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凰枝沐云歌楚元戟》 第1章 他瞎你哑,正好般配! 幽暗阴潮的柴房里,粗暴残冷的鞭响似惊雷炸开。 “丑八怪,你竟敢对本王下药!今日若不是如雪……本王就要被你玷污了身子。” 沐云歌被抽得浑身鞭痕,血肉模糊。 女子的嘤哭声从旁传来,衣衫凌乱的沐如雪红着眼眶,楚楚柔弱:“我知道姐姐爱慕太子殿下,可你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沐云歌恨恨地怒瞪她一眼,虚弱辩驳:“那壶茶水分明是你递给我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男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一阵耳鸣。 楚元德暴怒:“你还想往如雪身上泼脏水,实在是歹恶之极,本王今天非要杀你泄愤……” 沐如雪慌忙拽住他,抽泣出声:“求太子殿下看在如雪牺牲清白救你的份上,饶我姐姐一命!” “如雪,你就是太善良。本王发誓,从今往后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沐如雪眼敛微垂,香肩颤抖:“如雪是失贞之人,受不起太子殿下的深情,我也无颜再嫁给定王,只能以死明志。” 楚楚倩影映入男人眸底,犹人见怜。 楚元德眸光阴鸷而暗沉:“你失贞是为救本王,本王绝不会让你死。这贱人居心叵测,就由她替你嫁入定王府。反正……七皇弟要娶的也只是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沐云歌虽然相貌丑陋,但也是丞相嫡女,由她代替沐如雪嫁给定王,正好合适。 沐如雪眼底一闪而逝的欣喜,她绞尽脑汁布下这个局,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个结果。 这一幕,正好清楚落入沐云歌的眼睛里,她失声冷笑:“我终于明白妹妹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替你嫁给那个瞎了眼的定王……” 又是啪啪两声鞭响,血光四溅。 火辣辣的痛感在沐云歌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楚元德的暴吼声炸开:“让你替嫁是本王的主意,与如雪无关。一切后果都有本王来承担!” 这贱人竟然当着他的面信口雌黄,诬蔑如雪。 沐云歌咬紧牙,眸底透着倔强:“我不嫁!” 她胆敢公然挑衅太子殿下的威严,着实惹恼了楚元德,他一把紧掐住她的脖子:“嫁?还是死?两条路你自己选!” 沐云歌憋得脸色青紫,脸颊上骇人的脓包暗疮,显得愈发丑陋。 她紧咬牙关,费劲的从喉缝里逸出二个字:“不……嫁!” 楚元德气得脸色铁青,额间青筋暴鼓,手下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 眼看着沐云歌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身后凝着这一幕的沐如雪心里暗暗着急,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掐死了沐云歌,明日大婚她该如何收场? 沐如雪故技重拖,楚楚抽泣:“求太子殿下手下留情,让我单独劝劝姐姐可好?” 楚元德眉心紧蹙,终还是松了手:“如雪别怕,本王会为你作主!” 他警告的眼神恶狠狠瞪了眼沐云歌,这才摔门而去。 阴森的柴房里,空气更显寂冷。 沐如雪脸上的羞楚娇态瞬间褪尽,眸底多了一股子狠劲儿—— “我劝姐姐别再执拗了,你乖乖替我嫁给定王,反正他现在瞎了眼,也看不见你这张丑脸有多恶心,说不定还会与你行鱼水之欢,你这个丑八怪也能有机会尝尝男人的滋味……等妹妹将来当上太子妃,不会忘记姐姐的恩情!” “定王还没眼瞎时最受皇上宠信,那时你们母女可是卯足了劲儿,越过我这个嫡长女抢了这份婚约。现在他眼瞎大势已去,你不甘心再嫁给他,又借我之手对太子下药,失了清白之身也在所不惜!” 沐云歌清冷虚弱的声音透着轻蔑嘲意:“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绝不会替你嫁给定王!” 沐如雪美艳的面孔变得扭曲,嘴角的笑容漾起一丝诡异残冷,朝着沐云歌步步逼近。 “有太子殿下为我撑腰,嫁与不嫁……可由不得你!” “你想干什么?” “我刚才和姐姐说了这么多知心话,却又担心日后姐姐嫁去定王府一不小心说错话,只好给你喂点哑药,他瞎你哑,俩人倒也十分般配。” 看似柔弱的沐如雪,出手出奇地快狠准,摁压着虚弱的沐云歌,硬将一包药粉灌进了她的嘴里。 沐云歌身受重伤无力反抗,奋力一口狠狠地咬上沐如雪的手背。 她这一口,似是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散开来。 “啊——” 沐如雪痛得大呼出声,用力甩开沐云歌,摔滚到旁。 砰的一声响,楚元德破门而入,他一眼便看见了沐如雪血淋淋的手。 “如雪,你没事吧?” 沐如雪又气又恼,可在太子面前不好发作,又恢复楚楚姿态:“姐姐不肯替嫁我不怪她,她咬我……也是因为气我坏了她和太子殿下的好事儿……” “她都把你伤成这样,你还替她说话……” 楚元德气得脸色发青,狠命一脚踹向沐云歌的腹部。 沐云歌痛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她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贱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明日都得穿上嫁衣,代替如雪嫁进定王府!” 沐云歌虚弱抬眸,正好看见男人身后的沐如雪,杏眸深处漾荡的得意之色。 他们二人,这是逼人太甚! 沐云歌突然笑了,口里鲜血喷涌,楚元德和沐如雪的脸色几乎同时骤变。 “她咬舌自尽了!快……传大夫!” 第2章 我们和离吧!谁也不耽搁谁! “用冷水泼,再给我狠狠地鞭尸……” “兰夫人,歌儿已经死了,求求你就不要再糟贱她的身子。” 沐云歌艰难的半眯开眼,逆光中看见一张泪眼模糊的熟悉面孔,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因病逝世的妈妈! 沐云歌心底一阵激动,她想开口唤声“妈妈”,却不料动了动唇,却连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不由心头一惊,她怎么哑巴了?记忆里实验室爆炸,她眼前一片白光,再醒来就看见了多年前去世的妈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个美艳妇人狠狠甩了她妈妈一巴掌。 沐云歌心疼得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朝兰夫人扑去,将她一把推倒在地。 杜美兰看清眼前的人,吓得面若土灰:“诈尸了——” 府里的家仆瞬间将沐云歌母女团团围住。 沐云歌嗓子虽不能发声,却用血肉模糊的身体护住妈妈,眼神里满是杀气,谁若敢伤害她妈妈,她就和谁拼命! 这会儿,杜美兰稳住神,她发现沐云歌根本没死,顿时转恼为喜。 “把这小贱人和她娘都关好了,明日上花轿之前必须把人给我看紧,不许出半点岔子!” 老天有眼,让这小贱人留着一口气,正好明天给如雪替嫁! 咔的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母女俩被关在狭小的柴房里。 向珍雁看见女儿起死回生,喜极而泣:“歌儿,都是娘没用,让你受苦了!” 沐云歌水眸闪过一抹疑色,妈妈的话听起来好奇怪,她再看四周的摆设,还有刚才所有人的穿着打扮……这才察觉到好多地方都不太对劲。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头痛,大量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排山倒海的涌来。 身体的原主沐云歌,是西晋国丞相沐睿的嫡女,母亲向珍雁原本是正室,后因姨娘杜美兰得宠挑拨陷害,沐丞相宠妾灭妻,向氏沦为府奴,兰夫人被扶为正室,向氏所出的沐子胥和沐云歌都交给她抚养。 今日沐云歌遭到陷害,不甘受辱,咬舌自尽,异世爆炸身亡的沐云歌,魂穿到了她身体里。 沐云歌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入子时,她躺在柔软的稻草堆上,额头滚烫,伤口感染正在发烧。 向氏蜷缩在阴冷的草堆边倦累地睡着了,昏暗光线下,妇人鬓角花白容颜憔悴,和沐云歌妈妈病逝前的模样极像,看得她不由一阵心疼。 妈妈病逝后,沐云歌立誓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拯救病患,挽救生命。乐文小说网 她二十五岁便荣获了全球医学研究最高奖项,手术刀下救过无数生命,研究的抗癌药让成千上万的病患重获新生,却没想到因实验室内甲烷泄露爆炸身亡! 魂穿异世虽然离奇,但沐云歌很快就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熟悉的妈妈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心底暗暗发誓:要好好保护眼前的妈妈,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伤害。 夜深人静,月明如雪。 沐云歌身负重伤,惨遭陷害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这般活着又与死何异?她懊恼地紧了紧拳头,手指紧握之间,似是触碰到了什么。 皓腕灵光一闪,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仿若虚拟的银色光门。 沐云歌一阵激动,没想到太空材质的门禁手环和医疗室都跟着她穿到这异世。 她忍着伤痛,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走进那道光门,实验室里一切都完好无损,完全没有经历过爆炸的痕迹,沐云歌压抑着内心的惊喜,理智且迅速来到声带检测仪前,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原主是被沐如雪硬灌下了哑药。 果不其然,从仪器屏幕上清晰可见,有清晰的残留物黏附在她的声带上,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真正损伤声带,造成永久性失声。 她的实验室里有全球最顶尖的各种医疗仪器、药品及手术设备。 眼下她的额头还很烫,为了防止伤口进一步感染,她给自己注射了抗生素,服下退烧药,努力保持头脑清醒下,争分夺秒又为自己做了微创手术,取出黏附在声带壁上的发病灶,术后只需要经过八个小时的休息,她便能开口说话了。 离开实验室前,沐云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挑选了一些药物和医用器械纱布带走…… 翌日,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柴房外就传来嘈杂声。 向珍雁被吵醒,发现自己睡在柔软的稻草上,手上的伤上药包扎过,她眼底闪过一丝疑色,目光顺着望去,倚靠着柴堆而眠的沐云歌这会儿也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门锁被打开,杜美兰尖锐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带大小姐去梳头更衣,若是误了吉时,唯你们是问!” 几名丫鬟神色惊慌地朝着沐云歌走去。 沐云歌还无法开口说话,正要用力反抗,杜美兰的厉声便再度传来:“臭丫头,你今天若是乖乖嫁去定王府,你娘便能相安无事,你若胆敢再使坏连累相府,今日就是你娘的忌日。” 昨日沐云歌咬舌自尽,杜氏就看出她不怕死,想要让这臭丫头替如雪嫁给定王,就只能用向珍雁的性命为威胁。 她这一招确实奏效。 沐云歌担心向珍雁的安危,只能任由几名丫鬟将自己拖走,当走出柴房门的那瞬,她回眸望了眼已哭成泪人的向氏,目光渐渐变得清明笃定,心里已有了主意。 几名丫鬟花费了半个时辰,破坏的铜镜里映照出一道火红玲珑的轮廓,发髻高绾,珠翠簇落,流光溢彩,除了那张满是红肿脓包的丑陋面容,一切都很完美。 沐云歌发现,原主这张脸是因为皮下油脂分泌过旺导致的毛囊堵塞,不懂洁面加上毛囊发炎,才长得满脸的红肿脓包,这个问题需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解决。 眼下她最要担心的还是定王府那边,原主记忆里的定王楚元戟并非善茬,曾血战沙场,叱咤风云,如今眼瞎被丞相府掉包换了新娘,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沐云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3章 定王愿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十里长街,敲锣打鼓,火红的轿辇刚抬进定王府的大门,就听见厉声传来—— “送入洞房!” 沐云歌下意识皱紧了眉头,还没拜堂就直接入洞房,可不像好兆头。 她下了轿辇,顺从喜娘手中的红缎牵引,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王府内森寒的冷息。 喜娘的步伐停了下来,沐云歌透过红盖头边缘荡漾的缝隙,看见约莫半尺高的门槛,微风拂过有股浓郁的血腥味钻入鼻底。 “听说沐家送来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就先让她现原形。” 沐云歌只觉头顶一凉,整整一大桶辟邪的狗血,将她淋了个透心凉,潮湿牵扯着身体的伤口隐隐作痛,不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一把扯下红盖头,脱口而出:“我是相府嫡女,不是妖魔鬼怪!” 话出口,她才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 喜房内,红烛黯淡,七尺宽的沉香雕花木床前,绣洒金珠银线的罗帐风起绡动,层层叠叠。 楚元戟身着红袍倚立于窗边,琥珀色的瞳仁透着异于常人的深邃,气息阴冷,形同鬼魅。 他嗤之以鼻,冷笑一声,“相府用个丑八怪替代京城四绝的沐如雪嫁过来,真当本王眼瞎……心也瞎了吗?来人,杖责五十,给本王狠狠的打!” 沐云歌被人摁压在地,火辣辣的木板狠狠落下,重板下还有旧伤的痉挛,痛得她浑身发颤,破口大骂:“倘若有的选,谁愿意嫁给一个瞎子?京城四绝的沐如雪不想嫁,我这个丑八怪就活该倒霉吗?” 虽然是杜美兰母女逼她替嫁,但她知道若没有丞相沐睿的默许,她们母女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儿。沐睿是两朝元老,圆滑精明,他深知楚元戟虽然战功赫赫,但眼瞎后势力必然会被削弱,绝不可能再继承大统。 沐睿绝不会将才情绝艳的沐如雪嫁给没有前途的皇子,所以,丑女沐云歌就成了替嫁羔羊。 “放肆!” 楚元戟恼羞成怒:“沐睿那只老狐狸既然舍得让你送死,那本王就成全他!给本王用力打,打死为止……” 沐云歌可不想就这样白死,灵机一动:“沐睿就算想让我替嫁,他也没那个胆儿,难道定王就不想知道是谁挖你墙角,霸占了你的未婚妻吗?” 楚元戟缓缓回头,朝着她声音的方向望来,他虽然看不见,但只动了动手指,就让抽打在沐云歌身上的木板停了下来。 如果他没有听错,沐云歌刚才竟然直呼了沐丞相的名讳。 “你是说……让你替嫁是宫中有人授意指使?” “云歌只是个弱女子,定王殿下若能饶我一命,我自会说出背后指使之人。” 楚元戟冷嘲:“就算本王瞎了眼,想要查出指使之人也是轻而易举,你居然想用这个和本王谈条件?真是可笑之极!” 沐云歌提高嗓门,底声十足:“若我能医好定王的眼睛呢?够换回我这条小命吧?” 楚元戟眯眯眼:“大言不惭!” 连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她一个相府嫡女竟敢口出狂言,分明就是怕死想拖延时间! 沐云歌一口气连声道:“与其等着让太子看笑话,定王让我试试又何妨?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短暂的沉寂后。 “好,本王就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 沐云歌被带到一间客房梳洗更衣,趁着独处的机会,她为自己的伤口做了处理,服下消炎药,一炷香后换上干净衣裳,再一次被带到了楚元戟的面前。 “既然定王殿下答应了让我替你医治眼睛,那就得遵从医嘱,我在治疗时绝不允许有第三者在场。” 她的要求,也加深了男人的疑心。 “你究竟有何居心?” 沐云歌嗤笑:“我一个身负重伤的弱女子,定王还怕我不成?” 明知道是她的激将法,楚元戟还是一咬牙:“好!杜随,你先退下。” 他巴不得她心存歹意,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扭断她的脖子,再给相府安个刺杀的罪名,以泄心头之恨! “是!” 杜随目光复杂,再深瞥沐云歌一眼,方才退下。 “定王最初的症状,是否时常看见眼前有飞蚊,或漂浮物某一方位有闪光感?” “嗯。” “渐渐眼前有阴影遮挡,或视野缺损?” “嗯。” “再后来就失明了。” “嗯。” 沐云歌几番问询后,大致确定男人是受到重创后,造成的视网膜脱离,因为耽误了最佳治疗期,现在只能通过手术恢复视力。 可接下来不论是想要确诊或做手术,问题都会连蹱而来。 首先是要带楚元戟进实验室才能用仪器确诊病情,还有手术需要的无菌室也在实验室内,手术过程里需要各种机械和仪器都会发出声音,以她和楚元戟现在的关系,男人怎么可能信任她? 楚元戟冷声透着不耐:“你到底能不能治?” 刚才听这女人有条不紊地几番询问,他差点就要产生了错觉。 沐云歌沉思片刻,冷静应答:“定王先回答我,你是否能做到用人不疑?” “你把话说清楚!” “定王想要恢复视力只能做手术,但手术过程很复杂,你必须真正相信我,我才能帮你。” 空气渐渐陷入死寂,楚元戟沉默许久后:“本王没法相信你!” “那云歌就只能失礼了!” 沐云歌早就料到男人的回答,刚才问话时已暗暗准备好的麻醉剂迅猛扎进男人身体,再急急用手环打开实验室的光门,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楚元戟拖拽进去。 利用仪器很快确诊男人确为视网膜锯齿缘离断,穿孔性外伤造成的视网膜脱落,需要及时手术。 从全身消毒,到将男人搬进无菌术室的手术台上,沐云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她眼下也没有选择,医好楚元戟的眼睛是她唯一的活路。 约莫两个时辰后。 楚元戟迷迷蒙蒙间感觉到眼睛传来的痛楚,昏迷前的记忆随之涌入脑海,那个丑女人胆敢暗算他! 第4章 七哥,你被骗婚了! 楚元戟的脑海里刚闪过那个丑女人,沐云歌的声音便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定王睁开眼睛看看……” “你还有胆……” 楚元戟一声怒吼的同时睁开了眼,嗓子仿似突然被棉团卡住,瞬间没了声儿。 虽然他的眼睛现在还蒙着一层无菌纱布,可却清楚看见纱布外有烛光,还有一道晃来晃去的模糊身影。 沐云歌手里拿着烛盏,就这样在他面前从左至右,从右往左的来回晃了好几遍,直至清楚感觉到男人的视线顺着光感移动,声音透着的欣喜兴奋:“看来手术很成功,再过七天拆掉纱布,定王便能重获光明。” 躺在床上的楚元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正在沸腾,他真的能看见了。 只是……连御医也没法做到的事情,这个女人是如何做到的? 楚元戟将激动欢喜的情绪压制在心底,毫无波澜地瞥向那道模糊身影:“沐云歌,不管你医好本王的眼疾是走运还是真本事,本王言出必行,你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只是医治好本王眼疾这件事,绝不可对外泄露。” 沐云歌眸光放亮:“云歌保证为定王殿下保守秘密,不过……云歌也有一事相求。” “你倒是不肯吃亏,先说来听听!” 男人的嗓音依然冷冽,却明显少了阴森戾气。 沐云歌把心一横,壮大了胆儿:“求定王殿下暂时别休了我!云歌替嫁是逼不得已,沐家用我娘的性命相胁,如果定王追究替嫁之事,他们就会觉得是我办事不力……” 楚元戟突然坐起身,仰面迎对着她:“原来你是想赖着定王妃的位置……” 沐云歌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可真不想当什么定王妃,可你若休了我,他们就要杀我娘。” 楚元戟歪了歪头,反问:“你这不是还要坐定王妃的位置么?” 他虽然看不清楚她的模样,那张牙舞爪着急解释的模糊剪影却看着实在有趣,竟让他忍不住故意强调。 见男人神色如同冰刃般冷冽,让沐云歌紧张又心虚地压低了声音:“这……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时机成熟我定会自请下堂,保证绝不贪图定王妃之位。” 她现在还没站稳脚跟,更没办法保护向珍雁,只能坐着定王妃的位置,才能护住她娘的性命。 “本王就且信你一回!” 沐云歌被安置在定王府的逍遥阁,院子僻静清冷,倒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杜随送来了天竺和玉树两名丫鬟。 “王爷明日要带王妃入宫请安,让王妃准备一下。” “我也要去?” 沐云歌大吃一惊,她不过是个替嫁的冒牌货,进宫请安就不必了吧? “王爷是这样吩咐的!” 杜随行礼退下。 沐云歌的脑子里却闪过无数念头,宫斗戏她可没少看,再联想到太子和定王……皇子之间更是暗藏杀机,她明日若真进了宫,只怕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王爷吩咐奴婢,今晚教会王妃宫中礼仪……” 丫鬟天竺的声音细细柔柔,似春日暖风拂面而来,顿时解了沐云歌的燃眉之急。 沐云歌脑子本就聪明,一个晚上不仅轻松学会了宫中礼仪,还打听了不少宫中八卦,自己划了重点谨记于心。 入夜后她又悄悄进了趟实验室,脸上敷了麻药后在强光镜下开始认真清理脓包。原主的五官虽然因红肿脓包丑陋不堪,可她那双眼睛却美得像沐浴过仙灵之气的黑宝石。沐云歌的直觉,在丑陋的红肿脓包下定藏着不俗的容貌,就让她来逐渐揭开那层神秘面纱。 翌日清晨,在天竺和玉树的精心装扮后,沐云歌走出了院子,瑶霞云纹联珠孔雀花纹锦衣,仙裙高束,体态婀娜。 院子里马车前,楚元戟和杜随同时回望过来。 楚元戟的视力还未恢复,依然只看得到模糊的身影,珠玉佩环随风而动,窈窕身姿灵气洒脱。 杜随眼底闪过惊艳,王妃还是昨天那张满是浓包的红肿面容,可不知怎的今日看着却顺眼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耀眼。 “请王妃上马车!” 沐云歌冲他浅笑,心中不免得意,她研究的焕肤水总算派上了用场,不仅能消炎,还能提亮肤色,水润光泽。 楚元戟与沐云歌共乘一辆马车,路上沐云歌帮男人换了眼药和纱布,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谢谢定王昨晚派丫鬟来逍遥阁教我宫中礼节。” 男人闭目养神,冷冷回答:“你现在的身份是定王妃,若是在宫中出丑,丢的也是本王的脸。” 言外之意,他并非帮她。 沐云歌自讨没趣地闭了嘴,一路沉寂,没人再先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皇宫到了。 还没等他们下马车,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爽朗笑音:“昨日要去定王府观礼七哥不让,今日七哥要回宫请安,我可是早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快让我见见七皇嫂……” 修长的白玉指尖将车帘撩起,楚元胤欢快地跳上马车,不请自入,毫不掩饰的新奇目光落在沐云歌的脸上时,当场石化,舌头也变得不利索:“她……是七皇嫂?” 沐云歌也同样定睛打量着他,那是一张和楚元戟长得极其相像的面孔,却气质迥异,若说楚元戟是一座冰山,那楚元胤便是冬日暖阳。 她昨晚听丫鬟天竺提起过八皇子楚元胤,他与楚元戟一胞所出,母亲郁贵妃深得陛下宠幸,兄弟二人的感情也甚好, 楚元胤脑子很快就清醒过来,他见过京城四绝的沐如雪,绝不是这副丑模样,莫非…… 他顿时恍悟,义愤填膺:“好个相府竟敢偷梁换柱,哥,你被骗婚了……” 此刻,楚元胤感觉欲哭无泪,向来精明得跟狐狸似的七哥眼瞎后竟然被骗婚,还兴冲冲带着这个丑八怪进宫来请安,显然现在还被蒙在骨里。 楚元戟平静的嗓音扬起:“沐云歌,你的七皇嫂。” “她……七皇嫂!” 楚元胤又是一愣,原来七哥知道她的身份,被骗了婚竟然毫无怒意,七哥莫非眼瞎后脑子也坏了? 第5章 面对,上轮宫斗的最后赢家! 马车再次缓缓停了下来,杜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慈心宫到了。” 楚元胤率先下了马车,不忘回头搀扶了皇兄一把,目光淡淡扫过沐云歌,多了几分戒色。 沐云歌知道,相府骗婚这件事儿,肯定不会就此翻篇,就算楚元戟不追究,楚元胤和郁贵妃也绝不会就此作罢。 宫楼殿宇,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金碧辉煌的宫殿像盘旋而眠的卧龙,静谧而威严。 慈心宫外桂花盛开绽放,芳香弥漫,沐云歌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 一路进殿门,楚元胤都黑沉着脸,显然是对沐云歌这个七皇嫂不满。 奴婢引着他们进了偏殿,太后端坐其上,银丝满头肤色红润,雍容华贵。 “皇孙儿见过皇奶奶。” “皇孙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的目光盯着沐云歌,笑得满目慈祥,像极了邻居家好脾气的阿婆。 “到了哀家这儿都不必拘礼,赐座。” 据沐云歌所知,太后娘娘并非皇上生母,却是郁贵妃的亲姑母,皇上宠幸郁贵妃自然少不了太后的“功劳”。若非楚元戟突然双目失明,太子之位极有可能就是他的,现在三皇子楚元德被立为太子,太后这边失势,心里定然也是窝火的。 上一轮宫斗赢到最后的女人,自然不是吃素的,沐云歌更加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她才刚坐稳,便见太后的目光已经转向她,虽然面上依旧挂着笑,声音却冷了几分:“都说相府嫡女才情绝艳,被誉为京城四绝……” 太后的话留了余地,但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语气间的冷讽。 “太后娘娘,被誉为京城四绝的是舍妹沐如雪,并非云歌。” 沐云歌眸光真诚的直视太后,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与其含沙射影,不如开门见山。 太后目光闪了闪,多了几分狡色:“相府将你嫁过来,莫非是觉得定王配不上京城四绝之一的沐如雪?” 她这一问,无疑就是给沐云歌挖的坑,无论她回答是与否都不会有好结果。 就在这时,沐云歌身侧的男人出了声:“迎娶沐云歌是本王的意思……” “戟儿……” “皇奶奶,孙儿大婚前日请太辉观的道士又算了一卦,道士说孙儿眼下这一劫用大婚冲喜是好,但相府嫡女八字更旺我的人是沐云歌。” 楚元戟这一番假话说出口脸不红心不跳,就连沐云歌也怔了怔。 太后娘娘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坐在另一侧的楚元胤似也顿悟,他就说七哥怎么可能被骗了婚还如此淡定。 “既然是戟儿的意思,那哀家便也不追究了,不过……定王妃这张脸确实有失皇家颜面,来人,将哀家珍藏的流彩飞花金百蝶的面纱取来赏赐给定王妃。” 沐云歌领赏谢恩,随即便乖巧顺从地将面纱戴上,既然太后娘娘是个颜控,她还是尽量避雷,不要招惹到她老人家。 似乎是她表现得无比乖巧,终让太后娘娘暂时消了气,没有再刻意针对她。 寒暄片刻后,先有公公前来传信,皇上请七皇子和八皇子前去章建宫,有要事商谈。 楚元戟和楚元胤前脚刚走,又有奴婢进来通传:“郁贵妃派婢女前来,请定王妃去未央宫一趟。” 沐云歌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电视剧里往往都是这么演的,恶毒婆婆支走儿子后对儿媳狠下毒手。 莫非郁贵妃是要对她下手? 太后娘娘丝毫没有要挽留她的态度,冷冷一挥手:“那哀家就不留定王妃了。” 沐云歌敛眉垂首,恭敬退下,心中微微忐忑,眼下没有楚元戟为她撑腰,她该如何应对郁贵妃? 慈心殿外,郁贵妃的贴身婢女已恭候多时:“定王妃请随奴婢走!” “有劳。” 沐云歌紧随其后,脑子不停琢磨着法子。 前往未央宫的湖边小径,她突然看见迎面而来有道熟悉身影,是户部尚书府的二小姐白姜荷,身体原主的记忆里,这个白姜荷也是京城四绝之一,个性娇蛮跋扈,和沐如雪还是闺中蜜友,所以经常出入沐府,也常和沐如雪一起欺侮相貌丑陋的沐云歌。 白姜荷的姑母是白贤妃,前段时间卯足了劲儿巴结皇后,为的就是让她这个亲侄女嫁给太子楚元德,看白姜荷一脸春风得意地从常宁殿过来,显然是从姑母那里得到了好消息。xしewen 沐云歌黑睫忽闪,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不动声色地取下了面纱,交给天竺收好。 果不其然,白姜荷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丑陋面孔,她眼底闪过一丝坏意,趾高气扬地就朝着沐云歌的方向过来,并拦下了她们的去路。 “站住!你这个丑八怪怎么会在宫里?” 沐云歌心里更加确定,白姜荷还被自己的好闺蜜蒙在骨里,敦不知沐如雪正绞尽脑汁的要和她抢太子呢! 郁贵妃的贴身婢女秋娥见突然冒出个人拦下去路,默默看了眼沐云歌后便安静退到一旁,既不言语也不站边,似等着看会发生什么好戏。 白姜荷自是也未将一个奴婢放在眼里,她的目光倒影里只有眼前的沐云歌。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仰首挺胸,故作傲慢:“是谁给白家小姐的胆儿,让你对本妃出言不逊,你骂本妃就是蔑视定王,该当何罪?” 白姜荷被训斥得猝不及防,注意力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份上。 “你……这个丑八怪……怎么可能是定王妃?” “堂堂白府小姐,说话却口无遮拦!玉树,给本妃掌她的嘴!” 只见光影闪过,玉树那丫头的身手快如闪电,啪啪两记闪亮的巴掌,打得白姜荷脸颊五道指印分外清晰。 白姜荷气得眼泪汪汪,指着沐云歌的鼻子:“你胆敢命人打我!本小姐不妨告诉你,皇上马上就会为我和太子殿下指婚,就算你是定王妃,日后见了本小姐还是得乖乖俯首。你现在若是跪在本小姐面前掴耳光求饶,刚才的过错本小姐可以不再计较。” 沐云歌眯眯眼,故作为难状:“如此说来,妾身刚才是失礼冒撞了未来太子妃?不过……前日我亲眼撞见太子殿下和舍妹在相府后院的柴房里……画面实是难以启齿,太子殿下还信誓旦旦说要娶舍妹……” 第6章 狗血糖?把她扔下马车! 这道消息如当头一棒,白姜荷连哭都顾不上了,睁大杏眸瞪着她:“你胆敢胡说编排太子殿下,我撕了你的嘴!” “是你对定王不敬在先……” 沐云歌倒也不躲不闪,故意让她抓到自己,二人扭打成一团,沐云歌见玉树出手要帮自己,灵机一动身体猛地倾倒,借着玉树那股力道正好将她们二人推向了湖边,直接跌进了湖里。 “定王妃……” 玉树满脸自责,她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反倒把主子推下了湖,正想要跳下去救人,却见沐云歌已经游到了岸边,一个鲤鱼翻身跳了上来。 不识水性的白姜荷,还在水里奋力扑腾:“救……救……救命啊……” 她每喊一声,就灌下一口冰冷的湖水,水中挣扎扑腾的模样着实狼狈。 沐云歌示意玉树:“找根竹竿把她捞上来吧。” 她刚才是故意跌下湖,一来是为给白姜荷一点教训,但并不敢真弄出人命,毕竟白家并非等闲之辈,宫中的白贤妃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二来,她也是为了自救。 沐云歌将玉树留下善后,自己和天竺便跟随秋娥前往未央宫。 初秋时节的风已透着微寒,沐云歌全身湿漉漉地出现在未央宫,就连郁贵妃也大吃一惊,她和秋娥一记眼神对视后,先吩咐天竺带着沐云歌去客房沐浴更衣。 沐云歌知道,方才路上发生的事情,秋娥定会一五一十如实向郁贵妃禀报。 郁贵妃若是得知她是为了维护定王威严,不惜诋毁太子,还和未来太子妃打架落了水,想必心中的怒气会消褪些吧! 沐云歌沐浴更衣后,不忘将太后赏赐的那张流彩飞花金百蝶面纱重新戴上,这才出去向郁贵妃请安。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平身吧!” 郁贵妃不冷不热的态度虽然不算亲近,不过却也没有要再刻意为难她的意思。 “你说太子和沐家二小姐有染,此事当真?” 沐云歌在郁贵妃的眼神里看见的不仅仅是八卦,还有别有用心的阴谋。 她故作拘谨地垂下头,心里暗暗盘算,这件事情关系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相府,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妾身刚才所言是为了气白家小姐,还请郁贵妃切勿当真。” 她的回答后,空气陷入短暂沉默,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郁贵妃终于开了口:“不管你是为了气白家小姐,还是为了维护定王编排太子,只要你的心是向着戟儿的,我就放心了。” 这一次,沐云歌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表决心:“妾身向贵妃娘娘发誓,我的心绝对是向着定王殿下的。” 郁贵妃将她的眼神细细打量一番,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熟悉的醇厚嗓音从殿门传来:“母妃唤云歌前来未央宫,怎么不等儿臣一起?” 听到楚元戟的声音,沐云歌有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 郁贵妃眼神流转,似是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来了未央宫,很快勾露出如花笑靥:“戟儿有些时日未入宫,你父皇甚是挂念,母妃单独唤王妃过来,也是不想打扰你们父子叙情。” 楚元戟嗤笑一声:“儿臣不过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刀刃不再锋利便只能扔弃,何来父子情分?” “住口!” 郁贵妃花容失色,紧张地四下环顾,确定无旁人在场暗舒一口气,更是语重心长:“戟儿,母妃知道你双目失明后情绪低落,可也不该如此诋毁你父皇,刚才的话倘若让有心人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可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也不难听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护。 楚元戟沉默片刻后,沉稳点头:“刚才是儿臣失言,日后儿臣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还请母妃放心。” 郁贵妃这才真正松了口长气。 “儿臣今日乏了,携王妃先行告退。” 沐云歌正好顺势而行,福身行礼后赶紧来到楚元戟身旁,搀扶着男人一同离开。 出宫的马车上,空气静谧得有些诡异。 沐云歌能看得出来楚元戟心情不佳,看来他今日去见皇上应该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她缩了缩手,从袖子里掏出绢帕,里面包着几块糖,这是她昨日出嫁上花轿前娘亲悄塞到她手里的,虽然后来被狗血浇了一身,她也没舍得扔,换了块干净的帕子又包起来带在身上。 “王爷吃块糖吧,心情会好一点。” 楚元戟冷瞥了眼递到面前的模糊一团,冷声道:“本王从未听说过吃糖心情就会变好……” 沐云歌秀眉微蹙,一本正经:“甜食能让人体分泌一定量的多巴胺及肾上腺素,这两种激素会令人产生兴奋,虽然兴奋感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至少能减少你现在的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本王不开心?” 沐云歌翻了记白眼:定王殿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现在的心情! 男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却顺着那抹模糊影子从她手中拿走一块糖,直接塞进口里,面色无波无澜,就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倒是沐云歌,怔愣地盯着他,看着男人咀嚼着糖块渐渐皱紧了眉:“这是什么糖?味道怪怪的……” “是……出嫁前我娘给我的,不过……上面沾了点狗血。” 她答得小心翼翼,只见楚元戟眉心一跳,一口糖差点喷到她脸上。 “你竟然给本王吃……沾了狗血的糖!” “那是我娘给我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再说……狗血不也是王爷自己泼的吗?现在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沐云歌不悦嘀咕,声音越来越小,每一个字却都能清晰传入男人的耳朵里。 楚元戟黑沉着脸:“停车!把她给本王扔下去。” 杜随虽然满腹疑惑,也只能遵从主命。 沐云歌倒是识趣,连声道:“不用你扔,我自己下车。” 她说完便麻溜地下了马车,再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到了闹市。 第7章 等她露出狐狸尾巴 长安街上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人声鼎沸,路上有不少摊贩已成功地吸引了沐云歌的视线,捏泥人的、用藤条编蚂蚱的、画糖像的,各式各样,看得她眼花缭乱,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满眼艳羡地穿梭在街道上,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阿伯,我要个小白兔的糖像。” “大婶,给我编个蚂蚱,不……给我编一串蚂蚱!” 沐云歌左手拿满了糖葫芦,右手是新买的头簪,她已经在这条街上来回扫荡几遍了,身上大包小包,开心得不得了。 “王妃……” 有人在身后轻拍她的肩,沐云歌回头看见了天竺和玉树。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一人一串糖葫芦。” 沐云歌将手里的糖葫芦塞给她们一人一串,依然是满脸高兴。 天竺看了眼手中的糖葫芦,无奈摇头:“王妃迟迟未归,王爷派奴婢们出来寻找。” 从沐云歌刚才被赶下马车的地方,距离定王府最多不过半柱香的脚程,可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男人还未等到她回府,便派了天竺和玉树出来寻她。 天竺和玉树原本还担心王妃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看见的竟是沐云歌如此欢快买买买的画面,如果让王爷知道…… 沐云歌这才惊觉,想起自己是被楚元戟从马车上撵下来的。 “坏了……” 她急急将身上的大包小包塞给天竺和玉树,手里只留下一把糖葫芦,朝着定王府的方向飞奔而去,也顾不得牵扯到了伤口的疼痛。 没多远,往定王府方向的街头巷口围了好多人,沐云歌也只好放慢了脚步,又忍不住好奇地挤进人群朝里看了一眼。 巷口墙角边,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跪在地上,粗布简衣,清瘦修长,面前铺着的破竹席上躺着位面色青乌的妇人,应该死了没多久。 【卖身葬母】 殷红的血迹在竹席上未干,少年手指上还有明显的伤口,看得沐云歌心头一颤。 小小年纪要卖身葬母,定是走投无路!乐文小说网 周边围观的人是不少,但也都只是看热闹的,并无一人想要真心出手相助。 沐云歌摸了摸腰间的银袋,刚才买东西花费了不少,但剩下的几两碎银应该足够帮这位少年安葬母亲了。 她取下银袋,走到少年面前:“拿着,好好安葬你娘。” 那少年微怔,仰头望向沐云歌,映入眼帘的除了华丽面纱,只有一双黑矅石般灵动的雾眸。 还没等少年应答,银袋已经塞入他手中,沐云歌顺势还塞给了他一根糖葫芦:“这个也送给你,甜食能让你心情好过点。” 等少年从迷懵再回过神来,他面前的神仙姐姐已经消失不见了。 沐云歌又多管了一码闲事儿,奔回王府的脚步更快了,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可千万不能惹恼了楚元戟。 她身后翡翠楼雅间半掩的窗边,有双锐利的鹰眸一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八殿下,这位定王妃看着倒像个善人。” “本王总觉得她不简单,你继续派人盯着,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暮色如烟,夕阳从云层间渐渐隐去。 沐云歌来到辰光阁外,杜随一眼就看见了她。 “属下见过王妃!” “呃……王爷呢?” “王爷正在偏堂饮茶,王妃请便。” 杜随并未阻拦她,让出一条道来。 沐云歌黑睫忽闪,瞥了眼手里仅剩的两串糖葫芦,轻笑着塞进他手里:“杜侍卫,这串糖葫芦是给你的。” 没等杜随开口拒绝,她已一阵风似的进了辰光阁。 偏堂玄关处,沐云歌小心翼翼探出头,看见楚元戟坐在木案前茗茶。 紫金玉冠,清华尊贵,虽然眼睛蒙着一层薄纱,却依然无损他俊逸出尘的气质。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楚元戟冷峻的嗓音传来,不难听出训斥之意。 沐云歌老老实实从玄关后面走了出来,灵眸流转:“今日让王爷误食沾了狗血的糖是我的错,所以……我特意买了糖葫芦来向王爷赔罪……” 隔着眼睛的薄纱,楚元戟看见一团黑影递到了面前,他稍作犹豫,冷漠地伸手接下了那串糖葫芦。 沐云歌暗舒了口气,接连讨好:“我来帮王爷换药。” 来辰光阁前她已先回逍遥阁取了眼药和纱布,趁着帮男人换药的机会,她其实还有事相求。 楚元戟态度冰冷,闷沉应了声,算是默许。 沐云歌动作娴熟地帮男人换药的同时,试探出声:“王爷,明日是成婚的第三日……” 新婚第三天是回门日,新婚夫妇得携带礼物回娘家,回娘家的礼物她都准备好了,也就是今日在长安街上买的大包小包,还给母亲向氏买了一支玉簪。 她没指望楚元戟陪自己回娘家,可是她不能不回。 楚元戟的嗓音平静无波:“你想回相府?” 沐云歌点头:“我想回去看我娘。” 依然是轻轻幽幽毫无波澜的低沉嗓音:“以后这种事情都不必向本王禀报,你自己作主便是。” 沐云歌听清后差点雀跃的跳起来,也就是说她以后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没有人会干涉她行动自由。既便心中窃喜,她还是压制住这份喜悦,有条不紊的帮男人换好了眼药。 “药换好了,云歌先行退下,不打扰王爷茗茶雅兴。” 楚元戟朦胧的目光中,也能清楚感受到女人背影离开时的雀跃,凤眸染上墨色,瞳若寒星,再度深凝向手中那串糖葫芦,若有所思。 从沐云歌替嫁进入定王府、为他医治眼睛、入宫请安直至此刻,他一直默默观察她,总觉得沐睿让她替嫁进王府不同寻常,却又未在她身上看出端倪。 第8章 让定王破费了! 初秋的夜雨打落树叶,清晨空气里薄雾似被雨水扯碎的细纱,勾勒出阁楼院落的隐绰浅影。 沐云歌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爬起床第一件事儿就是对着铜镜检查脸蛋,没有哪个女孩不爱美,她也不例外。摸了摸铜镜里的小脸,脓包清理过两次已经彻底干净了,只是红肿得厉害,还需要慢慢消炎调整肤质。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王爷命人送来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请王妃换上。” 这条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是诸侯国送来的贡品,布料珍贵,染色精美,如千道霞光闪耀亮丽,还镶嵌了百颗打造成梅花形状的宝石,价值连城。 沐云歌看着摊放在床上的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连用手去摸都担心会破坏文物,定王让她换上这条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回相府,就不担心她裹裙逃跑? 可是她再转念一想,楚元戟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虽然真心舍不得,但沐云歌还是遵从定王的意思换上了这身衣裳,再配上太后娘娘赏赐的面纱,身价不扉。 沐云歌从香闺出来微微怔愣:“王爷……怎么会在逍遥阁?” 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停着备好的马车,楚元戟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旁,合欢树的花绒随风飘散,在碧空朝霞的辉映下,定格成唯美的画卷。 楚元戟闻声回头,淡淡一句:“昨晚你提起新婚三日的回门礼,本王既然答应了,就会陪你一同回相府。” “王爷,我没有……” 沐云歌可没敢奢望让定王殿下陪自己回相府,但男人压根没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就冷声打断了—— “上马车。” 眼看气氛陷入冰点,沐云歌识趣地闭上嘴,乖乖跟着上了马车,她坐上马车注意到,车内堆放着各式华丽包装的锦盒。 “这些……” 不会是为她回门准备的礼物吧?她自己昨日就买好了。 似是猜穿了她的心思,男人低沉的声线扬起:“你不会是准备拿昨日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作为回门礼吧?” 沐云歌抿了抿唇,她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东西怎么就上不了台面了?但……瞥了眼身上的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后,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对于含着金汤匙长大养尊处优的七皇子殿下而言,她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东西确实上不了台面。 “可是……让定王如此破费,我怎么好意思……” “既然受之有愧,那就日后就慢慢偿还。” 礼物还真不是白给的!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还啊?她的嫁妆怕是全抵进去也还不了。 唉! 沐云歌默默一声哀叹,清晰落入男人耳朵里,他无意识抽了抽嘴角,一闪而逝。 马车一路慢慢悠悠,半个时辰的车程愣是晚了一个时辰,抵达相府时已近晌午。 早就得到消息的丞相沐睿携夫人杜美兰和府里上下几十口,全都守在府门恭候。 马车徐徐停下,杜随搭了凳子,天竺和玉树迎上前,搀扶着沐云歌和楚元戟下了马车。 沐云歌目光望向沐睿,沐睿却未瞥她一眼,他的眼神小心翼翼打量着楚元戟,眸光深处有试探、有狡黠、还有难以捉摸的复杂。 “定王殿下驾临,敝府蓬荜生辉。” 沐睿脸上堆着笑,不留痕迹地抬腕拂去额头微闪的汗星。 楚元戟扯了扯嘴角:“丞相言重了。本王身体抱恙姗姗来迟,让丞相和夫人久候了。” 这句话出,站在他身旁的沐云歌突然心中顿悟,这一路她就纳闷马车怎么走得这么慢,看来是楚元戟故意为之。 男人面色沉稳,有条不紊,沐睿也真假难辩其心思,只能赔着笑脸恭敬行礼:“定王殿下言重,如今都是一家人,老夫命厨房精心准备了膳食,请殿下进府入席。” 一行人进入相府时,沐云歌眼尖地在人群后面的角落里看见了向珍雁,母女俩的眼神在空气里相汇交织,妇人热泪盈眶地朝她摇摇头,暗示她不必理会自己,顾全大局。 也就此同时,杜美兰也察觉到了这一幕,一记眼神示意,便有两个下人将向珍雁拖走了。 沐云歌眼神冷凛,想也没想就要追过去,却被杜美兰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 妇人嗓音娇嗲,眼神却无比凌厉:“定王难得来相府,歌儿不陪在夫婿身边好好照顾,这是想去哪儿?” 她的话听着没问题,眼神却是分明的威胁,满脸赤裸祼的得意之色,分明是吃准了定王眼瞎看不见,当着他的面欺负沐云歌母女也不会被发现。 沐云歌十指紧握,心中气愤之极。 冰冷的嗓音从她身旁扬起:“本王只是瞎了眼,又不是断手断脚,用不着王妃贴身照顾。” 眼看着楚元戟的脸色瞬间沉下,杜美兰吓得花容失色:“王爷明鉴,妾身并不是那个意思……” “本王眼瞎,耳朵可不聋,丞相夫人刚才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王妃虽然嫁给本王,但相府也是她的家,她在自己的家里,去哪儿还需要向人禀报么?” 杜美兰百口莫辩,又急又委屈。 沐睿狠狠瞪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横扫过沐云歌,最后才落到楚元戟的脸上,恭敬透着沉稳:“贱内出言冒犯,还请定王殿下恕罪。一会儿老臣自罚三杯,就当是为贱内赔罪。” 楚元戟的脸色才渐舒缓,似笑非笑:“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丞相前面引路。” 沐睿嘴角赔着笑走在前面,眉眼间神色变得复杂,定王对替嫁之事只字不提,这绝不是他以往的性子,也让沐睿猜不透到底意外瞎眼挫了定王的锐气,还是风平浪静之下暗藏惊涛? 杜美兰吃了瘪,也不敢再兴风作浪,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沐云歌与楚元戟并肩而行,男人武功修为极高,仅凭前面的脚步声就能辩别方位,确实用不着人在旁搀扶。 突然她耳边一热,醇厚沙哑的低沉嗓音,夹杂着淡淡龙涎香气飘来—— “想你娘就去见她吧,午饭后与本王在前院会合。” 楚元戟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 沐云歌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扰得呼吸一窒,很快便定下神来。xièwèn “谢谢。” 说罢,她便一溜小跑地朝着向珍雁居住的后院奔去,天竺玉树紧随其后。 第9章 谁敢动我家王妃! 僻静落破的小院,收拾得井然有序。 向珍雁正费劲将挑来的水倒入院里破口的大缸。 “妈……娘……让我来吧!” 沐云歌扯下面纱揣进怀里,赶紧上前帮忙,她拎起水桶时手臂用力牵扯到了伤口,闷闷痛哼了声。 天竺和玉树齐齐上前:“王妃,挑水的活还是交给奴婢们吧。” 向珍雁察觉到异样,心疼的眼泪又在眶里打转:“歌儿,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那天娘都看见了,鞭痕的口子手指那么粗,人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沐云歌轻松笑应:“娘放心,我福大命大,伤口已经结痂,很快就能好了。” 见妇人半信半疑,她还特意捋起了袖子给妇人看。 看见女儿伤口确实结痂,向珍雁又开始担心:“这么深的伤肯定会留疤……” “娘放心,定王府有的是名贵药材,女儿的伤不会留疤的。” 提到定王府,向珍雁小心翼翼拉着女儿到旁侧,压低嗓音:“歌儿,定王他……对你如何?有没有因替嫁之事迁怒于你……” 沐云歌明眸闪烁,唇角勾扬:“定王对我很好。刚才他还帮女儿训斥了杜氏,当时爹爹脸都黑了……” 向珍雁内心百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失魂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妇人也清醒过来:“你们都还饿着肚子吧?是娘糊涂了,我这就给你们做吃的。” “我想吃娘煮的番茄鸡蛋面。” 沐云歌几乎是脱口而出,更像是身体原主最后的念想,说完连她也愣了愣。 向珍雁却是破涕为笑:“你们兄妹打小都好这一口面,娘这就给你做。” 炊烟袅袅,院里的小木桌前很快就摆上了四碗香气扑鼻的番茄鸡蛋面。 “天竺、玉树,都坐着一起吃吧。” 俩丫鬟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沐云歌冷脸敲了两声桌子:“这是命令!” 天竺和玉树面面相觑,拘谨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向珍雁对两小丫鬟也极是客气:“帮我挑了一缸水,辛苦你们了,都尝尝我做的番茄鸡蛋面。” “谢过夫人。” 天竺和玉树很快就没那么拘束了,几人吃着面,说说笑笑。 面还没吃完,院子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沐如雪带着几名鬽形大汉闯进入院子,她手上还缠着纱布,被沐云歌咬下的伤口显然还未愈合。 她来势汹汹,当看见沐云歌那身华服时眼底闪过艳羡,下一瞬怒火似烧得更旺,直指向沐云歌:“贱人,你到底和白家小姐都说了什么?早知你还能开口说话,那天的哑药我就该再下重些……” 这气势汹汹的排场吓坏了向珍雁,她连声赔着不是:“二小姐,歌儿才刚回门,肯定是误会……” 沐云歌脚步朝前,不留痕迹将妇人护在身后,轻蔑冷笑:“妹妹放心,我在白家小姐面前还给你留了几分薄面,并未将你对太子下药行合欢之事说出。不过……白家小姐倒是兴冲冲地告诉我,皇上很快就会给她和太子指婚!” 沐如雪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戳穿,又听到皇上即将为太子和白姜荷指婚的坏消息,顿时恼羞成怒:“你……还敢胡说八道,来人,给本小姐撕烂她的嘴。” 几名彪形大汉正要上前,玉树拔出腰间佩剑将人拦下,英姿飒爽,眸带杀戮:“谁敢动我家王妃,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沐如雪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两个陌生丫鬟,都是定王府的人。 她冷笑讥讽:“姐姐可真厉害,替嫁不仅没惹恼定王,还赏了你如此昂贵的华服,想必新婚之夜姐姐在王榻上花费了不少力气。你说……王爷他若是眼睛没瞎,云雨之间看见你这张丑脸会是什么表情?” 她似是觉得对沐云歌的羞辱还不够,又补上一阵狂笑:“哈哈哈……王爷若是眼睛没瞎,看见你这张丑脸肯定恶心作呕……” 就在这时,紫金色的袍角划破小院的石廊,楚元戟冷漠威严的嗓音让气氛瞬间冷至冰点—— “本王也同样好奇,我若是眼睛没瞎,嫁入定王府的究竟会是相府的哪位嫡女呢?” 他身边同行之人除了杜随,还有丞相沐睿,刚才沐如雪的那番话,清楚落入所有人的耳朵,也戳破了沐睿和楚元戟之间的那层隐晦。 沐睿让这一句话吓得惊魂未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沐如雪,慌忙抱拳行礼向楚元戟赔罪解释:“微臣惶恐,相府长女云歌相貌普通但贤良淑德,小女如雪虽然貌美却娇蛮任性,老臣也是思量再三,才决意将云歌嫁入定王府,绝无蔑视殿下之意。何况……长幼有序,姐姐未嫁,妹妹先嫁确实不妥。” 既然那层纸捅破了,也总得有圆话的说辞。 楚元戟突然勾起唇角:“丞相考虑的极是,眼瞎之人确实不在意容貌,更注重品性。不过……本王却为丞相担心,像二小姐这般娇蛮跋扈的性子,日后京城之内怕是无人敢娶!” 他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字里行间却都耐人寻味。 说完,楚元戟一拂袖摆,冷幽幽丢下一句:“本王先行回府,王妃随意。” 望着男人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沐云歌知道他在生气,刚才那句‘王妃随意’是让她不用回定王府了吗? 沐睿的身子亦是明显一僵,就算定王瞎了眼,身份也还是尊贵的七皇子。 刚才被吓傻了的沐如雪,回神后第一反应,是泪眼汪汪地抱着父亲的胳膊求援:“爹爹,皇上就要给太子和白姜荷指婚了,你快帮女儿想想办法呀!” 这句话,无疑对沐睿又是当头一棒。 他冒着得罪定王的风险,就为了送女儿沐如雪坐在太子妃之位,怎么突然就变了天,户部尚书的女儿白姜荷抢占了先机。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沐如雪被父亲凌厉的眼神吓到,连摇脑袋手指向沐云歌的方向。 沐睿眉头皱起:“你还知道些什么?一五一十全都道来……” xièwèn 第10章 老狐狸要出手了! 向珍雁见沐睿脸色黑沉,担心他迁怒于女儿沐云歌,暗下扯了扯女儿的衣袖,暗示沐云歌态度恭敬地好好回答。 沐云歌可不怕沐丞相,这个爹对她不仁,她也没必要客气:“白家小姐亲口告诉我,皇上很快就会下旨给她和太子指婚,爹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胆敢这样和你爹说话……” 沐睿气得脸颊抽搐,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来,力量被一只纤手在空中拦下。 玉树紧攥住沐睿的腕,力气大得惊人:“丞相得罪了!奴婢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不得有闪失。” 沐睿此刻也冷静下来,他差点忘了自己不受待见的这个丑女儿,现在的身份是定王妃,他只能将一肚子火气憋回肚子里,态度瞬间软了下来。 “歌儿,爹知道替嫁之事你心有怨气,可……爹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事已至此,我们父女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沐云歌自嘲地勾起唇角:“没想到我这个丑八怪也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向珍雁再次拉扯女儿的衣袖,眸光严厉:“歌儿,在你爹面前不得无礼。” 沐云歌收敛了锐气,娘的话她还是会听。 沐睿似是没有想到向珍雁会维护自己说话,眼神闪过一抹复杂:“歌儿,借一步说话。” 他要单独和沐云歌谈话。 沐云歌对视上妇人恳求的眼神,顺从点下头,跟着沐睿进了屋。 当沐睿迈步进屋,发现家徒四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缓缓开口:“歌儿,爹知道你向来与你娘亲近,只要你帮爹度过这一关,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爹都答应你。” 沐云歌眯眯眼:“爹想让我做什么?” “稳住定王,别让他背地里给相府使绊子!” “我还是不明白爹的意思。” “替嫁之事定王虽未再追究,可老夫心中仍感到不安,在如雪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定下来之前,爹要你尽自己所能讨定王欢心,别让他给相府惹事。” 沐云歌微惊:“可是太子殿下和白小姐……” “只要皇上御旨未下,一切就还有转机。” 沐睿笃定打断了她的话,眼神耐人寻味,显然心里主意已定。 沐云歌理了理思绪,重复一遍:“我只需要在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之前,不让定王给相府找茬添乱,爹就能答应我提出的任何要求?” 她强调的是太子的婚事,至于太子的良配最终是谁,与她无关! “没错!” “如果我要接我娘离开相府呢?” “可以。” 沐睿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沐云歌从沐睿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留恋,不禁更为白珍雁付出的感情不值。 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好!” 离开相府后,沐云歌坐在马车里,满脑子都是楚元戟今日拂袖离去的背影,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句句耐人回味,看来如沐睿所料,替嫁之事男人绝不会就此翻篇。 如果楚元戟真要与相府为难,她该如何阻止? 沐云歌脑子里忽闪过一道灵光,秀眉上挑,她可以用助于眼睛恢复的借口,将楚元戟支走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样他就没有机会给相府使绊子了。 至于沐睿那边,他要如何想办法帮沐如雪得到太子妃的位置,沐云歌并不关心,她要的是早日能将向珍雁接出相府。 定王府,辰光阁。 沐云歌拿着药水纱布,出现在大门口。 杜随守候在门外,一身青衫,俊雅挺拔,见到她行了礼,便放人进了前堂。 沐云歌进屋时,眼睛无意瞥见门角的唾壶里插着一根长长的木签,再走近细看,是串被扔弃的糖葫芦。 她努力将目光从漆色光亮雕刻精细的红木唾壶收回,压抑着内心没由来的失落不开心,深吸一口气,继续朝里走。 越过玄关,看见楚元戟正轻抚着一具人形黄金大叶龙鳞甲,还有盔甲前面摆放的宝剑,男人指尖在盔甲和剑身来回轻轻摩挲,动作无比温柔。 “既来给本王换药,还愣站在那里做什么?” 楚元戟猛的回头,刚才笼罩在他周身的温柔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沐云歌疾步上前为男人换药,黑睫微敛开口道:“王爷的眼伤……看起来恢复得不太好。” “本王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不适……” 楚元戟高挺的鼻微皱,显然对这个坏消息不满。 沐云歌异常平静:“伤口正在发炎,等王爷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就延误病情了。” “你的意思……本王现在该如何做?” “伤口发炎是因为京城的气候热了些,王爷若是能往北找个清凉避暑之地,小住一段时日,眼睛定能恢复得像以前一样清亮。” 沐云歌努力稳住声音和情绪,不能让男人察觉到一丝异样。 只见,楚元戟片刻的沉默后,低沉唤了声:“杜随!” “属下在。” “收拾一下行李,明日我们便启程出京北上。” 沐云歌见目的达到,收拾了桌上残余的药纱,先行告退。xièwèn 望着她的背影,杜随压低了嗓音:“殿下,我们真要出京?” 楚元戟唇角勾着冷魅,俊美而邪恶:“既然她开了口,肯定是沐睿那只老狐狸要出手了,本王不如将计就计,我人不在京城,这京城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与本王毫无瓜葛……” “可是……王妃她不像是丞相一伙的。” “别忘了她终究是沐家的人!本王让你搜集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全都准备好了。” “临行前都安排妥当,等本王离京后,就等着看京城上演热闹好戏。” “是。” 第11章 与定王保持距离 清晨的风从窗边拂过,空气里弥漫着合欢花的淡淡馨香。 逍遥阁的院子里,天竺和玉树正在清点出行物件,看着堆放的大箱小箱,沐云歌无奈摇头:“连茶叶都带,你们这是要搬家?” 她向来极简,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和常备药品。 “王妃,这趟出门的半月有余,用得上的物件还是备齐得好,有备无患。” 天竺答得理直气壮,沐云歌便不再管了,悠然自得地走出院子散会儿步。 林荫小道,迎面疾步走来一个人,是定王府内家仆的穿着。 沐云歌原本并未留意此人,却不想那人耷拉着脑袋从她身边经过时,突然压低嗓音:“丞相得知王妃今日要出京,让小的将这个转交给王妃……” 他不忘警惕地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没人才从袖中掏出字条,塞入沐云歌的手里,疾步离去。 沐云歌瞳仁缩紧,沐睿这么快就得知了她要离京的消息?乐文小说网 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打开手中字条。 【今日离京,切记与定王保持距离。】 简短的一句话,并未道明缘由,更引得沐云歌内心狐疑难安。 沐睿在定王府里也敢安插眼线?那他会这么快知道沐云歌和楚元戟要离开京城也不足为奇。可沐睿为何要特意提醒她今日与楚元戟保持距离? 沐云歌没有心情再继续散步,转头回了逍遥阁,此时天竺和玉树两丫鬟已将随行物件全都装上了马车。 很快,便有侍卫前来逍遥阁请沐云歌一行往前院与定王随行人马会合,即刻启程。 远远地,沐云歌便看见了楚元戟一袭火红锦绣华袍,宽大的袖袍衣摆在风中摇曳同一片旖旎。 杜随恭敬行礼:“王妃请上马车!” 楚元戟已率先上了马车,沐云歌黑睫微敛,跟了进去。 她心中还在琢磨沐睿那张字条里的话,‘切记与定王保持距离’究竟有何深意? 沐云歌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反思觉得沐睿不会无缘无故传来这张字条,今日还是谨慎行事比较妥当。 马车起程出了王府,沐云歌几次偷睨向身侧的男人,楚元戟一直在闭目养神,她缓缓撩起窗帘,看似漫不经心欣赏窗外的景致,当马车行到闹市区,各类摊贩的叫卖声络驿不绝。 沐云歌突然开口:“停车,我想下去买点吃的,定王不用等我,一会儿买完东西我就坐后面那辆马车。” 沐云歌不露痕迹,她要下车是借口和楚元戟分开乘坐马车,沐睿究竟想做什么她猜不出,不妨先按他的意思去做,再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楚元戟眯眼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沐云歌前脚刚下马车,车轮便继续朝前行驶,男人显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她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暗松一口气。 身旁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她猛然回头,隔着面纱的唇角勾勒起如花笑靥:“阿伯,我要三串糖葫芦。” “好嘞!” 沐云歌心情愉悦地从银袋里掏铜板,似突然察觉到异样,直觉顺着望去正好对视上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瞳。 是个脸上脏兮兮的小乞丐,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瘦瘦长长,黑亮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沐云歌。 沐云歌愣了愣,看看他,再看看正在拿糖葫芦的阿伯,犹豫了一小会儿:“阿伯,再给我多拿一串。” 这小乞丐想必是馋了吧! 玉树驾着马车已经在路边停了下来,沐云歌接过阿伯手中的四串糖葫芦付了铜钱,走到那小乞丐面前递给他一串,温柔轻笑:“馋了吧,这串是送你的。” 少年黑眸流转,欲言又止,可未等他开口,沐云歌已将糖葫塞入他手里,转身上了路边的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路边的少年迈开脚,疾步追去。 一路向北,马不停蹄走了一天的路,落日时在偏僻郊外的驿栈停了下来。 沐云歌有些心不在焉,她整天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沐睿的那张字条,眼看夕阳西下,也并无任何异样。 “王爷传话给王妃,今晚就在此歇息。” 杜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打断了沐云歌思绪,她才注意到天竺和玉树已在驿站升起了炊烟,开始准备一行人的晚饭。 楚元戟忽然一声低吼:“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顺着方向望去,驿站不远的树后走出来一道清瘦身影,少年衣衫破烂,脏兮的额头满是汗水,手里紧紧握着一串糖葫芦。 当看见那位少年时,沐云歌眼底难掩惊讶之色:“是你?” 这不是她在长安街上遇到的那个小乞丐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杜随眸光疑惑:“王妃认识这小乞丐?” 沐云歌先点头,又摇头。 杜随见状,不客气地挥手撵少年离开:“军机驿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赶紧离开。” 那小乞丐微垂下头,似不想离开,却又惧于杜随严厉的眼神,生出几分怯意,朝着树后退了几步。 “等等!” 沐云歌见他瘦得皮包骨,又满头是汗,忍不住有些心疼,便从随行的马车里取了一包干粮,朝他走了过去,放柔了声音:“这包干粮给你,赶紧回家去。” 少年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既不答话,也不伸手。 沐云歌正要再开口时,风云忽变,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从密林里冒出来,刀光剑影朝着楚元戟的方向而来。 沐云歌双肩明显一僵,脑子里瞬间闪过沐睿字条上的留言,难道这些刺客…… 楚元戟虽然双目还未复原,身手依然不容小觑,仅凭声音也能清楚辨识刺客方位,出剑防御。 他随行除了杜随,还有四名护卫,见势不妙齐奔而来,护在主子身前与敌厮杀。 沐云歌看见银光闪过,有个狡猾的黑衣人躲过了护卫视线,正要从楚元戟身后偷袭,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扑过去闭着眼睛从背后一把搂紧楚元戟:“小心……” 似听见刀落血溅的声音,但她却未感受到预期的疼痛。 第12章 你守护他,我守护你! 沐云歌睁眼回头,水眸瞬间瞪大,她看见脏兮兮的小乞丐护在她身后,肩胛负伤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刚才是他帮沐云歌挡下了一刀。 杜随和四名护卫已经抽身飞奔而来,十几名黑衣刺客突然撤退,眨眼的功夫便逃得无影无踪。 空气瞬间恢复了平静,若不是小乞丐满身是血,刚才遇刺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沐云歌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先把人扶进屋,他的伤口需要及时止血缝合。” 杜随眼神示意,两名护卫迅速上前帮忙,雷厉风行将少年抬进了屋。 青葱树影斑驳,驿站外只剩下了楚元戟和杜随。 杜随嗓音压得极低:“王妃刚才对王爷舍身相救,不像是做戏!” 楚元戟乌黑的眼珠泛着浅浅的光:“杜随,你说……她会不会是猜出早上的字条有诈?所以将计就计,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给本王看?” “属下倒觉得王妃性情率真,为人和善,不像有心机之人。” 杜随微垂着头,忍不住想为王妃辩解:“若是让王妃知道……今日那张字条和刺杀之事都是王爷对她的试探,怕是会伤心。” 楚元戟瞥了眼对面模糊不清的人影,嗓音沉下:“你何时开始向着外人说话了?莫非她一串糖葫芦就把你收买了?” 那日他原本以为沐云歌送给自己的那串糖葫芦是给他赔罪,事后才发现婢女侍卫人手一串,她的赔罪根本就是敷衍。 杜随慌忙请罪:“是属下失言,王爷请息怒!” “够了!王妃的事情本王自有定夺。” 楚元戟淡淡瞥了眼驿站内:“还有……那个小乞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不过……他敢舍命为王妃挡刀,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杜随摇头:“感觉像是旧识,可王妃刚才说过她并不认识那小乞丐。” “你传令下去,查查这小乞丐的底细。” 楚元戟的话刚落音,突然警惕地望向南面,那边传来急促飞扬的马蹄声,是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杜随双手抱拳:“属下前去看看。” 很快,杜随便折返回来,与他同行而来的还有八皇子楚元胤和两名贴身护卫。 “七哥为何突然离京?连声招呼也不打。” 楚元胤还未从高头大马跃下,便注意到了地面的血迹,顿时面色骤变:“出了什么事?有人暗杀皇兄?” 他迅速下马,将楚元戟前前后后检查个遍,确定他没有受伤。 楚元戟淡淡一语带过:“我没事!” 楚元胤鹰瞳圆瞪:“莫非……是七皇嫂遇刺了?” “她也无碍。” 楚元戟率先进了驿站。 从刚才沐云歌带着小乞丐进屋处理伤势,约莫过去了一炷香,楚元戟虽知“刺客”出手是点到为止,但想到那乞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应该不会送命吧? 沐云歌庆幸之前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麻醉剂还剩下一些,也能让眼前半大的孩子少受疼痛之苦,她迅速帮他消毒止血缝合,还喂他喝下消炎药。 “肩胛近两个时辰会没有知觉,你不用害怕。” “我不怕。” 少年开了口,嗓音圆润,透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沐云歌望着他,疑惑却平静:“你为何舍身救我?” 少年沉默片刻,答:“你为何要救他?” “因为他是我夫君,我理应以命相护。” 沐云歌心里想的却是:暗杀楚元戟的人是沐睿派来的,她不能坐视不理。 少年不再回答,空气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就在这时,屋门被人从外推开,楚元戟走了进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泛红,有些不太自然,身旁跟着八皇子楚元胤和杜随。 “八弟返回京城,把这孩子一并带走。” 楚元胤一脸委屈不甘:“天都落黑了,皇兄要赶我走?” 楚元戟斩钉截铁:“那就休整一晚,明早带他离开。” 负伤的少年抿紧唇:“我不跟他走!” 楚元胤也一屁股坐上椅子,同样倔强:“我也不回京城。皇兄既是说要去太辉观调养身体,那我就陪你去。万一路上又遇到刺客,我也能保护皇兄。” “让你回京……是让你帮皇兄好好查查我今日遇刺的幕后指使。” “那我今晚就起程返京,一定查出是谁想害七哥。” 楚元胤一跃而起,他从小就崇拜皇兄,却不甘永远被皇兄保护,他做梦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护佑皇兄。 楚元戟的眸子朝着受伤的少年望去:“那他呢?” 若非知道皇兄双目失明,楚元胤差点以为他能看见。 沐云歌先开了口:“他是为救我受的伤,我要照顾他直到伤口痊愈。” 那一刀虽不算太深,可少年瘦得皮包骨,肩胛伤处白骨隐现,这么长的刀口必须每日消炎,若是护理不当极有可能造成大面积感染,是会要命的!她必须对小乞丐负责! 楚元戟垂思片刻:“好!那就带着他一起上太辉观,等他伤势痊愈,本王的身体也该调理得差不多了,介时一起返京。” 沐云歌没想到楚元戟能这么爽快答应,激动地冲少年点点头:“王爷答应让你与我们同行,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少年定睛望着她,重重点下头。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乔枫。” 晚饭过后,楚元戟送楚元胤离开,驿站外兄弟俩低语几句。 “七哥当初风光无限,在京城树敌不少,今日刺客之事,七哥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阿胤,你回京后只需将我今日遇刺之事透露给父皇,其余的……就不必深究。” 楚元胤愣了愣,他可是信誓旦旦要找出暗杀皇兄的幕后指使,皇兄现在却让他不要深究。 “七哥……” “听七哥的,不会错。” 楚元戟知道这个胞弟性情耿直,不愿他陷入皇权之争,更不愿让他沦为棋子。 “知道了,七哥。” 楚元胤表面答应,心里想的却正好相反。从小到大都是皇兄保护他,自从楚元戟双目失明以后,错失了太子之位,大婚冲喜被相府替嫁欺瞒,出了京城又被敌人暗杀,这一幕幕就像烙印刻在楚元胤的心上,他比谁都更心疼七哥。 这次,该轮到他来守护皇兄了! 第13章 二人划清界线 皓月当空,夜色渐浓。 沐云歌趁着房间无人打开实验室的光门,想进去再取些药品针剂出来。 这次的时间不似前几回那么匆忙,她细心注意到实验室的针药棉纱仪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医用垃圾也不见了。她再仔细清点药品,发现数量不多不少,就像她前几次从未拿走过针药棉纱。 难道……实验室每关闭一次就会自动恢复原始状态?那也就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用之不尽,现实版的聚宝盆。 这个发现让沐云歌内心雀跃,现在她不仅不用担心医用物资不够用,似乎还能重新筹划如何回归事业。 沐云歌高高兴兴的出了实验室,拿了两剂针药去了乔枫的房间,门口正好碰见了杜随和一名护卫。 “杜侍卫,帮乔枫换好干净衣物了吗?” “那小子太倔,死活不让我们碰,终后我点了他的穴,硬扒了他这身脏衣裳,现在他应该在屋里穿衣。” 杜随扬了扬手里的脏衣:“王妃,你看他这身衣服又脏又破,早该扔了……” 他的话还未落音,忽闻房门一声响,少年从里面冲了过来,一把将脏衣服夺了回去。 乔枫一句话也没说,绷着脸气鼓鼓地返回屋,后肩胛洁白的纱布印出血色,应该是刚才用力之间扯到了伤口,又渗出了血。 杜随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人:“这小子脾气还挺冲!” 沐云歌还是很感谢他:“辛苦杜侍卫了,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 “是,王妃。” 大门原本就是敞着的,沐云歌还是敲了敲房门。 乔枫回头见是她,抿嘴耷拉下脑袋,依旧紧抱着那套脏衣裳。 沐云歌走到他面前,温柔道:“已经又脏又破,你还是舍不得扔,为什么?” 少年缓缓抬头,略显拘束:“这是娘给我缝的衣裳,她死了。” 这身衣裳是他唯一的念想。 乔枫说话时始终耷拉着头,声音伤感。 沐云歌明白了,她点点头,将手伸向他:“把衣裳交给我,我帮你洗干净收起来。” 乔枫惊诧地睁大眼睛看着她,慢慢松开了手,他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从衣裳的内袖里抽出一块破布包裹的东西,这才将破烂脏衣交到沐云歌的手里。 沐云歌接着道:“乔枫,我现在要先帮你处理伤口,还得打上一针,然后……你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还得赶路。”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乔枫定睛盯着她,无比安静顺从,就连沐云歌为他注射针剂,少年也一句疑问也没有。 当晚,沐云歌不仅将乔枫的那身破脏衣洗得干干净净,清晨还交给心灵手巧的天竺缝补得整整齐齐,这才给少年送去。 不巧的是,她在乔枫的门口看见了楚元戟。 在旁的杜随暗暗给了沐云歌一记眼神,看起来不太妙。 沐云歌故作轻松地开了口:“定王一大早怎么会在这儿?” 楚元戟面无表情:“本王的眼伤……你是不是没放在心上?” 沐云歌顿时醒悟,昨日乔枫受伤后她便全身心照顾,竟然忘记了给定王的眼睛换药。 显然,此事惹得楚元戟极其不悦,一大早便堵着她兴师问罪。 沐云歌半刻也不敢耽搁,将手中衣物递向杜随:“我先给定王换药,乔枫的衣物劳烦杜侍卫帮我送给他。” 杜随看见她手中干净整洁的衣物,眸光微惊,这不是昨晚乔枫换下的身破旧脏衣吗?完全焕然一新。 楚元戟拂袖转身,沐云歌小心翼翼引路,将男人带到自己住的房间,找出眼药纱布帮他换药。 她换药的动作很轻柔,手指触碰到男人的眉眼,温润柔软。 楚元戟微微皱了皱眉头,京城第一丑女……这双手竟然如此温柔舒服。 “是云歌弄疼王爷了吗?” 沐云歌见男人皱了眉,更加小心翼翼。 楚元戟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 他这一问,让沐云歌紧张的手指一僵,莫非男人是猜到了昨日刺客的事情与沐睿有关? 沐云歌内心很纠结,她想揭发沐睿说出字条的事情,可是她也清楚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向珍雁还在相府,她鲁莽行事会害了妇人。 就在她沉默之时,楚元戟如美酒般醇的嗓音再度传来:“你昨日和那小乞丐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 沐云歌怔了怔,努力回想自己昨晚都和乔枫说了些什么? 楚元戟沉下声:“本王提醒你,别忘了你我之间只有契约,定王妃的位置不属于你,本王也绝不可能看上你这个丑女!” 男人语气里毫不掩饰地嫌弃,如同一盆冷水将沐云歌浇了个透心凉。 她极其镇定地帮男人继续换完药纱,通身的冷息:“定王请放心,云歌绝不会贪恋定王妃之位,待医好你的眼睛,回京后我从相府顺利接出母亲,我便自请下堂,与定王做个了结。” 清冷无情的一番对话,瞬间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沐云歌此刻冷静下来,不由反省自己前几日确是受了感情左右,差点忘记他们只是利益关系的假面夫妻。 从今往后,她更要懂分寸,与定王疏远些才是。 “一言为定!”xしewen 楚元戟漆黑倨傲的眸底,寒光乍现,这女人如此沉着冷静说出这番话,毫无感情留恋,与她昨晚那句‘他是我夫君,我理应以命相护’简直判若两人,莫名令他不悦。 门外,杜随的声音传来:“禀王爷,车马已经备好。” 楚元戟冷声朝着门外走去,脸色黑沉:“传令下去,即刻起程!” 沐云歌已决意要与楚元戟划清界线,于是带着乔枫与丫鬟天竺玉树共乘一辆马车。 又多了一个人,马车里的空间更显狭小,再加上乔枫负伤需要卧榻,马车大部分位置得让给他,沐云歌并非养尊处优的娇娇女,她丝毫不介意与天竺玉树挤坐在前排。 主仆三人,一路欣赏风景,谈笑风声,沐云歌时而还教她们唱几句流行歌曲,其乐无穷。 倒是前面华丽宽敞的马车里,气氛又冷又静,时而听见后面马车飘来的歌声,楚元戟薄唇紧抿,无形之中散发的冷息,让马车前座的杜随如坐针毡。 第14章 你最好别偷看! 楚元戟一行不疾不缓的在路上走了两天,到了华胥城,等过了华胥城离太辉观就不远了。 不想,他们刚进城门,马车就被拦了下来,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双手抱拳:“郡王听闻七皇子途经华胥城,特命小的在此恭候,郡王已在府内设下酒宴,为七皇子接风洗尘。” 楚元戟勾了勾唇角:“这里是皇兄的地盘,如果本王拒绝前往郡王府赴宴,怕是也走不出华胥城。前面带路!” 对方再次恭拳:“是,小的给七皇子开道。” 后面马车上,沐云歌压低嗓音问:“刚才那人说的郡王,就是被陛下驱逐出京的长皇子吗?他被驱逐出京究竟是所为何事?” 之前她曾听天竺提起过此人,眼下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就更得多打听些,以免踩雷。 天竺怯怯缩了缩脖子:“那还是五年前的事儿,奴婢当时虽然还小,但也听说了轰动一时的红楼案,没想到最后查出的幕后主谋竟是长皇子,陛下大怒,将长皇子驱逐出京,还下令若非皇命,他终生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红楼案是什么?” 沐云歌不禁好奇,能让陛下将自己的亲儿子撵出京城的红楼案,肯定小不了。 天竺又慌又怕,声音弱了下去:“这个奴婢真不清楚,王妃若想知道还是去问王爷。” 沐云歌翻了记白眼:“罢了罢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她这两日除了帮楚元戟换药,都离男人远远的,以免定王又自作多情,怀疑她觊觎定王妃之位。 长街以南有座豪门大宅格外醒目,朱红铜门两侧伫立着张口石虎,霸气威武,门梁的横匾上龙飞凤舞的【郡王府】犹为引人注目。 马车在门前停下,络腮胡子大汉抱拳恭请:“郡王已备好酒宴,恭迎定王、定王妃。” 楚元戟捋了捋衣袖:“本王和王妃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先差人准备热水,待本王和王妃沐浴更衣后,再去见皇兄才不失礼节。” 沐云歌惊出一身冷汗,沐浴更衣,这男人想干什么? 男人的要求合乎情理,络腮胡子大汉只能遵命,差人将他们带到南厢客房时,三五成群的奴婢已备好热水守候在此,奉命侍候王爷王妃沐浴。 楚元戟开口道:“有王妃侍候本王沐浴足矣,其余人都退下。” 沐云歌内心原本正在忐忑,听到男人这句话,灵眸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也落了下来。 电视剧也经常上演,宫中皇子表面和气,却大多口蜜腹剑,各怀心思,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她由此推断,那郡王表面上是为楚元戟接风,真正目的不言而喻。 而楚元戟也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屋里的下人全都退下,只剩下楚元戟和沐云歌二人。 沐云歌开门见山:“王爷有话要对我交代?” “你倒有几分眼力劲儿。” 楚元戟眉峰高挑:“我这个皇兄向来不安分,今日给本王接风是假,真正的意图恐怕是想试探本王的眼睛是不是真瞎……” “王爷是怕我会露馅儿,所以在见到郡王之前……假装要沐浴更衣,是为了提醒我。” 沐云歌瞥了眼身边热气腾腾的浴桶,可惜了那么些薰香和花瓣。 “提醒你是真的,沐浴更衣也是真的。” 楚元戟眯眯眼,经过几天时间,他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又比最初清楚了很多,虽然还是模糊的剪影,但已经能够清楚分辨得出物件。 他能看见,沐云歌的指尖皓腕探进了浴桶里,如同柔软的拂柳,在湖水里轻轻摆荡。xしewen 男人威严的声音再次扬起:“还不侍候本王沐浴?” 沐云歌的手指一僵:“我……出去唤婢女来……” “本王刚才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由王妃侍候我沐浴更衣,你现在跑出去,岂不是让皇兄起疑?” “那……我也不能……和定王一起沐浴……” 她还是个恋爱小白,突然就让她和男人鸳鸯浴,绝对不行! 沐云歌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面纱下的脸蛋已经烧透了。 即便看不清她的脸,楚元戟隔着空气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羞窘,他唇角勾勒起冷魅:“本王是让你给我宽衣……和本王一起沐浴?你想得倒美!” 沐云歌更加恨不得钻进地缝,恼羞成怒地回怼:“王爷有手有脚,为何让我为你宽衣?” 楚元戟也沉了脸,嗓音严厉,变得认真:“王妃莫不是忘了……本王瞎了眼,凡事都需要人照顾,你现在如此,一会儿在皇兄面前也定会露出马脚。” “可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 “你别小瞧了我皇兄,在郡王府想要骗过他的眼睛,就得时刻保持谨慎,不能有一丝疏忽大意。” 沐云歌这会明白,男人刚才是故意以身示教,方法虽然可恶,但也算是给她上了深刻的一课。 她咬咬牙:“臣妾这就为王爷宽衣。” 这一刻,楚元戟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传闻里只知她是京城第一丑女,没想到还能屈能伸,有几分聪慧和倔强。 玉带松解,锦袍散落,男人精壮的好身材落入沐云歌眼底。 健康的麦色肌肤,每一块腹肌都闪烁着结实的光芒,瞧着瞧着,沐云歌的脸颊更烫了,她闭上眼,又忍不住悄悄眯开一条缝,不看白不看! 男人不合时宜的提醒声扬起:“王妃别忘了更衣……” 沐云歌顿时回魂:“就在这儿?” 当着他的面!更衣? 楚元戟缓缓背转过身,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嗤:“王妃在担心什么?别说本王的眼睛还未恢复,就算是能看见……” 男人的话留了余音,更像是要让沐云歌自己细细品。 沐云歌冲着男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小声嘀咕:“你最好别偷看!” 她声音极小,好耳力的男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水中倒影里,勾勒出男人的镌刻俊颜,不苟言笑的岑冷薄唇,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纹,连他自己也浑然不觉。 第15章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水雾氤氲,弥漫着淡淡的薰香。 沐云歌藏在珠帘轻纱后,迅速换好了衣裳,软银轻罗的素白长裙,淡雅别致,搭配太后赐的华丽面纱,锦上添花。 男人还泡在沐桶里,她隔着珠帘:“有一事……云歌不知当不当问?” “有关郡王?” “嗯。既然要见面,理当知己知彼,我想知道红楼案的事……” 隔着薄纱般的雾气,男人的声音幽幽飘来:“和你说说倒也无妨……说起这红楼案,还得从七八年前说起,一连好几年皇宫选秀后,民间各地都有美貌女子失踪,直至五年前有后宫嫔妃的亲妹妹失踪将事情禀报太后,父皇才开始命人彻查此事。没想到这一查,竟发现那些女子是被人掳走的,圈养在一幢红楼里,请了人用心调教琴棋书画、歌舞媚术,假以时日后,再将这些女子送给朝中高官为妾,此案牵扯甚广,朝中不少重臣都受此案牵连……” “红楼案的幕后主使……真是长皇子吗?” 沐云歌真的被惊到了,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就是渣渣,天理难容。 楚元戟却出奇的平静:“父皇说是皇兄利用红楼女子拉拢朝臣,意图谋反,皇兄誓死也没承认,最终被父皇驱逐出京,终生不得相见。” “那……” 沐云歌刚要开口,声音戛然而止。 楚元戟突然出水,精壮结实的后背肌肉线条性感流畅,就算是隔着轻纱珠帘,也能感受到火辣辣的诱惑。 “更衣!” 高高在上的王者气息,打断了沐云歌放空的思绪。 她提醒自己眼前的就是人体行为艺术,必须淡定面对! 沐云歌忽略脸颊的滚烫,迅速将干净衣物帮男人穿戴整齐,衣领还有点皱褶,她伸手抚平正要收回,却突然被男人厚实的大掌一把攥住柔荑。 “王妃刚才要说什么?” “哦……臣妾是想问,王爷觉得红楼案的主谋是郡王吗?” 突如其来的肌肤亲密,让沐云歌的脑子有些晕,她急急挣了挣小手,楚元戟松开了她。 “是或不是,现在已经不重要。” 楚元戟的嗓音异常沙哑,似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王妃同本王,现在可以去见皇兄了。” 沐云歌携着男人臂弯,齐肩从屋里走了出来。 早已有人在此恭候,引领他们前往长赢阁,杜随紧随其后。 秋风徐徐,花木染醉,长赢阁湖边的醉花亭里摆设了满桌酒宴。 宴桌正中的座椅上端坐的华衣男子,眉宇尽染狂狷,五官刚毅粗犷,却又不失高雅贵气,此人正是长皇子楚元傲。 他一眼便看见了楚元戟和沐云歌,笑着起身相迎。 “好久不见七弟,长得愈发高大壮实了,不愧是我们西晋第一勇士。” “皇兄见笑,什么第一勇士……都是过眼烟云,莫要再提。” 楚元戟极是沉稳,毫无波澜的声音更是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楚元傲笑着递过一杯酒:“为兄当年离京七弟还是弱冠之年,一眨眼也成亲了,可惜为兄不能进京祝贺,今日就在此补上了。” 他手中的酒就递在楚元戟的面前,楚元戟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笑着应:“皇兄这的酒可是真香,我都闻见了……” 沐云歌灵眸微敛,轻声提醒:“郡王给王爷敬酒呢!” 楚元戟这才恍然,摸索着接过面前的酒杯,带着自嘲:“在皇兄面前失礼,我先干为尽。” 说罢,他抬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七弟这些年风光无限,着实让兄长挂念。” 楚元傲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打量着楚元戟的那双眼。 沐云歌估摸着楚元戟再被郡王这般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看,迟早会露出破绽。 她清了清嗓子,打破气氛里弥漾的诡异:“郡王盛情设宴,妾身可不想辜负这一桌的美味佳肴,要是再不入座菜可都要凉了。” “七弟妹说的是,都入席吧。” 楚元傲的目光朝沐云歌望来,表面谈笑风生,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 落入沐云歌的眼里,却只觉此人城府极深,深不可测,连她也觉得压力极大。再想到楚元戟,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可能吸引楚元傲的注意,只期盼尽早结束这场鸿门宴。 “郡王的园子真美……” 沐云歌心里其实不屑:被驱逐出京的皇子,在华胥城依然观湖看花,饮酒作乐,过着金迷纸醉的日子! 楚元傲眯眼盯着她,目光狂肆放浪:“七弟妹若是喜欢,就和七弟在此多住些日子。” 沐云歌惊觉前方有坑,表面浅笑盈盈:“若非有要事在身,妾身也愿意陪着王爷在郡王这里多住些时日。” 说到这儿,她不忘帮楚元戟夹菜,将玉著翠碗递到他手边,一举一动都是在照顾个眼瞎之人。 楚元傲眼底的疑色渐褪去几分,唇角挑起:“为兄原本以为,最有资格继承父皇大统的人会是七弟。” 楚元戟:“三皇兄文韬武略,太子之位当仁不让。” 楚元傲冷嗤:“就楚元德那个草包……也能坐上太子之位?父皇若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就是别有心机。” 楚元戟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人心叵测,不能轻易落了把柄在他人手里。 沐云歌看得出楚元傲性情狂羁,却没想到他能这么狂,天底下敢这样光明正大骂陛下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楚元傲下颌微仰,粗犷地大笑出声:“七弟为何不答话?是信不过为兄,还是我错看了你原就是个胆小怯懦之人?” 楚元戟放下碗筷:“皇兄到底想说什么?” “想让七弟帮我!” “那……恐怕是要让皇兄失望了,元戟如今只是个瞎眼的废人,就算心有余也力不足,帮不了皇兄。” “难道七弟真甘心做把被人扔弃的刀?……” 楚元傲还想说什么,但似意识到旁边还有沐云歌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湖里的莲花开得正美,妾身过去看看。” 沐云歌识趣起身回避,电视剧她见得多了,知道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第16章 眼中钉,肉中刺! 偶尔拂过一阵细风,湖面的莲叶摇曳婀娜,醉花亭里只剩下楚元傲和楚元戟兄弟二人。 楚元傲狂野不羁的神色收敛干净,只剩下沉稳笃定:“七弟金戈铁马,血战沙场,到头来也只是一把被废弃的刀,你真的甘心吗?接下来……老头子肯定会想办法不断削减你手中兵权,等到你无兵无权之日,就真正成了废人!” 楚元戟拾杯啜了一口酒:“皇兄倒是了解父皇。” “从他五年前将红楼案嫁祸给我,我就看清了他,只是我无兵无权,更无靠山,就算心有怨恨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楚元戟确实曾有怀疑,今日既然楚元傲主动提起,他不妨当面问清。 “红楼案的幕后主谋……当真不是皇兄?” “本王遭人暗算背了黑锅,但我敢确定,主谋肯定就在宫中。” 说到这儿,楚元傲提起桌上酒壶,豪饮了一大口,清凉的酒水并未能浇灭他胸腔腾升的怒火:“如果本王也像七弟一样,在宫中有太后和贵妃撑腰,想必也不会被有心人推出来顶罪。” 空气静了下来。 宫里人都知道,长皇子楚元傲表面尊贵,实际比奴婢强不了多少。他的生母是宫中舞姬,从他出生便养在皇后宫里,皇后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与嫡出的三皇子楚元德待遇更是云泥之差。 陛下也从未将这个舞姬所出的长皇子放在心上,楚元傲就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舞枪弄棒,性情顽劣不堪,或许他是知道只有自己变狠变强,才不会被人踩进泥里。 楚元戟静了静心神:“皇兄在华胥城过这种逍遥日子,不好吗?” “本王咽不下这口气,红楼案的幕后主谋,我一定要查出来。” “如何查?” 楚元傲定睛凝着他:“已经有了眉目,但想要查出主谋,本王必须回京。” “皇兄想让我帮你重返京城?你应该记得五年前父皇的旨意,没有圣命你不得回京,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楚元傲唇角勾勒起好看的弧度,一字一句:“七弟还记得吗?你六岁那年比射箭输给了我,拗着倔劲苦练三年后终于赢了回去,那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是七弟想做的事,就一定能成!” 楚元戟当然记得这件事,宫中众多皇子中,长兄楚元傲最令他忌惮,也是羡慕。 他忌惮楚元傲文武双全,羡慕他性情狂野,放浪不羁,从不屑与人争高下,却凡事都能出类拔萃。而楚元戟从小到大,为让后宫太后母妃心安,半分都不敢懈怠,也绝不能输人半分。 “若我帮了皇兄,皇兄能为我做什么?” “只要能让我回京找出红楼案主谋,洗清冤屈,从今往后,我就是七弟手中的刀,你指哪儿我杀哪儿!” 楚元傲那双鹰眸,锐利、冷漠,且坚定。 楚元戟沉默片刻,点下头:“想得父皇口谕并非易事,元戟只能尽力而为。” “为兄已经等了五年,不在乎再多些时日,我就在华胥城静候佳音。” 楚元傲兴奋起身:“我去请七弟妹过来用宴。” 脚步声渐行渐远,杜随近身侍候主子:“谁都知道长皇子性子野惹不得,王爷为何要答应他?岂不是自找麻烦。” “长兄性子是野了些,但……本王并不讨厌他。若再退一步论,倘若今日本王不应下他,你真以为我们能顺利离开华胥城吗?” 比起皇宫里的那几位,楚元傲是还算重情义,但以他狂野不羁的性子,硬要蛮不讲理地将他们扣在郡王府,他也并非做不出这种事。 杜随顿时明白主子的权宜之计。 衣香鬓影,有脚步声传来,楚元傲已将借故回避的沐云歌请回了醉花亭,也有下人利索换上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沐云歌一眼便能看出,郡王的心情极是不错,想必刚才她离开的半柱香里,楚元戟答应了要帮楚元傲。她只是心里琢磨,表面未显露分毫。 酒肉飘香,觥筹交错,楚元傲有了几分醉意:“七弟在府邸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为兄亲自送你出城,还有……别在太辉观休养太久……当心京城变天……” “皇兄醉了,来人扶他回屋歇着吧。” 楚元戟也缓缓起身:“王妃若是吃好了,我们也回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湖边的风也多了凉意,天竺上前为沐云歌添了件乌金云绣斗篷。 一路上的秋菊,不俗不艳不媚不屈。 离客房的院子越近,沐云歌的心跳也跟着加速,郡王府的人将她和楚元戟安排住同一间屋,想到孤男寡女要共处一夜,她没由来的心慌。 “王爷先回屋歇下吧,我还要给乔枫换伤药。” 进了院门,沐云歌突然想到借口离开,暗暗庆幸还有乔枫的伤给了她理由。 “王妃早去早回。” 楚元戟只是低低丢下这句,便同杜随先走一步,青发如泼墨在风中飞扬,步履沉稳无声。 身侧,丫鬟天竺轻声提醒:“今晚的好时机,王妃可要好好把握。” 经过一路的朝夕相处,天竺玉树都与她亲近熟络了许多,有些私密话也是敢讲的。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红脸轻嗔:“坏丫头,满脑子想什么呢?” 连丫鬟也变得不正经了,拿她开起了玩笑。 天竺却认真起来:“王妃大婚之夜就住进了逍遥阁,奴婢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下来,王妃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奴婢也一定会帮王妃。” 沐云歌无奈摇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还是乖乖闭嘴,别越说越乱。 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乔枫住的屋门外,玉树正好出门倒水,看见她俩凑近前,神秘眨眼:“乔枫那小子的眼睫毛比王妃的还长呢,真好看。” 天竺也连声附和:“还有……小脸蛋吹弹可破,唇色樱红,比姑娘还俊。” 沐云歌见怪不怪,自乔枫与她们同行这一路来,天竺玉树这俩丫头就芳心荡漾,背地里一直夸少年长得俊俏,吃饭也悄悄给乔枫碗里加肉。 第17章 投怀送抱不过如此! 沐云歌推门进屋,差点和迎面的少年撞了个满怀:“当心!受了伤还冒冒失失……” 她的笑音轻柔好听,少年微红了脸,低下头:“我自有分寸,王妃别拿我当小孩。” “看你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不是小孩是什么?” 乔枫抬头,正色凝着她:“我十五,不小了。” “你有十五?” 沐云歌半信半疑,少年虽然清瘦,却是修长。 乔枫抿了抿唇:“是虚岁,但也不小了,王妃别拿我当小孩。” 沐云歌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咱们现在先换药,成吗?” 乔枫点头,看她准备纱布药水的模样极是认真,他突然开口:“王妃为何总是戴着面纱?” 沐云歌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莞尔一笑,故作轻松:“因为长得丑,怕吓着别人。” 乔枫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王妃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沐云歌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乔枫皱紧了眉头:“王妃为何要笑?” 沐云歌开始帮他换药,笑得漫不经意:“你都没见过我的模样,又怎知我美?” “王妃的眼睛很美,看过一眼的人就再也忘不了。” 乔枫压低了声音,垂下黑眸。 沐云歌依然只是低笑,只当这孩子是嘴甜哄她。 换好药纱,她叮嘱乔枫服下药片,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想到要与楚元戟独处一室,她宁愿在少年的屋里多呆一会儿。 乔枫似也看出了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十指紧张地攥着衣角,微敛的眸光却烁烁发亮。 沐云歌刻意挑起话题:“乔枫,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 “王妃想问什么?” “那日离开京城,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以他的脚力跟着马车跑了一天的路,满头大汗,应该累坏了吧?可是杜随撵他走的时候,他还是留恋不情愿。 这件事情,沐云歌好几次都想开口询问少年,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乔枫沉默地坐在那儿,衣角被他的手指绞得皱皱巴巴,半响的安静后终于开口:“王妃……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你的意思……我们之前见过?” 沐云歌有些惊讶,她好像并无印象。 乔枫撇了撇嘴,似是被她忘得一干二净有些委屈:“那日长安街尾巷口,王妃给了银子让我好生安葬我娘,最后临走还给了我一串糖葫芦。” 沐云歌惊诧出声:“你就是……那个写下血字卖身葬母的少年?”乐文小说网 那日她急着赶回王府,倒是真没细细看那少年的相貌,后来再遇他又一身脏兮破烂的像个小乞丐,沐云歌更是不可能认得出。 乔枫突然起身,单膝跪地行礼:“是王妃的一念之善,才让我娘入土为安,当日乔枫是卖身葬母,所以从那日起我的命就是王妃的。” 沐云歌恍然:“莫非……那日我在卖糖葫芦那儿遇见你,也并非偶然?” 乔枫点头,安葬母亲后他便在长安街头乞讨,为的就是寻找恩人,当沐云歌出现在卖糖葫芦的摊贩前,他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她。 沐云歌不用再问,也知道那日乔枫为何会替她挡下刺客的那一刀了。 “你……是不是傻啊?就为了几两碎银,把自己的命都差点搭进去。” 她内心百感交集,得知真相后情绪竟有些失控,最重要的……她是心疼这个傻孩子! 乔枫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满足地笑了:“乔枫不傻,我的命本就是王妃的。” 月光如银纱倾泻,沐云歌从少年屋里出来后,显得心事重重。 玉树和天竺看得出来主子有心事,对视一眼,安静乖巧地紧跟身后。 不知不觉间,竟回到落脚休息的客房外。 天竺轻声道:“天色不早了,王妃该回屋歇下了。” 看着眼前的雕花木门,沐云歌有些不情愿地推开,却意外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并未见到楚元戟的人影。 “王爷去哪儿了?” 天竺满眼失落,全然未察觉到主子眼睛里长舒口气的轻松。 沐云歌心里猜想,楚元戟应该也不想与她共处一室,大概是去杜随那儿凑合一宿。 “王爷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你们俩也都回屋歇了吧,我也倦了。” 等天竺玉树出门后,沐云歌不忘从屋内插上门栓,这才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取下了面纱。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如一道耀眼的光渐渐从云层拨出,红肿消褪不少的脸蛋已能大致看得出精致秀美的五官,原主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如同乔枫所言,她拥有一双美得让人难忘的雾眸,眉眼藏羞,秀鼻挺立,樱唇不点而赤,若是等皮肤调理好了,定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沐云歌例行公事的清理了皮肤,她研制的焕肤水确实好用,脸和手都更加柔嫩了。 当她洗漱好做完护理,楚元戟还是没有出现,沐云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便上床安心入睡。 风吹幔帘飘动,窗口逸入的晨风微凉,睡梦中的沐云歌不由缩了缩身子,窝进暖和的地儿,宽厚炙热的后背突然让她惊觉到异样,腰间落着一只不属于她的长臂。 沐云歌脑子突然清醒了,猛然回头,看见男人迷朦间眯着细长凤眸,缝隙间流露出狐狸的狡黠高傲。 “王……王爷怎么会睡在这儿?” 沐云歌抽身而出,戒备地攥紧被子,骨碌碌的眼珠往身上打量,她的底衣都还好好的,不像受到过侵犯。 楚元戟似睡意正浓,不耐皱了皱眉头:“这是皇兄为本王安排的客房,本王不睡在这儿要去哪儿?” “那……你怎么进来的?” 沐云歌记得自己插上了门栓,而且夜里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楚元戟闭上眼睛继续睡,似是懒得再理睬她。 沐云歌探究的目光四下环望,最后落在了窗口,窗户是打开的,男人应该是从那里进的屋。 突然意识到他们还在同一张床上,沐云歌脸颊微烫,想要避开男人的身体迅速起床,却不想急中出错,就在她抬腿越过男人的身体时,楚元戟突然侧转身体,牵连将她绊倒,迎面直扑进男人的胸膛。 投怀送抱也不过如此! 第18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只闻一声闷哼,楚元戟墨瞳收紧,睡意全无:“你就这么着急想成为本王的女人吗?” 沐云歌慌忙解释:“误会误会!王爷……我真的只是想起床。” 如果不是他突然翻身,她也不会被绊倒。 沐云歌急着解释完,转身就想逃,却被楚元戟一把抓住手腕,温柔的触感让男人的神色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恢复了犀利:“欲拒还迎的把戏若是换在别的女人身上,本王或许还会心动,但是你……不可能!沐云歌,以后在本王面前最好别再耍这种心机。” 被他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嘲讽,沐云歌皱紧了眉头,语气也冷了几分:“王爷是自恋狂吗?夜里爬窗溜进被窝与我同床共枕的人是你,既然嫌弃我丑,就不该轻薄于我。” 还不安分地搂了她的腰! 楚元戟竟被她怼得红了脸:“牙尖嘴利,刚才你分明想勾引本王,还敢矢口否认?” 沐云歌心一横,也豁出去了:“好!今日沐云歌对天发誓,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我也绝不会勾引你——楚元戟。你现在能松手放开我了吗?” “你……胆敢直呼本王名讳……” 楚元戟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被气得不轻,紧攥着女人腕的大掌有些不甘,却还是松了手。 沐云歌生气甩开他,麻利地跃身下床洗漱穿戴。 这一番闹腾下来,楚元戟哪还有睡意,也绷着黑脸起了床。 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丫鬟天竺敲门送进热水,拧了热毛巾:“请王爷擦脸。” 楚元戟接过毛巾的手带着不同往日的力道,气鼓鼓的,心里窝着火。 天竺再瞥向王妃,沐云歌坐在梳妆镜前绾发,虽然隔着面纱看不见表情,但空气里流窜的紧张气氛,不难让人察觉到这二人之间的异样。 “咳……王妃该给王爷换药了。” 天竺刻意打个圆场,她是想帮王妃。 不想,沐云歌吐气如兰地轻声飘来:“药纱就在桌上,天竺,换药的步骤之前我已教过你,从今日起,给王爷换药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天竺心里咯噔一下,再偷睨一眼王爷的脸色更黑了! “奴婢手笨……只怕做不了……” 沐云歌缓缓起身走来:“换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你是我见过最心灵手巧的姑娘,放心做吧,我会在旁看着你!” 楚元戟亦一咬牙:“天竺,给本王换药。” 这丑女人分明就是故意找茬,真以为没了她就不行? 听见王爷一声令下,天竺也不敢再推诿,按着先前王妃教她的方法步骤,有条不紊地帮王爷换了眼药纱布。 楚元戟黑脸憋着气:“天竺,你做得很好,以后给本王换药就交给你了。” 天竺怯怯应:“是。” 就在这时,沐云歌淡淡丢下句:“妾身要去给乔枫换药,先告退。” “奴婢也告退。” 天竺哪能看不出王爷在和王妃怄气,逃也似的退下。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满身煞气的楚元戟,心中愤意难平:那个丑女人借口不给他换药,转身就去照顾那个小乞丐了,莫非在她眼里,他堂堂定王还不如一个小乞丐? 秋风徐徐,菊香飘来。 沐云歌吩咐天竺玉树收拾行李准备起程,独自前往乔枫的住处为他换药。 当她从乔枫那屋折返回来,忽被道熟悉不羁的声音拦下了去路—— “七弟妹亲自给下人换药,就不怕落人口舌?” 楚元傲一身华丽锦袍,鹰眸如幽潭深不可测,突然出现在青石小径,拦下了沐云歌的去路。 沐云歌淡淡一句:“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斜。” “哈哈哈……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有点意思!当初听闻七皇弟被相府骗婚,本王还等着看热闹,没想到七皇弟因祸得福,找了个有趣的王妃。” 楚元傲说话完全无所顾忌,不遮不掩,笑声豪放不羁,却无一丝蛮夷之气,那张粗犷刚毅的面孔也异常英俊。 沐云歌有些看不透这个人,不过相比京城的其他皇子,他确实与众不同。 “没想到郡王远在华胥城,对京城里的消息倒是灵通。” 她看似淡淡敷衍,其中却也有深意,说完后绕过楚元傲继续前行,不想男人脚下乾坤移转,眨眼又伫在她的面前。 楚元傲唇畔的笑容无限扩大,却未及眼底,直勾勾盯着沐云歌的明眸:“京城第一丑女,却有双如此迷人的眼睛……” 沐云歌沉下眸,声音冷冽:“郡王三番两次拦我,究竟是何意?” “本王特意在此处等七弟妹,自是有重要的事情。” 沐云歌从见到楚元傲的第一眼,直觉他就是个惹事的主儿,她可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 “郡王若有要事,理应去找我家王爷,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怕是做不了主。” 楚元傲就像丝毫未感受到女人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笑得更是愉悦:“本王有份见面礼要送给七弟妹,只能见你。” 沐云歌定睛凝着他,并不答话。 只见男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用油纸密封的物件,嗓音也低了几分:“相府不受待见的嫡长女,被太子和嫡妹联手陷害替嫁,七弟妹就真的甘心吗?” 沐云歌心口开始疼,就像是结痂的伤口被人扒开,鲜血又涌了出来,近乎窒息的疼痛感袭卷而来,医学也无法解释。 似是从她紧蹙的眉尖察觉出了异样,楚元傲唇角的笑容敛净:“楚元德那个草包,浑身都是纨绔陋习,本王和他之间的恩怨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手中拿的是这几年搜集到太子所犯恶事的证据,若是七弟妹不嫌弃,本王就把它送给你当做见面礼,这些就算扳不倒他,也多少能让他吃些苦头……” 沐云歌极力隐忍着令人窒息的疼痛,手心全是冷汗,脑子还是很冷静,郡王是想借她的手对付太子?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拿了这些证据也无门可投……” 第19章 有这么丑的狐媚精吗? 沐云歌心口的疼痛突然加剧,脑海里浮现原主被太子和沐如雪逼迫替嫁咬舌自尽的画面,似怨灵难安,极力反抗她的意识,折磨着这具身体。 “七弟妹聪慧过人,这些证据交给你定能物尽所用。” 楚元傲手中的东西就摆在她面前,影像却渐渐模糊,沐云歌恍惚地若闻若现,终是抵不过心口窒息的疼痛,眼前倏地一黑,倒了下去。 当沐云歌再睁开眼,躺在客房的床榻上。 “王妃可算醒了,郡王派人去请大夫,很快就到……”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并无大碍。” 沐云歌回忆刚才的诡异,脑海里闪现原主最后死的画面,实是惨不忍睹。 若真是原主冤死不甘,怨灵不灭,她愿意完成原主遗愿,以超度亡灵。 她心里正琢磨这事儿,床边的天竺还惊魂未定:“王妃刚才在路上昏迷,幸而被郡王撞见抱了回来,偏不巧王爷和杜侍卫都不在,玉树已经去找王爷,也该快回来了。” 原来是楚元傲抱她回来的。 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玉树一路小跑:“大夫,里面请。” 紧随玉树身后进屋的除了请来的大夫,还有楚元戟和杜随,他们也回来了。 沐云歌从床上起来:“我已无碍,玉树,你请大夫回吧。” 大夫愣站着,进退两难。 楚元戟平静出声:“大夫既然来了,号个脉看看也不碍事儿。” 天竺和玉树的点头如捣蒜,王爷说得对! 沐云歌也不好再推辞,就让大夫号脉看看吧。 天竺在沐云歌的皓腕上搭了块轻纱丝绢,大夫上前始终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一阵寂静后,大夫收回了手,沉吟片刻才开口:“王妃只是气血亏虚,身子并无大碍。” “已经昏迷不省人事,还并无大碍?” 楚元戟冷声扬起,吓得大夫战战兢兢,口齿也变得含糊不清:“王妃虽然气血亏虚,但也不至于虚弱到昏迷……恕老夫才拙,也无法解释。” 沐云歌轻声打断:“王爷放他走吧,妾身方才只是忽然眩晕昏迷,身体并无大碍。” 今日事出诡异,连她这个医学高才生也解释不清,又怎能为难大夫。 楚元戟沉着眉眼摆摆手,那大夫逃也似的跑了。 “王妃当真无碍?” “无碍。” “那我们即刻起程。” 沐云歌心里还装着事儿,沉稳回答:“你们先装行李上车,我去去就回。” 楚元戟俊颜划过异色,转瞬即逝,未再开口。 沐云歌正要询问府中家仆,找人带自己去见楚元傲,没想到才刚走出院子,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正是楚元傲本尊。 “郡王来得正好,我刚要去寻你。” “七弟妹是想明白了?” “嗯。郡王的见面礼我收下了。” 楚元傲唇角勾扬,他掏出东西交落到女人手里,眸光幽邃:“七弟妹能回心转意,实在出乎本王意料。” “我改变主意并非因为郡王,而是为我自己。” 沐云歌细长柔软的双手接过东西收好,清冷转身,不带一丝情绪。 身后,楚元傲凝着那道倩影,仿似云层里探出的微光,渐渐变亮,光芒万丈,让他越看越觉得此女有点意思,嗤地笑出声来。 院子里车马已经准备就绪,沐云歌正迈开脚步朝后面的马车走去,杜随不留痕迹箭步将她拦下。 “王妃请上马车!” 沐云歌顿时想明白,他们现在还身处郡王府,不能让人看出她和楚元戟是对假面夫妻。 于是,她硬着头皮踩着马凳,就在这时帘门内突然伸出一只厚实手掌。 楚元戟温柔的嗓音传来:“王妃当心。” 虽然隔着帘布看不见男人的脸,但那酥声温柔的不像话,只让沐云歌头皮发麻,她不经意一瞥,正巧看见楚元傲就站在院子口,唇角噙着笑,远远地凝望着这一幕。 沐云歌勉强伸出了手,车内有股力量轻轻一带,将她拉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外便传来楚元傲的声音:“今日为兄亲自送七弟出城,驾!” 马蹄飞扬,一队人马迅速穿过华胥城,朝北行驶。 楚元傲前脚刚撤,沐云歌就迫不及待想换坐到后面的马车,被楚元戟冷声拒绝:“皇兄的人还没走远。” 沐云歌无言反驳,只能再忍耐忍耐,可马车内的气氛确实令她尴尬得难以描述。 二人各峙一方,楚元戟脸色阴沉:“本王再提醒王妃,只要我一日未写休书,你就还是名义上的定王妃,言行举止莫要出格,否则就休怪本王……” 突如其来的一句,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沐云歌皱紧眉头:“定王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分明是话里有话,含沙射影地在暗示什么。 楚元戟侧眸凝向她的方向,虽然还不能看清她的脸,轮廓却比之前要更清楚了些。 他抽了抽嘴角,轻蔑冷嗤:“王妃非要本王将话挑明吗?” “妾身愚钝,定王最好能说得明明白白。” “听说今日你昏倒,是皇兄将你抱回去的?” “是。” “你刚才鬼鬼祟祟出去,也是去见了皇兄?” 沐云歌顿了下:“是。” “话已至此,王妃还要本王接着说吗?” 沐云歌咬咬牙:“说清楚。” 楚元戟冷笑:“本王原本还想给你留三分薄面,既然你不要脸,那本王就揭穿你这个狐媚精的嘴脸。早上你勾引本王不成,转头就在皇兄面前昏倒,究竟是何心机?”xièwèn “定王以为我是假装昏倒?” “大夫说你虽气血亏虚,但不至于昏倒。王妃当时急着赶走大夫,显然是心虚。临行前还要跑去与皇兄再见一面,你又有何企图?本王虽然眼睛看不清,心却似明镜,你瞒不过我。” 楚元戟言之凿凿,一副高高在上全在他掌控之中的冷傲姿态。 沐云歌见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只觉得可笑:“看来我这个狐媚精是当定了,不过……王爷见过有我这么丑的狐媚精吗?” 她可是名誉京城的天下第一丑女! 第20章 她这个定王妃太难了! 这一路,沐云歌和楚元戟谁都没有再先开口说话。 直至马车到了栖霞山停下歇息,沐云歌跃身而下,头也不回地坐上了后面那辆。 楚元戟抽了抽嘴角,低沉下令:“杜随,谋划兄长回京之事暂缓。” “是。” 杜随小心翼翼:“王爷,京城那边有消息传来,丞相和白大人都相继有了动作。” 最近糟心事太多,总算听到个好消息。 楚元戟的俊颜有些舒缓:“好戏开锣了!就看他们怎么狗咬狗,不能枉费本王花了心思留下的那些线索。” 杜随低声试探:“王爷的意思……这一局想让谁先占上风?” 楚元戟不假思索:“当然是让白旭琨那老头先赢一局,沐睿那只老狐狸竟然算计到本王的头上,必须得让他吃点苦头。” “是,属下按王爷的意思传令下去。” 一行人在山脚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便该上山了。 太辉观建落在栖霞山的半山腰,马车上不去,只能靠脚力攀爬。 楚元戟的眼睛已经大致能分辨得出陡峭,倒是不让人担心。 沐云雪的目光落在乔枫身上,少年肩胛有伤,上山路上攀爬应该会牵扯到伤口。 似是看出的她的担心,乔枫沉着地先开了口:“王妃放心,我从小就擅长爬树登山,这点山路还难不倒我。” 楚元戟从他们身边经过,声音幽幽飘来:“年轻人话别说得太满,栖霞山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等进了山,沐云雪才明白男人所言何意,这栖霞山里除了陡峭,越往深处越是笼罩着一层纱白迷雾,视野不清,极是容易迷路。 “杜随前面领路,莫言负责断后,其余人挨着走,把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 楚元戟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这些迷雾对他丝毫不受影响,因为他看见的东西原本就模糊不清。 沐云歌站在他身后犹豫要不要伸手搭上男人肩膀,可想到万一楚元戟又血口喷人,污蔑她对他图谋不轨如何是好? “是本王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反应这般迟钝,若是在战场上够死几回了!” 楚元戟突然回头,这话明显就是说给沐云歌听的。 沐云歌撇撇嘴,伸出手臂搭在男人肩膀,有些心虚,更觉得委屈,她这定王妃当得也太难了。 栖霞山迷雾袅绕,地势复杂,还时有野兽出没,沐云歌这会儿再回想,难怪他们这一路上都没见着一个人影,不谙熟其道之人,怕是会在这山里枉送性命。 野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沐云歌身后的天竺吓得松了手,不想脚下一滑朝后倒去,她身后跟着的是乔枫,少年反应灵敏地推她一把,却是牵动了伤口身子一晃,失去平衡倒下去。 少年身后是玉树,小丫鬟想要攥住他却只扯破了袖口的布料,少年闷哼一声跌下了谷,眼前弥漫着浓郁迷雾,早已看不见他的踪影。 天竺知道自己惹了祸,害怕哭出声:“都是奴婢的错,我要去救乔枫。” 玉树道:“你又不会功夫,还是我去。” 俩个丫鬟争论不休时,楚元戟的声音传来:“所有人排好队,跟着杜随继续前行。” 沐云歌没想到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乔枫跌下了山谷,难道我们要扔下他吗?” “行军打仗的将士,从来不会扔下自己的队友。” 楚元戟低沉冷声,突然一把攥着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朝前拽了一小步,重重落在了杜随的肩头。 这一刹,沐云歌有些羞愧。 原来男人是让所有人继续前行,而他自己则留下来寻找乔枫。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 “万一有人受伤,我可以急救。” 沐云歌依然努力争取,想弥补自己刚才的鲁莽犯下的错。 楚元戟沉默了少许,闷沉应了声:“那王妃必须向本王保证,路上不许使性子,一切都要听从本王指挥。” “一切都听王爷的。” 沐云歌不禁暗自腹诽:爱使性子的人怕是王爷本尊吧! 其余人紧随杜随身后继续前行,楚元戟和沐云歌一同顺着乔枫跌落下山的方位,探索着朝下去寻人。 沐云歌脸颊有些烫,因为她的手一直被楚元戟紧紧地攥在掌心,虽然知道男人牵她的手是以防万一,但那宽厚温暖的手掌,无法言喻的安全感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幸好有迷雾为掩饰,男人的眼睛也还未完全恢复,她才不至于太羞窘。 嗷—— 狼嚎声再次传来,这次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些。 沐云歌开始担心:“乔枫他不会遇到狼吧?” “狼嗷声是从对面山峰传来的,他遇不上。” 楚元戟果断的回答,打消了沐云歌的恐惧,她更是紧跟男人的脚步,一刻也不敢落下。 一个时辰过去,他们已经寻到谷底找了几个来回,也没能发现乔枫的身影,沐云歌更是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半个回音。 入夜的山谷寒气渐重,沐云歌啰嗦地打了个寒颤,男人突然松开了她的冰凉的小手,长臂直接环过她的肩头,身上的长氅披风一半落在她的身上,紧紧将她包裹。 “本王虽然不喜欢你,但也不想看着你冻死在这儿。” 沐云歌没心情和他斗嘴,啰嗦着唇:“这么冷的夜,如果我们再找不到乔枫,他怕是会冻死在这儿。” 楚元戟也不禁疑惑:“顺着他跌落的地方一路找下来,没理由找不到人。难道他已经爬上去了?” 话飘到沐云歌耳朵里,眸光微亮:“乔枫那孩子是挺机灵,说不定他真的自己爬上去了。” “那我们上去看看。” 楚元戟似嫌沐云歌攀爬的太笨太慢,突然一把勾紧女人的腰,施展轻功带着她迅速攀爬上去。 他们沿着朝太辉观方向的路前行,一炷香的时辰就看到了光亮,迷雾也渐渐褪散,太辉观已经在他们眼前。 杜随带着几名护卫正迎面而来:“属下正要带人去寻王爷王妃。” “乔枫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沐云歌眼里闪烁着期盼,却在看见杜随摇头的那刹希望破灭:“不行,我们还得再回去找他,晚了他会冻死在山谷里。” 第21章 身陷蛇谷! 这次,他们为返回迷雾林谷做了充足的准备,除了添加长氅御寒,还带上了火把驱雾。 楚元戟下令兵分三路,分别朝左中右的方向扩大搜索范围,他同时瞥了眼身边的身影:“王妃想和谁一路?” 沐云歌不假思索:“我要跟着王爷……” 只有跟着楚元戟才让她有安全感,可话出口后竟有些脸热,担心自取其辱。 出乎意料,楚元戟竟一口答应,接着对杜随一众侍卫下令:“你们五人分两路,本王和王妃去右边……” 杜随的声音透着紧张:“王爷,右边是蛇谷,您……要当心。” 楚元戟闷沉应声,攥上沐云歌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右侧的蛇谷深进。 沐云歌一手举着火把,紧随男人步伐,忍不住好奇:“杜侍卫为什么要特别提醒王爷当心?那蛇谷很吓人吗?”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蛇谷里有瘴气,且毒蛇盘踞,倘若乔那臭小子真撞去了那地儿,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虽然男人说得轻描淡写,沐云歌却似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蛇谷的危险,不由打了个冷战。 寒雾缭绕,男人迷濛的墨瞳漫不经意瞥了眼她的方向,唇角慵懒:“一会儿到了谷口,你在外面等着,本王一个人进去。” 借着火光,沐云歌能看清男人嘴角耐人寻味的浅意,他是察觉了她内心的怯意,所以嘲笑她吗?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故作气定神闲,声息之间努力表现出坦荡:“虽然我不是王爷手下的兵,但我也不是胆小怯懦之人,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扔下自己的队友。” 她说得理直气壮,就连自己都差点被自己的勇气感动了。 正说着话,突现前方的迷雾更加浓郁,他们已经到了蛇谷口,隐约看见一棵棵硕大茂密的树影在夜色里发出籁籁响动。 “是什么声音?” 沐云歌眸光泛疑,虽然谷底有风,但绝不至于在林子里刮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必是巨蟒……” 男人的话还未落音,幽谷深处传来一声巨响,腾起了浅青云雾仿若天空炸开了蘑菇云,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巨蟒……会吃人吧!” 沐云歌神色震撼,就算努力保持镇定,微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楚元戟竟难得笑出了声:“像这种吃人的巨蟒并不是最可怕的,比它可怕的毒蛇在这蛇谷里多不胜数。” 这一刻,沐云歌突然后悔了,她为什么要突发奇想将男人支离京城?若早知道他口中的太辉观坐落在如此险谷峻峰之中,她绝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王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楚元戟的话听似调侃,却又有几分认真。 沐云歌很快就捋清了脑子,坚定摇头:“我说过绝不会扔下自己的队友。” 昏暗中,楚元戟的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缓缓收回,语气沉稳:“你就等在蛇谷外,本王速去速回。倘若半个时辰等不到本王回来,你就折返回去找杜随他们前来支援。” 男人沉着冷静的模样是认真的。 沐云歌摇头:“既然一起来,那就要一起入谷。杜侍卫他们若是等不到我们,自会前来蛇谷寻人,王爷用不着找借口支开我。” 不知为何,想到楚元戟故意要将她留在谷外,她突然涌起一股力量,心里也不害怕了。 楚元戟瞳孔一聚,片刻沉默后掏出准备好的雄黄粉,挥洒而落,均匀沾在二人身上,接着重重攥紧她的手:“跟好本王,手里的火把千万别灭了,能驱迷雾,也能驱蛇。还有……谷里瘴气重,我们支撑不了多久,无论如何一个时辰都得出谷,明白吗?”xしewen “嗯。” 沐云歌的心脏怦砰直跳,她以前上过野外求生的课,现实版还是头一回。 偌大的林子里,到处都是蛇,青竹蛇、红环蛇、眼镜蛇……还有大部分沐云歌都不认识,简直就是个毒窝。 因为蛇对气味特别敏感,所以他们身上的雄黄粉还能起到作用,大部分的蛇都会盘旋着绕道而行。 沐云歌和楚元戟打着火把,一路仔细寻找乔枫是否有留下痕迹,男人若有所思:“乔枫若是真误入了蛇谷,回过神来也一定会赶紧逃走,肯定不会再往里深入,所以我们的重点搜查范围应该在蛇谷外围。” 沐云歌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且在外围区域搜索对他们而言,相对也会安全一点。 就在这时,她惊诧发现很多蛇群都朝着深谷西边的方向迅速游滑,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儿。 楚元戟也察觉到了异样,眸光收紧:“能让群蛇骚动的只有人血的味道,看来……蛇谷里真进了人。” “乔枫……” 沐云歌的心脏紧张地揪成了一团,倘若真如男人所言,那乔枫现在肯定是凶多吉少。 “你站在这里别动。” 楚元戟突然松开她的手,离开前再次拿出一包雄黄粉,洒了她一身。 沐云歌站在原地停留数秒,咬牙一跺脚,也悄悄跟了过去,虽然早已看不见楚元戟的身影,但她知道只要跟着蛇群走,就一定能找到男人和乔枫。 火把微光中,密林和丛草间一条条蛇身如闪电青光不停晃动,吐着骇人的蛇信子,发出嗤嗤声响,似有刺眼的寒光掠过暗空。 沐云歌抬起火把细细一看,只见一条巨大的蛇正在空中与人纠缠,蛇麟如铁,鲜红的蛇信子肆无忌惮地伸向被蛇身缠住的男人。 是楚元戟!他的身体被一条黑色巨蛇紧紧缠住,蛇头那双绿瞳泛起的青幽冷光,甚是骇人。 就在沐云歌吓出一身冷汗,忽见凌空划出一道血光,楚元戟硬生生将蛇尾劈断,从卷曲的蛇身里挣扎出来,那黑色巨蛇受到重创,似又痛又恼,蛇身疯狂摇摆,不断追着男人劈打,鲜血四溅,红光满天。 嗤嗤嗤—— 密林里的蛇信子声音越来越密,似四面八方不停有蛇群涌来。 楚元戟被山海般的蛇群包围,也让沐云歌顿时慌了神,眼看着男人就要被蛇群湮没,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掏出腰间防身的短匕,毫不犹豫划破自己的手掌。 第22章 生死相依! 鲜红的血从沐云歌的掌心逸出,血腥的味道果然很快引起了蛇群骚动,就算是雄黄粉也再无法遮掩她的气味。 沐云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知道蛇怕火,挥动纤臂不停闪动火把,让群蛇不能近身。 可是蛇却越来越多,一只金丝银绣的云靴踏空而来,楚元戟从天而降,剑光划破暗夜,挡去她面前的危险,将四面八方涌入的蛇群斩得血肉模糊,尸段飞溅。 男人低沉一声:“本王刚才查探过了,前面确实有人的血迹,留下了衣裳碎片还有一块玉佩。” 他将手中之物塞到沐云歌手中,利剑环扫四周,杀出一条血路,同时攥紧了沐云歌的手:“快走!” 有道七彩的光如闪电般疾驰而来,是条七彩环蛇,双眼如铜铃那般大,血红的蛇信子嗤嗤直响,朝着沐云歌的脖子扑过来。 沐云歌吓出了身冷汗,只见楚元戟握着长剑的手,毫不犹豫朝着七彩环蛇刺去。 锋利的银光从沐云歌眼前掠过,她近距离看见剑锋穿透蛇信子,将它一分为二,接着插进大蛇的嘴里,银光再从蛇头顶迸射而出。 鲜血如雨,从沐云歌的头顶淋下,这一刻她双腿瘫软无力,似是听见身侧的男人闷哼了一声,接着有只长臂环上她的腰,男人施展轻功带着她迅速离开了这片蛇谷迷雾。 谷外的薄雾淡了些,空气也变得清新,一阵夜风刮过,沐云歌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却也就在这时,他们二人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凌空跌落到草地上。 沐云歌迅速爬起来拾火把照过去,才发现楚元戟倒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唇色青紫发乌,人已失去了知觉,她再定睛细看,男人握剑的那只手掌乌黑,有清晰可见的牙印,他被蛇咬了。 是剧毒!如果不能及时注射血清,楚元戟一定会死! 沐云歌拨动手环,打开了实验室的光门,迅速进去找到相应的特效针剂,再回到男人身边,借着火把微弱的光,迅速完成了急救治疗,也顺便包扎了自己手掌的刀伤。 楚元戟还在昏迷中,而且身体越来越凉。 沐云歌心里暗暗着急,可别没让毒蛇咬死,反而让男人冻死在山谷里。 她咬咬牙,身体靠近楚元戟,渐渐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再裹上厚实的长氅,用自己的体温保护他的体温不会骤降。 时间一点点过去,男人的体温也渐渐暖和起来,沐云歌又倦又困,竟伏在男人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直至耳畔传来闷沉的咳嗽声,才让她猛然惊醒。 “王爷醒了?” 她迅速从男人怀里跳了出来,不忘连声解释:“我绝对没有冒犯王爷的意思,是因为你中了蛇毒体温骤降,我……我刚才那……是为了救你。”乐文小说网 沐云歌发现自己的舌头变得不利索,明明是救了男人,却莫名有些心虚。 大概是因为刚才在男人怀里睡得太香,让她说话少了底气。 楚元戟似有些不能置信:“是你救了本王?” 他记得自己被七彩环蛇临死前狠咬了一口,怎么可能活下来? 沐云歌微扬起下巴,总算有了一丝得意:“王爷为救我被毒蛇咬伤,我救你一命,咱们也算扯平了。” 楚元戟眸光泛疑:“七彩环蛇乃天下剧毒之一,据本王所知此毒无人能解。” 沐云歌挑眉反问:“王爷的眼睛御医不也说救不了吗?可你的眼睛现在不也逐渐恢复了?” 她就是这么厉害! 楚元戟发现竟无言以对,他低头拾起还盖在身上的长氅,递还给女人。 沐云歌也顾不得长氅上满是血迹,冻得赶紧披上,继而掏出了男人在蛇谷交到她手里的衣料和玉佩,忧心忡忡:“王爷当真觉得乔枫被人救走了?” “本王仔细核查过,地面有少量血迹,应该是他肩胛的伤口撕裂留下的,却并未发现打斗痕迹,也就是他被人救走时没有挣扎,至于那块玉佩……质地透亮,雕工精细,不像是乔枫随身之物,极有可能是救他之人落下的。” 楚元戟的话虽是揣测,却条理清晰,沐云歌也觉得言之有理。 “也就是说,找到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就能找到乔枫了。” “如果他们能活着出蛇谷,按理说应该会去太辉观寻我们。” 沐云歌点点头:“那……我们也尽快与杜侍卫他们会合。” 正说到杜随,便看见远处火光闪烁,正是杜随一行五人,朝着蛇谷的方向寻来。 当火光照及看见楚元戟和沐云歌浑身是血,杜随一行大惊失色。 “王爷王妃恕罪,小的护驾来迟。” “你们来得正好,回太辉观。” 楚元戟几乎想也未想,极是熟练地攥上沐云歌的手,当触及到女人掌心的纱布时,眸光微凛,动作下意识变得轻柔。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变化,沐云歌还是察觉到了,看来定王也并非钢铁直男,偶尔也会有点暖有点甜。 栖霞山,太辉观。 沉香缭绕,诵经声悠长。 天竺和玉树早就在观外翘首以盼,当看见楚元戟和沐云歌浑身是血,差点就要哭出来。 沐云歌轻笑:“我和王爷都无大碍,你们赶紧烧些热水。” “是,奴婢这就去。” 沐云歌一行被安顿在太辉观南面的善信房,等洗净血腥污秽,沐浴更衣后已过了子时,她睡意全无,遣退了天竺玉树,独自走出房门。 夜深人静,月光自山峰倾泻而下,银光披纱,笼罩着整座小院,仿若置身仙境。 院子里有一张白玉石桌,四个石凳,桌面上似摆放着未下完的棋子残局,她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泛着光泽的黑白棋子,就像在棋盘上布下的一张天罗地网,沐云歌也懂得些下棋章法,不难从棋面上看出此局已近尾声正要收网,为何搁置于此? “王妃还没歇下?” 楚元戟的声音忽从身后传来。 沐云歌收回视线,回头望去,男人宽衣阔袖,墨发三千随风飞扬,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第23章 蠢女人! 楚元戟松垮的衣襟处依稀可见水珠,沐云歌的脑海里竟不由自主浮现出他出浴更衣的画面,顿时心神一慌,吱吱唔唔:“我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看见这桌上有局残棋……” 楚元戟似是性感不自知,慵懒地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幽幽开口:“这是本王和驭灵道长下的最后一局棋,当日因有急事离开,没想到这一搁置就是半年之久。” 沐云歌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忽觉男人今夜说话的态度有些异常,若是换作以往,他不会如此耐性的和她说这些话。 她再四下环望,夜深人静就他俩花前月下,似不合时宜。 “我……突然困了,就先回屋睡了。” “等等!” 沐云歌停下脚步,疑惑回眸。 楚元戟的指尖握着一粒黑子,极慢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面,语速也是极慢:“本王问你,今日在蛇谷你是不是故意划破了手掌,才引得群蛇朝你围攻?” 当时他只能模糊看见围攻自己的群蛇突然受到了某种吸引似的,全都迅速掉头,朝着沐云歌的方向而去。 沐云歌有点骄傲:“王爷告诉我只有人血才能引起群蛇异常骚动,所以我急中生智划破手掌,把它们全都吸引过来,这样王爷才有机会脱身啊……” 一阵阴风袭卷而来,楚元戟的黑脸几乎凑到了她的鼻子前:“愚蠢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送命?” 沐云歌没想到男人会生气,有些懵:“王爷不是救了我吗?” “你……本王用不着你救!” 楚元戟突然无法言喻的溃败感,咬紧牙关,忿然而去。 沐云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可我还是救了你啊!如果不是我及时帮你注射血清,你早就一命呜呼了!性格如此阴睛不定,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她的嘀咕声随着夜风,只字不差的全都落入了男人的耳朵里,那双狭长的凤瞳微眯,眼角微微扬起,那丑女人……为何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乔枫下落不明,楚元戟也搅得人心神不宁,这一夜沐云歌注定无眠,脑子里乱轰轰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天快亮才睡着。 没多久就传来敲门声,天竺的欣喜声从外传来—— “王妃,乔枫找着了。” 这一声,瞬间让沐云歌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在哪儿找着的?人呢?” 她迅速穿戴整齐,天竺进屋站在身后,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乔枫的奇遇。 原来乔枫昨日跌下山谷迷了方向,误闯蛇谷,幸得在蛇谷炼丹的张天师所救,张天师与太辉观的驭灵道长同宗同门,便将有伤在身又中了蛇毒的乔枫送来太辉观。其实人昨晚就送进了观中,但张天师帮乔枫清除了体内蛇毒后,他人还是昏迷未醒,直至今日清晨乔枫才醒来,道出了事情经过后灵驭道长才知道他是定王府的人,急忙差人来报了信。 得知乔枫没事,沐云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想到乔枫中了蛇毒,她担心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还是去给他打一针血清比较稳妥。 于是,沐云歌带着针剂来到长生阁,这里是资深道长的居所。 有小道人进去传了话,很快便出来引她们进去。 屋里弥漾着淡淡的多伽罗香,一道银发白胡子道长上前行礼:“王妃驾到,贫道有失远迎。” 当道长抬头对视上沐云歌的眼睛时,眸底划过一丝异色。 沐云歌也开门见山:“想必您就是张天师?” “正是贫道。” “听闻您昨日在蛇谷救下了我府中小僮,我特意前来道谢。” “贫道今早才听说他是定王府的人,没想到一个小僮能让定王和王妃冒险入蛇谷,可见王爷王妃慈悲,是大善人也。” “张天师言重。我想要见乔枫,听说他中了蛇毒……” “小善人确身中蛇毒,不过贫道已经帮他清理干净了,人就在里屋,王妃请——” 沐云歌跟着张天师进了内室,乔枫已闻声起来。 “王妃……” “你先躺着,我帮你瞧瞧。” 沐云歌细细检查,发现乔枫身上的蛇毒是真解了,她再次向张天师道谢:“昨夜倘若没有天师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王妃不必多礼,这也算是贫道与他的机缘,昨日出手相救,发现小善人筋骨清奇,是个练武奇才。” “天师的意思……” 张天师抱拳行礼:“贫道这一生苦学,至今没有传人,想斗胆向王妃开口要了这个徒儿。” 沐云歌愣住了,万没有想到张天师会突然开口要收乔枫为徒,她回神望向乔枫:“乔枫,你愿意跟着张天师习武吗?” 她知道乔枫孤苦一人,无依无靠,倘若真能师承张天师门下,于他而言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可这件事,终还是得让乔枫自己做主。 乔枫的神色复杂且犹豫,他内心只想呆在王妃身边,可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后,他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现在的他连自保都不能,更别说护王妃周全。 “王妃……希望我习武吗?” 沐云歌直言:“习武能强身健体,于你而言自是好的。可你若是不喜,也不必勉强……” “既然王妃也觉得于我有益,那我便愿意留下。只是……倘若我留在栖霞山,日后还能再见王妃吗?” 少年那双漂亮的墨瞳,眼巴巴的望着沐云歌,一眨不眨。 若是不能再见到王妃,他宁可放弃这天赐的良机。 沐云歌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只要你我还活着,当然就能见面。” 少年紧绷的嘴角舒缓,顾不得有伤在身,起身抱拳:“师父在上,乔枫愿意留下跟着师父习武。我一定会勤学苦练,早日得师父真传。” 张天师喜上眉梢,激动的上前托着他的手:“好,好!” 这一幕沐云歌看在眼里,也不由替他们师徒高兴,这一切还真是机缘,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急着从袖中掏出玉佩递向张天师—— “这块美玉想必是天师昨夜救人落下的吧?今日物归原主。” 乔枫的声音从旁传来:“这块玉佩……是我的。” 第24章 肯定出了大事! 沐云歌不由再瞥一眼手中的玉佩,翡色通体剔透,精雕细刻的猛虎张口,栩栩如生,玉佩周边是云纹透雕,精细之极,绝非凡物。 可这物件,怎么会是乔枫的? 在旁的张天师已矢口否认,这块玉佩确实并非他的,如此说来,这块玉佩千真万确是乔枫的无疑了。 沐云歌也并未深究其详,她将玉佩交于乔枫手中:“如此珍贵之物,你要收好,切莫再弄丢了。” 不想,乔枫反手将玉佩又塞回她手里:“不如王妃替我保管,待它日重逢再交还于我。” 沐云歌愣了愣:“这不成……万一……” 万一他们此生都无缘再见,那这块玉佩她又如何再还给他?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乔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一定会回来的!且不管王妃身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少年这番话听似玩笑,眼睛里的认真却让沐云歌的为之一颤,直觉告诉她,乔枫这孩子是认真的。 张天师捋了捋拂尘:“如此甚好,枫儿现在可以了无牵挂地随贫道下山去了。” 乔枫俊俏的脸上挂着少有的灿烂笑容,就此与沐云歌别过,他走出了长生阁的大门,再未回头。 沐云歌愣站在原地,静静凝视着少年随同仙风道骨的张天师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皆入其中。 天竺的沮丧声传来:“乔枫就这么走了?奴婢有些舍不得。王妃,你说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他会回来的……”沐云歌的目光移落到手中的玉佩上,轻声喃喃:“他的玉佩还在我这儿呢!” 不知不觉,他们在太辉观住了已有七日。 乔枫的突然离开,还是让沐云歌主仆都有些不适应。 天竺做饭时会脱口而出要给乔枫留肉,玉树谈笑间也会偶尔不经意地夸乔枫好看,沐云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对少年也甚是思念。 至于楚元戟,沐云歌是能不见面,就不和男人照面,反正每日有天竺帮他换药。 得以悠闲的这些天,沐云歌精心护理起自己的皮肤,现在红肿脓包全无,脸上的印疤也消褪干净,精致的五官愈发突显,未施胭脂,亦是倾世美颜。 但她还是日日以纱遮面,小心翼翼,不想节外生枝。 这日,杜随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王妃,相府长公子沐子胥在山外求见!” 闻言,沐云歌微惊,她猜不透长兄的来意,不知是沐睿授意,还是娘亲出了事? 想到向珍雁,沐云歌便再也坐不住,夺门而出:“劳烦杜侍卫引路,带我去见兄长。” 树叶婆娑,凉风阵阵。 远远地,沐云歌看见了沐子胥的身影。 老榕树下,一袭简约青衫,面容清俊,玉树临风,正是原主记忆里的兄长,只是看起来身形更加修长挺拔,算算日子,他们兄妹应该五年未见了。 五年前,轰动京城有两件大事,一是红楼案主谋楚元傲被驱出京,二是十八岁的相府嫡子沐子胥三元及第。 沐子胥少年才俊,名满京城,沐睿引以为傲,格外看重这个儿子。 可沐子胥因父亲当年宠妾灭妻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自请圣命下青州为官,不愿与父朝堂为伍,气得沐睿大骂他是个不孝子。 沐子胥离京五年从未回过相府,今日突然出现在太辉观,沐云歌直觉肯定有大事发生。 “哥……” 沐云歌一声轻唤,眼眶就模糊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沐子胥闻声回头,就算她轻纱掩面,他也能一眼认出那双漆黑明亮的雾眸。 他唇角微颤,极力压抑着内心激动,语气甚是平静:“妹妹成婚之事为兄已经知晓,没想到……父亲能做得这么绝!定王他……没拿妹妹如何吧?” “我现在不是好生生地站在哥面前吗?倒是哥你……突然出现在太辉观,是出了什么事吗?” 沐云歌拭干泪水,莞尔浅笑,突然多出个哥哥她虽感新奇,但却有种没由来的亲切。 她知道,沐子胥这些年虽然对相府不闻不问,却也并非薄凉之人,他心底终还是牵挂着母亲和妹妹。 沐子胥背脊挺直,如青松伫立,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世家公子的优雅。 “父亲入狱了!” 他轻声一句,极力克制着情绪,沐云歌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哥哥可知其中原委?” 沐云歌确实难以置信,她离京不过数十日,临行前沐睿还差人塞了字条给她,莫非……是他暗杀定王的事情暴露了? 记得八皇子楚元胤当日离开前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找出幕后指使之人! 沐子胥道:“两日前,我接到娘托送来的急信,只提及爹惹怒陛下入狱,并未道明细节,我想娘恐怕也弄不清委原,她信中提及你陪定王在栖霞山太辉观休养,让我们兄妹尽快想办法救爹。”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爹对娘这般无情,娘为何还要救他?” 就算沐睿入狱,沐云歌也觉得他是咎由自取,胁迫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人真够渣的,还有何颜面让儿女出手相救? 沐子胥浅笑自嘲:“是啊!他可以无情,娘和我们却不能无义。” “不救!” 沐云歌果断决定:“陛下要惩的人,又岂是我们能救得了的,娘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沐子胥凝着她的眼,神情肃然:“娘还说,倘若我们救不了爹,她只能黄泉路上与爹同路为伴。”乐文小说网 “娘……这简直就是胡闹!” 可沐子胥却低沉道:“娘向来是言出必行,她说到就会做到。” 沐云歌也冷静下来,与兄长目光相对:“那哥的意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我们愿意救人,那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她知道兄长聪慧过人,既然来寻她,想必心里也早就有了主意。 “陛下最忌惮的无非是皇子谋逆、臣子功高盖主、朝中党羽结派图谋不轨,爹被打入大牢,定然是触碰到了陛下的逆鳞。” 第25章 第一计,用美食笼络人心 沐子胥少年成名,确实聪慧过人,不问委原也能猜出沐睿惹恼陛下的缘由。 他看着沐云歌,神色愈发肃然凝重:“如果想救爹,你我得分两路行事,京城那边我可以从中周旋找朝臣联名上书,不过……最重要的是得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站出来帮爹说话……” “哥指的是……定王?” 沐子胥点头:“定王身为皇子,且又与相府结下姻亲,如果他愿意站出来帮爹说话,陛下不会不给情面。眼下……我负责在京城与朝臣周旋,定王这边就只能靠你了,想要救爹出来,两者缺一不可。” 沐云歌咬咬牙:“那我尽力而为!” 沐子胥盯着她,欲言又止,分明满腹关切之词,却偏说不出口。 最后双手抱拳行了礼:“那……为兄就此别过,王妃请多珍重!” 沐云歌目送兄长离去,直至沐子胥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开始筹谋该如何向楚元戟开口。 虽然她和楚元戟在蛇谷有过生死之交,但俩人之间却并无情分,以她对楚元戟的了解,男人还为替嫁之事记恨相府,恐怕他是巴不得相府出事,盼着沐睿早死。 “王妃……” 是玉树的声音,许是见她迟迟未回,所以不放心寻了过来:“听闻王妃的兄长也来了太辉观,怎不见人?” 沐云歌淡若无事:“兄长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我,人已经走了……” 玉树杏眸黯淡,显得有些失落:“早就听闻相府长公子才情绝艳,文武双全,奴婢原以为今日能看上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你和天竺这俩个丫头,满脑子想的都是俊俏公子,莫不是着急想要嫁人了?” 沐云歌故意打趣,瞬间让小丫鬟红了脸:“奴婢才没有……” 瞬间,沐云歌眼底的打趣敛尽,又试探出声:“玉树,你可知……王爷喜欢什么?” 闻言,玉树眼睛骤亮,前些天王妃还刻意避着王爷,突然打听起王爷的喜好,小丫鬟只当是王妃突然开窍了。 玉树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神秘兮兮压低了音量:“奴婢知道王爷喜欢狩猎,好像还爱吃桂花糕……王妃突然打听王爷的喜好,莫非是……” 见小丫鬟笑得坏坏的,沐云歌也只是低笑回应,并不答话。 她打听楚元戟的喜好,当然是为了投其所好,但并非是玉树想像的那样。 桂花糕?现在倒真是桂花盛开的好时节,栖霞山里的桂花树不少,对于厨艺还过得去的沐云歌而言,做桂花糕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说干就干。 “玉树,陪我去山里采桂花。” 玉树更是小脸笑开了花,响亮地应了声:“奴婢这就叫天竺一块去。” 栖霞山上,沐云歌主仆三人采花赏秋,笑声飘散在山林里。 不远处的峭壁上,楚元戟站在风口,宽大的银色袖袍灌风摇曳,胸前蟠龙威武,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特别是那双眼,狭长锋利里盛着潋滟动人的波光,比起以往更加生动。 “王爷,中间穿白色蝶云裙的那个……就是王妃。” 他顺着杜随手指的方向,一眼便清楚看见了沐云歌,一身白色蝶云裙,腰肢婀娜,轻纱掩面,三千青丝随风舞动,远远看着,竟有着仙子般灵动脱俗的气质。 看着她不拘礼节地在林间任意奔跑,和丫鬟一起爬树采花,楚元戟竟有些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的眼睛前几天都能看见了,只是沐云歌一直躲着他,无缘得见。没想到正儿八经的初见,竟是这样的画面,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他看着还挺顺眼。 缓缓,楚元戟终于收回了目光,低沉问:“沐子胥走了?” 杜随恭敬回禀:“是。已经下了山,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楚元戟点点头,唇角勾起冷魅:“看来他是要回京救沐睿那个老狐狸。” 杜随答:“嗯。不过沐公子应该也很清楚,仅凭他回京拉拢几个朝臣,分量还不够让陛下退步。” 楚元戟唇角的笑无限扩大,更是胸有成竹:“所以他们相府,终究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本王的身上。” 此刻,杜随有些猜不透主子的心意,轻声问:“如果王妃开口求王爷,王爷会答应吗?” 楚元戟的目光缓缓再回望向山林的方向,这女人会为沐睿的事情开口求他吗?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竟有些拿捏不准她的心思。 杜随迟迟没能等到主子的回答,他顺着望过去,发现王爷痴痴凝望着山林方向,眼睛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不由心中一惊。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恬静中透着温馨。 厨房里炊烟升起,没一会儿桂花的香味弥漫在整座小院。 负责站在院外放哨的玉树,疾步出现在厨房:“王妃,王爷他们回来了。” 沐云歌莫名有些紧张,她特意给男人做了桂花糕,想用美食笼络人心,先拉近一下疏远的关系。 听着脚步声渐近,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出现在男人的面前:“王爷回来得正巧,妾身今日做了桂花糕,王爷也尝尝……” 楚元戟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她,秀发柔顺如缎,轻纱蒙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灵气逼人的雾眸,隔着面纱能感受到她嘴角扬着笑。 楚元戟从不吃桂花糕,那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罢了,看来眼前这小女人是细细打听过,要开始行动了。 确定了她的心思后,男人内心竟然轻松了:“桂花糕?为何要做这个?” 沐云歌淡然自若:“是啊,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不做些糕点可惜了。” 希望男人不要看出她的刻意! “送到本王房里来吧。” 楚元戟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厨房门口,天竺和玉树都有些泄气,王爷冷冰冰的态度,丝毫不体恤王妃的辛劳,就连她们也忍不住替王妃委屈。 第26章 怎么哄女人? 不过,天竺很快就恢复了昂扬的斗志:“奴婢拿食盒装好桂花糕,一会儿王妃给王爷送去。” 她坚信王爷迟早会发现王妃的好。乐文小说网 玉树也连声道:“王妃做的桂花糕,是奴婢吃过最香甜的,王爷也定会喜欢。” 沐云歌知道这俩个小丫鬟是故意安慰自己,故作轻松:“你们放心,我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她拎着天竺准备好的食盒,敲响了楚元戟的房门。 门虚掩着,楚元戟慵懒的嗓音飘来:“进——” 沐云歌推门而入,看见男人端坐在案前茗茶,踱步上前,小心翼翼打开食盒:“这是刚出锅的桂花糕,还热着呢!王爷尝尝……” 楚元戟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拈着杯盖的手,看似腾不出手来,却冲她微微张了口。 沐云歌愣了愣,定王这是要让她投喂吗? 虽有片刻的顿滞,但沐云歌还是很快回了神,手指僵硬地拈起一块桂花糕,试探地递到了男人嘴角。 没想到,楚元戟还真接了,轻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吃相极是斯文优雅,让沐云歌还拿着桂花糕的手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处境极其尴尬。 终于,男人在咀嚼完一小口桂花糕后,轻啜了口茶,才发出一声赞叹:“这桂花糕当真是王妃亲手做的?” 沐云歌终于松了口气:“当然。只是……不知合不合王爷的口味?” 楚元戟润红的唇瓣再度微微张开,用行动回答了她的话。 沐云歌只能恭敬地把桂花糕喂到男人嘴边,可心里却已经骂了几万遍:定王是缺胳膊少手么?吃个糕点也能作妖! 楚元戟就像是有心灵感应,突然抬头望向她:“让王妃站在这儿侍候本王,你心里不会怨恨本王吧?” “怎么会?能服侍王爷是妾身应尽的本分。” 沐云歌挤出两声笑,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其中虚伪。 楚元戟倒不深究,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嘴角淡漠,眼底却藏着少有的浅笑。 “王妃不委屈就好,一会儿本王还要读书,你就在边上侍候糕点茶水吧。” 沐云歌心里已经炸毛,这男人还真是得寸进尺,拿她当丫鬟使唤不说,分明是故意刁难。 可就算她心知肚明,也不能甩头就走,想着沐子胥快马加鞭的已经赶去京城周旋,她这边一定不能出岔子,无论如何都得让楚元戟点头。 “是。” 入夜,烛火通明,楚元戟悠然自得地坐在案前看书,时而张开嘴,守候在旁的沐云歌就得赶紧将茶水糕点送到嘴边。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不仅胳膊酸累,人也开始犯困,守着茶水点心开始打盹。 “咳——” 楚元戟刻意的低咳,瞬间将她惊醒,慌张中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溅了自己一身,也祸及到身边的男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沐云歌顿时睡意全无,掏出绢帕忙不迭地擦拭男人身上的茶渣,上下其手之间,撩得男人鹰眸陡暗,后背立得僵直。 下一瞬,她的小手已落入了楚元戟的掌心。 男人眉心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沐云歌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心如小鹿乱撞,急着将小手抽离,却被楚元戟反手勾臂,直接环上了后腰。 她慌张地连忙解释:“王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做什么?不是故意勾引本王吗?倘若不是想勾引本王,为何要特意做了桂花糕送来?难道……王妃是另有图谋?” 楚元戟的声音渐渐逼近,几乎凑到了沐云歌的耳边,二人之间的气流变得越来越危险。 突然,男人腰腹传来痛感,是沐云歌用膝盖偷袭了他。 她趁着楚元戟手松的瞬间,从被他包裹的危险气息中挣脱出来,逃也似的连着后退几步,努力镇定下来:“请王爷自重。” 楚元戟也未再步步紧逼,反倒一贯慵懒地坐了下来,目光如炬:“说吧!你突然对本王千依百顺,究竟有什么目的?” 沐云歌这才意识到,其实楚元戟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晚上端茶喂糕点的把戏,根本就是在戏弄她。 一股无名的火涌了上来,再好脾气的人也不想被人当猴耍! 她咬紧牙关,气红了脸,水眸泛着氤氲雾气:“楚元戟,你……浑蛋!” 沐云歌只恨自己词穷,骂人的脏话竟然想不出几个,面对蛮横霸道的定王,她既不敢惹,也打不赢,最终只能咬着牙,在眼泪夺眶之前摔门而去,刚出门眼泪就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正好被杜随撞了个正着。 沐云歌飞也似的逃回了房,砰地关紧房门。 这一边,杜随忍不住伸进头,打探主子屋里的动静,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把王妃怎么了?属下看见王妃哭着跑出去……” “哭了?”楚元戟皱了皱眉头:“胆敢辱骂本王,本王还没找她算账,她反倒哭了……” 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杜随也惊呆了,敢辱骂王爷?王妃这回怕是真要遭殃了! 他识趣在旁,安静等着王爷下令处罚王妃。 只见楚元戟略显不耐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就这样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男人的目光突然扫向他,神色肃然:“杜随,你知道……怎么哄女人开心吗?如果她突然哭了……” 杜随圆圆的眼珠子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属下也不懂,不过莫言有个未婚妻,属下听他说过……要想哄他未婚妻开心,就得送小礼物。” “送礼物……” 楚元戟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好像有点明白了,继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杜随的目光跟着移动,王爷正是朝着王妃房间的方向而去,莫非…… 他早就隐隐觉得王爷对王妃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现在看来他的猜测不是多余的。 楚元戟来到了沐云歌的房门外,抬手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却很快抛之脑后,叩响了女人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读宝们,如果喜欢素素这本《凤栖凰枝》请收藏放入书架,以方便下次阅读,么么哒! 第27章 他脑回路不正常! 沐云歌坐在床头,懒得理睬门外的不速之客,不过她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传来,楚元戟在门外说话:“沐云歌,本王有重要的话和你说。” 沐云歌内心挣扎一番,还是理性地打开了房门,眼眶还泛着红晕,声音清清冷冷:“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楚元戟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四个字:离我远点!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你拿去买礼物,就当是本王补偿你的。” 楚元戟刚才在屋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确实觉得自己今晚戏耍女人的事情做得有些欠妥,如果要哄女人开心就是送礼物的话,那他掏出一千两银子给她自己去买,如此大手笔,这女人总该满意了吧? 却不想,沐云歌盯着他递过来的银票,水眸蓦地睁大,从疑惑渐渐转为愤怒,又生出一丝轻蔑的冷意。 “王爷的花样还真多,这又是变了法子来羞辱我吗?” 沐云歌一记白眼,随手就要关门,楚元戟反应极快地抬脚朝前,紫金云靴抵住门角阻止了她的动作。 楚元戟似是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眉心微锁:“本王真心诚意送银票给你买礼物,你却说本王是换着法子羞辱你,我倘若真要羞辱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难得低声下气地哄一回人,却遭到曲解,心中有些窝火。 沐云歌昂首挺胸,不愿被男人居高临下的气势压住:“王爷有见过给人送礼物是甩银票的吗?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抵着门角不松脚,她关不上房门,气急地推他一把,却被楚元戟一把攥住了柔荑。 楚元戟眼底藏着狐疑,凝盯着女人的眼神愈发变得认真:“沐云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本王想送你礼物直接给了银票有何不妥?这样你喜欢什么就可以自己买下来,岂不是更好?” 到这时,沐云歌才发现这男人当真不是想要羞辱她,而是他的脑回路真的不太正常。 有了这个发现,沐云歌原本的怒气也消褪了些,与男人的眼神直勾勾相对。 “王爷当真不明白?送人礼物应该出自真心的投其所好、用心挑选,像王爷这样直接甩银票给人,根本没有半分诚意,于我而言就是羞辱。” 沐云歌感觉自己像在给幼稚园的小朋友上课,不过从楚元戟的神色看来,他听得很认真。 “我的话说完了,王爷若是听明白了,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楚元戟深瞥向女人葱白细长的手指,嘴角抽了抽:“可以。” 他缓缓松了手,在沐云歌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脚也收了回去,接着便听见砰的一声门紧紧关闭。 堂堂定王吃了记闭门羹! 楚元戟抬手扶额,迅速敛去眼底的尬色,佯装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翌日,沐云歌一早便带着天竺和玉树去了山林。 经过昨晚那一番闹腾,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楚元戟,干脆拿食盒装了些许桂花糕当作干粮,带着丫鬟们出去秋游散心。 山间翠色连绵,青葱绯然。 沐云歌带着她们席地而坐,好不惬意。 天竺忍不住好奇:“王妃昨晚和王爷相处得如何?” 小丫鬟许是见沐云歌昨晚进了楚元戟的屋子就再也没出来,直觉有好事发生,敦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们压根就没看见。 另一旁的玉树,也满眼期盼的望着沐云歌。 沐云歌回避开她们的眼神,故意岔开话题:“昨儿我就发现这栖霞山上不光是景美,还有不少珍馐药草,你俩在这儿歇会儿,我先四处看看。” 天竺和玉树对视一眼,主子分明就是在回避,不愿告诉她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凝着沐云歌渐远的背影,俩个小丫鬟自作聪明地窃窃私语—— “我猜王妃和王爷昨晚肯定……!” 天竺伸出两个大拇指,暗戳戳做出拜堂的小动作,坏坏一笑。 玉树点头:“还用猜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妃一大早就拖着咱们进了山,定是害羞躲着王爷呢!” 两人越讲越雀跃,等再回过神,发现远处已不见沐云歌的身影。 玉树有些慌神:“王妃人呢?” 天竺不以为意:“瞧把你紧张的……刚才王妃说想四处看看,定是见着了什么奇花异草,很快就会回来的。” 却不想,一直过了晌午也未见沐云歌折返回来,两个丫鬟这会儿彻底慌了心神。 玉树果断道:“你我分开寻人,若是王妃出了事,咱们谁也活不了。” “好。” 再说沐云歌,她原本并未打算走远,因为清楚栖霞山地势险峻复杂,只有在太辉观的辖域才是安全的。 没想到,她面前突然闪过一只小白兔,那兔子嘴里叼着根虎掌形状的圆根草,顿时让沐云歌眼前一亮,那不是天南星吗? 天南星是不可多得的极品草药,沐云歌情急之下去追那只兔子,可那兔子就跟成了精似的,时而疾速,时而回眸翘盼,也不急着甩掉沐云歌,就像逗着她玩似的。 沐云歌追着追着,突然发现不对劲儿,她在密林里迷失了方向。 天色突然阴了下去,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失去阳光的辨别,更让她难以认清方向。 那只白兔子突然又从她眼前闪过,沐云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看我今天非逮着你。” 她再朝着兔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重心不断下坠,再嗵的一声重响跌倒在地,四周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沐云歌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摸索着旋转手环,借着实验室光门的亮,将周围的环境看个清楚。她好像跌进了一个黑洞,又好像是陷阱,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十余米,若非地底的黑泥极其柔软,从这么高摔下来少说也得骨折。 沐云歌尝试着想要顺着泥壁朝上爬,可刚一动就痛呼出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受了伤,红肿得很厉害。 第28章 心律失常 沐云歌忍着痛,一瘸一拐的进了实验室,找到冰镇喷雾做了紧急处理,可眼下更重要的是,该怎么从这该死的黑洞爬上去。乐文小说网 她扯着嗓子朝着上面大喊了几声,显然只是徒劳。 沐云歌决定还是先采取自救,但黑洞的泥壁滑溜得像一条鱼,她的手脚根本无法在上面着落,尝试多次累得汗流浃背,不想再浪费无谓的体力,只能选择了放弃这个自救的法子。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洞口打落进来,若不是还有实验室这道光门的照亮着黑洞,沐云歌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只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天竺和玉树身上,这俩个丫鬟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四处寻找。只是……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方位,天竺和玉树能找到这儿吗? 沐云歌的目光突然望向实验室那扇光门,如果让耀眼的光从黑洞里照出去,看见的人应该会被吸引过来。 没错!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沐云歌调节了手环的控制,让耀眼的光从黑洞迸射出去,三长两短的闪烁,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 雨点渐渐变大,稀里哗啦,黑洞里变成了泥坑,沐云歌浸在泥水里,冷得瑟瑟发抖。 她好像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雨下得太大,那声音很快就被风雨声湮没了。 “上面有人吗?救命啊!” 沐云歌大声呼救,希望能够有人听见。 突闻风雨夹杂的模糊人声从上面传来:“沐云歌,是你在下面吗?” “是,是我。我被困在这儿了,洞壁太滑,我爬不上去。” 沐云歌又惊又喜,终于有人找到她了,惊喜中她没忘记调整手环设置,将光门隐藏了起来。 洞里再次漆黑一片,可她现在已经不再害怕,似听见有风声从上呼啸而来。 楚元戟单手举着火把,顺着绳索滑了下来。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落入那道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 “王妃被吓坏了吧?” 楚元戟沙哑的嗓音透着少有的温柔,丝毫没有嫌弃浑身泥水湿漉漉的女人。 沐云歌是被吓坏了,不过相比掉进黑洞,是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倒了她。 “我身上全是泥,别弄脏了王爷的锦袍……” 昏暗的微光中,沐云歌慌张地推开了楚元戟,她再抬头望了眼头顶,不确定自己顺着绳索能爬上去。 楚元戟将火把递给她:“拿好这个!” 沐云歌接过火把的同时,男人勾臂环上她的纤腰,单手攥紧绳索,借力轻巧地飞身上跃,眨眼的功夫便回到了地面。 雨还在下,山林里传来野兽的呜嗷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清晰。 沐云歌不由自主朝着男人的身体靠近,哆嗦着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元戟用宽大的长氅直接将她裹入怀中,镇定回答:“这里是狩猎林,而非太辉观的辖区,猎户们在此设下了不少陷阱,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若非看见……” 说到这儿,男人突然顿声,眸光眨疑重新朝着黑洞深处望去。 沐云歌心口一紧,她猜得到男人应该是想起了三长两短的光束,疑惑为何突然之间消逝了。 “咳咳……王爷,雨越下越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刻意打断了楚元戟的思绪,男人见她浑身冷得啰嗦,也未再多做停留,直接一把抱起她,飞身离去。 风雨交加,沐云歌娇盈的身子几乎完全窝进男人怀中,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怦怦的心跳。 沐云歌眸光泛疑:王爷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不会是有心律不齐的毛病吧? 她试探着将耳朵靠近男人心口,半张脸颊几乎都贴了上去,楚元戟的心跳好像更快了! “老实点!” 沙哑低沉的警告声从头顶上方传来,让沐云歌心虚得一动也不敢再动。 她心里却泛起了疑,男人难道没察觉到自己有心悸的毛病吗?看在他今晚又救她一命的份上,她决定回头帮他治! 回到太辉观的小院,沐云歌一眼就看见被罚跪的天竺和玉树。 俩儿丫鬟早已哭成了泪人,当看见楚元戟抱着沐云歌出现时,一时忘了自己还在罚跪,突然破涕为笑。 “王妃……” 看见王妃相安无恙,她们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下。 沐云歌自是要为她们求情:“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怪不得她们,求王爷饶过她们吧。” 楚云戟沉着黑脸:“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给王妃沐浴更衣!” 虽然语气严戾,但却也算是饶过了她们这一回。 天竺玉树忙不迭谢了恩,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沐云歌回了屋。 待丫鬟准备好热水后,沐云歌还是将她们遣退,她不习惯被人侍候沐浴更衣,况且她还需要保留住最后的一点隐私。 氤氲雾气,弥漫着整间屋。 沐云歌沐浴更衣后,顺便进实验室又取了冰镇喷雾和药油,刚给受伤的脚踝抹完药,忽闻外面传来天竺的声音:“参见王爷!” 顿时心惊:他怎么来了? 她急急戴上面纱,正想开口说自己睡下了,门已经被推开。 楚云戟应该也是刚出浴,一袭宽松白袍,乌黑的发垂顺而下,仅有一根红丝带随意挽起,麦色的肤色健康又性感,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神祇,高贵优雅。 “王妃的脚伤好些了吗?” 他径直走了过来,从容不迫的在床边坐下,目光盯着女人红肿的脚踝,微微皱起了眉头。 沐云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是扭到了,并无大碍。” 楚元戟突然伸出手,轻轻托起她的玉足,惊得沐云歌心跳漏掉一拍,竟忘了从男人手掌里抽脱。 “确实没伤到筋骨,休养两日便无碍了。” 经他这一提醒,沐云歌突然意识到了时间的重要性,她和长兄有约定,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她偷眼一眼楚元戟,男人今晚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或许她可以试着开口求他。 第29章 她决定回报王爷! “王爷……” “嗯?” 楚元戟垂着眸,女人的玉足晶莹润白,脚趾透着淡淡的粉,仿似花瓣般柔软得不像话,勾人心痒,让他有些不舍得松手。 沐云歌全然不觉,轻声试探:“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这会儿,楚元戟才缓缓抬头,墨瞳里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精光:“说来听听!” 看来她终是要开口了! 沐云歌定了定神:“我爹……被陛下关进大牢,我想求王爷在陛下面前替相府求情!” 楚元戟面色微沉,松开手中玉足,缓缓站起身:“本王为何要在意丞相的死活?” 沐云歌咬紧牙关:“我知道王爷为替嫁之事记恨相府,我曾何又不憎厌这个爹,可是……他终究还是我爹,我不能见死不救。” 若非为了娘,她才不想管沐睿的死活! 楚元戟眯眯眼:“你希望本王帮你救丞相,可本王为什么要答应你?” 沐云歌脑子里忽闪过一道灵光:“王爷昨日不是说想送我礼物吗?若你能应承此事,便算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楚元戟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脑子倒是真有点灵光,竟然用礼物的事情堵了他的后路。 短暂沉寂后,楚元戟华光深藏的墨瞳微亮:“好!若这份礼物能让王妃高兴,本王便应了你。” 沐云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她虽然开口求了楚元戟,但其实也并未抱太大希望。 楚元戟突然靠近她:“王妃的样子可不像是高兴,或许本王应该改变主意。” 沐云歌情急之下,一把攥握住他的手,连声解释:“不不不,我刚才只是一时没回过神,高兴……当然高兴!” 楚元戟深瞥了眼她紧拽着他的小手,沐云歌才意识到失态,慌忙松开:“王爷能够答应帮我救爹,我真的……很感激。” “本王说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不必再言谢!” 楚元戟捋了捋袖袍:“时辰不早了,王妃也早点歇吧。” 接着,便转身离开。 沐云歌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廊拐角,依然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定王竟然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她。 长廊的尽头,楚元戟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定睛细看着眼前还未下完的那局残棋,同样若有所思。 杜随的脚步声靠近,男人连头也未抬:“杜随,你代本王修书一封传回京城,求父皇开恩饶过丞相。” “恕属下斗胆问一句,王爷这么做……可是为了王妃?” 杜随愈来愈觉得,王爷和王妃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楚元戟抬眸,带着探究的眼神望向他:“你觉得呢?” “是小的失言,请王爷息怒。” 楚元戟倒是并不生气,只是幽幽道:“杜随,你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小的不敢。” 杜随只是忍不住好奇,因为他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对一个女人。 楚元戟又缓缓开口:“沐睿原本就不是本王真正的目的,当初算计他也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现在做个顺水人情给王妃,又有何不可?” 杜随似明白了:“那王爷接下来让属下做什么?” 楚元戟凤眸微暗,出奇的冷峻沉着:“给沐睿制造个反击的机会,相比起他……白旭琨那老头更不让本王省心,若真让他的女儿册封太子妃,白贤妃和皇后更是沆瀣一气,国库怕是要成楚元德那个草包的私人钱袋了,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 “属下明白了。” 夜影疏浅,冷华萤然。 沐云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竟又失眠了。 自从上栖霞山的第一日起,她和楚元戟之间似乎就变得牵扯不清,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可终究算下来,还是她亏欠楚元戟多一点。再加上今晚楚元戟答应帮她救沐睿,沐云歌欠下的人情债又多了一份,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倏然,她脑子里突然想起楚元戟似有心悸的毛病,如果她能帮他医好,也算是还了份人情债。想到这里,沐云歌心里也踏实下来,安安心心的睡觉了。 翌日清晨,楚元戟正坐在院里的白玉桌前看书,有道倩影缓慢靠近。 男人抬眸,翩然而来的正是沐云歌,一袭湖绿纱绮罗裙,同色轻纱遮面,削肩细腰,身姿曼妙,缎发松松绾起,乍眼看去只觉清新脱俗。 “给王爷请安。” 女人语气温柔,突然变得客气让他感觉异常,楚元戟眯眯眼:“王妃找本王有事儿?” 沐云歌那双清澈的雾瞳,闪烁着梨花的清纯和灿烂:“王爷几次三番救我性命,还答应帮我救爹,所以……我决定回报王爷!” 楚元戟深邃的狭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打算如何回报本王?” 沐云歌瞥了眼男人的心口:“王爷是不是偶尔会有心悸?就是心跳加速、紊乱不齐,甚至怦怦地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楚元戟墨色的瞳色微暗,眸光微敛,沉默未答。 沐云歌似是察觉到男人的异样,灵眸微转之间靠近他:“我知道……以王爷这样的身份,断是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隐疾,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xしewen 她甚至信誓旦旦地抬起手指,一本正经对天发誓。 终于,楚元戟微敛的眸缓缓抬起,漆黑的深处藏着高深莫测的漩涡,唇角勾起笑:“王妃真要帮本王医治隐疾?” “千真万确。” 沐云歌突然皱起眉,她想到了昨日被兔子叼走的天南星,不觉有些可惜,因为天南星去掉皮脐汤浸七日,洗去涎,暴晒干后再用火熬制,治疗心悸是最好的良药,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不过,她再转念一想,既然那只兔子能叼到天南星,那就说明这山林里肯定还有这种草药。 “王爷放心,你的病就交给我。” 她一定让他药到病除! 楚元戟盯着她灵动的眼神,并无异议,接着淡淡道:“关于沐丞相的事,本王已经做了妥善安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日人就能回相府了。” “谢过王爷,王爷的病我也一定会用心治疗。” 第30章 心情不错,气氛和谐 沐云歌的脚伤恢复了一夜虽然消肿许多,但还并未痊愈,只能小心翼翼地慢走。 响午饭后,她还是决定去趟山林,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得到天南星。 玉树和天竺体恤主子的脚伤:“不如王妃把那草药的模样画下来,让奴婢们去寻便是。” 沐云歌慢走几步,轻松从容:“我这脚伤未动筋骨,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玉树和天竺拗不过她,可昨日发生的事让她俩现在还心有余悸,她俩使了个眼色,天竺找了个准备药筐的借口,迅速去楚元戟那儿传了口信。 就在沐云歌主仆三人要走出院子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妃这是打算去哪儿?” 沐云歌回眸,只见楚元戟一身绛紫色简约便服,高大精壮的身躯更显修长。 她坦言道:“我想去林子里寻一味草药。” “本王也闲来无事,就一同去吧。” 楚元戟的声音少有的平易近人,说着话已经越过沐云歌,走在了前面。 天竺玉树和杜随,都识趣地与主子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沐云歌有脚伤,步子走得慢,走在前面的楚元戟脚步倏地放慢下来,看似不经意间,走在了女人的身侧。 两人并肩慢行,就像一对散步的老夫老妻。 当沐云歌意识到脑子里闪过的荒唐想法,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她刻意打破气氛的沉寂:“王爷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不知还打算在太辉观休养多久?” 若能早日回京,她便能早些回相府接向珍雁离开,也能早点结束她和楚元戟之间的契约婚姻,重获自由。 楚元戟垂眸低沉:“京城喧嚣繁杂,本王难得觅一处清静,还想多住些时日。” 说完,他望向沐云歌:“莫非王妃着急回京?” 沐云歌努力维持住眼角的笑:“我不急,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 就算她心急也没用,男人也不可能听她的安排,倒不如低眉顺眼地好好配合,到最后也能好聚好散。 继续慢步前行,没有人开口说话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沐云歌正绞尽脑汁地想该说点什么,楚元戟的声音先传来:“京城传闻……王妃在大婚之前倾慕太子,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 沐云歌对此人嗤之以鼻,就算是真有倾慕之心,那也是原主最初识人不清,才会对楚元德那个人渣心生好感,不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原主对他剩下的只有恨意。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放心了。” “……” 沐云歌望向他,没听懂男人这话中深意。 楚元戟又开口,语气笃定:“很快太子和相府二小姐的婚事就会定下来。” “这……怎么可能?” 沐云歌有些震惊,要知道沐睿还在牢里,太子和沐如雪的婚事怎么可能就成了? 楚元戟盯着她,语气透着一丝古怪:“太子和相府二小姐早有私情,陛下若真能成人之美,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是……王妃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沐云歌直觉男人似乎有些不悦,只能谨慎回答:“太子和舍妹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是件大喜事。” 不过,与她无关。 楚元戟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光锐利,看得沐云歌手心冒汗,忐忑不安,不由地心中揣摩,莫非是她说太子与沐如雪成亲是件大喜事,又戳中了定王的痛处,毕竟京城里谁都知道,若非事出意外,沐如雪原本是要嫁给定王的。 她又赶紧补充:“不过……相比起王爷文韬武略,运帷筹帷,太子殿下也算不得良配,是舍妹没有眼光,错过了这个福分。”xièwèn 这句拍马屁的话好像还真有作用,她看见楚元戟微沉的脸色明显舒缓,嘴角甚至扬起一丝笑纹。 沐云歌眼帘微垂,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 楚元戟的心情似乎真的变好,竟出乎意料主动和沐云歌说起了自己的事—— “本王在皇子里排行第七,前面有众多皇兄,想要得到父皇的偏爱唯有百倍努力,文武都需兼顾,还要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每日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懈怠,像现在这种轻松日子,是本王过去二十五年从不敢奢望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沐云歌却听得心尖一沉,凝盯着这个外表冷毅的男人,突然有些心疼。 “王爷这次突然失明,于你而言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能让王爷知道,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是继续如履薄冰地度日,还是轻松自在的生活,都在你一念之间。” 沐云歌的话出自肺腑,但她不懂皇权对于天家儿郎的诱惑。 楚元戟笑了笑:“你说得对,本王现在甚至庆幸眼睛瞎了,才让我看清更多人和事,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沐云歌以为男人是听进去了自己的劝戒,瞬间萌生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成就感,也在瞬间拉近了她和楚元戟之间的距离。 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哥们义气道:“王爷因祸得福,值得庆祝一番。今晚回去我亲自下厨炒几道菜,让王爷尝尝我的手艺。” 楚元戟瞥她一眼:“王妃还下过厨?” “当然,就算是相府嫡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养尊处优。” 沐云歌的语气并非抱怨,反倒能让人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骄傲,劳动人民最光荣。 男人不留痕迹欣赏着她眉眼间流露的光彩,唇角的笑容也无限扩大:“能品尝王妃的手艺,是本王的荣幸。” 这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和谐,走在他们身后的杜随一行更加放慢脚步,和主子拉开距离。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昨日沐云歌初见小白兔的地方,她大致描述了南天星的外形,大家便分头寻找。 最后还是楚元戟在山林靠近悬崖的岩角发现了相似之物,便唤沐云歌前来确认。 “真是天南星,还是王爷眼神好,今晚给你加鸡腿……” 沐云歌雀跃的神采清楚可见,毫不吝啬地夸赞了楚元戟,男人脸颊微微抽搐两下,努力克制住了心底莫名的喜悦。 第31章 给王爷加鸡腿,他很满意! 绚烂的晚霞挂在山头,竹院内炊烟升起。 沐云歌说话算话,晚上亲自下厨,番茄鸡蛋,红烧鲫鱼,新鲜野鸡烧野菌菇,每道菜看起来都有模有样,天竺玉树惊掉了下巴。 杜随也不得不对王妃另眼相看,突然灵机一动:“佳肴配美酒,属下知道王爷在菩提树下埋了好酒,我这就去取。” 这顿饭,是他们上太辉观十余天以来最热闹的一次。乐文小说网 楚元戟酒兴极高,杜随一行护卫全都被他灌醉了,他自己也喝得醉意薰薰。 “王妃的手艺不错,特别是……给本王加的鸡腿,本王……甚是欢喜……我敬王妃……一杯。” 男人断断续续的醉音飘来,浓郁香醇的酒香随之钻进沐云歌的鼻尖。 翠玉杯盏递到了沐云歌的面前,楚元戟身体前倾,泛着红晕的俊脸定定对着她。 沐云歌轻声提醒:“王爷醉了。” 楚元戟摇头:“本王今儿高兴……这一杯……心须喝。” 沐云歌从没喝过酒,因为职业是医生需要给病人做手术,酒精会麻痹神经影响手指灵敏度,所以她向来滴酒不沾。 可男人执拗地望着她,浓眉泛着涟漪,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那……我就饮了这杯酒,不过……仅此一杯,下不为例。” 沐云歌是有原则的人,可终究还是没抵过男人眼底的温柔,舍不得扫了他的兴。 她接过酒杯,掠过面纱一饮而尽,秀眉同时紧蹙,仿似一股清泉从喉而过,接蹱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烈。 楚元戟倒也说话算话,没再勉强她继续喝,自个儿却是换了青瓷大碗,一碗接连一碗。 眼看着几个男人都醉倒在桌前,天竺和玉树也皱紧了眉头:“王妃,现在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帮忙把他们一个个都扶回房间去,夜里风凉,若真在这儿睡上一晚,明日定会染上风寒。” 天竺可怜兮兮,掰着手指数人头:“一、二、三、四、五……” 玉树直接打断她:“你负责这两个,我负责他们三个,王爷……就交给王妃。” 分工有序,主仆三人一致点头,就这么办。 沐云歌将男人的单臂绕过自己肩膀,环腰搂着他,吃力地将他送回了房,好不容易才弄到床边,将人放倒时一个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滚跌到床上。 楚元戟醉得不省人事,闭眼哼哼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沐云歌这才侥幸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帮他褪去云靴,安放睡稳后正要离开,柔荑忽被男人的手掌紧紧抓住不放。 “别走,继续喝……” 楚元戟醉言醉语,力气却是很大,手掌顺势一带,便将沐云歌拽倒进怀里。 沐云歌的身体僵住,不敢说话,更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圈锢到楚元戟的怀抱,男人就像是找到了极为舒适的抱枕,搂着她满足地打起了呼噜。 怎么办? 沐云歌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在清醒的状态下被男人这样搂着,她还是第一次。 不行!她不能不明不白地给人占便宜。 沐云歌用力想要推开他,可男人的臂弯像铁钳一样坚韧,任她怎么费力也挣脱不开。 “王爷……定王……楚元戟,你醒醒!” 她伸手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脸颊,呼噜声止,如深渊暗漩的墨黑瞳仁缓缓睁开,定定地看着她。 “楚元戟,你放开我。” “仙女……本王不放……” 楚元戟狂肆地醉笑出声,一只手探落到她的耳根:“仙女为什么要蒙着面?本王偏要看看仙女是何般模样……” 就这样,沐云歌的面纱被强行揭下,眉如翠羽,冰肌玉肤,清丽脱俗的五官落入男人眼底,朦胧的醉眸变得更加浑浊不清。 楚元戟的手仿若不受控制般,轻巧摘去她的发簪,青丝如瀑,更衬得女人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仙女……真美……本王想……一亲芳泽……” 男人的薄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覆压而上,唇瓣柔软的触感,更让他欲罢不能。 沐云歌睫翼微颤,紧张得近乎窒息。 楚元戟的吻很温柔,温柔地让她脸颊烫红,意乱情迷。 男人的动作越来越轻,渐渐,停止。 沐云歌这才发现,他又睡着了,沉睡中那张俊脸精致如剔玉,如同天神迷之笔描绘而出的旷世之美。 想到刚才那一吻,沐云歌的脸颊变得更加滚烫,趁着男人放松下来,拾起面纱逃也似的离开。 回到房间后,沐云歌的心还怦怦乱跳,许久不能平复,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煦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沐云歌才睡意惺忪地睁开眼。 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昨夜的画面,楚元戟醉酒后揭开了她的面纱,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王妃醒了吗?” 天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沐云歌急急召了她进屋,隐晦地打探情况。 “天竺,王爷醒了吗?” “王爷刚醒,奴婢已经送了醒酒汤过去。” “王爷他……有没有说什么?” “王爷说头痛,还问……昨晚是谁扶他回地房?” 沐云歌暗松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喝断片,什么也不记得了。 于她而言,是庆幸。 “我这儿用不着侍候,你去看看杜侍卫他们怎么样了?” 昨晚杜随几个全都被楚元戟灌醉了,想必宿醉醒来也会难受。 天竺离开后,沐云歌这才安心地起床洗漱,当她对着铜镜绾发时,突然惊觉少了发簪,脑子里瞬间闪现出昨夜楚元戟醉意迷朦的双眼,抬手摘下她发簪的那一刻…… 沐云歌如遭电击般起立,焦急地在房间来回踱步。 她不能等着男人来问自己,必须占据主动权。 想到这儿,沐云歌不再犹豫,对着铜镜整理一番后,径自去了楚元戟那儿。 当她叩响房门时,屋内的楚元戟正细细端望着手里的那支木簪,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进来……” 沐云歌进屋,正好看见这一幕,心跳不由加速。 第32章 有人吃醋了! 楚元戟穿着一身银灰色圆领阔袍,风姿灼灼,狭长凤眸深处的潋滟波光,流露出少有的疑惑。 听见门推开的声音,沐云歌走进来,让男人的目光从手中的木簪移望向她。 “王妃找本王何事儿?” 沐云歌声音轻柔,却底气十足:“我来拿回自己的发簪。” 她知道自己但凡有半点怯色,男人都会起疑。 楚元戟恍然大悟,他就说这支木簪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在王妃的发髻上见到过。 不过…… “王妃的发簪怎么会在本王的床上?” 楚元戟很快便抓住了重点,眯眼打量着女人的神色。 沐云歌清澈的雾眸波澜不惊:“王爷昨晚喝醉了,是我扶着你送回房,可王爷喝醉后酒品却不怎么好,攥着我的发簪不肯松手,我也就只好由着王爷了,今日再取回也无妨。” 楚元戟迈开步伐朝她走来,鹰般犀利的眸底盛着毫不遮掩的探究。 他的酒量是极好的,与他饮酒之人从没见过他喝醉后的样子,因为他们都先醉倒了。昨晚他确实心情极好,头一回无所顾忌地喝得大醉,但也是头一回听人说他喝醉后的酒品不好! 沐云歌看着男人伟岸俊逸的身姿朝自己迈近,心跳又变得加快。 楚元戟直至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眸光深沉夹杂着霸道气势:“你说本王喝醉后酒品不好?那你再说说……本王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他盯着沐云歌,目光从她清澈的雾眸缓缓下移,似能看透这层面纱下面所有一切。 沐云歌被他盯得心慌,若是再呆下去她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她突然敏捷出手,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木簪,没好气轻嗔一声:“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我还等着木簪绾发呢!” 沐云歌佯装淡定自若地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身后那双锐眸,仿若明媚阳光下灼灼的火焰,英俊邪肆。 沐云歌一口气回房间关了门,才敢大口喘气,刚才她真的担心男人会一把揭开她的面纱,定王他不会……想起什么了吧? 如果楚元戟想起了昨晚那一吻…… 沐云歌摇摇头,不敢往下接着想,也不敢出房门,连手中的这支木簪也不敢再用,唯恐和楚元戟打照面后,熟悉的物件会激起男人的记忆。 玉树和天竺愉悦的笑音从门外传来:“王妃,王爷他们进山狩猎去了,咱们今晚肯定又有野味吃。” 沐云歌打开房门探出头,院子里果然安静了许多。 “既然他们去狩猎了,咱们也别闲着,昨日摘采回来的天南星要入药还有许多工序,你们两个跟着我也得学学这些……” 指不定这两个丫鬟日后还能成她的好帮手呢! 天竺连连点头:“奴婢真羡慕王妃这一手好医术,王妃若是肯教,奴婢自是会认真地学。” 沐云歌也玩笑打趣道:“好!你这个徒弟我就收下了。” 一连好几日,楚元戟都带着杜随一行早出晚归,说是去狩猎,可回来也并未带多少猎物。 沐云歌主仆三人则忙着采药制作,上次的天南星经过七日汤浸后洗去湿,暴干后火炮,再与上等人参煎熬服用便可。 可因为楚元戟总是早出晚归,不能规律服药,所以沐云歌迟迟还没煎熬汤药。 这日,沐云歌正和天竺玉树嬉笑着打着菩提树的果子,每一颗金黄色的小圆果上都有不规则的星点,好看极了。 就在这时,有道好听的熟悉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歌儿……” 沐云歌闻声回眸,是沐子胥! 他一袭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俊逸身姿站在菩提树下,如同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美得有些不真实。 天竺和玉树杏眸皆划过惊艳,嘴都忘了合拢。 唯有沐云歌最先回过神,笑眼盈盈走向沐子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爹的事情……解决了吗?” 沐子胥嘴角勾了勾,笑容有些涩:“不仅人没事了,还得了陛下御赐的婚事。” 沐云歌微愣,虽然早些日子就已经听楚元戟提过太子与沐如雪的婚事,但当亲耳听见兄长带来这个消息时,内心还是有些震惊。 莫非那个楚元戟会算命,他怎么就能笃定陛下会赐婚给相府? 沐子胥见妹妹突然安静下来,心里不免有些难受,虽然这几年他人不在京城,可对相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知道沐云歌爱慕太子,却被太子和沐如雪逼迫替嫁给定王,现在听闻太子与沐如雪的婚讯,妹妹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其实,沐子胥在来栖霞山之前也犹豫过,纠结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沐云歌,再三思考后他还是决定亲口告诉妹妹,至少在妹妹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他这个兄长陪在身边。 “如果想哭就哭吧,兄长的肩膀给你靠……” 他轻轻一把将沐云歌搂入怀中,极其温柔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沐云歌心里只是震惊,其实并不难过,但这一刻竟然有些贪恋兄长温暖的臂弯,自从妈妈病逝后,她就没有了亲人,更没有人这般宠溺地安慰过她。 “你们在做什么?” 楚元戟威严的戾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也让相拥在一起的兄妹迅速分开。 沐子胥脸颊微红,抱拳行了礼:“微臣参见定王。” 楚元戟的眼神从他脸上一扫而过,继而落在了沐云歌的脸上。 沐云歌在男人炙烈的目光注视下,竟莫名有些心虚,仿似红杏出墙的妻子被丈夫逮了个正着,吱唔出声:“王爷,我兄长回青州途经栖霞山,顺道来探望我……和王爷。” 楚元戟勾了勾唇,目光逼向沐子胥,语气透着酸:“哦?沐大人应该是探望王妃,顺便看看本王吧!” 沐子胥的注意力从刚才就落在楚元戟的眼睛上,全天下都知道定王双目失明的事情,可今日他亲眼所见,似并非如此。 他这会儿被定王殿下点了名,也迅速回过了神,双手抱拳垂下眸:“微臣不敢。” 第33章 返京! 院子里的菩提树金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倒映在楚元戟锐利的鹰眸,精光灼灼。 “本王想单独和沐大人聊几句。” 沐云歌与兄长眸光相对,沐子胥朝她微笑点头,示意她离开。 很快,菩提树下只剩下楚元戟和沐子胥二人。 沐子胥态度恭敬:“不知定王殿下有何赐教?” “如果本王记得没错,沐大人三元及弟时年仅十八,轰动京城,但你却放着京官不做,自请圣命下青州当了个小小知州,这一做就是五年。本王就想知道……青州究竟有什么好?” 楚元戟的语速不疾不缓,眼神却是无比锋利。 沐子胥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润清澈:“微臣自小长在相府,官宦府邸大起大落的事情见得多了,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安稳淡泊过这一生。” 京官近天子,想要提拔上升的机会固然是多,可是伴君如伴虎,掉脑袋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就像沐睿这回的经历,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楚元戟倒是有些意外:“本王没想到,沐丞相的嫡长子活得如此通透。” 沐睿膝下的沐子胥和沐云歌这一双儿女,性子似乎都不像父亲。 沐子胥双手抱拳:“这次家父能得以无恙,全都靠定王殿下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微臣会铭记于心。” 楚元戟眯眼盯着他,饶有深意:“倘若沐大人真感激本王,不如调回京城帮本王做事如何?本王看过你任职青州后,上缴朝廷的赋税每年都有递增,百姓的口碑也是极好,说明你在青州干得不错。” 面对定王抛出的橄榄枝,沐子胥先是微微一愣:“微臣暂时还不想离开青州。” 他更不想卷入皇子夺权的争斗!xièwèn 楚元戟也不强求:“沐大人什么时候想回京了,定王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沐子胥颔首微笑,斯文有礼:“回青州还有两日车程,现在天色已不早,微臣告辞!王妃那里……还要劳烦王爷代为转告。” 在见到楚元戟之前,沐子胥还一直担心妹妹在定王府的处境,可就在刚才,他从楚元戟凝望沐云歌的眼神里看见了不同寻常的光亮,顿时安心不少。 “好走,不送。” 楚元戟没有挽留,刚才的一番试探,沐子胥似确实无心返京,若真如他所言只想过平静淡泊的日子,青州确实适合。 沐云歌再从窗口朝外眺望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兄长踪影,她急忙过去询问楚元戟:“我哥他人呢?” “沐大人心系青州百姓,已经离开了。” “走了?这么快?” 沐云歌有些失落,她原本还想向兄长打听娘的近况。 楚元戟看在眼底,一语双关:“是太快了,明日一早我们也起程返京。” 他的话顿时拉回了沐云歌的目光:“王爷刚才可是说,我们明早起程返京?” 楚元戟勾了勾唇角:“莫非王妃还不想回京?” 沐云歌连连摆手,又不敢表现出过于迫切:“不不不,一切都听从王爷安排。” 不过,既然说明日返京,沐云歌才惊觉有好多东西要收拾。 她忙不迭地回了屋,让天竺玉树帮着收拾打包行李同,除了这几日精心炮制的天南星,还有今日打落的金黄菩提果也没有漏掉。 天竺面露疑色:“王妃,这些菩提果也要带上吗?” 沐云歌神秘浅笑:“全都带着,我留着它自有用处。” 翌日,灵驭道长亲自送他们下了山,马车和马匹都在山脚下,经过二十余日的休养,马儿膘肥体壮,毛色更加油光发亮。 刚坐上马车,沐云歌就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来时那条道:“这不是往华胥城的方向……” 楚元戟闭目养神,慵懒作答:“回京城咱们换条道走。” 沐云歌便也不再多问,马车里打起了盹。 这一路,他们返回京城因为绕了远道,所以比来的时候多花了两日的时间。 但这倒也无妨,一行人沿途吃喝玩乐、欣赏景致,少有的轻松自在。 马车入了京城,京都繁华,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沐云歌透过车窗朝外眺望,突然发觉马车不是回定王府的路。 她回眸望向依然闭目养神一派悠闲的楚元戟:“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进宫。” 楚元戟连眼睛都没睁,唇角勾勒着似有似无的笑。 沐云歌更懵了:“为何要进宫?” 她还指望着返京后先回趟相府去探望母亲。 这会儿,楚元戟才缓缓睁开眼,瞥向沐云歌:“王妃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沐云歌想了想,八月初九,并无特别之处。 楚元戟道:“今日太子大婚,王妃需随本王一同进宫赴宴。” 沐云歌愣了愣,再细细思量好像明白了什么:“王爷突然决定返程,是为了参加太子殿下的婚宴?” 楚元戟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当然,太子是本王的三皇兄,他的婚宴本王怎能错过?也正好趁此机会,告诉所有人本王的眼睛治好了,于父皇而言也算是双喜临门。” 事情来得太突然,沐云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早知要入宫赴宴,王爷应该事先告诉我……” 她也好稍作准备,至少穿着打扮也能得体一点。 楚元戟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今日没有人会在意王妃,你不必为此忧心。” 沐云歌忍不住白他一眼:“反正要丢也是丢王爷的脸,我自是不必忧心。” 二人说着话,倒是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短短数月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似萌生出了朦胧的暧昧情愫,只是未说破罢了。 说话之间,很快便到了宫门。 杜随掏出令牌,宫门侍卫很快便放行让他们进了宫。 合欢宫殿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从三品以上的京官都携家眷前来赴宴,大殿中央数十宫娥歌舞笙萧。 沐云歌迈进殿门,一眼便看见身着大红喜袍的一对新人,楚元德春风满面,好不得意,依偎在他旁边的沐如雪身着精绣华丽的凤冠霞帔,贵气逼人。 第34章 定王真会搞事情! 楚元戟突然握紧沐云歌的手,二人齐步并进的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抢走了新郎新娘的风头。 沐云歌的目光在空气里与沐如雪和楚元德相撞,她能清楚感受到胸腔里的那股怨念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在内心极力安抚才将其压制下去。 沐如雪透着忿恨的冷眼瞪向她,显然她并不想在自己的婚典上见到沐云歌和定王。 这时,龙椅上的楚道行也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他们,楚元戟携手沐云歌已来到殿下。 楚元戟双手抱拳,态度恭敬有礼:“儿臣得知三皇兄今日大婚,特意携王妃一同从栖霞山赶回赴宴。” 楚道行望着他:“吾儿免礼,你患有眼疾……实不必如此辛苦地跑这一趟。” 沐云歌忍不住偷睨一眼高高在上的陛下,好奇传说中的皇帝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龙椅上的男人看上去并不老,眼神苍劲肃然,宽额削脸,微抿的唇看着有些刻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楚元戟眼敛微垂,轻扬的唇角细致逼人:“儿臣就算再辛苦些,也不愿错过三皇兄大喜的日子。” 楚道行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吾儿顾念手足之情,寡人甚感安慰。你回来了也好,寡人也正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你觉得护军参领段崇溯这个人怎么样?” “听闻此人武艺超群,很是了得!” “既然你也觉得他好,那寡人就安排他跟着你,也帮你管管你手下的那些兵,吾儿也就不会太辛苦。” 楚道行三言两语,似无关痛痒,其实就是想绕着弯削弱楚元戟手中的兵权。 就连沐云歌这个外行也听出了陛下的弦外之音,做父亲的在儿子眼瞎后,没有流露出半分心疼,而是紧逼兵权,确实有些冷血无情,她暗暗可怜起楚元戟。 相较于她,楚元戟却是眉舒眼开,咧嘴笑得无比灿烂:“父皇如此体恤儿臣,为我添一名虎将,儿臣应该谢父皇隆恩。” 说着话,他抬手示意宫人端来美酒,动作流畅娴熟,取出一只杯盏。 沐云歌注意到,此时龙椅上的男人眼神发生了变化,显然楚道行也注意到了楚元戟的眼睛。 楚元戟如墨勾勒的眼梢带着笑,朝着殿上抬手举杯:“第一杯,儿臣敬父皇慈爱,体恤儿臣的辛苦。”乐文小说网 楚道行试探出声:“吾儿的眼睛……” 楚元戟依然笑,从宫人那里取出第二杯酒:“第二杯酒,还是要敬父皇,托父皇洪福,儿臣的眼睛已经不治而愈……” 这一句,顿时让合欢殿内一片寂静,所有的喧嚣嘈杂声音都在瞬间敛了个净。 震惊、激动、喜悦、恐惧、妒恨…… 人间百态的各种情绪,都充斥在这偌大宫殿的人群里,宫中皇子、后宫妃嫔、文武朝臣所有人的视线也全都落在了楚元戟一人的身上。 “吾儿的眼睛……真能看见了?” 楚道行激动地站起身,晦暗如深的眸光却是半信半疑,毕竟连宫中太医都断定绝无可能恢复,他才彻底死心放弃了这个儿子。 “千真万确!” “好,好,好!” 楚道行一连三声好,更是如同惊雷炸裂,冲撞着无数人的心。 这样的场面,站在男人身边的沐云歌小心脏也跟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这会儿她才惊觉,楚元戟真的很会“搞事情”。 楚元戟敬完陛下,极其自然牵上沐云歌的手,走向今日合欢殿真正的主角。 “第三杯,我和王妃一起敬皇兄皇嫂,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楚元德和沐如雪似还在刚才的震惊中未回过神来,直至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们夫妻二人才缓过神。 楚元戟也并未理会他们二人,而是瞥了眼沐云歌手中的酒,顺手接过来:“我家王妃不胜酒力,她这一杯就由本王代劳了!” 又是一仰首,杯中见底。 沐云歌心头莫名有些暖,她刚才正望着酒杯发愁,没想到楚元戟就极其自然地帮她解了围,不过……他竟然记得她不饮酒! 合欢殿内闹哄哄的,沐云歌也没空思考这些,她不仅看见沐睿正盯着自己,还看见郁贵妃身边的丫鬟秋娥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果不其然,秋娥微微福身行了礼:“贵妃娘娘请定王妃过去坐坐。” 沐云歌看了眼楚元戟,男人对她点头:“母妃定是想你了,王妃过去陪她说说话,本王晚点过去找你。” 分明长着一张冷月般的俊脸,嗓音却温柔得令人心颤。 沐云歌颔首点头,便跟着秋娥去了。 一身凤冠霞帔的沐如雪恨得牙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向来残冷狠决的定王,竟会对那个丑八怪这般体贴。 就连三皇子楚元德的眼神深处,也闪过不可置信的疑色,面上却挂着笑:“七弟和王妃也是新婚燕尔,看见你们如此恩爱,为兄就放心了。” 楚元戟看似深情瞥了眼沐云歌倩影的方向,意味深长:“若要说来……三皇兄还是我与王妃的媒人,若不是皇兄成全,我也娶不到歌儿这么好的王妃。” 这番话,无疑是在内涵太子。 楚元德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楚元戟的目光再望向沐如雪,慵懒浅笑:“本王猜想……三皇兄现在还不知道,当日在茶水里给他下药的人是三皇嫂吧?恭喜三皇嫂如愿以偿,坐上了太子妃之位!” 男人云淡风轻地丢下这记重磅火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对大红喜袍的新人。 此刻,楚元德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紧握成拳的双手咯咯作响,似是努力克制着濒临爆发的情绪,锋利地瞪向沐如雪那张娇脸。 “七弟说的可是真的?那日当真是你给本王下的药?” 沐如雪吓得香肩乱颤,连连摇头:“太子切莫信他人挑拨,定王肯定还在为替嫁之事记恨你我,才会在大婚当日前来搅局。太子若是信了他的话……就真中计了。” 第35章 出了口恶气! 见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楚元德愤怒扭曲的脸色才缓缓好转。 他细思之下,似也觉得沐如雪的话不无道理,他们夫妻若是这个时候反目,不仅让所有人看了笑话,还丢了父皇母后的颜面,就真中了楚元戟的奸计。 “是本王不好,委屈爱妃了。老七那个浑蛋……胆敢公然让本王难堪,这笔账本王迟早要和他算。” 沐如雪趁机煽风点火:“太子贵为储君,想要拿捏他自是易如反掌。” 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早就听闻定王狠决,原本以为他眼瞎失势,没想到他的眼睛竟然又恢复了,倘若不能除掉楚元戟,男人迟早会找他们算替嫁这笔账。 “爱妃放心,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他。” 楚元德虽说得信誓旦旦,但是从小到大任何事情他没一样能比得过楚元戟,也正是因为此,他对楚元戟恨之入骨,现在只后悔没趁他眼瞎的时候斩草除根。 另一边,沐云歌跟着婢女秋娥来见了郁贵妃。 除了郁贵妃,太后娘娘也在这珠帘之后的雅殿内。 “臣妾给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 沐云歌抬眸,看见的是太后娘娘和郁贵妃无比慈祥的眼神,还有无法遮掩的喜悦激动。 若说楚元戟的眼睛恢复,这两位高兴的程度绝不亚于楚元戟本尊。 “看来戟儿上次提及太辉观道长的话,并不是敷衍哀家,你这丫头确实与戟儿的八字更相合,新婚这才数月有余,戟儿的眼睛就复明了……” 太后娘娘招招手,笑意盈盈地唤了沐云歌坐到自己身边,这份宠爱不言而喻。 郁贵妃也缓缓开了口:“戟儿的眼睛能复明,王妃功不可没。” 沐云歌受宠若惊,眼前坐着的都是宫斗里的姣姣者,她才不敢冒出风头。 “是定王殿下洪福齐天,臣妾只是贴身照顾了数月而已。” 太后满意点头:“你这次做得很好,哀家希望你们能再努把力,早日开枝散叶,切莫输给了旁人。” 太后的这句旁人,无疑是意有所指,说的正是今日合欢殿的一对新人。 郁贵妃也语重心长:“太后的话,也同样是本宫的心愿,定王妃可听明白了?” 沐云歌怯怯一声:“臣妾谨记。” 却不由暗自腹诽:这宫廷之中最内卷的事情,恐怕就是比子宫吧,怀孕生娃也要卷得你死我活! 只是短短几句交谈,已经让沐云歌感觉快要窒息,她突然间真的很能理解从小在皇宫内卷中长大的楚元戟,更加可怜他。 郁贵妃满意点头,吩咐身边丫鬟秋娥:“你准备些上好的补品,交给定王府的丫鬟,让她们回去好生侍候王爷王妃滋补身子……” “是。” 秋娥领命离开,沐云歌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郁贵妃的眸光再度落到她身上,意味深长:“王妃和令妹分别嫁给了定王和太子,相府里连接出了两位皇妃是丞相的福气,不过……本宫想要提醒王妃一句,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是定王妃,而非相府嫡女。” 这句话,是提醒,更无疑是赤裸裸的警告。 沐云歌依然低眉顺眼,乖巧地应付一声,心里却暗叫救命,谁能来救她脱离苦海。 仿若是心有灵犀,楚元戟这个时候出现了,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八皇子楚元胤。 楚元胤的脸上从眉毛眼睛到嘴巴,都挂着藏不住的笑,因为他崇拜的那个威风凛凛的七哥又回来了,他亲眼看见七哥三两句话,就把太子和太子妃气的骤然变脸,这口恶气还真是出得爽。 “皇奶奶,母妃,七哥的眼睛真的复明了。” 郁贵妃秀眉微蹙:“你这孩子……若能有你皇兄一半沉稳,母妃也能放心。” 楚元戟行了礼:“儿臣前些日子让皇奶奶和母妃担心了。” 太后与郁贵妃对视一眼后,郁贵妃开了口:“戟儿能安然无恙,皇奶奶和母妃心中自是欢喜,不过……你也该做些打算了。” 这句话,显然是话里有话。 楚元戟瞥了眼沐云歌,她识趣地秒懂,故作懵懂地起身道:“臣妾想出去看看,先行告退。” 看来她到底是外人,男人还是有所防备,不过沐云歌也不屑听他们的谈话,无非都是算计心机,这些都与她无关。 沐云歌撩开珠帘走出去,瞥了眼歌舞笙箫的大殿,选择绕过抄手游廊去后花园透透气。 后花园里安静清新,她深吸一口气,忽闻一道酸溜溜的冷嘲从旁传来—— “定王妃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 沐云歌顺着声音望向身侧的美人蕉,后面竟藏着一个人,她再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姜荷。 白姜荷眼睛微红泛肿,显然是躲在后花园里哭过了,堂堂户部尚书的千金小姐沦落在此自怜。 沐云歌冷嗤:“白家小姐酸我做甚?抢了你未婚夫的人是沐如雪,又不是我沐云歌。” 白姜荷又羞又恼:“若非你们相府算计我爹,和太子的这门婚事又怎能轮得到沐如雪那个贱人?是你们相府让本小姐蒙羞,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沐云歌一点儿也不可怜她,一针见血:“那也怪你自己眼瞎,引狼入室,你当她是闺蜜,她想的却是如何撬走你的未婚夫。” 白姜荷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委屈落泪:“说到底,你这个丑八怪又比我强得了多少?不也被自己的亲妹妹算计替嫁给了定王吗?” 沐云歌懒得理睬,继续朝前走,不料白姜荷竟又追了上来。 “白小姐总缠着我做甚?” 谁抢了她的未婚夫,她找谁算帐去便是! 白姜荷擦拭净脸上眼泪,突然冷静下来,定定盯着沐云歌:“你与我都是被沐如雪那个小贱人算计,不如你我联手如何?” “白小姐这是在拉拢我?” 沐云歌眯眯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白小姐若能斗得过沐如雪,今日合欢殿上着凤冠霞帔的人便是你了。” 第36章 谁惹了本王的妃? 白姜荷哭肿的眼底生出狠决冷意:“听你的意思……是不愿与本小姐联手了?” 沐云歌当然不愿和这个胸大无脑的千金小姐联手,别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落人把柄。 她毫不留人情地摇头:“与白小姐联手就算了。不过……我倒是愿意和户部尚书大人聊一聊。” 白姜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要见我爹?” “如果白小姐不愿意,倒也不用勉强。” 沐云歌探手摘了花叶,捻在指间把玩,依然是风轻云淡。 想要整治沐如雪,还不如拿太子开刀,可是要动太子,就凭她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楚元傲在华胥城里交给她的那些证据,她也该筹谋如何交出去了。 白姜荷的脑子似也越来越明白了:“你想利用我爹的关系去动太子?” 沐云歌满眼无辜,装傻扮愣:“这话我可没说过。” 白姜荷可是在沐云歌手里吃过亏的,她知道这个丑丫头肯定有主意,杏眸流转之间也铁了心:“好!三日后你来白府,我会安排你见我爹。” 沐云歌浅笑盈盈,优雅从容:“一言为定!” 白姜荷临走前,不由再深凝她一眼,总觉得这个丑丫头和以前相比,变化太大了。 花园里又静了下来,沐云歌继续在闲逛。 她原本盼着回京后就回相府接娘,再与定王和离,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可现在才突然惊觉,京城里等着她的人和事远远不止这些,太后贵妃催生、白姜荷盯上了她,原主怨灵要她报仇,还有楚元戟心悸的毛病……也得慢慢治!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一桩接连一桩,沐云歌已经感觉到应接不暇,她心里正叹气,突觉有阴影覆压而至,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沐云歌抬头,正好对视上的是沐睿幽深苍劲的瞳仁。 “爹……你怎么会在这儿?” 沐睿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悦,迎面质问:“如果老夫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解释定王眼睛复明的事情了?”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定王的眼睛是否复明对爹重要吗?爹想要妹妹坐上太子妃的位置,现在你已经如意了,还想怎么样?” “看来你果然是早就知道了定王眼睛复明的事情,瞒着老夫不报,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沐睿气得不轻,挥手就想打她一巴掌。 却被沐云歌扬起手臂,紧紧攥住了他的皓腕,她眸光冷冽:“爹又想打我?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定王妃,你若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便是对定王不敬。” “你……你这个臭丫头,现在也敢拿定王来压爹了!” 沐睿胡须乱颤,抽搐着嘴角:“吃里扒外的东西,忘了是谁生养的你……” 他虽然口里叫嚣的厉害,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不敢再动弹沐云歌半根指头。 沐云歌也没客气,直接怼了回去:“倘若我真不念及生养的情分,在爹派人刺杀定王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供出去。” “什么刺杀?你休得胡言……” 沐睿紧张的四下张,克制低吼:“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你是想害你爹掉脑袋吗?” 沐云歌只当他是害怕不敢承认,又义愤填膺地接着道:“爹锒铛入狱后,若非我们兄妹周旋,再有定王相助,你今日怕是不会站在这儿说话了。” “你……你这是在老夫面前邀功吗?” 沐睿气得语颤,就算前面曾为这双儿女设法营救他的事情动容过,现在也气得烟消云散了。 “女儿不敢邀功,只想告诉爹,这条命我已经还给你了。” 沐云歌不愿再与他继续纠缠,冷声道:“答应过爹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也能履行自己的承诺,等过几日我这边打点好了,就回相府去接我娘。” 说完,她连沐睿的回答也懒得再听,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气的沐睿面色铁青,握紧拳头恨得牙痒,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养了这么个逆女。 和沐睿见面后,沐云歌也觉得晦气,摊上这么个爹,只想拿她当工具人,实在让她心情不爽! 第37章 狠手段还在后面! 沐云歌和楚元戟这段高糖画面,正好落入合欢殿内受着众人奉承的沐如雪眼中,原本挂在她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尽,十指丹寇深陷入掌心。 她万没有想到,那个丑八怪替嫁到定王府,还真过得挺如意! 合欢殿外,杜随一行正帮着玉树天竺往马车里装东西,大大小小的锦盒几乎快要堆成了小山。 沐云歌惊得瞪大眼:“这些东西全都是贵妃娘娘赏的?” 天竺脸上笑开了花:“有贵妃娘娘赏的,也有太后的赏赐,太后还特意命御膳房写了滋补膳方,让奴婢们回去按着方子,给王爷王妃好生调养身子!” 沐云歌心中苦笑,她和楚元戟一清二白,身子调理得再好,肚子里调理不出娃呀!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皇宫,沐云歌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太后和贵妃娘娘的逼生的画面,倘若真让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她真怕自己应付不来。 沐云歌黑睫忽闪,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将目光望向身侧端坐的楚元戟:“王爷……” “何事?” “不如……我们现在就和离!” 稳若泰山端坐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偏过头,眯眼盯着她:“王妃不是说要先回相府接你娘出来,再与本王做和离打算吗?” 沐云歌满目愁云:“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可……今日王爷也看见了,太后和贵妃娘娘已经开始逼我生孩子,我怕……” 她怕到时候假面夫妻的事情会瞒不下去。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楚元戟冷嗤打断:“你以为和离,就能让皇奶奶和母妃放过你?” 男人留下这句悬念,撇过头,再度恢复到先前的泰然自若。 沐云歌睁大眼,已经脑补出男人后面的话,试探问:“王爷的意思……如果我现在与王爷和离,太后和贵妃娘娘就会对我不利?” 楚元戟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闭目养神,幽幽飘出一句:“以本王对皇奶奶和母妃的了解,她们应该会杀了你。” 沐云歌听得心惊肉跳,急切抱紧男人的手臂:“那现在该怎么办?大婚当日王爷和我可是说好的,各取所需,事后便做和离。” 楚元戟捋了捋衣袖,眼神示意女人离自己远点。 沐云歌才意识到失态,老实松开手,却还是难掩心中焦急:“王爷倒是说句话呀!你……你就不怕我真赖着定王妃的位置?” 见楚元戟一副事不关己的清高姿态,她不免有些生气了。 这会儿,楚元戟才缓缓道:“和离,当然得离!只是……王妃若不想丢了小命,就得听本王的话行事,待时机成熟时,本王自会放你离开。” “那……何时才算时机成熟?” “应该用不了多久。” 沐云歌心中已经妥协,现在才意识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想恢复自由之身实是不易。 马车外面传来小摊贩的叫卖声,楚元戟突然唤了声:“杜随,将马车停在路旁,你去买串糖葫芦。” 沐云歌无精打采瞥他一眼:“王爷不是不喜欢吃糖葫芦吗?” “可是本王看见有人的心情又不好了,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沐云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因为男人的语气实在不像关心,更像是幸灾乐祸。 很快,杜随就买来了糖葫芦,识趣地直接递到了王妃手里。 沐云歌轻撩起面纱一角,喂了颗糖葫芦入嘴,发出愉悦的满足声。 楚元戟眯眯眼:“真有这么灵验?” “当然。” “给本王一颗尝尝。” 沐云歌有些傻了眼,因为男人不经她允许就握着她的手,喂了颗糖葫芦入嘴,等她再回过神,脸颊熨烫得热。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沐云歌佯装镇定地轻嗔:“王爷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记得上次她送给他的糖葫芦,就被男人扔进了唾壶。 楚元戟瞥她一眼,意味深长:“人是口味是会变的。” 沐云歌水眸划过疑色,总觉得男人是话里有话,怪怪的。 很快,楚元戟又开了口:“王妃不是一直都想把你娘接出相府吗?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搬进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