘星刚才在马场八成也是受了气的。 他走过来,坐在林摘星身侧,眼眸温暖地落在她的侧脸。 “有我在呢,我会护着你的。” 林摘星觉得沈让这人真是有些难懂。 他善良温柔,却又腹黑狡猾,一面宛若天使,一面笑脸恶魔。 可林摘星能感觉到,他是善意的。 她愿意相信沈让。 日头稍斜,一行人便三两成行地往山脚下走去。 时召忠腿痛,没有参加。 时辰独自走在最前面,像是在赶路。 林摘星和沈让走在后面,有说有笑地看着沿路的动物和风景。 最后面则是齐菲和于慧,两个人勾着手臂,亲切地聊着天。 上山的路有两条—— 一条是依着悬崖而建的木栈道,沿阶而上,一路可以远观申城美丽的海滨风光。 另一条则是林中的幽径,高大的树木隐天蔽日,从这条路上山,不被日头照射,最是清凉。 于慧的心思动了。 她提议爬山,本身就是为了撮合时辰和齐菲,这下说什么也得找机会给他俩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叫住时辰:“小辰啊,你来。” 时辰定住脚步:“怎么了慧姨?” 于慧把齐菲往时辰身边推:“小菲想走木栈道,可我这个老太婆怕晒,陪不了她。我看这两条路风景都不错,咱们就兵分两路吧。你和小菲走木栈道,我就和小让、林小姐一起走这条石头台阶。” 那林间的石阶和留玉山的太相似了。 时辰条件反射般回答道:“不可以!” 于慧愣了愣:“不……不可以?怎么了吗小辰?” 时辰平日里很是尊敬于慧,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语气有些激动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木栈道太晒了。” 齐菲竟然以为时辰是在关心她。 “没关系的辰哥哥!你别把我当柔弱小女孩啊。这点太阳,我还能晕倒掉悬崖底下去不成?” 林摘星站在不远处扯了扯嘴角,心里暗暗生气—— 你们可真会聊天! 时辰的目光转过来:“我们还没问过,林小姐想走哪条路。” 林摘星压了压帽檐:“我走哪儿都行。” 她灵机一动,赌气想气一气时辰。 “其实出来玩呢,最重要的不是玩什么、走哪条路,而是身边的人。” 她往沈让身边一靠:“我只要和沈医生一起,走哪都一样。” 时辰眉间躁动着,阴狠的眸光冷冷朝沈让射过来。 沈让却不惧:“好啊。那大姨你就跟我和摘星一路吧!” 时辰越看沈让越不顺眼。 沈让却觉得这个大表哥有点意思。 时辰对林摘星的那点心思,在沈让这里昭然若揭。 沈让就是喜欢气他,看他那副吃醋却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得很。 两队分开出发没多久后,于慧便停住了脚步。 她被林间茂盛的蒲公英吸引住。 蒲公英作为一种常见的中草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于慧平日里经常用来泡茶喝。 “小让,林小姐。你们俩先走吧,我采点蒲公英,过会儿就去追你们。” 沈让往上看了看:“那你别太久啊大姨,我们在上面的凉亭等你啊。” 于慧连连答应着,便独自进了林子。 可沈让和林摘星在半山凉亭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于慧的身影。 于慧再怎么说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在这密密的林子里自己一个人久了,总是不安全。 沈让和林摘星又等了几分钟,仍然不见于慧来,便往山下刚才分手的地方去寻。 于慧不在这里,电话也无法接通。 沈让站在一片被翻动过的林地上,担心道:“看这土干燥的程度,我大姨早离开这里了。” 林摘星看了看天色。 他们为了躲避日头,本来就出发得晚。这个后山并不高,他们本打算玩个两小时便回来,正好能赶在天黑之前。 可现在不清楚于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林摘星担心会耽误到天黑。 野外的黑夜,她见识过有多可怕。 “你别急,我们分头去找,电话联系。天黑之前如果找不到,就赶紧联系时辰。” 第59章 蠢 林摘星找到于慧的时候,她正忘我地采着地上不知名的药草。 听见林摘星的呼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了很远。 “林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林摘星见于慧没事,长舒了一口气。 “阿姨,你没事吧?” 于慧笑着扬了扬手里装得满满的袋子:“没事啊。你看,我这收获颇丰呢!” 林摘星笑了笑:“您吓死我们了。说好凉亭见,我们等了您好久也等不着,只好回来找你。幸好您没事,不然时辰……” 林摘星顿了顿:“……和沈让该担心死了。” “让你们担心了。林小姐,你等我一下。” 于慧指了指前面那棵树。 “你看见了没?灵芝!那么大一颗,采回去给小辰炖鸡汤肯定好!我采完它咱就回去啊。” 于慧一边说着,一边蹚着及膝高的野草往前走去。 林摘星看着害怕,却来不及拦。 “阿姨你小心点!” 于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棵树旁边,将那朵巨大的灵芝装进袋子里,心满意足地往回返。 “没事没事……我还是头一次在野外见到这么大的灵芝,林小姐你……” 于慧本来正兴奋地讲着,突然脸色痛苦地喊了一声:“啊!” 林摘星紧张地往前:“怎么了阿姨?” “别过来!” 于慧扶着一棵树缓了缓,一瘸一拐地从那片草丛里走了出来。 她使劲握着脚腕,跌坐在地上。 “我被蛇咬了。” 林摘星脸色一白。 她脑袋里飞速运转,毫不犹豫地扯下了自己的帽绳。 于慧有些愕然:“林小姐你……” 林摘星跪坐下来,生疏地将帽绳系在于慧的伤口上方。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毒,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好措施。” 她抬眼稍看了眼不远处那片草丛,从手边拾了根长棍,起身就往草丛里去。 于慧见状,慌忙拉住了林摘星的手:“哎——你这是要干嘛?” 林摘星眉间紧锁:“我看纪录片上说,被蛇咬后确认蛇的品种很重要,这关乎之后能否用到匹配的血清。我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条蛇。” 于慧抬着头,看着面前的这个新闻中离经叛道的疯女人,竟觉得暖心。 她和善地笑了笑:“孩子,没事的,你休息一下吧。” “那怎么行?!” 林摘星紧张道:“阿姨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于慧轻轻拉了拉林摘星的手腕:“那蛇我看见了,没毒。” 林摘星看于慧的样子,倒不像是在逞强,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真的?您可看清楚了?能确定吗?” 于慧点了点头:“别忘了,这个农场都是我的。这附近偶尔会有这种蛇出没,我见过好多次了。” 林摘星长舒一口气,跌坐在于慧旁边。 “太好了……吓死我了。” 人生最幸运的事之一,就是虚惊一场。 林摘星扶着身旁的树干,如释重负地坐在于慧身边,抚着心口深呼吸。 她不知道这条蛇如果真的是毒蛇,她到底有没有能力面面俱到地做好一切措施。 她知道的是,如果她哪怕有一点点疏漏,导致于慧救治不及时,她的内心都会无比煎熬。 于慧是沈让的家人,更是时辰的家人。就算不是亲生母亲,但林摘星看得出,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时辰一定非常在乎于慧。 心爱之人在意的人,她又怎么会不在意。 她缓了半天的气,才想起来去解开于慧腿上的系带。 于慧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孩子,难以想象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竟来自她的身上。 “林小姐,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些急救措施?” 林摘星浅笑着,脑海里尽是时辰在山谷里时的模样:“我也是跟一个朋友学的。” “朋友?” 林摘星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来递给于慧:“对。我也曾经不小心在野外身处困境,腿被毒草划伤。那天他冒险救我,我就把他做的都记了下来。” 于慧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沈让。 她的这个外甥,性子温雅,长得又仪表堂堂,可除了病人之外,却很少与异性交往。 林摘星虽然名声不好,但于慧看得出,沈让待她很好,不像是医生对患者的那种好。 如果今天她没有亲自和林摘星接触,她或许会十分反对沈让与她接触。可从刚才的事情来看,林摘星并不是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有心上人,总比遁入空门要强。 于慧心里暗自想着—— 今天便撮合一对是一对! 休整片刻之后,于慧和林摘星与沈让汇合,三人一起登上了山顶。 时辰应该是早就到了,等了许久,脸上有些急躁。 “怎么才来?” 他语气不耐烦得很,也不知道是冲谁。 沈让扶着于慧坐下来休息:“大姨被蛇咬了。” 时辰吓得脸色一白,连忙上前:“咬哪了?什么蛇?” 于慧会心一笑:“没事的,没有毒。只是吓坏了林小姐了,方才是我执意要进那片深草丛,她亲眼看着我受伤,吓得不轻,竟然还要进草里去找那蛇来辨认。” 时辰的眉间忽然一紧,冲着林摘星大吼:“你疯了?!” 林摘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不知所措,呆站在沈让身后不做声。 于慧急急地拉了拉时辰的手腕:“小辰,你这是干嘛啊?人家林小姐好心施救……” “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施救就是蠢!” 于慧不知道向来沉稳的时辰这究竟是怎么了。 沈让却清楚得很。 他一把拉住林摘星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时辰,别没事找事啊。” 时辰看着沈让的手,怒气更加难以遏制:“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没关系?” 沈让斜着嘴角一笑:“摘星是我带来的,跟我没关系,难道跟你有关系?!” 这一句话,点醒了时辰。 他确实失态了。 齐菲端庄地笑着靠过来:“辰哥哥,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山吧,阿姨虽然不是被毒蛇咬的,但伤口也得好好消消毒才稳妥。” 时辰只是浅浅看了林摘星一眼,便低身去扶于慧。 他们三人走在前,而林摘星只是定定地站着。 山风呼啸,她看着一览无余的海景,眼底突然一阵酸涩。 第60章 叫声我听听 下山后,已是黄昏。 林摘星拒绝了于慧的邀请,执意要走。 她声称是晚上有事不能久留,实际上只是不想再见到时辰罢了。 这趟农场之行,是沈让特意安排她和时辰见面的。只不过这一天下来,她倒是留恋那些马儿多些,对时辰,她是一眼也不想再见。 林摘星独自来到马房跟黑珍珠道别。 “小黑啊小黑,你跟了那个冰块儿脸,真是委屈你了。” 喂马小哥远远走来:“林小姐,这匹马您是准备转走?还是继续养在我们这里?” 林摘星摸不着头脑:“啊?” 小哥纳闷:“您……不是买了这匹黑马了吗?” 林摘星更纳闷了:“我?” “对啊。刚才时先生过来交代过了。说这匹马已经被您买下了,让我们问问您该怎么处理。” 时辰把这匹马送给她了? 林摘星看了看营地的方向,却没见到时辰的身影。 “哦……那就先养在这里吧。” 他倒是大方,悄默声地就送匹好马。 可在感情上却无比吝啬,说翻脸就翻脸。 林摘星回到营地跟于慧夫妇道别。 “阿姨,您的伤口还好吗?” 于慧坐在椅子上休息,见林摘星过来,连忙起身:“没事!这点小伤。” 林摘星赶紧去扶着于慧坐下:“您还是好好休息。今天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沈让正在帐篷外准备晚饭。 于慧向外看了看:“小让?不然你别忙活了,送林小姐回家去吧。” 沈让头也不抬:“她自己能回去。” 于慧真是干着急:“啧。你这孩子,天马上就要黑了,林小姐自己回去不安全。” 沈让看了看远处的停车场:“那就让时辰顺道送呗。” 林摘星从刚才就一直不见时辰,听沈让这意思,时辰也是要走? 林摘星这会儿可不想跟时辰见面。 “不用!” 林摘星笑着起身:“我……和时队长不熟。我怕尴尬。” 于慧的意思是想撮合沈让跟林摘星,可这沈让也是个没眼力见的,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把握。 时辰这个工作狂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嘴上说着有工作,便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来。 于慧叹了口气:“唉。林小姐,你别在意啊。小让对患者一向细心备至,对女孩子却不善言辞。他要是……” 林摘星一听,于慧这是误会了! “阿姨!我和沈医生……” 她犹豫着,还是坦白:“其实……也是医患关系。” 于慧愣了愣,思考了片刻才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不觉有些尴尬。 “啊……这样啊。不好意思啊林小姐。” 林摘星倒不介意。 她有病这件事,又不是秘密。 “没事的阿姨。您别介意就好。”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她。 有点时候,明明对面是一个陌生人,可她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异样和端详的目光,好似都在等着看,她是如何有病,会不会随时发疯。 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林摘星选择无视。反正他们只是擦肩而过,见一面两面,便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可于慧,是时辰的家人。她莫名地会害怕。害怕她会不喜欢自己,害怕她会反对自己接近时辰。 她讨厌齐菲,因为齐菲面对于慧的时候,说话做事都是那么谄媚,林摘星看着恶心。 但这一刻,她理解了齐菲。 爱一个人,总归会希望他爱的人也爱自己,这是本能。 她只是好恨啊。凭什么自己处处小心翼翼,爱得这样卑微,换来的却是恶言相向,连一个笑脸都不配。 林摘星刻意绕着停车场走,打了个出租车独自回到了酒店。 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她累得浑身乏力,把背包往地上一扔,转身关门想去洗澡。 门缝只剩一线,却被不知哪来的阻力顿住。 下一秒,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带着几分强制地推开了房门。 林摘星讶异地下意识后退。 酒店走廊外的灯光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大半。那阴影下的面庞俊朗却寒意逼人,像是上门讨债的。 “时辰?” 林摘星一只手撑在玄关柜上,赌气地挑衅:“您是来道歉的?” 时辰的脸上毫无波澜,推门进来,又狠狠地将门摔上:“谁给谁道歉?” 看他这脸色,不是寻仇,便是兴师问罪了? 林摘星无语。她还没发难呢,时辰倒是质问上了? “听你这意思……是我该跟你道歉了呗?” 时辰的脚步渐渐逼近,毫无停止的意思:“难道不是吗?” 他的气息侵袭过来,林摘星不禁怯怯地往后退了退:“我还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您的。” “不知道?” 时辰的眉间笼罩着阴霾:“你和沈让挺亲近的不是吗?” 时辰的身子彻底贴了上来,胸前的起伏压迫得林摘星不知道该如何呼吸。她想避开,却已经退无可退。 “我……是为了治病。” 时辰不屑地勾着嘴角:“治病?呵。你该不是那么蠢,连治病还是约会都分不清?” 蠢?! 这个词就那么贴自己的属性吗?这一天里,时辰已经是第二次说自己蠢了。 林摘星咬着下唇,眼睛瞪得滴流圆:“我约会还是你约会?人家姑娘一句一个辰哥哥,叫得那么甜,你说我约会?” 时辰却没有理亏的样子,依旧横眉冷对:“我警告过她了,她非要叫,我管不着。” 蛮不讲理。 林摘星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好。那就叫呗,叫你亲爱的,叫你老公,好不好?” 她挪着身子想抽身,却被时辰狠狠地按住了手腕。 “你叫声我听听?” 还真够不要脸的。 林摘星眉眼一弯:“好啊。” 她轻轻凑到时辰耳边,朱唇轻启,温热的气息便在时辰的耳畔蔓延…… “混——蛋——” 时辰的耳根烧着,一只手忽地覆上了林摘星的颈后。 他的力气很大,不容拒绝地将林摘星按在了怀里。 “混蛋?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混蛋?” 第61章 是该好好洗洗 林摘星听着时辰沉重又急促的呼吸,不自觉地有些害怕。 她还真怕时辰一时气恼昏了神,又觉得他作为警察,应该不至于丧失理智。 虽然反抗的作用了了,林摘星还是使出了全身力气挣扎。 “时辰!你放开!” 那股禁锢全身的力道渐渐散去,林摘星被压制的呼吸终于释放。 她拨弄着散乱的头发,目光躲到一旁:“你走吧,我要洗澡了。” 时辰是把她从怀里放开了,手却还箍在林摘星纤细的手臂上不放手。 “洗吧,是该好好洗洗了。” 他的目光低低地落在林摘星手臂白皙的皮肤上:“他碰你哪儿了?” 生茧的手指有些粗糙,带着浑厚的温热,极尽温柔地轻抚:“这儿?洗干净点,听明白了吗?” 那语气狠戾带着命令,手指的动作让林摘星忍不住战栗。 “那你……还不走?” 时辰歪着头浅笑:“谁说我要走了?” 林摘星是真的开始害怕了。 她不是第一次和时辰这样单独相处,也不是第一次有肌肤接触。可时辰的目光跟平时都不一样。 林摘星看得出,那熊熊燃烧的眸光中有欲望。 她又喜悦又生气。 喜悦,是因为时辰对她动情的样子真的很勾人。 生气,是因为今天他那样对自己,不认错就罢了,竟然还好意思来占便宜! “时队长,你这样不合适吧?” 时辰手上力道更重:“不合适吗?你上次不是挺想让我留下的?” “不合适”这词,明明是时辰先说的。 林摘星是真的不服:“合不合适都是您说了算呗?今天在农场,您是怎么说的来着?” 时辰当时只是为了避嫌,害怕林摘星在于慧和父亲面前说错话,才编了那样一套话术。 齐菲的事,他问心无愧。这句话,他倒是真的说得伤人了。 时辰的眸光软了下来:“我只是说给别人听的。” 林摘星不买账:“那在山顶的时候呢?你腆个脸凶我,也是说给别人听的?” 提起这件事,时辰的脸色又是一沉:“我凶你不应该吗?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有多么危险?蛇在哪里你根本不知道,要是那真是条毒蛇,你盲目进去,万一也被咬了,你想没想过后果?” 林摘星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那我要怎么办?当时只有我和于阿姨两个人,我是等你来?还是坐以待毙?你和小姑娘欢欢喜喜一起爬山,我在救你妈妈呢!你就这种态度?!” 时辰的脸倏然凑过来:“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闭着眼睛,鼻尖划过林摘星的脸颊:“我不想你冒险。无论当时是什么情况,你都不该把自己置于险地……” 时辰的呼吸沉沉地落在林摘星的脸上,低声喃喃:“还有……我并不欢喜。我不知道她今天会来。真的。” 林摘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觉得,时辰的灵魂里住着一个疯子,比自己还要疯。 平日里,他是一个沉稳冷静的刑警,看似面对一切都波澜不惊,可一旦触及到某个命门,他便会失去控制般疯狂得难以自制。 而那个命门,便是她林摘星。 生命中有人会如此在乎自己,在乎到发疯,在乎到失去理智。 过去,林摘星想都不敢想。 她轻伏在时辰的肩头,像只温顺的小动物般蹭了蹭:“可我委屈了。” 想到齐菲挨在时辰身边的那些场景,林摘星还是免不了心头一酸:“什么‘齐妃’、‘华妃’,我又不是甄嬛,我也不希望你是三宫六院的皇上。你可以藏着我,但只能有我一个。” 时辰应得干脆:“好。” “下不为例。” 女人就是这么好哄。 都说承诺,就像是一块甜蜜的糖果,放在嘴里,片刻就化了。 可林摘星愿意相信。她相信无论以后如何,至少这一刻,时辰是真心的。 那便足够了。 今夜,时辰真的没有走。 他熟门熟路地躺在沙发上,听着洗手间里的水声。 林摘星在洗澡。 再怎么说,时辰也是个男人。 夜色深重,孤男寡女,他闭着眼睛,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浮想联翩。 “混蛋。” 时辰是在骂自己。 他翻身起来,坐在阳台上点了根烟冷静。 身后,林摘星的声音软软地传来:“你……要洗吗?” 本来抽烟的效果就不怎么明显,林摘星这一说话,时辰更是连头都不敢转。 “我明天去局里洗。” 林摘星擦着头发走过来:“在外面跑一天了,不洗不难受吗?” 难受。怎么会不难受。时辰可太难受了。 他使劲往旁边扭头:“没事……” 林摘星感觉他不对劲,也没想到那方面,又往前靠了靠:“你怎么了?” 她的洗发水,也是草莓味。 夜风吹过来,香气绕在时辰的鼻尖,加重了他的呼吸。 林摘星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笨? 时辰气恼地转过头来:“你……”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林摘星那湿漉漉的长发上,而后顺着发梢,一路移到了她耸起到锁骨…… 纯白宽大的浴袍明明遮得挺严实的,时辰的脑袋却“嗡”地一下昏沉了起来。 时辰忽地一下站起身来,目光闪烁着,急急地往屋里走:“睡觉了。” 林摘星还以为他还在生气,紧紧追在时辰身后辩解:“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跟沈让?我都说了他是在给我治病!是,这个方法怎么听都不像是正经治病的招,但他说了,亲近大自然有助于多巴胺的分泌,我觉得还挺有效果的。而且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俩不是单独去的,还有萧潇呢!只不过她这个重色轻友的,一个电话就被小男生给叫走了,我也是……” 时辰忽然停住了脚步。 林摘星没刹住,一不小心就撞在了时辰的后背。 男人的背结实宽大,林摘星手上的毛巾撞掉在地上,她正要蹲下身去捡,手腕却被擒住。 时辰炽热的目光落下来:“林摘星,你故意的是吗?” 林摘星抬着眸子,眨巴着眼睛:“什……什么?” “什么?” 时辰的手腕稍稍用力,她便轻而易举地被按到了墙上。 手背正靠在灯的开关处,骤然,夜色四寂。 时辰沉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烟草气息,勾人又让人上瘾:“看来你是真的没经验。” 第62章 招惹 林摘星很紧张。 她绯红的脸庞在暗夜中渐渐烧起来,睫毛微颤,不敢抬头看时辰的眸子。 “我……我……我今天……没准备好。” 时辰笑出声来:“准备什么?” 林摘星恼恼道:“明知故问!” 时辰的喉结滚了滚,神色掩藏在夜色里默然:“没准备,还敢招惹我?” 林摘星茫然:“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 这话说完,林摘星才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心太大了些。 这浴袍虽然严实,但多少也是私密的装束,沐浴完披散的湿发、孤男寡女的夜色……这一切都好似在刻意烘托着暧昧的氛围。 她脸颊红得要命:”我……我以后注意。” 时辰俯了俯身,目光流转在林摘星微红的锁骨:“倒也不必太注意。” 这语调,这眼神,这气氛。 林摘星生怕时辰真的一个把持不住…… 她慌张着,期期艾艾:“我……我其实……” 时辰恍然一笑,抬起眼来,目光柔软地洒在林摘星的脸上:“因为我是个正人君子。” 他起身,放开禁锢着林摘星的手:“至少今天是。” 林摘星长舒一口气,又莫名的有些失望。 “哦……那,谢谢了真是。” 时辰坏笑:“失望了?” “不是!” 林摘星慌忙辩解,虚心地不知道该往哪处看:“我谢谢你嘛,谢谢……你这个正人君子。也谢谢……你送我的马。” 时辰淡然:“老马了,你不嫌弃就好。” 在马场的时候,林摘星听到过齐菲和时辰的对话。他话里的语气,明明是非常在意这匹马,想来必然是有些故事。 “齐菲要看,你不愿意,想必这匹马对你很有意义,你能送我,我……很开心。” 时辰茫然地侧脸看着窗外:“是我外公生前送我的。” 林摘星生怕触及时辰的伤心事,急急回应:“这么贵重?那我收下它合适吗?” 时辰转过头来,面色柔和:“不是我要送给你。是它选择了你。” 时辰工作忙碌,很少有时间能有闲情逸致骑马,这么多年,他把黑珍珠放在农场,白白浪费了一匹马的黄金岁月,他本身就有些遗憾和内疚。如今它和林摘星投缘,也算是没有辜负。 时辰伸手,替林摘星紧了紧胸口的衣襟。 “睡吧。” 他微微颔首,温热的唇轻点在林摘星的额头:“再不睡,我可不能保证正人君子会不会变成混蛋。” 林摘星逃也似的蹦回了床上。 整夜无梦,林摘星睡得香甜。 卧床和沙发离得并不近,时辰睡觉也安稳无声,林摘星却觉得莫名安心。 潜意识里,她知道他在,哪怕是没有对话,林摘星也能感受到那股安全感。 只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还是为了避嫌,时辰清晨走得很早,早到林摘星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我先走了,你尽快搬走。」 林摘星暗笑。 这个小心眼,还心心念念着让自己搬家这事。 不过就算时辰不说,她也早安排好了。 申城的几处房产虽然都豪华,但要么就是位置离警局太远,要么就是还在出租。她已经和向海的母亲商量好了工作的事,也不想让老人家跑太远。于是干脆在向海住的那个小区又买了一套精装修的现房,家具都挑好了,只等安置完就可以入住。 买这个房子,林摘星还是存了私心的。 她现在是不方便和时辰光明正大地约会,但如果时辰假借去找向海的名头,那么频繁出入小区也就名正言顺了些。 这件事时辰还不知道,她想着过几天都安排好了,再给时辰一个惊喜。 眼下最让林摘星在意的,是贺城的婚礼。 云顶建筑出了那么大的事,贺城却丝毫未被影响,连日来网上关于这场婚礼的新闻铺天盖地。贺城花费巨资,包下了整栋市中心的艾美酒店,受邀宾客来自于商界、政界,以至于娱乐圈。 天下皆知他贺城是二婚,可他却像是要昭告天下一般,定要将这场婚礼大办特办。 林摘星像个外人一样,收到了请柬。 她知道,外界都在等着看,看她这个贺城的亲生女儿、死对头,到底会不会露面。 而她就偏要去。不仅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 萧潇也收到了请柬。 夜魅酒吧像是要倒闭了似的,近来关门谢客。 林摘星跟进了自己家一样,自己倒酒:“你这是不准备干了啊?” 萧潇坐在沙发上,看着设计图:“我要重新装修。” 夜魅生意兴隆,怎么突然要重新装修? 林摘星纳闷:“你这才装了几年啊?又要重装?钱多得没处花了?” 萧潇笑意甜蜜:“我打算把这儿改成静吧。什么舞池啊灯光啊,都得改。对,名字也得改。就改成……‘静夜’,怎么样?” 林摘星无语:“敬业?我看你还真是挺敬业的。你怎么不改成静夜思啊?” 她喝了一口酒,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咽下,差点呛到:“你该不会……是因为你那小男朋友未成年不能进酒吧……” 萧潇一脸严肃:“我都说了他二十了!” 林摘星还从没看萧潇哪场恋爱谈得这么认真。 “不是吧你?真是为了你那小男朋友?” 萧潇不置可否:“他不喜欢吵闹,安安静静挺好的。” 林摘星仰头快要晕过去:“萧大美人儿,你是吃错药了吗?先前我以为你只是玩玩,你该不会是认真了吧?我可警告你,给男人花钱,是会倒霉的!” 萧潇撅着嘴:“我乐意。再说你也没资格说我,你不也被时警告迷得神魂颠倒的?” 神魂颠倒是没错,可林摘星却没给时辰花钱。 林摘星不服气:“我给时辰花什么钱了?”、 “啧啧啧……” 萧潇斜眼:“那是谁,为了方便人家休息,给人家开套房?是谁大半夜的跑警局附近求偶遇送草莓?又是谁,特意斥巨资买了套房子,就为了趁人不差,幽会情郎啊?” 林摘星咬了咬牙:“套房人家没住,草莓也不值钱。那房子是我名下,算起来,也不算是为了他花钱吧!” 林摘星说着都心虚。 要不是为了时辰,她也不会花这笔钱,归根结底,也是为了男人花钱没错。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古人诚不欺我啊。 第63章 声明 萧潇言归正传:“摘星,你想好了吗?贺城的婚礼……你确定要去?” 林摘星摇着手里的酒杯:“去,怎么能不去呢?老子结婚,当闺女的,总该去贺喜。” 萧潇看着林摘星的脸色,不觉担忧:“你冷静啊。这可是大场合,砸场子可是会被人戳透脊梁骨的!” “谁说我要去砸场子?” 林摘星似笑非笑:“我单单是出现,就够恶心贺城的了,不是吗?所以我不但要去,还要盛装出席,风光体面。媒体不是喜欢报道吗?那就让他们好好报道去吧。最好是让我的名字顶在热搜榜搜,压在他贺城头上。” 萧潇知道,林摘星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劝也没用。 “行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到时候我也去,你想怎样我都陪你。” 电话声响。 萧潇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时辰。 因为林摘星脸上那笑实在是太腻歪了,腻得她头皮发麻。 可三两句话之后,林摘星的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阴着脸翻看着手机,如临大敌。 萧潇凑过去:“出什么事了?” 手机屏幕上,是关于林摘星的热搜—— 「顶峰集团千金秘恋刑警」 萧潇忍不住惊呼:“我去,你和时辰那点事,这么快就让人扒出来了?!” “不是时辰。” 林摘星黑着脸把手机凑过去:“是向海。” 萧潇满脸黑线:“什么鬼???” 什么鬼?林摘星也想知道是什么鬼。 她租给向海的房子,变成了她藏男人的爱巢,她参与的那场温居聚会,变成了和向海的约会。 就连小飞也被扒出来,那晚她带小飞出去吃饭逛商场,被人说成是她为了当人家后妈而献的殷勤。 她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抓着她不放? 这些年媒体捕风捉影的新闻从未停歇,她早就虱多不痒了。 可她好不容易终于交到新的朋友,好不容易有人能真心待她,为什么也要受到无端的牵连?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受着内心的谴责。 她怪自己,不该跟小飞亲近,不该帮助向海。 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别人做朋友。 林摘星握着红酒瓶,仰头就往下灌。 萧潇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拦也拦不住,好在时辰及时赶到。 “时队长你可算是来了!赶紧,林大小姐都快把酒当水喝了,再这么下去胃怎么受得了?” 时辰三步两步上前,夺过了林摘星手里的酒瓶。 “不要命了?!” 林摘星耷拉着眼皮,伸手去抢:“还我。” “喝酒解决不了问题。” 林摘星站起身来,往酒柜的方向走去:“不给算了。这里是酒吧,有的是酒。” 时辰一把拉住林摘星的手臂。 她显然已经有些醉了,险些摔倒。 时辰轻轻晃动着她的手臂,想让她清醒一些:“林摘星,你不是挺横的吗?这点事你就买醉?” 林摘星的眼里尽是萧条:“小事?” 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家人,最重要的便只剩爱人和朋友。 她最重情谊,向海对她的信任和友善对她来说无比重要,怎么能算是小事? “时辰,你告诉我,什么才算是大事?你和向海都是警察,你都知道跟我谈恋爱需要瞒着所有人,那向海现在会是什么处境?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他是不是受处分了?如果因为我,影响他的生活和工作,你知道我的心里会有多么难受吗?!” 林摘星崩溃地伏在吧台上,眼泪肆意蔓延。 时辰刚从警局出来,而向海仍在张局的办公室里,半天都没出来。 他想得到向海现在面临的会是什么,但是这件事,真的怪不得林摘星。 “我知道。” 时辰在她身旁坐下来:“你没做错任何事。” “不是的。我就是错了。” 林摘星抬头,光影交错在她的脸上,泪水绵延:“我林摘星本身就是个错误。我不该自作聪明地帮别人,不该奢求能和你们这样的人做朋友。” “我们这样的人?” 时辰颓然一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在林摘星眼里,时辰和向海,还有他们刑警队的所有人,都是最好最好的人。她喜欢和他们相处时的轻松感觉,却自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融入他们的生活。 “你们是站在光里的人。你们一身正气,是人们眼里最值得信任的人。而我不管做什么,都是卑鄙无耻的,都是阴暗见不到光的。像你们这样的人,沾上我,只能说是你们倒霉。” 时辰却觉得这话是在讽刺。 人们眼里最值得信任的人? 他和他的同事从来都恪尽职守,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永远把人民群众放在第一位。然而他们自己呢?连私生活也不能自己做主,无论对错,首先被指责被怀疑。 时辰不知道这份期待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 “站在光里,意味着所有人都目光都盯在我们身上。我们背负着群众的信任和期待,不被允许有任何的行差踏错。你是怎样的人,向海作为你的朋友,自然最是清楚。他自己选择了和你交朋友,你又有什么责任?” 时辰的手轻轻抚摸着林摘星的头发:“相信我,也相信向海。他会处理好的。” 萧潇刚才一直回避在一旁,这会儿突然端着手机冒了出来。 “你们赶紧看热搜!向警官发声明了!” 热搜第一,是向海通过申城市局官方账号发布的一条视频。 他穿着警服,身板坐得绷直。 “大家好,我是申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队长向海。关于今日媒体所报道的,我与林摘星小姐的新闻,纯属不实谣言。我本人在工作中从未有过渎职行为,一切言行皆出自于一名公安干警的职责,我问心无愧。至于我和林摘星的关系,确实不是男女朋友。我们是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朋友,在生活中,她非常善良地帮助我,照顾我的家人,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我本人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离婚,我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父母刚到申城,举目无亲,幸好是林摘星施以援手,将名下的房子租给了我,也给我母亲提供了工作。我想,这一切并不违纪,也并非见不得光。我知道林摘星在公众的心目中形象并不光彩,但这只是大家在网络上了解的林摘星。而我所认识的林摘星,是一个善良阳光,正直开朗的女孩,她帮助我没有任何所求,又有什么原因要受到别人的苛责呢?感谢媒体,让我有这样一个机会,向大家介绍我的朋友——林摘星。也希望从今天开始,大家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来看待她。谢谢。” 第64章 鄙人的荣幸 时辰很惊讶,向海会这样光明正大地面对流言。 他不知道向海是怎样说服了张局,才能发布这条视频。 但他钦佩向海,因为他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视频的热度疯长,热搜词条下的舆论风向有了改变。 向海毕竟是警察,又是通过官方账号发布的视频,自然是有着不小的公信力。 另一方面,公众得知一向离经叛道的林摘星还有这样善良温存的一面,震惊之余,也有些人开始反思,之前的看法是不是有些以偏概全。 萧潇很高兴:“摘星,你看。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林摘星却并没有高兴起来。 她知道就算是这件事平息了,有关于她的讨论也永远不会休止。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和时辰的事,是不是永远都没有见光的那一天?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不麻烦吗?解释了一次,还是会有下次。现在是向海,以后,也可能是任何人。” 萧潇知道林摘星是在暗指时辰。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萧潇是真的有些害怕,她怕林摘星在这么消极下去,怕是会犯病。 她看了眼时辰:“时队长,麻烦你送她回去吧。” 林摘星信任依赖时辰,有时辰陪着她,多少也能安心些。 可林摘星却摇了摇头:“不。” 她醉眼朦胧,却极为冷静:“事情刚刚平息,媒体的眼睛都在盯着我。现在……我们不方便走太近。” 时辰何尝不想在这个时候陪着林摘星?可她说得没错,为了避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确实是需要避避风头。 况且这件事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向海从来很少抛头露面,林摘星最近也没招惹什么风波,她虽然是个话题人物,却总归不是什么明星,为什么媒体会捕捉得这么详细? 时辰不免有些猜疑:“今天的事,应该不是平白无故。” 林摘星淡然:“我知道。” 时辰看林摘星的表情,大概猜到她怀疑的是谁。 “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 林摘星讪笑:“我知道他忌惮我,却不知道他害怕到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监视我。他给我送到请柬,无非是出于体面,又怕外人戳他脊梁骨。内心真正的想法,是恨不得我消失在他们安稳幸福的生活中才好。知道我要赴宴,他怕是快吓死了,才想出这样肮脏的招数,以为我舆论缠身,不会顶着风头在公众面前出现。” 林摘星却偏偏不想如他所愿:“他不想见我,我便非要去。我要笑意盈盈地走到他和那个女人面前,让他们看看,我林摘星是不是那么好对付。” 萧潇顺势给林摘星打气:“就是!你哭豺狼笑!我们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时辰看林摘星这样倔强的样子,倒是放心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软糖,放到林摘星的面前。 “吃点甜的。” 林摘星看着那颗糖,心里也甜了几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草莓吗?” 时辰默默看着林摘星的侧脸,静静等她诉说。 林摘星浅笑着:“因为我妈妈喜欢。” 脑海里,母亲的一颦一笑浮现眼前:“她喜欢吃草莓,我外公经常买给她。我小的时候,摔倒哭了,我妈妈会给我吃草莓。我练画遇到瓶颈了,她也会拿草莓给我吃。她的身上总会装着草莓味的糖果,每当我不开心了,她便会拿出来,告诉我——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草莓的甜蜜气味中藏着数不清的回忆,林摘星把这份气息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哭,要笑。 因为她的母亲,一定也希望自己是笑着的。 时辰恍然之间,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她固执倔强,眼中总是闪着坚毅的光芒。 或许那个小女孩从未消失。眼前的这个林摘星,只是套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她用不羁的假象武装自己,只是为了装作不把一切苦难放在眼里。 时辰不知道,她的保护色到底伪装到了什么地步。 那些流言是假的,那么她的病呢?是不是也不是真的? 时辰犹豫着,还是问了出口:“林摘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林摘星将软糖塞进嘴里,漫不经心道:“很复杂的。躁郁症、焦虑症、创伤后应激障碍……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治不好我。” 时辰回想着和林摘星重逢以来的一幕幕,并没有觉得她的病有这么严重。 她有的时候是大胆了些,行为乖张了些,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是个疯子。 “那么……你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样?” “你见过的啊。” 林摘星转头对着时辰笑:“那天也是在这儿,我和岳川在门外,你恰好出现。” 时辰回忆着:“我没觉得那天你有什么异常。” 萧潇抢着回答:“那是你没看见她出去之前是什么样!岳川那傻叉被我赶出去之后,摘星趴在这个吧台上,浑身抖个不停,她那时候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冷得像是要出去砍了岳川!” 时辰追问:“所以那天是发生了什么?” 萧潇看了林摘星一眼,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才长叹了一口气:“唉……别的都还好说,主要是……那禽兽讲了林阿姨的坏话。” 果然,林摘星最不能触及的逆鳞,便是她的母亲林岩。 萧潇机灵地补充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看她一见你便完全好了!以前摘星虽然和我相隔重洋,但我知道,她经常失眠,经常连人都不愿意见。这次她回来之后,真的大不一样了!时警官,我想……这大概都是因为你。” 林摘星笑了笑:“好像还真是。” 林摘星的爱意热烈,从不掩饰对时辰的依赖。这些时辰心知肚明。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荣幸,能成为某个人心结的解药,而幸运的是,这个人,也正是自己心上的人。 时辰轻轻握住了林摘星的手,十指相扣,紧紧交叠:“那还真是鄙人的荣幸。” 第65章 何小宝?? 萧潇觉得自己此时像个二百五十瓦的超级大灯泡。 “你俩……不然去里面包厢聊?” 林摘星又气又笑,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我懒得跟你斗嘴,赶紧送我回家!” 萧潇看了眼时间,确实也挺晚的了,而且林摘星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是酒精开始作用了。 她难为地看了看时辰:“时警官……委屈你,走后门吧。” “没事。” 时辰握着林摘星的手紧了紧,柔声道:“你好好回去休息。我看向海刚才给我打了遍电话,应该是把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去跟他说一声,也好让他放心。” 林摘星禁不住还是有些担心:“那你好好跟他聊聊。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他的工作又影响?你们领导会不会责怪他啊?你是队长,多少应该也能帮他说几句话吧?你一定要……” “放心吧。” 时辰轻轻捏了捏林摘星微红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啰嗦?要是有事,他还能用官方账号发澄清视频?你还是赶紧回去躺着,动不动就喝这么多酒,是不是想偷懒拖延搬家的事?” “我才没有。” 林摘星撅了撅嘴:“我可很快就要搬好了。到时候,我不管你是走后门还是翻墙,一定要来。” “好。” 时辰宠溺地揉了揉林摘星的手:“一定。” 萧潇几乎是赶着将时辰送了出去。 刚才那个还要死要活、醉生梦死的林摘星,此刻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又兴奋又嘚瑟,嘴角都快咧到了后脑勺去。以至于回到酒店,还拉着萧潇不让走。 “萧潇,你看到了吗?时辰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萧潇嗤之以鼻:“好看,真好看,又不是那个冷着脸骂你蠢的混蛋了?” 女人嘛,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林摘星不服气:“你懂啥啊?他那是,爱之深,责之切。想想他因为我可能深处危险而不能自控的样子……其实还挺帅的。” “帅帅帅!” 萧潇敷衍着:“你们家时警官最帅了。” 林摘星突然想起,萧潇这个损友那天不打一声招呼就跑了,她还没算账呢。 “萧潇,你给我如实招来,你那个小男朋友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把你这个情场老手都拿捏住了?” 说到这个话题,萧潇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正经回答。 “我……拿捏什么啊?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嘛……他就是……一个很一般的男人罢了。” “一般?” 林摘星是生怕萧潇遇见什么口蜜腹剑的渣男了:“萧潇,我可警告你。男人会说,那就是个骗子!咱长得这么美,又有钱,又性感,干嘛要找个一般的男人啊?我妈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你可别也找个贺城那样的凤凰男!” “哎呀不是!你别胡思乱想了行吗?” 不对劲。 萧潇这个分享欲爆棚的话痨,有事都是抢着跟林摘星分享。他俩之间的关系可是无话不谈,这次萧潇的恋爱谈得这么认真,却很少主动向林摘星提这个男友的事。 林摘星的第六感隐隐觉得不妙。 “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这个男人,他叫什么?是哪里人?上的是哪所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萧潇如坐针毡,屁股底下的沙发此时就像刑具一般,让她坐立难安。 “他叫贺……何小宝。申城人,大学是……申城体大。” 林摘星环着手臂追问:“专业。” 萧潇的汗都要留下来了:“篮……篮球。” 林摘星歪着头琢磨:“申城体大……不是贺勋的学校吗?” 萧潇目光躲闪着:“哦……是吗?贺勋……我不知道啊。” 林摘星暗自揣摩着:“嗯……何小宝,这名字听着就有点宝。改天我跟贺勋打听打听。” 萧潇反应有点激烈:“啊?!” “啊什么啊?” 啊什么,还能是啊什么。 啊的是萧潇跟贺勋恋爱了,啊的是这事好像马上就要藏不住了。 六年前,林摘星出国之后,就彻底和贺勋断绝了联系。 而贺勋这个迷弟,为了得到姐姐的消息,三番五次地主动找上萧潇。 一开始,萧潇是反感的。闺蜜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她本不想跟贺勋走得太近。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萧潇渐渐感觉,贺勋这个小男生其实本性单纯善良,并不是如他父母那般可憎。 他酷爱网球,运动起来的时候荷尔蒙爆棚。 而萧潇则如同娇艳妩媚的黑玫瑰。 日积月累,两人渐渐暗生情愫…… 这事儿要是被林摘星知道,这俩人怕是都要倒大霉。 萧潇连忙解释道:“你……你和贺勋不是不来往的吗?以前你成天野种野种的叫他,现在这是怎么?和解了?” 还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贺勋好歹也费了那么大的劲,帮她把东西都安置得妥妥当当,才不至于林摘星和母亲留下的回忆被丢弃。 她可不是个白眼狼。 “那小子……倒也还行,没有他爸妈那么可恶。不过要不是为你帮你把关,我也不愿意向他开这个口。” “那还是别了。” 萧潇抓住了突破口:“你主动找他帮忙多跌份儿啊?你要是实在想见我男朋友,改天我带他跟你见一见就是了。” 林摘星思忖了片刻,觉得也是有点道理:“那行吧。” 好不容易才让林摘星松了口,萧潇赶忙借机会岔开话题:“那个……顶峰珠宝四年一届的珠宝设计大赛下月就要开始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顶峰集团靠珠宝生意发家,林老爷子当年在鼎盛时期设立了珠宝大赛,旨在选拔最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优胜的前三名,有资格直接进入顶峰珠宝的设计部,成为正式设计师。而第一名的获奖人,更是可以直接将作品发布,进入柜台售卖。 林摘星选择在今年回国,最大的原因就是要借这个大赛证明自己,名正言顺地进入顶峰。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当然会参赛。” 林摘星势在必得:“而且我一定要拿第一名。” 第66章 婚礼 林摘星从小在绘画上就极具天赋,凭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她在珠宝设计方面也如鱼得水。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她师从顶级珠宝设计大师,在读期间便在很多大赛上得奖。 只是在网民的眼里,她的私生活远远比她的成绩更令人瞩目。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但勇敢的人,自会闯出一条路来。 贺城和高姗姗的婚礼当天,金碧辉煌的艾美酒店宴会厅,宾朋满座。 贺城满面春光,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得心应手地招待着一位位身份显赫的贵客。他今天是新郎,也是个精明的商人。 林摘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贺城那一脸谄媚得意的笑,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反感。 “哟,你还真来了?” 林摘星回头,岳川揣着兜,吊儿郎当地朝她走来。 今天这个场合,真是什么蛇虫鼠蚁都凑到一起了。 林摘星讪讪一笑:“我怎么不能来?” 岳川西装笔挺,穿得人模狗样,却仍掩盖不住那股纨绔的嘴脸:“林小姐刚闹出绯闻,我还以为你会找个犄角旮旯好好藏着。” 他指了指旁边的媒体招待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广大群众和新闻媒体可都睁大眼睛等着看你笑话呢。你不怕?” 林摘星还怕媒体不关注她呢。 今日她穿的这一身淡绿色长裙,是专门为今日准备的高定礼服,讲究的剪裁、极致的工艺,国风的盘扣和细节,每一处都完美地勾勒着林摘星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喜欢绿色,也极为适合绿色,白皙中透着粉嫩的皮肤在这种雅致的碧色中被衬得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 浓密的长发被精致地盘起,简简单单地簪了根墨色的发簪,大气婉约。 林摘星慢步向贺城面前走去,眼底的神色深不见底。 “贺董,恭喜。” 贺城恍然一笑,有些猝不及防:“摘……摘星?” 林摘星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怎么,不欢迎我?” 或许是因为身旁的那些目光,贺城套着近乎地拍了拍林摘星的肩膀:“怎么会呢?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媒体渐渐闻声涌了过来,围在二人身边,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 林摘星出人意料的,大大方方地转身过来,对着媒体的镜头扬了扬手里鼓鼓囊囊的白色信封。 那信封极大,大到不仔细看会被误以为是个文件袋, “今天是我父亲贺城的好日子,我自然不能空手来。” 她将那纯白的信封拍在门前的桌上:”记一下,林家长女林摘星,随礼三万三。” 这个数字,明显是在暗讽高姗姗是小三上位。 贺城的脸色暗下来,却不能在媒体面前说什么。 “自家人,还随礼干嘛。” 林摘星转过身来,高傲地抬着头:“贺董这是嫌少?俗话说礼轻情意重,我随的这个数,可是保藏深意的。贺董应该能心领神会吧?” 看着贺城那一脸吃瘪的表情,林摘星开心得很。 她灿然一笑:“贺董别误会啊。三万三,三生三世。我是想祝愿您和高女士的婚姻,长长久久,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啊。” 可哪有人随份子会随单数,还是用白色信封装的。 林摘星的意思贺城知道,媒体当然也知道。他们恨不得看贺城和林摘星就在这当场撕起来才热闹。 可林摘星就是不如他们的意。 她错身从贺城身边直接进了宴会厅,只留一个淡淡的背影,和一众急不可待的媒体记者。 “贺董,林小姐是作为宾客到场的吗?她是您的亲生女儿,难道不应该是亲属吗?” 贺城整了整领结:“是宾客,也是亲属。” “前几日的绯闻似乎并没有对林小姐造成影响,看来一切确实是谣言了?” 贺城心里不爽,也只能故作镇定:“我也不清楚。” “那今日的婚礼能否顺利进行?您觉得林小姐会不会……” “各位。” 贺城终于忍不住打断:“今天是我贺某人的大喜,邀请各位前来,也是一个见证。关于我女儿的事,你们可以找时间亲自去问她。我希望现在呢,大家能把精力专注在我婚礼的报道上,谢谢。” 贺城说完,转身吩咐保安将记者们疏散了开来。 他心里不爽得很。 今天的主角应该是他,而林摘星不过露面几分钟,媒体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况且那些个记者没胆量直接问林摘星,反而是等人走了之后抓着贺城各种提问。这明摆着就是因为向海前两天的声明,导致公众对林摘星的看法真的有改观了。 贺城精心布的局,反而成了林摘星翻盘的工具。这口气他只能哑巴吃黄连地咽下去。 林摘星落座后,心里只觉得晦气。 她被安排在了和岳川一桌,同桌的虽然还有周直和萧潇,可这俩人到现在还没来,那没脸没皮的岳川便恬不知耻地坐在了她身旁。 “你还挺有招数的嘛,不动声色地让贺城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林摘星将凳子往一边挪了挪:“我招数可多着呢,你应该知道。” 岳川想起那晚被林摘星从头浇下的那瓶红酒,心中不服:“你也就仗着自己疯,可今天我就不信你敢在这儿随便撒野。” “不信?” 林摘星端起水杯,笑着朝岳川举杯:“你要试试吗?” “你……” 岳川的脸色一变,嘴边的话却被肩膀处传来的巨痛噎了回去。 周直居高临下地站在岳川身后,脸色阴沉沉地盯着他:“岳川,你的位置不在这儿吧。” 岳川使劲挣脱开:“哪有什么位置不位置的?都是一桌,随便坐!” 萧潇和周直是一起来的,两个人气势十足地站在岳川身后,像是及时赶到的护花使者。 萧潇咋舌:“啧啧啧……岳大少爷果然做什么都这么随便。明知道这桌里,我和周直跟摘星关系最好,还要抢着坐到摘星身边。你知不知道,人呢,要知道自己的斤两,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些人呢,你想招惹,也得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啊。” 第67章 弟弟真乖 萧潇家的食神集团是餐饮巨头。 周直家的艾美几天在酒店行业大名鼎鼎。 而岳川家的山河集团,虽然近几年在建筑行业崭露头角,但总归也没办法跟前两者相提并论。 他不过是仗着自己脸皮厚,以为自己真能混得到上流社会了,能跟林摘星这样的人叫板。殊不知他卑劣低俗的品行才是令人最看不起的。 岳川一对三,也自知不占上风,只好乖乖让座。 林摘星埋怨地看着萧潇:“你怎么才来!” 萧潇笑呵呵地趴在林摘星耳边窃语:“顺道接了个人。” 周直刚才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车钥匙,想来萧潇接的不是他,要是他,也不会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谁?” 林摘星扭头四下打量寻找着,也没看哪个人是跟萧潇熟的。 “你该不会又去密会你那小男友了吧!” 萧潇扯了扯嘴角:“不是!我俩见面还需要密会吗?再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说了要陪你的,哪有心思干别的?“ 林摘星快没耐心了:“那到底是谁?赶紧说!” 萧潇往门外看了眼,戳了戳林摘星的手臂:“你自己看。” 林摘星好奇地回过头。 宴会厅的门口,时辰和向海正在和贺城交谈。 “他们怎么来了?” 先前也没听时辰说贺城邀请了他们,怎么今天这俩人,刑警队正副两个队长都来了?贺城的面子可够大的。 萧潇坏笑着挽着林摘星的胳膊:“时队长当然是担心你今天在这个场合被人为难咯。这还不明白?”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 看林摘星这样子,好像有些生气了,萧潇赶忙帮时辰解释:“时队长也是刚刚才决定要过来的。贺城邀请的是市局局长,但是呢这个秦局长去省里开会还没赶回来,就委托他们副局长来。这个副局长呢,又是有事来不了,因此时警官和向警官就来啦。我住的地方离警局近,他们午休时间本来就短,怕赶不及,就联系我捎他们一路。” 萧潇趴在林摘星是肩头:“真羡慕啊,林小姐有那么帅一对象,那么仗义一个警官朋友,还有我这样一个两肋插刀的闺蜜。你拯救过银河系吧!” 林摘星看了看身旁的周直,急得简直想去捂住萧潇的嘴:“小声点!我和他的事,现在可是只有你知道。” 林摘星转过头,想看一眼时辰,灯光却忽然暗了下来。 音乐声响起,婚典正式开始了。 唯美的紫色灯光里,高姗姗穿着华丽的定制婚纱从门外走进来,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她美得不像个生过孩子的妇女。 林摘星嗤笑着感慨:“还真是个狐狸精啊。” 萧潇附和:“不是这样,怎么勾得了有妇之夫?” 确实,美貌也算是个本事。 但高姗姗的美,只是空有一张姣好的面皮,内心却肮脏下贱,品行无耻。 林摘星想不通,高姗姗这样没有教养没有内涵的女人,怎么跟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贺城是不是瞎了眼? 不过也是,狗男配狗女,一对狗男女。很配。 周直端着手臂眼皮慵懒地抬着,望着主桌的方向:“爹妈结婚,儿子坐主桌,真稀罕啊。把闺女跟咱们放在一起,直接当客人了呗?” 林摘星在外面就看到了座次表的排列,贺勋毕竟是今天二位主角的亲生孩子,而她现在早已被这个家庭排除在外,排在哪里都不奇怪。 只是坐在主桌的贺勋看起来也并没有高兴到哪去,他时不时地往林摘星这桌的方向张望,脸上的表情凝重又担忧。 林摘星忍不住吐槽:“贺勋那小子心事还挺多,看上去还挺想来咱这桌看看的。” 周直半开玩笑:“我去把他请过来?” 林摘星却当真了。 要是一会儿贺城和高姗姗看见他们的好儿子跟自己这个被背弃的外人一起坐着,保准气得七窍生烟。 “好啊。” 周直难得得到林摘星一个笑模样,自然是有求必应,真的起身准备去找贺勋。 萧潇拉了周直一把:“你何必亲自跑过去?我发条消息的事。” 林摘星纳闷,萧潇什么时候跟贺勋这么熟了?不但加了微信,还一句话就能把他叫过来? 那次办归国宴的时候,林摘星就好奇来着。萧潇知道自己跟贺家人不对付,竟然还在宴会上叫来了贺勋,他俩这是背着她称兄道弟了? 萧潇的消息发过去没几秒,远处贺勋就真的陡然站了起来,穿过安坐的众人,突兀地来到了林摘星这桌。 他抽了个凳子,坐在萧潇旁边。 “姐,你找我?” 林摘星无奈地蹙了蹙眉头:“你还真来了,你是傻的吗?” 贺勋一脸无辜:“啊?” 台上,婚礼仪式进行到了交换戒指,宾客们都安静地观礼,除了工作人员,哪有人会跟贺勋这样到处走动。 他是贺城的儿子大家都认识,又是从主桌过来,难免吸引了些目光过来。 林摘星瞅了瞅周围:“你爸妈把你安排在主桌,而我坐得这么远,意思不是很明确吗?咱俩就算是一个爹,但人生轨迹就该离得远远的。你屁颠颠跑来找我,几百双眼睛盯着呢,你要难受死你妈啊?” 贺勋心大:“姐,你什么时候还替我妈着想了?” 萧潇看着这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她这也算为你妈着想啊?贺勋,你姐控也不用到这种份上吧?” 贺勋挠头一笑:“你说我姐找我,我就来了,没想那么多。” 林摘星看着台上恩恩爱爱的贺城和林摘星,心里的恨意肆意滋生。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你们无情地毁掉了我的家庭,伤害我的亲人,而你们两人唯一的骨肉,却背弃你们奔向我。 过去,林摘星只盼着与贺勋这个不光彩的私生子老死不相往来,可现在,她突然心生一计。 要想击败一个人,也许根本用不着与之针锋相对。 只需要将他心爱之人拉入阵营、收入麾下,让他看着本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却选择了最痛恨的对手,那么他的心,一定会煎熬得日夜难眠。 林摘星看着贺勋,展现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弟弟真乖。” 第68章 请君入瓮 贺勋被吓得不轻。 他活了二十二年,这还是第一次从林摘星嘴里听到一声“弟弟”。 从前她从不避讳,人前人后只喊他“野种”,好一些的时候,也是直呼大名。贺勋只觉得自己和母亲对不起林家,于是也并不觉得委屈。 而今这声“弟弟”却叫他不敢相信。 “我……我是耳朵出问题了吗?” 萧潇也惊异地瞪圆了眼:“我的耳朵也坏了?” 周直摇了摇头:“除非咱三个的耳朵同时坏了。” 林摘星若无其事:“至于吗?你们这反应也太夸张了。” “至于吗?” 萧潇凑近了看林摘星的脸,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她今天是发的什么疯:“你问问台上那两位至不至于?你猜高姗姗和贺城要是看着你俩这样相亲相爱,会是高兴,还是气个半死啊?” 贺城和高姗姗开始敬酒了。 林摘星扬了扬眉梢:“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今日宾客众多,林摘星这桌坐得偏,过了好久,贺城和高姗姗才牵着手过来。 高姗姗看到贺勋的时候,眼底一凉:“小勋,你在这儿干嘛?” 贺勋并不觉有什么不妥:“我过来陪我姐姐。” 姐姐? 高姗姗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这么痴傻没心眼儿的一个二愣子。别人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他倒是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切。 她的妆容这样精致美丽,当然不能面露刻薄之色:“今天宾客这么多,你应该帮着照料才对。快,回自己那桌去。” 贺勋觉得不光彩。 自己的母亲作为第三者,上位嫁给二婚的父亲,自己这个私生子堂而皇之地招摇,未免有些恬不知耻。 他其实本来是来都不想来的。奈何高姗姗一再强求,贺勋也不敢违逆。 “我不懂那些……况且我和我姐是至亲姐弟,她在这里,我也应该在这里。” 高姗姗表情几乎要绷不住:“你……” 贺城及时环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往身边拉了拉:“敬酒呢。” 高姗姗再生气,不敢怠慢了这些贵客。 她忍着怒气回到更衣室,遣开了化妆室和造型师,独自一人泄了许久的气才又肯补妆。 这口气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咽下去。 高姗姗一袭紫色礼服站在台上,优雅端庄地扶着话筒。 “各位,感谢各位能来参加我和阿城的婚宴。今日来的,都是贵客。有的是阿城的生意伙伴,有的是我们的朋友,还有的……是我们最亲近的家人。” 高姗姗的目光落在林摘星这桌,众人听她这话,也明白话中所指,是贺勋和林摘星。 “我相信,今日这样特别的日子,大家一定有许多祝福之语想要说给我和阿城。不如……就请摘星作为代表,上台来说一说?” 好一招请君入瓮。 林摘星知道,今天这个场子,她不管说什么,都会被高姗姗抓住话柄。 她和向海的绯闻事件还热乎着,高姗姗八成会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林摘星眼角睄了眼时辰。 她倒不是想求救。只不过看到时辰,她总能安心些,也有把握些。 热烈的掌声中,林摘星提着裙摆上台,婀娜生姿。 她素净的脸庞紧致白嫩,青绿淡雅的长裙在灯光下映出了点点竹叶暗花,虽无奢华点缀,却瞬间将身旁的高姗姗衬得艳俗。 她得体地微笑着,从高姗姗手中接过话筒。 “没想到,我竟然有此等荣幸。古往今来,凡是大户人家纳妾,应该是需要得到正房夫人的允许的。可惜,我母亲已不在人世,无缘看到今日这盛大的婚礼。” 林摘星一开口便这样犀利,着实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她却稳妥淡然地笑着,像是在讲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大喜的日子,不谈死人了。” 林摘星浅浅看着高姗姗,竟出人意料地拉起了她的手:“高阿姨是个贤妻良母,她做得一手好菜,又漂亮又温柔。今后有她陪着贺董,想必余生,二人定能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这前半段的发言极尽挑衅,后半段又保全了体面。 林摘星的这段祝词,有作为林家遗后的凄苦,也有作为贺城女儿的祝福。就算是话说得稍微难听了些,众人想起林岩和林峰的悲惨之事,也只会感叹贺城始乱终弃,而不会责骂林摘星。 高姗姗险些挖了坑自己跳。 她还是有备而来,浅笑着搭上林摘星的手:“那是一定的。只是我和阿城越是伉俪情深,越是心系你的终身大事啊摘星。之前你和周家少爷有婚约在身,就算是没有尘埃落定,我们也只道是指日可待。可不曾想,你竟私下里逼迫着周直解除了婚约。这可让我和你父亲的心,又悬了起来啊。” 宾客哗然。 周家夫妇今日可也是座上宾,而且就坐在离台上不远的地方。 高姗姗竟然公然提起此事,还说是林摘星主动解除的婚约,实在是不把艾美集团放在眼里。 林摘星还道她有什么把戏。 她看向周家夫妇,礼貌一笑:“高阿姨这话可说错了。我和周直,确实是解除了婚约,却是我们两人商议之后的决定,而非我逼迫于他。况且……” 林摘星看了眼时辰,心里暗暗道歉“对不起了时辰。” “况且婚约是解除了,而并不是我和周直从此陌路了。我们接触婚约,只是不想让这件事困住我们。今后如何,万事皆有可能。我们来日方长。” 时辰手中捏着一颗花生,只捻一下,便爆开,声响不大,却吓了向海一惊。 与其说是因为声响,不如说,向海是因为时辰那凌人的目光。 向海小心翼翼地低声替林摘星解释:“摘星……也是为了解围。” 时辰低着眉眼:“我知道。” 他知道,只不过心里的妒气却如同本能般喷涌不断。 时辰一颗又一颗地捏着花生,想起了沈让的话—— “生活在面具之下,久而久之,是会生病的。” 他好像真的病了。 那副稳重自持的面具,大概真的是戴得太久太久了,久到时辰自己都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看着台上光彩照人的林摘星。 他的心,眼,他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第69章 我很期待 林摘星以为,这就算是应对过去了。 今天毕竟是高姗姗大喜的日子,再闹下去,倒成了她俩的公开辩论赛了。 可高姗姗就是不服。 林摘星有那么多可挑的刺,她便不信,当着这么多人和媒体的面,她就都能一一迎刃而解? “原来是这样啊。我和你父亲还以为……你是有了别的心上人呢。前几日听说你和向警官的事,我们还暗暗替你高兴来着。” 高姗姗果然提了向海的事。 林摘星却很是得意。 周家夫妇和周直在台下,向海也在台下。她最好是多说点,越多越好。 高姗姗自以为是在为难林摘星,世界上她是在得罪贺城邀请的这些贵宾。 林摘星看了一圈,发觉贺城果然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不在现场。不然以贺城的心术,肯定不会让高姗姗这么口无遮拦。 “您确实该为我高兴。我出国这么多年,实在没什么朋友。现在我能交到向警官这样的仗义好友,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云顶建筑啊。” 林摘星这是在暗戳戳地提高姗姗的伤心事。 她今日是大喜了,可她的亲弟弟却身陷囹圄。 高姗姗可不想让林摘星接着说下去,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云顶建筑是你父亲的心血,你能因为云顶交到真心朋友,也是件好事。” 云顶建筑是贺城的心血? 林摘星真的很想直接开怼,可她今日已经下定决定要用温柔刀,便还是柔声细语地回应:“说到心血,我想起……顶峰珠宝,也是我外公林峰的毕生心血。” 贺城从外面进来,刚走到门口,听到“顶峰珠宝”这几个字,便已经知道林摘星要说什么。 他早猜到,珠宝设计大赛临近,林摘星多半会参加。 别人不知道林摘星的成绩,可贺城多年来一直紧盯着林摘星的一举一动,深知她的实力。如果她真的决心要参与竞争,想必拿个前三不是问题。 林摘星在台上,留意到了门口的贺城。 她浅浅笑着:“正好,趁这个机会,也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林摘星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灯光如此耀眼夺目,光照到的地方,让人心驰神往。 或许就从今天开始,她可以一步步走出阴暗,走到光明璀璨中去。 “我将参于顶峰集团四年一度的珠宝设计大赛,作为一名普通的珠宝设计师,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顶峰的一员。今天正好有广大媒体在场,也请替我做个见证。如果我林摘星在大赛中,有任何使用特权、有违公正的行为,我将无条件退出并且从此不再妄想进入顶峰。” 场下,众人安静认真的目光令林摘星更有动力。 她很少看到这么多友善的目光。 “如果,我能证明自己的实力,请大家给现在的林摘星一个机会。过去种种,无论是真是假,已然成为我身上难以撕掉的标签。我知道对一个人改观很难,但也请诸位耐心看看,看看我林摘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今天的这个风头,算是彻底被林摘星占尽了。 贺城自觉再不出面,这个婚礼的主角怕是要变成她林摘星了。 “哈哈哈哈,好啊。我女儿果真有出息!” 贺城快步上台,接过林摘星手里的话筒:“我在宴会厅外为大家设了舞会,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移步。” 这场暗潮汹涌的对话终于告一段落,林摘星回到桌上,深深叹了口气。 应对这些刁难,让她感到无比疲惫。 她想借着人们都起身去舞会,找时辰说说话,可身边来敬酒的人却越来越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那些话,这些平日里的陌生人好似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就连现如今的珠宝大亨赵昌,也从贺城身边抽身开来,主动找上了林摘星。 赵昌富得流油,从那大腹便便的体型就能看出,这是个大老板。 他不仅胖,长得也高,站在林摘星面前,便显得她更加娇小玲珑。 “林小姐,从前没听说,你竟然是一位珠宝设计师?” 林摘星对待长辈很是谦逊有礼:“赵老板做的都是大生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您当然不会知道啦。而且我刚回国没多久,还没参加过任何的比赛和活动,您不知道也很正常。” 赵昌只知道林家大小姐是个离经叛道的疯女人。他还以为这个女孩子的形象应该是那种浑身穿洞,朋克打扮的摇滚少女。 可眼前的这个端庄的女孩,身上穿着国风的礼服,举止谈吐十分得体,怎么看也不像是流言中那般不堪。 “哦,那么林小姐在国外可有什么作品?” 林摘星犹豫着思忖了片刻,随后抬手,将发髻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而下,散乱却唯美。她轻播散发,风情万种。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手中的黑色簪子带着缕缕木纹,节节暗花雕刻的是竹节的形状,简约却不简单。 赵昌接过簪子,仔细端看:“这是黑檀木。” 林摘星微笑点头:“是。” 在赵昌这样的珠宝大亨眼里,木头,并不能算是珠宝。 “这样小的一块黑檀,价值并不高。你的设计又这样简单,看起来并不起眼。” 赵昌倒是实话实说,林摘星反而觉得这人靠谱。 “没错。这块木头,其实是我从檀木商人那里得来的废弃边角料。这个竹节纹理的设计,也并不出彩。可是我认为,珠宝,是为人服务的。它本不起眼,但我今日穿的这一身素碧色国风礼服,若搭配金饰、银饰,都多少落入俗套。我为今日的造型特意打造这枚簪子,它不必光彩夺目,只需……” 林摘星低眉细细琢磨着,该用个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赵昌豁然一笑:“适合?” 这个赵老板果然在行。林摘星越看他越顺眼。 “对!就是合适。况且珠宝并非只求奢华昂贵,普通人如果也能在柜台里挑到自己中意的饰品,不也是我们设计师的幸福吗?” 赵昌的眼中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林小姐,我很期待。” 第70章 晚上见 贺城在赵昌身后老老实实地听了半天,等他和林摘星谈话结束,又殷勤地上前与之攀谈起来。 林摘星不知道赵昌说的期待具体是指什么。 但她能看出,自己至少得到了他的一丝赏识。 对于这件簪子的描述,她多少有点巧言令色的成分了。如果是要参赛,她是万万不可能拿出这样简单的作品。 林摘星忙了半天,这才有空抬眼去寻时辰的踪影。 一晚上了,他俩的座位隔得不远,林摘星却只能隐忍着尽量不去多看时辰。好不容易开始走动了,又和前来搭话的人聊了半天。 时辰这个小心眼儿,该不会生气了吧? 林摘星匆匆转身,却一头撞进了某个结实的怀中。 男人低眸浅笑:“林小姐这是急着去哪?” 林摘星左右看了看。 宴会厅里剩下的宾客除了喝喜酒,就是在交际,无人留意她。 “我找你啊时队长。” 时辰故作不熟:“哦。找我有什么事?” 林摘星心里暗笑,时辰装得还挺像,不做演员也是可惜了。 她配合得应答:“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您,我的好友向海最近在警局过得可还舒心?” 时辰的眉间不经意地一皱:“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果不其然啊,时辰这个醋罐子,但凡是个男人的醋他都吃。 林摘星越发觉得好玩了:“你不是他的领导嘛。我问他,他肯定说一切都好,问你不是更真实些?” “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时辰退了半步:“所以我准备带着他一起出差。” 林摘星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出差?什么时候?要去多久?” 看林摘星这一脸的关心,时辰终于如愿以偿地和缓了眉眼:“明早出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摘星知道,他们刑警的工作向来保密性高,她就算是再关心,问也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时辰和向海最近明显是挺忙的,只是她没想到突然间要出差。她马上就要搬家,还想着第一时间邀请时辰呢。 林摘星深知自己应该理解,却也忍不住失落。 “我知道了。” 时辰低了低声调:“生气了?” 林摘星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没有!” “我争取下周回来。不过……” 时辰大胆地凑近,吓了林摘星一跳:“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搬出了艾美。” 林摘星赶忙避身。 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他竟然还有心情说这些? 外面的媒体可都不是吃素的,要是被拍到什么,林摘星可说不清。 毕竟她和向海是假的,可跟时辰却是真的。 她若是现在否认,那么以后等她真想公开的时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林摘星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想跑。 哪成想时辰却顺势抓住了林摘星的手腕。 他的身上依旧是浅浅淡淡的烟草香,带着灼灼体温凑近,用气声轻轻在林摘星的耳边喃喃:”晚上见。” 林摘星感觉一阵头晕。 继而,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她的脑袋空空,回荡着那句带着磁性男低音的“晚上见”。 身旁的一切喧嚣仿佛都戛然而止,等她回过神来,时辰早扬长而去。 撩完就跑。 林摘星觉得自己如今真的是越发的没出息了。 这些年她虽然说没正经谈过恋爱吧,但见过的男人也有一火车了。什么帅气的壮硕的能言善道的,她哪样没见过。 可如今她却总被时辰拿捏着,区区几句话就轻易沦陷。 林摘星的胜负欲突然爆棚。 不是说好晚上见吗? 那今晚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宇宙无敌大小姐的厉害! 夜幕降临在海滨的申城,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林摘星拿出了她压箱底的战袍。 那是去年情人节的时候,萧潇送给她的礼物——一件睡衣。 说是睡衣,却是衬衣的样式。林摘星刚收到的时候还纳闷,萧潇这家伙是从哪个男人那里拿来的这么大一件白衬衫?这是拿错了当礼物寄给她了? 可萧潇却坏笑着说:“你不懂。男人都抗拒不了这种。”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哪里用得上这东西? 于是这件睡衣便被林摘星收起来,躺在衣柜里一次也没穿过。 今日,林摘星打算试一试这件战袍的威力。 当她开门看见时辰的眼神的时候,她就知道——萧潇说得没错。 她娇羞着低下头来,拉起时辰的手,领着他进门来:“愣着干嘛,也不怕外面有人看见你?” 时辰回过神来,眼底却裹上了几分不悦。 他轻抬手臂,用两根手指捏起林摘星的衣领:“这衣服哪来的?” 时辰这是误会了啊,林摘星慌忙着,生怕一个好端端的惊喜弄巧成拙。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这件衣服是我自己的,你别看它像件衬衫,其实是件正经的睡衣!” 时辰听着这话,才明白林摘星这是故意玩火呢。 这小丫头,胆子越发大了,上次的警告她是不记得了? 时辰继续假装生气:“睡衣?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睡衣?” “有!真的有!是萧潇,这是她去年情人节送我的,说是让我穿这件衣服去约会,什么帅哥都能拿下。” 现在,时辰是真的生气了。 他捏着衣领的手越发用力:“所以你拿下了什么人?” “没有没有!” 林摘星也不知道怎么,这话越说却越描越黑了。 她扯着自己的衣襟给时辰看:“你看,这衣服我一次也没穿过呢!哪有什么人让我拿下?那话是萧潇说的,我并没有……” 林摘星转念一想—— 不对啊,不是说好了今晚上要给时辰点颜色瞧瞧的吗?怎么又被这个老陈醋给拿捏了? 林摘星梗了梗脖子:“也不关你的事吧时队长?那时候咱俩有什么关系吗?我就算跟哪个帅哥有什么,也没什么错吧?” 时辰笑了笑,松开手:“那我可太失望了。” 林摘星不解地抬起头:“失望什么?”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时辰想,这大概是林摘星故意的。 时辰倾身凑近,绕了一缕林摘星的长发在指尖,幽深的眸子中似有秋水荡漾:“我还以为……你是特意为我而穿的。” 第71章 软的可不止是腰 被反杀了! 林摘星真恨自己如此的不争气。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小鹿乱撞”这个词。她的心脏不安分地乱跳,呼吸慌张着,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看。 她闭上眼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林摘星,你这个小垃圾有点出息行吗!” 时辰不依不饶地追问:“不是吗?” 林摘星把心一横。睁开眼,眼角带笑,含情脉脉地望着时辰的侧脸:“这么明显吗?” 时辰讶异地扭过头来看着她:“你还真……” “真什么?” 林摘星乘胜追击,身子一软,半靠在时辰的怀里:“真有心?真大胆?还是……真漂亮?” 这下,换作是时辰心脏乱跳了。 以前林摘星不过是个纸老虎,撩几句就慌张着认输了。 可今天她这也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吃了那啥药了,竟然不知道怯懦,反而变本加厉? 时辰还真想试试她胆子究竟有多大。 他一把揽住林摘星那盈盈一握的细腰,紧贴在她的唇边沉沉低语:“胆子是真的大,脸也是真的漂亮。还有……” 他忽然在那细腰上轻掐一把:“腰……也真软。” 林摘星全身像被电击一般,不自觉地有一瞬的颤抖。 就算这样,林摘星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她倔强着将身子贴得更近,打定了主意今天定要把时辰撩到认输。 “软的可不止是腰。” 冰凉细长的指尖划过时辰的锁骨,一路攻城略地地绵延,软软地勾着他的脖颈:“你要试试吗?” 本以为她是只小猫,没想到是只老虎。 在这么下去,时辰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够不够用。 他多少有点怯了,眸光收敛:“你不应该先跟我解释一下吗?” 林摘星不解地歪了歪头:“解释?解释什么?” 时辰虽然是想转移话题,但也是真的有点生气:“白天在婚宴上,你说你和周直来日方长啊。” 他带着审视,深深盯着盯林摘星的眸子:“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就是……” 林摘星不慌不忙:“就是说我不喜欢他,却不能直说。” 时辰不买账:“那你和我不是来日方长?” 林摘星装作无辜:“咱俩怎么能叫来日方长呢?” 她知道自己现在占上风了,于是更加嚣张,凑过来在时辰的脸颊上轻吻:“我不都已经在你怀里了吗?” 时辰开始怀疑林摘星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来真的。 他的脸开始烧起来,尤其是被吻过的那一侧。 人是感官动物,在黑夜里,那些被隐在暗处的灼热目光,不及这肌肤的碰撞更令人血脉喷张。 他的手隔着衬衫轻挪,霸道的力道像是恨不得将怀中娇柔的女孩揉进身体里。 林摘星被紧紧裹在结实的怀中,头脑渐渐昏沉…… “砰砰砰……” 又是这不识趣的敲门声。 时辰真的很想骂人,他手上的力道一松,眼神带刺地看向门的方向。 林摘星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刚才她确实玩火过头了,要是没有这敲门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摘星?你在吗?” 是周直。 好嘛,这下时辰不是想骂人了,他恨不得直接开门出去给周直一拳。 周直的声音急切:“摘星,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不是非要缠你,我是有正事要跟你说。” 什么正事?不发消息不打电话,非要大半夜跑到人家女孩子的房间来说? 时辰也是男人,他可太明白周直打的是什么小算盘了。 “不许开门。” 林摘星也不想开,可周直这样在门外喊下去也不是个事。 “我开个门缝打发他两句,他知道我屋里有人,肯定不会继续纠缠的。” 时辰百般不愿,为了尽早把周直这个瘟神送走,也只好松了口。 林摘星只开了一条将将能露出眼睛的门缝。 “有什么事?” 周直看林摘星开门,脸上先是忍不住地开心:“摘星,你终于肯开门了,我……” 他从门缝里看到屋内的一片漆黑,心里又耐不住失落:“这么早你就要睡了?还是说……你有客人?” 林摘星懒得跟他多啰嗦:“什么事你就微信发给我吧好吗?晚安。” 周直却不依不饶:“我是想说珠宝大赛的事!” 林家与周家关系一向紧密,珠宝大赛的场地这么多年来也是选在艾美酒店。周直大半夜跑来,或许还真是来送情报的。 林摘星犹疑着:“你等我一下。” 时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抽烟。 林摘星看着那暗沉沉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胆怯。 她小步挪过去,站在时辰的身后小声道:“我……出去一下。他今天可能真的有正经事,我跟他聊一小会,很快就回来。” 时辰手里的烟抽了不过一半,他却果断地按灭,陡然起身朝林摘星走了过来。 林摘星心里一寒,还以为他又要疯了似的吃醋。 而时辰只是站在她的身前,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老规矩。十分钟。” “好,我知道了。” 林摘星生怕时辰反悔,拔腿就要往外走,手腕却被生生擒住,动弹不得。 时辰的眼神烦躁又不安。 他从上到下扫了眼林摘星:“你就打算这么出去?” 林摘星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跑到衣帽间,拿了件长风衣套上。 沙发上,时辰慵懒地躺着,拿起遥控器来打开了电视机。 林摘星知道,他这会儿看着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肯定已经非常不高兴了。时辰本来就不想让她开门,可现在她不仅开了门,还要出去见周直。 以时辰这个醋缸的性格,等她回来,八成还是要收拾她。 林摘星很想求饶,低眉顺眼地站在沙发边:“我……我穿好了。我走啦?” 时辰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嗯。” 话越少,气越盛。 林摘星听着这声“嗯”,心里发怵。 “你……你别生气嘛。我真的很快就回来。而且我很快就会搬出去了,到时候我住哪都不让他知道,行吗?” “你去就是了。” 时辰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过要是超过了十分钟……别怪我出去抓你。” 第72章 你怎么不跑 这算是警告还是威胁啊? 不管是什么,反正林摘星是真的被唬住了。 她急匆匆地出去,拉着周直就往这一层的公共阳台跑。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大半夜说?” 周直神秘兮兮道:“今年的珠宝设计大赛,也是选在我们艾美办。” 林摘星皱眉:“这新鲜吗?” “不是,你听我说完啊。” 周直侧身过来,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据可靠消息,这届大赛将会有多家媒体全程跟拍,每一轮的比赛当日还都会在网络和电视上进行同步直播!摘星,你在婚宴上大放厥词说让媒体监督你,这下,贺城还真给你安排上了。” 林摘星既然明说了让大家监督,那便不怕媒体来拍。 可她怕的是,有人会从中作梗。 今时今日的顶峰,毕竟是在贺城的操控之下。就算他的重心不在顶峰珠宝而是在云顶建筑,但想要耍点手段不让林摘星好过也不是难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今狠话既然放出去了,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你就想跟我说这个?这事儿有那么急吗?” 周直吞吞吐吐:“不是……其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摘星有些着急了:“其实什么啊?你能不能赶紧的?” “其实……我知道,你最近已经在准备搬出艾美了。” 林摘星倒是不惊讶。她毕竟是住在人家家里的酒店,一举一动还不是都在周直眼皮子底下? “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先不搬?” 林摘星无语,扭头想走,却被周直快步上前挡住了去路。 “我知道你想尽快搬走是不想我总来打扰你!可眼下媒体记者马上就要为珠宝大赛入住艾美,你在这个时候搬走,难免会让人以为你是心虚害怕!你要是真的有信心,就住在媒体眼皮子底下,他们也能顺便更好地了解真正的你。这样的报道写出来,不是更能洗清你的名声吗?” 林摘星倒是不屑于靠着媒体的嘴来洗白,可如果真的被媒体以为是心虚,再追查到她的新住处,她怕是搬去了也不敢约时辰到家里去。 林摘星考虑着:“我想想吧……” “还需要想吗?摘星,你是不是急着搬出去跟你的新男朋友二人世界呢?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着情情爱爱吗?” 林摘星眼看着十分钟就要到了,急着要回房。 “少管我。” 周直却堵着路,坚决不让林摘星走:“那个男人又来了是不是?你刚才出来之前电视突然打开了,总不是你要出门还刻意开个电视给鬼看吧?” 林摘星不耐烦地抬头看着周直:“周大少爷。艾美要是有鬼,那你们的生意也别做了。”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查监控,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去啊!” 林摘星知道,周直虽然不靠谱,但绝不会干这种有损商业道德的事。 她赌他有良知,也赌他会尊重自己。 “周直,你这样有意思吗?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本来觉得是有几分道理的,我说了会考虑,就真的会认真考虑。可你现在又扯到我个人的事情上,我难免会觉得你阻止我搬出去,是怀有私心。” 周直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颓然地垂下手臂:“我懂了。” 林摘星回到房间的时候,时辰还在看电视。 她把风衣脱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蹦跳着爬上了沙发。 “时警官,我回来啦。” 时辰环着手臂不说话。 撒娇女人最好命,林摘星见时辰想是真气得不轻,委身凑上前去,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时辰的手臂。 “你生气啦?你生气的样子好吓人啊,人家看着真的很……” “你超时了。” 时辰转过头来,那寒意凌厉的眸子吓得林摘星不敢乱动。 刚才要不是周直那家伙一再纠缠,她怎么会超时呢?林摘星看了看时间,她也不过超了一分钟。 这个时候,还是乖乖认错比较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呢,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走得慢了些,就迟了这么一丢丢。” 时辰眼中的寒气却并没有缓和的意思:“知道自己走得慢,就该提前留出回来的时间。又或者,干脆别走那么远。再或者,你就不该用走的。” 他眼中暗藏利刃,这样低着眉眼审视人的时候总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制力:“你怎么不跑?” 这一系列的灵魂拷问让林摘星无从招架。 她撑着沙发,整个人躲避着向后倒:“我……我……” 时辰的目光突然收起,从沙发上起身。 林摘星还以为他真的气极了要走,赶忙也撑起身子,从后背抱住了时辰。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这么走了,我怕是天天觉也不用睡了,饭也不用吃了!等你回来,我就变成一张人皮,我死了你就再也不用生我的气了!” 她看不见时辰的脸,却好像感觉到他笑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趁着时辰愿意搭理,林摘星赶忙乘胜追击,委屈巴巴地装哭:“我没说胡话!你也知道我有病的嘛,你也知道你是我的药的嘛……你这样对我你于心何忍啊?你把我藏着秘而不宣,你和别的女人相亲,我都没介意。你倒好……一分钟都偏差……你都不肯放过!” 别的都还好,就是相亲这件事,时辰多少有点委屈。 他两次见齐菲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并没有给齐菲接近的机会。 可这件事到底是伤害了林摘星,时辰自己也有些内疚。 “那算不上相亲。” 林摘星不服:“不算相亲算什么?总之你们是见面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规定你只能跟她见十分钟啊?” 立场反转,这下是林摘星开始生气了。 她撒开手,气鼓鼓地退到一旁:“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去见谁也不告诉我!我不过是你的一个秘密,时警官长得帅又有出息,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个我这样的呢!” 第73章 嘴是用来亲的 时辰兀地转身,按着林摘星的后颈,贴了上来。 霸道的吻落在林摘星的唇,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喉咙像被紧紧扼住,心跳加速,体温骤然升高,伴随着那气势凌人的吻,渐渐沉沦…… 许久,时辰才松手将她放开。 “嘴,是用来亲的。” 他的手仍然留恋在那香气缠人的发丝中,眸光流转,赤裸裸地紧盯着林摘星的唇:“不是用来胡说八道的。” 林摘星又羞又恼:“那……你是不走了?” “走。” 林摘星眉间一锁:“还走?” “嗯。” 时辰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低垂的眼中透露着不舍:“我刚才接到电话,今晚就要出发。” 夜突然变得好凉。 凉到林摘星的心头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又浸在这无边夜色中,萧然无助。 她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哦”,然后转身去倒了杯红酒。 “少喝闷酒。” 时辰从她手中将酒杯抢走,轻捏着她那细弱无骨的手腕:“等我回来,我陪你喝。” 电话铃响,应该是催他出发的。 林摘星不是不明轻重的人,既然选择了时辰这样的刑警,便知道他的工作性质就是如此。 她笑着投入那让她成瘾的温热怀抱,手臂紧了又紧:“好,那一言为定。” 时辰的工作高度保密。他去了哪里,忙还是不忙,危险与否,林摘星一概不知。 他倒不是音信全无,至少每天,吃了什么饭会给林摘星发照片,晚上十一点会准时给林摘星发晚安。 至于时辰睡没睡,林摘星不知道。 周直说的话,她认真考虑再三,还是不想让时辰失望。毕竟他发了好几次的火,要林摘星搬出艾美,如果他出差回来发现林摘星没搬走,八成又要发一顿火气。 搬家前一天,林摘星到新房子那边去收快递。 她当真把这里当作了以后长期的容身之所,想到时辰经常会来,竟对这个陌生的房子有了家的感觉。 这些天里她大包小包没少网购,推着一小车的快递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那女人一眼便认出了林摘星:“林摘星?你住在这儿啊?我是你初中同学蒋涵啊!你不记得我了?” 林摘星想起来了。这个蒋涵是她初中时的同班同学,性格活泼开朗,人缘很不错。 “蒋涵啊,我当然记得。好巧啊,你也住这儿?” 蒋涵看了看林摘星按的楼层,更加兴奋了:“我不仅住这儿,还是你楼下的邻居呢!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一别这么多年,咱俩还有缘份当邻居!” 林摘星可开心不起来。 熟人住得这么近,那以后时辰上楼下楼难免会被碰到。 一次两次还能搪塞,要是次数多了,那肯定是个人都猜得到怎么回事。 林摘星强言欢笑地点头:“是啊,真是缘分呢。” 蒋涵遗憾地叹了口气:“唉,不过咱俩这缘分也就剩俩月了。我准备出国定居了,这房子也马上要转手,两个月之后就得搬走了。” 林摘星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却又按耐着不能开心得太明显:“啊……那还真是遗憾啊。不过……说不定呢?没准以后哪天咱俩就又见面了。” 说说笑笑着,蒋涵下了电梯。 而林摘星也当即下了决定。 这个房子,她暂时是不能入住了。 蒋涵还有两个月才会搬走。这两个月她总不能不见时辰吧?她和时辰是地下恋,本来就不能跟普通情侣那样出去吃饭看电影逛街,如果连家里都不能待,那还有什么相处的机会? 林摘星掏出手机,想给时辰打个电话,又想到他现在或许正在忙,不便打扰。 她编辑了好几行的消息想给时辰解释,却又一字一句地删掉。 时辰爱吃醋,又非常在意周直的存在。她现在告诉时辰不搬家了,时辰肯定会生气。 工作的时候,心情很重要。她不想让时辰分心。 林摘星等了一个星期,一直到周六晚上,时辰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本答应了,尽量这周内回申城。可话没说满,只说尽量,林摘星想着,他出任务本来就辛苦,于是也没有催促。 可是周日下午,林摘星和小飞视频的时候,看到了向海的身影。 她以为自己看错,急忙追问:“小飞,刚才是你爸爸吗?他出差回来了?” 小飞往身后看了看,大喊了一声:“爸爸?星星姐姐找你!” 林摘星心里一凉。 所以时辰是回来了没告诉她?还是向海自己先回来了? 向海贴在镜头前,人明显都瘦了一圈:“摘星?好久不见啊,有空来找我们玩啊。” 林摘星急匆匆问:“时辰呢?” 向海愣了愣:“时辰?他……这会儿应该也刚到家吧。我们今天刚回来,他……” “他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向海急忙解释:“不是……他应该是先回他爸妈家里了,今天是……” 林摘星果断挂了视频就给时辰打电话。 她想不明白,明明说好了回来一起喝酒,明明说了一言为定,他怎么能一个消息都不给? 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就算是要先见父母,一个电话一条微信总是可以的吧? 在林摘星心里,只有一个猜想。 那便是时辰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电话无人接听。 林摘星开车直接到时辰住处敲门,也无人应答。 向海都快把林摘星的手机打爆了才等到她接听。 “摘星,你在哪呢?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接电话呢急死我了都!” 林摘星颓然地坐在车里:“怎么了?” “你得听人把话说完知道吗?我们其实都不知道哪天能回来,今天回程都是临时通知的,而且回来的日子也得对外保密。恰好呢……今天其实是时辰的生日。他每年生日都必须回家跟他家里人一起过,我想,他不告诉你,应该是怕你知道他回来了却不能第一时间找你而失望。不然你先等一等?他在家里应付完,肯定会联系你的。” 林摘星不觉得这话有说服力:“那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电话他也不接啊!” 向海狠狠咒骂着:“这个时狗,有时候就是这样。跟他爹在一块的时候恭恭敬敬,连个神都不敢分。他现在八成是在跟他那军官爹说话呢,手机没带在身边。你要是真着急,要不我带你去他家附近看一眼?” 第74章 草莓还是圣女果 林摘星觉得自己真没出息。 要是多少有点出息,就让时辰干脆找不到自己就算了,反正他不也玩消失吗? 可她太想时辰了,也太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玩消失。 时辰家这片原本是旧的军属大院,后来年久失修,政府便牵头将这里改建。为了保留原有的风貌,这里的房子都是一户一院,虽没有商品房别墅那样奢华,却也宽敞明亮。 林摘星站在时辰家院外,看着路边时辰的那辆越野车,心底微凉。 “他果然是回家了。” 向海站在一旁:“那肯定啊,要不然他能去哪?我说了,今天他生日,他爹定了规矩的,他肯定得回来。” 屋内闪过于慧端着盘子忙碌的身影,向海思索着:“我听时辰说,你跟他家里人见过一面了,相处得还行。要不……我带你进去看看?反正咱俩朋友的身份现在无人不知,我就说咱俩出来玩,心血来潮想给时辰来庆祝生日?” 林摘星不知道自己这样突然到访,究竟会不会被欢迎。 她犹豫着,还是又给时辰打了一遍电话。 铃声从路边的越野车里响起。 向海一拍脑门:“你看我就说吧!时辰这白痴,把手机落在车里了!” 可林摘星觉得这不能算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如果时辰心里真的有她,那他怎么会不想着联系? 如果想联系,就不会发现不了手机不见了。 他的车就停在门口,几步路出来拿,有那么难吗? 林摘星转身:“算了,走吧。” 向海急急跟在身后:“来都来了,不见一面你不难受吗?他爹那人是冷酷了些,我看着也发怵,但为了让你安心我也就豁出去了!你放心,慧姨那人还……” “林小姐?” 身后,传来于慧的喊声。 她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显然是出来扔垃圾的。 林摘星转过头来,礼貌地问好:“于阿姨。” 于慧看了看向海:“小向也来了?你们……是来找我们家小辰的吧?我们刚好吃完饭,都赶快进来坐坐啊?” 林摘星别扭着:“我们就不……” 向海不由分说,推着林摘星的肩膀往前走:“好啊!” 向海这会儿还感觉自己干了个大好事,等私下见到时辰的时候定要好好向他邀功。 可很快,他就后悔了。 向海和林摘星进门,先是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呆坐着的时辰。 而后,清甜爽朗的女声从厨房传来:“辰哥哥,你是想吃草莓还是圣女果?” 这声“辰哥哥”,是齐菲无疑了。 依林摘星的脾气,她真的很想转身就走。可她就算不看在时辰的面子,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也得顾及向海和于慧。 时辰抬头,看着林摘星,眼中的喜悦大于震惊。 “辰哥哥?” 齐菲重复着:“草莓还是圣女果?” 时辰回过神来,又深深看了一眼林摘星,又睄了一眼向海:“圣女果。” 林摘星浑身像是被浇透了冰水。 圣女果? 什么是圣女,洁白无瑕,光彩照人,就像齐菲这样的? 别人不知道草莓的暗语,时辰怎么会不知道?他当着自己的面选择了圣女果而不是草莓,是不是就意味着时辰放弃自己了? 于慧热情地招待着:“小辰啊,赶紧的。小向带着林小姐来给你庆生呢。” 林摘星和时辰都不说话。 向海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赶忙拉着林摘星往沙发走:“啊对对对,是我非要来。我俩本来在意外一起吃饭呢,正说起今天时辰生日,就求着摘星陪我过来。” 于慧笑着应道:“小辰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值了!” 时辰却没有半点开心的表情。 他斜着眼看了看向海:“空手来的?” 向海悄咪咪看了眼林摘星,心想:我这不是把你媳妇带来了吗? “啊……是,临时决定的,来得匆忙。再说你大老爷们儿也老大不小的,找个女朋友才是正经事。回头……我送你个对象!” 时辰的眼色凌厉得像是要刀人。 于慧却来了兴致,暗暗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低声对向海道:“不用啦小向……你看……怎么样?你阿姨我给小辰挑的。” 这下,向海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嘴巴咧着,却更像是在哭:“呃……我我我……我也不会看啊。” 这个时候,向海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话题引开,干脆把自己拉出来垫背:“我这都离婚了,我哪会看啊。” 齐菲端着果盘走过来,仪态端庄大气,脸上的微笑简直像训练过一般标准得体。 “有客人啊?” 这语气,好像她不是客人似的。 于慧笑着帮忙接过果盘,拉着齐菲坐在身边:“林小姐你见过的啊。她身边这位帅哥是小辰的同事向海,跟小辰关系特别要好。以后你们应该经常有机会见到的。” “噢……” 齐菲打量着向海,恍然一笑:“怪不得眼熟呢,我在网上看见过向警官。您……” 她略有深意地看了眼林摘星:“果然和林小姐是好朋友呢。” 林摘星笑了笑:“齐小姐看起来跟时辰也很要好呢。” 齐菲不知道是没听出这话里的讽刺,还是刻意炫耀,含情脉脉地看着时辰:“我和辰哥哥从小就认识。我们家世相近,父母都是老朋友,自然要好。” 向海使劲控制着自己的眼珠子,生怕自己当面翻白眼。 时辰提起过齐菲这个大麻烦,当时向海还没放心上。毕竟这些年时辰家里也没少给他安排相亲,可像齐菲这么执着的还从没遇上过。 这个女人段位极高,又有慧姨撑腰,实在是不好对付。 向海清了清嗓子:“那我这样的,是不是不太配和我们时大队长做朋友啊?” “您这话说的……” 齐菲浅笑:“交朋友是交心,投缘就好。再说向警官能走到这个位置上,肯定也是出类拔萃的。找另一半就不一样了。家世、才貌、人品、学识……一样都不能马虎。” 林摘星苦笑。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齐菲足够优秀,只有她这样的才配得上时辰呗? 她林摘星论家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论人品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子,论学识没人在乎,就剩这张脸倒是好看。 可时辰这一晚上,也没怎么抬眼看她一眼。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时辰根正苗红,冷静果决,自然拎得清什么人才配做他的另一半。 林摘星起身:“我有事,先走了。” 第75章 我想做混蛋 于慧稍稍挽留了几句,见林摘星执意要走,也没再强留。 向海陪着林摘星一起离开,见她神色前所未有的暗淡,说话也小心了起来:“摘星,你……别太往心里去。” 林摘星自顾自走着:“没有。” “你这哪是没有的样子?我觉得你还是得相信时辰,我了解他,他对你……” 林摘星突然停住脚步:“向海。” “嗯?” 整洁的社区里,街道仿佛条条都长得一个样。 林摘星颓然地看着前方:“时辰谈过恋爱吗?” 向海咬着门牙,似是非是地回答道:“算是……谈过?也可以说……没谈过。” “那你说,我俩这算是谈了,还是没谈呢?” 时辰和向海之间无话不说,当然知道他二人现在是种什么关系。 “那当然是谈了啊!” 林摘星眸光浅浅:“那么有女朋友的人还去相亲,算不算是渣男啊?” 这么说起来,还真算是渣男。 可向海理解时辰,他在家里的地位不高,他父亲又是那么严格的一个人。家里安排的事,时辰很难忤逆。 作为兄弟,向海怎么也得帮时辰说几句话:“他爹今晚连面都没露,八成是因为时辰惹了他,自己一个人上楼去了。你信不信?你说他是为什么会惹他爹?指不定就是因为那齐菲呢!他这个行为是不对,但你也得给他个机会解释解释吧?” 林摘星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汪——” 不知是谁家门前的狗窝里窜出一条奶凶奶凶的小白狗,凶神恶煞地朝林摘星吼着,那小狗的体型可爱迷你,林摘星真怕那狗链子一不小心把它勒死。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林摘星笑着抱怨,想上前摸摸那小狗的脑袋:“这谁家没礼貌的小恶犬?年纪轻轻就火气这么大?” 向海看了看,赶忙上前去拦:“别别别!” “怎么了?摸不得了?这家人不讲究,哪有把狗养路边的?要不是看这小东西可爱,我还不稀罕摸呢。” 向海拉着林摘星往一边靠:“这是时辰家老邻居王叔,这么多年一直把狗养在门口。他老婆对狗毛过敏,他又非常喜欢狗,所以就把狗窝设在院墙外。” 林摘星回忆了片刻。 “王叔……是不是时辰小时候,把他喂的小流浪狗送到狗肉馆那个王叔?” 向海连连点头:“就是他!你知道他的厉害就好!他这个人又倔又凶,以前有人投诉他把狗养在路边妨碍行人,他还反咬别人离他家门口太近,打扰他休息!”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林摘星看了看那只雪白滚圆的小奶狗,心中浮出一计妙计。 “向海,我想自己走走,你先上车等我吧。” 向海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让林摘星自己待着,执意不走:“那不行,这大晚上的。” “你就放心吧,我没事。我就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很快过去找你。” “那……行吧。” 等向海一走,林摘星就歪嘴一笑,从包里掏出一管她刚买的口红,缓缓接近那只小狗…… “小白白,让姐姐给你画个妆。” 那小狗看着凶,却没什么反抗之力,林摘星捏着它的小脸蛋,从头到脚的给小白狗画了个妆,将整管口红用得干干净净。 于是小白狗变成了小红狗,连尾巴根都甩得喜庆了起来。 她的心情因此变得好了许多,连这千篇一律的街道都看着美丽了许多。 可回到酒店后,她还是一个人喝了很多酒。 时辰始终没有来过一个电话、一条消息。 林摘星手机里编辑的那条“生日快乐”躺了许久,还是没有发出。 这不公平。就算他今天是寿星又怎么样?今天他那冷酷无情的脸,那声“圣女果”,还有他的沉默,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林摘星躺在床上,被子严严实实地从头到脚裹在身上,可她仍觉得冷。 她起身去关空调,又倒了杯温水喝。 电子门锁输入密码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林摘星手一颤,水撒了满桌。 这个房间的密码,她只告诉过时辰。 林摘星慌不择路,急匆匆地拿着杯子躲在吧台内侧。 男人的脚步声沉沉,关门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焦躁。 时辰看着茶几上的酒瓶,又看了看吧台下滴滴答答的水渍。 “林摘星,你有酒精依赖吗?”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沉默。 时辰再没耐心等她回应,径直朝吧台后走去。 林摘星心里一紧:“你别过来!” 她瑟缩着身子往角落里退:“你……回去吧。” 时辰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只能瞥见林摘星那双踩了水的玉足。她没有穿鞋,骨节分明的脚背红红的,半藏在睡裙下。 “我今晚要睡在这。” 林摘星不知道时辰这个人是真的不会看人眼色,还是就是这样我行我素。 她的声音提高了半分,带着嗔怒:“我同意了吗?我说让你回去!” 脚步声又起,却再无半分低沉,而是彻彻底底的急躁。 林摘星将身子蜷缩到不能再蜷缩,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你别过来!” “林摘星。” 时辰的声音中掩藏着丝丝怒气,他极力压制着自己:“我说过吧?等我回来,我希望你已经搬出去了。” 林摘星愕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时辰。 她还以为,他深夜赶来是为了解释,是为了道歉。可他却只字不提,竟还先兴师问罪起来了? “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时辰克制着,脸色如冰:“你今晚不该去的。” 耳畔字字剜心,林摘星紧紧咬着下唇:“我……打扰到你们了?” “齐菲的父母是我父亲多年老友,这件事,本应该体面地解决。” 他蹲下来的那一刻,林摘星闻到了浓烈的白酒味。 “你……喝酒了?” “嗯。” 时辰眼梢微红,浅浅注视着林摘星的双眸:“我完了,林摘星。” 他兀自一笑,笑中竟然带着几丝轻浮的玩味。 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抚上林摘星的眼角,沉着眸子细细打量着她:“我不想做君子了,我想做混蛋。” 第76章 说,你是自愿的 猩红的双眼中带着征服的欲望和狂热的妒气,陌生得让林摘星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时辰……你,喝多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 时辰沉了沉眸子,低眉浅笑:“每年我生日的时候,我爸都会给我存一瓶白酒。他说这是给我存的老婆本,等我结婚,就一并都送给我老丈人。” 他抬眼嗤笑:“我尝了,还真是好酒。” 林摘星愕然:“你把它喝了?” 时辰自顾自继续说着:“他不喜欢我喝酒,却送我这样的生日礼物。说到底,也不是为我准备的。” “你……”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林摘星咽了下去。 时辰做错了事不认错,反而来这里装可怜,林摘星可不想就这么轻易上当。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 时辰鹰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林摘星:“你以为我变成这样是为了谁?你不是想见我吗?你不是不希望我再见齐菲吗?现在好了,我来了,也再不会跟那个女人见面了。你不开心吗?” 林摘星心底生出一丝恐惧。 眼前的这个时辰,霸道偏执得让她感到陌生。 “你……你在说什么。” “我跟家里坦白了。” 时辰洒脱一笑:“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正在狂热地追求她。而这个人,是林摘星。” 林摘星将手里的杯子一松:“你疯了?” “我疯了?你不就是想看我为你发疯吗林摘星?” 时辰忽然贴近,双手在林摘星的肩头轻轻摩挲:“为什么还不搬出去?你就那么舍不得那个周直吗?” “这跟周直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天晚上他跟你说什么了?你难道不是因为他说的话才不搬走的吗?一个沈让,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忍耐了。林摘星,你到底想跟多少男人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的人是我吗?!” 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林摘星浑身颤抖着:“向海说,你每年的生日都是跟家里人一起过。可我看到的是什么?齐菲也算是你的家人是吗?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哪怕你不能见我,你连一个电话都不肯给我打吗?你进了门,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只知道质问我。时警官,你是不是警察做久了,很喜欢审讯别人啊?” 时辰猛地将林摘星揽入怀中:“我本打算吃完饭就走的。我不知道齐菲会来。” 他的手臂用力地禁锢着女人柔弱的身躯,滚烫的气息在她的颈侧蔓延:“我太害怕了。我怕你生气,怕你伤心。我太懦弱了,是不是?” 林摘星快眼喘不过气。 她伸手拍了拍时辰的背:“你先松手……” 手指上好像沾上了什么温热的液体,林摘星借着月光抬手看去—— “血?” 她拼命地推开时辰:“你受伤了?!” 时辰却满不在乎:“小伤,不碍事。” “你都流血了,怎么不碍事?你快起来,我……” 林摘星刚想起身去查看时辰的伤,却被拦腰环住,整个人一下子失重,被时辰扛在了肩上。 “你放手!你有毛病啊时辰!” 她虽挣扎,却不敢使劲有大动作,生怕再伤到时辰的伤口。 时辰却完全不在意,动作完全不加收敛,狠狠地将林摘星扔到了床上。 “我说了,不碍事。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炙热的吻落下,霸道像是要将她的呼吸全部夺走。林摘星被吻得有些缺氧,双手无力地抵在时辰的胸口,却正好触摸到他那极速的心跳。 林摘星强迫着自己冷静,探手过去,在时辰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时辰吃痛,动作渐渐缓和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林摘星:“袭警?” “正……正当防卫。” 她灵活地翻身下床,从抽屉里取出医药箱来。 “衣服脱了。” 时辰歪着头笑了笑,将t恤脱下,结实的肌肉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林摘星的面前。 林摘星的目光闪躲着,转到时辰身后。 当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时辰后背那片渗满血的纱布后,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道伤口不算很深,却又细又长。边缘刚刚结痂,却因为刚才的动作又被崩开,不断往外渗着鲜血。 林摘星轻手轻脚地拿着棉棒给伤口消毒,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怎么伤的?” 时辰声音沉沉:“工伤。” “抓到坏人了吗?” 时辰的回答一如既往:“少打听。” 林摘星早就料到他不会多说,也就不再追问。 纱布贴好,她收拾好药箱起身,腰间却再次被钳住,一把被揽到了时辰的面前。 时辰的双手用力环住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而易举地将林摘星抬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低头,缠绵在那凝脂般的脖颈,呼吸渐重:“我要生日礼物。” 理智全面失控。 腰间被狠狠桎梏,那嵌入肌肤的力道不容拒绝般将她捆住。铺天盖地的深吻蔓延开来,林摘星带着哭腔求饶:“时辰,时辰…” 时辰的动作慢了下来,呼吸却依然急促,他贴在林摘星的耳边,流连轻吻:“你不想吗?我答应过,要教你的……” 林摘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却壮着胆子往前凑身:“你……就不怕我讹上你?” 睫毛微颤,她眼角还带着泪,环住了时辰的脖颈,迎上前去吻。 时辰热烈地回应着,却又忽然停住。 “你,”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摄像头反转过来,声音中带着挑逗:“说,你是自愿的。” 疯了。 林摘星知道时辰疯起来吓人,却没想到自己会沦陷在这疯狂里无法自拔。 她娇媚一笑,细长的手指抚上了时辰的侧脸。 “我是自愿的。” 温热的指腹攀上林摘星纤细的双腿,每寸肌肤都炙热地烧了起来。 茶几,沙发,地毯,浴室,最后是床上…… 这一夜,林摘星几乎没能睡觉。 早上五点,时辰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又将被子掀了开。 结实的腹肌压在林摘星的小腹,手指轻轻在她的锁骨上来回摩挲… “时辰,我真的累了。” 她在求饶。 第77章 我俩睡了 指尖的动作停住,时辰顿了顿,轻吻林摘星的额头。 “休息吧,我回家收拾几件衣服,下午再来。” 林摘星睁大了眼:“你不去上班吗?今天周一了!” “我休假了。一星期。” 林摘星是真的怕了:“一个星期??所以你打算在我这儿住一个星期?” “不是。” 林摘星松了一口气。 时辰坏笑着起身去穿衣服:“我们去旅行吧。”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林摘星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半。 若不是萧潇的夺命连环call,她怕是还要睡更久。 “搁哪快活呢?”萧潇语气中带着责备。 “酒店,睡觉。” “睡觉?您可真够安逸的。姐妹我忙着装修的事,你也不帮帮忙。我跟你说,你那伤心欲绝的前夫哥,昨晚可又来我这儿买醉到天亮。你可好了,睡得天昏地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林摘星昨夜手机乒乒乓乓响了大半宿,时辰嫌吵,直接给静音了。 她划动着消息栏,周直发来的微信没有一百条也有八十条了,她粗略看了看,心中一团乱麻。 “他还在你那?” “你关心吗?他我酒吧这儿喝了一宿又半天,醉得妈都不认得了。” 林摘星往被窝里窝了窝,“你看着处理吧。” “林摘星,你还真是重色轻友喜新厌旧啊。你那警察叔叔找到了吗?他说消失就消失,你还有心思安心睡大觉?” “找到了。”林摘星声音懒懒:“我俩睡了。” “嚯!” 萧潇一再追问,林摘星只好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你是说,你俩一晚上没睡??” “嗯。” “他还说,今晚要接着来?” “嗯。” “妈呀……你家警察叔叔是不需要睡眠的吗?” 林摘星也想知道。 她浑身上下全是淤青,走路也走不利索。 疼痛难忍,她必须得去趟医院。 艾美酒店对面就有家私立医院,林摘星换了身长袖长裤,还特意带了口罩。 今日妇科坐班的是位女医生,名字甚是好听——方已晴。 门口简介上的照片上看着温温柔柔的,林摘星长舒一口气。 “哪里不舒服?” “我…受伤了。” 妇科医生什么尴尬事没见过,方已晴一眼遍看出了林摘星脸上的窘迫,温声道:“进检查室,我瞧瞧。” 虽是女医生,但毕竟是陌生人,检查姿势尴尬,林摘星的脸红得发烫。 “男朋友?”方已晴低着眉眼,手法轻柔。 “嗯……算是吧。” 林摘星的回答模棱两可,腿根上又泛着淤青,医生皱了皱眉:“你还年轻,要注意保护自己。” “嗯……” “有必要的话,查个分泌物吧。” 这医生怕是把时辰当渣男了。 “不不不…”林摘星急急辩解:“他是警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医生你别误会了。” 警察。方已晴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警察还有这么不会怜香惜玉的?” 林摘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已晴眉眼带笑:“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警察,他是我见过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你这位警察男友,可得好好调教调教了。” “嗯……” 检查结束,林摘星这会儿才敢抬眼看一眼眼前的医生——她的睫毛长长地垂下,专心地写着病例,口罩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光看那双潋滟的眸子就知道,肯定是个大美人。 “两周内不要同房,药要按时抹,忌辛辣。有什么不适再来找我。” 林摘星乖巧地点了点头,盯着震动的手机灿然一笑。 是时辰。 她领了药,礼貌地道谢,小心翼翼地起身。 “下楼来,带你去吃饭。” 时辰说是回家收拾衣服,却一走就是一整天。 林摘星抱着病例本,倚在诊室外的墙上,笑眼盈盈:“你到啦?我在酒店对面的慈海医院。” “医院?”时辰的语气明显焦躁了起来:“哪里不舒服?” “我……”林摘星压了压嗓音:“一会再说。” 时辰骑着摩托车,刚掉头过来,远远便看到了那一瘸一拐的小小人儿。 “摔了?”时辰打开头盔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出太多情绪。 “不是。”林摘星瘪了瘪嘴。 “让人打了?” 刑警队长的职位怕不是走后门得来的,连这点事都侦查不出来。 林摘星翻了个白眼:“对。你打的,心里没数吗?” 昨晚,他确实有点粗鲁了。 时辰不回话,递过一个崭新的头盔,示意林摘星上车。 “我……你是不是还没明白啊?” 林摘星带着哭腔把头偏到一边:“我现在…坐不了摩托车……” 越说越委屈,林摘星的眼尾红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噢……”时辰有些慌了。 “那……那打车吧。” 他摘下头盔,将摩托车停在一边,转身拦了辆出租。 车程半小时,两人一路无话,不过下车的时候,时辰倒是绅士地伸手扶了林摘星一把。 青松翠竹,柴门古色,一双青苔暗生的石狮子立在门前。林摘星抬头看着木匾上的“竹苑”二字,怎么看都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时辰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门内竟也没有服务员照应。 林摘星跟在时辰身后,一路疑惑地穿过翠竹丛生的庭院。 “小辰?” 屋内,一个打扮素雅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看起来跟时辰十分熟稔。 女人笑得慈爱,拍了拍时辰的肩膀,又笑着朝林摘星点了点头:“快进屋。” “湘姨,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 “好,那你照顾好朋友。” 侧门内藏着包厢,是席地而坐的中式风格。 时辰在纸上熟练的写了几道菜名递出去,又提了一壶热水来。 “病例我看看。” 他一边倒水,一边问,语气毫无波澜。 林摘星红了脸:“看什么?我还能是装的?” “我看了,才知道怎么配合你的康复。” 这话有点不要脸,时辰说起来却坦荡得很。 林摘星迟疑着从包里拿出病例本,推到了时辰跟前。 “确实…需要你配合。” 时辰看着医嘱那栏“两周内不要同房”几个字,眼神凛凛。 林摘星知道,以时辰昨晚那阵势,这会儿还正在兴头上呢。 他刚兴高采烈地提出要出去旅行,就碰上了这样的噩耗,怕是心里要觉得扫兴了。 第78章 同床共枕算不算缘分? 手机铃声响起,时辰看了一眼,起身出门去接。 林摘星只听见他说了两声“好”,挂断电话后又和那叫“湘姨”的人交谈了几句,语气听着平静,回来时却急急地收起外套:“我有急事,你先吃。” 眼看着他就要走,林摘星急急地伸手,拉住了时辰的衣角。 “你什么时候回来?” 伤处被扯得有些疼,林摘星皱了皱眉。 时辰回过头,俯身下来,轻轻捏住了林摘星的脚腕:“你好好吃饭,吃完会有人送你回去。” 他在林摘星的额头上轻啄:“我忙完去找你。” 窗外匆匆离去的背影渐渐隐去在竹林深处,林摘星望了又望,失落地耷拉下头来。 桌上的菜道道清淡可口,可一个人吃饭,总是觉得不够香。 一个人看病,一个人吃饭。世界上最孤独的十件事,林摘星一下午就做了两件。 林摘星回到酒店,心神不宁。 时辰说是休假,今天这一整天却没闲着。他嘴上只说了一句旅行,实际上却什么也没安排。 昨天简直就是她大发慈悲让时辰蒙混过关了,今天本想好好再质问一番,却连这大忙人的影子都瞧不见。 而且今天吃饭的地方也奇怪。 出门时,那个叫湘姨的人亲自给她安排了车,看起来不像是网约车,司机的素质和着装更像是私人司机。 这个湘姨是什么人?她和时辰又是什么关系? 桌上的烟燎了一根又一根,林摘星甩了甩空烟盒,起身换衣服下了楼。 申城多雾,海雾常常趁着夜色席卷而来,黏哒哒地覆在身上,体感极差。 林摘星从便利店出来,不禁打了个寒战。 余光扫过慈海医院门前,林摘星好像看到了时辰。 他站在摩托车旁,好像在和谁交谈,只是那人被柱子挡住了大半个身子,林摘星看不到。 “时辰?” 林摘星小心地迈着步子靠近。 柱子后的人探出半个身子来,林摘星愣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她认识。 是方已晴,她的主治医生。 到这份上了,林摘星进退两难。 时辰脸色在这沉沉夜幕中显得更黑了,见林摘星不动,伸着脖子吼了一声:“过来!” 淫威骇人,林摘星瘸着步子挪了过来。 “方医生,这么晚下班啊?” 方已晴笑得很礼貌:“嗯,有个手术。” “噢……”林摘星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时辰,“你们……认识啊?” “我和时辰认识很多年了。” 方已晴眼角弯弯,却没了白天的亲和力,笑容里像是带着刺,要将林摘星戳穿一般钉在她的脸上。 “噢……”林摘星点着头,突然想起了方已晴白天的话。 警察?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方医生说的人,是时辰? 望着面前这个眼神凛凛的男人,林摘星的心如坠冰窟。 所以他有经验,是跟方已晴练习出来的经验吗? 他对自己动辄发怒,柔情笑意总是片刻即逝。于别人却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人。 弱水三千,她似乎不是那一瓢。 此刻,她好像是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那我…我先走了。” 林摘星转身,却被拽住了后衣领,险些失去重心。 “去哪?”时辰的声音冷得吓人。 林摘星不敢回头,更不敢吱声。 疏疏密密的长发下,时辰瞥见了她后颈上的淤青。 “等我一下。” 时辰转身进了药店,没多久就出来,口袋里鼓鼓囊囊,揣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走。” 时辰一双大手按在林摘星的后脖颈,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往前走。那感觉压迫感拉满,林摘星猜,他八成就是这样押解犯人的。 身后,方已晴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下来。 房间未开灯,时辰顺势将林摘星按在了墙上。 “我看你是装的吧?” 他的手从后颈顺势而上,轻轻摩挲着林摘星的头发,“大半夜,到处乱逛。” “我没有,我烟没了……” 林摘星越想越气,“你还不是大半夜的,还去幽会女医生?把我一个人丢下吃饭,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我……” 霸道的吻落下,粗糙炙热的手抚上她瘦削的肩,顺着她的颈线,轻轻褪去她的外衫。 林摘星眉间一皱。 他去药店买的,该不会是……? 在别人眼里,他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怎么到了她这却总是粗鲁蛮横,甚至不顾她有伤,还想着霸王硬上弓? 也是,时辰说过,他做够了君子,想做混蛋。 一个混蛋,怎么可能顾及她的感受。 “时辰!” 林摘星红着眼,把头撇向一边:“我说了我受伤了。” 身后的开关被按下,屋里霎时亮了起来。 林摘星被晃得睁不开眼,任由时辰牵着到了沙发上。 冰凉的触感从锁骨传来,林摘星微微睁开眼——时辰正拿着一盒药膏,悉心地擦拭着她的淤青。 时辰的语气中难得的带着几分温柔:“疼吗?” 所以那盒东西是药膏?林摘星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林摘星盯着那挺拔的鼻梁,小声回应:“有点……” “休假前我有些事要交接,所以急着回了局里。回来是想先去医院门口取摩托车的。” 他抬眼看着林摘星,眼神没有波澜:“你害我白跑一趟。” “你没有白跑啊,你不是还见到了方医生。” “碰巧遇到。” 林摘星的嘴撅得老高:“那你们还怪有缘份。” “要说缘分,还是林小姐跟我更有缘份。” 时辰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拽得更近了些:“同床共枕,算不算是天大的缘分?” 林摘星被盯得不知道看哪好,脸红得发烫,连忙转移话题:“你……你想去哪旅行?” 时辰似是早有打算:“隅安。” “隅安?” 隅安算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小城,不沿海也没有名山大川,并不算是什么适合旅行的城市。 林摘星愣了愣:“为什么选隅安?” “因为省钱啊。” 时辰一笑:“隅安是我母亲的故乡,物价不高,我在那有房子,也省了房钱。” “抠门儿……” “该省省,该花花。” 时辰话锋兀地一转:“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提起这件事,时辰的眼底又覆上了几分凛冽。 林摘星想解释:“我现在还不能搬走。今年的珠宝设计大赛媒体会全程跟拍,我……” 话说到一半,林摘星却突然不想解释了。 不管是齐菲,还是方已晴,时辰始终都没有过多解释过。她就算再生气,可只要时辰一句软话,她立马便不再心狠追究。 可她和周直,和沈让,分明清清白白,时辰却总是狠着脸色紧紧盯着她不放,恨不得将她关起来谁也不见才好。 第79章 我的唇间,只有你的温度 林摘星固执地抬了抬下巴:“珠宝大赛之后,我会搬走的。” “林摘星。” 时辰嘴角抽动,寒眸微颤:“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是你在考验我的宽容!” 林摘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吃时辰发怒这一套。只要那张带着压迫性的冷峻面庞靠近,只要他眉宇间稍有不悦,她便软了心,不忍再惹他生气。 可她真的好想争口气啊。 “我想知道你和刚才的那个方医生是什么关系?你不要骗我,时辰。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你俩有过往,对吗?” “什么过往?” “还要我说得更直白吗?!” 林摘星委屈地将要掉泪:“她是不是你的前女友?” 时辰的目光垂下来,他眉峰如刃,冷淡而疏离,沉默时的那种孤傲清冷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是。” 这个答案,林摘星料到了。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然冷不迭的感到心底一落。 “所以……是久别重逢?还是……” “我说了。” 时辰冷冰冰地打断:“我只是去取摩托车,碰巧遇到她。” “那么你的那些经验呢?是跟她吗?你与我的每一秒肌肤相亲,是不是都带着和她之间的习惯?你抱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她身上的味道?你吻我的时候有没有回想过她唇齿间的温度?你……” 时辰骤然俯身,用炙热的唇堵住了林摘星未吐露的后半句。 那吻中带着埋怨,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仅仅片刻,却让林摘星方才的气势被完全揉碎。 “我的怀里,只躺过你林摘星一个。我的唇间,也只有你林摘星的温度。” 林摘星紧紧攥着手边的毯子:“那你的经验……” 时辰别过头浅笑:“你非要我承认,我三十多岁,还是老和尚一个吗?” 可昨晚时辰的表现,实在不像个新手。 林摘星不太相信:“可你昨晚……” “这种事需要经验吗?” 时辰的眼神游移在她的唇角和脖颈:“情之所置……自然得心应手。” 他恍然一笑,用那双让人沉沦的深邃眼眸紧紧盯住林摘星慌乱的瞳孔:“林小姐昨晚表现得……也很不错啊。” 正人君子混蛋起来,可真混蛋啊。 林摘星撑着身子起身,却不知往哪走才显得自然些:“我……我……我该去洗漱了。” “哎,” 时辰一把环住林摘星的手腕:“急什么?刚涂的药膏。” “那……那我看看,出去旅行该准备些什么。” “不急。” 时辰的手稍稍用力,将林摘星拽到了跟前:“明天我们去商场去买。” 林摘星一惊:“商场?你是真疯了?你觉得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可以一起去商场吗?” “不是只有你我啊。” 时辰坐在沙发上,低头捏着林摘星的手指把玩:“我叫了贺勋还有萧潇。隅安,他俩也会一起去。” 林摘星不知道该说他是贴心还是没安好心。 萧潇这个损友,早上还跟她通过电话,这么大的事却到现在也没吱声。贺勋那小子确实招人喜欢了不少,但林摘星还是有心结,自然不想跟他太过亲密。 不过说起来,时辰这个安排也算是合理。 她和萧潇是朋友,和贺勋是姐弟,贺勋又在生日的时候就表明了和时辰是朋友。这样一来,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会过多猜想。 于是第二天一早,林摘星跟着其他三个看起来互相不太熟的人一起逛起了商场。 林摘星挽着萧潇的手走在前头,侧着脑袋在萧潇耳边碎碎念:“萧大美女你现在跟我是越发生分了哈。一个秘密男友不够,你还给我搞起隐瞒不报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跟时辰关系这么好啊,还联合起来给我搞surprise来了?” 萧潇小声嘟囔着:“我也surprised了好吗?时大队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吓死了,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要被缉拿归案了呢。我放着装修的大摊子不收拾给你俩打掩护,我是为了谁啊?你最好给我跟时队长恩恩爱爱早生贵子啊,不然你都对不起我和贺勋这俩自愿牺牲的金牌辅助。” 贺勋兴高采烈地拿起一口锅在身后喊:“咱们是不是得自己做饭啊?姐,你看这口锅怎么样?” 林摘星还真看不出来贺勋是在自我牺牲。 “我们是去旅行,不是去搞烹饪的。再说了,你觉得时队长家里会连口锅都没有吗?你要不要再采购点地砖,顺便叫个瓦工去给他搞搞装修啊?” 贺勋深受打击,低着头刚想放下手里那口锅,时辰却一把接了过来,直接喊了导购结账。 “我家还真没锅。” 贺勋像个小孩似的傻笑:“姐夫大气!” 萧潇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小声点!别乱叫!” 林摘星看不懂他们这番操作,灵魂出窍般自言自语:“就去两三天,还买口锅,又不是去过日子的……隅安是偏远也没远到外星去,去了不能买吗?照这么说是不是锅碗瓢盆都得置办上啊……” 贺勋把这话听进去了:“是啊!光有锅怎么行?姐……不是,时队,你家有碗吗?” 时辰环着手臂扬了扬头:“买。” 这就是时辰说的“该省省,该花花”? 这下,连萧潇也加入了疯狂购物的行列。什么衣服、玩具、瓜果蔬菜、露营用品…… 这一趟逛下来,林摘星的后备箱是别想装下了。 萧潇干脆包了个小货车,先一步把这一大堆货品送往了隅安。 萧潇和贺勋到服务台换积分礼,林摘星和时辰就等在一楼大厅靠门的地方。 他们身旁,是整个商场最大的店面——顶峰珠宝。 林摘星路过,驻足在橱窗外看了许久。 橱窗最显眼的地方,高高地展示着一款璀璨大气的钻石项链。林摘星认得出,那是外公林峰作为顶峰珠宝首席设计师的最后一款作品。 简约的银色铂金链条环环相扣,坠着一颗闪耀夺目的星形钻石,周边是浅黄的碎钻点缀,宛若星空般灿烂。 这条项链,就叫做”摘星“。 时辰站在林摘星的身后,看着橱窗里的项链:“想要?” 林摘星笑着摇了摇头:“物品有价,回忆无价。买来戴着,就像是随身背负着难以承受的思念。圈在脖子上,会喘不过气的。” 第80章 相信我 隅安距离申城大概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萧潇一贯自诩秋名山车神,争着抢着要包揽全程。 贺勋坐在副驾驶帮着萧潇看导航。 而林摘星和时辰坐在后排,安静得仿佛两个不熟的陌生人。 萧潇也不知道这俩人睡都睡了,还在这装啥。 “林摘星,你平时不是挺能叨叨的吗?怎么这一路跟哑巴了似的?” 或许是有点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和时辰保持距离,也或许是真的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林摘星低头刷着手机:“说呗,你想说,你起头。” “行啊,那咱就聊一聊……心目中的理想型!贺勋,你最小,你先说。” 贺勋低着头脸颊微红:“我……我喜欢……姐姐……” 林摘星两眼一瞪:“你有毛病吧贺勋!咱俩不是一个妈还是一个爹呢,你至于这么变态吗?” “不是不是不是!” 贺勋忙转过头来解释:“姐,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的理想型,是比我年纪大点的,姐姐型。” 林摘星环着手臂把脸一撇:“那你倒是跟萧某人挺配的。你喜欢大的,她喜欢小的,你俩凑一对正合适。” 萧潇险些脚下没数一脚油门冲出去:“说什么呢你!” “说什么?你那小男朋友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出来旅游不吃醋吗?我看大学生都挺自由的,干嘛不带他一起来啊?” “他……” 萧潇悄悄瞥了眼贺勋:“他……学校有事,来不了。我这不是跟你一起吗?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他也不爱吃醋。” “不爱吃醋好啊。” 林摘星呆呆地盯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碰上个爱吃醋的男人,就像是小学生遇上了班主任……” 萧潇乐呵呵地打趣:“怎么?时队长不是你的完美理想型吗?你嫌他爱吃醋啊?” “我哪敢嫌弃他?我敢忤逆半句,人家就像是要要了我的命似的。” 时辰阴着脸转过头来:“要你命?” 林摘星浅浅抬眼:“不是吗?搬家搬家搬家,你就知道催我,你考虑过我的处境吗?我跟别人说几句话你也要训我,我看个医生你也要训我。合着我就该整天围着你时辰一个男人转,是不是路上碰到只蚂蚁是公的我都得绕着走啊?” 时辰皱了皱鼻:“你跟向海见面我管你了吗?你和贺勋见面我管你了吗?” “贺勋是我亲弟弟!你要是连他的醋都吃你就真该找沈让看看了你!” “沈让?你还敢提沈让?你见过哪个正经心理医生整天带女患者爬山露营逛农场的?” “你正经!你有女朋友还跟别的女人一起过生日你最正经!” “我说了我不知道她在!” 林摘星越说火越大,干脆转过半个身子来对着时辰,双眼瞪得滴流圆,瞳孔中仿佛要蹦出火星来:“那你选什么圣女果啊你!” 前排的两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时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过去的三十多年中,他还从没有这样失态地与谁争吵过。 “我选的是水果,不是人。” 他定了定神,焦躁的眉间微微舒展:“向海对草莓过敏。” 林摘星瞳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灭了。 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为刚才的态度感到有些愧疚:“哦……这样……那……那你还挺……挺细心。” 贺勋小心翼翼地从前排探过半个头来,小学生般举手:“我……我能插一句嘴吗?你……你俩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刚才一起怄气,竟忘了贺勋这个家伙还不知道实情呢。 林摘星慌张地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们……” 时辰寒着脸:“嗯。” “真的?!那我以后是不是真的可以叫你姐夫了啊时队长?姐你可真牛!我姐夫这样冰山一般的男人都能拿下!” “闭嘴。” 林摘星朝贺勋翻了个白眼,警告道:“你敢说出去我撕烂你的嘴信吗?” 贺勋天真地追问:“为什么?” 萧潇“啧”了一声:“嘴巴严实点就行了!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贺勋这才乖乖地转回身去:“哦。” 萧潇看着前方,突然察觉不对,开始减速。 “那是什么?是什么东西冒烟了吗?” 时辰往前一看—— 前方不远处的应急车道上,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正在熊熊燃烧,黑色的浓烟滚滚冒出,而车的后方,却有人在冒险试图打开后备箱。 “把车停它后面!” 萧潇赶忙加速过去,车刚停住,时辰就开门冲了下去。 “贺勋跟我下来,你俩打119,下车退到护栏外别动。” 时辰从后备箱拿出灭火器和撬棍就往起火的小轿车那边跑。 车身几乎全部浸没在火海之中,可那瘦弱的女人却还在试图将变形的后备箱打开。 时辰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举起灭火器往油箱的部位上喷。 可火势太大,一个灭火器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时辰转身去问女车主:“车上还有人吗?” 女人止不住地大哭:“我的钱!我的钱在后备箱!” “我问你人!” 女人摇头,痛哭着跪倒在时辰面前,扯着他的裤脚:“没有人……没有……我求求你,我全部的家当都在车里,我求你帮帮我!老家的工友都在等我把工钱拿回去,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时辰低头看着脚边崩溃的女人,深呼吸着,看了眼贺勋:“你到后面看看有没有过路的车辆愿意帮忙。注意安全。” 贺勋赶忙动身:“好。” 林摘星在护栏外,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萧潇拦也拦不住。 “怎么样了?” 时辰正拿着撬棍,想要试试能不能接近正在燃烧的后备箱。 他侧脸看了林摘星一眼,怒气冲冲地呵斥道:“谁让你过来的!” 林摘星赶忙拉住时辰的手:“你疯了?火这么大,你会受伤的!” 火势眼看着越来越大,现在如果不尝试着撬开后备箱,再过一会怕是什么也烧没了。 时辰轻轻将林摘星的手拉开:“你去看看车主,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那你呢!?” 时辰温柔一笑:“我有分寸,相信我。” 第81章 激烈运动? 时辰后背还有伤,林摘星时时刻刻注意着,生怕他又一激动把伤口崩开。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可时辰要是因此受伤,林摘星的心怕是要比火烧还要疼。 她拽着时辰的手腕坚决不放:“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 身后,贺城拎着两个灭火器和几个路过停下车的好心人跑了过来。 时辰拍了拍林摘星的肩:“你看,我这儿马上就处理好了。你听话,帮我看看那大姐有没有受伤。” 林摘星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女车主退到了护栏外。 她刚扶着那大姐在草地上坐下来,就感觉到了异常。 从外表来看,这位大姐除了身上的衣物有些被烧破、脸上沾了些灰,其余没有受伤的地方。可林摘星看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表情很是痛苦,还一直捂着胸口。 “大姐,您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大姐眉头紧皱,呼吸急促:“冠……冠心病。” “药呢!您有药吗?!” 林摘星一边急忙去摸大姐的外套口袋,一边冲萧潇大喊:“快!打120!” 还好大姐随身带着救心丸,林摘星赶忙给她服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点没有?” 大姐缓过一口气,虚弱道:“别……别打120,我要回老家……” “您都这样了还回什么老家啊!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钱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大姐颓废地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那是我十几个老乡一整年的辛苦钱,我好不容易才跟包工头要回来的……他们都是我老公带着出去干活的……我没脸见他们……” 人间百态,世人各有各的苦。 底层劳动人民靠着自己的辛勤劳动换来的血汗钱有多么不容易,林摘星无法感同身受。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花的每一分钱都不曾出自自己的劳动。 可她知道,努力的人不该被辜负,老实人也不应该被老天欺负。 大姐会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踏上的回乡之路?又是费了多少心力才将工钱要到手的? 或许她本兴高采烈,早已不在乎在包工头和开发商那里受过多少气,可此时此刻,天不见怜,突发这样的意外,她该是多么无助崩溃? 林摘星抬眼看着燃烧的车辆,此时已经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火势渐灭。 时辰拿着撬棍,一鼓作气,将后备箱撬了开来。 而那袋现金,虽然被烧破了一角,却因为抢救及时,里面的现金仍然完好无损。 林摘星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姐,没事!钱都在!” 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大姐的眼泪更加失控,她强撑起身子,激动握着林摘星的手:“谢谢!谢谢你们!林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才好……” 林摘星讶异:“您……认识我?” “应该说,我今天才真正认识你。林小姐,你是个好人,你的朋友都是好人。以后要是有人再在网上说你不好,我郑梅第一个站出来不服!” 时辰将手提袋拎过来:“钱都没事,等120来了,您还是先去医院吧。” 林摘星急冲冲地围着时辰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恨不得将时辰的头皮都检查一遍:“你没事吧?受伤没有?后背呢?伤口疼不疼?” 时辰拉住林摘星的手腕,将她往胸口拽了拽:“我好着呢。” “你别逞能,要是伤口裂开了,咱就也去医院先。” 时辰拉着林摘星的手,扯起自己的衣角来,轻轻地帮她擦着手心的灰:“这点活动算什么?更激烈的运动我都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都什么时候了,时辰竟然还有心思撩妹。 林摘星恨恨地锤了时辰的胸口一下:“那还休什么假?回去干活去吧你!” 郑梅看着眼前打情骂俏的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小伙子,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等同于救了我们全家的命。我该怎么称呼你?你留一个联系方式,我事后也好感谢你。” “大姐,不用了,我是警察,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郑梅的家人很快赶到,林摘星一行人匆匆告别上车,疾驰着继续出发。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四人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贺勋有感而发:“你们说,如果今天没有我姐夫在车上,咱们会停下车来帮忙吗?” 萧潇干脆地回答:“会!叫我肯定会。” 而林摘星则是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如果是从前的我……应该不会吧。” 从前的林摘星,光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她没有勇气去管别人的嫌弃,也没有底气确认自己是不是能帮的上,别人又会不会稀罕她这种人的帮助。 而今天,当郑梅颤抖的手拉住她的手,当那双满含热泪的双眼看向她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不会没有意义。 有人说,做好事是会上瘾的。 原来,不是做好事会上瘾,而是那种被人感激的感觉,会让自己感到,自己的生命,原来如此有意义。 林摘星浅笑着看向时辰:“不过从今以后,我想我一定会的。” 时辰却开始一本正经地说教:“你们女孩子在没有把握、不清楚现场情况的前提下,尽量还是不要盲目施救。高速路应急车道上停车本身就非常危险,下车后,在车辆后方放置三角牌,人一定要及时撤离。以后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及时报警就好。” “好好好……” 林摘星无奈地敷衍着,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刚才你也太不注意了!那大姐肯定看出咱俩的关系了!” 时辰坦然一笑:“看出来就看出来了。” “你说什么呢!照你这么说咱俩还谈什么地下恋?干脆告诉全世界得了?这件事要是从今天开始传出去,今晚上咱俩就得上头条你信不信?” 时辰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林摘星:“你觉得那大姐会跟谁说?” “这谁说得准?” ”她既然感谢我们,就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 时辰安心地向后一靠,闭上眼睛:“放心吧,大姐聪明着呢。” 第82章 是我唇膏的味道 萧潇算是知道了说大话的后果。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开下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急着想找个床躺下。 时辰的这套房子建在村里,是栋精致的三层小楼。篱笆院墙内种着蔷薇花,搭着葡萄架,整洁得不像是很久没人住。 早上购买的货品先他们一步送我,被码放在院门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件丢失。 屋内,也是一尘不染、明亮宽敞。 萧潇瘫坐在沙发上起不来身:“我住哪间啊,赶紧,我得先去补个觉。” 时辰指了指楼上:“三楼是我的卧室,其余二楼的两间,你俩自己选吧。” 贺勋正拿着个精美的花瓶端详,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谁俩?” 萧潇颓废地起身,拿着行李往楼梯走:“谁俩?还能是谁俩?你和我呗!” 贺勋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花瓶:“不是,姐夫你是不是心急了些?” 时辰站在门口拆货物的包装,拿着一把小刀指了指贺勋的手:“小心点,古董。” “啊?” 贺勋赶忙蹑手蹑脚地把花瓶放回去。 “姐,你说句话啊。” 他悄咪咪地凑到林摘星耳畔嘀咕着:“姐夫虽好,但咱也不能那么快就让他尝到甜头。老话不是说了吗?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不珍惜。男人,你得把他的胃口吊起来,狠狠拿捏住他,他才会乖乖听你话啊。” 林摘星闭着眼坐在沙发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嘶啦——” 时辰撕包装的声音越来越响,眼神尖锐地盯着贺勋:“你小子,不累吗?” 贺勋摇头:“我不累。” “你累。” 时辰手里的刀都没有他眼神里的刀锋利:“上楼歇歇吧。” 萧潇放下行李,又转身回来把贺勋抓了过去:“你懂点事儿吧!” 午后的天空碧蓝如洗,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沙发上,晒得林摘星身子懒懒。 “需要帮忙吗?” 时辰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疲惫:“不用,你也上楼休息吧。” “那你忙着赶走贺勋干嘛?我还以为你……” 时辰停下手里的动作,唇边漾起一丝玩味的浅笑:“以为什么?大白天的,你想在客厅?” “说什么呢!” 林摘星慌不择路地起身去推行李箱:“你……你可别忘了医嘱!” “我知道啊。” 时辰走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抢似的接过行李箱,寒潭般的黑眸却直勾勾的定在林摘星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念情动:“不碰你的伤,也不行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林摘星不敢想,她今晚还能不能好过。 不过时辰到底也没真怎么样她,只是将行李箱送到了三楼卧室门口。 洗过澡后,林摘星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兴奋得扭来扭去。 灰色的床单被罩是刚洗过晒过的阳光味道,这里没有别人住,却好像一直有人在帮忙打理,房间温馨得好像时辰昨天还在这里住过一般。 她趴在枕头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细细端详。 照片中的小男孩青涩可爱,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篮球,笑得眼睛弯弯。 “小时辰,比现在可爱多了。” 林摘星凑近,用鼻子蹭了蹭相片。 房门打开,时辰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了愣,旋即绽出一个无奈的宠笑。 “变态?” “我…不是!” 林摘星慌慌张张地放下相框,翻坐起来,期期艾艾:“你……进来也不知道敲门,突然进人房间…” “谁房间?” 时辰毫不避讳地脱掉上衣:“我要洗澡,休息。” “马上该准备晚饭了,你还要睡?” “去换睡衣。”时辰答非所问。 “一会儿就得下楼去了换睡衣干嘛?” “或者不穿也行。”时辰仿佛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径直进了洗手间。 水声哗啦啦的响起,林摘星心乱如麻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该不该听话。 她犹豫着,还是打开了行李箱,翻找着自己的睡衣。 “奇怪,我明明带了好几件啊。” 收拾好的睡衣莫名其妙不见了,林摘星翻了又翻,只找到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眼熟的袋子。 她疑惑着打开—— 里面,是几件她见都没见过的,带着草莓味洗衣液香气的新睡衣。 看着那一件件或是可爱或是性感的睡衣,林摘星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时辰在买这些睡衣时的样子,洗这些睡衣时的样子…… “怪不得非让我换睡衣……” 林摘星红着脸,选了一件和之前那次一样的衬衣款式,刚换好还没扣完扣子,手臂就被从身后一把握紧,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到枕边。 时辰结实的胸膛起伏着:“喜欢吗?” 林摘星娇柔地笑着,装无辜明知故问:“什么?” 时辰睫毛微颤,眼神随手一同划过林摘星的锁骨。 他扯了扯林摘星的衣领,眸光辗转流连:“你说呢?” “这个?跟我之前那套不是一样的吗?何必再买一次。” “不一样。” 时辰眉眼低垂,贴在林摘星的唇边喃喃:“这件,是我送的。” 方才洗过澡,现在的林摘星完全是素颜。 她的皮肤紧致嫩滑,如同夏日的荷花般白里透红。一双圆圆的杏眼未经修饰,看起来更加无辜单纯。朱唇微张,勾着时辰挪不开眼…… “草莓。” 林摘星疑惑了霎那,旋即反应了过来。 她深眸潋滟:“是我唇膏的味道。” 时辰滚了滚喉结,呼吸渐热。 被窝里的温度超标,随身都有可能擦枪走火。 林摘星的心脏快要受不了。 她忍了半天,还是无法抗拒。干脆把心一横。 罢了。看在他送了自己这么多件睡衣的份上,也该奖励一下。 林摘星仰了仰脖颈,歪头一笑::“你要尝尝吗?” 于是林摘星刚才的澡白洗了。 她只说邀请时辰尝尝她的唇膏,可时辰却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吃了。 冲完澡,林摘星又换了一套纯白色真丝吊带睡衣,钻进了被窝。 时辰的手臂从身后拥过来,声音懒懒:“太久了。” 林摘星委屈:“我就洗了十分钟。” “两个周。”时辰的脸轻埋在她的肩,呼吸又湿又重:“太久了。” 第83章 什么时候喝喜酒啊 林摘星还没到楼下,就已经闻到了勾人的肉香味儿。 萧潇和贺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院子里烤上了肉串,见林摘星下来,萧潇撇着嘴阴阳怪气道:“哟,这是谁来了?我还以为你该下不来床了呢。” “放什么厥词?” 林摘星凑到萧潇耳边窃窃私语:“医生说了,禁欲,两周。” “两周?那还不要了你的命?!” 林摘星揪了一颗葡萄,连皮塞到萧潇嘴里:“小声点!” 她谨慎地看了看客厅内,时辰去仓库拿酒,还没下班呢来。 “要了谁的命还不知道呢。你是不知道,时辰那人……跟野狼似的。” “啧啧啧……” 萧潇摇着头把葡萄皮一吐:“我是说,两周后,某人怕是得要了你的命。” 贺勋端着一盘腌好的牛排出来:“谁敢要了我姐的命?!” 萧潇摆了摆手:“小屁孩儿,一边玩去。” “谁是小屁孩儿?!” 贺勋还真急眼了,气呼呼地把盘子往桌上一撂:“萧潇,你是不是看不起人?” 林摘星躺在藤椅上吃葡萄,忽然阴森森地瞪着眼转过头来:“萧潇?” 贺勋和萧潇霎时石化,一动不敢动。 林摘星指着贺勋的鼻子:“你给我放尊重点,谁让你直呼她大名的?” 贺勋吓得结巴:“那……那我应该叫她什么?” “叫姐姐!” “哦……” 贺勋乖乖地扭头看着萧潇:“姐姐。” 烧烤架上的肉串滋滋冒油,萧潇忙转身过去,翻动着烤串,也不答应,也不作声。 林摘星还纳闷呢,以萧潇的脾气,这会儿应该忙不迭嘲讽贺勋一番,更应该得意得嘚瑟起来。怎么还沉默上了? 难不成真生气了? 林摘星刚想起身过去看看萧潇的脸色,时辰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林摘星。” 时辰搬着两大箱酒从客厅走过来:“喝红的还是白的?” 贺勋机灵地探头出来抢话:“姐夫,有啤的吗?” “什么样的都有,管够。” 林摘星还以为这句话是在客套,直到时辰又带着贺勋转身回去扛了五六箱啤酒出来,她才清楚,时辰这不是放假了,是放飞了。 林摘星和萧潇都不会做菜,反而是贺勋和时辰两个大男人在厨房干得如鱼得水。 萧潇翘着二郎腿半躺在秋千椅上,惬意地喝着小酒:“星啊,我收回之前的话。前夫哥,别管了。好好抓住你的时队长,千万别让这样又帅又壮,干啥啥行的绝世好男人跑了。” 林摘星警惕地看了一眼厨房:“别前夫哥前夫哥的了。让时辰听见,又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 “至于吗?” 按理说,不至于。 这要是别的男人,或许只当句玩笑话。可时辰的脾气林摘星见识过好几回了,她也不知道时辰怎么就心眼小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总之,惹不起躲得起,林摘星只能尽量避免去点这个炸药包。 “反正你就听我的,尽量别提周直和沈让。我暂时不搬家的事,已经让时辰很不高兴了,我还没跟他解释呢,他心里指定还疙疙瘩瘩的。” “那你就解释啊!” 林摘星把嘴一撅:“凭什么?我整天为些有的没的的事解释来解释去的,我累不累啊?他倒好,不管什么事都是一笔带过,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他说半句软话我就泄了气,一点脾气也没有。” “你完了。” 萧潇起身,倒了杯红酒端到林摘星面前:“你这是被时辰吃得死死的啊。瞧你那点出息,帅哥咱又不是没见过。” 帅哥林摘星当然没少见,可时辰就像是在她身上种了蛊一般,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喜怒哀乐,无不牵动着林摘星的心弦。 林摘星心想:或许上辈子,她是欠了时辰的。 篱笆门外,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端着盘子,抻头往院子里瞧了瞧,礼貌小心地敲了敲门。 林摘星起身过去:“您好,您找谁?” 老妇人带着陌生的眼神看了林摘星半天:“你……是小辰的朋友?” 时辰说过,这里是他母亲的故乡,这个奶奶想必也是时辰的邻居长辈了。 “啊……是。” 时辰许是听到了动静,从客厅出来:“叶奶奶?” 他站在林摘星身旁,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您怎么过来了?” 叶奶奶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脸上的笑意都快从皱纹里溢出来了:“我听说你回来了,想来看看你。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了,这不,我赶紧去买了新鲜的猪肉,做了些给你端过来。你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 时辰接过盘子来闻了闻:“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奶奶,真是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啊,你喜欢就好!” 林摘星责怪地看了眼时辰:“你就让奶奶站门口说话啊。” 她上前去扶着叶奶奶的胳膊往屋里引:“奶奶,快进来说话。” 叶奶奶没有推脱,进屋坐在沙发上,拉着林摘星的手不舍得放。 “好孩子,你真漂亮。我们小辰真有福气。” 林摘星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哪里啊奶奶,时辰长得不也很帅嘛。” “哈哈,小辰这孩子。你别看他长得好,性格啊,却是别扭得很。你与他相处,肯定会吃不少苦头,你别怪他,慢慢调教,他心里有你,肯定会改变的。” 叶奶奶这话说到林摘星心坎上了。 时辰就是个驴粪蛋子,外光里不光的。别人看他是沉稳靠谱的警察叔叔,黄金单身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时辰有多偏执变态,简直就是个控制欲爆棚的老色鬼。 “奶奶,你还真了解时辰。” 叶奶奶慈祥地拍着林摘星的手:“他小时候啊,常常会跟他外公回来住的。小辰妈妈走的早,他父亲又是军人,对待他呢,是严格得不能再严格。我一步步地看着这个调皮活泼的孩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压抑忧郁,我是干着急也无计可施。姑娘,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见小辰带女孩子回来,我知道你在他眼里啊,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时辰把红烧肉换了盘,又将叶奶奶的盘子洗干净拿过来:“奶奶,聊什么呢?” 叶奶奶笑着起身,接过盘子来:“聊我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喝喜酒啊?” 第84章 你说了算 林摘星陪着时辰将叶奶奶送出门去,站在门外打了个寒战。 立秋了,夜里的风带着几分凉意。 时辰从身后将林摘星牢牢地抱在怀里:“奶奶问什么时候喝喜酒呢。” 林摘星喃喃:“什么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 他们现在连公开都不敢,还喝喜酒呢。林摘星心想,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喝呗。” 时辰抓着林摘星的手臂,将她转过身来,一双细长的深眸笑意阑珊地瞥了瞥院内:“这不有的是嘛?” 林摘星翻了个白眼,想要挣脱:“无聊。” 可时辰却不肯放手,更加霸道地揽住了她的腰:“叶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林摘星俏皮一笑:“她说你性格古怪,要我多多海涵。” 时辰不说话,只是仰头笑着。 “不信?” “信。” 他垂眸,微风拂过睫毛,染上了萧瑟的凉意:“我跟这里的乡亲邻居都很熟。因为这里是我母亲长大的地方,我外公思念女儿,就常常带着我回来住。后来我长大了,不常来了,再后来我外公也去世了,这里就空置了下来。村里还有些亲戚,常常帮我来收拾打扫,我知道,他们盼着我回来。” 林摘星认真地看着时辰的眼睛:“你外公,和你母亲,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不知道。” 时辰的眸光浅浅,似是满不在乎,却又暗藏着无尽的惆怅:“我母亲走的时候,我都不记事。” “可人虽然不在了,却仍然让他人时时记挂,足以说明一切了。你的邻居亲戚们都这么喜爱你,肯帮你,一定也有你外公和母亲的缘故。” 时辰用外套紧紧裹住林摘星,将她怜惜地拥在怀中,眼里的温柔肆意:“说起来咱俩还挺像的。都失去了很好的母亲,和很爱自己的外公,也都有一个不靠谱的父亲,和一个后妈。” “不。” 林摘星一把抱住时辰的腰,仰面笑着看向时辰:“至少你的后妈,很爱很爱你。” “怎么说?” 林摘星歪了歪头:“野生大灵芝吃了吗?” 时辰想起,生日那天,桌上确实有一道灵芝炖鸡。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慧姨那天之所以会跑到那么深的草丛里,就是因为想要采那朵野生大灵芝。她说你工作辛苦,想给你补身体。要不是为了你,她也不会被蛇咬。还有,你说你母亲很早就去世了,那想必慧姨嫁到你家也不少年头了吧。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哪怕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慧姨能接受这一点,也足够说明她对你的在意了吧。” 人都说,后妈难当。 时辰知道,这些年,于慧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很多,在他的身上也花费了许多许多的心血。 在他心里,其实早就把于慧当成了亲生母亲,只是没有一个好的时机,他不知道该怎样改口叫一声“妈”。 更多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配不配成为于慧的儿子。 她和父亲对自己百般期待,谆谆教导。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持重沉稳,一丝不苟的儿子。 但是时辰自己清楚,他所有的那些稳重,那些刚直,都是好看的面具罢了。 他喜欢摩托车,喜欢小动物,也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抽烟喝酒打游戏。 可这一切,都不是父亲和慧姨喜欢的。 他本可以装一辈子,只为成为他们眼中那个优秀的好儿子。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除了林摘星。 坦白的那晚,时辰一口气灌了半瓶茅台,却还是能清楚地看见父亲和慧姨眼中的失望。 时辰拉起林摘星的手:“回去吧,他俩该等急了。” 林摘星是个很敏感的人。 她一直都没问过时辰,他坦白后家里人是怎样的反应。因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时辰没有说他俩已经在一起,而是说他正在追求自己,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林摘星心里也清楚。 有的时候,林摘星的内心会突然感到不安和害怕。 她怕这场地下恋会永远见不得光,她等不到公之于众的那天,这段感情便已经结束。 她怕时辰对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她怕自己成为时辰的污点,更怕自尊自爱的刑警队长,因为爱惜羽毛,而将她放弃。 林摘星的脑袋里乱得跟打结的毛线球一般,回到院子里,还没等开饭就自斟自饮地喝了半瓶多。 贺勋炒了自己的拿手菜,也是唯一会做的菜——地三鲜。 时辰炒了一盘辣蛤蜊,还有一盘油焖大虾。 可林摘星却只顾着喝酒。 萧潇举起酒杯:“来来来,我看啊,咱们三个加起来都陪不好我们这位酒仙林小姐。不如咱们做游戏,输了的得说真心话,不说就得喝酒,怎么样?” 贺勋兴致颇高:“行啊,怎么玩?” 萧潇从桌下拿出一副扑克牌:“抽牌,谁抽到的最小算输。真心话的话,就让牌最大的那个提问。” 时辰点头表示同意,林摘星也没意见。 林摘星手气向来好,游戏开始,第一轮她就抽到了最大的牌。 而抽到最小牌的,是贺勋。 林摘星不想为难贺勋,挑了个自觉不痛不痒的问题:“谈恋爱没?” 没成想贺勋却结巴了起来:“谈……谈……” 支支吾吾了半天,贺勋也没说出口,干脆倒了杯啤酒一口灌下。 萧潇扶着额头:“你是不是傻?你这没说跟说了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啊。” 林摘星勾着嘴角。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一个问题,还诈出来个意外之喜。 “看他这样儿,不仅谈了,还谈了个难以启齿的。” 林摘星将桌上的牌洗了洗,不怀好意地盯着贺勋:“来,好好抽啊弟弟。” 这一轮,又是林摘星抽到了最大的牌,最小的牌则是被萧潇抽到。 林摘星和萧潇几乎是无话不谈,但最近萧潇谈的这场恋爱,实在是有点神秘。 “你那小男朋友,电话号码。” 萧潇一下子直起身子:“个人信息不让问的!” 第85章 疼 “萧大聪明,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萧潇目光闪躲:“不……不是,照你这么玩,待会大家的银行卡密码都给问出来了。” “我缺钱啊要你银行卡密码?” 林摘星拿着烧烤签字敲了敲酒杯:“玩不起就喝。” 萧潇无奈,只能喝酒应付过去。 游戏继续。这次是时辰拿了最大的牌。 贺勋拿着手里的牌叹气:“完了,姐夫,求放过。” 时辰明显是跟林摘星穿一条裤子的:“女朋友叫什么?” 贺勋使劲低着头,沉默了半天,还是选择了喝酒。 林摘星抱着腿窝在藤椅里,眼神带刀:“你们一个个的,谈个恋爱连我也瞒着是吧?丧良心的,早知道我的事也不该告诉你们!” “不是,姐你听我说,我……” 萧潇赶忙打断:“行了行了,我们不是也喝了酒了嘛。我看你是馋酒了,赶紧抽个尖儿吧你。” 萧潇的嘴算是开了光了,林摘星这一轮还真抽了个尖儿。 萧潇拿着四人中最大的牌坏笑:“林摘星啊林摘星,你可算是落我手里了。” 她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时辰:“说说,你和时队长的第一次,感觉如何啊?” 林摘星一脸淡定:“疼。” “疼?你这回答……” “我这回答非常真实。” 林摘星阴森森地瞪着萧潇:“比某些人什么都不敢说强吧?” 萧潇被堵了话,再不敢吱声。 时辰却在这时候突然发问:“所以除了疼,没别的感觉了?” “你……” 林摘星不可思议地看着时辰。 他今天这是又喝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高冷人设不要了? “你……要问问题就抽个大的!” 很遗憾,时辰抽了个最小的。 萧潇眯着眼睛鼓掌:“时队长莫怪。请问……我们林大小姐是你第几任啊?” 林摘星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她知道,自己不是时辰的初恋,但她还是莫名的有些期待。 时辰沉默了片刻:“第二。” 林摘星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可她最不想做的就是第二。如果她不认识方已晴,她或许不会这么难过。 “所以方医生是你的初恋?” 时辰不作声。 “说话啊时辰。方医生是你的初恋是吗?” 萧潇见气氛不对,赶忙打圆场:“哎哎哎,要问问题得赢游戏啊林摘星,遵守点游戏规则。” 林摘星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红着眼眶盯着时辰继续追问:“你知道方医生说什么吗?她说她认识一个警察,是她遇到过的,最温柔的人。她说的那个人,是你吗?” 时辰端起酒杯,自顾自地灌下了整杯红酒。 “她说的是谁,我怎么知道?” 林摘星苦笑:“你是故事的主角,你不知道谁知道?我没有非要你为我守身如玉,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在别人口中的你,跟我认识的你完全不一样?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温柔一点啊时辰?” 时辰转过头来,眼中毫无波澜:“你理解的温柔是什么样?” “反正不是你这样!你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说失联就失联!我浑身都是伤是谁弄的?你觉得自己温柔吗?!” “我不温柔!沈让温柔?” 时辰的眼神突然冷得骇人:“你从一开始认识沈让就说他温柔。你喜欢他那样的是吗?” “我说我喜欢他了吗?!我喜欢他我跟你跑这大老远的来干嘛?!” “你不也跟他往山里跑?!” 林摘星委屈到了极点,带着哭腔起身:“我真是自找的。” 萧潇看着林摘星跑上楼去的背影,急得要死:“时队长你还不去哄老婆?!” 时辰低着头不说话。 贺勋这个姐控生气了:“时队长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女孩子是要哄的,你怎么能对我姐大吼大叫呢!” 贺勋起身想去追林摘星,却被萧潇一把拦住。 “你干嘛啊?这个时候你觉得林摘星想见的是你吗?” “那她想见的那位不动弹啊!” 萧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时辰:“时队长,吃饭前我跟星星聊天,她说你这个人特爱吃醋,我还不觉得能有多严重。现在我算是见识了,你是真能吃醋,把醋当水喝啊。好好说着你初恋的事儿呢,你提什么沈让?那沈医生就是个医生,摘星在他那里看病也是我介绍的,他俩是真的啥也没有。我就问你,她要是喜欢别人,她能把自己交代给你啊?她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想你俩都发生了那啥了,你心里也有数了吧?她全身心的爱着你,在乎你,你却这样伤她的心,你还在这儿老老实实坐着,你觉得你应该吗?” 萧潇的一番话算是给时辰醒了酒。 他一直都没发觉,自己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一个男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是疯魔了一般,动不动就失控发怒,他只知道,林摘星只能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时辰一个人的。 三楼的卧室门被反锁,屋内动静乒乒乓乓。 时辰重重敲门:“林摘星,开门。” 门内无人应答,时辰手上的力道加重,仿佛要将门砸开:“林摘星,听见没有?!开门!” 片刻过后,门开了。 林摘星手中拎着大大的行李箱,眼角带泪:“让开。” “你要去哪?” “跟你有什么关系?!” 时辰按着行李箱的扶手:“要走也等天亮再说。” 这份不知情真情假的挽留并不能让林摘星心软。 再多待一晚又怎样? 难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她隐忍着伺候他一夜才能走吗? “放开!” 时辰眼下微红,命令般沉沉道:“回去。” 林摘星扭过头来,失意地看着时辰冷酷的眸子:“你把我当什么?嫌疑人?你是不是觉得你时辰说的话就是圣旨,谁都要听你的啊?你既然是这样的态度,又何必追上来?就为了再凶我一通吗?!” 时辰沉默,按着行李箱的手微微一松。 他不是这样想的,却不知为什么还是习惯性的强硬,伤了林摘星的心。 林摘星借机夺过行李箱,不由分说地下楼,夺门而去。 萧潇急得直跺脚:“这是怎么个事啊?!” 第86章 折腾 没等萧潇反应过来,贺勋就疯了似地冲上了楼去。 三楼的卧室门外,时辰仍怔怔地站在原地。 贺勋一把扯住时辰的衣领,眼底是猩红的愤怒:“你把我姐怎么了!” 时辰任由贺勋抓着,只是望着屋内床上,林摘星留下的睡衣,一言不发。 “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吗!” 贺勋为人温和乖顺,从没对谁发过这样的火。 在他的心里,林摘星就是自己的血脉至亲,他都不允许自己的亲生母亲欺负林摘星,更何况是别的男人。 “我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什么时候对谁这样低眉顺眼过!她从前连句话都不愿意同我说,恨不得与我形同陌路。可为了你,她竟然主动让我帮忙,竟然还肯参加我的生日宴。我不知道时警官你对我姐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一时兴起,我只知道不管是谁,欺负我姐,我贺勋定不会让他好过!” 时辰冷眸一晃:“那你们呢?” “什么?” 时辰将贺勋的手扯开,幽暗地垂眼盯着贺勋,仿佛洞悉一切般低语:“你和萧潇。” 贺勋瞬时间慌了,退后半步:“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时辰的职业是刑警,他最擅长观察和推测。萧潇和贺勋的那些暗戳戳的小动作小表情,别人可能没留心,但时辰却一眼便能识破。 “你们觉得能藏多久?林摘星早晚会知道。” “所以你才很重要!” 贺勋的语气软了下来,几乎带着乞求:“时警官,我从没见过我姐这样。她天不怕地不怕,这世界上没人能伤她分毫。我们不是非要瞒着她,而是怕……怕她的病。萧潇说,自从你出现之后,我姐再没像以前那样犯过病。她说你是她的药,只有你能救她。你就当我求你了,时警官,你别伤害我姐行吗?你对她好点,她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所有最爱的人,你能不能多爱她一点?哪怕就一点也行?” 起风了,院里的桂花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时辰低头,暗自喃喃:“不能再多了。” “什么?” 贺勋没听清,可时辰已经不给他追问的机会。 他快步走进房间,抄起一件外套便转身下了楼朝院外追去。 车还停在路边,电话无人接听。 时辰沿着村里的大路一路往外找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了林摘星那拖着大大行李箱的小小身影。 林摘星没走远,一是因为路不熟,二是因为害怕。 这里不比申城整日整夜灯火通明,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只有大路的交叉口才有明亮的路灯照亮。 林摘星用手机手电筒照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支棱着耳朵听着声响,害怕四下无人,又害怕突然有人。 身后的脚步声还远,她便机警地转过身,看到是时辰,又负气回身,加快了脚步。 “林摘星!” 时辰的步子大,几步就追了上来。 “林摘星!大晚上你准备去哪。” “跟你没关系。” 时辰手一低,将行李箱抢了过去:“回去。” 林摘星抿着嘴,干脆放弃了行李箱,直直地继续往前走。 秋风袭人,吹皱了时辰的眉头。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将手中的外套仍在林摘星头上,语气焦躁:“穿上。” 林摘星正走着路,整个脑袋突然被外套蒙住,眼前忽然一黑险些摔倒。 “时辰!” 她将外套从头顶扯下来,愤恨地捏在手里:“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说走就走你要干什么?” “我要离你远点!我伺候不了你这个喜怒无常的大魔王了我走还不行吗?” 时辰闭着眼睛,深呼吸着:“你很享受我满街找你的感觉是不是?” 说实话,林摘星是期待时辰能来找她的。 但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语气和态度。 “你来找我干什么?你让我走不好吗?我走了你就不会生气了,没人说你不爱听的话,也没人提你不爱听的事了。你不是总嫌弃麻烦嫌我烦吗?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对!” 时辰将手中的行李箱一推,脸色骤然大变,一把上前将林摘星手中的外套夺过,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 愤怒让他手上的力道失去了控制,他用外套束缚般地裹住林摘星,青筋暴起的大手揪住衣领,像是要将眼前的女人紧紧拴住。 “我就是自找的。” 时辰眼眶猩红,那份疯狂让林摘星心头发怵。 “你……” “我疯了,我有病。我就是精神失常了才会为了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就是控制狂,我就是爱吃醋,我就是不允许你跟除了我之外任何的男人有任何的瓜葛!不都说你林摘星是疯子吗?咱们就看看,到底谁更疯?” 林摘星看着眼前这个愤怒到几乎失去控制的男人,身体突然僵硬到挪不动步子。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害怕,是震惊,是生气,还是……心动? 林摘星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有病。 面对时辰到这种病态的控制欲,她竟然觉得有些心动。 “时辰,你喝醉了,冷静点。” “我真希望自己是醉了。” 时辰眼中的怒气逐渐消减,继而眸光微颤,一向坚毅的神色中竟染上了几许脆弱感:“如果我是在发酒疯多好,如果我酒醒了就能回到从前的样子多好。” 他的手颤抖着,面色苍白憔悴:“可是林摘星,我回不去了。这都怪你。” 林摘星嗤笑:“怪我?” 她真的以为时辰话中的意思是在怪她。 “所以我毁了时大队长的光明前程和正直人设了是吗?我是当世妲己?还是褒姒啊?凭什么你们男人把持不了自己就要怪在女人身上?有病就去找沈让给你看看,折腾我干什么?!” “你还敢提他是不是!” 滚烫的大手骤然擒住林摘星的下颌,那双冷厉的眸子在黑夜中染尽了霜寒,冰冷却熊熊燃烧:“折腾你?” 时辰冷笑着松开手,力道却又毫不留情地转移到林摘星的手腕上,硬生生地将她拽着往回走。 林摘星是真的害怕了:“你干什么!” “让你知道,什么叫折腾。” 第87章 我没不要他 林摘星的伤刚刚才有些好转,走路久了都还有些疼。 她真的不敢想要是就这么回去,时辰会怎么将她生剥活吞。 漆黑的街道荒无人烟,林摘星此时才真知道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辰!” 林摘星转头,叶奶奶如同救世主般站在院子里向外张望着。 “奶奶救我!” 叶奶奶闻声,急匆匆地开门出来:“你这小子干嘛呢!” 叶奶奶将林摘星拉到身侧,轻轻抚摸着她刚被擒住的手腕,疼惜道:“姑娘,没事吧?” 林摘星皱着眉摇了摇头。 “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想像小时候那样挨揍了是不是?怎么能对人家小姑娘这么粗鲁?!” 时辰见了叶奶奶,气焰再嚣张不起来:“我……” “你什么你!你给我进来!” 叶奶奶的老伴儿曾爷爷等在门口,见两人进来,忙关切地上前问叶奶奶:“怎么回事?” 叶奶奶向后瞪了一眼时辰:“浑小子……” 刚刚还慈眉善目的曾爷爷脸上瞬时严肃了起来,横眉冷对地盯着时辰。 叶奶奶将林摘星牵进门,领到沙发上坐下。 时辰有些怯怯地跟在后面,刚想往沙发上坐,却被曾爷爷一声吼住:“站着!” 时辰哪还敢动,老老实实地退后,站到了墙边。 换到对林摘星说话的时候,曾爷爷又像是变脸似的,慈祥了起来:“孩子,小辰那家伙是不是欺负你了?我跟你叶奶奶在家就听到你俩的争吵声了,他吼你了?” 林摘星低着头,委屈地小声道:“不仅吼我,还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 威胁什么? 林摘星总不能说,时辰威胁说要回去折腾她。 可这一沉默,倒让曾爷爷想歪了:“他要打你?!” 时辰急得一直身:“怎么可能?” “你闭嘴。” 曾爷爷警告地瞪了时辰一眼,又转回头来轻声问林摘星:“他没动手吧?你俩到底为什么吵架啊?你叶奶奶刚还回来跟我说,小辰找了个女朋友,两个人好的很,这又是为什么闹别扭了啊?” 三言两语说不清,而且林摘星也不太好意思说,是因为时辰这个醋罐子瞎吃飞醋。 叶奶奶和曾爷爷也是过来人,一个眼神对视,曾爷爷就提溜着时辰的领子进了卧室。 客厅只剩下叶奶奶和林摘星两个。 叶奶奶倒了杯热水过来,语气柔和:“喝点热水,现在的天啊,早晚格外冷,得多加衣服。” 林摘星抬头礼貌地笑:“谢谢奶奶。” “谢什么啊。” 叶奶奶看着林摘星身上的外套,弯了弯眉眼:“其实啊,小辰还是关心你的,我看得出来。他这个孩子呢,有时候心口不一,隐忍惯了,难免有时候失控,特别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 林摘星没想到叶奶奶这么了解时辰。 “您很了解时辰?” “当然啦。” 叶奶奶浅笑着回忆:“他和他妈妈一个样儿,活泼、机灵。他小的时候,每次回来必定闯祸,不是砸了谁家的窗户,就是薅了谁家的菜地。大家喜欢他,惯着他,这点小打小闹,没人当回事。可是后来……他变了。那是真懂事啊,别的小朋友欺负他,他不哭不闹,也不上街坊邻居家蹭饭了,也不满街追着鸭子跑了。他沉稳得像个大人,我们看着啊……是真的心疼。” 林摘星紧紧握着手中的水杯:“是因为他妈妈不在了吗?” 叶奶奶摇了摇头:“他妈妈在他不记事的时候就走了。” “那是……” “是小辰他爸爸。” 林摘星知道,时辰的父亲是军人,也从向海那里听闻过他父亲又多么严厉。 “他爸爸,是想让他也当兵吗?” “是,不过也不全是。小辰的外公是商人,小辰的母亲呢,从小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他们哪舍得小辰吃当兵的苦啊。小辰母亲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所以她走之前只托付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强迫小辰当兵。可小辰的父亲家里是世代从军的,家教严明得不当兵也跟在军营里似的。再后来他又给小辰找了个当兵的后妈,这家里啊……就条条框框的把小辰围了起来,这也不让,那也不许的。” 叶奶奶拉着林摘星的手,眼底满满的都是对时辰的心疼:“姑娘啊,你能理解小辰吗?他本来是一个喜爱篮球喜欢玩闹的孩子,却不得已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强迫自己成为了他父亲喜欢的样子。他的心里,是害怕的。他怕自己不听话的话就会辜负他父亲的期待,会失去他继母的疼爱。” 林摘星想起,三楼卧室床头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时辰笑得天真烂漫,怀中紧抱着一个大大的篮球,阳光里,他额头上渗着汗珠,笑眼里,是现在这个时辰眼中从未有过的温度。 叶奶奶拍了拍林摘星的手背:“奶奶我不是在帮着小辰说话。其实我看着小辰因为你发脾气的样子,我倒有些放心了。多少年了,我们都不曾看到他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姑娘,你对小辰来说真的很不一样。如果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慢慢让他改好不好?你别不要他。” 林摘星直起身子一笑:“我没不要他。” 叶奶奶展颜笑着:“那就好,那就好……哎,对了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林摘星心中忽然一紧。 她这张脸或许没那么容易认出,但她的名字可是频繁在热搜上挂着的。 “我叫……林……摘星。” “林摘星……” 看着叶奶奶深思的样子,林摘星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可叶奶奶只是看着窗外的夜空会心一笑:“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真是个好名字。” “奶奶……” 林摘星犹豫着:“您……不认识我吗?” 叶奶奶不解地看着林摘星:“我们……见过?” 林摘星摇头:“不是……那么您知道顶峰集团吗?” “什么集团?” 叶奶奶弯着眉眼:“我们这些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哪知道什么公司集团的啊?这个集团……怎么了吗?” “没……没怎么。” 林摘星低着头小声道:“您要是知道了……怕是就不喜欢我了。” 叶奶奶不解地看着林摘星,沉默着想了想,又摸着林摘星的头,笑了起来:“奶奶落后了,不会上网,也不爱看电视。不过有的时候……落后有落后的好处不是?我只相信啊,我看到的。” 第88章 我看不住她 时辰坐在曾爷爷卧室里的小板凳上,局促不安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曾爷爷虽然一把年纪,但天生的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瞪起人来就好比那佛寺里的四大天王。 “时队长,你真是出息了,大街上欺负小女孩,你好大的威风!” “我……” “你什么?!” 曾爷爷一时气盛,脱下拖鞋来指着时辰的鼻子:“多少年没揍你了,你是不是很怀念啊!?” 时辰大义凛然地伸了伸脖子:“您打吧。” “你这就是承认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时辰闭着眼睛:“我说不是您信吗?” “臭小子……” 曾爷爷将拖鞋扔在地上,叹了口气:“唉……我和你外公是挚友,你又是我和你叶奶奶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孩子的品性?这些年你的冷静沉稳人人称道,可我和你叶奶奶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曾爷爷坐下来,沉沉地看着时辰的眼睛:“你要是真因为这个姑娘而失控失态,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时辰低声喃喃:“好事您还要揍我……” “你是好了,人家女孩凭什么要受你的气啊?!你看看你,大晚上的竟然让人家收拾着行李走了这么远!是个男人,就不该让人家走出家门!” 时辰低头搓着手心:“我这不是追了吗?” 曾爷爷抬手弹了时辰脑袋一脑瓜崩:“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这一身的肌肉都是摆设?我就不信你要是想留,她还能出得了门!说到底就是你小子别扭!你这样的,能找着媳妇你就烧高香吧你,还敢不珍惜。” 时辰摸了摸头,看着墙上叶奶奶和曾爷爷年轻时的合照出神。 “爷爷……你是怎么追到我叶奶奶的?” 提到这个话题,曾爷爷严肃的脸上瞬间柔情似水了起来:“你爷爷我那时候家里穷,哪有什么条件追女孩子?靠的,不过是一颗真心罢了。天冷了我送炭,天热了我送瓜,她下地我帮抡锄头,她做饭我帮打井水。你奶奶啊,其实是个辣妹子,性格爽直又干脆,不像普通女孩那样对感情敏感。但时间一长,她看我这么细致真心,慢慢的也就被感动了。” 时辰目光暗淡下来:“所以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温柔细心的?” “废话,谁不喜欢温柔的?” 时辰把头深深地埋下,回想着自己对林摘星的所作所为。 他总是霸道的、强制的,他敏感又极具控制欲,无时无刻不想将林摘星牢牢地拴在身边。 当初他决定要不顾一切地和林摘星在一起,并没有想到,时至今日的自己会变成如此陌生的模样。 那颗六年前埋下的小小种子,以无可抵挡之势,枝繁叶茂地长满了时辰的心间。 那颗心本是铜墙铁壁,自以为无坚可摧,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被攻城略地,每一寸、每一秒,无时不刻、无可救药的,沦陷。 曾爷爷看着萎靡的时辰,语重心长道:“温不温柔的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真心。” 时辰一下子起身:“我就是真心的啊!” 眉间的不安和无奈全都拧在了一起,时辰无措地攥紧了手:“我不知道她想要的真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已经快要疯了,我的脑子里全是她,恨不得将她时时刻刻拴在身边才好。可她的心呢?她是一个拴不住的人,她有一颗自由潇洒的心。我看不住她。” “她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养狗尚且要遛它给它自由活动的时间呢,何况是个大活人?我说小辰啊,你就那么没有自信?她要是心里真的有你,走到哪去又有什么关系?” 时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自信,还是不信林摘星。 “我也不知道……” 曾爷爷不耐烦地揪着时辰起身:“行了行了,回你自己那儿慢慢想去!我警告你啊,再敢把人家小姑娘气跑,你看我揍不揍你!” 时辰几乎是被推搡着出了卧室。 林摘星和叶奶奶正在聊着村里的日常,见到时辰出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住了。 叶奶奶和曾爷爷对视了一眼,有些刻意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哎呀,这么晚了呢。早睡早起活得久,我们俩老东西得睡觉了。” 曾爷爷戳着时辰的脊梁,将他往前一推:“听见没?赶紧把你家的领走,我该搂着我家的睡觉了!” 叶奶奶笑着骂:“老没正经的!” 林摘星倒是觉得温馨。 “奶奶,今天真是打扰你们了。” 叶奶奶慈爱地拉着林摘星的手:“说什么呢,要是不嫌弃啊,你们有空就常来。奶奶我虽然没有山珍海味招待你们,但是家常小菜还是信手拈来的。小辰以后要是还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 叶奶奶凑到林摘星的耳畔,悄声道:“小辰可怕我家老头了,小时候没少挨他揍!” 林摘星看了眼时辰,偷摸摸地笑:“好!” 街道仍是空无一人。 林摘星的行李箱在时辰的手中,轮子滚动在不平的地面上,沉沉闷闷地响。 看着身前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林摘星很难想象得到,如果不是他父亲强迫他,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会不会是一个阳光开朗的篮球运动员? 或者,像大多数人那样,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过着简单又自在的生活? 又或是因为他外公的缘故,像周直那样,成为一个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富二代? 可如果时辰没有做警察,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 是不是,也不会有现在的这一切? 林摘星心里甚至有一点感谢时辰的父亲。 即便是生气,即便是不解,她还是一点也不后悔。 不后悔遇见时辰,不后悔爱上时辰,不后悔成为他的秘密恋人,也不后悔屡屡如此时此刻一般,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时辰。” 时辰的脚步停下,却迟迟没有转身。 他的背影挺拔高大,就这么孤零零地站秋风里,却毫不瑟缩:“怎么了?” “你还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