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说书人苏问武松》 第一章:苏问 大周观宁二十一年,金阳府,安平县。 时值四月,春末夏初之际,理应春暖未消,夏炎未至,暖气微微,凉风习习才是。 奈何天公不作美,一场倾盆大雨打下,压得人抬不起头来,不知多少营生随着雨水哗哗而去。 但也有不少生意沾了这场大雨的光。 勾栏瓦肆就是其中之一。 勾栏瓦肆,曲艺杂剧。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宋元两朝,但并不影响曲艺等文化的发展。 勾栏瓦肆,就是古代的曲艺文娱中心,古人的娱乐活动大多在此。 内中设有大小店铺,舞榭歌台,酒垆茶庄,面面俱到。 算卦人,药贩子,剃头匠诸行百家,三教九流也一应俱全。 不说假日,便是闲时,都甚为热闹。 如今这一场大雨中午打下,雷声轰轰,有伞无伞都不能归家,滞留在勾栏的人们怎能不看看戏,听听曲,要上一壶热酒暖暖身,再来点小食填填肚? 别人不知道,反正苏问很想。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在这书场的后台,从上午坐到现在,已经两三个时辰了,除了半块死硬死硬的炊饼,就只有几碗不要钱的白水下肚。 就是这白水都不敢多喝,生怕待会儿上台内急,第一天就把这吃饭的家伙砸了。 没错,苏问是一名说书先生,一名即将上台,开始说书生涯的说书先生。 但这是现在的他,以前的他并不靠这行混饭吃,更没有落魄到衣食艰难的地步。 因为以前的苏问,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某个在现代都市漂泊的小白领兼网络写手,因为一次交通意外,被一辆泥头车送到了这个世界。乐文小说网 也就是俗称的穿越。 说实话,苏问并不是很喜欢这次穿越,起码在今天之前是这样。 因为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强悍的生存技能,穿越之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都市白领兼网络写手,每天上班不是摸鱼,就是偷偷写小说。 武力基本为零。 智商一般水平。 情商勉勉强强。 不会烧玻璃,不会制肥皂,更不会搞火药,古代穿越者必备三件套他一样不会,现在知识储备严重不足,也没有什么商业大亨的眼界。 就连长相气质,他也是一般般,没有丑到生人勿进,也没有帅到惊泣鬼神,连特点都不大有,属于那种一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角色。 毫不夸张的说,他是一个废物! 起码在这个似是而非的古代世界是这样。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当不了恶霸做不了兔爷,清洁溜溜穿越过来的他,怎么在这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有大乱之象的时代生存? 要不是运气好被师父捡到,他恐怕早就死在城外的某个角落了。 顺嘴一提,苏问是身穿,那泥头车没有把他创死,而是把他连人带魂的撞到了这个世界,就是用力大了一点,撞得他昏迷不醒,身上那可能还值点钱的物品,包括穿戴的衣物,都在昏迷的时候被扒光了。 所以,他苏醒的时候是清洁溜溜的,那时还是冬末春初,差点没把他活活冻死。 或许是因为他这凄惨的模样,让他那位师父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将他带回家并收入门下。 他那位师父是书场里的一名说书先生,不算名家,更谈不上什么大师,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人儿,靠着祖辈传下来的一门手艺,在书场里混口饭吃,生活勉强还过得去,也娶了妻,生了子。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次回乡省亲的时候,他们一家半途遇到强盗,苏问师父的妻子不幸被杀,小儿也命丧屠刀之下。 虽然有游侠赶到救了他一命,但丧妻丧子让他痛不欲生,后来也没有续弦再取,直至捡到苏问,才有收个弟子把手艺传下去的想法。 他老人家是一个好人。 但好人总不长命,一场在苏问这个现代人看来普普通通的风寒感冒就要了他的性命。 这对苏问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也让他再次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与残酷。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病时的医药与死后的丧葬,基本将师父的积蓄花光了,剩下的那点银子如今也告了罄,苏问再次面临经济危机与生存危机。 所幸,苏问他师父在书场说了十多年书,和书场的掌柜有几分交情,所以那位掌柜愿意给苏问一个机会,让他这个才学几月,还不熟练的小子上台,说一回书。 若是还过得去,是这份料,那就接他师父的班,若是不成,也可以在书场里当个小厮杂役,给人端茶送水,混口饭吃,也不至于饿死。 苏问自然更想当说书先生。 不止是说书先生的月钱更多,待遇更高,工作更轻松,更是因为这关系到他刚刚开启的外挂。 穿越嘛,总是有原因的,就算没有原因,也该有个类似外挂作弊器的东西。 苏问也是一样,他的外挂是一本书。 一本在他识海之中的古书,昏黄古朴的书面上没有书名,也没有介绍,刚刚出现的时候,苏问根本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直至意识与它接触……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山学海 书山之主:苏问 现有藏书:水浒传 现有灵韵:零 现有书灵:无 现有书宝:无 现有书境:无 …… 书山学海,就是这本书……或者说这件法宝的名号。 它的作用苏问也弄清楚了,可以通过消耗灵韵,获得藏书,创造书灵,书宝,书境。 这三者都很好理解,书灵就是书中的人物,只要灵韵足够,苏问就可以把书灵唤出来,或者让书灵附体,获得书灵的力量,但不会被书灵的意识取代。 书宝是书中的物品,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从武大郎的炊饼到孙大圣的棒子,只要灵韵足够,都可以具现出来。 最后的书境则是书中的地方,比如孙大圣的花果山,玉皇大帝的天宫,如来佛祖的大雷音寺,还有贾宝玉的红楼观园,都可以在书山之中开辟出来,甚至转移到现实。 弄清楚书山的作用之后,苏问马上意识到自己要发达了! 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作为一名网络写手,他对外挂这种东西可以说再了解不过。 外挂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主角发展,推动剧情前进,一般来说,外挂的作用越是巨大,那主角面对的危险与挑战就越是恐怖,这样才能体现出外挂的价值。 这书山算什么级别的外挂? 起码也是仙魔吧。 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有仙魔级别的存在?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苏问穿越过来还不倒半年,对这个世界了解并不多,原以为是普通的古代世界,哪儿想到还有仙魔存在? 普通古代世界就已经很危险了,要是还有仙魔鬼怪存在,那还让不让人活? 虽然在这半年里,修士什么的苏问根本没见过,对他威胁最大,压迫最重的就是城里收保护费的恶霸,但他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啊。 这个世界的水很深。 就算他有外挂,也必须低调做人。 现实世界,要是惹到什么惹不起的人,别指望他们会葫芦娃一样的给你打怪升级,小的送完老的送,更多是泰山压卵,降维打击。 低调,必须低调。 但低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必须提升自身实力。 苏问提升实力的方法,就是依靠这书山学海,召唤书灵书宝书境。 可书山的一切功能都需要消耗灵韵,灵韵是书山的能源,没有灵韵书山就是废物,什么都干不了。 怎么获得灵韵? 目前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采百灵之神,凝聚成韵。 苏问必须将书山的藏书传播出去,给拥有灵魂的生命阅读,才能采取对方的灵与神,凝聚成书山所需的灵韵。 传播的方法有很多,但目前而言最合适,最安全的还是说书。 毕竟,这里是古代,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且有各种文禁条律,很多东西你是不能写,不能说,不能传的,就是能写能说能传,你也得考虑一些影响,一些后果。 比如写小说,这散播快吗? 肯定快! 可写小说要纸要笔啊,古时的纸墨笔砚可不便宜,装订成册的书籍就更不用说了,苏问现在穷得连吃饭都是问题,哪有本钱搞小说? 另外搞小说你还要卖吧,买卖就会有竞争吧,要是那帮书斋的老板或者什么人看他小说卖得好眼红,跑到官府去举报,抠字眼找他麻烦怎么办? 那帮家伙可是有钱有势,上有后台,下有小弟的文霸! 所以,写小说这个事情,前期是搞不了的。 只能说书。 虽然说书也有和小说相近的问题与麻烦,但因为传播较少,影响较弱,所以风险相对的要低很多,只要苏问发育够快,应该足够应付。 所以,接下来的首次登台,对苏问而言至关重要,将直接决定他的未来。 苏问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当然,如果可以,苏问希望能够活得好一些,久一些,舒心一些…… 所以,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让它溜走。 第二章:登台 苏问在后台又坐了片刻,听前台的说书先生你唱罢我登场,暗暗计算自己登台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再来两碗白水填一填肚子。 就在此时,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撩起门帘,走进了后台。 苏问见状。赶忙起身,向来人拱手作揖:“孟掌柜!” 来人名叫孟实,是这孟家书场的掌柜,同时也是镇店之宝,门面先生,书场的头号说书人,真正家传的买卖,家传的手艺。 说书,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多是在酒楼茶馆等地方说,这样能够招揽生意,吸引客人。 这样的酒楼,这样的说书人不是没有,但并不占多数。 毕竟,酒楼的主业是酒肆,不是曲艺,说书人对营业的帮助也一般,说差了败坏食客心情,说好了吸引食客注意,同样影响生意。 所以,酒楼很少与说书人合作,更多是用唱小曲的,最好还是姑娘家,正所谓秀色可餐,那娇滴滴的小美人上台,捏起嗓子一唱,又雅致又好听,不比你个大老爷们在台上喷口水来得好? 说书人主要还是在书场,人们要听书也大多会到书场。 书场和戏班不同,戏班的掌柜多叫班主,也有叫老板的,书场则多叫掌柜,因为戏班是流动性的,体量较大且自成体系,所以才有班主的说法,书场则是固定性的,体量较小,归于普通商户,因此多叫掌柜。 苏问向孟掌柜行礼,孟掌柜也向苏问拱了拱手,轻笑说道:“苏先生,接下来就是你上台了。” 苏问当即回笑说道:“孟掌柜言重了,我怎担得起先生二字,叫小子苏问就好。” “哈,你这性子和莫老一样,当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孟实一笑:“不过叫苏问,那未免太生分了,叫你问哥儿可好?” 对方平易近人,但苏问还是做足礼数:“多谢孟掌柜关照。” “客气了!” 孟实一笑,又问道:“可准备好了?” 苏问打开一旁的小提篮,望了一眼其中的折扇与醒木,回道:“掌柜的放心,都准备好了。” “嗯!” 孟实也看到了他篮中的物件,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准备上台吧。” …… 说书是一个简单又不简单,随意又不随意的职业,就和相声一样。 有张嘴就能说,也不需要什么道具,什么服饰,什么妆容,台上有把折扇,有块醒木就能说,没有也能说,简不简单,随不随意? 但说好却不易,大家都懂得张口说话,凭什么偏偏就听你说? 得下功夫! 说书的功夫有很多,最基础也最重要的是记。 如果连内容都记不住,记不清,上台说一段都要想个半天,断断续续的如钝刀杀人一般,那还说什么书,赶紧下台给人端茶送水吧。 所以,记是最基础也最重要的,必须要张嘴就来,哪段到哪段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能让观众觉得是在糊弄,花了冤枉钱。 这样的基本功,没有个几年的功夫,根本练不成。 但孟实很清楚苏问的情况,学说书不到半年,中途还得料理师父的病情与丧事,这基本功别说练好了,成不成都是问题。 所以,孟实都已经做好准备,让苏问拿本书上台,时不时翻看两页,甚至照本宣科了。 没想到苏问根本没带书。 是有有这个自信? 还是已经放弃了? 孟实也不知道,但不管怎样,他都做了自己该做的,对苏问那死去的师父已经有交代了。 要是不成,就在书场里做个小厮吧,端茶递水虽然苦了点,但总好过饿死不是? 孟实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 苏问却不知晓,揭起门帘,走出后台,自信满满的往台上走去。 书场的布置很简单,四面团座,中设书台,观众在台下坐好,说书先生上台,折扇一握,醒木一拍,压声之后,即刻开说。 除此之外,书场还会在门外立一个招牌,名叫书招,上写书场各位说书先生的姓名,今日几时开说,说的何种曲目,还有几句定场开场的诗词做简介。 观众来书场,首先看书招,若有中意的曲目便买票,到时到点,入场听书,每一场都占一定的时间段,讲完之后散场,散场之后再开场。 这样一场接一场下去,直至最后收场关门。 现在是下午近傍晚,这段时间在现代是黄金时代,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即将开始。 但在古代……城有宵禁,不得夜行,近傍晚人们就要归家,书场也要散场了。 所以这是最后的收尾阶段,一般冷门的曲目,或者没有什么人气的说书先生,才会被安排到这个时段。 如果有学徒继承衣钵,初次上台说书,也会被安排到这里,并在书招上写明,低价售票或者干脆免去票钱。 苏问现在就是免去票钱的那一种。 毕竟他才学了几个月,基本功都不全,就是卖低价票,孟实也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干脆免费了。 免费的东西不一定好,但肯定让人开心,书场也是一样,现在外边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就算说得不行,进来避避雨,闲扯几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所以,苏问虽然是初次上台,但观众却意外的多。 这让苏问很开心。 虽然对书场老板孟实而言,这是一群可恶的白嫖怪,但对他来说不是啊。 只要有人听他说书,那他就能获得灵韵。 如果不是这样做会搅乱市场,极有可能被人举报揭发,打上妖言惑众的罪名,苏问甚至可以坐在家门口免费给人说书。 “哟!” “是个新面孔哎!” “这小脸还挺白,莫不是哪家的少爷?” “哪家的兔儿爷才差不多,谁家的少爷会上台说书啊?”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白瞎了老子心情。” “难怪免票钱,原来是个小娘要登台啊!” “哈哈哈!” 苏问刚刚上台,就见一伙人坐在长条凳上大呼小叫,冷嘲热讽。 这是一帮地痞流氓,还是不入流的那种地痞流氓,不然也不会在免费场里这样大呼小叫,挑这挑那。 第三章:水浒 定场诗也叫出场诗,首创于元曲杂剧,角色出场时多以诗文自报身份来历,简单说明角色个性与定位,后来也被说书人沿用到说书曲目之上,相当于现代小说的书名简介。 简介简介,重点的就是“简”与“介”两个字。 简不用多说,必须做到精简与工整,最好朗朗上口,通读无碍。 介则是介绍,定场诗多用五言七律,数字不多,篇幅有限,说书人要在这有限的数字之中,表达出书的特点卖点,制造悬念与期待。 对作者而言,一个好的书名,一份好的简介,能极大程度的决定作品成绩。 说书人也是一样,甚至更加重要。 苏问这首定场诗如何? 传世之作肯定算不上,甚至难登诗词界的大雅之堂。 但书场本就不是什么大雅之堂,台下坐着的也不是什么风流名士。 这些都是平头百姓,大字不识几个的平头百姓。 在他们眼中,那些传世之作,未见得就比话本里的狂诗浪词好听。 什么典故,什么韵律,什么诗情画意,他们大多是听不懂的。 他们能听懂什么? 感觉! 苏问这首定场诗就给了他们这样的感觉。 雄猛千夫惧,风流四海扬? 这大英雄,大豪杰的感觉不一下子上来吗? 至于武松是谁,柴进又是哪位,还有前一句的孟尝东阁是什么典故……那重要吗? 听书嘛,有些地方听不懂,是很正常的事情,平头老百姓哪儿知道那么多历史典故。 听不懂没关系,继续听就是了。 如果说这定场诗的上阕给了众人感觉,那下阕表现的就是卖点与悬念了。 自信一身能杀虎,浪言三碗不过冈。 报兄诛嫂真奇特,赢得高名万古香。 这四句诗文,有四个明确的卖点。 杀虎,报兄,诛嫂,高名万古。 杀虎不用多说,话本小说里都有类似的情节。 可这报兄诛嫂,还能高名万古? 就让人十分好奇了。 “嗯?” “这定场诗倒是有几分味道!” “看来真是莫老先生遗作!” “果然名师出高徒!” “对味,不错!” 众人评头论足,风向又是一变。 那几个地痞流氓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踩在长凳上向苏问喊道:“快往下说!” 苏问一笑,说道:“话说从前,有一地,名叫阳谷县,阳谷县外,必经路上,有一山,名叫景阳冈!” “景阳冈外,有一酒家,门前竟挑着一面招旗,上头写着五个大字:三碗不过岗!” 说罢,苏问稍稍一停,给众人些许时间品味。 “三碗不过岗?” “何为三碗不过岗?” “莫不是家黑店,任谁前来,多少钱财,也只够三碗?” 众人议论纷纷,又将目光投向苏问。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何为三碗不过岗,原是这酒家有一秘方陈酿,名叫透瓶香,又唤出门倒,初入口时,醇醲好吃,少刻时便要醉倒,不省人事,何等英雄,都不例外。” “因此,这酒家立了个规矩,有人吃酒,只卖三碗,吃够三碗,便过不得前方的景阳冈,只能在这酒家过上一夜,明日酒醒再说,所以叫三碗不过岗!” “原来如此!” “好大的口气,什么酒这么厉害?” “那是,大爷我喝酒,哪怕大海碗,也能来上十碗,脸不红,气不喘!” “还真别说,我们安平县就有这样的酒家,那金华阁的佳酿醉春风,寻常人别说三碗,就是贴近嗅上一嗅,闻上一闻,也要大醉三天,不省人事!” “哟,你这穷酸还知道金华阁?” “……” 台下议论纷纷,苏问也不在意,待众人稍停,才继续说道:“这日店家正在店内记账,忽见一人大步而入,随意找了张桌椅坐下,叫道:主人家,上酒来! 听这声音洪亮,气派不凡,店主人赶忙抬眼望去,仔细观瞧,只见一条好汉正坐当中。 何等好汉? 但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好!” 话音一落,满堂喝彩。 “好英雄,好相貌,好威风!” “此人是谁,快说快说!” “这说的不就是大爷我吗?” “呸!” 众人在台下一阵吵闹,前排的那几个地痞混混,更是感觉一阵热血沸腾。 这绝不夸张。 苏问穿越到的这个世界,曲艺杂剧虽也有发展,但远不如他穿越前的唐宋元明,还处于较为原始,较为落后的阶段,观众也较为淳朴,不像后世,经过网络的狂轰乱炸,观众的口味一个比一个挑,随随便便就能给你找出一堆毛病。 这个世界的曲艺杂剧,就像是一片文化荒漠,只有几块小小的绿洲存在。 有胆量创新,有能力创新的作者少之又少,有的说书人甚至能抱着一本小说,一个故事说一辈子,自己说完还能传给儿孙,祖祖辈辈都靠着一本书吃饭。 如果说作者是这文化荒漠里的绿洲,那观众就是依靠绿洲生存的人,人们喝着绿洲产出的水,哪怕这水已经很浑很浊,众人也还是觉得滋味不错,因为只有这水能够解渴。 但现在不同了,文抄公苏问来到了这个世界。 水浒是什么? 古典四大名著之一! 哪怕在苏问原来的世界,也是古典小说中的顶流作品,对这个少有创新的文化荒漠而言,那更是一颗重磅炸弹。 甚至都不需要全书出版,只截取其中的一段,一点人物外貌的描写,在这些观众看来都十分新奇,又不至于听不懂,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状况。 这也是水浒的一个优点——时代性! 小说是有时代性的,古代的小说与现代的小说有极大的差异,很难通读。 现在苏问讲的水浒,对台下的观众而言,自然没有时代差异,可如果他讲别的,比如开场来一句“斗之力,三段!” 那台下的观众会怎样? 肯定一脸懵逼! 换过来也是一样,将水浒原文给经历过现代小说的读者看,绝大部分读者都会觉得枯燥乏味,老套无趣。 这跟小说是否优秀没有关系,是时代性与接受力的问题。 水浒更合适这个时代。 所以,这几个地痞流氓被武松的相貌描述激得热血沸腾是正常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谁没有一个英雄豪杰的梦想? 那大英雄,大豪杰不就是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威风吗? 这说得实在太有代入感了! 苏问折扇一敲,台下众人稍静,继续说道:“店家看来人如此相貌,如此威风,顿时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即刻上前招呼:客官要何种酒肉?” 那大汉一笑,朗声说道:“拿你店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肉,都来上他二三斤,不怕我没有银子。” 店主人一听,当即回到后厨,取出两斤熟牛肉,切上满满一大盘,再拿上三大碗与一坛酒,端到那好汉桌前一一摆上。 那好汉拿起酒来,一饮而尽,也甚是惊奇,叫道:“这酒好生有力气!” 说罢,又拿起余下两碗,全数倒入口中,豪爽不已。 三碗过后,那好汉还想再饮,却见店家已将酒坛抱走,不由皱眉:“主人家,怎的不来筛酒?” 那店家抱着酒坛笑道:“好汉不知,我这酒只卖三碗,多了便不卖了!” “哦?” 那好汉一听也是奇怪:“为何只卖三碗?” 店家便笑着向他讲了这三碗不过岗的来历。 “原来如此!” 那好汉听完,立时大笑:“店家放心,我非世间俗子,莫说你这村酒,就是蒙汗药来,我也吃得他十八碗,莫要再说,只顾筛来,不怕武松少你的酒钱。” “武松?” 听好汉道出姓名,那店家也是一惊,叫道:“可是阳谷县那武家二郎?” 武松双眉一挑:“店家识得武松?” 店家笑道:“武家二郎乃是阳谷县的一大好汉,曾赤手空拳将一横行乡里的恶霸当街打死,为阳谷县百姓除去一害,这等名声周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武松当街打死一恶霸? 这与水浒原文有些出入。 水浒原文中写的是,武松在清河县,因酒后醉了,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只道他死了,因此一径地逃来,投奔柴进处躲灾避难,一年有余,后来打听得那人却不曾死,救得活了,便要回乡去寻哥哥。 这是原文。 但如今却被苏问删减改写了,清河县与阳谷县并为一地,那为官吏的“本处机密”也改成了地痞恶霸。 这删改一是躲避风险,毕竟水浒传是一本“反书”,苏问可不想说着说着就给人下大狱。 二是树立正确的人物形象,水浒传里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绝大部分都是土匪强盗,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性可言,这也为他们后来的悲惨结局埋下了伏笔。 如果是纯粹的文学小说,那这样的人物设定自然没问题,甚至还有相当的艺术性。 但这对苏问而言并不是纯粹的小说,他可以将书中的人物召唤出来,作为书灵存在。 所以,是召唤一群土匪强盗做书灵好,还是召唤一群英雄豪杰做书灵好? 哪怕书灵不会背叛书山之主,苏问也更倾向于后者。 除此之外,书山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人气越高,名声越响的角色,将其召唤成书灵的时候,消耗的灵韵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 所以,苏问必须做一些适当的修改,确立书中人物的正义性,尤其是武松这种必定会成为书灵的高人气角色。 但这个修改不是没有限度的,像现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还好,哪怕和原文有些出入也不影响,但如果涉及到一些重点剧情,重点设定,修改起来就要消耗灵韵了。 毕竟,藏书的内容与书灵书宝书境息息相关,若是可以任意修改,不需要任何代价,那苏问岂不是要翻天了。 水浒传直接改成神魔水浒传,一百零八魔星横扫天下,宋江不再服毒,而是造反登基,甚至杀上天庭,成为宋天帝,怎么夸张怎么来,战力等级越高越好。 这样修改下来,苏问再召唤出的书灵宋江,就不是那个被奸臣毒死的大宋忠臣了,而是梁山之主,三界之皇,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天魁大帝! 这种漏洞怎么可能存在? 所以,无关紧要的小细节改改没有问题,但重要剧情,重要设定的改动就要消耗灵韵了,改动越大,消耗越多。 第四章:武松 书场中,见众人已被吊起了胃口,苏问也是抓紧时间,趁热打铁的往下说。 “不想武松还有这等名声!” 听完店家话语,武松举起空碗,笑道:“那还能不能给酒吃?” “英雄不同凡人,自是吃得这酒!” 店家说罢,赶忙为武松筛酒,筛满三大碗后,又回后厨切了两斤上好的熟牛肉端上桌来,言道:“这酒肉是一点心意,拜谢武英雄为阳谷百姓除去一害。” 苏问说到这里,台下又是打趣起来。 “这店家倒是会做人。” “是啊,一桌酒肉说送就送了。” “不像我们这的孟掌柜,来他书场好几回了,连碟茴香豆都不肯搭。” “得了吧,人酒肉送的是大英雄,你是个什么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 “哈哈!” 台下众人调笑,气氛逐渐炒热起来。 苏问也继续说道:“如此这般,店家筛酒,武松吃酒,海大的酒碗一连筛满了十八次,武松也一连吃了十八碗,如此,面上仍不见醉态,只一脸爽朗豪气!” “嚯!” “十八碗?” “好汉子,真海量!” “这莫不是酒坛子成了精?” “这酒量,啧啧,及得上大爷我八成功力了!” “那店家是何反应,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吧?” 众人眉飞色舞,议论纷纷,已是初步沉浸于剧情之中。 这是意料中事。 无论古典小说,还是现代小说,根本的结构体系都是一样的,离不开“起承转合”四字,忽略掉时代性的差异,很多地方,很多道理都有相同共通之处。 比如武松喝酒这一段,放在现代网络小说里,就是经典的装x打脸剧情。 这种剧情很俗套,但俗套的原因是因为它经典。 它能够有效的把握心理,给予读者满足,让读者带入主角,沉浸剧情。 就如同现在,台下的人们,已将自己带入书中,幻想自己是那武松,在这号称三碗不过岗的酒家里,一连吃了他十八大碗酒,如此,那店家是何种神情?乐文小说网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那店家抱着空荡荡的酒坛呆立在一旁,望着半点醉态都不见的武松,震惊得连话都吐不出来了,实在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英雄。” “哈哈!” “叫他小看武松!” “这下子傻了吧?” “还三碗不过岗,本大爷我一连喝了十八碗,脸不红,气不喘!” 台下众人听苏问讲述,想象那店家呆立震惊,说不出话的模样,感觉就像在闷热的三伏天里,灌下一大碗冰凉凉的井水,那叫一个舒爽,那叫一个畅快。 苏问也和众人一样舒爽,一样畅快,因为书山学海之中的灵韵终是从零转为了一,并且还在不断变动,不断增长。 他终于收获了灵韵! 灵韵灵韵,百灵之神韵,岂是简单能够收获的? 必须要说到众人心中,引起众人的情感共鸣,才能收获众人的灵韵。 所以,书的内容很重要,说书人的技巧也很重要,那种毫无感情的棒读式说法是很难收获灵韵的,必须要声情并茂,用自己的声音将众人带入书的世界。 苏问现在才勉强做到这一点,并且靠的多是书中新奇的内容,而非说书人的技巧。 自己的说书之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苏问暗暗感叹一声,再继续向众人说道:“打趣过店家之后,武松也不再逗留,起身提过包袱就向店外走去。” 见此,那店家才惊醒回神,赶忙追出店外:“武英雄,快回来!” “嗯?” 武松停步,回过头来:“店家还有何事,可是少了你酒钱?” “英雄哪里话,这酒肉本就是赠予英雄的,哪里有少钱之说。” 店家赶上前来,向武松说道:“只是官司榜文,前方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额大虫出没,已害了二三十条大汉性命,其中还有几个猎户好手,连县尊都惊动了,张榜发文拿此大虫,并告诫前后来往之人,须得二三十人结伴才能过岗!” “吊睛白额大虫?” “何为吊睛白额大虫?” “大虫虎也,这吊睛白额大虫……?” 听此,台下众人大半不解。 苏问轻笑解释道:“虫分有五类,禽为羽虫,兽为毛虫,龟为甲虫,鱼尾鳞虫,人为倮虫,大有长之意,因而大虫者,为百兽之长,山中猛虎是也!” “还有这等说法?” “以前只知大虫是猛虎,不想里边还有这些门道。” “果然听书能长见识!” 众人了然,又生疑惑:“那吊睛白额大虫又是何意?” 苏问笑道:“诸位可见过猛虎,那猛虎两眼狞然,如一对灯笼吊挂,是为吊睛,眼眉与额台毛发雪白,纹路分明,是为白额,如此,便是吊睛白额大虫!” “原来如此!” “吊睛白额大虫,一听就凶猛得很啊!” “不然如何伤得了二三十条大汉的性命?” “接下来呢,武松如何反应?” 众人在台下抻着脖子,望着台上的苏问,已是有几分急不可待。 苏问也没有吊众人胃口,继续说道:“那店家说得甚是吓人,但武松艺高人胆大,浑然不在意,大笑说道:若是冈上真有大虫,今日便叫它识得武松!” 说罢,武松转身便走,直上岗去! …… 这里苏问又做了一点删改。 武松,虽然是水浒传中的高人气角色,梁山那一票土匪强盗里少有称得上是英雄的人物,但他也不是完美的,景阳冈打虎之前,他根本称不上英雄,只能算是个混混。 他的个性暴躁,喜好与人争勇斗狠,出场时便说他醉酒行凶,将同乡一人打死,之后敢做却不敢当,怕吃官司,背井离乡,逃到柴进柴大官人的府上躲避。 这完全就是混混的做法,怎么也和英雄扯不上关系。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武松住进柴府之后,同柴进府上的其他庄客相处得很不好,根本不能得到这些庄客的尊重,就连柴进本人对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离开柴进府后,景阳冈打虎前,他在酒家时的表现,也让人感觉很不对味。 酒家跟他说景阳冈有虎,他不仅不信,还说酒家故意吓他,想要留他住店,夜间谋财害命。 这话听得酒家甚是恼怒,因此也回声讥讽武松,说他看过榜文之后,必定不敢过岗,到时候还要回来投住酒店。 如果只是这样好心当做驴肝肺也就算了,偏偏武松去到景阳冈前,见那官府张贴的榜文,知道景阳冈上真的有虎之后,他……怕了! 没错,武松怕了,还准备转头回去住店,但又想到店家之前的话,认为自己这样回去很没有面子,定然会被那店家耻笑,所以才把心一横,上了那景阳冈。 前勇后怯,这哪儿是什么英雄豪杰啊? 所以,景阳冈打虎之前的武松,只能算是混混一类的角色,甚至在打虎过程中表现得也不算好,打虎的时候心惊胆怯,手忙脚乱,打完之后心有余悸,手疏脚软,两个身穿虎皮的猎户赶过来的时候,还把他吓了一跳,惊叫我今番死也。 说实话,这是很真实的反应,很真实的描写,武松的出身环境,有这样的性格脾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遇见猛虎,心中恐惧,这样的反应也合乎情理。 但有的时候合理并不一定合适。 网络小说界有一句行话,叫做:“贵在真实也跪在真实!” 没错,小说需要真实性,合理性,真实合理的剧情能让一本小说更加优秀。 但这并不是小说的根本,小说的根本是艺术创作,趣味阅读,而不是记录现实,就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小说,也要加入一定程度的艺术创作,这样小说才有趣味性,阅读性。 追求绝对的真实,那还看什么小说,看看自己的生活不好吗,不比什么小说都真实? 真实,并不是读者的核心追求! 一些作者却不明白这一点,一味的追求真实,最后也跪在真实。 读者看小说追求的是什么? 是趣味! 不管这个趣味是什么,你都要让读者有阅读的趣味收获。 喜剧的喜,悲剧的悲,这些都是阅读的趣味,也是小说的核心,真实性合理性只是边角,从来只有凸显核心,牺牲边角,哪有凸显边角,掩盖核心的道理? 既然如此,水浒原文为什么还要这样描写武松的,是施耐庵不知道怎么写小说吗? 当然不是。 施耐庵这样描写前期的武松,是想要为武松塑造一个成长的过程,同时也是为梁山好汉与武松的结局埋下伏笔,这同样有相当的艺术性与趣味性,并不完全是跪在真实,文青病发。 但施耐庵是施耐庵,苏问是苏问。 他不需要一个从小混混逐步成长,先为英雄豪杰,后又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武松。 他需要的是一个猛男,一个豪情万千,胆大心细,临危不乱,勇猛无敌的超级猛男。 如果说施耐庵的武松,其核心是悲,那苏问的武松,其核心就是爽,要多勇有多勇,要多强有多强,怎么爽快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写。 前者寓意深远,后者……让人很爽? 没错,就是让人很爽! 观众不爽,苏问的灵韵哪来? 这样的修改,既能强化武松,又能取悦观众,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艺术性……有这样的外挂在手,苏问要是还在意什么艺术性,那只能说明他的脑子被驴踢了。 苏问的脑子显然没有和驴蹄子做过这样的亲密接触,所以对武松的性格他做了一点修改,让这位武家二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英雄,大豪杰。 心性的改变对一个人的影响不用多说,苏问做的这点删改,可以说从根本上强化了武松。 如此,灵韵的消耗可想而知,刚刚三碗不过岗的收获转眼就搭进去了大半。 但苏问并不后悔,因为多年的扑街经历教会了他一个道理——身为作者如果你给观众喂x,那就别怪观众对你这个作者动刀! 武松的英雄形象绝对不能崩塌,否则,台下的观众绝对会用现实教他做人。 第五章:打虎 苏问所想不错,武松这番豪情,听得台下众人热血沸腾,又是给他贡献了几点灵韵。 苏问也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武松大笑一声,直往岗上走去,全然不顾店家在后方高呼那吊睛白额大虫何等凶猛,何等恐怖。 那时已是申时,日头半落,黄昏将至,武松大步而行,走了一阵,终是酒力发作,浑身燥热起来,便扯开衣襟,袒露胸膛,似醉非醉的踏入那乱林中去。” “怎的还是醉了?” “废话,你喝上十八碗,看看自己醉不醉?” “常人三碗便倒,这武松连饮十八碗,醉上几分也是理所当然。” “切,这就要倒,还说什么叫它识得武松,怕不是要做那大虫的盘中餐?” 听苏问说武松醉了,台下众人立时不满起来。 这就不满了? 不至于吧? 至于,相当至于! 因为武松后醉这一段,在小说中属于破格描写。 何为破格? 即角色设定与实际发展前后冲突,自相矛盾,构成观众难以接受的剧情。 比如说,一个角色开场的设定是绝世高人,秒天秒地秒空气的那种,定位要多强有多强,逼格要多高有多高,但随着剧情的发展,这个绝世高人的实力却越来越弱,谁出场都能过来踩他一脚,最后更是死在了一些下三流的龙套手中。 这就是破格,剧情发展与角色设定前后冲突,自相矛盾,原本捧到天上去的人物被一脚脚踩进泥里,这叫观众怎么接受? 苏问这还好,只是酒力发作,后劲上头而已,同武松之前的海量设定虽有冲突,但并不严重,台下的观众也只是稍稍不满。 如果他按照原文叙说,将武松前勇后怯的那段心理变化讲出来,台下的观众绝对会当场把他桌子掀了。 这种严重的破格描写已经超出观众的接受范围了。 所以,修改是必须的,哪怕要投入不少宝贵的灵韵。 至于为什么不把后醉这段也删改了…… 剧情需要! 一些情节虽然会让观众不满,但它们却是剧情发展的必要因素,不能全部删改摒弃,只能尽量减轻它的“毒性”。 只要不触及观众的底线,那一些有“毒”的情节,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武松后醉这段就是最好的例子,众人只是不满,并未真正发怒。 接下来就要看苏问的后续表现了。 如果后续表现得当,引开众人注意,那这一段自不是什么问题。 可如果后续表现不佳,让这一点不满发酵壮大,那苏问定然要被众人嘘声轰下台来。 苏问也知关键,当即引出下文:“武松酒力发作,步入乱林,忽见一块光挞挞的大青石,便欲躺下歇息一阵,小睡半刻,不想刚刚放翻身体,就见一阵狂风呼啸而来!” “嗯?” “那是……?” 苏问话声高悬,众人眼神凝结,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那是何物?” 不待众人出声,苏问便自答道:“武松翻起身子,立于青石之上,向那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乱林之中扑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正是:xièwèn 景阳冈头风正狂,万里阴云霾日光。 焰焰满川枫叶赤,纷纷遍地草芽黄。 触目晚霞挂林薮,侵入冷雾满穹苍。 忽闻一声霹雳响,山腰飞出兽中王。 昂头踊跃逞牙爪,谷口麋鹿皆奔忙。 山中狐兔潜踪迹,涧内獐猿惊且慌。 卞庄见后魂魄丧,存孝遇时心胆强! …… 台下一片寂静,片刻才见反应。 “好!!!” 众人齐声,满堂喝彩。 “好一头吊睛白额大虫!” “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这虎怕不是成精了?” “那武松酒劲上涌,头昏半醉,怎敌得过这吊睛白额虎?” “快快快,接着往下说!” 众人连声大呼,坐在前排的那几个地痞流氓更是站起了身,急不可耐的催促台上的苏问。 苏问自不会在此时吊众人胃口,当即说道:“那店家所言不差,这景阳冈上果然有一吊睛白额大虫。 见那大虫爪牙凶狞,武松心中亦是凛然,几分醉意立时散去大半,立于青石之上那猛虎对峙。” “这招我知道,叫,叫什么装腔作势?” “山中遇虎,万不可逃,唯有作势吓它,才有一线生机啊!” “屁的一线生机,那大虫能被你吓住?” “就是!” “都闭嘴,听你们说还是听先生说?” 众人在台下议论纷纷。 进入节奏的苏问也不在意,径自说道:“正所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猛虎矫健,非人能及,常人若是在山中遇虎,那万万不可转身逃窜,因为你一转身那猛虎的爪牙就会随狂风而来,将你扑倒在地,生而食之!” “那该如何是好?” 听苏问如此说,台下也捧哏的应了一句。 苏问轻笑说道:“唯有作势诈虎,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好奇:“能诈得住吗?” 苏问轻笑依旧:“这就要看那大虫的胆量和肚量了,若是那大虫胆小,肚腹尚饱,那还有几分可能诈得住,若是那大虫凶残,又饥又渴,那么……” “那么如何?” 众人好奇追声。 苏问戏谑一笑:“你可以死得英雄一些。” “……” “哈哈哈!” 这话听得众人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忍俊不禁,乃至捧腹大笑。 这般反应,绝不夸张。 这个世界的娱乐极为匮乏,前世网络上那些用烂的段子,都能让这个世界的观众大感新奇,大为受用。 如果不是书山学海有着硬性要求,必须以书山学海中的藏书为本,才能获取众人灵韵的话,苏问都不需要冒险说水浒这样的反书,单讲笑话段子,就能在书场立足,甚至作为“谐星”出道,成为炙手可热,深受欢迎的名角。 说笑话可比讲故事安全多了。 可惜,这个如果并不成立,苏问只能在众人的笑声中转回主题:“但常人是常人,武松是武松,那吊睛白额大虫虽凶,却也吓不住武二郎这等英雄豪杰。 武松立于青石之上,身若弓弦满月,已是蓄势待发,要与这吊睛白额大虫生死相搏。 武松雄壮,威势慑人,但那吊睛白额大虫乃山中恶兽,生性凶残,今日又还未进食,又饥又渴,更是疯狂,当即纵身而起,向青石上的武松飞扑而去!” 说到这里,苏问骤然一顿,将众人的心瞬间提起,紧接着再重锤而下:“那大虫矫健,迅猛无比,若一道匹练在林中飞过,常人不说躲闪,连反应都来不及!” “嘶!” 台下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眼紧张的望着台上的苏问。 苏问自不会在此时坏了观众心情,当即说道:“匹练飞过,青石之上,已不见人影,只草木丛中见一斑斓大虫扑倒在地,声啸肆虐,骇人无比!” “武松哪里去?” “该不会被那大虫扑中了吧?” “都别吵,让先生接着往下说!” 众人满脸紧张,紧盯高台。 苏问却是一笑:“那大虫方才落地,还未回身,就见一人飞落而下,泰山压顶一般,压在了大虫背上,正是武松,迅猛如那猛虎,都不及他身手矫健!” “呼!” 听此,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想苏问又说道:“那大虫被武松压住身背,更是凶性大发,大吼一声如晴天霹雳,震得那山岗也动,身末虎尾竖起,如铁棒一般横扫,噼里啪啦抽断了周遭林木!” “嚯!” “这大虫好凶!” “定是成精怪了(liao第三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骑虎难下吗?” 众人言语纷纷,无不惊骇那猛虎凶威。 这倒不是苏问有意给吊睛白额大虫加戏,而是那吊睛白额大虫在水浒原著里就这般凶猛,远胜其他出场的老虎。 也是因为这吊睛白额大虫凶猛,武松景阳冈打虎的威名才如此显赫,甚至可以说一战封神。 水浒里打过虎的角色不少,如李逵就曾怒杀四虎,大小各两只,论数量可比武松多多了,但威名却远不及武松,因为他斩杀的那四虎和景阳冈上被武松打死的吊睛白额大虫,其表现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问这般讲那吊睛白额大虫,是“尊重原著”的讲法,不会有任何的灵韵消耗。 接下来武松的表现就不同了。 第六章:漏洞 “有道是骑虎难下,那吊睛白额大虫狂性大发,压坐在它背上的武松要如何是好?” “是啊,如何是好?” 众人的心再次悬起,抻着脖子仰望苏问。 苏问纳气,沉喝出声:“既然难下,那就不下了,但见武松发力,沉身坠下,两腿夹住那猛虎腰身,硬生生扎成一个马步架势,再用左手从后方摁住那猛虎头颅,将那虎头一把摁进地里,两爪扒得黄泥乱飞,生生挖出两个泥坑来。” “将虎头摁进地里?” “这要多大的力气啊?” 听苏问这般讲述,台下众人无不咋舌。 苏问则趁机观瞧了一下灵韵的消耗变动。 嗯……数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见此,苏问暗暗点头。 他讲得武松打虎,武松的表现与原著虽有差异,还是较大的差异,但却没有消耗多少灵韵。 因为这是原著的一个漏洞! 水浒原著,表面上是一本历史小说,实际上……却是一本玄幻小说。 没错,玄幻,还是仙魔类的玄幻! 按照水浒原著里的设定,梁山一百零八将全部是魔星下界,一个个本质上都不是凡人,公孙胜和几个道士全部会法术,呼风唤雨不在话下,天雷火石也手到擒来。 那些个武将同样一个比一个变态,武松可以把几百斤的石锁抛着玩,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卢俊义单骑扫千军……玄幻色彩极其浓重。 如果不是皮了一个历史小说的皮,按照那一百零八将的实力表现,宋江完全可以带领梁山一统天下,什么大宋大辽,王庆方腊,根本干不过那帮魔星将。 更过分的是。这种实力设定是出场设定,一开始他就有,完全不讲道理的那种,比如武松的神力,那就是天生神力,而不是后天修成,或者奇遇得来的。 在这种设定不仅粗暴,还会引发很多漏洞。 还是以武松为例,武松天生神力,可以把几百斤的石锁抛上天玩,这种非人的体质与力量,在景阳冈上打一只老虎,竟然还会打得手疏脚软,气空力尽? 这完全不合理好吧? 这是水浒原著的设定漏洞。 利用这个设定漏洞,苏问可以节省不少灵韵,因为他的修改是补全这个设定漏洞,使其合理化的。 原著的武松先天就有此等神力,景阳冈打虎时却狼狈不堪,这不合理! 苏问修改的武松同样有“天生神力”的设定,所以在景阳冈打虎是表现得从容不破,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压倒性的胜利,这……很合理。 这种不改变原著设定,又能补全漏洞,使其合理化的修改,可以为苏问节省大量的灵韵,价值如何,不用多说。 这种修改不仅可以用在武松,用在水浒,还可以用在其他角色,其他藏书。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苏问必须把这第一场书好好说完。 “武松压在那大虫背上,一手将硕大的虎头摁在地上,一手提起铁锤般大小的拳头,神力再催,轰下三拳,打得那大虫虎啸如雷,凄厉万分,口鼻之中溢出大量红白之物,不过一会儿便没了动静,竟是被这武二郎三拳生生打死了!” 苏问话声如刀,斩下一段,又铿锵接道: 有诗赞曰: 阳谷壮士酒未醒,忽在冈头偶相迎。 上下寻人虎饥渴,撞着狰狞来扑人。 虎来扑人似山倒,人去迎虎如岩倾。 臂腕落时坠飞炮,爪牙爬处成泥坑。xièwèn 重拳提锤如轰雷,淋漓两手染血腥。 污浊秽气满松林,散乱毛须坠山奄。 近看千均势未休,远观八面威风敛。 身横野草锦斑销,双睛敛合光不闪! “……” “好!!!” 诗声落罢,众人瞬静,随即满堂喝彩,人声鼎沸。 “好,好一个武松武二郎!” “何等英雄,何等英雄!” “三拳打死吊睛虎,真实好汉子,好力气!” “大丈夫当如是也!” 众人叫好,激动非常。 苏问微笑依旧,继续说道:“武松见那大虫不动了,才站起身来,观望四周,只见天色已暗,又无月光,这景阳冈前后皆不见路,干脆倒在那青石上,准备就地睡上一夜,明日天亮再下岗去。” “这……” “好汉果然胆大!” “不怕再来一只大虫?” “就算没有大虫,这山上的毒蛇也是要人命的啊!” 众人议论,却未在意,毕竟,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苏问继续说道:“武松在青石上躺下,随后又坐起身来,将那断气的大虫扛起,放到那大青石上,自己再重新躺下,头枕在那无血的虎腹之间,闭目睡去。” 这般讲述又引得众人一阵议论,皆叹武松豪情。 苏问估摸时间,也加紧了节奏:“这一躺一睡,便是一夜过去,翌日清晨,二三十大汉走上岗来,为首两人身穿虎皮衣,手提五股叉,身背弓药箭,正是本地的猎户,奉县尊之命要猎那吊睛白额大虫!” 一众猎户刚刚走上岗来,就见那大青石上有一斑斓猛虎侧卧,虎腹之间还躺着一人,顿时大惊,以为这大虫又害了人性命,纷纷弯弓搭箭,要射那大虫!” “哈!” “有眼无珠,不见那大虫已经死了吗?” “要是射中武松,将他惊醒过来,那可比什么大虫吓人多了!” 众人又是一阵哂笑。 武松打虎,猎户震惊,这本是一段极好的装x剧情。 但苏问却没有大说特说的意思,因为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要为下次登台做铺垫,给观众制造悬念与期待,下次开说的时候,再过来捧他的场。 用说书人的行话来说,就是做钩子,要把观众勾住,下场还来听讲。 当然,现代小说家还有一个更贴切的说法,那就是…… “一众猎户拥着武松,扛着大虫,走下景阳冈,一路敲锣打鼓来到阳谷县,阳谷县百姓听闻有人打死了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大虫,纷纷赶出门来看,就连县尊都被惊动了。 县尊将武松与一众猎户招到县衙,看过那大虫尸身后,当即将县上各户凑的打虎赏钱给他,整一千贯钱! 武松却拱手言道:武松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武松之能,如何敢受赏赐,闻知这众猎户因这大虫受了相公责罚,何不就将这一千贯散与众人去?” “这……” “真义气啊!” “一千贯钱就这么送了?” “当真是仗义疏财!” 众人连连点头,皆赞武松高义。 苏问继续说道:“武松如此,让一众猎户甚是感动,县尊也连连点头,觉得他忠厚仁德,有心抬举他,不仅应了他的要求,还参他在本县做了个都头,立过文案之后,又让他带那大虫尸身,走街过巷,告大虫之死,慰阳谷百姓之心。 武松欣然应允,与一众猎户带着那大虫尸身走上街去,猎户们又寻了个兜轿抬他,一行人再加上来看大虫的百姓,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响遍了阳谷县。 武松坐在轿上,一路通周遭百姓挥手,走至一街拐角时,忽见人群之中传出一声:“二郎,可是二郎?” 说到这里,苏问莫名一笑:“不知是谁人叫喊,人群之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却听得武松大惊,急忙叫停猎户,翻身跳下轿来,再循声拨入人群之中,不顾众人愕然目光,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叫道:“哥哥,二郎回来了!” “……” 这一段剧情,虽然不及景阳冈打虎那般扣人心弦,精彩紧张,但娓娓道来也是引人入胜,台下众人听得浑然忘我,还未意识到什么,就见苏问停住了话语。 “怎的停了?” “接着往下说啊?” “那人是谁,竟叫武松纳头便拜?” 众人满脸疑惑的望着苏问,前排那几个地痞混混更是急不可耐的叫嚷起来。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阳谷县内,尸横染血,钢刀响处人头滚,宝剑挥时热血流,只因酒色忘家国,几见诗书误好人?” “欲之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