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女王》 1、第 1 章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连续不断，像是爆炸的雨点，也像是狂乱的重锤，每一下都砸进爱丽丝的心里，令她条件反射颤抖起来。 她将怀中脏兮兮的柔软布熊抱紧，一双澄澈的浅蓝色的双眸被茫然和恐惧占满。她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过了一夜，自己就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且奇怪的地方……爸爸呢？妈妈呢？还有在身边哄着自己入睡的哥哥呢？这里昏暗又逼仄，周围满是厚厚的尘土，还有蜘蛛结下的网，她无法伸展开手脚，只能难受地趴在冰冷的地上。 “开门！”外面传来沉重的吼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有只暴怒的黑熊，在哐哐哐哐地锤着猎物的门，恍惚间，爱丽丝仿佛看到地面上的尘埃也随之震颤。 “该死的小杂种！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把门打开！！”索命般的怒吼比恶鬼还要令人惊惧，明明是没听过的语言，但爱丽丝却能毫无障碍地明白话中的含义……她根本没时间去探讨其中的异常，只把身体又往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够使她更安全一些。 外面又喊了些肮脏不堪的浑话，爱丽丝大部分没有听懂，只知道有一个女人死了，现在他是来找自己的……他来找自己做什么？爱丽丝恐惧起来，她本能地觉得那绝不会是好的，她蜷缩起来，希望下一瞬就看见哥哥在自己眼前，来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他与自己开的玩笑。 但没有人来拯救她。她趴在地上，地面又冷又硬，上面的木板也很低，让她挪动下身子都很困难，她眨了眨眼，让额上的冷汗不要顺势流入眼眶中，她想要四处寻找，最好能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几乎是下一瞬，她摸到了自己身下一个还带有余温的东西。 那东西离她的手本来就很近，像是之前被紧紧握住过，她将它带出，上面散发的细微白光让她惊奇迷惑，仿佛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在她的视界中，有三道透明的正方形格子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 她睁大了眼，福至心灵般，她将手中发出白色微光的东西往前送了送，下一霎，其中一个格子中，就填进了一柄银白的匕首，而在她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里时，一道信息跃了出来：【这是一把沾染了十三人鲜血的刀，你不会想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你身边的。】 爱丽丝打了个寒颤，她想要从自己单薄的阅历找出眼前一幕出现的因由，但可惜爸爸妈妈从来没教导过这些，她又搜肠刮肚地想了想，最终她双眸一亮，想起了自己哥哥曾经给她讲过的长篇大论的小说故事…… “陌生的环境，不能理解的东西……”她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我一定是穿越了！像是那些主角一样，来到了一个另外的世界！这些奇怪的格子，就是我带过来的金手指！ 小小的爱丽丝只能这样给自己的遭遇做出解释了，否则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有了金手指，就算再困难的困境也不怕！”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暗暗给自己打气：“哥哥说过了，穿越者是没人能打败的，他们总是能够挫败一切要伤害自己的敌人。” 她又望了望，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怀里一个脏兮兮的布熊了，在将它也扔进格子里以后，她有些苦恼地看着最后一个格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烦恼，一道虚幻般的光点从她的身边显出，静静地浮现在她眼前。 【一道逝去之灵留下的残响，她没有自己的意志，只余下一句薄弱的念想：“对不起……”】 爱丽丝愣了下，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涌出极大的悲伤来，她不知它是从何而来，但直觉告诉她，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她怔了一段时间，在外面越来越大的锤门声中，她才将之放入了最后的一个格子里。三个格子内的物品各自显出不同颜色的光，在确定了她的心意后，一阵莫名其妙的捣鼓开始进行了。 几秒钟过后，三个格子化为了单独的格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个红色的绑着缎带的礼盒。爱丽丝咬了咬唇，孤注一掷地将之打开，一只小熊跳了出来。它咧嘴笑着，手中持着那把爱丽丝放进去的小刀，浑身棕色，只肚皮上一小块是粉红的爱心的形状，黑纽扣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正在看着爱丽丝。 【小熊爱着她的主人，任何试图伤害她的人，都将迎来它的报复。】 爱丽丝将之取出，小熊落在她的身前，二者互相对望了一眼，爱丽丝感到自己与它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未知联系，对方是亲近且喜爱自己的，这让她有些欢喜。 她小声说道：“熊熊，能帮我去把坏人赶跑吗？” 小熊仿佛永远是在笑着的，在听完爱丽丝的话后，它歪头看了她一会，随后，它点了点头，开始朝着外面走去。 爱丽丝趴在床底下，听见像是窗户的地方发出了声音，然后，外面可怕的砸门声也停了下来，在爱丽丝心中比黑熊都要恐怖一百遍的男人发出痛呼，他大声喊道：“该死！你是什么东西！” 爱丽丝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小熊，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由一只柔软的布偶转化来的，如果男人残暴一些，将它撕成碎片，又或者是拿火去烧它，自己那可怜的小家伙一定会变得破破烂烂的…… 爱丽丝不知道的是，布偶熊没有说话的功能，但它手中的匕首可不是开玩笑的。暴躁的男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从后面悄悄绕过来的小熊，被它直接一刀就捅进了腰子里，男人瞬间就跳脚起来，他转过身，想要看看是谁居然敢伤害他，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 “什么怪物？！”他惊声尖叫。之前的暴虐与嚣张都好似被打破，他试图用手去将那奇怪的布偶给逮住，可回应他的，却是对方手中闪亮的刀锋…… 爱丽丝听见外面传来混乱的叫喊，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还有男人的咒骂与乱语，而接下来，声响渐渐远离，像是被谁引开了。 爱丽丝不敢乱动，她怕自己一离开，就会被还在外面的男人给正面堵上。她趴在地上，尽量忽视自己不舒服的姿态与环境，她在等自己的小熊归来，她等啊等，过多的劳累与恐惧让她很快就陷入了迷蒙，这具身体好似经历了长时间的折腾与匮乏，精神与身躯的双重磨难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昏沉，渐渐地，她的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双眼也沉沉阖上…… 惊醒她的是尖锐刺耳的鸣叫的声音，仿佛有许多人正匆匆从外面赶来，爱丽丝的脑中一片空白，她还没有从自己穿越与遭遇危险中回过神来，这并不怪她，因为就算是成年的大人也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稳妥地处理好——将自己保护好，就是她那个时候最该做到的事。 一道炽热的白光从前面照了过来，爱丽丝忍不住抬起手，想要阻挡这过分的光线，眼泪下意识地从她干涩的眼中流出，她没有听见对方破门而入的声音，她已经虚弱到难以集中精神。 对方的戒备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关掉手电筒，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焦急的呼喊，爱丽丝听见有人在说：“嘿，这里！快叫救护车！这边有一个孩子！！” 2、第 2 章 露西·克莱斯是一位成为警员三年已久的年轻的女性，她身姿高挑，喜欢将一头棕发扎在身后，双眼中常带有冷静机敏之色，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优秀警官。 作为一位从大城市转过来的警员，她有很多同事和朋友不能理解她的选择，但她自己并不后悔，她喜欢这里舒缓的生活，不会有太多太复杂的案子来考验她的脑细胞，也不会有太高的生活上的消费压力。并且在这里，她可以尝试着让自己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远离那些事那些人。 可昨晚发生的事还是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快到凌晨的时候工作人员接到了报警的电话，对方声称听到了男性惊恐叫喊的声音，想要过去管一管的时候，却从门缝里见到流出的鲜血……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凶杀案件。露西与同伴们过去的时候，家里的男主人早已躺在了血泊中，他的胸膛、腹部和四肢上都留下了深深的伤口，像是凶手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杀死，并在死后也没有放过他，依旧不停歇地给予他创伤，仿佛是在泄愤、也像是在怕他活过来。 露西喝了一口水，她倚在靠墙的桌台上，心中在思考着这件案子的一些细节。这次案中死去的人并不只有一个，另一位是那位男主人的妻子，可这位却没有什么好说的——沾染了指纹的碎酒瓶，桌子上留下鲜血的锐角，还有死者身上被殴打的淤青，和她被拽下的头皮……这些都十分明显地指向了事情的真相。 这是位死于家暴的可怜女士，她身上或新或旧的伤口，都表明了她不是第一天受到这种折磨了。而这一次，不过是出了些意外而已。 露西有些厌恶地皱皱眉，她往前望了望，见到是一位新来的同事不懂规条，点燃了一根香烟，刚刚吸入了第一口。她大步走了过去，直接将之抽出，顺便又指了指一边墙上被文件遮挡住的标识，那是一个禁烟的符号。 男同事有些懵逼，他有些惊奇地看着她。另外一边的黑人女警员笑着来解释道：“嘿，她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露西心中更为烦躁起来，让她如此苦恼的，其实并不是那两位不幸死去的死者，毕竟，死者已逝，他们又不可能跳起来打她，而是另外一位生还的幸存者——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的时候，她与一双饱含着恐慌与惊惧的眼睛对上了…… 爱丽丝被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已经躲藏在床下不知道多久了，只隐约间记得，小熊好像在半途中的梦中回到了自己的怀里。她被这位应该是国外警察的女性抱着，终于体会到了阔别的温度，她想要去看看周围的情况，可当她探出头去的时候，却被一双手按下，视线也被对方的肩膀给阻拦住了。 周围有很多人在检查着什么，他们说的话也很纷乱，爱丽丝只能听见模糊的应答声，直到她被送上一辆宽大的白色的车厢，那不停闪烁的警车上的红蓝光色才从她的视线中离去，而且，身边的话语也逐渐清晰起来。 “医生，快过来看看！” “这孩子太虚弱了，恐怕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爱丽丝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她挣扎着坐起身，对于周遭的一切十分警惕。这里是一处洁白的房间，淡蓝色的窗帘将一面墙遮住，床头的部位立着一台正在静谧工作的机器，外面有人在来回行走。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清醒，最近的那位护士推门走了进来。爱丽丝有些惊慌，她想要抓住些什么，一边柜子上的小熊立即就跳入了她的眼帘，她一把将它抱住，然后看着这穿着白大褂的胖女人。 胖女人笑容十分温和，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也没有为爱丽丝的警惕感到不高兴，而是柔声问候道：“你醒了，小朋友？” 接着她就回过头去，对着后面跟上来的人欣喜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她恰好缓过来了。” 出现在爱丽丝身前的，是一身简约装束的露西，没有穿上工作时的警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呢绒的大衣，因为担心自己太过严肃，所以一头的棕发也被解开披散下来，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你好，我是露西·克莱斯，是那晚将你救出来的人。” 露西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她的个性很敏锐，交流时目光总是下意识地会在爱丽丝脸上和她的小熊身上掠过，尽管她已经将态度放到十分缓和了，但若是其他的小朋友，一定会很难与其相处友好……可爱丽丝很喜欢她，因为她是第一位将她从那个地方救出的人。 露西没有多关注爱丽丝怀里的小熊，在这个小女孩醒来之前，一些必要的信息她已经通过警局里的资料库中获得，包括她与那两位死去之人之间的关联。这只小熊也已经被里里外外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逝去之人是这位名叫爱丽丝之人的姨母与姨夫，与一贯有着好名声的姨母不同，她的姨夫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混蛋，他在一家私人的店里干着洗车的活，赚来的钱不会补贴家用，反而是用来酗酒，而且喝完酒后，会趁着醉意殴打他的妻子，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垃圾。 她姨母的死并没有什么疑点，只要有经验的都能看出，是另外的一位受害人所为。关键点是男人的死亡，现场的痕迹非常奇怪，与他们过去见过的都不相同，血液迸溅的痕迹、伤口所处的方位、还有受害者面上惊讶到扭曲的神情……如果不是确认这个叫做|爱丽丝的小女孩绝对没有做出这种事的条件和力气，恐怕都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露西又看了眼这位漂亮的金发的小女孩，她面色苍白，一双眼澄澈到透亮，除了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小熊，她已经比许多的当事人冷静多了。她的神情中透出一种茫然的悲伤，这让露西的心也不由得随之生出悲切。 “……也就是说，”她十分耐心道：“在你躲进床底下之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记得了是吗？” 爱丽丝只能摇头，她记得的都是自己穿越前的事，后面发生了什么她确实不知。而穿越一事，哥哥说过，是决不能告诉异世界的人的。 “……我知道了，”露西没有进行逼迫，她温声道：“好好休息，在这里，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了。” 露西没有继续待在这间病房，小女孩的遭遇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她走出房门，想要去找到负责救治的医师聊一聊，她行过病房靠近过道的玻璃窗前，最后想要看一眼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见到对方也在望着她。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爱丽丝看着她，双眼中凝聚着紧张与迷茫。 她笑着点点头，以示安抚。爱丽丝也露出一个轻微的笑。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对方怀里的小熊也看了过来，与它的主人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嘴边是一抹微不可查的诡秘的笑。 3、第 3 章 爱丽丝悄悄松了口气。 她是很喜欢那位将她救出来的女警官不错，但她到底身上有穿越的秘密，还有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让她天然对于外界有着不浅的戒备。她不知道对方如果发现了她小熊的异样，会怎么对待她和它。 她看了看四周，见到没有人注意到她，才小心地将怀里的小熊举起来瞧了瞧，小熊初看时没什么异样，但爱丽丝有着一种感觉，它也在注视着自己。爱丽丝尝试着将心神放在它上面，小熊身上果然跳出来一道讯息： 【爱心小熊】 品质：白 技能：穿刺（它的刀锋可以刺穿骨骼）、藏身（可以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跳出来，就像是它的武器一样，你永远找不到它在哪里）、嗜血（就像海绵一样，它对血的渴望没有止境） 寄语：它爱着你，愿意为你止住自己的欲望。 爱丽丝睁大了眼，她怀里的小熊纽扣般的眼睛也动了动，她从这些讯息中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她开始怀疑起小熊的性质来，并且，对于那晚的一些事，她也隐隐产生了些不安。 但她现在根本没有途径去了解当晚的事。她想要和小熊说话，但又担心有人从外面的窗户边瞧见，所以她发呆了一小会后，开始研究起自己视界中透明的方形的小格子（她已经试过了，发现警官和护士都看不见它）。 她抓紧了自己手中的被子，发现视线中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灰色，包括来往的人影，它们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被归于最单调的同一类，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她从闷热的被子下钻出脑袋——不出她所料，全部灰色的东西都无法被放入格子中，想到小熊品质一栏中的“白”，她陷入了思索中。 露西戴上了眼镜，仔仔细细地将手中的一叠有关那晚案件的资料看完，其中内容与她了解的并没有什么差异，可也没有什么增添的部分，她又打开电脑，想要从死者近期的行踪与人际关系中查找到些什么，她就这样一直查了一个小时，直到一杯热咖啡被送到她的手边，才从全神贯注中回过神来。 是新来的那位男同事，他手中端着另一杯咖啡，靠在桌边，冲着她笑了笑。 “谢了。”露西也笑了下，她抿了一口。 “是上次那个案子吗？”男同事开始找话题。 露西又回过头去，她开始打开一个新的资料页面：“是啊，我在查找受害人的人际纠纷记录……” “没有结果吗？”犹豫了下，男同事问。 “不错，”露西眼睛不歇：“那名男主人的记录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小纠纷，唯一见了血的，对方也早在三年前就搬到其他州去了，剩下了，也没有杀人的动机……” 男同事想了一下，提醒道：“如果一时找不到，可以换个方向去查找。” 露西没有回应，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项。 男同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说，我只是稍微提个意见……也许能从最后一个幸存者那里找到些什么呢？” 露西猛地站起身来，她旁若无人般喃喃自语道：“你说的对！我在前面两人的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我早该看到这里的——” 她忽然转过头来，向着新同事问道：“鲍勃呢？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吗？” 同事有些惊讶地往后仰了仰身子，他手中的咖啡也差点晃动溅出，他结结巴巴道：“啊，你是说局长？他上午的时候就离开了，说是要去申请见一个人……” 幽深肃穆的走廊中，一扇扇冰冷的铁门将一间间的牢房锁紧，只留下一个个小盒子大小的遮板窗紧闭。脚镣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从深处传来，由远及近，两名狱警押送着一个穿着囚衣的高大男人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们行过被打开的阻隔门，步入到外围的会客室中去。 室中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待了。 犯人坐了下去，他声先夺人，缓慢从容道：“哦，看看这是谁……我想，我与你应该并不相识。” 对面的人很严肃：“爱德华·弗格斯，是的，你不知道我，但我知道你。著名的冷血杀手，连环杀人犯，在你手下失去生命的人，最少也有三十人以上。” 犯人笑了起来，他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人，目光不离道：“让我来猜猜你过来这里的目的……你，不，是你们，你们遇上了棘手的案子……与我有关是吗？” 来探望他的两鬓微白的警探没有为这种简单的话术打败，他语声平静道：“监狱外确实是出现过你的模仿犯，但我们并不是没有找到他的马脚，要抓到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no,no,no,no,”爱德华伸出手指摇了摇，他一派惬意道：“如果你们真的能将他抓进来，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与我谈话了，你们感受到了压力，这压力让你们不介意与你们的敌人进行一些小小的交易……” 警探安静地看着他，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他倾过身，用一种奇妙的语气说：“也许是你需要与我们进行交易也说不定呢？” 爱德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警探也没有再继续卖弄话术，他站起身来，松了松领带，没有再看他，语声轻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有个女儿的吧？她的名字，是叫做|爱丽丝？” 没人能从爱德华毫无波动的面容中瞧出他的心中所想，他摇了摇头道：“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会在乎什么后代吗？” “谁知道呢？”警探反而比他更不在乎的样子，他扔出一叠文件，淡淡道：“这是你女儿最近的监护人，死于刀刺与流血，你看一看，躯体上的伤痕是不是和你的风格差不离？” 露西打出去了三个电话，直到第三个，矮胖的局长才终于接通了手机，像是在车厢里，对方的声音很浑厚，他高声道：“有什么事吗，露西？” 露西按耐住焦急的心情，她直接道明来意道：“局长，我申请查询爱丽丝父亲身份的权限……” “哦，”局长长长应了一声，他似乎并不惊讶，并踩了一脚油门：“我知道了，等一会吧，我就快到了。” 半个小时后，露西终于见到了自己上司那熟悉的身影，对方一路走进办公室，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对着跟上来的露西憨憨一笑道：“我去找过了过去一起共事过的同事，那件案子他是负责人。你确实很敏锐，爱丽丝的父亲确实很特殊，不知你是否听过‘荆棘杀手’的传闻？” 露西面露诧异：“你是说，那个会给受害人刺入很多刀，并在尸体上留下血做的图案的连环杀手？” “是的，他将他们不作尸首看待，而是作为一样作品看待，”局长叹息道：“这样一个魔鬼居然也会有自己的女儿……” 露西暗地里握了下拳：“有些人渣是改不掉他们的陋习的，但这与他们的家庭无关。” “现在上面怀疑是有人模仿作案，”局长冷怒道：“在邻州已经有好几位受害者出现了，追查他的同僚们发现，他的行迹是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露西惊疑道：“你的意识是说，他的目标是……” 4、第 4 章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目标很有可能是与‘荆棘杀手’有关的爱丽丝？” 露西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算在警局中干了这些年，也很少能见到如爱丽丝这般遭遇的人，尤其是她还只有八九岁，是应该享受家庭关爱的年纪。 鲍勃局长拍了拍露西的肩膀，他安慰道：“我们只需要竭尽所能就行……” 他微微靠近过来，将声音放缓：“并且，有关‘荆棘杀手’更多的消息，在他坦白之外的罪行，他还没有被找出来处理尸体的地方，未与他联系起来的失踪案，这些，都有可能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找出来……” 露西心中一震，她开始有些明白上面的人在做些什么打算了。当初因为《儿童保护法规》的关系，爱丽丝与她父亲的关系被隐匿下来，如果就这样下去，她说不定会拥有一个还算正常的童年……但因为她那两位亲人，还有那未知模仿杀手的因由，她再一次被卷入到了这充斥着危难与死亡的漩涡中。 她看向自己的局长，对方的眼中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她明白一切已经无从更改，而她也没有反对的立场。并且，他们做的，其实也没有错…… 就在露西下定决心，要将爱丽丝好好保护起来的时候，鲍勃局长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见到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这位矮胖的局长眉头一皱，看了露西一眼，接通了这个电话。 “什么？”像是收到了什么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消息，这位方才还颇为沉着的局长惊叫出声，他怔了好一会，才在露西好奇的眼光中，缓缓出声道：“就在刚才，爱德华·弗格斯，在牢中自尽了。” 露西先是不解，但她很快明白过来：“他就是……” “不错，”鲍勃局长满脸疑惑，他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就是‘荆棘杀手’。不过，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选择自杀？距离他最终的判决还有段时间，联邦还需要他……” 这不符合他与调查此案探员们的逻辑。 关键人物死去，先前做下的一切打算瞬间就变得毫无意义起来。而在这个关头，反倒是露西率先清醒过来。她松开了握紧的拳，声音略微轻松：“这也没办法，我们能做的，就是将无辜之人保护好，而那些罪恶的，给予他们该有的惩处即可。” 警局中的谈话告了一段落。爱丽丝独自呆坐在医院中，她这几天都是在测试自己的“金手指”，她发现一切灰色的东西都不能放进格子里，而除了她当晚见到的白色小熊和白色匕首之外，她唯一见过的其它颜色，就是那一道虚幻般的光点——它是“逝去之灵的残响”，在金手指的格子里，发出的是淡淡的绿色。 爱丽丝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她从来不需要自己的父母与哥哥多操心，九九乘法表更是在幼儿园时期就已经背熟。她明白事物有好有坏，就像水果一样，有香甜的、也有腐烂的，金手指对材质的评价，很有可能就是由颜色来呈现的。 绿色或许是在白色之上，而在绿色之上，还会有其他的颜色。颜色等级越高，它们组合成的“礼物”，就会越厉害。爱丽丝警醒起来，能够诞出这种材质的世界，真的是一个和平而安宁的世界吗？ 爱丽丝有些茫然，她发现自己从哥哥那里听来的故事已经不能再帮助她更多了。哥哥讲的大多都是仙侠的传说，可这里明明是与故国不同的地方，不会有高飞的剑仙，不会有所谓的门派，只会有与家人朋友们不同发色、不同肤色的异域之人。 “小熊啊小熊，”她不由地抱起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陪伴她的朋友，失望道：“你为什么不会说话呢？如果你可以说话，你就能告诉我，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小熊眨眨眼，手臂貌似不小心轻轻碰了下她。 露西走了进来。因为角度原因，她没有看到刚才的异样，爱丽丝注视着这位与她接触最多的女警，露出一个好奇欢喜的笑。 爱丽丝确实是一个漂亮且惹人喜爱的好孩子，她的性格单纯不失真挚，在经历了这等的事情后，还能够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而露出笑容，这样的性子，怎能不让人多生怜爱？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露西轻声问，她坐到爱丽丝的床边，用手掖了掖被角。 “大家都很好，”爱丽丝也同样轻声回答道：“艾丽阿姨还带我去下面的花园逛了逛，带我去吃了小蛋糕。” 艾丽就是上次为露西引路的胖护士。 露西思忖了一下，她在想自己应该如何向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解释她的事。姨母和姨夫是她最后两位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了，没了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这个小姑娘今后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隐瞒只是自以为是的怜悯，尤其是这种必须要面对的事。想到这里，露西静下心来，尽量用一种平缓而温柔的语气，将事情的发展经过讲给了小姑娘听，当然，至于警局更上层的考虑，那不是她该烦忧的了。 露西给了爱丽丝很长时间去接受，爱丽丝也花了一小会才将事件理清，她有些茫然道：“你是说，姨母是因为姨夫……死去的，那晚他想要进到我房里，也是因为喝了酒，想要、想要对我做些什么……结果，在外面……” 露西目露怜悯，她蹲下身来，握住爱丽丝的手，轻柔道：“你做的很好，没让他抓住伤害你的机会，虽然他也出了意外，但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露西在大学时选修了犯罪心理学，知道有些人，会将一些过重的负担放在自己身上，罪恶者将刀锋对向他人，善良者却往往总是将锋芒指向自己。 但爱丽丝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垂下头，抱着小熊的手抓紧。而就在这时，记忆里的一道声音却忽然浮出：“……如果我穿越了，一定会先看看那是个什么世界，若是个很危险的世界，我会选择优先保护好自己，然后让自己变得强大，谁要是想伤害我，我就会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那个人靠近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一样！下次那个混球再抢你的果子，你就、你就回来告诉我，我一定会去好好教训他的！……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中的声音重叠起来，爱丽丝听见面前这位不断安抚她的女警在说：“……爱丽丝，保护自己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因为保护自己而反抗就更不是，躲避是智慧的举动，寻求他人帮助是你天然的权利。应该感到惭愧的是伤害他人的人，他们才是应当受到惩处的人。” 爱丽丝心中的恐惧与担忧忽然就减轻了许多，她抬起头，凝望着她，就像是凝望着自己过往中的那道身影，她的眼眶红了起来，狠狠地点了个头。 露西从病房里走出，视线从两个若无其事坐在走廊和大厅椅子上的“病人家属”身上掠过——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从她身边行过，两位护士边走边讨论些什么，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拄着输液杆在旁人的帮助下路过，一位穿着运动服的小姐姐戴着耳机，拿着袋子，旁若无人地往外走。 走廊过道上的电视正在插播一条新闻，拿着麦克风的记者站在一栋建筑前，播报着几年前引起轩然大波的“荆棘杀手”在狱中自尽死去的消息。露西停下脚步，她眉头皱紧，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几乎是下一刻，她的身后就传来喧哗尖叫的声音！ 5、第 5 章 露西转身就往那边跑去，她身形矫捷，目光锐利如锋，衣摆轻动，腰间的枪支就落在了双手中。 两位之前还扮作病人家属的便衣警察也同样迅速围了过来，他们与那突然发难的神秘人没有正面对上，对方速度极快，在警察开枪之前，就晃入了走廊另一边的拐角里。他手臂挥舞，暴力地将许多阻拦在路上的行人往后拨，为了避免伤到无辜者，那两位警察一时竟不敢扣下手中扳机。 露西长腿一迈，不肯放弃地追了上去。在路过便衣警察身边时，她飞速说道：“去看看受害者！还有联络局里！”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同样消失在了拐角。只留下两名警察互相对望一眼，一人选择了留下来处理混乱的现场，另一人推开病房门，想要看看里面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棕色的小熊又回归了之前的平静。就在几分钟前，它还是转过头，盯着房门一动不动的样子，爱丽丝几乎以为它就要将不知藏在何处的匕首拿出来了，可到底最后还是没有。门外有人喝止住了要进来的人，便衣的警察没有被医生胸前挂的工作牌迷惑住，坚持要他将面上的口罩摘下。 爱丽丝的身形也缓缓地松懈了下来，在警察推开门往里望的时候，她露出一个感谢的笑。 露西一拳砸向警局的墙壁，路过她旁边的同事被吓到晃了晃，差点让手中端着的咖啡泼洒出去。之前为她说过话的黑人女警摇摇头：“露西，别太为难自己，犯人还可以继续去追查，把自己气伤了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琼，”露西咬牙回应道：“我只是不甘心！” 她一路追着对方去到了地下停车场，满以为没了周围路人的阻碍，就可以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杀人犯阻住，可谁知，他竟然直接就开着车朝着这边冲撞过来。 汽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剧烈的风压下，露西抑止住乱跳的心脏，连开四枪后，无暇观看自己的战果，于千钧一发之际往身侧一滚，躲开了凶猛撞来的车头。她保住了自己的命，但右腿受了伤，没办法再继续追上那逃逸的犯人了。 鲍勃局长刚刚结束了一次内部的会议，他刚想要对露西说些什么，那位英勇的女警就急声道：“‘荆棘杀手’死亡的消息怎么被媒体播报出来了？！” 局长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他叹了口气道：“这并不是什么必须要封锁的消息……也封锁不了。电视台对于这种新闻的追逐，就像闻到了味道聚来的鬣狗，强行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露西沉默了下去，她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她也知道，这一次杀手行动这样急躁，很难说没有“荆棘杀手”自杀死亡带来的影响。这次让他逃过了，下一次，他只会变得更加狡猾、更加奸诈、更加具有耐心，且会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她现在还记得他那双暴虐的眼睛，在那被口罩遮住的面容的上面，汇聚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凶狠的恶意——那是来自人性本身的一部分，是被隐藏在黑暗中的腐化物。她看到他是如此的愤怒与失望，不论他刚开始的到来是为了什么，现在都已被转化为杀意。 无穷无尽的杀意。 爱丽丝没有等到那人的第二次袭击，或者说，在她没有离开医院和与警察断开联系前，杀手都不会再轻易暴露出行迹。而医院也并非长居之所，爱丽丝很快就被带离了那个地方。 但她也没地方去了。警局可不是收留孩子的地方。按照流程，没有了监护人的孩子，政府都会把他们分配到官方或个人开设的福利院中，而在联邦，这个“个人”大多数指的是教会，当然，也有一些真的是私人性质的。 这一次她暂留的地方便是这样的一处居所。 很容易就可以看出，露西对于这一点是有些不满的。但就像之前一样，她这一次依旧无法更改。警局是想要抓住那个模仿犯不错，他们甚至是从中心调查局那里派遣来一队精英的罪案探员，他们也确实查找到了一些证据，可像是被施了隐身法，那位尝到了失败的犯人不再冒头，甚至是连新的案子也不再犯……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于是在半个月后，那队精英探员离开，三个月后，连警局中也不再提起这个案子了。露西所能做的，就是将爱丽丝的信息彻底封锁，并将它隐藏到一系列的收养文件中。为了不让爱丽丝的所在暴露，露西甚至都没有亲自将她送走，没有拥抱与祝福，就这样匆匆分别了。 当晚，在天上的星空下，露西对着半圆的月亮，喝了一晚上的酒。 但爱丽丝没有忘记那个人。在奔向新的居所中的时候，她抱着自己的小熊，回首望去，见到那位将自己带过来的警察叔叔正在冲自己摆手，她笑了起来，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她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小熊的脑袋……然后，她微微朝两侧望了望。 没有发现什么也不在意，冲着将她带来的警察回应挥手，她转身朝着后面走去。在她的身后，铁艺的大门里是一栋深灰色的建筑，建筑有些年头了，墙角处有一些绿色的青苔在往上爬，墙壁上的圆顶窗户也不再明亮。 她抬起头，仿佛能看到上面投注下来的视线，她微微一笑，怀里小熊嘴巴上的线条好似也往上弯了弯。 但仔细一看，又似乎没有。 ………… “嘿，伙计！小心点！”深夜，穿着古怪的黑袍人抬着奇怪的东西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分两人将一具长形黑袋子前后抬起，又一人走在前方，手里端着一盏银色的灯，他十分谨慎地四处张望，手中铁的灯具带有历史的老朽感，其中燃烧的蜡烛发出类似水银的光。 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夜晚的风本就冰冷，这个地方的特殊性更是让它带上了一种刺骨的阴凉。哪怕是已经有过多次处理事物经验的黑袍人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他们匆匆来到目的地，从最后一人携带的道具中拿出几把铁锹，就这样直接挖掘起来。 他们忙活了半天，挖出了个一到两米的坑洞，为首的人做了个手势，另两人就伸出脚，将黑色的袋子往洞里踢。或许是袋口没系紧，也或是搬动的途中，让绳结松动了，袋口中流泻出稍许的丝缕……是人类的头发，沾染了尘土，凌乱不堪。 “这家伙是怎么得罪我们老大的？”其中一名黑袍人似乎有碎嘴的属性，他一边往里面填土，一边嘀嘀咕咕道。 “谁知道呢？”另一位填土人回答道：“这家伙名气倒是挺大，但得罪了我们老板，还不照样是要去地狱里见撒旦？要我说啊，人可以不聪明，但要知道谁能冲撞，谁不能冲撞……” 提灯的人转过头来：“说什么呢！” 这貌似并不是个等级森严的团体，先前说话的填土人笑嘻嘻说道：“在说我们这一次回去后能拿多少赏金，我已经开始想念酒吧里甘甜的美酒了。” 提灯人喝声道：“别贫嘴了，好好干活！这里可不是我们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 湿润的泥土一点一点被填上，最后被踩成结实的平地。银灯的光微微有些暗淡下来，先前还稍为悠哉的人动作立即迅速起来，他们不再说话，只将事情做完后，没有任何好奇，干脆利落地朝着到来的方向撤退了。 只留下一地的冷风。冷风之中，一只细长的、不类人的手指被收了回去。 6、第 6 章 “爱丽丝！”前面有孩子呼喊她的名字，爱丽丝停在这栋小房子面前，有些犹豫地看着它摇摇欲坠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先头的是一个发丝带点微卷的小男孩，他身形在一群孩子里是最高，相貌也是最为惹人喜爱的，他随手拿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棍子，吹走它上面的尘土，甩了几下，见爱丽丝还在外面，不由高喊起来。 他旁边稍矮他一些的瘦瘦的男孩笑道：“说不定是怕了？” 孩子们也都笑了起来，他们一共四人，除了领头的和回话的，还有一个是黑黑的，抿紧了唇，不大爱说话样子的，与一个脖子有些歪斜，视线也一直是在游移模样的……这就是爱丽丝在福利院中结识的孩子中最调皮的几个。 为首的卷发男孩拿起棍子作势要敲身边孩子的头，被他闪了一下躲了过去，男孩也不生气，他大声道：“南希小姐只给了我们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离的久了，说不定会被她发现，你也不想看到我们都被惩罚吧？” 爱丽丝犹豫了下，还是走进了这间破败的房屋。它在外面看起来杂草丛生，屋顶和墙面也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里面就更是混乱不堪，一些残存的家具在时光下腐朽，尘埃叠了厚厚的一层，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蛛丝与尘土混杂的气息。 “咯吱——”是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地面就会因承受不住而破开。屋内十分黑暗，爱丽丝看见孩子们满不在乎地走了过去，他们一边走还一边讨论。 “里克，”瘦瘦的孩子唤他身前的同伴：“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房子？” “厨房里那个死胖子说的，”里克嗤笑道：“随便奉承几句就什么话都往外掏了，他说这里之前住着一个男人，大家都说他疯了，因为他逢人就说自己见到了外星人，他的亲人想要治疗他，但每次都被他从医院跑回来，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管他。听说他到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想起那个胖子像是分享什么秘密般故弄玄虚的样子，他面上不由浮出轻蔑的神情。 “那我们过来……”瘦孩子犹豫起来。 “当然是去找宝物了，”里克诱惑道：“人们都说这里晚上会有蓝色的闪光……我们要是找到了宝贝，到时候藏起来，出去以后若是过的不好，还能换钱给自己买东西。” 这样“老成持重”的话立刻就引起了他同伴的赞同。得到了认可的里克把头扬起来：“我们和另外的那些家伙不一样，肯定会是院里最先被领养走的！” 尽管还是孩子，但有些事其实比大人们想象中的要明白很多。 “爱丽丝！”他忽然高喊起来，语气里带着炫耀：“你是我们中新来的，待会要是有什么东西你也可以挑一件，这可是新人才能有的福利！” 爱丽丝走在所有人的最后，她在这间福利院中已经呆了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虽然失去了些自由，但院中基本的设施和照顾还是有的。衣服和食物并不缺，照看他们的人数有些少，但也没有欺侮和怠工的现象，最起码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但里面的环境依旧带着一种冷清的阴沉，爱丽丝只见过一眼这里的院长，那是一位十分苍老的老妇人，她皮肤上堆叠着层层的褶皱，目光浑浊不清，仿佛一棵垂死的树。 照看他们的南希小姐说了，这位妇人从下半年开始就要从院长的职位上退下去了，接任的是她来自远方的侄女——“也不知道那位小姐的脾气怎么样？”南希十分担忧道。 爱丽丝想要尽快从这房子里离开，因为就在刚才，她怀里的小熊有了要起身的意思。而与此同时，她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周围环境的温度越来越冷了。她走到男孩里克的身边，刚想要说些什么，一声尖叫就打破了宁静。 “菲力！”露出满意微笑的里克瞬间暴怒，他大吼道：“你在做什么？！” 菲力是那个脖子稍稍有些歪斜的丑男孩，他一脸惊恐道：“刚刚、刚刚有人摸了我一下……” “这里没有人，”瘦男孩调笑道：“一惊一乍的，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就以为是有人在摸你了吧？” 几人都笑了起来。爱丽丝没有笑，她的视线凝向墙角，那里是一片黑暗。她的脚步悄悄往后退了退，怀里的小熊也站了起来，它黑纽扣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那边，像是看见了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不，我没有撒谎！”菲力哽咽着辩解道，他极力想要描述出自己的感觉：“是有人碰了我的手臂一下，很冰，很冷，就像根水里的棍子……” 伴随着他的话语，先前还嘲笑他的孩子们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他们的神情渐渐变为了恐惧，菲力也察觉到了不对，他竭力将歪曲的脖子往后扭，在他惊惧的视线中，他见到有一只手从黑暗中朝着他伸了出来。 这只手细长得像是火柴的杆子，它颜色深灰，曲起的关节犹如胀起的疖，它慢慢地伸了出来，后面的手臂也干瘦得像风干的骨。 像是某种怪异从另一种纬度上穿越过来，说不出的不适感让人恶心到想吐。菲力脑子嗡的一声，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波纹穿透，他听见了一种连续的、颤动的声响。 “滋……滋……”仿佛信号接收不好，爱丽丝的眼前波动了下。她与另外的几个孩子转身就跑，不知是谁的惊叫划破苍穹，给这阴凉的环境更添几分森冷。 他们只能往上跑，因为那怪异的手臂恰好将他们的退路堵住。爱丽丝感觉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这栋房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填充进来，她体会到了一种如形随形的压力。 小熊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它从自己肚皮上的爱心图案中抽出一把银亮的刀，迅捷而凌厉地直接插在房屋的窗户上。如同刺到了某种“外罩”，爱丽丝听见碎裂的“嚓嚓”声传来，原本关着的破败的窗户骤然大开，呼呼的冷风使劲往里吹。 她突然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她往前踏出一步。窗边的小熊倏地往这边望来，它不大的身形显出无比的阴沉，嘴边露出的笑狰狞可怖，手中握着的刀寒冷彻骨，它黑色的纽扣的眼睛犹如被注入了神，满含杀意地看着这边。 “滚开！”后面传来恐惧的喘息，有人猛地推了爱丽丝一把，将她推开后，更是连看也不看，就要从打开的窗户中跳下去。 他没有注意到小熊的异常，过多的惊惧快要将他的理智压垮，可伴随着他的跳下，一蓬鲜血也被泼洒到半空，他惨烈地痛叫出声，声音惊扰到了几只憩息在枯枝上的乌鸦。 小熊轻盈地在空中一跃，手中滴着鲜血的刀如同飞镖被甩出，它紧随其后从爱丽斯肩膀上借力跳过，脚下施加的力道将爱丽丝往外推，可自己却与黑暗中潜藏的东西对上了。 爱丽丝愣了下，但很快，她就咬着牙，闭上了眼睛，毫不犹豫地从快要毁损的窗户边跳了下去。 她闷哼一声，感觉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缓冲了她一下，让她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她无暇去看，因为下一刻小熊也从上面跳了下来，似乎是被击打而出，它是以背部向下的姿势着地，也是因此，它的全身也变得脏兮兮的。 爱丽丝一把抓住它，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7、第 7 章 就在她奔跑的同时，一截冰凉的东西也同样落入到她的手掌中，爱丽丝往下一瞥，见到似乎是一根断掉的手指。 爱丽丝深吸口气，灌入肺部的空气带着褪不去的湿冷。风从她飞扬的金发间穿过，远方和近处都带着一种灰蒙蒙的色泽，天空阴沉沉的，像倒扣下的碗，身后的房屋伫立在那里，仿佛昏沉世界中唯一的建筑。 她飞跃过房屋后的枯枝，踩踏过恣意生长的草丛，而就在她即将临近断裂的篱笆的时候，地面下陡然伸出一只手，它死死地抓住了爱丽丝的脚裸，令其身形一顿，立时就要往前扑去。爱丽丝的面上，也显露出了愕然与无措的神情。 ………… 爱丽丝加入福利院是很件隐秘的事，不得不说，联邦在儿童保护上有着一整套完整的体系，不管落实到每一个人身上如何，很多的孩子毕竟都是在这套体系下才获得了最基本的保障。 但有些时候，体系也是需要人来做，如果在资料与信息上找不到漏洞，那选择从人入手，也是一条简单干脆的路。 就像此时一样，在蓄谋已久的埋伏下，哪怕是拥有几年办案经验的老警察，也不得不被从暗处袭来的猛击放倒。枪支落到敌人的手上，四肢和身躯都被尼龙绳紧紧捆住，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他目露惊恐，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来人在束缚住他的椅子前不停走动，比起枪支，他似乎更喜欢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尖在老警察脸上划下一道血痕，他看见闯进来的凶徒靠近过来，俯下身，在他的耳边悄声问道：“告诉我，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撕开的胶带带来火辣辣的痛感，警察刚一犹豫，肚子上就迎来了毫不留情的殴打，狂风暴雨般的虐待让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松了口。 “很好。”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凶徒走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在他的喉间迅速一划。 凶徒策车离开了这里，他需要在事情发酵之前，在那群疯狗一样的警察反应过来之前，将自己想要做的事做完。他不肯承认那个人就这样死了……就算死了，那也一定是个假的替身！只要自己能够找到她…… 他转动方向盘，将汽车带上一条灰色的长长的笔直公路，在又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驾驶后，他终于在道路旁边的木制方向标上，看到一个小小的箭头被标注了出来。 “前方八百米，天使之家。” 一个喝完的空啤酒罐被从车窗里扔了出来，其在褐色的稀疏草地上滚了几滚就不动了。汽车再次开启，徒留下一地尾气，缓慢消散在空气里。 ………… 而与此同时，在他不可知的暗里，有一道声音恭敬地向上汇报：“大人，有老鼠钻进来了。” “是官方的人吗？”询问的人声线低沉带有磁性。 “不，”之前的声音回答道：“似乎只是普通人，身上没有异化的波动。” “那就不用管他，”神秘人语带兴致道：“突如其来的意外也许会带来新的变化……并且，就算真的出了不测，不要告诉我，你们连这点的小事都处理不了？” 明明是愉悦的语调，但不知为何，总让人有一种格外危险的感觉。 先前的人立刻就紧张起来，他带着颤抖道：“自然不会！大人，绝不会让他打扰到大人的大事！” 黑暗又再次沉寂下去，凶徒的汽车驶向公路与天空连接的地方，前方空空荡荡的，像是预示着他此行最终的归途。 ………… 爱丽丝抱着小熊，坐在草地上，与突然阻住她的可怕手掌说话：“你为什么说我不能出去？” 声音的主人仿佛是来自地下，她听见他循循善诱道：“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地方啊，你以为你们是自己决定来到这里的吗？” “……难道不是吗？”爱丽丝想起为首的那个叫做里克的孩子说过的话，有些犹豫道。 “当然不是了！”地下的声音笑了起来：“这世上能影响到你的东西可太多了。也许他们无法强硬地改变你的思维，但却能够利用环境、利用你身边的一切，来让你转向他们为你设定的方向。你以为那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却殊不知，那其实是他们的成果。” 爱丽丝想到自己在福利院中遇到的人与事，里克说过的厨房里的胖厨师、带他们来这里郊游的南希小姐、突然想要接纳外面初来者的孤儿团体……她思考了下，忽然说道：“可没有谁是能够脱离身边环境做决定的不是吗？” 地下的人顿了下，在心底里嘀咕了句“聪明的小鬼”，但表面上还是十分温和道：“这就要靠你自己的筛选与判断了。我说的不普通，可不是指那间房子里的异化现象。你相不相信，只要你从这处院子里出去，就会有人第一时刻来找上你……这种熟悉的风格，在神秘界里，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原本他想出的说辞不是这样的，但对待这个小女孩，糖果与引诱恐怕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他只能尽量将真相讲予她听。 爱丽丝若有所悟道：“现在就是到了要我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吗？” “好吧，”她抱着自己那灰扑扑的脏布熊：“你想要我做什么呢，手掌先生？” 这什么奇怪的称谓？地下人又嘀咕了下，他开心道：“需要你做的也不多，只用把我挖出来就行了。” 爱丽丝歪了下头，她不解道：“你不是快出来了吗？” 一只手掌出来也是出来，爱丽丝过去看过电视，里面的……尸体从地下爬出的时候，也都是一只手掌率先出来，然后才会是更多的身体，再等到将身上的泥土抖落，就又是一具新鲜的好尸体了呢！ 地下的人有些尴尬，他支吾道：“你可以认为我身体里藏着一个东西，一个很可怕很恐怖的东西，它会保住我不死，但不会给予我更多的帮助。现在我能钻出一只手掌，已经是我这几天竭尽所能了。如果是普通人，说不定早就死去不知道多少次了。” “把我埋在这里的人心思太过险恶，”他抱怨起来：“我是可以不死，但如果被那群人发现我在这里，就相当于是直接得罪了他们。与一群疯子交恶，那我往后的生活可就难过了……” “也就是说手掌先生差的只是最后一步了是吗？”爱丽丝问。 “不错，”手掌十分真诚道：“你把我挖出来就是救了我，我也会帮你离开那个组织的包围圈，我可不会欺骗你这样一个小孩子！” “好吧，”爱丽丝决定相信他：“希望手掌先生你能说话算话。” 她开始在旁边找能够用到的工具，小熊就这样被她放在一边的地上。被那双黑纽扣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下的人浑身发寒，但很快，他就不甘示弱起来。 将四根手指曲起，只留下最后一根中指竖着，他挑衅道：“看什么看！有本事来打我啊！” 8、第 8 章 小熊没有理睬他，似乎只有在面对涉及到爱丽丝事情的时候，它才会将自己凶狠暴戾的一面展现出来，平常的时候，就算再怎么诡异，也只会乖乖地安静呆在一处。 或者说，它的本性里是有着嗜血残忍一面的，但它愿意将之束缚起来，只为了与爱丽丝在一起。这就是爱丽丝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获得的第一位朋友与造物，也会在之后一直伴随在她身边。 地下的人虽然不知道它的能力，但他还是能看出这一点的。见到它没有任何动作，看了眼那个正在一点一点给他铲土的爱丽丝，他不禁感叹道：“没有副作用的异化物可谓是少之又少，就像天上的晨星一般，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好运。” 另外，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这种有着自己自主意志的东西，可是很难将其与宿主分隔开的，这样一来，一些谋夺的手段就不能用了啊……他不得不遗憾地将一些不好的想法消去了。 房屋中的异化现象不曾追出，爱丽丝也没有花太多时间便挖出一小堆土，有了通道，地下的人像株生长的植物一样，将自己从下面拔了出来。 这是一个棕发淡眼的高大男人，他鼻梁高挺，眉目有些深邃，尽管浑身的黑色风衣沾染了过多的尘土，但也还是不能遮掩住他气度上的成熟硬朗感。他出来的时候没有首先掸去泥土，而是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下一秒，他就口吐脏话道：“该死！那群混蛋连一根烟都没有留给我！” 爱丽丝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小姑娘，我有哪里不对吗？”他不在意地问道。 “我以为，手掌先生你，应该长得更古怪一点才是……”爱丽丝好奇道。 “哦，”男人放弃了从自己身上找出点东西，除了遮蔽身体的衣物，他的老冤家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一毫，他散漫道：“长的像人还真是对不起了……不过，小姑娘，别以为见到了点异化现象，就以为这世上都是这种东西了。你这样的，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好好过你的日子才是。” “另外，我的名字叫杰斐特，杰斐特·西奥，不是什么‘手掌先生’。”他这样说着，伸出手，想要揉揉爱丽丝的头。 爱丽丝躲了过去，杰斐特在她嫌弃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还在掉落泥土的手：“你呢，小姑娘，我该叫你什么？” “爱丽丝，”爱丽丝回答道：“杰斐特先生叫我爱丽丝就好了。” “好的，爱丽丝，”这个刚刚才将自己从地里拔|出来的男人信心满满道：“看着吧，我会带着你一起，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逃出去的！” 一刻钟后，杰斐特鬼鬼祟祟地带着爱丽丝从屋角往里面窥探，爱丽丝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小熊，原先还带有期盼的眼神已经被失望所填满，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啊，杰斐特先生？” “别急，你没看我现在正在观察敌情吗？”杰斐特十分自然道：“没有一件异化物品在身上，就像打仗没有了枪。我得先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点东西。” “我以为你……”爱丽丝道。 “你以为我该挥挥手就轰塌这间房子，再挥挥手就能让里面的异化灵体灰飞烟灭是吗？”杰斐特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还是少看点电视和小说好了，那除了能让你变得中二以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爱丽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后，她才慢慢道：“我知道了，杰斐特先生你……就是别人和我说过的那种糟糕的大人了是吧？” 杰斐特回过头：“谁给你灌输的这种说法……你别看我现在什么都没做，但其实我心里已经对这里的事情有了大致的想法了……” 爱丽丝心中刚燃起一丝希望，这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将之彻底破灭了，只听这位出场十分“有范”的大佬忽然低头，悄悄向她询问道：“咳，话说，你对这间房子了解有多少？” 吉普车从草地花园的旁边驶了过去，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的南希小姐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冷然地看着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刚刚她还在给来郊游的孩子们讲解狼与小羊的故事，但当有陌生的客人到来时，她第一时间就发觉了。 这样的她说没有发现有几个孩子失踪了，这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但她并没有接收到上面人传过来的消息，她看向另一边那个叫做“吉米”的福利院护工，只见他对着自己摇摇头，她便也重新低下头去。拍了拍手，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她重新笑容满面地讲起了另外的一个故事。 “你的意思是说，”杰斐特若有所思道：“这里的主人说他见过外星人是吗？” “是的，”爱丽丝点头道：“但大家都不相信他，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 杰斐特小声咒骂起来：“该死，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这个世界迟早会被他们玩坏！” 他又看向爱丽丝，见到她一双澄澈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由哈哈一笑，安抚道：“不过别担心，就这里的事而言，其实不是件多么难以解决的事。” 爱丽丝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信任他了，她抱着小熊，二者一起瞧着他：“杰斐特先生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穿着风衣的男人神情严肃起来：“这里的异化现象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里是被谁掌控着的。” “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是一个叫做‘真知会’的恐怖组织，”杰斐特娓娓道来：“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具有十足蛊惑力的私人信仰团体，最上面的，是一个把自己玩成疯子的偏执狂，下面的，是一群跟随着大疯子的小疯子。为了他们口中的‘真实’，这些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的。” “而你们现在所经历的，其实是一场‘考核’。”杰斐特道。 “考核？”爱丽丝重复道。 “入门的考核，”杰斐特解释道：“只有在这一次事件中活下来的，又或者是掌握了事件中异化物品的，才拥有加入他们的机会。真知会的正式成员都要经历这一遭，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我不知道的是，他们对孩子也会来这一手。” 也不知这样的事发生了多久，对孩子洗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有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杰斐特只忧虑了一秒，就把这个问题彻底抛开了。这是官方组织“行动局”的人应该考虑的事，与他这个赏金猎人没有丝毫关联。 “他们组织首领信奉世界是多层的，所以他们的徽章是拥有三层结构的，”杰斐特往房屋的一处地方指了下，那是在窗户旁边的一个隐蔽角落，在那里有一个奇妙的图案被刻印其上——底层是浮起的圆，内部是圆形与三角叠加在一起的符文，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圆瞳”状的事物，看上去格外的神秘。 “我虽然认为他们都是一群疯子，”杰斐特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十分肯定道：“但也还不认为他们会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 “所以，”他看向爱丽丝：“这个‘考核’是有可能被通关的。” 9、第 9 章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又进入到爱丽丝之前逃出的地方。这个房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充斥着，一旦踏入，人的头脑就不免昏沉起来，并且，好似还有一种莫名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嘈杂…… “嚓嚓、呲——” “快走！”杰斐特低声道：“趁异化灵体还在上面！房间的主卧就在前面，你去搜查这边的小房间，我去那里看看。记住，不管找没找到线索都立即离开，别闹出太大动静。” 他的话音未落，上面就传来一声尖叫，其内蕴含的痛苦之意令人闻之胆寒。但杰斐特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他只做了个手势，人就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爱丽丝将心中的一些疑惑放下，她最后看了眼杰斐特离开的方向，抱着小熊就这样钻进到旁边的小房间里。她迅速将里面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想了想，将没有存在感的格子金手指打开，重新扫视了一遍。 还是没能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小熊突然拉了她一下。爱丽丝转头望去，发现它正指向屋门外。她往那里走了走，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就这样传入了她的耳中。 伯特·德蒙斯是一位在小镇中为人们分拣货物的勤杂工，他做这项工作已经超过了十年，平日里寡言少语，除了必要的日常物资补充外，很少会与其他人接触。而这座镇中的其余镇民也不知道，在这位看似腼腆的男人的心中，藏着的是怎样隐秘而恐怖的心思。 他会在货车驶来之前，幻想有人因为没来得及躲开，而被车轮碾压成两段的场景；会在超市里结账的时候，幻想自己拿刀捅进收银员肚子，对方一脸愕然看过来的模样；也会在晚上睡觉前，畅想楼上的大妈被她养的那几条狗给毫不留情地撕碎的景象…… 然后他就会嘿嘿笑着入睡。 而这一切，最开始起始的时候，是他在六岁被父亲带着去到森林里打猎时。他端起枪，本是想追逐野鹿的，但却在视线的外围见到一抹白色衣裙飘飘而过。鬼使神差地，他朝着那个方向开了枪。 他追了上去，看到的是自己的姐姐正躺在血泊中，痛苦而哀伤地朝他伸手求救，而那个时候，他心中生出的，不是误伤亲人的悔恨，而是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战栗感……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他的父亲将他从迷离幻境中唤醒，他见到本该是姐姐躺着的地方却是一只怀孕母鹿侧卧在那里，对方一动不动，只腹部微微起伏，一双湿润黝黑的眼睛就这样无声瞧着自己。他惊恐地往后退出几步，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就这样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容于世的欲望，渡过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生活。这不是他知道自己是错的，而是他知道自己敌不过世间那虚伪的司法体系和对异类的强烈排斥，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直接活到死，但在某一天，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荆棘杀手”的播报。 将杀人当做了艺术来看待，将尸与血当做作品来雕刻。人们为他恐惧，为他疯狂，却也为他痴迷。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将自己的欲望展现得如此高调、轰然，又充满了凄婉的美，他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森林，他见到了自己的姐姐，穿着染红的白裙子，冲着自己伸出手…… 在他眼中看来，“荆棘杀手”是神圣的、是不可预测的、一举一动都是具有深意的，他留下一个女儿，也一定是想要向世界表达些什么……但可惜，只有他一个人体会到了这一点，其他的“荆棘杀手”追随者们，都是一群无能无知的蠢货。 不会有其它可能。 想到这里，他开始朝着前方的黑暗踏出一步。 露西就站在罪案的现场，沉默且压抑地看着昔日同僚毫无声息地软躺在椅子上，头颅歪向左边一侧。她没有说话，只心中的火焰一寸寸地舔舐上来，简直就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成灰烬。 旁边的警察在给现场拍着照，同样到场的鲍勃局长来到她身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摇摇头。 而这个时候，露西却突然开口道：“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无懈可击了，他失去了自己的缜密与冷静，为了找到爱丽丝，他已经开始急了。” 有取证的警察从现场夹起了一缕物品，立即有人接过要开始验证，整座警局都开始转动起来，这一次，所有人都被激怒了。 旁边有人疑惑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那个小女孩？” “传承，”露西冷静的像块寒冰，她从没感觉自己如此思维敏捷过：“最开始是愤怒，他不相信自己所信奉的人已然死去。于是他开始转换自己的思维，不再将爱丽丝看做一个人，而是将她视作一件作品，一件‘荆棘杀手’死亡前留下的作品。” “找到它，解开它，他便相当于是获得了‘荆棘杀手’的认可，其留下的声名和传说，都将会通过它流传到自己的身上。这种巨大的满足感与被认同感是他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这也是他如此锲而不舍的因由。” 露西这样说着，锐利的眼中却始终有火焰在燃烧不熄。她就这样站在又一位的牺牲者面前，仿佛是在发誓，也仿佛是在对谁许下诺言：“不会有谁能为他的所为不付出代价，如果他不愿付出，那就让我来帮他付出！” 她转身策车离开。 伯特放轻自己的呼吸，他的手中握着自己的刀，如同一个老练的猎人一般小心摸索着前进。在进到这个房子里后，他就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像是堕入了黑暗的深水中，周围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波动。 他没有发现，在他前方的角落里，爱丽丝正抱着她的小熊，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爱丽丝没有与这位想要闯入她病房的罪徒照过面，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与对方有着的莫名关联，但小熊已经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和那对着爱丽丝而来的熟悉恶意，于是它不由得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面却突然传来一道叫喊：“小心！” 什么？爱丽丝和伯特都一起抬头看向那里，周围的环境很暗，但他们仍然看到有一样东西从上面跌落下来，它重重摔倒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是又一个从上面跳下的人，他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抱怨道：“这什么破环境！” 他刚想要抬头去找谁的样子，一张狰狞陌生的脸就闯入到他的视线中，他有些惊愕：“额，老兄你谁啊？” 伯特不答，他不知道对面男人是谁，但他知道，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有可能是他的阻碍。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拿刀就捅了过去！ 杰斐特挑挑眉，他面上流露出饶有兴致的笑，也不劝说些什么，左手一把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他动作快如闪电，在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伯特也毫不示弱，他抬起膝盖，一脚就撞向男人都有的薄弱处，而与此同时，他的手臂也忽然爆发大力，一把从对方的钳制中脱出。他的上身微微后仰，手中的刀转了个方向，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就要向他的手臂刺去。 10、第 10 章 杰斐特脚步飞快往后退，似乎是为对方那阴险卑鄙的一脚感到讶异。但他也没有生气，他做过的不要脸的事多了去了，这点小小的挑衅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这样想着，就给角落里的爱丽丝递过去一个示意的眼神……忘了那小姑娘看不到了，可没关系，她怀里的异化物是可以注意到的。果不其然，只过了一秒，她就开始悄悄往外面走去。 杰斐特笑了起来，他又欺身上前，与这个突如其来的敌人过了几招。对方出手虽然凌厉，可来来回回之间并没什么章法。这在普通人中间是可以逞威，但对于他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感到后面隐隐传来的波动，他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故意买了个破绽，在那具掉下来的身体上假装绊了一跤。这人果然中计，连忙上前袭击。 杰斐特矮身窜过，他黑色风衣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尾巴，一只脚十分帅气地踢在敌人的脊背上。伯特动作被打断，他目中凶光掠过，就预备要在摔倒后立即起身反杀。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在他的视线中，一只如妖似怪的奇长手掌忽然从黑暗中探出，而与此同时，他的耳中轰隆隆被一种奇异的、无法形容的怪声所填满，他的身形停滞在了半空，眼珠暴突中，这怪异的爪子一把直接按在了他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难以言喻、令人惊怖的惨烈叫声刺穿了天空，飞鸟惊起、狂风骤断，像是连天地也为他遭遇到的强烈痛苦感到震撼，一时之间，数道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但杰斐特还听到了其它声响，在那惨叫声的掩藏下，一种粘稠的、仿佛是撕裂后挤压进去的声音，和一种类似大力直接掰断骨骼的嘎吱声夹杂着传来……他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飞逃了出去。 他没有逃多久，就在外面看到了爱丽丝。准确来说，还有另外的一个人。那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头发带点微卷的男孩，他正跪倒在地上，一脸愤恨地看着前者。 他们旁边还躺着一具浑身鲜血的尸体，像是遭受到重创后，艰难地爬行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没能得到救助，就此失去了声息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爱丽丝转过头来，有些惊喜道：“杰斐特先生，你来了。” 男孩一脸敌视道：“这人是谁？福利院附近怎么会有外人混入？” 杰斐特笑了起来，他又想抽烟了。如果他心爱的万宝路牌烟草还在这里，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烟圈吐到这男孩的脸上去。年龄从来不是他放过一些人的借口。 “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他问。 爱丽丝眨眨眼：“他在问我菲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就说他是自己摔成这模样的。他因为跑得急，还推了我一把，又没有看清地面，所以不小心摔死了。” “放屁！”男孩急了，他愤怒道：“你在胡说八道！哪有人摔死是这样的？他分明是被刀砍伤，然后又被重物砸了下，想要找人求救，结果没得到帮助流血而死的！” 爱丽丝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谎，她不好意思道：“他不相信我，想要对我动手，熊熊就只好也对他出手了。” 杰斐特勾起了嘴角，他不在意地用脚踢了下尸体，在将它踢得翻了个身后，看了那个叫“菲力”的家伙一眼，不由嘀咕道：“还怪丑的。” 确实挺丑。那男孩生前的时候脖子就是歪着长的，这让他五官的位置也有一定比例的倾斜，正常人看过去，第一时间都是难以接受。他又看了看那个还在瞪着他的男孩，这个长得倒是有模有样，将来未必不能骗到很多好女孩……可惜也是个歪的，心歪。 他忽然笑了，对着爱丽丝，他意味深长道：“看你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作为年长的大人，叔叔就在这里教导你一些小知识吧。” “爱慕美的，厌恶丑的，这是人天性中的倾向，是人自带的一种恶，”他笑声中仿佛夹杂着什么：“这招致了很多不好的事。于是就有人想要改变这一切。他们开始宣扬丑陋所带来的悲哀，号召人们同情他们，帮助他们，放大人们性情中怜悯的一面，希望能让一切变得和谐美好起来。” 他眉目深邃道：“但他们忘了，一般人是没有辨别‘美丑’能力的。‘美丑’是外表，‘善恶’才是本质。美丽和丑陋从来与‘善恶’无关，如果将它们绑定在一起了，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错误。‘美善丑恶’‘丑善美恶’都是认知的桎梏，是一个个的怪圈，陷入进去了，你就犯了大错了。” 爱丽丝看着杰斐特像是陷入到回忆中的模样，她思索了下，觉得他这套说辞还是挺有道理的。就像过去哥哥教过她，如果有可怜的人来找她帮忙，一定要远远地跑开，不要理会。因为小女孩是帮不了大人忙的，他们办不到的，凭什么会认为你能办到？ 但她还是小声争辩道：“我没有同情他。” 看了眼死去的菲力，她解释道：“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杰斐特装作没听见，他只是想随便找个时机发表自己“愤世嫉俗”的感想而已。他转向被晾在一边的男孩，笃定道：“说吧，关于这场‘考核’的事，你知道多少？” 男孩就是最开始的领头人“里克”，他面露惊骇道：“你怎么会知道‘考核’的事？” 杰斐特笑道：“一起进来五个人，除了你和爱丽丝，现在这个在地上躺的，刚才在房子里摔死的，还有最后一个被锁在单间中当诱饵，我当然会怀疑你这个‘毫发无伤’的。” 只是进去一趟，他就将所有的情况都摸透，明明局势还有很多不明朗的地方，但被他这样一分析，就好像都已经自己暴露了出来。 里克抱着自己被划伤的手臂，他看了眼爱丽丝，又看了眼杰斐特，重点是爱丽丝怀里盯着他的诡异小熊，对比了下双方的实力，最后还是丧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个‘天使之家’不是普通的福利院。它是接收了很多孩子不错，但每一年，都会有很多孩子失踪。”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吞咽了口唾沫：“我以为他们都死了，但其实没有。” 杰斐特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里克看了他一眼，只好继续道：“因为他们有人回来过。那是个与我相熟的人，他告诉我，要想得知这福利院的真相，明白这世界潜藏的一幕，就要抓住机会，在院长和其他大人物的考验中活下来。若是能表现得优秀就更好了，那会让我以后的路好走很多……” “那几个和你一起过来的，就是其他被选入‘考核’的？”杰斐特问。 “是的，”里克道：“在我得到院里人‘示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他敛下眉，没有说更多。只要剩下的唯有一人，那不是最优秀也是最优秀的了，所以，他没有向自己的同伴透露分毫。 爱丽丝听着这一切，杰斐特忽然发现这个小姑娘没有任何被触动的样子。她没有伤心也没有害怕，就像是在听着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面上显得颇为入神。 不愧是能得到异化之物承认的人！杰斐特在心中感叹，一点也没有要将之纠正过来的意思。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走邪道的人，不把人带歪就算是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去给人教导正确人生观？ 还是算了吧！ 在他看来，在这个怪物满地的世界，与怪物共舞，说不定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11、第 11 章 “看来你很被他们看好啊，”他笑着对爱丽丝说：“若是我没有来到这里，你岂不是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等到长大后，说不定还会晋升到头领的位置？” 爱丽丝想了想，有些为难道：“你说的也有可能。但那个时候的我，一定会过得很不开心。” 杰斐特哈哈大笑道：“是啊，那群人汲汲营营，为的到底是他们自己的理想，还是他们头领编织出的幻梦呢？” 他又看向爱丽丝：“当然，你现在还小，还不是考虑那些肮脏大人们心思的时候。” 他从自己风衣下拿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在爱丽丝与男孩一起看过来的时候，他略有些得意道：“我说过了，我能带你一起从这鬼地方逃出去……看，这就是证据！” 爱丽丝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她看到这本沾满了灰的本子里并没有夹几张纸，但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字。先开始是平静的叙述，但越到后面，字迹越狂乱，里面透出的情绪也越来越疯癫。 “10月17日，今天珍妮离开了我，她说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也没办法接受一个从大城市回来后就一蹶不振的我，她不能让小艾比随我一起在这个灰色的小镇中腐烂，她要带她开始新的生活……该死，难道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这样能轻易被抛下的存在吗？” “10月28日，屋里空荡荡的，冰箱里已经没有食物了，这几天喝了太多的酒，要不是重新给手机充了电，都不知道今日是何日了……啤酒也没有了，车里还有汽油吗？我要不要出去，老约翰的店是哪一天开门来着？” “11月12日，距离她们离开已经过去多久？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今天好像有人来过……原来只是来催缴电费的……奇怪，我看错了吗，有闪光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地面像是被轰击……我以为房子都要被震塌了……” “11月13日，新闻里说有陨石坠落到了附近，让大家不要因为昨天的事惊慌。难怪，那样剧烈的爆响，我还以为是哪里的化工厂爆炸了呢。不过……算了，就算真的爆炸了，也与我无干。这个世界怎样，关我什么事？” 最前面几页都只是一个失败了的男人在酒后自言自语。这样的人哪里都有，在联邦，说不定某位游荡在街上的流浪汉，过去就曾是一跨国企业的高管经理。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能重新站起，有的人却至此一蹶不振。 但接下来的叙述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11月15日，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昨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台阶上有奇怪的拖行的痕迹，后院的树木也无故折断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有死去老鼠和鸟儿的尸体散落……是有什么野兽进来了吗？” “11月23日，那是什么？绝不可能是觅食的野兽！不！也不可能是地球上已存的生物！它在做什么？它向我走过来！不不不不！走开！走开！离我远点！！” 这里的字迹变得难以辨认，但行间之中，无一不在描述那个男人遇见可怕之物时的恐惧，爱丽丝甚至能够想象出那人面上扭曲到可怖的神情……唔，就是稍微有一点奇怪。 “像一场现场演播……并且，记录的还是当事人当时的心声对吧？”杰斐特察觉到了她的疑惑，语带诡秘道。 爱丽丝有些恍然。如果说刚开始时候的笔记还只是一个颓废老男人空虚时的自我排遣，后面的叙述就更像是换了一个人执笔，而“他”、“她”亦或者“它”，写下的，不是生活的日常，而是另一人的所思所想。 这样的趋势越到后面越明显。没有了事后回忆的平淡，而是当是时主人公的忐忑与惊惧，所有的情绪波动都被记载在了这薄薄的几张纸上，让人回神细想下，不免生出悚然的寒意。 爱丽丝往后翻去，发现接下来的都是一些潦草的、辨不出涵义的古怪图案，比起文字，更像是混乱的涂鸦。但等到再翻面，就又重新出现了正常的记录。 “5月8日，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真的有来自外星的生物，我居然还与它共同相处了那么久。我同它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是进入到了一种奇妙的交流的状态，有某种看不见的‘波’将我与它紧密相接，不需要说话，我们都可以聆听到彼此的思想，就好像是母胎中互相拥抱的胎儿，从来没有谁能比对方更贴近自己……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真希望生活可以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就算没有人相信我也无所谓，我也不需要他们的信任，有‘塔拉’陪伴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如果它想要离开地球，我也乐意同它一起走，希望它的同胞可以接受我，哪怕我没有它们那样灰色的皮肤和细长的身体……” 爱丽丝看得很快，接下来写的都是一些胡乱颠倒的奇言异语。这个笔记的主人已经完全抛去了他的立场，全身心地开始为他的外星朋友考虑了，他甚至开始畅想起在另外一个星球上彼此的生活，幻想着如何加入他们，成为其中一员。 但就在阅读的人以为记录者会得偿所愿的时候，最后一页却打破了这一切…… “不！塔拉！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地球、快逃、有大恐怖……不！你在说些什么？你出去遇到了什么？？？不————” 爱丽丝看着像是沾染了某种液体，而变的暗沉斑驳的最后一页，缓缓地呼出口气：“原来真的有外星人啊……” “是啊，”杰斐特也感叹道：“这世界还真是离奇。你都以为你已经对它有足够的了解了，可当它冷冷掀开更多帷幕的时候，你才知道，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无知的小丑。” 被排除在外的男孩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爱丽丝问：“知道了这个房子中发生的一切，就能有办法解除你说过的‘异化现象’吗？” 虽然只是个小姑娘，但她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智慧与冷静。这也是杰斐特一直没有试图将她糊弄过去的原因……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异化小熊的作用。 杰斐特口气略微认真起来：“作为救下我报偿的一部分，我在这里教给你一些处理类似事情的小技巧。” “‘异化现象’诞生的原因现在还不明了，但就我们所知，它的形成往往都与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有着紧密的联系。”他用一种超乎寻常冷漠的口吻解说道：“死亡、病痛、嫉妒、怨恨……都是它孵化的土壤；而与此同时，牺牲、崇慕、怜悯、祝愿……和爱，也都能导致‘异化现象’的产生。” “它就像是根植在这个星球、根植在人类这个群体上的怪异之物，”他淡淡道：“汲取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养分，以我们不了解的速度，飞快地成长着。” “探清与它有关的事，”他回过头去，看向屋子的方向：“能让我们更好地解析怪物的能力。就像现在的这个，‘附身’、‘心灵感应’、‘场域波’，都是它能力的一部分。” “并且，对它真正的面目，”杰斐特道：“我也有了另外的一种猜测。” 12、第 12 章 伴随着他的目光，爱丽丝也一同向着小屋的方向望去。旷野之中有风刮起，这片地界人烟稀少，除了一条遥遥而来的笔直公路，也就几点房子零星洒落四周，天空暗暗沉沉，如尘灰堆积。 而就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在小屋的前方，朝着他们的方位，有一道身影蹒蹒跚跚地走了过来。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拿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他直直地看向这边，头发紊乱、眼珠暴突发红，再加上身上大片如同被泼洒下的暗红的血，就像是个迫不及待要追击而来的杀人魔。 “他好像在说些什么。”爱丽丝观察到了他的嘴唇在微微蠕动。 “是生前的习惯。”杰斐特轻轻笑了下：“在这本笔记的记载中，外星人又哪里需要开口说话呢？” 需要发声的，一直都只是地球人。 爱丽丝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手中的小熊，杰斐特不用转眼看，就知道那个“护短”的小熊绝对已经警惕起来了。并且，它想要保护的，唯有爱丽丝一人。 而这个时候，场中的诸人耳边都传来了不明的窃窃的声音，像是有人就着你的耳朵，在不间断地说些什么。 “寄托在了闯入者的身上吗？”杰斐特不屑一笑：“你这个家伙，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外星人啊！” 在他离开的时候，将那位无缘无故袭击他们的拿刀男人推向“异化物”之时，他就有了对方不会有好下场的预想。而现在这一幕只不过是应证了他的想法——在这具身体中，其内居住的灵魂，已非它原始之主。 原本无法离开小屋的诡物，已经借由人类的躯体，摆脱了天然的束缚。如果他们没有应对之策，恐怕将不能如先前那般逃脱。 “可也是现在，正是你最薄弱的时候啊！！”杰斐特大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有了身体，就有了弱点！你以为人类是那么容易生活在这地球上的吗？” 他迎锋而上，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爱丽丝抱着小熊呆呆地看着这里，而在她的身边，那位心怀叵测的叫做里克的少年突然如梦初醒一般，转头就朝着街道外飞奔逃去。这个时候，小熊才终于跳了出来。 爱丽丝没有走，除开她不会抛弃帮了她许多的杰斐特，还有她不会以为，那暗中的组织已经放弃了这里。与其一人去面对那未知的险恶，还不如与这位怀揣着许多秘密的男人一起对敌。她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这个男人不会倒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人被伤，就会痛！风刮会受寒，雨打会染疾，会被打倒不起，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你以为你还能像先前那样无形无踪吗？”他这样说着，就一拳头朝着对方冷漠的脸锤去，被踢了好几脚的异化物没有任何表情，“他”像是终于适应了过来，一只手举起，犹如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杰斐特连试了几下，都不能将右手从中拿出，他笑容逐渐尴尬起来，突然，他头也不回地大吼道：“快过来帮我！” 一道棕色的影子跳了过来，是同样拿着刀的小熊。三者就这样在这个地方进行着一场无比凶险的交搏战。 又一辆汽车飞快地驶入到之前的那条的公路上，它没有停下看指路牌，目标明确地向着目的地疾驶而去。 “真是有意思，”暗中的声音饶有兴致道：“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考核试炼而已，一个两个的，都要往这里跑。真以为这边是他们可以随便过来的地方吗？” “大人，”有人恭敬道：“是警察的车，要不要拦下？” “为什么要拦住呢？”之前的声音高昂起来：“又不是‘对异防范局’的人，多上她一个，能改变什么？更何况还有那个杰斐特……既然都来了，那就一个也别想走。” “是，”属下敬畏道：“‘羊首’大人！” 天空愈发的暗沉了，恍似在酝酿着一场绝无仅有的风暴。在天使之家的阁楼上，一扇灰蒙的椭圆形落地窗前，一个矮小苍老的身影正拄着手杖看着下方，她的面皮褶皱如老朽的树木，双目浑浊像是廉价的玻璃珠，她看着这座她工作了有四五十年的地方，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还有多久？” 她旁边的医师赶紧回答道：“储藏室离得比较远，凯西才刚刚出去，可能还要半个多钟头才能回来。” “不，”那老妇人点了点手杖，平静无波道：“我是说我还剩下的时间。” 在她的旁边，一辆轮椅正静立在那里。她只看了一小会，胸口就沉闷起来，她捂住头，好一会才在医师的帮助下重新坐下。 “这……”医师有些犹豫道：“院长您，大概……可能……就这几天……” 老妇人仰头思索，半晌后才像是回过神道：“羊首大人也没办法吗？” 医师悚然而惊，他连忙道：“怎么可以这样揣测大人？羊首大人自然是能够有办法的，只是……” “只是我付不起代价是吗？”老妇人并不惊讶，她淡淡道。 医师为难道：“只要您愿意配合他的研究……” 老妇人摇了摇头，最后，她还是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医师看了她一会，还是告退而去了。而在他走后，老妇人慢慢地挪移到一个古旧的书架前，将带锁的抽屉打开，从里面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串已经有些氧化的银色十字架。 指腹在这阔别已久的旧物上不断摩擦，老妇人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天真单纯、却又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可惜，岁月如梭，自己始终没能从那个漩涡中走出来。 她将抽屉阖上，一切又重新恢复寂静。 杰斐特被重重地甩在地上，被异化物附身的杀人狂“伯特”有着超乎他想象的恐怖怪力，他的招式是生疏稀烂，但在这种力量的加持下，每一次攻击都能带来相当可怕的后果。 他“呸”了一声，见到另一件异化物也落入到了颓势中，小熊的速度是很快，但“伯特”过于敏锐了，在适应了身体过后，三次中能有一次，可以从刀锋下躲开。 远方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爱丽丝已经退到了院落的最外围，听见声响，她往那边望了望，看到是一辆黑色的福特车，它飞快地往这里而来，在爱丽丝的面前打了个旋，强行停了下来。 车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熟悉的人从里面压着另一人走了出来。爱丽丝讶然地看着她，而这位警察，也就是露西对着她露齿一笑，故意用一种轻快的语气问候道：“怎么，不记得我了吗？” 被她拷住的“里克”少年面带苦涩道：“警官，我说的就是这里了，那个就是我说过的怪物，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还没跑出几百米，就不幸被抓住的少年不断哀求起来。 “别动！”露西威胁道：“如果不是那几个福利院的人什么都不肯说，你以为我会找到你？” 这个地方是有问题的。露西隐隐在心中有了预感。她看向另外的方向，那里是两个正在搏斗的男人……而其中一人，见到他面目，露西心中一凛，正是方才警局给她传来照片中的犯罪嫌疑人！ 不待多想，她掏出手|枪，直接就对着他鸣枪示警起来！ 13、第 13 章 “砰——”露西高举起手|枪，她一边往那里走，一边重新将手|枪对准嫌疑犯，高喊道：“住手，伯特·德蒙斯！你因在多地犯下谋杀的罪行……” “狗屎！”杰斐特毫不客气地痛骂道：“直接打他啊！” 露西脸色一肃，她没有将视线从“伯特”身上移开，也没有因为杰斐特的脏话而失去理智。见到“伯特”仿若未闻，甚至还想要朝着他们这边走来的模样，她目光一凛，毫不犹豫地冲他开了枪。 “砰！”“伯特”低下头，看着自己左胸口慢慢渗出了暗红色的血，他再抬起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 “打他四肢！打他头！射他眼睛！”杰斐特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下来，他跑到露西身边，见到爱丽丝的那只小熊正一动不动地脸朝下趴在地上，手中的匕首已消失不见，他的眼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露西依照他的话照做了。这显然起了点作用，但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伯特”还是就这样站在那里，露西开始理解起那个少年所说“怪物”的含义了。 科学世界观和眼前的现实仅碰撞了一秒，露西就端正了身形，她同样没有退后一步，瞄准了对方的四肢，瞬间就将自己的弹匣给清空了。 “伯特”愤怒起来，他忽然张开口，冲着她的方向就大吼一声。分明没有听见叫喊的声音，但露西仍像是被一锤子砸到了头，她耳中嗡鸣如千蜂乱舞，一刹那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其它的声音。 “糟糕。”杰斐特自语道，他也同样遭受到了音波的攻击，虽然没有露西那样严重，但依旧难以保持平衡。爱丽丝有些担心地想要跑过来，但一边的里克少年却一把拉住了她：“你过去做什么？！送死吗？” 爱丽丝停了下来。她咬住了唇，看向了“伯特”的背后。 用刀尖抵在地上，小熊悄悄地爬了起来，它与爱丽丝之间仿佛有着一种格外玄妙的联系。在这一刻，它的眼中也好似有了如爱丽丝般的神采。里克就站在她的旁边，他看到这位小女孩身上好像涌动起什么，可很快，这种错觉就消失不见。 小熊一跃而起，刀锋直直插进“伯特”的脊椎里。嗡鸣声静止了一刹，杰斐特刚想要抓住这个千钧一发的时机，就听见身边传来格外恐怖的爆响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露西冷着脸，她一边开枪一边上前，一个弹匣打完了，眨眼间另一个新的弹匣就安了上去，她脚步不停，等走到快接近“伯特”的时候，身后已经落下了三个空空的匣子。 现在警局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当初在警校培训中，露西在射击一课上可是创下过新的记录。在来到这里工作后，每个星期射击俱乐部的活动也从不会落下。 见到这样的女警官，杰斐特不由得为之停顿了下，可很快，“伯特”身上的变化就让他迅速回过神来。一道虚浮的类似灵体般的东西从他的上半身漂了出来，而令人震惊的是，它身体是灰色的，身材也比之常人细小，它浑身赤|裸，看不清性向的特征，头颅像是倒悬的梨，眼睛纯黑，鼻孔部分只有两个狭隘的洞。 它的出现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怖，里克从没想到，自己所要经历的“考核”，竟是要去面对这样的怪物。露西也瞪大了眼，她匪夷所思地看着它，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梦中。 它甫一出来，周围的环境立刻就变得沉重起来，那窃窃的私语也变成了低喃，众人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黑暗的小屋中，那可怕的指尖，将有可能从任何角度探出。 它看向了杰斐特和露西。露西的手|枪已然无用，子弹从它的身体中穿出，射到了后面的“伯特”身上。“遭了，”里克绝望道：“我就说不该回来的！” 它呼啸着尖叫而来。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杰斐特站了出来，他张开双手大吼道：“你答应过我的！！” 一切静止下来。一种陌生的无形之物到来了。比起怪物的场域更沉厚、比起它的感应更灵敏，它止住了暴动的怪物，发出一种更轻盈的私语。 “这是又来了一个？”有许多疑惑的露西不禁这样想：“它们……这是交流了起来？” 磅礴的如同深海挤压般的力量包裹住他们，四面八方涌来的压迫感使得他们的心神动荡恍惚，而就是在这样的感觉下，他们见到了有两个差不多身形的灰色影子出现在微光里，其中一个冲着杰斐特点点头，然后，它们一起手牵着手，向着背面走去，一直走到他们所触不及的地方。 所有人终于能吐出口气。露西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道轻灵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那是他的外星人朋友吗？” 杰斐特道：“不错。在房屋中作祟的，从来就不是那个遭遇到不测的外星人，而只是因悲痛死去的屋主人自己而已。” 爱丽丝若有所思道：“他希望自己能成为自己朋友的模样，所以在异化后，才会变得与从前的自己完全不同对吗？那么刚才，就是他的朋友来接他了么？” “它们是要一起去外星球吗？”已经了解了一部分的里克突然来插嘴道。 “哼，你以为这里是童话故事吗？”杰斐特又一次深恨把自己的香烟拿走的人，他嗤笑一声道：“那个外星人在笔记最后一页记下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现在的这一切，不过是两个‘异化’诡物的彼此消化而已。一个明白了自己的本质，一个带走了自己的‘遗物’，仅此而已。” 露西静静地聆听着这一切：“那么，你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是什么？” 杰斐特答非所问：“如果不是有人将这栋房子封锁起来，本就拥有‘心灵感应’的它们，也不会就这样被分隔开。被‘外星人’传闻吸引而来的人，在将那个伪物研究透彻后，就以为这里再无价值，便抛给了他人以作‘考核’之用……也不过是如此程度而已。” 他似乎是在讽刺某人。 “也就是说，那个房屋阻隔了他们，”爱丽丝道：“你之前一直想要做的，就是将其中一个吸引到外面来。” “是啊，”杰斐特道：“我还挺苦恼该怎么办的，幸好它还拥有‘寄生’的能力，我找到的那个黑小子它不满意，倒是看上了后面闯进来的大家伙。” 露西道：“那是我们警局一直在追查的连环杀人犯，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将他缉捕归案……那么，现在告知我你的身份吧，奇怪的陌生者。” 杰斐特笑了起来：“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询问我的呢？才被我救过一次的……警官小姐？” 露西还待再说，就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她低头一看，见到是爱丽丝正专注地望着她：“露西姐姐，杰斐特先生帮了我，他是个好人。” 露西有些哑然，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蹲下身来，揉了揉她的头，抱着她道：“把你送到这里来，真是对不起……” 爱丽丝笑了起来：“这与露西姐姐无关。” 一行人转身就要离开这里，落在最后的杰斐特再次往后看了一眼。没有人将那个疑问提出来，他是如何与第二个怪物达成协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唯有他自己知晓—— 只有怪物才能与怪物对答。 所以，当我身体里的怪物与其达成协议后，我也就便与它达成了协议。 14、第 14 章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命的里克看了看几人，露西和杰菲特都很沉默，那个神秘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又将她那脏兮兮的布熊抱了起来——小熊背刺“伯特”的时候，他正被爱丽丝身上一闪而过的异样吸引，并没有发现那关键性的一幕。 爱丽丝正在回想这件事情的经过。“天使之家”是真知会的一个隐藏据点，他们会从这之中挑选出他们所看好的孩子，去进行一场场有关“异化事故”的入门考核。而从其中脱颖而出的，就将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失意的房屋主人与有可能与同伴失联的外星人结下了奇妙的缘分，他与它之间的情谊本来可以持续更久，但前提是他们没有遭遇到意外。从笔记的最后一页来看，外星人或许是在地球上见到了不可言说的大恐怖，在艰难回到这里后，它留下一句似乎是警告的话便死去——这大大刺激到了那位房屋的主人，他或许根本没坚持多久，就在其后死去。 而之后，就是真知会的锅了。他们在这里做的不知名的研究实验，很有可能阻隔了这两位朋友间的心灵感应，更是让没有物理形态的它们无法出入。于是，外面的外星人先生与杰斐特先生达成了协议，要他帮助它们重聚在一起……是在被埋在土里的时候就有了接触吗？一直将这些隐瞒起来的杰斐特先生还真是狡猾呢！ 爱丽丝这样想着。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静，露西在专心开着车，杰斐特在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里克彷徨紧张到不敢言语，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露西拿起通讯的对讲机连连呼喊了几声，在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后，她皱起了眉道：“怎么回事？” 杰斐特笑了起来：“你试试手机？” 露西试过之后沉默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她忽然问道：“这和刚才的那种事情有关吗？” 杰斐特道：“有关也无关。你以为，那间‘天使之家’福利院，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露西的面色更冷，她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又将对讲机重启了几次，但得到的始终都只是“滋滋”的杂音。她将之放下，刚准备一脚踩向油门的时候，被她放到一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流淌的音乐铃声吸引到了全车人的视线，杰斐特有一瞬间瞪大了眼，露西赶紧将之接起，只听里面传来局长鲍勃焦急的声线：“怎么回事，露西！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私自一人行动，你还知道局里的规条吗？你现在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露西的语气弱了下来：“抱歉，局长，我只是很担心凶手会找到这里来，所以提前行动了。我现在正在‘天使之家’福利院东边的公路上……” “啪嗒。”一道苍老的身影从布满了仪器的房间中离开，她身边并没有带着人，周遭一片静谧，只身下银色轮椅驶过地面，发出不急不缓的摩擦声。 她没能成功从这处房间离开，因为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服饰的男人已经将门堵住了，他咬牙道：“乔伊丝院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眼皮也不抬，她淡淡道：“自然知道，我将‘天使之家’外面的封锁打开了。” 研究员忍不住冷汗津津，他怒吼道：“你怎么敢！‘羊首’大人下了命令……” 老妇人并不答话，她搭在轮椅上的手动了动，扳机扣动的声响传来，研究员的眉心就出现了一个冒着白烟的小洞。他满目骇然，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倒了下去，身下晕开一滩血。 轮椅缓缓地从他身边驶了过去。既然已经被支开，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老妇人神色漠然，没有一丝波动。 很快，警车鸣笛的声音就闯入到这处荒无人迹的郊外原野，鲍勃局长的速度很快，他像是早就已经朝着这处福利院赶来，与露西的通话，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危而已。他们一起在那栋灰色建筑前的空地上相聚，十数名穿着警服的警察装备齐全地下车，一时之间，这空寂了不知多久的地方热闹无比。 有视线从最高的位置投下，他们看着这群预备待发的外来者，一时有些静默。 等在后一步远的人心中早已被恐惧填满，他躬着身体，脊背密密被汗打湿，浑身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人心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不是吗？”前面的人忽然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来告诉我，这间据点的负责人开枪杀死了伊恩研究员，打开了屏蔽器，将这群外面的鬣狗引进来……然后又开枪杀死了自己。你说她是为了什么呢？” “可能……可能是因为怨恨，”一身制服的下属只能凭自己的想法去猜：“乔伊丝院长的身体已经被病痛折磨到了极限，她曾经向会里申请延续生命，但是她的地位和贡献都不够，能让她参加您的实验，就已是她无上的荣光了……但她拒绝了，很显然，她的思想和觉悟都不足够……” “那个女人还不是那种浅薄的人，”前面的人笑了起来：“我看到的，是一个备受折磨的灵魂。” 他没有再说更多，一个叛徒还不值得他多花心思。他站在高台上，冷风吹过他那将全身包裹住的黑色长袍，他伸出一只手来，手上套着洁白的手套，他的话语轻飘飘的，仿佛一下就能被风吹散：“孤儿院是个好地方……你看这嗷嗷待哺的孩童，他们身上捆着的外界的线那么少，无论他们去往了哪里，是被领养了，还是就此消失了，又有多少人会真的在意呢？” 他咧嘴笑了起来，一张惨白的羊的头骨将他的上半张脸完全覆盖起来：“这就是我们真知会的新血，是首领向我们许诺过的未来啊！” 也是他解开这世界异变的根源，踏上无上之途必须的牺牲品。他踩在这里，仿佛脚下是无数骸骨组成的阶梯。 他身后的属下无比激动道：“是的，羊首大人！为了虚浮之下的真理！为了螺旋上升的境谛！吾等将万死不辞！” “羊首”的视线下落，在下方的边缘处，在一群已经闯入的警察圈外，杰斐特仿佛也感觉到了这种注视，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吸了口从别人那里得来的香烟，吐出烟圈，一只手高高举起，然后，大拇指向下。 黑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弧度，上面已不见刚才那两人的身影。 爱丽丝走到了杰斐特的身边，对着这位脾气古怪难驯的男人摇摇头，道：“杰斐特先生，吸烟有害健康，对身体不是一件好事！” 杰斐特翻了个白眼，他不动时还好，一动就能从他的举止中瞧见他的坏脾气，但偏生他形容良好，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潇洒，他轻笑了下：“小姑娘，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要我戒烟还不如要我的命。再说了，你又不是我的谁，顶多我吸烟时你离我远点，这样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一边的露西在打电话，像是在争辩些什么。杰斐特的目光深邃起来，他笑了起来，突然意味深长道：“你有个好运气啊。” 爱丽丝有些不明。杰斐特就又道：“你等等，再过一会，相不相信，就会有一个惊喜来找你？” 杰斐特说完，就见到露西已经挂了电话，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15、第 15 章 “露西，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电话另一边传来妈妈有些焦虑的声音，她不确定道：“我知道你很同情她的遭遇，你小时候……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不该是你做决定时的依据……” “不，妈妈，”露西否定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是另外一个人的错，他也已经得到了惩罚，我知道，你也同样受了很多苦。” 她的母亲忍不住哽咽道：“好孩子，你做的很好，比所有人料想的都要好，妈妈爱你，一直一直都很爱你……” “我也很爱你，妈妈。”露西的语气格外的柔和。 “露西，拥有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对面的那位睿智的母亲诚恳道：“如果你想要收养她，我希望你不是出自什么其它的因由，而仅仅是出自爱。你收留了她，就代表你要将自己生活的分享出去一部分，她会一起同你吃你煮的食物，会在生病时需要你的照顾，会晚上睡觉前需要你说‘晚安’，你要和她一起生活十几年，一直看着她从一个小孩子长成美丽的大女孩，但在那之后，要送她去追寻自己的生活……” 她的母亲感慨道：“她会先是你小小的幸福的负担，等到很久以后，才会是你心心念念的骄傲。” 露西转过头来，看着正在与杰斐特说着些什么的爱丽丝，她沉吟了下，终是下定了决心道：“是的，妈妈，我已经考虑好了，只要她同意，我乐意与她一起构建我未来的生活。” “很好，很好，”她的母亲欣慰道：“既然你已经考虑完全了，那就去做的，我这边永远不会是你的阻碍。等到下一个圣诞节那天，你就带着她来看看我，让我瞧瞧我可爱的外孙女……” “好的，妈妈，祝您身体健康。”露西轻柔地同她的母亲告了别，她走到已经结束了谈话的爱丽丝面前，蹲下身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杰斐特特意先一步走开了。他换了个方向，又点燃了一支新的烟。在烟雾弥漫中，他眯着眼睛，见到不远处的爱丽丝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手足无措了一小会后，问了几个问题，都得到了露西的回答。 片刻后，似乎是终于得到了允许，露西十分惊喜地拥了上去，没有任何扭捏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那个之前还装得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小女孩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幸运的小鬼。”杰斐特嘟囔起来，他碾了碾被他扔在地上的烟蒂，表情在烟雾缭绕中显得颇为迷离。 “天使之家”的事很快就停歇下来，不是警察没有查到什么东西，相反，他们在其中已经找到了某些关键性的证据。是更上层的官方机构将这一次的事情接手了过去，在他们归队后的隔天，就有两个提着皮革箱子的人找上门来，他们出示的是“对异化应对解析与防范局”的工作证，简称“a.p.a.d”，又称“对异行动局”。 一个不明所以的神秘部门，权限貌似还挺高，但根本就没人听过他们的名字。鲍勃局长似乎知道些什么，因为他没犹豫多久，就将事情完全交了过去，有人来问也只是摇摇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杰斐特一下一下地按着手中的“打火机”，“打火机”中没有流动的液体，每当他打开的时候，耳边就有细密的呢喃声响起。杰斐特细心倾听了一会，发现话中含义根本听不清，且没过一会，他的脑海就沉重起来，眼前的一切晃出了残影。 他松开了手，异象一下子便消失得不见。这是他在将小屋事件解决后得到的战利品，也是他与那位怪物达成协议后获得的报酬，这类物品在道上有一个统一的称谓——“遗物”，是异物消失前残留的灰烬。 它们通常都具有各种各样的能力，且一般是与异化怪物挂钩。强大的，能轻易改变世界，弱小的，只能影响一两人，它们有的需要付出极为可怕的代价，而有的，居然并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只能说，你能得到什么算你运气，它能做些什么，就看你的命。 这对于刚刚被人扒光的杰斐特来说，算是及时之雨了。 他准备要去找将他坑到这里人的麻烦……这事儿，没个千八百万的，别想让它过去！ 爱丽丝坐在露西的车里，现在对方还在外面处理事物。她偷偷地将车窗打开，小熊嘿咻嘿咻地避开了视线悄悄地跑了过来，跳到她的怀里。它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十字架，上面被溅染上了几滴血，看着并不像什么好物。 爱丽丝有些惊喜地将之拿起，在她打开的视觉中，一道信息在其旁边显出：【旧日时光的残响，它的主人渴盼得到美好的东西，但一次次的尝试换来的始终只有痛苦，她所有的等待，到最后都化为一场笑话。】 “……就像是你们一直在说的情感，一生不渝的爱情、至死不散的友情、牵手黄泉的亲情，这些都是你们告诉我这世上有的，所以，我以为我也会有……”爱丽丝听见有人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她侧头望去，像是看见了跟随而来的魂灵。“但当我去追寻时，你们却又开始嘲笑我的天真……我又该怎么办呢？当我面对的是这一地的罪恶……” 爱丽丝眨眨眼，她伸出手，一道似曾相识的虚浮的光点落在了她的指尖。 【这不是一场设定好的剧本，当你们在组队打怪的时候，其他人也在进行他们的生活。这是一个叫作南希·乔伊丝的老人，在见到新来的同样叫‘南希’的员工时，忽然忆起了往日面貌，她冰冷的心终是再次生出了悔恨。她的决定不是为的其他人，而只是为了自己。】 爱丽丝原本雀跃的心情低沉了下来，她预想到了这里面有一个持续了很多年的故事，虽然她不知其具体情节，但还是生出了稍许的惆怅。 她又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小节断掉的奇怪的手指，这是她从屋里那个怪物手上得来的，金手指显出信息：【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还有一页最后被暗色浸染的笔记纸张：【你见到了谁——祂的名字不可说。】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张纸的品质居然是蓝色的！！ 终于见到了“灰”、“白”、“绿”之后的又一种颜色，就先假定蓝色是在绿色之上吧。爱丽丝像囤囤鼠一样将自己的几样东西塞进格子里……半晌后，她有些懊恼地将纸张卸了下来，她试了好多次，但这张纸不管搭配哪样东西，都有一种要失败的感觉。 看来材料之间还是有相性一说的。 她最后叹了口气，将“手指”、“十字架”与“魂灵光点”放了上去，砰砰，一个红色的绑着缎带的礼盒跳了出来。 爱丽丝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是赌狗与抽奖患者点击之前最常见的心理，她将手按了上去。 车内静默了片刻，爱丽丝疑惑地四处望了望，忽然，后座一个突现的漆黑身影吓了她一跳！ 这是一个修女模样的人。整张脸被潜藏在黑色的头纱下，一袭黑色的袍服将其裹得严严实实，只一双诡异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她的周身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阴气，人看得久了，这阴气也好似袭绕而来，紧接着，整个人也好似随之冻结起来！ 16、第 16 章 【怨灵修女】 品质：绿 技能：灵化（大部分物理手段都伤害不到她）、刺骨（她的阴冷难以抵御）、利爪（她的攻击防不胜防）、隐身（肉眼不可见魂灵） 寄语：你就是我信奉的主吗？ 爱丽丝为她的形象惊奇了一会，怨灵修女若不是有隐身的技能，绝不是能随时跟在身边的存在。她的品质为绿，爱丽丝也不惊讶，毕竟投入进去的三样材料也都是绿色。她只是有些好奇，她的能力能做到怎样的程度。 她准备要让其隐身，毕竟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可以显形的地方。爱丽丝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如果再要合成，最好能在一个私密的、隐蔽的地方。这样一来，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品，也不会惊扰到自己身边的人——更不会吸引到其它的目光。在实力不足前，那样只会给自己招来灾殃。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一转头，就见到一张脸正贴在车窗上看她。 爱丽丝被吓了一跳。 杰斐特在外面曲起手指扣了扣车窗，他弯下腰，一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爱丽丝有些忐忑地打开了车窗。 “我看到了，”杰斐特压低了声音：“你让你的小熊出去了一趟……是带回了什么东西吗？” 他看向车内，没有在这其中发现什么东西。但那种阴冷的气息还没有散去，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爱丽丝犹豫了下，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杰斐特笑了起来：“打听别人的‘遗物’确实不是一件应该的事……” 他没有说，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小熊鬼鬼祟祟地从福利院中跑出来的时候，他手中的“打火机”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他是个对“异常”有着格外敏锐感知的人，这得益于他自身的特殊性，也还有他本人的机敏。他预感到那个小家伙很可能得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示意爱丽丝打开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原本以为这一次分开后就不会再相见，”他下意识地想要抽烟，但想起了爱丽丝之前说过的话，还是停顿了下，将手拿开：“可现在想想，有它陪在你的身边，这样的事估计还会发生。一些基本的东西，我还是和你说说好了。” 杰斐特决定少少地投资一波。毕竟，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在他看来，运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虽然被卷入了真知会考核一事，可这不是有自己将她解救出来了吗？ “‘异化现象’的事你已经知晓了，”杰斐特道：“我要和你说的，是‘遗物’与‘诡物’的相关信息。” “‘遗物’是指那些拥有奇异效用的物品，”杰斐特瞧了小熊一眼：“你怀里的这个，自主灵性有些太高了，大概无法归类到‘遗物’中去。” “而‘诡物’，就是指的‘异化事故’中的源头存在，”杰斐特回想道：“它们其实更多的是被称为‘怪物’，‘诡物’只不过是某一个组织内文雅一点的说法。” “不管是‘遗物’还是‘诡物’，它们都有强大和弱小之分。”杰斐特双手手指交叉道：“官方为了区分它们，也是为了好管理，将它们一共分为了五个等阶。” “d级是指普遍的人类，健康的和虚弱的，都被归类到这最下一层，”杰斐特平淡道：“c级是指诡异起始，那些站在人类最巅峰上的武力、最弱小的诡物和遗物，都在其中。” “b级是指能造成小范围区域影响的，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能造成一镇一城伤亡的可怕恶性|事故；至于a级，”杰斐特挑了下唇：“你知道联邦纽克市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 “这个国家前十的城市，”杰斐特道：“随便挑一座出来，能够覆灭它的，就是a级。” 爱丽丝十分认真地听着，她已经给她所拥有的两件“诡物”评好了等级。‘爱心小熊’估计是c级，‘怨灵修女’是……大概距离b级还差一点？对于新属下能力还不怎么清楚的爱丽丝只能这样猜测。 “至于更高的，呵，”杰斐特神色变冷了些：“s级都是可以在历史上留名，在文献与野史中传唱，能够轻易解决一个国家的，恐怖到极点的真正怪物……” 爱丽丝睁大了眼：“你说……传唱？” “是的，”杰斐特的眉眼锋利如刀：“别以为你们听的传说和故事都是毫无寓意的，有些怪物的真名不能宣之于口、记之于笔，那个时候又没有可以编纂资料的特殊部门，所以，为了给后人留下警示，先前的人一般都会将其‘改容换貌’一番，再任其流传下来。” “当然，”在爱丽丝紧张的盯视中，杰斐特慢慢悠悠说道：“既然我们现在还安然无恙地活在这，那就说明它们大部分都已经被解决了……” 爱丽丝松了口气。 尽管这样说，但杰斐特的眼中阴霾依旧未散，只是他隐藏得很好，没有让爱丽丝发现。 “那，”想起自己的金手指，爱丽丝有些好奇道：“还有更高吗？” 杰斐特不禁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谁，我能知道这些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你去看看其他那些游荡在外的散人，他们都是误打误撞与异化有过接触的，但最多也就是能解决掉c级的事件，b级便已经是他们避之不及的了。不知多少人在异化事件中丧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爱丽丝有些抱歉地笑了起来。 有脚步声从车外传来，杰斐特立刻闭上嘴，露西有些疲惫地打开车门，见到车上多了一个人，她挑了挑眉，也不上车，只是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有地方要去，要我捎带你一程？” 尽管和这个男人只有短短半天的接触时间，但露西看人的眼光何其之准？她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普通人，先不说他在那件事中起到的作用，单就他在这其间表露的性情——能够将手段放到最后来用，并且在之前没有表露出分毫。这样的心机，就足以比她见过的绝大部分人都要来的深沉了。 更何况，他还没有任何脸面上的负担，可以在自己这个还算漂亮的女性到来的时候躲过来，可以毫无顾忌地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开口吐脏话，却偏又做得如此自然——可见，他的下限也是比较低的。 这样的人，说他会有什么很高的道德感，这个概率是比较少的。露西没有把话说死。 但她仍然不想与之多交，因为她看了出来，对方更感兴趣的是爱丽丝，而她，才刚刚决定要与之成为最亲密的家人，这种危险人物，还是距离自己的小女孩远一点比较好。 看出了她的意图，杰斐特冲着爱丽丝做了个手势，然后，在露西犀利如剑的目光下，他施施然地走了下去。 露西松了口气，她看向爱丽丝，见到对方正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她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上了车，将汽车启动，她对着爱丽丝道：“我可能要先将你带去警局一趟。联邦有关收养的条件和手续都很复杂，我可能需要局长和一些过去的朋友们帮忙。” 爱丽丝乖乖地坐在那里，抱着她脏兮兮的小熊。露西不由地将视线投注其上，她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小熊，但因为在交战时，小熊的那一刀太过隐蔽，而那时的她强行从晕眩中清醒过来，之后更是将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了开枪上，所以她竟没有意识到这个小熊的异常，当然，这也有小熊在之前故意躺在地上伪装的缘故。 “好的，露西姐姐。”爱丽丝乖巧地说道。 露西的心情不由愉悦起来，之前一直沉重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很多。她没有看到的是，爱丽丝坐在她的后车位上，怀里抱着的小熊嘴角向上挑了挑，而在她的身边，一道黑色的恐怖身影同样坐在车座上，她隐于暗中，纹丝不动。 17、第 17 章 清晨，爱丽丝从她的小房间里醒来，柔软的被子在她身后自动叠起，她照例对着床头边的小熊道了声早安，然后将它抱进怀里，将窗户打开，见到外面的小花园里盛开了一朵蔷薇的花。 她蹭蹭蹭蹭地跑下楼，露西从厨房那边探出头来，她换上了一件居家的服饰，围裙上画着的是一只粉红的佩奇猪，她如今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许多厨房的技能，不再复最初时的手忙脚乱了，她挽了下耳边滑落的头发，带上笑容道：“已经起来了吗？早安，爱丽丝！” “早安，露西。”爱丽丝走了过去，与之交换了一个早安吻。露西弯下腰，点了一下爱丽丝怀里小熊的鼻子：“你也好啊，小熊！” 她自然不是知道小熊也有自己的生命，她只是知道爱丽丝与小熊之间拥有深厚的羁绊，知晓它是她很珍贵的朋友，所以愿意将它当做这个家中的一员。 爱丽丝坐上了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几碟食物，夹着生菜和火腿的三明治，煎好的嫩黄的鸡蛋饼，上面被撒上了几点小葱，一小碟蓝莓的果酱，还有两杯已经热好的牛奶。 露西从厨房走出，她一手端着一碗已经捣好的土豆泥，另一只手端着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拼盘，见到爱丽丝望了过来，她将东西放下后，摇了摇头道：“早上可不是吃蛋糕的好时机哦，尤其是奶油蛋糕！” 被看出了心思的爱丽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见到露西落座，她好奇问道：“今天不用上班吗？” 露西切开鸡蛋饼，尝试了一口，见到味道恰好，她满意地点点头道：“刚刚结束了一个大案子，局里放我们休息一天。” 爱丽丝喝了一口牛奶，她一叉子叉起一颗草莓道：“露西就快要升职了吧，所以工作很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将自己照顾好的。” 露西眉毛一竖：“这是谁告诉你的？” 爱丽丝嘿嘿笑道：“是罗伊叔叔告诉我的，他昨天在放学路上看到了我，就开车送我回了家，他说了一些你在警局里的趣事，说你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队友。” 露西挑了挑眉，没对这番话说些什么，只是教育道：“放学的话，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走，就算是熟悉的人，也要留下一个心眼。” 爱丽丝知道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她重重点头道：“我明白，如果有奇怪的人来找我，我会立刻给你打电话的。” 爱丽丝自来到这里后已经过去了三年，三年前在遭遇那件事情时，她还只有八岁，如今已经是十一岁了。露西原本住的地方也不是这里，在决定收养爱丽丝后，她就搬出了她已经住了几年的出租小屋，考察了一番后，在这条街上买下了这栋独栋的房屋，屋子后面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木。 梧桐木下有一个藤蔓织就的秋千，平时的时候，爱丽丝可以抱着她的小熊，来到这里，感受一下屋外的风光。 吃完了早餐以后，爱丽丝换上了一双红色的小皮鞋，露西有些惊讶：“你是准备要出门吗？” “是的，”爱丽丝小声道：“我准备去附近的公园玩。” 露西想了下，从一边的沙发上将一个小企鹅外形的背包打开，往里面塞了一些小饼干和薄荷糖，最后还加了一小瓶水，拉上拉链后，嘱托道：“要早点回来。” 爱丽丝接了过来，有些开心道：“我会的！再见！” 她抱着小熊，背着包就出去了。房子外面的街道名为“椴树街”，是一条很干净、平常的时候也很幽静的小路。树木在在晨光下的映照下投下绿荫，颇具古典气质的黑色路灯在林间若隐若现。爱丽丝特意将这条路走完，才在尽头的大道处找到了一辆正在休憩的出租车。 “去‘佩图尔’酒吧。”她这样对司机说着。 年轻的戴红帽的司机小伙刚想要发动汽车，就被这稚嫩的声线给惊住了。他忍不住回过头，盯了爱丽丝一会，又看了眼她的小熊和企鹅背包，有些牙疼道：“小姑娘，你家的大人呢？” 爱丽丝叹了口气：“我是去找我……好吧，这些够不够？” 她递出几张钞票，明显比该付的要多，小伙静默了下，在良心在与金钱的比拼下，根本就没坚持上几秒，他十分痛快道：“您坐好。” 出租车行驶了有快一个小时，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爱丽丝刚想要推车走下去，就听见那个小伙有些犹豫道：“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可以跑出来，我会在这里等一会，等新的客人。” 爱丽丝愣了下，然后，她摇摇头，笑着道：“不用啦！我是来这里见朋友的。” 她雀跃地往里面走，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地方的安静与偏远。她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块咖啡色的招牌被悬挂在门框上，外面的布置很简洁，只在两边各自摆放着一盆绿植，大门是复古的实木拱门。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装饰也很高雅奢华，数张红皮的沙发和黑漆的铁桌错落散布，墙上挂着仿制的名画，最里面的是一张环形的桌台，有一人正站在里面，擦拭着手中高脚的玻璃杯。 室内的灯光很低暗柔和，他穿着一身白衬衫配黑马甲的衣着，胸前打着红色的领结，最令人惊讶的是，他有着一头十分柔顺、披散下来的白色的长发，这白色不是苍白的颜色，而是一种类似水银流泻的色泽。听见声音，他抬眸往这边看来。 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这位十分英俊的调酒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橙汁还是牛奶？” 爱丽丝看了下对她而言有些过高的椅子，将其转动下，跳着坐了上去：“酒吧里居然还有橙汁和牛奶……另外，你不赶我离开吗？” 调酒师笑了起来，他敛下眉目道：“我这里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不管来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胡说，你刚刚明明睁大了眼！ “酒吧自然是没有除酒以外的饮品的，”他微微拉长了声音，显得声线像是低沉的钢琴音，与这里的氛围格外相衬：“但我可以出去买，只是你就需要在这里等一会了。” 爱丽丝看了看他身后那一柜子品种各异的酒，撇了撇嘴道：“是杰斐特让我来的。” 调酒师这次才终是流露出了讶异的神情，他看了爱丽丝一眼，皱眉道：“你就是他说过的，会来接收东西的接头人？” 爱丽丝歪着头，思考了下：“我们是说好了，在今天到这里来拿东西。” “他还说，他的东西是寄存在一个叫作‘吴’的十分狡猾的人的手里，让我过去后，不要让人骗了。”爱丽丝非常“耿直”道。 “呵呵，”调酒师不禁冷笑起来：“我猜测他一定不是这样轻飘飘地形容我，奸猾、狡诈、无心的狐狸，他对很多人都这样说过。” 爱丽丝晃着双腿：“那么……你就是‘吴’了？” “不错，”调酒师笑道：“我就是‘吴’，但你也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阿德里安’。” “为什么要换一个名字呢？”爱丽丝的目中浮过一缕光：“你难道不是联邦人吗？” 调酒师摇摇头：“我的祖上是从另一个国家而来，名字并没有换，两个都可以算是我的名，只是为了融入这里，另起了一个你们比较容易接受的罢了。” “那你的头发……”爱丽丝没有再问，只是好奇道：“不应该是黑色的吗？” 调酒师笑得神秘：“看来你对华国也是有那么点了解的。只是……难道杰斐特没有告诉你，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18、第 18 章 爱丽丝摇摇头。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有着一头金子般璀璨的头发，和淡蓝的、仿佛天空般澄澈的眼睛。阿德里安不知道杰斐特为什么没有向她介绍这里的信息，那个家伙有时候确实是会做出些令人“意外”的事，包括不限于在解决事件后反手卖了同伙、又或者是隐瞒了事件信息，诓骗一些利欲熏心的人先去为他探路。 但他从来不做些毫无意义的事，如今，应该也不会骗来一个不知情小姑娘的……吧？ 阿德里安忽然有些不确定了。他微微眯起眼睛，他的眼也像含了冰，内里有某种潜藏的东西脉脉流淌，他轻声解释起来，空旷的酒吧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回响：“只要有人，就会产生交易与需求。哪怕是拥有异化的力量，也还是脱不了最基本的供给需要。” 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而我们，就是根植在这其上的多功能的组织。” “接收委托，发布悬赏，给异化事件下等级，将金银从雇主的手中送到猎金人的口袋里，解决一切在这之中产生的纠纷与争议；收购遗物，为有需求的人提供真实而可靠的质量上的保证。成为资源流动的中心，为所有人将这个异化事故频发的社会维持在一个尽量平稳的界限上。” 阿德里安摊开双手，满面笑容道：“这就是我们‘银灯会’的宗旨。” 金作心，银为血，财富就是我们的骨血。——银灯会 爱丽丝有些愕然地听着。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往身后的位置看去，在那里，传过来一阵拍掌的声音。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这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人，他身下脚边立着一个扁平的棕色皮箱，他皮肤白净，眼眸清亮，一双眉毛十分出彩。 他停下了拍手，站在那里，语气调侃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们身后站着的是各大财团和顶级家族，我都要被你们的贡献深深感动到了……” 阿德里安并不生气，他将手撑在桌台上：“欢迎，让我看看到来的是谁？嗯，你们行动局的人消息永远是这么快么？我这家店才刚开了几天，你们就闻着味过来了，那么……” 他拿起后面的几瓶酒：“要来一杯吗？长岛冰茶还是曼哈顿酒？” 来人没有犹豫地坐上了爱丽丝身边的椅子，他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小姑娘还是不要来这个地方的好。就算得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也还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这里有的不仅是狐狸，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他们往往都喜欢给自己带上华丽的面具，假作自己是光中人。” 他这样说着，阿德里安就笑了起来：“那么，请问，这位行动局的探员来本店是想要做什么？” 来人一点也不惊讶，他微笑着转过头道：“谢了，工作期间不能喝酒。不知你是否听闻过最近亚利桑那州那边的混乱事件？” 阿德里安慢慢地倒下酒：“我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这我自然知道，”来人平静道：“对那里的事我们也已经有了一个还算详细的了解。引起纠纷的是一个被我们命名为‘魅力钞票’的遗物，见过它的人都会为了得到它而不择手段，它可以为人加持财运，为穷人降下横财，让富人资财翻倍……一直到因其而死。” 阿德里安露出一点讥讽之意：“贪婪真的是它引发的吗？还是说，人的本身就是如此？” “这可不像是你这位银灯厅的地区负责人能说出的话，”应该是官方行动局的人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从你手中购买些什么。而是想要通过你，联络到杰斐特·西奥。” 阿德里安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他又做了什么？这里面也有他的事？哈！不管是什么，只要他搅合了进去，那就一定会变得既混乱又糟糕！” “这一次可不是搅入那么简单，”行动局的人道：“我们有证据，这一次事件的源头恐怕就是出自他身上。” 阿德里安道：“……你们的意思我会通知到，但他会如何做可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行动局的人微笑起来：“我想他不会在与真知会的纠缠还没有彻底了断的时候，又与我们起纷争。” 说完，他也不看阿德里安，而是转向爱丽丝，声音轻柔道：“你好，我是格林·桑博思，是联邦官方对异行动局的人，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噗！”一边的阿德里安笑了，他敢打赌，这次来的行动局的人绝对是新人，并且，还从来没有找女孩搭过讪。 格林·桑博思抬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爱丽丝之前只静静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现在见到这人来询问她，她愣了下，抱紧了小熊道：“我，我叫爱丽丝。” 阿德里安和格林·桑博思都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普通的小女孩找不到这里来，也不会在他们谈论异化事故的时候什么疑惑的神情都没有，更何况，在格林到来的时候，这个小女孩绝对是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就回了头的！ 她身上绝对有探查类的遗物！ 不知道有怨灵修女在警戒的格林这样想，态度更友好了些。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才加入到他们的官方行动局，像这样年龄幼小又有才能的，正是适合培养与塑造的好苗子……就算是局长知道了，也一定会赞同他现在做法的！ 他从手中递出一张名片道：“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如果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官方的组织？” “只要加入，不论年龄大小都可以有工资领，加入之后生活和学习上都能够获得特殊便利。小到……类似于不想上课写作业什么的，”格林一本正经地想着说辞：“大到，长大以后的前途也会帮你安排好，行动局中有特定的培训机构，毕业以后可以被联邦任一一所名校直招；生活中有困难，没有地方住可以送房屋，亲人升迁、家人病重、朋友受骗，行动局也都可以为你将它们解决；你还能与和你有相同遭遇的同伴交朋友，能有专门来为你解答心理上疑惑和苦痛的专家；受了伤有最顶级的医院照料，哪怕是退休了，也会有专门人来为你打理生活；甚至是你想交朋友了，行动局也可以给你介绍几十位在你审美范围中的优秀异性……” 后面话显然是说得多了，没有一点停顿，格林·桑博思就这样给一个还只是十一岁的小女孩来了一波强力推送。爱丽丝呆呆地听着，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阿德里安在一边头也不抬：“他说的都是真的。行动局的福利是真的很好，他们那个局长……算了，你自己看着办。” 格林·桑博思接着道：“只要达到了一定的标准，成为行动局正式成员，人手配送一个最顶级遗物的分体，只要拥有它，你就可以在半个地球上自由来回移动，每次行动都会有队友陪伴，有后勤接送，受伤了可以直接运到医院；在异化上有什么困境，也有整个地球上最顶级的研究院帮忙给出方案……” “死亡率也很高。”阿德里安突然在边上插上一嘴。 格林·桑博思瞪了他一下：“总也比那些什么都没有的猎金人来的有保障得多！” 阿德里安悠悠叹了口气道：“自由，才是吾等的追求。” 格林被噎了一下，但还是道：“你知道什么……哼，人总不是能脱离社会而生存的，你……” 他看向爱丽丝：“如果你有需求，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名片很简洁，中央是一连串英文的名称，上面是“a.p.a.d”的缩写，左下角是格林的名字，右边是电话号码和传真，最上面，是一个类似太阳的徽章，它放出万道光芒，似要照彻没有尽头的黑暗。 爱丽丝认真回道：“我现在还不准备考虑这些问题。” 就像格林没有因为她年龄小糊弄她，她也没有因为身有秘密而随意敷衍他。 “好吧，”虽然失望，但格林还是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他将皮箱提起，一边往回走，一边比了个再见的手势，一个幽蓝色的圆形通道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一步踏入，没有回头道：“我说过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效哦！” 通道骤然缩小成一点，然后无声消弭在原地。他来得悄无声息，走得却十分突兀，真实地在爱丽丝面前上演了一番来去无踪。一边的阿德里安微微眯起眼睛：“看来还是要尽快将银灯点上，这样就可以避免某些人特意在我面前耍帅。” 他对着爱丽丝道：“你拒绝了他们也不用担忧，他们不会因此而来打扰和监控你的生活，他们还没有到达一手遮天的地步，且做事的风格也不是如此。” 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被封好的盒子：“刚才有外人来，所以没办法将东西给你，现在他走了，你看看，这就是杰斐特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爱丽丝将背包放在一边，小熊放在并起的腿上，她将盒子拆开，修女姐姐没感觉到里面有危险。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银行卡，背面写着密码，旁边有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弯弯的、灰黄色的、像是动物的牙样的东西。 而与此同时，这件物品的信息也在她视界中浮现了出来。 19、第 19 章 【某种动物的牙齿，你可以暂将它定性为‘犬’。】 介绍非常简单，但品质却不一般。这是爱丽丝得到的第二件蓝色的材料了。加上那页还没有使用的记录有外星人警告的笔记本纸，她这算是已经凑齐下件物品的三分之二了——只要它们之间没有互相排斥。 还有杰斐特写来的话：“我不得不说，你拥有一件非常强大的诡物，如果她作乱，很有可能会给一个地区造成绵延数百年的传说……好吧，希望那位‘南希小姐’没有看到我写下的这些话，我还是很感谢她在上一次事件中给予我的帮助，或许，我们还可以继续像那次那样合作？” 不错，杰斐特这家伙完全没有脸皮，因为据他说，要解决一个大家伙，所以将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抵给了奸商，换取了一件可能会在很久以后用得到的宝物。于是……他没能从将他运到那里埋下的人手里拿回自己过去的物品，那段时间，他贫穷得比街上的流浪汉都要可悲。 而为了再次解决事件以获得遗物，他没有半分犹豫地就来向爱丽丝这个小孩子寻求帮助了……这大概是很多有脸的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吧。由此可见，他能混出名堂，还是自有其理由的。 爱丽丝在思考过后，还是让修女姐姐去帮助他了。当然，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爱丽丝也嘱托了修女姐姐要尽快跑掉。而这些，就是杰斐特在那时承诺过的报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想要与异化事件有关的奇怪的物品，我还是挑了一件送给你。这是我在南部一个小岛的土著祭司手里获得的纪念品，因为上次没有收获，所以只能从以前的战利品中选了。据说它是来自一种古老传说中非常可怕的怪物身上，是它死后掉落的牙，希望你能够喜欢。” “那张卡中有三万美元的金额，是解决那次事件赏金中的一半，也许你可以给自己买一些喜爱的糖果？另，替我向露西女士问候，祝安好。” 爱丽丝将信纸收起，将卡和犬牙包好，放进自己的企鹅背包里，阿德里安奇异地看着她，他开始怀疑起杰斐特与爱丽丝的关系，毕竟，有谁会直接给小女孩送过来一张银行卡呢？ 爱丽丝将背包背好，抱起小熊，跳了下来。来到这里的目的达成了，她也可以离开了，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她需要在露西担心之前回到家。而就在离开前，这位小女孩却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桌台后的阿德里安问道：“以后我还可以来这里么？” 阿德里安原本正目送着她推开门，听到这话，他面上的笑容不变：“这是当然，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一位想来的客人……不过，赏金猎人大都喜欢在夜晚来接单，或许，你可以白天过来？” 后半句话明显带上了善意的提醒，爱丽丝笑了起来，她点点头道：“我会的！” 说完她就踏出了这间特殊的酒吧。 回去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可就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她见到有一辆货车正停在她家门口，有两位物流的工作人员正要从上面搬下来什么东西。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露西并没有告诉她今天家里会有什么事，但她走过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她旁边的草丛里探了出来。 “嘶——”那人受惊般将手收了回去。爱丽丝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她惊异道：“罗伊叔叔，你怎么躲在这里？” 罗伊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壮实的男人，他的全名叫做“罗伊·布里克”，是与露西在同一警局中的警员，在几年前入得职，因为行动力强、思考能力也不弱，所以被露西接收进自己队伍。 他过去也曾来过这里，还给爱丽丝送上过小礼物，是一个绿色的蛙仔布偶，丑萌丑萌的。说实话，他的审美能力可能有待提高。 “我是来邀请露西参加局里聚会的，”罗伊紧盯着那边不放道：“最近局里有好几位同事要调离职位，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趁他们还在的时候，找一上个时间聚上一聚，也算是为他们送别了。” 唔，这位可真是不会说话，“送别”对他们这种职业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但爱丽丝也不在意，她歪了下头，迷惑道：“那你为什么不过去呢？躲在这里，是想要给露西一个惊喜吗？” 确定不是惊吓？爱丽丝不理解。罗伊望着那边，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他咬牙切齿道：“那当然是因为已经有人先一步来邀请她了啊！” 爱丽丝也看了过去，她看到露西和一个陌生的、高大的男人正从货车的另一边走出，他们像是在说着些什么，露西脸上带着一种开心的笑。 “这家伙……是谁？”爱丽丝有些懵。露西是在外面交了她不认识的好朋友了吗？ 罗伊目光不曾有丝毫移动：“是我们上次请来的外来的破案上的帮手，名字叫作诺森·厄尔曼，是附近大学中的讲师，专门钻研犯罪心理学的。” “哦。”爱丽丝点了点头，她明白了，罗伊这是怀疑他在追求爱情的路上有了新的敌人。她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你躲在这里，就能将那个家伙吓退吗？还不如主动上前去，不会说话也要插在他们中间，就算注定会失败，也要彰显出自己的勇气。” “不不不！”罗伊连连摇头，他不好意思道：“这样做太没有礼貌了，更何况，说不定是我误会了，诺森他其实没那个意思，我就这样跳出去，只会让露西觉得我太莽撞，她喜欢的是……诶……” 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的罗伊也反应了过来，他看向爱丽丝，爱丽丝也看向他，他不由摆动着双手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她被骗……” 爱丽丝踢了下脚：“好了，我该回去了。当然，为了露西，我也会去看看那家伙是什么样人的。” 她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罗伊有些担忧起来，他知道诺森·厄尔曼的魔力，在与警局成员接触以来，仅仅只是一个案子的时间，他就获得几乎可以说是绝大部分人的喜欢，就连鲍勃局长也曾赞叹他能力的优秀——这样一个人，真的不会得到爱丽丝的喜欢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嘶了一声。他抬起手来，见到手背上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伤口的颜色青紫，边缘伴有淡淡几乎看不见的粉末的霜，就像是被什么寒冰的利器划伤了。他有些疑惑地往两边望了望，是刚才探出手的时候被叶片划到了吗？ “好了，”爱丽丝极轻声地嘱托道：“修女姐姐，下次还是尽量不要对那家伙出手吧。他其实没有什么恶意。” 她走到货车的近前，露西原本正看着对面人的视线就移了过来，她笑着和对方表达了下歉意，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玩的怎么样了？”露西弯下腰问：“有见到朋友吗？你们有分享食物吗？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就像是随便一个普通的妈妈一样，露西问出了很多关心的话。 爱丽丝也一一回答：“挺有意思的，认识了新的朋友，他还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也得到了一份礼物，并没有什么糟糕的事。” 而这个时候，之前一直被罗伊关注的男人也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极为合身的灰色西装，发色是淡色的金，他的身高颀长，一双腿十分笔挺，他同样弯下腰来，笑容在投照过来的阳光中显得非常温和，他轻声问候道：“你好呀，爱丽丝。” 20、第 20 章 这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他的眉目温和，神色从容，一举一动也给人十分适宜的优雅感。他低低声说话，比起问候，更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就像是在几步远外停下，只为了用手去抚摸那一只停在花上的蝶的孩童。 这感觉，罗伊第一时间就被对比下去了啊。爱丽丝沉静地看着他，她是一个拥有过分警惕心且感官十分敏锐的孩子，哪怕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来自小熊和修女姐姐的示警，她的心中依旧是生出了戒备之情。 “这是姐姐的朋友，”露西看了过来，她笑着解释道：“在上一个案件中，他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本来想要找个时间，请他聚餐感谢一下，可谁知道，却是他先来邀请我了！” 诺森·厄尔曼站起身来，他没再看爱丽丝，而是转向露西，认真道：“我只是提供了一点微小的帮助。是你们在之前就已经把线索搜集好了，且在最后将逃跑的犯人抓获。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很有意义的体验，想来若是在课堂上与我的学生一说，他们也会很感兴趣的。” 露西眼眸亮了起来：“听说你是艾格丁森堡大学的讲师，专门研究的是‘犯罪心理学’，我在大学的时候也曾选修过这一门学科，你可有钻研过威廉·冯特的《生理心理学原理》……” “当然，”诺森·厄尔曼风趣道：“那可是被称为‘实验心理学’之父的作品……不过，你不认为我们应当与这些已经完成了工作的朋友们告别一下？” 露西这才发现，之前将东西搬进房子中的物流员工们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他们拿着毛巾，检查着结货单，也是在等他们谈话的结束。 露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走了过去，将剩下的一部分尾款结清。 只剩下诺森与爱丽丝站在原地，他们看向的是同个方向，忽然，诺森开口道：“她真是个好女人不是吗？” 爱丽丝抬头看他，他直直地看向露西，脸部的轮廓在侧面看来硬朗又迷人，他感叹道：“在警局里她有着很大的声望，有人说她在今年年底就能升任到警长；在家里她也是一个细心又温柔的母亲，很明显，我看的出来，你很爱她不是吗？” 他微转过头来，冲着爱丽丝眨眨眼。 这真不是自己在第一时间生出了偏见吗？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知识渊博、形貌英俊、气质儒雅的好人，是自己太过警惕了……爱丽丝这样想。 “那是因为她对我也很好。”爱丽丝回答着。就算如此，她也依旧没有对这个初见的男人放下戒心。这不是他的问题，是她自身的问题。 诺森没有再说什么，他像是真的只是随意感叹一句，就好似是一位初来的客人，与朋友家的小孩子谈论起她感兴趣的话题，试着拉进一下距离，失败了也不气馁。 露西走了回来，她对着爱丽丝道：“家里的小冰箱是我从过去出租房里搬来的旧物，昨天上午的时候发现它坏了，我就去商城里新买了一台，也多亏了诺森的推荐，他给了我很多的帮助。” “只是碰巧遇上，”诺森不好意思道：“原本来邀请你的应该是罗伊先生，我把他的工作抢了，希望他不要生气为好。” 不，他现在就很生气，恨不能立刻上来暴打你一顿。爱丽丝这般想着，微微转过头，果见那边的草丛动了动。 “没关系，”露西道：“他到现在还没过来，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我已经给他发了短信，说我已经知道了聚餐的事。” 其实只是一个电话的事，但某人一定要亲自过来。 “我会在下午的时候开车过去，”露西想了下道：“诺森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也可以和我一同去。不过现在，我想我需要先行来招待你一下。” 她想要邀请诺森去屋子里休息下，毕竟陪她逛了这么久的街。但诺森却只是文质彬彬地向她道了歉，言说自己在下午的时候还有拜访一位学生家。露西只能遗憾地看着他离开。 接下来就是午餐时间，露西很快做好了数道食物。在蔬菜沙拉、燕麦粥和煎牛排之外，还有一道爱丽丝喜欢吃的小甜品。吃完之后，露西给熟识的保姆打了电话，在叮嘱爱丽丝一番后，才做好了要出门的准备。 从窗口看着露西的车子驶出去，爱丽丝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虽然只有十一岁，但露西还是在她生日的那天赠给了她这一份礼物。她的联系人里只有一些学校中的同学，还有常年失踪的杰斐特，他的手机永远是接不通的状态……她没有要联系谁，而是下载了一个特殊的app。 链接是从阿德里安的酒吧里得到的。 软件的图案是一盏烛台般的灯，它燃起的火光非是正常的橘色，而是一种闪耀的银色，它栖息在岩石上，仿佛摇摇欲灭，又仿佛永不止歇。看得多了，会让人有一种被同化的感觉。 爱丽丝将之点开。里面是一排排被挂着的悬赏，置顶的是一个叫“城市之钟”的任务，前面的标级是刺眼的红色，并有一个大大的“a+”题在上面，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简单易予的事件。 难道那所谓的官方等级还有更细致的划分吗？ 爱丽丝刚想要点进去看看详情，就发现跳出来一个需要注册的提示。她有些头疼的想到，哪怕是神秘界的软件，也要学普通世界的软件那样作会员制度吗？接下来不会还有其它更多的要求吧？ 她试了下，果不其然，需要先入者的邀请码。只能向杰斐特或者阿德里安要了……不过，既然在酒吧里他没有给我，那岂不是说，他并不赞同我加入其中？ 年龄还真是一个问题呢。小小的爱丽丝不由这样想。 她刚准备给杰斐特发送一条短信，门外就突然传来门铃响起的声音。 是保姆阿姨来了吗？爱丽丝连忙跑了过去。其实她一直觉着自己已经可以一个人待在家里了，毕竟还有小熊和修女姐姐的陪伴，但露西总觉着她还没到一定的年纪，就算她一直表现得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行……没办法，只能依着她了。 可视门铃的屏幕中空无一人，可以看见外面熟悉的街道和绿树，并没有人要进来的样子。爱丽丝静默了下，她准备往回走。将已经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了杰斐特，保姆也发来消息说她就快要到了，而这个时候，客厅那边传来窗户被试图打开的声音。 爱丽丝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只是个穿越过来的新人，所以她只能依靠幸运得来的爱心小熊来为她将危险排除，后面的时候身不由己，被卷入到了真知会的孤儿院考核事件中，如果没有杰斐特，她很有可能已经成为真知会的优秀一员了……但后面的三年很平静，她也拥有了一段可以称为幸福的生活。她知道这个世界很危险，但她不想轻易毁掉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所以，她除了从杰斐特那里“赚”来一件材料外，并没有去追逐那些诡异。 怨灵修女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她从空气中显出身形来，纯黑色的长长的修女袍将她包裹，白色的领子上挂着垂下的银十字架，黑的头纱将她的整幅面貌隐藏起来，她就那样站在这里，周身的温度阴冷冰寒，一种无言的恐惧扩散开来。 她开始往外面飘去。 21、第 21 章 爱丽丝不知道是谁在戏弄她，但刚才没有来客的门铃让她闻到了诡异的氛围。她听得很清楚，窗户方才绝不是被风吹响的，而确实是有人试图以一种不法的方式，进入到一个不欢迎他的住宅中。 更不要说，这栋房子里，现在仅仅有的是爱丽丝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了。 怨灵修女很快就飘了出去，她特殊的灵体状态不仅使得很多物理攻击对她无效，也让很多阻碍在她面前不再是问题。 外面很快就传来凄惨的叫声，爱丽丝站在窗户的后面，她看着屋外，没有要出门去的意思。她知道露西在屋子的外面安装了摄像头，所以她特意让怨灵修女避开了这些地方。 没过一会，怨灵修女就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怪异的双手上已经染了血，冲着爱丽丝摇摇头，她的衣衫微微飘动起来。 没有下达杀人的命令，因为爱丽丝不能让自己的家成为第一现场，见到怨灵修女这般归来，她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那人确实是带有恶意而来，但你在他身上看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 与小熊不同，怨灵修女极强的精神力让爱丽丝有时能隐隐明白她的意图，她想了想，决定出去审问这个不速之客，不仅要弄明白他妄图闯入的原因，也是为了他身上很有可能存在的某件遗物。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的金手指能不能融合外来的完整遗物，但她发现，小熊和怨灵修女都是能够再放入格子的，这让她心中有了预感……也许自己的这些“同伴”，还是能有继续变强机会的。 可就是在这种时刻，外面的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很紧急很急迫的样子。爱丽丝站在门后，往视屏上看了看，见到一个提着包包的女人正站在外面。她一头黑色卷发，身形也有些富余，像是遭遇到了什么，视线不停地往两边张望。 爱丽丝将门打开了。怨灵修女隐去了身形。女人赶紧一脚踏了进来，她刚一进入，就反手将门锁住。拍了拍胸，她有些庆幸、也有些紧张地说道：“刚才好像听到了惨叫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爱丽丝你有注意到什么吗？” 爱丽丝摇了摇头，她背负着双手，视线略有些偏移道：“可能是有人摔了一跤吧。我一直都在家里，露西说过了，不是认识的人不要开门。” “做得很对！”这位优质的保姆立刻就夸奖起来，她蹲下身，满面笑容道：“以后也要谨记这一点，哪怕是碰到有人求救，自己一人时也不要轻易开门。你可以拨打报警电话，或者是通知你露西姐姐，她绝对会将一切都处理好的。”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 时间已入夜晚，街道上看不见行人。这里本就是不多人居住的幽静之所，再加上草木繁盛，就算有人路过，也不容易辨出其身形。 “呼哧、呼哧，”有人呼吸的声音像破鼓风拉响，灯光找不到的黑暗里，一个融入其中的影子沿着道路内侧艰难地往前行走。 而就是在这时，一个在微暗灯光下站立的身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他抬头看去，见到那人身上穿着黑色的大衣，头上戴着圆顶的帽子，手里拿着精致的手杖，看到他顿住，他反倒主动走了过来。 “停下！”他低吼着威胁道：“你是谁？” 穿大衣的人笑了起来，他面容掩藏在压低的帽檐下，他慢条斯理，声音好似深涧之水般道：“腐臭的灵魂，山姆·艾丹，你的怀表还好用吗？” 山姆像是只被抓住了后腿的兔子，他突然举起一把刀，嗓音尖锐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男人不为所动，他继续道：“依靠着你那可以催眠人的怀表，你这段时间可真是过得香艳无比啊，沉溺于纯粹肉|体感官的臭虫，已经得意洋洋到认为这个世界都是你的狩猎场了吗？” 山姆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中往上冒，他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往昔的认知似乎并不是正确的。他急忙从怀里将一个金色的怀表掏出，手一抖，淡金的链子就垂了下来，他刚想要用它做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的人就敲了一下手杖。 手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不知为何在他的耳中显得格外清晰，一股火焰从怀表的面盘上燃起，它簇拥着向上，如蛇一般飞快地攀援到了他的手上，“啊！”山姆痛苦地大叫起来，其声色之惨厉，足以令人闻之心生噩梦。 他跪倒在地上，之前手中的怀表已经化为了飞灰，连一丝尘埃也没有落下。他睁大了双眼，满面恐惧与狰狞，整个人被汗浸得湿透，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救……放、放过，我……”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被烧却的手，上半身仆伏在地上。 那人叹息了一声，他失望道：“庸人！蠢货！废物！这世上为什么总是被你们这种东西填满呢？” 他用手杖抵在山姆的后脑勺上，迫使他整张脸都与冰冷的地面贴近，然后，山姆就听见他弯下腰，恶魔一般在他上方低语道：“灵魂已如此不堪，若不将肉身好好雕琢一番，又怎能入得了世人的眼？” 他的眼前漆黑了下去。 保姆在露西家歇了一宿，因为家里的主人很晚才回来，她那时候再回去已经太晚了。黑夜总是会带点不安全的色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一般都会在第二天离开。 爱丽丝也不着急，因为怨灵修女已经定下了标记，只要他不跑出一定的范围，她都能在人群中找出他。 她十分安宁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按时醒了过来。 保姆阿姨已经将早餐摆放到桌上了。爱丽丝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屋里：“还没下来吗，露西？我听见她昨晚回来了呀！” 保姆有些歉意道：“露西小姐半个小时前接了电话，好像是工作方面的事，谈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连食物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爱丽丝坐到了桌边，她咬了一口培根的三明治，皱眉道：“我记得她昨天是凌晨两点多才回来的。” “是啊，”保姆感叹道：“警察的工作也不容易……对了，走的时候，露西小姐还让我叮嘱你几句话。” “什么？”爱丽丝疑惑道。 “她让你这几天就待在家里，”保姆转述道：“如果没有事，不要一个人出去玩。” 爱丽丝咬面包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很快，她就点点头道：“我知道啦，放假的这几天我就待在家里好了，反正也有游戏机，我可以自己打游戏。” 保姆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但她还是加上了一句：“要是玩得累了，也可以多看看书。” “嗯嗯。”爱丽丝继续点头，表示自己会的。 这个时候，一条短信发到了她的手机上。爱丽丝打开一看，发现是许久未见的杰斐特。对方给了她一条邀请码，也不知是何意图，还给她介绍了一下“银灯厅”这个软件的另外一面。 “……完全由价值来评判人的等级，”爱丽丝细细阅览道：“最外面的软件只是最初级的登陆室，一旦获得了资格，就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来接取任务——那种感觉，像是去到了虚拟的空间……” 爱丽丝眨眨眼，还有更强大的进阶版吗？这个世界的各个势力看起来都很不简单的样子，和哥哥故事里的反派根本不像……幸好自己也不准备与他们为敌。 不过，为了排除危险，昨天跑来的那个家伙还是想办法处理一下为好，爱丽丝咬着勺子想。也不知那家伙闯进来是想做什么，如果是很坏的事……自己要不要将他交给露西呢？还有，这么早就被局里叫去了，还让我这几天不要出门，莫不是，这附近有哪里发生案件吗？ 22、第 22 章 爱丽丝抱着小熊就站在人群里，她神色有些难看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中心，她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引起了轰动，警察用长长的隔离带将这一处封锁住，有穿着防护服、提着箱子的人接连进入，爱丽丝在里面看见了鲍勃局长那胖胖的身影，他正在打着电话，似乎是在调动警力。 外围有媒体在播报着这里的新闻，他们的语速很快，像是在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其中一个更是拦住了一位想要进入的警官，想从他那里得到最新的消息。 外面的人看不大见里面具体的景象，爱丽丝也只能隐隐见到，自己所要找的人，正居于此处的最中心。他垂着头，失去了所有生机，似是在忏悔着什么。 怨灵修女向她传来信息，这死去的，确实就是她昨天标记下的，二者是同一人。 露西就站在现场的中央，她面上神情很冷。在她的面前，一位全身衣服都被扒去的男人的尸体正跪倒在地上。尸体的肤色很苍白，动手的人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伤口，但却被迫弯下腰，整个人的上半身都在往前倾，其头颅更是软软地垂下，像是羞于用自己的脸面见人。 但他还是没有彻底地叩倒在地上，因为他的两只手被束缚住，分开往后拉，犹如蝴蝶的两只翅膀，被黄色的带子悬挂在后面的树上，风一吹过，带子就翩翩颤抖起来，他跪倒在这里，像是展翅欲飞的鸟，也像是被钉死在这里的标本。 露西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这种熟悉的现场的风格让她想起了一个早该从她记忆里褪去色彩的名字，三年前是因为他让爱丽丝遇险，也是因为他，自己才得以与她相遇。可是，他不是早就在监狱中自杀死去了吗？ 还是说，这又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模仿犯？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听检测人员汇报着尸体上的信息，“……死去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六点到九点钟左右……尸体表面没有任何伤痕……口腔中有异物，经检测是被灌入了泥沙……唔，还有下|体的部位……被阉割了，凶器很锋利……” 露西挑了下眉。因为姿态的原因，下|身的部位从外面看不大出来，这也是很关键的信息，或许能够给他们揭示些什么。一边的鲍勃局长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他立即吩咐手下的警察，去被害人的房子里紧急搜查。他们都大致想到了些什么。 果然，二十多分钟后，负责搜寻的人给他们带回来一叠叠厚厚的照片。露西很冷静地将这一张张不堪入目的拍摄照检查了过去，之前心中有些难受的压抑的感觉稍稍褪去，现如今，她看着那人的尸体，更像是在看一只丑陋的蛾子了。 新的厌恶感涌上心头。法律规条是冰冷无情的，但运转法律的人却是有情的，这样的她有自己的喜好，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是被邀请到这里的诺森·厄尔曼，似乎是尝到了心理缉凶的甜头，鲍勃局长决定和这位成熟的大学专家打好关系。 将视线从人群中收回，那里有一个抱着小熊的小小的金发的身影一闪即逝。他转过身来，露西正有些苦恼地说着什么，他仔细地倾听着，然后给出了自己详细且有条理的见解，很快，对方的目光就变得惊喜起来。 爱丽丝回到了家，保姆正在下面打扫卫生，她从自己的窗户中爬了进来，修女姐姐没办法带人穿墙而过，但短时间地抱起她还是能做到的。她感叹了一声，感觉自己的不容易，悄悄出门一趟，结果预定好的东西也已消失不见……是被人拿走了吗？ 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如果不是单纯为了那个人而来，那么，是会为了与他有过那么点交集的自己和露西？ 爱丽丝也不确定。 一切有如暗中涌动的潮流，就算看不见，它们也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携裹着四周，将之带到某些人希望看见的境地。 有一人独行于回到住处的路途上，他今天刚刚去见了自己近段时间一直在谋划的目标，昨天就更是解决了一个自己看不过眼的垃圾，心情也算是稍稍轻松了些许。 他拿出自己家门的钥匙，刚想要将之插入锁孔，一些微小的细节让他的眼眸陡然眯起，变得格外危险起来。 他没有退后，而是选择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入，就见到一个全黑衣装的男人正等候在他的客厅中，看到他进来，他抚胸弯腰行礼道：“……大人。” “是你们啊，”他脱下身上的外衣：“有什么事要传达吗？” “是的，”男人恭敬道：“‘羊首’大人让我来告诉你，希望您能赶紧将自己的事处理好，‘圣母’大人那边，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对异行动局’的封锁也是时候迎来我等的反击了。” “原来如此，”褪下自己手上的手套，他缓慢又不失优雅地将它放在了衣服旁边的架子上：“既然是他的命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会很快去做的，毕竟，这也是我承诺过的。” “您应允了就好，”男人的态度依旧很恭敬：“既然如此，我就……” “啪——”一个清脆的响指声响起，男人的胸口忽然燃起一点火，这火是如此的坚韧霸道，瞬间就顺着他的身体蓬大起来。 “大人！你、为什么……”他极度惊讶与不解，愤怒也出现在他的脸上，还有不受控制的恐惧。 “毕竟是给予了我新的道路的人，”黑色的鞋子慢慢地踱到他的面前，换下外衣，只留下一件衬衣的房屋的主人松了松脖颈上的领带，他的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样子：“能够在那样的境地下，向我展现了一个新的世界……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哼哼……”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些古怪，没有就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道：“他吩咐的事我自然会去做，毕竟，我现在还没有能够对抗你们组织的能力，但是，谁准许你这样不经允许就进入我的房子的？” “不！”男人惊恐道：“我并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他口舌混乱地为自己找着借口。 “只是觉得我是一个新人，一个幸运的，得到了上面大人物看中的无谓之人，如果是你，你也会做到这一切的不是吗？”声音依旧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将他曾经有过的嫉妒与不甘全都剖析出来。他就像是个被完全看光的人，强烈的恐怖感铺天盖地而来。 “不！”他挣扎着喊道：“诸位大人是不会……” “为了你这个小人物来与我为难吗？”对方话语中充满了说不出的轻蔑与不屑，这让来人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中。是啊，对方是接下来事件很重要的执行人，也是“羊首”大人最成功的实验品，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而让他受到惩罚呢？ “想通了吗？”一道冷冷的声音呵斥道：“想通了那就滚吧！” 理智终于回笼，疼痛几乎占据了全部大脑的男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定位，他一边的身体已经看不见一点完好的皮肤，那火焰舐遍了他半边的身体，给他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他挣扎着爬起身，不敢留下任何话，迅速消隐在一边的黑暗里。 只余下一人，他蹲在地上，低下头，面容在光暗交错中的阴影中模糊不清。 可我们都知晓，一味亮出爪牙的野兽固然危险无比，但懂得了忍耐、能够压抑下自己欲望的兽，才是更加可怕的存在。 露西在翻阅着桌上的文件资料，一边的罗伊为她端来热好的咖啡，身后的一位警官在握拳给他打气，他收拾了一下表情，鼓起勇气道：“你，你中午……” “披萨。”露西淡淡道。 “什么？”罗伊一时有些愣神。 “中午叫外卖，”露西头也不抬：“楼下有一家新开的披萨店，我喜欢他们那里的鸡肉披萨。” “那爱丽丝……”罗伊不肯放弃。 “我已经给保姆打了电话，”露西这才叹了口气，她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很失望，总是工作工作，放她一个人在家里……” “当然不会，”罗伊赶忙道，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爱丽丝是一个很懂事很体贴的孩子，她知道你在忙什么，她很爱你，不会责怪你的。” “就是知道这样才更难过啊，”露西抓了抓头，烦恼道：“并不是体贴懂事就不会感到寂寞，我……” “那我们就早点把事情处理完不就好了吗？”罗伊放下咖啡，他目光真诚，鼓励道：“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让那些犯罪的人无所遁形，这就是我们的职责不是吗？” 他身后的同事捂住了脸，看着罗伊又一次被拉入到了繁忙的文件阅览中，他不由对其灰暗的单身的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找不到伤口很奇怪，就算是下|体被切割了，这样的痛苦怎么也不该达到取其性命的程度，”露西很冷静地说出了让大部分男性胯|下一凉的话：“除此之外，也就是他的右手，上面似乎有灼伤的痕迹，法医也检查过了，说是手掌中几乎没有鲜血，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 “被烧尽了一样。”露西这么说着，面上却不由浮出疑惑：“但不该是这样，现实中没有这般的手段。‘他’仿佛将这具尸体当做了一件雕琢的艺术品，为了不损伤其外表，特意使其表露在外的手上皮肤保持完好。可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是涉及到了另外的界域？露西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次事件，心中愈发慎重起来。 23、第 23 章 爱丽丝在床上打滚。最近露西又陷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了，她有些担心那个人，那个叫做诺森的人，他很有能力，且风度翩翩，露西似乎对他很有好感，如果他真有什么问题的话，露西会伤心的。 她打开手机，给其中一个名字发出短信。 “你们在做什么？”——爱丽丝 “在调查案子啊，小爱丽丝不用担心，露西很快就能结束工作，她说过了，今晚会早点回家。如果饿了，可以吃点小零食。”——罗伊 “那个男人，诺森·厄尔曼也在吗？”——爱丽丝 “是的，局长需要他的能力。他也给出了一些建议。但他好像还有其他事要忙，这几天没有看到他。”罗伊叹了口气，满面忧愁地打着字。 “如果他做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我有些担心露西。”爱丽丝发送过来的消息这么说。 罗伊立刻就惊喜过来，小爱丽丝居然让自己去搜集诺森的情报，那岂不是说，相比较他而言，她更加信任的是自己？这样的猜测让他几乎没思考多久，就雀跃地给出了同意的回答。 放下手机，爱丽丝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一种可能有用的防范吧。 案子陷入了僵局，有很多难以解释的疑点在那具尸体上被发现，在受害人的联系人中，警察也没有发掘出有作案嫌疑的人，但那天搜寻来的照片中有一张引起了露西的注意。 她看着那张应当是在公园中偷拍的郊游少女的相片，在她的后面，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有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身影在边界显出不完整的身形，就算让人放大了此处也很难辨认出她们的身份，但露西却死死地盯着她们，她发现，其中较小的一个怀里似乎抱着玩偶样的东西。 “不，”她喃喃自语道：“这些照片不是全部。” 她走来走去，右手托起下巴：“这个混账有了新的目标……他喜欢事先跟踪那些被他看中的人，先是从很远的地方假装无意地观察，这个阶段最好是在人多的地方，这样有利于他掩藏起自己的意图和身形，后面才会慢慢接近她们，最好是一点一点地侵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伤害那些女人的，但我知道，他在最初的时候肯定是谨慎无比的。” 后来的成功才渐渐让他胆子大了起来，行动也越来越飘。 露西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胆战心惊，因为她已经有了一种预感，或许这个家伙的死，是真的与她和爱丽丝有所关联。她飞快地吩咐道：“把他的个人‘收藏室’再去检查一遍，我怀疑，杀了他的那个人，去他的房子里，拿走了一些东西。” 而与此同时，她却是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返回了家里，她一边开，一边手在方向盘上发抖，在红绿灯亮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焦虑不安到快要跳起，等到终于可以通行，她一踩油门，整辆车就像火箭一般窜了出去。 她回到家时，屋下空荡荡的，保姆不见人影，整栋房子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露西脑子嗡了一下，她飞奔上了二楼，猛地打开门，见到爱丽丝正趴在地上拼拼图，她倏然放松下来，在爱丽丝诧异的眼神中，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怎么了？露西。”爱丽丝问。 “没，没什么，”露西假作镇定道：“只是忽然有些想你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因为不肯给爱丽丝你吃草莓蛋糕，所以你哭着跑出去了……” “哈哈哈，”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摸了摸露西的背，道：“怎么会？草莓蛋糕怎么比得上你，露西才是最重要的。” 露西也笑了起来：“是啊，真是个奇怪的梦，再怎么想，爱丽丝你也没有哭得那么惨的时候啊！” 二人一起笑了起来，房间里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在房屋的外面，一个悄悄注视着这里的身影没有声息地离去了。 欢聚过后，露西有些生气也有些担心地给保姆打了电话，得知她是出门购买晚上要用的蔬菜，并不是出了什么事后，才放下了下心。爱丽丝注意力又回到了她一直没拼好的拼图上，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大黄猫，一张脸上满是滑稽的笑。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心中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信息：“刚才看这里的人……很危险……靠近他……会被发觉……” 爱丽丝抓着碎片的手顿住了，她思索起来，莫不是这也是一个带有诡物或遗物的接触过异化的人？他到这里来，目的不是露西，而是自己？ “他给你的感觉和前几天的那个诺森·厄尔曼一样吗？”见到露西在打电话，爱丽丝悄悄地问。 “我……不知道……”修女传来这样的感觉。 爱丽丝叹息了下，自己身边带着的诡物还是有些少了，如果再多几样，或许就不用这般捉襟见肘了。并且，对于那些东西的探查，她也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或许其他的组织可能会有，但她这边，就只能靠小熊和修女的感知了。 但有些诡物是可以伪装自己的。就像小熊一样，在它不露出自己的异化状态时，任谁都只会以为它是一个普通的布偶。而她的金手指，在她后面的尝试中，她发现，它可能只会对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才有反应。 也许以后会有所改变，但起码现在是不能帮到她的。 她想了下，对着修女吩咐了一声。 露西又重新恢复了工作。这一次，她没有将爱丽丝放在家里，保姆也暂时被她放了假。她带着她来到一个过去的朋友家，那是她从前在其他城市中工作时的同事，虽然很久没见，但彼此间的关系仍然很好，对方有过许多功勋，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强大的人。 然后她才独自一人返回了岗位。她做的这些很隐蔽，没有对任何其他人说。她知道有些悲剧总是发生在侥幸中，她见得这类事情多了，就在心里发过誓，绝不让自己步入他们的后尘。 接着她就沉入到了对案件的疯狂调查中。她甚至还向上申请，去了荆棘杀手自杀的那间监狱，见了发现他尸体的第一嫌疑人和对他身体进行解剖的法医，杜绝了他未死的可能；而之后，她又带走了那些全联邦各地崇拜者们发给荆棘杀手的信件，并从中将一些他回复过的给挑选出来；她甚至还去拜访了他以前的邻居和朋友，去搞明白，在他们眼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只能说，她没有给自己、或是给已然消失的他留下任何死角，是真真切切地要了解那个人的一切。而越是读懂那个人，就越是能够明白他的一种精神——他杀人，并不是单纯以杀人为乐。 他待人和善、思维敏捷，总是能一眼看出他人所急需的东西；他行动迅速、考虑周全，所办之事永远滴水不漏；在他未曾暴露之前，周围人的口碑大多都是好的。 露西深吸了口气，一个逐渐完善的立体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建立。 她必须要熟悉这个人，爱丽丝已经因为他遇险了两次，她要杜绝第三次的发生。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警局里传给她一道消息，说是之前的那道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露西非常高兴，她很快就驱车赶了回去。她回到警局的时候，所有人面上都带有如释重负的喜悦，那件案子引起的舆论压力让每个人都很沉重，如今有了破解的苗头，就像被壳包裹的鸡蛋，终于被钻出了一道孔。 露西也很期盼。但等到她终于得到嫌疑犯信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了。一个叫做“杰德·本恩”的人的资料被送到她的手上，他是个极端的“荆棘杀手”崇拜者，曾经给监狱里写了十一封的信，这一次之所以选中这个人动手，据他所说，是因为得了启示，当他看到他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话，“就是他了，你必须跨过的障碍，除掉他，你将获得新生！” 但尽管不相信他这番胡扯的说辞，警局里的人还是在试图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每个人都相信他有嫌疑，因为他说出了很多只有去过现场的警察才能知晓的细节。 露西就这样看着这一切。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没有证据的话语是说服不了人的，她准备转身继续去搜查，而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诺森·厄尔曼就站在她的身后。 被吓了一跳的露西抚着胸，她惊愕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很早就在这里了，”诺森·厄尔曼温和一笑：“看完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那你认为……”露西有些犹豫。 “真正的凶手吗？”诺森·厄尔曼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道：“我认为他只是个被扔出来混淆视听的棋子，凶手很有可能还潜伏在暗处，在策划第二起的谋杀。” 露西的眼眸亮了起来：“你也是这样觉得吗？” 诺森点了点头：“侧写出来的凶手不是他这个样子的，我昨天做了些整理，找出了些被忽略过去的资料……建立起来的凶手的心理模型和杰德并不相似。” 露西立刻就感兴趣起来：“资料？” 诺森道：“结合了‘荆棘杀手’的信息，一些不足道的猜测而已。” “我能有幸看看吗？”露西有些期待。 诺森稍作沉吟，还是道：“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第24章 第 24 章 他们二人一起驱车赶往了诺森的住宅。这里距离警局有点远,在路上露西又与其就这一次的案件进行了稍许的讨论，诺森的见解很有用，比起警局里的某些结论更靠近露西所想,这让一直为此苦恼的露西很受振奋。也是因此,她没有看到诺森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将一辆尾随在后面的车给甩开了。 后面的罗伊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已经失去了目标的车流，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追赶上去……可就算自己想追,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迟迟不能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他明白自己只要打过去,说不定就能得到他们将要去的地方的位置，但他却没有那个勇气。他尚还不明白此行的凶险，只以为这是露西所做出的决定。 而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与爱丽丝定下的那一份约定。 这是一栋居于大学附近的屋子,它的落地面积很大,在后现代主义的前屋后,是一个容纳了游泳池等诸多娱乐场所的地方,它的前厅也很空旷，地面是灰色的洁净大理石,桌子和沙发都是黑白配色,是一个没有多余装饰，设计十分简洁的房子。 诺森给她倒了一杯酒,是露西喝过的品牌。他们曾经来到过这里,在第一次合作结束案件的时候，许多同事都被邀请到这里庆功，在那时，他们都对这位新的同事有了不算差的印象。 诺森品尝了下手中同样刚倒出的美酒,他将被背靠在一边的桌台前，另一只手将一叠很厚的资料递给了露西，整个人显出一种回到自己家的轻松惬意的模样。 露西坐在圆的餐桌前，她正十分端正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她追寻荆棘杀手已久，可以说，除了当初那个负责办理此案的探员，她或许就是现在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可现在，她看着这份极为详细的调查报告，一时之间，那种对自己的莫名信心逐渐淡去了。 从最开始被发现的那件案子起，到后面每一件被媒体揭发出的凶杀案，他将每一份报纸、每一个头条，都规规整整地或剪切、或复印到了页面上，那一张张熟悉的被害人的照片，每个人的年龄与形象的信息，都被记录下来，成为了他后面几页对凶手性格和习性揣测的依据，他甚至是得到了许多官方内部的消息，并将之统合起来，在地图上做成了一个完整的案件路线图，并以此推测出，那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到底还有多少起谋杀案没有被找出…… 这种极为丰富的信息层面上的推理，需要的不仅是强大的资讯统集能力、关键人脉的掌控能力，还要有极为仔细的耐心，和统筹全部的大局观。露西沉浸了下去，她的心情激动又紧张，不由喝了一口被摆放在手边的淡酒。她已经开始相信，或许他标注出来的那些未知地点，就是警方还没能找出的更多的受害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露西也渐渐从那种澎湃的心情中回过神来。她终是发现了不对，因为越看到后面资料就越详尽，有些结论根本就不是单纯靠着推理能得出的，那其中有说不过去的漏洞……这样也还可以解释说是局外人凭心的猜测，尽管露西难以相信前面表现得如此智慧的他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可有些细节，是连警察也没有找出的。 露西深吸口气，她捏住页面的手指有些僵硬，盯在纸上的眼睛也不转动。 诺森起了身，他往这边走了过来，像是注意了到她的异样，他有些讶异道：“怎么了，露西，是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吗？” 露西身形不动，她面上毫无异样地又翻过了一页，声音平淡的可怕，一瞬间，就像是那个在警局中永远表现得最优秀、最冷静的自己在她的身上重新复苏：“我只是感到可惜。若是在荆棘杀手还在的时候，你一定会是他最恐惧的对手吧。” 诺森盯着她，沉默了一会。良久，他忽然摇头笑了起来：“露西啊露西，如果是在以前，你绝对会是我最欣赏的那一类人。” 露西也终于不再装了，她抬起头来，目光如刀般锋利。 “聪明、镇定、坚韧又永不放弃，”他拍着手，和着走过来的脚步，声声道：“你的灵魂，是脆弱后的坚强，是苍白后的绚丽，我喜欢你这类能将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我本不该对你动手的。” 露西想要站起来，她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所以你就会对那些你认为无用、认为肮脏愚蠢的人动手？是了，你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承认与赞赏，而仅仅是因为自己无法忍受……” 尽管她还是想不通，已经被完全确认死亡的人为什么会换了一个面貌站在自己面前，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和推测，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曾引起了整个联邦轰动，让人们既恐惧又兴奋的，“荆棘杀手”爱德华·弗格斯！ “是啊，”诺森，不，应该是爱德华·弗格斯，他面露嫌恶道：“生命就像是瓷器，它珍贵又稀少。有人用它来盛美妙的味道，可有些人，只会用它来盛脏污的水。我真是想不明白，那类人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世上？” 露西用手强撑在桌面上，她本来是想要拔枪的，但一阵阵的晕眩袭上了她的头脑。她看了眼一边的酒杯，努力挤出几句话：“你……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可惜，”她最后听见一句爱德华感叹的话：“你不该阻挡在我面前的。” 最深切的恐惧被印证，她陷入到了如深渊般的黑暗中。 爱丽丝等在露西朋友的家里，她一直很乖地没有去给她添麻烦，她相信露西的能力，也相信自己做下的一些小手段，她在十分钟前刚刚接到了罗伊的短信，并与其约定了每过十分钟就彼此联系一次。 罗伊对爱丽丝这般郑重其事的嘱托感到有些不解和好笑，但在爱丽丝的一再坚持下，他终于还是感觉到了不对。 “是吗？”他放下了打给警局的电话：“露西手机最后定位的地点是在诺森的家里？” 不管怎样，他都应该过去看看！爱丽丝是个敏锐的孩子，她或许无意间察觉到了什么……为了露西，他也不该停留在这里！ 他一踩油门，汽车飞驰而去。 爱德华踏步在昏倒的露西身前，他将她口袋中一直在响的手机拿了出来，直接将之关了机。然后，他也没有急着离去，而像是在等待着谁一样，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悠闲地品尝了起来。 爱丽丝又等了一会，见那边始终没有回音，就抱起了小熊，刚想要做些什么，手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上面出现的是罗伊的号码。 “你好，爱丽丝。”熟悉的问候语。 爱丽丝静默了一瞬：“诺森·厄尔曼。” “好孩子，你果然还记得我。”对面赞扬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问。 “你的警惕心很高，我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他答非所问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轻易伤害露西的，包括那个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小警察，我想，你也是时候单独来见见我了。” 一个新的短信被发送了过来，上面是一处没听过的地址。 爱丽丝过去的速度很快，她像是赶了最快的车，爱德华·弗格斯刚转移了场地没多久，她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怀里抱着小熊，轻轻地扣响了他的门扉。 没有看到露西和罗伊，爱丽丝也不待爱德华说话，就直接问道：“他们在哪里？” 爱德华张开双手迎接过来，他刚开口：“那两个人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在没有见到他们之前，我不想听到你说的任何一句话。”爱丽丝冷冰冰地说，她的态度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最冷，简直连看也不想看他。 爱德华瞧了她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她果然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高，好吧……”见到爱丽丝根本不想理会他的模样，他妥协道：“我可以让你去见他们。” 他为爱丽丝引路，两个人一起走进这间并不宽大，但很有生活居住气息的房子，他们走到一处地盖前，爱德华将之打开，看了爱丽丝一眼，就率先爬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很陡的楼梯。没有犹豫，爱丽丝也一同跟了下去。 尽管是地下，但下面的温度并不阴冷，有淡淡的黄色的灯光照在墙壁上，四周像是摆放了很多的东西，多数都是一些杂物。露西就是被束缚在中间，她双手被举起，外面碍事的外衣脱去，手腕被粗大的铁链束缚住，铁链的另一端嵌在最上面的天花板里，她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披下，没有一点声息的样子。 “露西！”爱丽丝大喊了一声，就想要扑过去。 但爱德华制止了她。他只是拉下了一边的闸，上面的铁链就嘎吱嘎吱地卷动起来，连带着露西也被带动着要往上吊挂，爱丽丝不敢再动弹了。 爱德华就将闸停下了。他慢慢地走到她身边，静静地说道：“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爱丽丝。” “你果然是为我而来的。”爱丽丝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认为我该是什么样子？” 爱德华露出了一种仿佛回忆般的神情：“我听说你在莉娅那里过的并不好，那个男人，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愚昧又短智，喜欢暴力多过于思考，再加上酒精的怂恿，是一块早该被处理的垃圾。留他在世上，除了制造出更多的悲剧以外，不会有任何益处。” 爱丽丝歪过脸道：“你是在说我的姨母，和她的坏男人？” 爱德华点了点头：“我很遗憾把你留给他们。但是爱丽丝，当我知道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正处在人生最紧急的时刻中，后面也没有机会与你相见。当我听到你的消息时，我是真的很高兴你已经成长起来了，但后面我却得知，你差一点就在一次事件中受伤，那个时候的我就决定了，一定要让那个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爱丽丝的心中也终于有了猜测。 “是的，”爱德华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种错觉般的暖意，他缓下了声音道：“我是你的父亲啊，爱丽丝。” 二人互相凝视着，一时之间，这小小的地下室，时间也像是凝结了起来。 第25章 第 25 章 “我是你的父亲啊,爱丽丝。”这个突然出现的危险的男人这么说着，语气里饱含着赞叹与哀伤，像是有多么遗憾他曾经缺席了爱丽丝的人生。 爱丽丝没有说话,她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也像是在辨别他这句话的真假。 这个时候,一边忽然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别……别听他胡说，爱丽丝……” “露西！”爱丽丝有些惊喜。 爱德华的视线也投了过去。他们见到露西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这个人,绝不是因为你是他女儿就会对你有特殊对待的人。” 她喘了一下，怕被打断，一刻不停地说：“他杀人不是为了什么自我陶醉的崇高理由，纯粹是为了除掉那些他自身难以忍受的‘污秽’，是的，他将一些人视作‘废品’，当他们撞到自己身上时,觉得自身周围的空间也被污染了，忍无可忍之下，就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爱德华故作不解道：“那些贪污的、受贿的、打骂幼儿的、出轨妓|女的、沉迷毒品、抢劫、撞人、口吐污秽、心生嫉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低劣与恶浊，我真是想不到,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类人与我同在一个世界？” 露西不理他，她对着爱丽丝道：“他现在对你这样‘宽容’,是因为你在他心里是纯洁的，是没有受过一丝污染的，一旦你成长了，变得与他理想中的形象有了一些不同，他就会将你归类到那些要受到惩处的类别中去,而那个时候，因为你与他特殊的关系，他反而更加难以忍受你的存在。” “他是一个偏执的利己者，绝不会容许自己身上有污点。”露西的状态很糟糕，但她仍然坚持着把这些说完，她的语声低沉，其中有着一种格外坚韧的力量。她偏着头看爱丽丝，明明灭灭的眸光仿佛寄托了某种浩大的情感，如风一般，直直吹进爱丽丝的心里：“可我希望你做自己，爱丽丝，走在自己的路上，别被旁边的无干人干扰，要长成一个无所畏惧的大姑娘……” 爱德华收敛了笑，有一瞬间，他面上是没有表情的，最后，他叹道：“你果然是我带走爱丽丝路上最大的阻碍。” “我原本想要用更温和一点的办法，”他在地下室中走来走去：“更缓慢也更有把握，爱丽丝对你的感情太深厚，我必须要介入进去，成为你们家中的一员，成为她真正意义上的情感上的‘父亲’，可惜，世事总是不如人所料……” 露西额上滴落一滴汗，面上露出讽刺讥嘲的笑。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中是多么后怕。 爱丽丝也皱起了眉。爱德华似乎没有看出她的排斥，他微笑着对爱丽丝说道：“她或许说的很有道理，但她弄错了一点，那就是——” “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啊！”他面上的笑容加大，右手抬起，手中突然出现一簇焰火，那火的颜色是如此的炽烈，像是审判罪的地狱的火，像是古老沟壑中不息的焰，它舔舐着、燃烧着，被他所掌控着。 “我追求着更大的境界，在这一目标上，一些不同也不是不可以接纳，”他温和道：“我知道你的本性是纯洁的，也是坚强的，只要你不偏移太大的方向，与我一起同行，又何尝不可？” 他伸出手来：“爱丽丝，我才是和你同一个世界的人！” “爱丽丝……”露西又想要说些什么，但爱德华忽然转过头来，他呵斥一声：“闭嘴！” “你知道什么？”他怒道：“你知道你要追查的那个死人做了什么吗？他都已经找到了你们的住址！追到了你们的房子前！如果不是爱丽丝警觉，你认为他会做出些什么肮脏的事？” 他甩出几张照片，上面是露西和爱丽丝在一起被偷拍的图像，这显然是他从那人的房子里捞出来的。露西瞪着它们，像是看见了难以忍受的事。她的胸口闷了一团的气，这让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知晓自己在这一场博弈中的弱处，他对人心的攻势向来是密密集集没有疏漏的，他优雅地向着爱丽丝走来：“那个人是和你们住在同一社区的人，你不知道像他那样的还有多少。与你比邻而居的、与你在路上交集而过的、同你一起遛狗的、在超市中有过杂谈的……你真的知道他们的另一张面孔吗？”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和我拥有一样的力量，”他期盼道：“可以惩戒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为什么要继续留在这里呢？同那些蝇营狗苟虚伪的人，同那些你一念间就可以除掉的人，同……”他看向露西，意味深长道：“这些会因为你的不同而受到伤害的人。” 爱丽丝看向露西，对方也在看着她，有歉意，有鼓励，也有信任。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对着爱德华，往后退出了一步。 这无疑就是最直接的回复了。看着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爱丽丝轻盈又坚定道：“无论你说了多少的道理，你都不应该伤害露西。” “你惯于以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爱丽丝道：“久而久之，你就失去了其他表达上的能力，你看起来是那么的强大而危险，但实际上，你相对于有些人而言，是退化了的。”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爱丽丝，她的思考能力已是超越了不知道多少成熟的大人，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因为她的年龄而看轻她，但仍为她的这番见解感到惊讶不已。露西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格外骄傲起来，她在为爱丽丝的独立思考能力感到骄傲，并为此感到分外喜悦。 “以为他人好的理由做借口，擅自做出些离弃的举动，”爱丽丝接着又道：“却不知，他人后半生的痛苦皆是来源于你。这是我的一个哥哥给我讲过的话，他告诉我，他最讨厌这种黏黏糊糊、不干不脆、什么都不讲清楚的故事，明明有些事，只要一开始说开，然后一起去面对就好了。对方也是人，是和你有同等资格的人，她爱着你，并因为爱而变的刚强而伟大，且在过去的时间里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也该对她抱有回应般的信任才是。” “那个时候的我不明白，”她说道：“而现在，我才算是有了些了解。” “动手！”她大声道。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爱德华的身后向他袭去，一瞬间，本就阴暗的地下室变得尤为寒冷起来，爱德华的神色比这昏沉的灯光更要摇曳不定，他没有转身，手中的火却分出一缕，朝着黑色的冰冷的影子燃烧而去。 而当此之时，一个幽蓝色的圆形的通道突兀地出现在场中，一个提着皮箱，一身黑西装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说：“早就该这样了，听这种人说这么多干什么呢？” 爱德华咬牙道：“行动局的人！” “是啊，”格林·桑博思，在酒吧里给了爱丽丝名片的人平静道：“小姑娘说了，她的露西姐姐很重要，不能因为一时的轻敌，就让自己重要的人受伤，所以……” “所以我让修女姐姐一直跟在露西的身后，”跑到了一边的爱丽丝道：“为了不惊动你，在她没有受到很大伤害的时候，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存在，然后，就去给可能帮到自己的人打电话。” “哈，”爱德华道：“杰斐特被拖住在亚利桑那州，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行动局有了联系？” “准确来说是和我一个人哟，”格林小哥看着挺正经，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一些幽默的细胞，他不无表现道：“我可是有着独自行动权利的，所以在接到爱丽丝的电话后，也不需要什么申请，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 他说着，将手里的皮箱往前一抛，皮箱的锁扣自动打开，一道亮白的光从中急射而出，爱德华连连推开，像是知道这光是什么，不敢让自己轻易被摄住。 爱丽丝站在露西的身边，她抬起头，看着想要让自己离开的露西，将怀里的小熊往前一递。小熊活了过来，它往上一跳，手中的刀锋划过，露西手上的铁链就像豆腐一样被切开，她摔落下来，极为惊奇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 爱丽丝又找到一边躺在地上的罗伊，在打了几个耳光让他醒过来后，三人准备一起退出这间地下室。他们避开一边看不懂的打斗，刚想要从上方出去，就见到一个漆黑制服的人影拦在了他们前面。 “此处不可通行。”他的声音艰冷而凝涩。他的服装也很有特点，有军装的意味，但更厚重，也更复杂。 “真知会！”另外一边的格林突然高声道：“你是真知会的人！” 爱德华不答，他此番的谋划已然全数落空，更是因此暴露出自己与真知会的联系，这让他心情并不美丽。他的火焰好似无穷无尽，更是无物不烧，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怒火，变得更为激烈起来。 格林也不甘示弱，他从身边抽出了两把刀，这刀的刀身像是水晶一样的透明，其上有苍白的魂魄隐现，衬得他的脸也像是失却了血色，他冷声道：“真知会的恶徒，都该死！” 他攻击了上去。 只是被打昏了一次，醒来时就发现世界变得奇幻莫测的罗伊晕晕乎乎地被拉着和露西她们一起走，他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自己最该做的就是立即离开这里，但等到有人阻拦住他们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子激灵灵地清醒过来。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擅自做出了决定，一挥手，将露西与爱丽丝保护在身后，他大声喊道：“你们先走！我来拦住他！” 露西的面色有些古怪，爱丽丝眨眨眼，前面黑制服的人更是没理会他，他只是看向爱丽丝，果不其然，她怀中的小熊也站起来看着他。 一道棕色的影子踩着罗伊的肩膀跳了过去，它提着刀，与黑制服人迅速打了起来，彼此间刀刀致命。 罗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吞咽了下口水，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不是看错了，那只、那只熊，就是……就是爱丽丝……” “就是爱丽丝平日里抱着的那只。”露西淡定地帮他把话补完。 第26章 第 26 章 明明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但露西仍表现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本就是十分冷静的性情，再加上几年前也见过“外星人”这类不可思议的事，就更容易将之接受下来了。 这反倒让罗伊以为自己的反应才是有问题。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她问爱丽丝：“是先离开这个地下室吗？” 爱丽丝思考道：“我在来之前还通知了鲍勃叔叔,那个人想要我单独去见他，我就让露西姐姐你的朋友帮我报了警，如果我在四个小时后没有回复他，就说我被绑了票。” “现在算算,时间门也该快到了。”爱丽丝不确定道。 露西和罗伊的面上都混着惊奇,两人彼此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尴尬。今天这件事，他们二人都可以说是被爱丽丝从魔窟之中救出，这让他们对自己身上的职位感到稍许的惭愧。 “也就是说，”露西分析道：“如果他们不想让自己的特异显于大众面前，很有可能我们上去,是不会遇到更多埋伏的？” 罗伊自告奋勇道：“我先上去看看！” 很快，他就探下个头来，冲着她们点点头。 他们一起爬了出去，爱丽丝在最后回望了一眼,她看见爱德华的火焰已经快要肆虐到边界，连那黑制服的人也忍不住想要退后；修女姐姐退了下来,她开始辅助格林进攻，他的那两把刀似乎对灵体很有效用；小熊矮小的身形让黑制服的人很不适应，几次都没办法捕捉到它的身体。 她往上踏出最后一步，远远的,有警笛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这一幕，和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如此的相似,又是如此的不似。 他们在外面又等待了约有半个小时，鲍勃局长带着一干警局的人看到如此狼狈的露西和罗伊，都恨不得立刻进去将犯人逮捕，可这个时候露西站了出来，她阻止了他们前进，并向有所知的鲍勃局长透露了一些关键性的信息。 鲍勃局长愣了很久，还是一力压下了冲动的队员们。 爱丽丝一直在感应着里面的情况，如果有不对，她会立刻让这些警察们离开这个地方，枪械也许有用，但估计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她不能让姐姐的这些同事们遭此厄运。终于，在其他人紧张的戒备中，她缓缓地吐出了口气。 格林从地下室中爬了出来，见到一干人俱用枪指着他，他无奈地举起双手，并亮出了自己“对异行动局”的证件。 “爱德华……我是说，”在重新修整后，露西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个人，你打败他了吗？” 格林面色肃然，他摇了摇头道：“那个人的火焰……很特殊……”他有些含糊道：“我怀疑，真知会可能会有大动作了，我要尽快回去一趟向局长汇报。” 小熊挂在他的衣角上，趁人不注意，跳入到爱丽丝的怀里。露西和罗伊只能假作看不见。怨灵修女也悄悄靠近了过来。 “你有两件很好的诡物。”格林冲着爱丽丝点点头，然后，便匆匆离开了。爱丽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是夜，在一处隐秘的据点，有人悄悄地潜入进来。 “什么事？”一道沙哑的声音问。 “是‘羊首’大人。”潜入的人道，他拿出一个奇怪的盒子，将之打开，一道虚幻的屏幕就投射了出来，上面是一个戴着惨白羊头骨面具的人，他古怪地笑了起来：“听说你去找你的女儿，想把她带走，结果失败了？” “被行动局的人搅合了。”前面人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多么生气的样子。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羊首”托腮，雪白的手套上不染尘埃：“被送进了会里的‘羊圈’中，我看到了，就随意提了一下，让她参与了那次的考核，想要让她也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结果，被杰斐特那根搅屎棍给破坏了。” “哼，”前面人道：“她可不是什么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身边带着很难缠的诡物。” “羊首”道：“再难缠也抵不过我给你植入的火焰。”他对一个小女孩的事并不感兴趣：“你的事情办完了，记得去将自己身上的任务完成，让女人久等，可不是一件绅士该做的事。” “呵呵，”前面人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点恭敬的意味：“既然是事关另一位“领柱”大人的事，我自然不敢怠慢。” “不要再做些会惊动行动局的人的事，”“羊首”警告道：“等到事情办完了，若是你还活着，就来我的实验室一趟。关于你身体的变化，我需要收集更多的相关信息。” “是的，大人。”前面人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屏幕熄灭了，那张恐怖的非人般的影像也消失不见，爱德华从床榻上转了个身，就见到将这通讯盒子带来的人已是冷汗津津了。 “你很怕我？”他突然这么问道。 潜入进来的人赶紧道：“爱德华大人深受‘羊首’大人的信赖，属下有的只是羡慕与尊重。” 爱德华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没有像上一个人那样不告而入，又是他所选定的传话者，心中就更是没有对我的轻蔑与不屑，我为何要去找你的麻烦呢？” “大人说的是。”那人赶紧回答道。 爱德华就没有再说话了，像是根本就不想再与这种人有任何交流。 一切就又沉寂了下去。但在这沉寂中，又有隐隐的躁动在蓄势待发。 “今晚有什么动静吗？”在一处很高的地方，有人在询问驻守在这里的人。负责此处的，是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标志性的西装，两鬓的头发有些微白，他正抱着手，注视着眼前的仪器——一个银白色的镜子虚浮在一片光里，它浮浮沉沉，镜面反射出一道遥远而微微荡漾的光，这光穿入到黑暗里，像是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位。 “一切都很正常。”男人这样回答。 来巡视的人不放心叮嘱道：“听局里说，真知会最近在这附近冒了头，很有可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谋划，我们这里是封印的四个锚点之一，一旦出了问题，让异化蔓延开来，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事！” 男人没有回头：“放心，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是，”来巡视的人道：“毕竟是局里的元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您这里被攻破，和其它的三个地方比较起来，我们这边防守的人要轻松很多呢！” “不要这样说，”男人告诫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这是最开始在训练的时候就被告知过的诫条，你们可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是是！”巡视的人知道这位大人脾气并不糟糕，他笑着回复道，然后，态度也端正了些。 他走了出去，只剩下男人独自一人看守在这封闭的房间门中。屋外的天空一片漆黑，今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浓重的乌云遮蔽在天空上，周围的一切比之往日都黑暗了许多。 而就是在这浓郁的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男人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烦意燥起来。 他想要推开门出去看看，但巡视人刚才告知的消息让他没有轻易离守，他开始用通讯器联络自己的手下，但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回复，他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不对。 外面传来惨叫的声音，不远，就像是在门口的位置。男人眼眸一厉，迅速跑了过去，他见到刚才还与自己有过交流的巡视人正侧躺在地上，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男人心中的怒火迅速爆棚起来，恨不能立刻将行凶者揪出杀死。 “大人……”巡视人奄奄一息地伸出手。 男人蹲下身来，他沉声道：“别说话，先保护好自己！” 巡视人凄惨一笑：“必须、要说……有人、背叛……他、他是……” 巡视人口中吐出血沫，断断续续地就要吐出一个名字，男人眼眸湿润，他微微侧过头，想要仔细去倾听。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抹漆黑的剑芒从地上人的怀中刺出，在男人惊愕的眼神中，刺向了他胸口的位置。 冰凉的剑锋洞穿了他的胸膛，但比起痛苦，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遗物为什么没有被触发？ 那抹剑轻佻地从他腰间门挑走了一枚老旧的警徽，而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一个声音抱怨般说道：“要骗过它还真是不容易……” 一个人走进了那间门特殊的房间门，红色的火焰从光的仪器上燃烧起来，那虚浮却又坚定伸向远方的光线，在这一刻——终是断裂！ “咚——”悠远的钟声在这一刻响起，破碎的封印再也阻止不了不断蔓延的异化，接二连三，其它的三道光线也一一断裂开来。夜晚的风呼啸而来，天上浓厚的乌云恍似被这突来的风吹开了缝隙，有一抹月光从中流逝而下，它照在最高也是最窄的高塔上，在那尖尖的塔顶上，有惊慌失措的观测的人员看到—— 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她乌黑的发丝被吹散扬起，白色的衣衫轻薄近似透明，她微微侧过脸，半边的容颜好似月光中的神女临尘，她看着这边，剪水的双眸清灵灵的，像是能将这晚上的霜冷看进人的心里—— 她张开水润的双唇，好似在说—— 第27章 第 27 章 “开始了——” 她微微开阖了下嘴唇,观察的人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但就像是暴风雨前拼命挤出水面的鱼群，惊慌失措下，为的只是吸入口外面的空气,他们看着观测仪器上不断升高,最后甚至越过了红色的警戒线,面上的表情转为了绝望—— 有人喃喃道：“完了！” 一道无形的波纹从远方迅速袭来,它覆盖过他们，然后向着更广阔也更遥远的地方扩散而去。 格林·桑博思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所在的,是那上上下下都被屠杀个干净的第四处封印锚点，他的脚边,那位行动局的此处负责人正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他心口的部位被利剑刺穿,脸上是一种不解的讶然。 有人缓慢地从后方走来，格林身后的队员纷纷给他让开道路。这是一位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他的头发带着点卷,眼珠是淡淡的褐色，他走到死去的负责人面前,原本平静的面上终于染上了哀色，他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也流露了出来：“想不到，连你也去了吗？德怀特。” “局长……”格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起行动局局长，更像是路上随便一位为工作家庭奔波着的中年男人，他露出了回忆的表情道：“当初我和他还是同一时间入职的局里，并一起解决过两次的异化事件，虽然后来分开了,但他也是我少有的、还留存下来的战友了。” 他蹲下身来，用手将他的眼睛拂上。 格林面上露出羞愧与不忍：“都是我们的错，已经得到了真知会有动作的消息，可没想到他们的行动这么快……” 局长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平静道：“这与你们无关，是动手的人太狡猾。看似是一场瞬息即逝的攻占，但在暗地里，其实他们早就已经筑好了巢，像蚂蚁一样，平时的时候，根本就注意不到他们。” 一边有女队员匆匆而来道：“局长！有三个分局的联络点都没有回答我们……” 那是坐落在三座大城市中的分局，每一座城市中的居民，数量最少也有上百万之众。 格林喃喃道：“这一次的事件，卷进了这么多人吗？” 他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局长，面上的忧虑与恐惧也在此时变为了期盼，好似无论有什么困难，在这个男人的面前，都可以得到有用的解答之法。 没有让他失望，那位局长闭了闭眼，很快就斩钉截铁道：“先阻止它的蔓延，将其限制起来，再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这次的事件彻底解决！” 就像是注入了主心骨，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他们纷纷开始行动，整个防范局就像是一台极大型的精密机器，在它执掌人的命令下，催发出了最巅峰的效用。 “他们要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了吗？”在很远的不知名处，有人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快乐中带着狂放，像是见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事。 一只手伸了过来，它形如枯槁，上面的皮肉皱巴巴的，像干枯的树枝。在前面人不情不愿的神情中抚上了他的头，“是啊，”一道奇异的，似圣人、似罪徒，带悲悯、又带淡漠的声音道：“他们要维持这世上的秩序，而秩序，又是所有人生活的保障，所以说，对大部分人而言，他们就是‘正’的一面。” 雀跃的声音就更开心了：“那岂不是说，我们这一边就是‘反派’了？” 先前的声音笑而不语。 “那这行动局是不是很可怕，为了打倒我们，里面一定有很多很厉害的人吧！”那人又渴盼问道。 “不，”之前的人终于回答了他，他像是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除了谢利·奥尔菲斯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值一提。” “局长……局长……”有人在呼唤他，“谢利局长！”她大吼道。 “啊！”他清醒了过来，抱着手里的杯子，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是负责为他处理事务的玛佩尔小姐，她正有些生气、也有些担忧地看过来：“局长你没事吧？” “啊，别担心，”他手中的水杯还保有余温，他苦笑道：“是昨天‘海皮’太跳了，我哄了它好久才睡，谁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是啊，”玛佩尔小姐也叹气道：“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群真知会的恶徒，真是该死！” 嫉恶如仇的玛佩尔小姐说起这句话来，面上神情咬牙切齿。 “好了，”谢利局长摆摆手道：“我要进去了。也没有其它要嘱托的，就是海皮，别忘了每天给它喂粮，有时间记得带它出去转转……” 他想了下，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直接走进这处空白房间的中央，立在那里的一面高大镜子中。镜面荡漾开来，如水一般将其容纳了进去。 玛佩尔就这样看着他离开，像是过去很多次那样。很快，她就开始转身吩咐道：“让格林·桑博思来见我。” 即将要更往外延伸的异变停止了下来，最高的尖塔上，夜晚出现过的女人又一次显出了她的身形，她是如此的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她抬起头来，恍似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居于其上。 这蓝天与方才并无区别，但她知道，有某种薄薄的、透明的东西将其阻隔住了，也是这东西，让自己的扩张被定住了。 “行动局的‘无限镜宫’吗？”她垂下眸，黑色的眼睛如水般忧伤。 电视里在播放着有关孟加斯城的消息，因为一场疾病，那个地方被封锁住了，再加上能源枯竭，电缆爆炸，官方正在对其进行阻断抢修，如果近期无法联络到其中的亲友，还请民众们不必惊慌，最多三天，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 这样离谱的理由，竟然也能为人们所接受。谈论起其中亲朋的安危时，他们都愿一起为其祝福祈祷，没有人提出质疑，就算有人言称此为联邦政府的谎言，也没多少人愿意相信他们。 这大概是某件极强力遗物的作用吧。爱丽丝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观念被扭曲，可能是因为要覆盖的区域太广阔，摊到她的头上，就没多大效果了。 她相信，一些已经踏入异化世界的人，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这便达到政府的目的了，既维护了大体上的平稳，又没有激怒到那些拥有力量的人，可以一直等到事件结束——只要他们所想隐瞒的事情被彻底解决。 露西皱着眉，她刚刚看完了每日新闻中播报的通告，她有些疑惑地打开手机，给其中一人拨了过去。 没有人接话。露西摇了摇头：“看来是真的了。希望他们能尽快修好。” 爱丽丝就在一边看着，如今的小熊也不一板一眼地假作真的布偶了，它有时会在屋里的桌上走来走去，警惕外界可能有的窥视者，但更多的时候，它还是喜欢呆在爱丽丝的怀里，这让它心情平静，整只熊都很高兴。 怨灵修女还是继续隐身，她的形象实在不能为常人接受。爱丽丝怕惊吓到露西，在那天的地下室里，她好似没有察觉到自己与那道袭杀爱德华黑影间的关系。也许，她以为那是那位行动局成员的手段？ 爱丽丝伸出手指，挠了挠脸。 “是特蕾莎奶奶吗？”爱丽丝问：“我记得她就是住在那里的。” “是啊，”露西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我让她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但她不想离开那里，她说那边是她从小长大的故乡。” 看来露西姐姐也被政府“欺骗”过去了啊。她打开手机，看着其中一项委托，“由a+升到了s级？”爱丽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等级的任务，将上面的描述看完，她已经有了预感，这就是困住那几座城市的因由。 “信息这么少，看起来很难办的样子。”她如此评价道。 爱丽丝想了想，官方的人应该正在想办法解决它，就算有些担心特蕾莎奶奶，但总数约五百万人中，她也就是里面不起眼的一员。这次的事件并不是那种激烈的、恶性的、需要流血的异化事件，而是一种软磨的、潜藏在平静下的恐怖之事，她可以先看看官方的处理结果，那是汇聚了整个联邦精英与资源的庞大组织，比起什么都不懂的自己，他们明显要靠谱许多。 等到他们真的失败了，自己再去想办法。 爱丽丝点点头，她深觉这件事应该暂时不会牵扯到自己，在行动局和银灯会的眼中，自己尽管有诡物，但到底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真知会的威胁……准确来说是爱德华的威胁，格林才告知了她，在上次的战斗中，对方似是有所顾忌，没有将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 还是需要增加一下自己的实力啊，爱丽丝这样想，目标就落在了委托任务的报酬上。 她想的并不错。没有谁会让一个还算是有些实力的小女孩去拼命，爱丽丝对于那些庞大的组织来说，还是过于弱小了，他们的道德观念不允许他们这样做……简而言之，他们还是要脸的。 可她忘了，在她认识的人中，还有一个，是完全不要脸的。 一只白色的灵光般的蝴蝶飞到了她的面前，在她疑惑的注视下，它化为了一段语音。 “不管是谁，快来救——救——” 与此同时，灵光洒落的地上出现了一段荧光写就的地址。那个地方，正是在被困住的三座城市之中。 爱丽丝沉默了。 第28章 第 28 章 “哈哈哈——”阿德里安笑了很久,他手里拿着的玻璃杯也一晃一晃的，像是要掉下来，他一边笑着,一边道：“这是一件很有用的东西,是行动局研究所得来的成果,据说是从一件‘遗物’中获取的灵感。它能够让人在困境中传达出求救的消息，将自己的声音化为白蝶传出，并留下自己的地址。”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阿德里安不怀好意道：“它所寻找的接收人是不确定的,不是碰见谁都可以让它落下，必须得是发送人的朋友才行。” 他看向爱丽丝：“单方面认为的朋友可不行。” 爱丽丝有些惊讶：“难道说……” “没错,”阿德里安悠然道：“虽然不知道它评判的标准是什么,但显然在它看来，杰斐特那家伙的朋友，或许只有你一个也说不定。” 爱丽丝张了张口，最后道：“他还真是……特立独行、无所畏惧呢！” 阿德里安笑道：“与其说是‘无所畏惧’,还不如说……那是个一点也不知敬畏的男人。” 他的眼眸深沉,像是知道什么隐秘之事。但很快，他就重新恢复过来，双臂抵在桌台上,像是关心般劝慰道：“你真的确定了要进去吗？” 爱丽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里面是后面被加入店中的牛奶，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当然是了，行动局给出的报酬都已拿到了，又怎么能退缩呢？” 阿德里安道：“你自己心中有分寸就好。我只能告诉你的是，这最先一批，大都是行动局派出去的试探者,他们虽已有此次事件的信息，但到底是变化前的，如今有什么变故，他们也不能确定。” “也就是说，”爱丽丝若有所思道：“他们靠得并不是我们。” “是的，”阿德里安轻飘飘道：“拥有了异化物，不代表他们就没有了亲人，这也是为那些想要进入救人的人而设的；更何况，他们也需要炮灰，行动局的精英们培养起来也是很困难的；当然，若是你们真的能够把这次的事件解决了，那就更好不过了……” 他没有劝告爱丽丝退出，此次任务本就是挂在他银灯厅委托板上的，是行动局与银灯会的一次合作——真知会的动静太大了，损伤了他们不少的利益，算是狠狠将他们得罪了一次。 虽然这个小姑娘很有趣，但她毕竟又不是他的谁，何必枉作恶人呢？他举起擦拭得透亮的酒杯，一双眼眸从剔透的玻璃后看来，似有银色的流光闪过。 爱丽丝回到了家，她已经与露西说过了，这次出去，是为了拜访杰斐特那个对怪异事物有所了解的人，她可能需要他的帮助，才能应对接下来更多的类似这次的危机。 露西像是有话要说，但最后，她还是抱怨道：“那个家伙居然人都不过来一趟，还真是……一点都不靠谱！” 无意间“黑”了杰斐特一把的爱丽丝一点都不感到抱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小熊和怨灵修女在一边警戒，然后拉上了窗帘，从身上拿出了一张长形的金色的券一样的东西。 “新的旅行！新的朋友！一切都是有趣又未知的，你还在等什么呢！”上面有这样一行鼓舞人心的话。 但在爱丽丝的眼中，它的信息却是这样的：【异世界旅行的招待券，它的主办人是谁已不可考，但我知道，你若是使用了它，就会去到一个完全随机的世界——之后的事又和它有什么关系呢？】 “你真的要选择它吗？”行动局负责接待他们的人十分惊讶道：“你应该看过我们给它标出的效果，它会将人带到一个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有研究的人称，它很有可能会指向一个陌生的新的世界，若是穿越了时空，就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爱丽丝点了点头，没有犹豫道：“我就要它了。” 负责人有些遗憾：“好吧，预祝你接下来的路途顺利。” 他将之取下，送到了爱丽丝的手中。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也要闯进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已经这么危险了吗？ 除开之前有过的理由，爱丽丝知道，自己之所以做下这次的决定，行动局给出的报酬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他们会在人执行任务之前，就将你选定的物品事先给你，你可以挑出自己心怡的遗物，这也是接下官方任务的一大好处——算是提高了接下来冒险的存活概率。 和爱丽丝独自一人比较起来，行动局的收藏无疑是丰富太多了。 更何况，在一系列绿色和零星的蓝色遗物之中，这唯一的一道金色是如此夺目。 爱丽丝颇为紧张地将这张券放进了格子里，她知道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可能这般轻易地得到一件品质为“金”的材料，如她所愿，格子没有将外来的遗物排斥出去，这说明了，她确实是可以利用成形的遗物来进行“再加工”，这让她的选择多了很多。 另外的“犬牙”和“沾染了外星人血液的书页”也被放了进去，爱丽丝等了只有几秒钟，一个绑着缎带的礼盒就跳了出来。 来了！爱丽丝慢慢地将手按了上去。 盒子打开了，里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爱丽丝心中刚涌出疑惑，一道微微的风就从她的脸颊边划过，似乎有东西从她身边跑了过去，但她什么也没看到。 爱丽丝将目光放下，她能感觉到，有东西正在磨蹭着她的腰部，她小心地弯下腰，用手抚摸了上去。 很软的毛发，带着温度的身体，她摩挲着这个看不见的生物，慢慢地确定着它的形貌……“这是……狗狗？”爱丽丝有些惊奇：“好大的狗啊！” 似乎听见了她的赞叹，这看不见的存在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完她的手指，又想舔她的脸颊，爱丽丝惊呼一声，捂住了脸。 金手指给出了它的信息—— 【无形之兽】 品质：金（淡金） 技能：无形体（它的本体并不在这个维度上，你的六识捕捉不到它）、撕咬（会很痛）、侵蚀（它的牙齿和爪子上都存有异种的能量，会逐渐使受伤的猎物毁损）、聚众（当它诞生的那一刻，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就出现了它的同类）、拾物（它有时会给你带来些小惊喜） 寄语：汪！ 好……好厉害！爱丽丝看着它的信息，除开正面直攻的能力弱了点，其它的技能无一不是在给她的生存添加砝码，之前还担心这次进入受影响的城市中会举步维艰，但有了它的帮助，感觉接下来都会通畅许多！ 怒搓了下狗头，爱丽丝笑容也变得稍微灿烂了几分。 佛罗底斯城素有“冷杉城”的称谓，它是三百多年前由一位来自国外的木制品加工工厂主建立的，那个时候的它山区很多，气候冷湿，是最适合冷杉生长的地方。 一行人选择了从这座最近处的城市进入，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感觉到异样，只有爱丽丝左右看了看，刚才“大狗狗”告诉她，这外面有一层封锁，如果不是刚才被打开了，它恐怕需要很久才能艰难钻入。 这就是行动局的实力么？果然很可怕呢，爱丽丝心有戚戚地想。 她和其他的人关系并不熟，其他人也没想多理会这个看起来并不强的小女孩，他们都是习惯了独行的猎金人，除了早就组成队伍的几人，余下者都准备自行探索。 格林向着爱丽丝走来。 爱丽丝惊异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格林·桑博思提着皮箱，他淡定道：“我是可以后面进来，但我已经等不及了。尖峰小队中没有我的名额，我就只能以你们的方式进入了。” “你的上司没有制止你吗？”爱丽丝问。 格林微微笑了起来：“局长他从来就很看顾我们的意愿，只要你一直坚持，他一般都会应允你的请求。玛佩尔小姐则是强硬了很多，但她依照的仍是局长的理念，所以，她也没有一定要阻止我……” “看来你们局里的氛围很好啊。”爱丽丝赞叹起来。 “不错，”格林露出自豪的神情：“这都是局长的功劳。” 爱丽丝也笑了起来，她背着双手，小熊从她身后的背包里探出半个脑袋，她好奇道：“那么，你是想和我一起走吗？” “是的，”格林冷静道：“虽然你个人的力量不足，但你有两件很强力的诡物，我的双刀就更是能与你其中一件形成加持，发挥出更强大的效用……有了它们，你的实力已经是这群人中的上游了。” 爱丽丝原本还有些兴趣的神情顿住了，她歪着头，露出稍许的不解道：“你是说……上游？” 看出了她的不确定，格林平静道：“诡物的能力千奇百怪，灵体是其中较为稀少的一类，我与修女小姐有过一起战斗的经历，她的等级在局中大概可以被评为b级，虽然是b级中较弱的一阶，但灵体的莫测难防还是让她极难对付。如果要消除她，我们局里的普通队员在实力上恐怕是还差了些。” 爱丽丝眨了眨眼：“我以为……强大的人有很多。” “那是因为你接触的都是那么几个，”格林应该是查了下爱丽丝的履历，他摇了摇头道：“强大者是不少，但弱小的才更多。” “二者之间的差距，有时候超乎了人们的想象，”格林很认真道：“而你，绝不是弱小的那一类。” 第29章 第 29 章 爱丽丝没有想很久,格林的话给她解开了这个异化界最下层的一角，可这对爱丽丝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她迄今为止遭遇到的敌人，除开那个被爱德华解决的,其它都是比她强的……更不要说，与她有过两次不妙交集的真知会了。 他们一起行走在这座城市中，城市看起来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人们也照常进行着他们的生活,就好像是完全不知道外界对他们的猜测,更不知道，他们已经与另外两座城市中的人，都被封锁在了一处。爱丽丝甚至看到,有一家商店正在进行他们的开业活动,一只高大的大白熊在店前分发传单,是店中的员工装扮的。当爱丽丝走过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这位怀里同样抱着小熊的小女孩，他歪了歪身子,双手比划，作憨态可掬状。 爱丽丝笑了起来。 大白熊也很开心,他转了下身,手中突然出现一朵漂亮的花，将之送给了爱丽丝。这看起来是魔术,但两人都看得见,在他身后的花篮里,有一根花枝光秃秃的,分外可怜的样子。 格林一直等到爱丽丝道完谢后才继续走,他一边走一边说：“虽然看起来很和谐,这也是我们愿意让你们进来的一部分原因,但这只是表象。如果任由这次的异化事件蔓延出去，整个国家都将遭受到重创，它的影响力，已经不再局限于最初的小城镇中了。” 异象在夜晚的时候就显露出来了。街道上空无一人，苍白的灯光照在大大的招牌上，白日里和蔼可亲的卡通人像也变得诡异起来。他们在一家留宿的旅店里观察着屋外的一切，心情有些沉重。 “行动局对这里面的情况也没有太多了解吗？”爱丽丝抱着小熊问。 格林沉思道：“之前有过探索，但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只说了一点……” “哪一点？”爱丽丝问。 “这里一切都是混乱的。”格林脸色凝重道。在艰难发出几句意义不明的话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了声息，他们就好像是失陷在这座城市中的泡沫，而那异化，就像是张开了大口的巨兽，将其全部都吞噬了进去。 爱丽丝也思索了起来。她能够感受到对方那绷紧的情绪，同事的失踪又给他添上了一份压力，这让这位行动局的年轻人有些焦虑。她不知道这其中还包含了他的自责，因为他在之前就得到了真知会行动的消息，却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将一部分的原因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切总该有个源头吧，”爱丽丝问：“在事情没有扩散开之前，那最初的地点又是在哪里呢？” 格林冷静下来，他静静道：“那是一个被称为‘心灵平静之乡’的地方……” 夜晚的风不大，但十分的寒冷，就像是凛然的秋风，穿过你的衣着与皮肤，直吹进你的心里。它越过田野，拂过街道的林间，在建筑的墙面盘旋而上—— 白衣的女子出现在高塔上，她没有理会天空的异样，而是紧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在胸前，做祈祷状。她微微启唇，就有空灵的、缥缈的哼唱的声音流泻出去。 “咚——”悠长的铜钟被敲响的声音无限传出，它好像没有尽头般覆盖过去，将一种无形的波动均匀撒播开来，就像是启明的晨钟，给予人一种智慧与思维上的宁静之感。 “请停下吧……”有人在她的耳边说。 女子睁开眼睛，她的神情不动，目光中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平静与清冷。 那人继续道：“你们的尝试已经失败了，为什么要继续波及到其他的人呢？他们并未有伤害过你们，这与你们的初衷并不相符。” 女子不答，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寄予了她许多厚望的地方，黑暗的城市中没有一丝声息，她的身形又一次消失了。只留下那个劝告的声音叹息了一声，重归于宁静。 既然白天的城市还在正常运转，那么格林和爱丽丝就能够继续使用那些现代化的工程与工具。他们坐上了城市中的列车，与那些外出的人一起，向着他们的目的地驶去。 格林在观察着周围，他看着身边的人们。他们在互相笑着交谈，有售货员推着小车从中间行过，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是那么的美好，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异化事件多种多样，它们各自的表现也是各不相同，但唯有一点，它们都是非正常的，是会影响到人类正常秩序的，其中较为尖锐的，甚至会表现出类似恐怖电影那样的效果。 任何一点的细节都有可能在未来发挥作用。 爱丽丝正在倾听着什么，在她的身边，怨灵修女恭候在侧，无形的“大狗”已经发现了些许的端倪，它呜呜出声，是在为爱丽丝示警。 “砰——”有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爱丽丝往那边看去，见到是一个熊孩子摔坐在地上，在他的对面，那辆售货员的小车也侧翻倾倒，袋装的零食洒落遍地，一瓶玻璃的饮料泼洒开来，溅湿了一边一位贵妇人打扮的女士的裤腿。 售货员赶紧爬了起来，没有管一地狼藉的推车，她赶紧将熊孩子扶了起来，见到他没有受伤，就又去看看受到影响的女士的情况，在获得谅解后，才慢慢地收拾起自己的推车。闻讯赶来的熊孩子的家长更是连连道歉，没有任何推诿的姿态。 围观的众人也不曾怪罪在谁的身上，他们纷纷关心起他们的身体，在得到尽数安好的答复后，才慢慢各自散去。周围又平和起来。 没有不对的地方。 格林皱起了眉，爱丽丝抚摸“大狗”的手也停了下来。他们俱都是敏锐且聪慧的人，知道这一幕的难得，尽管人类的道德思想境界在近百年中有了普遍的提升，但如此没有一丝瑕疵，还是让他们意识到了异样。 列车到站的报站广播声响起。二人互相对望一眼，格林目光锐利道：“站台不对！” 他在来到车厢之前，就已经将这一路列车接下来的行程完全记下，为的就是怕遭遇到现今这样的情况。 爱丽丝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惊讶。 “我们下车吧。”格林道：“继续乘坐下去，这辆车不知道会将我们带到哪里。但想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它是绝对不会停靠的。” 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吗？他这么想。 爱丽丝抱着小熊走了下去，忽然道：“是混淆。” “混淆了我们的感官？”格林提着箱子，他的脑海中有一道霹雳的光闪过，他脱口而出道：“不！是空间！” 一切都连接起来了。为什么他的队友们会发来消息说这里是混乱的，为什么他们迷失在这里后就再也没找到回去的路，这辆列车永远也不会驶向他们的目的地，因为按照正常的路线，是到达不了扭曲的远方的。 幸好他没有使用他手中能穿梭的镜子，虽然曾号称说能去往半个地球的任意地方，可前提是他曾经去过那里。真正能畅通无阻的，是这面镜子的主体，它拥有所有分开子体留下过的坐标，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下，格林怀疑它已经将这片地表完全覆盖了。 否则的话，想要穿过混乱空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格林有些为难起来，他是带有好几样珍贵的遗物，甚至是有一件特殊的诡物，但找出正确的空间对他而言，仍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正当他想要想出其它办法的时候，爱丽丝停了下来。在人群中，一只黄色的秋田犬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它的毛发蓬松，一双耳朵也毛茸茸的，它一边打着哈气，一边小跑了过来，卷起的尾巴在身后晃动。 它跑到了爱丽丝的身前，蹲坐下来，一副听候指示的样子。 “你这是……”格林有些讶异。 “好乖好乖”爱丽丝摸了摸它的头，黄色的大型犬眯起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但很快，它就意识到了不对，重新挺起胸膛，表现出自己很靠谱的样子。 在爱丽丝的眼中，一行信息显露了出来。 【无形之兽·下位体·一号】 品质：白 技能：嗅觉（它能闻到危险的味道）、如风（它的速度能和汽车相媲美）、存在感（你偶尔会忽略它）、伪装（特殊技能，为了出现在这世上而披上了表皮，它选择的是与它们最为接近的犬类） 寄语：听从您的召唤。 “我们走吧。”爱丽丝道。 格林沉默着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遗物或者诡物，但他明显能看得出来，爱丽丝有信心依靠着它将他们带出这个混乱的空间，在不动用最终手段或者以身冒险的情况下，他或许还要借助这个小女孩的帮助。 不过，既然选择了与她同行，那就稍微信任一下这个聪慧又神秘的小姑娘吧。最起码，在之前的相处中，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这次的事件比人们想象中的还要危险，s级是从前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的悬赏任务，行动局的档案中倒是有不少过去可怕事件被解决的记录，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每每看到那里，格林都不禁为前辈先人们的智慧感到敬佩，也为他们的付出感到动容，他立志要为这个世界守护出一片乐土——就像他一直崇敬着的谢利局长那样。 他静了静心，跟了上去。 第30章 第 30 章 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普通的人行的街道，格林还能见到来来往往的人群，到后面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了。他们坐过城内的汽车,跋涉过野外的山坡，格林提着手中的皮箱，期间感受到了几次的空间的变换,就像是从一个衔接处到达另一个风格不同的地方,他抬头看着前面的秋田犬,只感觉万分惊奇。 因为他无论怎么看，都只觉着，这是一只很普通的家养的狗。 他不知道,身为“无形之兽”的下位体,一号是依靠着它的指引前进的。与不能显形的“无形之兽”相比,显然它的指引更清晰明了。 夜晚。山林间。 一团篝火在熊熊燃烧，篝火旁一顶帐篷被打开，里面放着准备好的睡袋和照明的工具。格林用手中的木棍拨弄着火焰下的灰烬,在思考着近日里的轨迹。他能够感觉到，他们正在离中心处越来越近,那种不协调感,也随着时间的增加，日复一日地加深加厚。 就好像是悬在心上的警铃,只要有一点动荡,就会使其摇晃不停。 爱丽丝已经睡着了。这个小姑娘在几日的行路中,没有丝毫的抱怨与不满,真是很好奇,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神奇又聪慧的孩子……只是,他们这一路行来,是不是太平静了些？ 就算有空间的阻隔，但现在看到他们这样通畅的前进，那幕后的黑手真的不会做些什么吗？格林刚这样想，就听见外面黑暗的林中传来奇怪的、轻微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拖动在地上，向着这边靠来。 一柄冰寒的刀从他的袖口中被抽出，格林的眼中带上了冷漠的杀意。 而就在他预备要叫醒自己的同伴，去与那即将到来的未知危险厮杀时，一张憨态可掬的犬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愣了下，然后，黑暗中传来呜咽与低吼的声音，如同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彼此对峙厮杀，他又看了看这阻拦住他的黄犬，一时之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重新坐了回去。但没有将刀收回。 他闭上双眼，就这样休息了一晚，一直到第二日凌晨的时候，外面的声音才渐渐平息。爱丽丝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 那只黄色的秋田犬这才迎了上去，它吐着舌头，摆着尾巴，看不出一丝异样。格林深深地瞧了它一眼，将许多的疑惑压在了心底。 他们一起继续启程。 就在格林以为这期间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故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格林！”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惊喜道：“格林·桑博思？你……你是他对吧？” 他走上前来，其身形不高，但也不矮，一头短短的黑发，眉毛浓厚，眼神很亮，他面上带着笑容，像是遇见了一位许久未见的友人。 “你！”格林万分惊讶，维持不住自己的冷静，喊出了他的名字：“埃蒙……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埃蒙忍不住欢喜地拍拍他的肩膀，与之拥抱一下后，才有些不平道：“什么叫‘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从行动局中退出来以后，不就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格林瞪大了眼。“你呢？”埃蒙好奇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想来看看我们这些过去的同伴，还是说你也累了，想在这边住下休息？” 格林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小小的镇子中，这里的环境很好，街道的路面干净整洁，两边的道路旁都有人休憩，埃蒙刚才正抱着一个纸袋站在车后备箱前，身边是一家大型商超，见到格林，他惊喜地将之扔下，跑了过来。 “我？”格林含糊道：“我就是路过这里，想要去拜访家里的一位亲人。” “那就好，”埃蒙提议道：“既然不是局里的事，那不如去我家里坐一坐。我时常和琳娜说起过去的事，她一直不相信，还以为我是在逗她乐呢！” “琳娜……是谁？”格林不解。 “嘿嘿，”埃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也是，你还不知道她……我从局里离开后，在这里碰到了在小镇教书的她，我们遇见了……相爱了……然后，就结婚了……” “是吗？”格林神情复杂。爱丽丝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格林看着埃蒙想要将他们引向自己的汽车，他同样轻声回答道：“他就是我们局里之前在这里失踪的成员之一。” 爱丽丝也有些也有些惊讶：“那他说自己是从行动局中退下……” 格林摇了摇头：“他从来就没有从行动局退出过，更没有什么妻子，我们在入职前就已经发过誓，要将忠诚与生命奉献给与异化对抗的长久事业中。这是我们在经过很久的思考后，自己主动选择的道路，是要践行一生的，从来就没有什么退出一说。”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吗？”爱丽丝也不禁有些动容。 “不，”格林道：“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我们都很敬佩我们的局长，想要向他看齐。谢利局长自从入职后，就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妻子和孩子，他做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 他握紧了拳：“我并非认为他没有组建家庭的权利，誓言本就只有发自内心而出才算是真实，他就算改换了自己的道路，我也只会祝福他……但我怕的就是……这一切只是扭曲后的欺骗……” 爱丽丝明白过来：“你害怕他的思想和感情被混淆了，为的是使其成为这异化现象中的一员？” 格林道：“玩弄人的理想与情感，这在我看来，是绝对不可被原谅的！” 爱丽丝想了想：“那就让我们继续去寻找吧！找到这一切的源头与真实。” 格林最后看了一眼笑着的埃蒙，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退去了。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若是他们将异化消除，埃蒙到时候又会变成怎样呢？ 他们最后来到的是一处破落的城市。最终的道路很凶险，格林与爱丽丝就像是奔跑在一个诡异的万花筒中，在他们的身边，通道上紫色与黑色的方块在不停转动，红色与蓝色的花纹交织在一起，他们趔趄着从通道中掉落，等重新站稳时，就见到一处灰色的城市坐落在他们眼前。 “这里就是……‘心灵平静之乡’？”爱丽丝不敢相信。 格林吐出口气：“是的，这里过去只是一个村落，被称为‘乌达尔’村。” 他有些复杂地看了爱丽丝一眼，如果不是这个女孩和她的狗，他们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来到事件的中心处，再加上那晚自己的所见……这一路上或许也不会这么安稳。 “建造者言称要摆脱俗世中心灵上的枷锁，”格林回忆道：“拂去尘埃，将对物质的追求放到最低，然后追求境界上的大平静与大安宁。” 这怎么像是江湖上的骗子？爱丽丝过去听哥哥说过，那些用空泛无实用、听起来无比美好的话术来鼓动你的人，都是想要将你的钱包从口袋里掏出。这种人，不要去理会他。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格林道：“他身体力行地带人来到这里，将从前的村子一点一点地建成如今可以容纳近万人的城镇，很多人听到了他的行为，都从各地赶来加入他们。” 原来是真的去做了吗？爱丽丝想，看来是我的判断有误。 “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它变成如今这样，我也不大清楚，”格林道：“或许我们能在它其中找出原因。” 爱丽丝点了点头：“那我们要从何处查起呢？” 格林看着寂静无比的灰色的城市：“这里太大了，或许我们可以分开去查。” 爱丽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格林也同样回视她。最终，爱丽丝笑了起来：“看来格林先生是有自己的事要去做，那么，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 格林也笑了起来：“你才是，遇见敌不过的，要先注意保护好自己。” 爱丽丝离开了，她抱着小熊，独自一人走向了城市的东面，而在她身后，格林一直眼见着她的背影消失于其间，才回转过身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了他的双刀。 不知道多少的黑色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攀了过来，它们形体各异，有类人的、有如野兽的、有似怪物的……海潮般袭来—— 格林唇边溢出冰冷的笑：“没有了阻拦……终于出来了吗？”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都是群什么东西！”他跃了起来，划过空中的刀上有苍白的魂魄在哀嚎。 爱丽丝没有犹豫地走进这座城市。在踏入其中时，她好似听见了有哪里传来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哼唱的声音。她伸出手，天空中纷扬洒下的灰色的尘埃就从她的手掌中穿了过去，这原是无形的物体，不知从何而来，飘飘洒洒，给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薄装。 “很悲伤呢。”爱丽丝聆听了一会，虽是听不见歌声中具体的含义，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失去了什么的、透彻心扉的悲哀之意。 她看着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就像是在看一座被永恒冻结在此处的墓碑。 异样没有阻拦住她的脚步，她抬步往前走去：“在这里开始，也当在这里结束。就让我找出你如此变化的原因吧。” 第31章 第 31 章 “我一直在想,‘异化’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呢？” “是有不可观摩的存在降临到地球上，还是我们地球本身催发了这种现象？那它又为什么会与人类的情绪拥有如此复杂的纠葛——从强烈的情感中诞生，余下的遗物又能为人们所用,它真的只能归属于人类的敌人吗？” “当然，我并不是在怀疑人类中最伟大的那群人作下的定义，那其中说不定会有我不知道的蕴意。我只是想要略尽我绵薄的思考,去想出减少‘异化现象’诞生的办法,毕竟,它是真的造就了很多的悲剧，就这一点，我又无比认同他们的判断。” “既然无法理解它的源头,那么,我就只能从其它方面想办法,处理异化已经有人去做了，我并不能说我会比他们做的更好，那如果从中间开始入手呢？” “如若情感是它们的土壤,那就让这土壤变得稀薄与贫瘠，并非是强压下的无情,那样只会让人变得麻木,让人不再是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格外强大的恐怖？” “我所追寻的，是绝对安全的心灵上的平静,减少过多的欲望与赘余的情绪,让人心如世外的寂静之水,悠然无波。它可以有喜悦和悲伤,但又不会为这二者影响到更深处的根本,它并非是脱离外界物质而生的,而只是会尽量减少与其的交互……我无法形容那种境界,我只能猜想，那或许就是我等心灵所追寻的平静之乡吧。” 爱丽丝将这本笔记放回了书架里，笔记上没有写下作者的名字，但它不难找到，因为这里像是一个办公的地方，书架上还有很多被出版的同类书籍，爱丽丝看了看，发现里面讲的都是如何找到自己心灵宁静之所的办法，二者估计是同一人所写。 爱丽丝又看了看这间房间里的其它资料。她发现那些旧纸堆里一部分是城市建造与规划的文件，一部分是与外界沟通交流的经济上的合约，上面都落下了笔迹，显出了其主人用心的态度。就像格林所说，这座城市的构建者，绝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那么，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爱丽丝托腮思考，她觉得那本笔记里的观点并没有问题，就算出现了变故，也不该闹到如今这种地步……也就是说，原因很有可能是出在人本身身上。 就像是一个框架，架子是好的，但填充上去的东西不行，那么组建出来的成品，也会出问题。 抱着这种猜测，她开始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另外一边，格林收回了自己的双刀，他的刀是一件强大的a级别遗物，尤其能对魂体和能量体之类的存在产生大量的伤害，它的刀身中封禁了两道灵体类的诡物，这使得它的威力在原本基础上更上了层楼，达到同等级中的最强。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些灰飞烟散的黑影，这些古怪的东西没有留下任何残余，不知它们是从何处而来，他也从未在行动局里看到过有它们的记录。他若有所思地回望过去，见到笼罩着这座城市的天幕渐渐地黑了下来。 黑夜总是潜藏着太多的危险。 那个叫爱丽丝的小姑娘应该不用担心她，她身边跟随的诡物并不比自己的弱，他要担心的，是接下来的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也是时候该行动了。 他打开手中的皮箱，“扑棱棱”飞出来一只黑色的鸟，这鸟状似乌鸦，有着黑的羽毛、黑的喙和黑的脚爪，一双眼睛红的渗人。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随着这只鸟的飞翔拉高，“他”俯视着这座灰色的城市，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知道的消息比爱丽丝多一点，他知道这座城市的创始人已死，而异化现象的爆发却是在半年以后。那时的执掌者，其实是一位女子，即创始人的妻子，米娅·奥丝塔夫。异化现象，其实是在这女人管理期间发生的。 行动局既然选择将之封印，那就确认了它会给人们和社会带来很大的坏的影响。只是，自己终究是单独一人，不如尖峰小队那样武备齐全，且还拥有着行动局中有关此处的全部资料，也是因此，差一点就被混乱的空间阻拦在外。 黑夜完全降临了。格林听见了一阵缥缈的声音，乌鸦越飞越高，它渐渐地靠近了歌声传来的方向，格林紧跟在后，小心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建筑物的后方。 白衣的女子出现在高塔上，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一幅即将要散去的模样，她的黑发在身后被风吹得扬起，双足赤|裸，踏在塔尖上，仿佛下一秒就会与风协同，翩翩起舞起来。 格林谨慎地找好了位置，是一处楼房的高处，他从箱子里拿出许多枪械的部件，花了半分钟将其组装成一支狙击枪，紧接着，他开始瞄准对面。 这是一件尤为强大的a等级遗物，拥有无可匹敌的可怕的破坏力，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着很多的限制，但一旦被命中，很少有人或物，亦或诡物，能够幸存下来。 乌鸦的眼睛开始聚焦，食指搭在扳机上，下一秒枪中的子弹就将射出，而就是在此时，女子朝着格林的方向看过来一眼。 “咚——”浩大的声音仿佛是在他的耳膜边响起，格林有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思绪，他的思维、他的身体、他所操纵的诡物，都在那一个刹那静止不动。整个人好似变成了灰色，融入到了这座死寂的城中。 爱丽丝倏然往这边望来，她的手中正持着一本应该是另一人记下的笔记，钟声传到这里来时已经比那边小了一点，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效力，有那么一会，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但很快，她晃了晃脑袋，就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她感到自己好像看到了另外的一个维度，在那里，有一个亲近自己的生物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若有所思地搓了搓身边看不见的“大狗”的狗头，她察觉自己刚才的状态有些熟悉，上一次还是在露西差点被“外星人”伤害的时候，她与小熊有一瞬间进入到了类似“同调”的境界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小熊一刀就刺进了那人的脊椎中，而现在，自己也是因为“无形之兽”的守护，避开了这次的攻击。 正是因为没有形体，它在某些无形的攻击面前，反倒有着格外优秀的应对能力。 “咦？” 还没等她多想，突然出现的陌生的声音让她瞬间警戒起来，她刚想要做些什么，那个声音就安抚起来：“别怕，我不是这座城里的人。” “那你是谁？”爱丽丝问。 那声音沉吟了下：“看你是和格林一同进来的，也应该知道行动局吧？我是行动局的人。” “有什么证据吗？”爱丽丝格外警惕。她不得不警惕，刚才如果不是“无形之兽”的守护，她恐怕就要遭受到来自钟声的攻击了，她不知道被击中的后果是怎样的，但想来，大概是和那个叫“埃蒙”的一样，在思想上被做出修改。 那个时候她之所以没有退去，是因为“无形之兽”告诉她，它可以在这一层面上为其进行防守，它所在的纬度，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具体捕捉到的。 爱丽丝格外惊讶。她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金色诡物的价值，它们的能力，远远不是那几栏技能可以描绘得出的。她有些明悟，或许这一次从行动局中得到的报酬，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珍贵的多。 那声音有些为难，他似乎是在想办法解释，但最后还是道：“我的名字叫做谢利·奥尔菲斯，如果你听格林提起过的话，就应该知道……” “你是行动局的局长？”爱丽丝惊奇道。 “不错。”那声音松了口气。 “格林每天都要提起你的名字，”爱丽丝笑了起来：“他似乎很崇敬你，将你当做了他的目标。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很威严的大人物。” “和你想象中的不同吗？哈哈，”谢利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很多人都和我这样说过，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不到我会坐上这个位置，我那个时候的能力也不足，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是怎么想的……” 感觉这位局长先生脾性很好呢。爱丽丝精神稍稍放松了些。 “不过，”她问：“局长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我只听得见你说话，你的身体又在哪里？” “唔……”谢利有些为难起来。 爱丽丝等了一会，才听见他小声说：“我现在其实不在城里……是在城里的天上。” 爱丽丝睁大了眼，她想象了一副行动局局长长着翅膀在天上飞的样子，但很快，她就将这念头甩开，点点头，作明悟状：“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坐着电视里警察用的那种直升机吧！” “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谢利被逗笑了，他否定道：“其实是一件遗物的作用啦！” 幸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爱丽丝是一位来套话的心怀叵测的间谍，也不知道这位局长能在她面前保留下多少信息。 他很快就谈到了自己的来意：“我希望你能去救下格林。” “他怎么了？”爱丽丝不由问道。 “他被定住了，”谢利道：“不是身体，是时间。” “这是一座被凝固在时间中的城市，”谢利严肃道：“只因她不想让自己和那个人仅剩的东西也消弭不见。” 第32章 第 32 章 爱丽丝没有一开始就去找这次事件的源头,这也是她从杰斐特那里学来的，如果没有一击定鼎的自信，那就去抽丝剥茧地将事件还原,再从其中，找到会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虽然麻烦，但总比一过去,就直接送了的好。 行动局的局长出乎意料是一位很好说话的人,爱丽丝之前还以为,坐在那种位置上，管理着一大群的手下，对她这种小女孩,有很大可能是不在意的,就算知道了她的实力,也很难变得亲近。 可事实告诉她，她错了。 “其实格林也是想尽快将这次的事情解决，”爱丽丝的身边,那位谢利局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这些年来一直表现得很优秀，就是性格急躁了些。他有时候总是会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认为这次有自己的过错,再加上也不曾受到过什么挫折，所以坚持着要进来……” 爱丽丝有些懵逼,这些话是应该对自己说的吗？可与此同时,她又隐隐有了一种感觉,行动局中的氛围,恐怕与这位局长有着很大的关系,格林对其的爱戴与崇敬,绝不是没有来由的。 爱丽丝没有急着去找格林,那个钟似乎并不是能够连续敲响的，谢利局长又和格林不同，他所掌握的信息，定要比那个坚持一人进来的单纯的队员要多的多。 无形的封印将这几座城市全然笼罩其中。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变化，他们只知道，这一次的封锁戒严没有任何漏洞可钻。玛佩尔小姐抱着双手站在封印的外面，她静静地看着已经聚集而来的行动局的小队，低头沉思着什么。 她身边有人怒道：“格林那小子，以为得了局长的看重，就能随便乱来，报备一声，就和那些贪婪的猎金人跑了进去，还带走了‘苍白之刻’和‘马格南之枪’，连配套的‘血鸦’也被他申请带走，如果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玛佩尔却是丝毫不担心，她的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你和我都知道，那个人在里面，他是不会让格林出事的……最多也就受点教训，他可是最护犊子的了。” 那个人不由声音小了些：“就、就算是这样，等他出来后，也一定要处罚一下！” 玛佩尔掀了下眼皮：“说的好像就只有他干过这种事一样。” “那能一样吗？”那声音争辩道：“我们是处理异化的官方组织，纪律和规则是最重要的，一次两次还说的过去，要是所有人都效仿……” 玛佩尔平静道：“那你见到过我们出问题了吗？” 那个人提高了声线：“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有谢利局长在，”玛佩尔道：“你的意见我记下了，会反应给局长的。你说的也是有道理，我会建议他采纳的。” 那人呼哧了几下，最后又嘀咕了些什么。但玛佩尔已经没有再听，她重新投入了那支新的小队的组建中。 爱丽丝从这座城市的处理办公处走了出来，在那个应该是行动局局长的人口中，她得到了很多很关键的信息。她又去过了其它的房间，在里面找到了一些东西，确认了他的所说，终是将这里发生的事梳理出了一个简单的脉络。 她出来的时候，黑夜更深了，那些飘飘缕缕的灰烬依旧在往下不断飞落，空气有些冷，像是呼出一口气就能凝成霜。 但更让人恐惧的，是这里没有一丝生机的寂静。爱丽丝就像是行走在一个毫无人烟的鬼城里，她的个子小小，抱着她的熊，身边跟着一条黄色吐舌头的犬，犹如是迷失在这里的纯洁的天使。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披着黑色修女服的怨灵漂浮在她身后，无形的不可视的兽在另一个层面一直注视着她，并随其一同前进。 “有什么东西来了！”谢利忽然开口提醒道。 “小心！”他说。他的话音刚落，就有许多黑色的影子从巷道的另一端纷涌而来，它们各自奇形怪状，超出了人类的审美观感。 它们身上带着浓重的恶意，仿佛本身就是由诸多恶意组成。爱丽丝往后退出一步，谢利的声音有些紧张：“快走！这是人类情绪中阴暗部分生出的怪物，物理方式是伤害不到它们的！它们的数量还很多，杀掉一批根本无济于事，你只会被它们吞噬淹没的！” 他还想说，他可以给爱丽丝指引方向，他能够看到这座城市的每一处，可以令其从这无边无际的情绪怪物的包围中逃脱出去……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爱丽丝带了点紧张和期盼，声音不大道：“大家，拜托你们了！” 一只又一只有着恶犬形状的“兽”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它们有各种各样的品种，颜色与形态也各不相同，但它们每一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中带着被激怒的凶残的红色的光。 它们慢慢地走向前，行过爱丽丝身边，将她守护在后，迎上了那些可怕的黑影的怪物。谢利一时说不出话来，而这个时候，爱丽丝看向那身边一直没离开的秋田犬，对方在她的注视下，抖了抖身子，口中发出蓄势待发的呜呜的声音。 “等一下！”谢利有些惊讶：“这只狗……它、它是不是变大了？变得好大！” 它伏下身子，爱丽丝爬了上去。深吸了口气，她将小熊紧紧抱进怀里，小熊的纽扣眼睛也好像有一瞬间瞪大，她高声呼道：“去吧！让我们一起去这城市的最高塔上！” 黄色的大狗纵身一跃，它跳上了一边的围墙，再然后，又跃上了一间低矮房屋的顶部，紧接着，它就在这座城市的半空中急速前行着。 谢利彻底没说话了。 爱丽丝从很远的地方就见到了那座尖尖的高塔，它是这座城市中最具有代表性质的高楼，创造它的人，希望进入修行的人，能够无限接近这天空与宇宙，能从万物的浩大之中，开释自己内心的郁结与不快乐，若是定要有情绪流淌在其中，他希望，那是喜悦与安宁的。 塔尖下是一处阁楼，阁楼的四面并没有被墙围住，一座很大的黑金色的古钟正悬挂在那里，它一动不动，好似缄默的巨人。 爱丽丝落在了最近的高楼上，她从狗狗身上跳下来，了起来。 “……我看到了，大家都愿意认同我的理念，他们从很多的地方赶来，想要听听我的阐述。我很高兴，因为我认为，追寻平静之乡是很有意义的事，哪怕没有异化的威胁，心灵的平静也能让我们从被束缚中解脱出来，能够更深地贴近自然、贴近生命、贴近我们的本心。” “我们一起建造了这个地方，将一个村子改变为城市，虽然期间遇见了很多困难，但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都克服了过去。期间我遇见了米娅，她是一个很开朗也很美丽的女人，是一位登上过舞台的芭蕾女演员，她就像玫瑰一样娇艳盛开，心灵也如水晶一般剔透澄亮，虽曾有阴霾遮掩过，但想必很快就能被擦拭而去，我相信她能够做到这一点。” “世界各地都有人写信给我，一些国家的重要官员也来问过我，媒体也将镜头聚焦在我这里……虽然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可我相信，只要我们保持着这股热忱，坚持下去，一定能够获得成果的。” 爱丽丝停了一下，高塔之上，白衣的女人也不知何时就出现在那里，她看了过来，眼中是冰冷之意。 爱丽丝没有动手，而是翻了很多页，继续道：“……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明明一切都是好的，大家都向着一个目标，一起为之而努力，我们终将会抵达共同的心灵之乡……可是……” 女人的眼中有了波动，她苍白的面颊上流露出哀伤之意。 “我不能告诉米娅！”爱丽丝见她似要有所动作，提高了声音，大声喊道：“她是那么地信任……爱着我。我也不能告诉其它人，这只会迎来他们的欢呼……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去做？就任由这一切这般发展吗？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女人的面色转为了愕然，她发觉到了不对。 “我欺骗了她，我骗了爱着我我也爱着她的人。”爱丽丝的声音低沉下来，她虽然只是一位十一岁的小孩子，但仿佛能够感受到这些记录里的沉重与歉意，她的声音飘荡在夜晚的风里，也飘进了米娅的眼中和心中。 “我告诉她我染上了不治之症，”爱丽丝道：“我并不愿意利用异化的力量来治疗这罕见的绝症，因为我所追求的，是消除了异化的平静之乡，是没有那些诡异的人类世界。我身为他们的领头人，是不可以为了私心去打破自己为他们描述出的理想的。” “但这其实是假的。”爱丽丝道，她看到了，米娅已经忍不住了，她握紧了手，双眼紧紧逼视着她。 “我真正想要做的，是将我‘自己’杀死。”爱丽丝的话音刚落，米娅就仰天尖啸起来，她周身衣物翩翩震动，下方的铜钟也在她情绪的影响下不停地晃动，但爱丽丝没有感觉到之前那种可怖的袭击。 爱丽丝将手中的笔记合上，她淡淡道：“人们在塑造一个神。他以为自己还是人，是想要为人类集体找出一条道路的普通的人，可他忘了，其他人却不一定这样看他。” “他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异状的时候，已经晚了。”爱丽丝语气复杂道：“他没想过，情绪的力量会带来这样的变故。他不明白，并非是没有其他受到喜爱与追捧的人，为什么他就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他开始感到恐惧，”爱丽丝道：“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想到自己都丢失了‘平静’，到最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不是他想要踏上的道路，他决定——”爱丽丝一字一句吐出声音道：“杀了那个神，也就是，杀了他‘自己’！” “我不管之前怎样，”深夜，一位消瘦的、眼中有智慧明光的人匆匆写下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既然现在没有神，那么它未来也必定不能有神。” “异化让一切变得如此糟糕，”他道：“我不想让一切变得更混乱。” “如果我想要拯救它，那就从我自己做起吧。这就是我的觉悟。” 第33章 第 33 章 “后来的人啊,”他静静写道：“我今日在这里记下这一切，并不是想要为自己说什么。而是是想要用我失败的经验来告诉你们，消除异化是一件格外艰难又茫无头绪的事，就像是在茫茫的黑夜中寻找那一道可能不存在路。” “他们视我如指路明灯,”他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但殊不知，其实我也只是在摸黑前进。” 他重新落笔：“如果你能从我的经历中得出些什么,那我想,这也会是一件令我感到非常高兴与欣慰的事。我的异化已不可阻止,可你们还有机会……” 女人从塔尖上消失了,她出现在爱丽丝面前，赤|裸的双足虚踏在空中,她的长发飞舞，白衣被风吹得翩翩震动，她的手中浮现了被爱丽丝刻意没有拿稳的笔记,莫名的力量涌动,书页翻动间，她立即就确认了爱丽丝话语的真假。 她明白那个人,心中也有了预感。他确实是会愿意为了理想而牺牲自我的人……她只是,还抱有奢望。 晶莹的泪从她黑色的眼眸中流出,在场的人都能够感受那种无可言说的莫大悲伤，她分明没有嚎啕大哭,可每个人都能看出她彻骨的痛苦。 谢利忍不住道：“米娅,我想,他也不想看到你如今这幅受伤的模样……” “已经晚了。”她忽然启唇开口道。 “什么？”谢利有些茫然。 但米娅已经不想再开口说话了。她重新回到了高塔之顶,仰头看着天空,像是能从这地面与宇宙相连的地方,感受到昔日他所描述过的那种奇妙的感官。她轻轻哼唱起那一首熟悉的、悲伤的歌调。 “我的爱人啊——” “他的眼中有光芒在闪耀，” “那是初晨的光辉，照在了我这颗露珠的身上，” “将我凝聚了一整晚的寒冷都驱散。” 她想起了自己在刚刚陷入爱河时写下的歌，那时的她刚刚辞下芭蕾舞女演员的工作，因为心情烦闷，听闻了他的事迹，来到这里，想要追寻一时的平静。那个时候的她又怎么能知道，她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一生所爱…… 灰色的城市晃动起来，如同被唤醒的逝去多年的废墟，天空中飘下的尘埃越来越多，如同一场彻底决绝的雪。格林从沉寂中醒来，他看着这仿佛颠簸在悬崖上的城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了？”外面也连锁般产生了回响，有人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是没明白自己为何在此处。 “埃蒙！”有秀丽的长发女性焦急地伸出手来，她身边的男性被不断的震动惊到，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正是之前格林遇见过的行动局的同事，他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抚住自己的额，整个人就像被扔入了不断搅动的洗衣机，难过到想要吐出来。 “我是……埃蒙……是琳娜的丈夫……是小镇中的咖啡手艺师……”他晃了晃头：“不！我不是！我是……我是……” 他的念头被撕扯，就像有一种力量在将他拉入另外一个世界，他心中刚升起抵抗的心思，这力量就将他的心情平复，一时之间，他好似升入了一种格外玄妙的境界，在那里，很多事情对他而言，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这空荡的城市中回荡着米娅的歌声，那黑金色的古钟也摇晃着敲响起来。慢慢地，他们看到了有残余的影像从各个角落里走出来。 “小心！”谢利在爱丽丝的耳边郑重提醒道：“她催发了那个铜钟的力量！这些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爱丽丝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几件诡物也都警戒起来，它们知道，这就是最危急的时刻了。 “我的爱人啊——” “他的身躯不比那石像的伟人更魁梧，” “他率领着众人，要建立远离尘世的理想乡，众人将他视作天上的启明星，” “唯有我，见他用石镐开凿的，一下下，是我干涸的心田。” 米娅仿佛已经彻底不在意这些来讨伐她的人。外面混乱的空间阻挡住了他们中的一部分，那一直想要劝告自己的声音，虽然有着神秘力量的支持，可他一直被困在高天上，无法插手这里的一切；那敢于朝自己开枪，想要将自己最后的想念打破的人，他根本不足惧；还有那个小姑娘…… 她的泪水随风散开，无声息地消逝不见。 “真正导致这一切的是那个古铜钟！”谢利高喊：“不要被米娅所迷惑了！她之所以能自由出现在高塔上，是因为她自己改变了自己！她仍然是人，但又不单纯是人。我怀疑，她已经与某件诡物结合到了一起……” 说到最后一句话，谢利的语声分外严肃：“我怀疑这其中有其他人的参与，那不是偶然间合成的。” “那个古钟拥有的是时空间双重的能力！”爱丽丝咬牙道：“我没有信心能打败她，你在这里这么久，有什么办法吗？” “砰！”一道爆响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爱丽丝随声望去，她见到已经恢复过来的格林端着枪，仍然不肯放弃地向着铜钟直接射击而去，显然，他也看出了，比起米娅，倒是这个古钟更像是引发了这一切的源头。 爆鸣的子弹划开笔直的气流，米娅没有低头看，那子弹锋锐到超过了一定的界限，但，它还是停了下来，在那古铜钟即将被命中之前。是时间的力量。 格林皱了皱眉，试探失败了。 残余的影响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来。他们面目模糊，看不清各自的脸，但他们仍汇聚而来，爱丽丝能感觉到，他们之中，有一种古怪的氛围在兴起。 他们在塔楼前跪了下来，双手举起，狂热般喊着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爱丽丝问。 “他们在喊‘女神’。”谢利终是回道。 爱丽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语声干涩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谢利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这恐怕并非她所愿。人们在想着些什么，她是没办法操纵的。一位领袖者死去了，他的妻子继承了他的理想、他的职责，人们也就将她看做了领袖的化身，是继他之后的，新的支柱。” “你说这些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爱丽丝是何等聪明的一个小姑娘啊，她很快就理解道：“是因为时间的缘故吗？这些人……其实都是过去留下的影像，也就是说……这一幕，在过去，就已经发生了……” 她忽然心中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这感觉，不是在刚穿越时遇见危险时诞生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沉重更难言的负担。她注视着这一幕，将之刻入了心里。 “我彼时爱着玫瑰，” “爱着浮华的灯光和舞台，” “还有人们纷涌而来的海潮般的赞誉，” “但在此后，” “它们都不及你口中吐出的言语，还有你所爱着我的温柔目光。” 爱丽丝看着这苍白的女子，她仿佛正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她下定了决心，站在高楼的边沿处，高喊道：“去吧，去将这一切停止下来！” “无形之兽”从更高的纬度探出自己的爪子，它从米娅的身边疾行而过，她微微侧目，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注意到这根本无法察觉的诡物。它靠近到古钟的旁边，恐怖冰冷的眼睛逡巡着它，像是要找到下手之处。 高天上的镜面倒映着这一切。一双悲悯的眼睛从上面望来，他看着米娅，看着爱丽丝，也看着想要与爱丽丝汇合的格林，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爱丽丝耳边回响：“我会将三座城市的封印打开，将封印全力压在这铜钟遗物上，但时间只有一瞬，你能把握好这分秒的刹那吗？” 爱丽丝想了下，心中与“无形之兽”沟通了下，最后道：“应该能对它造成一定的损伤。” 谢利道：“那就去试试吧。” “注意，”他提醒道：“要开始了！” 天空忽然降下光来，那阔别已久的光如同扫去阴霾的枪，照耀在这座被定格在过去的城中。在三座城市的外围，不少行动局的骨干突然躁动起来，他们分散在封印的周边，每一位手中都有着特制的行动局的小镜子，而就是在此刻，他们的镜子回应般往中心投去白光。 “别乱！”玛佩尔呵斥道：“还不清楚吗？这是局长在使用主镜的力量！” 行动局在她的安排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她看向城市的中央，有些担心道：“……一定要出手吗？” 格林的皮箱中也发出纯洁的光芒。他愣住了，然后，天上一只血鸦倏然飞扑下来，向着那白衣女子的方位而去。。 爱丽丝目光一凛，她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在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无形之兽”的存在，他们心念靠近在一起，见到了在另一个层面上，萦绕着无数诡异纹路的铜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影响的铜钟，静止了一刹。 那种无懈可击的圆满露出了裂缝，爱丽丝心中冷静无比，她挥下手，与“无形之兽”一起攻了上去。 “咚——”前所未有的深沉的声音响彻了天地。在三座城市中，在被影响的、没被影响的人耳中，在遥远的数座城市之外，无数的人，他们都听见了这沉重无比的声音。 “我爱的人啊，” 米娅终是抑制不住，她哽咽般哼唱道：“我爱他，胜过爱我的理想。” 第34章 第 34 章 “这铜钟,到底是什么样等级的遗物啊……”格林以“血鸦”的视觉观看着这一切，他固然被米娅的感情所感染，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利用‘自身’去干扰她的判断。因为相比于沉浸在感情中的那个,他还有更大也更重要的职责去完成。 黑色的乌鸦也夜枭般从天空中飞扑而下,它尖利的爪子袭向米娅的面部。米娅原本正凝视着破开天空的视线也随之转移了过来。 那浩大的钟声似乎有着可以启迪人心的力量,它的影响力广泛，在没有封印挡住的情况下，都快要越过山海扩散而去。行动局事先限制住了它,绝对是一件非常英明的事。 爱丽丝看到了，她的“无形之兽”也同样看到了,他们攻击到了铜钟的纹路上,周围的时空顿时就混乱起来。没有丝毫预兆的，那栋最高的塔楼层层坍塌下来，砖石被黑色的孔洞吸入,黑金色的古钟从最高处摔落。米娅的落足之处瓦解，整个人如坠落的白鸽一样掉下，她没有伸出手，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切都是在几个刹那间发生的。 那跪拜的残影逝去,高天上的灰烬也不再落下,就像被留在过去的东西，又一次被启动,缓缓地向着前面而去。 “这铜钟，”谢利的声音在爱丽丝耳边响起：“已经有了稍许的‘禁忌级’的威力了。” “禁忌级？”爱丽丝不解道。 “在s级以上，”谢利严肃道：“是能够改换现实,影响整个星球的恐怖之物。” 他没有隐瞒,对着已经拥有如此实力的爱丽丝,认真告诫道：“每一次禁忌级的出现,都代表着世界的一次生死存亡，如果你遇到了它，绝对不要想着去对付，而是保全自身，将所有有可能得到的信息传递出来。那是全人类需要一同去对付的危机。”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想：“s级……是指金色的遗物吗？那再往上，禁忌级……又该是什么样的颜色呢？” 不知为何，稍微有那么一点期待。 爱丽丝从高楼上跳下去，她身下的大狗极为敏捷，没有被任何掉落的砖石砸到，他们在散落的塔楼中穿梭，最终停留在米娅前的一段距离。 爱丽丝没有说话，米娅也没有说话。掉下的铜钟在一边的废墟中被埋住一角，现在的它就像是最普通的古物一样，充满了厚重，但也仅止于此。 这是一件威力非常强大的遗物。它不仅有着可以混乱时空的作用，就爱丽丝所见，它还有着可以净化与调试人思想的能力。如果需要对付它，不仅需要穿越时空的限制，还要不会被它掌控住思维，更重要的是，要有最直观的，直面其的攻击，缺少了任一一点，就只能为它所控制。 它是在爱丽丝和谢利共同的攻势下败了一筹的。爱丽丝的“无形之兽”是淡金的品质，是行动局中评判的s级，而谢利局长，他所掌握的镜子，恐怕会是更厉害一筹的存在。在二者的合力下，才将这次的事件拉入了尾声。 爱丽丝隐隐觉着它还有更多的威能没有发挥出来，因为掌控它的主人始终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特异，她的白裙被灰烬污染，裸足也被石子划伤，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 爱丽丝从大狗身上跳下，她小心地走近，轻声问道：“你做的这些，是想要践行他的理想……还是，想要挽回什么呢？” 谢利没有说话。他也在聆听着。 米娅偏过头来。她的神色苍白的可怕，像是即将要消失一样，她微微开口，声音也是破碎的：“我憎恨着这些歪曲了他理念的人，他的理想本可以将我们带往星空，可却被一些人毁了。” 她仍然还记得，那些追逐在她身后的影子，他们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而是狂热的、无理的、无法说服着的……那群被鼓动的人中，她还见到了一些阴暗的、从始至终就不曾抱有理解之心的……他们本是为了远离尘世，追逐心灵平静之乡而来，可却不知，外界的黑暗也同样随之而来。 “你想要报复他们？”爱丽丝疑惑道。不，她不觉得仅是如此，应该还有其它的因由。 “我想让更多的人读懂他的理念，”米娅怔怔地看着上空，喃喃道：“我还想……再见见他……” 谢利道：“在你心中，他是甘愿受病痛折磨而死，你不应该会兴起让他复活的念头的。” 米娅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自己在逃避追逐后，不慎被石头绊倒，眼见避无可避之际，有人从她的身后走来。 “为何会如此狼狈？‘乌达尔’的主母啊。”他一边走来，一边带着奇异的不解道。 米娅挣扎着回身，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他面上带着笑，目光垂下，面容似乎带有少年的柔美，又似乎带有青年的俊朗，她不认识他，这座城中大部分的人她都记住了，这样一个独特的存在，她不可能将之忽略。 “你是何人？”她警惕地问。 “不过区区一介受到乔舒亚·威宁理念影响而来的人，”他弯了弯腰，面上却毫无那种米娅在人们脸上见到的恭敬，他笑着道：“我是来看看他造就的伟业，见一份人类创造的奇迹。如此而已。” “那就让你失望了，”米娅前所未有的颓丧：“他已经去世了。而我，把他留下的城市管理成这样，辜负了他的所托……” “不不，”他摇了摇头，脸上显出欣赏，道：“我很高兴能见到那样一份灵魂，他的心念和理念，是超脱了这个虚浮世界的表面，达到更高境界的星辰。就算在这里失败了，也不能抹去他的光辉，相反，正因为他的死，将之铸成了永存。” 米娅缓了下来，对于认同乔舒亚的人，她还是很好说话的，扫了一眼这个已经有些混乱的城市，她抱歉道：“可惜不能很好的招待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这座城市中的人，已经偏离了他的道路……” “难道你就不想，”可这位突然到来的陌生人却是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提议：“亲自体会一下那位乔舒亚贤者所描绘出的境界吗？” 米娅有些迷惑。 “我来此一趟，亲眼见到了他建造的城，亲耳听到了他留下的话，还有他所撰写的书籍，无一不在向我描绘他所畅想的那个境界，我由此得到了一点启发，”他慢慢道：“于是，我也想为他回馈些什么。” 他伸出手，言语平淡，在米娅的耳中却带上了莫大的诱惑：“我可以，让你和我，一同前往那传说中的，‘心灵平静之乡’。” 米娅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将手伸出，握住了对方的手。 于是，她就感觉到了，她仿佛坠入了一个五彩绚烂的世界，这里仿佛囊括了世间所有，但她没有空闲去看，因为一阵牵引力带着她，在不断地往上升、往上升……然后，她就抵达了，那个无垠广阔、无限深远的境界。 “居然真的有啊！”一个轻狂的声音在另一个地方开口说话，他聆听了自己首领讲述的关于另一位同伴的故事，颇为惊奇道：“我是搞不懂那些啦！还以为是糊弄人的。” “那是种思想，”之前评判过行动局的声音淡淡道：“和你的性子不符，自然难以理解。” “可你不还是懂了？”更年轻的声音不安稳道：“还带着她一起去看……真是狡猾啊，她一定看到了很多其它的东西吧？” “我只是让她体会到我之思维，”先前的声音叹息了一声：“我对她毫无保留。为什么她会相信，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可惜，如果她是靠着自己，能够长久驻留在心灵平静中，就不会心生妄意了。 “我看到了，”米娅伸出手，她看着天空喃喃道：“那个男人有着非人般的智慧，他的智慧让他能理解这个世间绝大多数的一切。他拥有着无数可以被称为僭越的知识，而他的心灵，也能让他将这所有的知识压服……我看到了，乔舒亚的理念是没有错的。我不想让它就这样消失。” “这座城是他理念最后留存的地方，”谢利道：“尽管它后来对你并不好，但你还是不想让它就这样败落。这才是你将之定格起来的原因。” “这是……他最后的痕迹，”米娅极轻声道：“我想，让更多的人来见证他的存在。他是天空上的星星，值得被所有人铭记。而且……” 而且我的心中还抱有妄想，只要更多的人认同，终有一日……他将会有从过去走出来的可能，而那个时候，他也会成为不朽。她的面色苍白，这句话在心中辗转了不知多久，竟一时不敢说出口。 那个时候，只要他见到了自己的理想遍地开花，一定……一定是不会责怪我的吧？ “我想，再见见你啊。”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渐渐地，了无生息。 谢利的声音出现在爱丽丝的耳边：“她的身体经受了改造，似乎与某种诡物相连，她没有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我不知道具体是哪种诡物，不过，应当是与‘距离’与‘存在’有关，她一直在饱受折磨，一如她痛苦的心。” 爱丽丝被吓到了，她猛然回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谢利是一个穿着风衣、面貌无甚出奇的男人，他双手插着兜，一双眼睛深邃无比，他淡淡道：“就在刚才，镜子‘碎’了，我也就解放了，不用再在天上当柱人了。” 爱丽丝撇了撇嘴，让“无形之兽”尽快回到自己身边。看着微笑着闭目的米娅，她心情怅惘道：“她是……自己结束了生命？” 谢利道：“她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也就没有继续再坚持下去了。” “她会和自己爱的人在地下重聚么？”爱丽丝问。 谢利愣了下，但最后还是点头道：“嗯，一定会的。” 爱丽丝有些出神：“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她伸出手，一道虚幻般的光点落在她的指尖，这不是他人的灵魂，而仅仅是逝去之灵的残响。真正的她，已经去与自己的梦中人团聚。这残响，也是两份不同的色彩相互拥抱在一起。 金手指给出了两份讯息。 【他知道，她爱他逾过生命。】 【真好，能去见你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谢利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望来。 爱丽丝抬头仰望天空：“那些灰烬也不见了……” “那是时间被定格后，与现实摩擦产生的异象，”谢利也一同望向虚无一物的天空：“时间是恒定向前的,违背了自然定理,将之禁锢,就会有反应回响在其间，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再度看向了米娅：“既然始作俑者已经逝去，这座城市也被放出,异象自然也就消失了。” 爱丽丝收回手，那虚浮的光灵被她拢于袖中。“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她问谢利：“米娅在之前说过的那个男人,在她被追逐的时候,说要带她去感受‘心灵平静之乡’的人，他和这一切没有关系吗？” 谢利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顿时就苦恼起来,仔细看去，这个男人最多也就三四十岁，正是如今人们一生中最为黄金的时刻，可他的眼角处却有层层的皱纹堆叠起来,当他愁苦的时候,那种疲惫的感觉就深深地从他的身上透出。 “她的形容，”最后他还是道：“我只能联想到一个人。” 见到爱丽丝浮出好奇的神情,他笑了起来：“可惜，我不能把他的情报告诉给你，那可是个最高等级危险的人物,拥有煽动人心的恐怖的蛊惑能力,任何一点的泄露都有可能造成败坏的影响……你啊,还是不要卷入其中,去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爱丽丝也叹气，她学着谢利的模样担忧道：“可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有时候，能不能置身事外，可不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 “那就……”谢利也思索起来，半晌后，他放弃般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哈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让该做的人去做该做的事’，后面的事可就和你没多大关系啦！” 爱丽丝瞧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让我去救格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还是你认为，你其实可以将一切进展都把握在手中，所以……” 谢利也瞧着她，静默了一会，气氛稍微紧张起来。突然，他大笑道：“怎么样，刚才是不是特别有厉害人物的风范……是不是真以为我还有很多手段没使出……算了，小姑娘，我的队员们就要来了，你的任务也正式结束了，鉴于你在其中的付出，有时间可以再来我们行动局一趟，来谈谈战利品和回报的事……” 他起身往后走，风衣在风中被吹得扬起，他摆摆手，十分干脆地离开了。远处，一群黑西装的人奔跑着涌来，在他们的身后，汽车也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天上，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逐渐接近。 爱丽丝看见格林和一个曾见过的身影重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叫做埃蒙的行动局失陷人员。 爱丽丝转过身，“无形之兽”从另一个层面中探出头来，她刚想要去摸摸它的脑袋，就被它口中送过来的东西给惊了一下。 “这是……”她看了眼这灰扑扑的东西，想起了“无形之兽”技能介绍中的最后一项，那个叫做“拾物”的技能。 时间翻过一页，一天过后，爱丽丝抱着小熊，来到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偏僻小镇。这里过去曾是以矿物挖掘而生，在资源被挖空后，聚集而来的人就散去了，连本地的壮年劳力也去往了其他城市发展，只剩下一些妇孺和老人留在这里，生活安静得有些寂冷。 爱丽丝在这里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决定了要去往西北边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废弃的矿洞，据说是最早被发掘的采集点，也是地下最大的富区。半个月前，有一个喜欢抽烟的陌生人来到了这里，因为他出手很大方，所以店里的老板对他还算有点印象，其形貌，与爱丽丝所说的大致相符。 爱丽丝来到了那个矿区，这里有很多废矿堆积成的小山，就在她以为要找人来挖掘搜救时，她模糊听见了下面传来哐哐当当的声响。 刚想往矿洞中探头，爱丽丝就见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突然从里面窜出来，她接连往后退出几步，差点就想叫身边的诡物一起出手了。 “你是……杰斐特？”看着这衣衫褴褛，头上戴着矿工帽，一张脸也被沾得黑乎乎的人，爱丽丝不敢确信道。 “啊，”“黑人”拎着矿镐，有些迷惑地看了过来：“是你，爱丽丝，你怎么过来了？” 爱丽丝无语：“不是你发出的求救蝴蝶吗？” “它去了你那里？”杰斐特一惊：“我还以为它半路绕了一圈，在回来的路上被什么东西吃了呢！” 爱丽丝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了，她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瞪着杰斐特。 杰斐特抓了抓脑袋，打着哈哈道：“你能够过来，说明这上面的危机已经被解除了？” 爱丽丝看着他：“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杰斐特笑了起来：“我当时是在一个小秘境里，就在这下面，为了追寻一些东西。本来深陷在秘境中就很难办了，外面还出现了更麻烦的问题，这两者相加下来，直接将我钉死在了原地，直到一天前，我才感到其中的一种束缚逝去……” “秘境？”爱丽丝思考道：“时空的混乱影响这么大吗……” “我以为‘茧中蝶’会飞到吴那里，”杰斐特满面黑灰，也看不出他有没有不好意思：“就是阿德里安，你应该接触过他了吧？别太信任那些人，银灯会的，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资本家知道吧？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我觉得你才是更不该信任的人，”爱丽丝没有被绕过去：“你其实就是想找人赶紧将上面的事情解决了是吧，因为凭你的能力，那个秘境还困不住你。” 杰斐特支吾起来：“那个……啊，你知道上面是发生了什么事……行动局是出手了吧？” 爱丽丝又想起了米娅和那位乔舒亚的故事，原本沉重的心情就更不好了，她低下头，将里面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她没有讲具体的手段，只是说自己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杰斐特时不时点头，假装自己听得很入神，半晌后，还故作伤感道：“真是令人感到悲痛的爱情故事……话说，你就这样看着他们将那座大钟给带走了？” 爱丽丝被他的急转弯给打得懵了一下，她喃喃道：“啊，行动局应该不会任由能控制人思想的东西落在他人的手中……还有，是谢利局长创造出了那个机会，后面也是他将大钟的威能给封住，如果只有我，是解决不了它的……” “你被骗了呀！”杰斐特猛地跳了起来，他痛心疾首道：“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你将那本那什么创始人的笔记找出来，那个叫做米娅的女人，她会这么容易就放弃抵抗吗？后面就算他有出手，但如果没有你，他真的能那么快就将之解决？” “该死！该死！”他急得转圈圈：“早知道我就不去追查什么遗迹了！有那么件遗物在那座城里，我还找什么诅咒的宝石！！” 爱丽丝斜眼看他，这家伙，说的好像是自己损失了那么件重宝，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又老了一岁：“那位谢利局长可是一直看着下面的，说他心中没有解决那件事情的办法，我是不相信的。最多也就多拖一些时间，他们会有更多的人赶过来……” 他们二人互望了一眼，杰斐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单纯的白羊，而这个时候，爱丽丝背包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她看了下，不是认识的号码。 “你好，”对面是一个冷静的女声：“我是‘对异化应对解析与防范局’的主管，玛佩尔·金，请问你是爱丽丝女士吗？” 好正式！爱丽丝睁大了眼：“啊，我是，你们、你们行动局这么快就将事情处理好了吗？” 杰斐特示意她将免提打开。 似乎是感觉到了爱丽丝的关心之意，另一边的玛佩尔也稍稍放缓了语声：“是的，除开最中心的那座城市，其它地方的人最多是有部分人身体不适，需要入院修养一段时间，当然，他们思想上的问题，恐怕就需要更专业的专家来看诊了，我们也会在这其中调派人手，保证他们得到最基本的治疗。” “那就好。”爱丽丝心情稍微明朗了一些，毕竟，按照关系来说，她此身的“奶奶”也该是其中的一员。她在结束后就给露西打去了电话，确认对方依旧安好，也就是人糊涂了几日，有些辨不清近几日具体的时间。 “我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您，是为了‘城市之钟’事件的收尾，一般来说，委托事件的解决者，都会有机会将自己的名字呈现在银灯会的委托板上，但因为您年龄的关系，局长认为可以隐去您在此次事件中的影子，当然，您的贡献是不会被我们忽略的，鉴于此次事件的影响，还有您在上次选取的‘异世界旅行券’的不适用性，您可以再来我们局里，选取一件s级的遗物和五十万的金钱……” 会帮我把名字藏好吗？爱丽丝有些惊喜，她之前听哥哥说过，在穿越者没有发育到能横推世界的时候，一定的隐藏有助于他将自己和身边的人保护好，毕竟，坏人有无数次的机会使坏，而你，只要有一次的疏忽，就会留下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 她听的时候非常认真，并将之记了下来。 她觉得这位玛佩尔小姐的话并没有什么异常，刚想要答应下来，就听见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杰斐特故意的咳嗽声。 奇怪的味道传来，爱丽丝刚想离他远点，就见到杰斐特伸出手，示意她将手机递过去。爱丽丝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来和她谈谈，”杰斐特非常低声道：“别怕，我和这些家伙们打交道打得多了，知道他们还能被压出什么东西来。” 爱丽丝张了张口，还是将信将疑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把你刚才说的东西再说一遍吧，”杰斐特十分自然道：“我没有听清。” “你……”玛佩尔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很快，她就忆起了什么：“你是杰斐特·西奥！” “是的，好久不见，”他挺着背，叉着腰，又回到了自己从前侃侃而谈的模样：“我觉得，你刚才所说的东西还可以再翻一倍……” 对面似乎是传来咒骂的声音。 爱丽丝眨眨眼，她看着杰斐特一个人将那边搅得鸡飞狗跳，扯皮了好一会，还是谢利将话语权接了过去，然后，这两个人就进行了一番不间断的较量，连一些鸡皮蒜毛的东西也不肯放弃。 她悄悄地打开自己的金手指，细看自己新得到的那件东西。 这是和自己从米娅身上得到的逝去之灵的残响一样，是淡淡的金色品质的物品——一份看上去无甚出奇的土壤。 【这片土地上曾经盛开了希望之花，但可惜，在成长的途中，它被污染了。】 爱丽丝深吸了口气，她能够感受到，这份材料和自己之前得到的残响十分匹配，只要还差一件，自己就又能够快乐地合成了。 而这个时候，神清气爽的杰斐特也挂上了电话，从不远处向她走了过来。 “搞定了，”他打了个响指：“一件s级，两件a级，再加上一百万的美金，你可以随便什么时候过去拿。” 第36章 第 36 章 看着爱丽丝惊讶的眼神,杰斐特得意道：“是不是重新认识我了？” 爱丽丝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你要是换个形象，这句话还挺有说服力的。” 杰斐特瞅了瞅自己的着装,一点也不尴尬道：“行,我们一起回镇上去吧。” 之前将爱丽丝“骗”来救他的心虚完全消失不见，他将捡来的石镐随手丢弃，一边往外走,一边兴致勃勃道：“其实这次能争取到这么多,也是行动局的那个老狐狸松了口,那家伙，别看他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心中算计一点也不少。否则的话，行动局也不至于能将局面稳定到这种程度,我看啊，他估计是看上了你的实力……” 爱丽丝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中嘀咕了一句：“这就是大人们的世界吗？还好，我现在还不用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视线往外拉开,来到挂断了电话的谢利那边。周围黑西装的队员们进进出出，都在为这一次的“城市之钟”事件收尾,格林也被派去处理那些失陷成员们的归队事宜。一边的玛佩尔有些惊奇道：“局长你说的爱丽丝,她怎么会和杰斐特那个混子扯上关系？” 谢利拿着手机,他一边思索,一边道：“这也没什么,她既然能接触到银灯会,说明她还是有着自己认识的人的。” 玛佩尔摇摇头：“关键是杰斐特的名声不太好,听说他曾经好几次坑过自己的队友。” “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去体验的,道听途说可确定不了什么，”谢利依旧很淡定：“更何况，那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姑娘，许多成年人都比不了她。她身边还有好几件的诡物，其中一样，应该是s级。” 玛佩尔不禁苦笑道：“我们这里，升为骨干精英才有可能申请下来a级，结果民间的一个小女孩就能有s级诡物……” 谢利低低笑了起来：“那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你看看，算上银灯会和真知会，能到达这种地步的，总共有几人？” 玛佩尔面色肃然起来：“那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比如说，将她拉进局中？” “我们不是正在做吗？”谢利笑道：“有时候，人才是需要投资的。不一定非要把他们掌控在手里，仅仅是交好，就能够给我们带来很多的东西。我们有大义，也有愿意为了大义前行的人，只要能将自己的职责履行好，自然会有一位又一位心怀人类未来的人主动加入我们。” “就像是这座乌达尔城中的乔舒亚，”谢利道：“哪怕没有加入行动局，他也可以称作是我们的同伴。他是前行者、是牺牲者，但与此同时，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这样的人，以前会有，现在也有，未来……还会更多。” 玛佩尔面上现出认同与惋惜：“乔舒亚确实是一位人杰，如果我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恐怕做不到如此决绝。就是米娅，可惜了，她被蛊惑着加入了真知会，成为了其中的领柱之一……” 她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圣母’，这还真是一个无比贴切，又无比讽刺的代号，她明明只想践行自己与所爱之人的理想，却被人们高举着，推上了她不愿踏上的高台。高尚与卑劣，为何要同存一座城中呢？” 谢利的神情冷肃下来：“真知会……”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玛佩尔苦恼道：“让‘圣母’将钟声扩散开来，但一直到最后，也没有人来挽救被我们打败的她，有他们插手的痕迹，却不见他们中人的参与，难道说，他们的目的，其实已经完成了？” 谢利抬头仰望着天空：“那个人，或许他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米娅。” 玛佩尔思索起来：“不是米娅……”她想了想局长转述的米娅最后留下的话，突然惊醒道：“他想找的，其实是乔舒亚·威宁！” 谢利唇角翘起：“‘城市之钟’这件遗物，它很早就在那里了。米娅的力量，是来自于同她融合的诡物，那么，如果米娅没有异化，它又是来自哪里呢？” 他自己回答了：“是乔舒亚·威宁。是他的死触发了异化，准备来说，是打断了另一次可怕的异化。他已经踏上了成为‘神’的道路，所以他死后留下的遗物，才能到达如此地步。” “真知会谋划的，最初就是这位乌达尔城的创始者，”谢利淡淡道：“他想要邀请的，也是贤人乔舒亚，对于他的转变，真知会是乐见其成的，说不定，还有推波助澜过……” 玛佩尔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却艰难到吐不出一个字。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惊，谢利笑了起来，他道：“别担忧，玛佩尔。” “还记得行动局的那句话吗？”他轻声说：“迷雾途远，黎明终将会到来。如若不来，我等便持烛前行。” “是。”玛佩尔惭愧道。这是镌刻在行动局纲领中的一句话，据说是初代局长亲手写下，曾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坚持前进，是嵌刻在他们心头的最重要的启示。 谢利局长与他的助手玛佩尔在讨论着事件背后隐藏的黑手，而被他们讨论的，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城中事的结果。 “啊——”那个年轻的声音发出长长的不爽的质问：“为什么呀！我都帮那位姐姐从封印中逃出来了！结果……虎头蛇尾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身边的人回答他：“那个女人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年轻人瘪嘴道：“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我在进行一场新游戏的时候，一般都不会让自己的队友死去的。” “不过，”没等那人回应他，他就自己笑了起来：“既然那位姐姐失败了，那就说明，她还是不够强。不论是在实力上，还是在心性上，她都是败者。而我啊，可是主角，是要走到大结局通关的人！” 他从坐着的姿势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台游戏机样式的东西。外面的阳光照在他金棕色的短发上，像是在熠熠闪光。他的面容无可挑剔，身形并不高大，却有一种勃勃生长的恣意之情。他最多也就十六、七岁，像是这初晨的阳关，充满了狂放的希望。 仿佛这个世界本该以他为中心。 “那当然，”那个熟悉的声音回复他，就如同当初在米娅面前伸出手时一般，充满了令人忍不住亲近的温和之意：“你可是我们真知会的领柱之一，是获得了代号的最值得我信赖的成员。” “——‘玩家’” “多米尼克·里格斯。” 镜头回转，爱丽丝在行动局的收藏库中寻找了很久。这一次的行动局拿出了很多好东西，不像上一次那样，只有零星的几点蓝色。 但金色依旧很少。遗物不是每一样都能使用的，有些遗物效用确实很厉害，可人们却无法使用它，就如同爱丽丝选过的“异世界旅行券”，有去无回的车票，只有走投无路、活腻的人才敢去试上一试。这样的遗物，等级是很难评判的。 她停在了一把黄铜钥匙面前。 身边的负责人解释道：“这不是那件遗物的本体，它只是一个契子，是能够将你带去真正遗物那边的钥匙，使用它，你将会被传送到一个破败的房屋里。可房屋真正的地址，我们也试过了，完全查不出来。” 金手指提示她： 【无人的小屋，失落的荒野之馆，饱含着诡秘与凶险，就像是电影中的凶杀悬疑之所，它集合了一切使你心跳加速的模板，使用它，你就可以与恶徒、鬼魂、精怪……等诸多的奇幻生物，来上一场赌上性命的惊心冒险。】 爱丽丝有些咂舌：“这确实很离奇的样子。只是，你们这里就没有一些很实用的s级吗？” 负责人讪讪而笑：“好的东西都被人预定了，依谢利局长的意思，工具就要被使用起来。放在收藏库里，除开让看的人一阵惊讶外，不能起到一点完成行动局任务的作用。不过……” 他将爱丽丝引到一朵胸花面前：“你可以看看这件‘西尔维娅女士之心’，它可以让你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就连诡物有时也会被其迷惑……” 爱丽丝转了几圈，她的心早已从竭力介绍的负责人身上转了回去，等到最后，她道：“我还是想要那把钥匙。” 没有管那位流露出惊讶与不解神情的负责人，爱丽丝又选了另外两件蓝色的遗物，就急匆匆地从这里回去了家中。 露西并不在家。爱丽丝照旧“蹬蹬”跑上楼，将窗帘和门拉上，喜悦又期盼地将三样物品填进了格子里。 残响（淡金）+土壤（淡金）+黄铜钥匙（金） 爱丽丝屏住呼吸，一把将手拍在混合后跳出的红色礼物盒上。 然后，她就从盒子里看到了俯瞰之景。 在那里，她看到了数栋整洁漂亮的房屋，街道从中穿行而过，树木高大又葱茏，每一家的篱笆里都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在中心处，白色的喷泉喷涌出清澈的泉水，几条彩旗悬挂在屋檐之间。 有商店，有餐馆，有旅社，有政务处，有保卫队，她甚至还看到了一间很小的诊所——这是一个小镇，一个完整的、建设完好的、设施齐备的美丽镇子。 礼物盒中空无一物，但爱丽丝知道，她已经得到了它。 第37章 第 37 章 【斯维尔小镇】 品质：金 技能：空间独立（它位于不可知处,没有你的指引，其他人或物不可进入）、神秘钥匙（作为主人，你可以尽情招待你想要邀请的朋友）、增幅（成为这里的居客,不仅能够获得一处避难所，实力上也将获得一定的加持,当然，越是强大者,受到的影响将越少）、种田（你将获得八块土壤,可惜,你还没有超凡种子）、特产（依据入住居客的特性，你很有可能将会获得一些产出）、自愈（建筑受到的伤害会缓缓愈合） 寄语：欢迎！小镇的执掌者，我亲爱的镇长大人！ 爱丽丝怀着高兴的心情，将这座漂亮的小镇逛了个遍。她数了下，这里总共有十九座的房屋,其中包括了一家商店、一间旅社、一间餐馆、和诊所与警卫处；中间最大的,类似小型庄园的地方，就是镇长的居住和办公处。那技能所说的八块土壤，就是在镇长的花园里。 爱丽丝看了看那两块田字形的土地,见到上面空荡荡的，心里只觉着想把什么东西种下去,这种感觉来得奇妙，但一点也不突兀。 算了，现在自己并没有种子类的遗物，爱丽丝遗憾地走开。她来到商店的位置，门扉自动为其打开,爱丽丝环视了一眼木制的桌台,和它后面空荡荡的货架,心中灵光一闪，将怀里的爱心小熊抱了上去。 在它大概是懵逼的眼神中，爱丽丝雀跃的宣布道：“熊熊，以后这家商店就归你管理啦！” 她的话音刚落，商店内部就进行了一些微调，几条彩色的缎带卷了出来，将货架装饰得洋气了许多。桌台的一边也放上两只袖珍小熊的玩偶摆件，一边的墙上挂上了可爱风的棕色时钟，风铃也是动物的造型。 “咚！”一柄小刀被插在桌上，那倚靠在一起的两只一棕一白小熊顿时就被分开了，爱丽丝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诶，你不喜欢有另一只小熊吗？”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只喜欢你一只小熊！” 小熊把刀收起来，微微侧过脸，像是害羞了。 爱丽丝将之抱了起来。她发现，在她将小熊安排为店长的时候，小熊的品质就由“白”变为了“绿”，技能栏里也多了一项技能。 “百宝箱（它可以从它肚皮上的爱心肚兜里掏出很多有用的东西）” 太好了！爱丽丝想到，她猜测得果然没错，诡物是可以继续变得强大的，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也可以通过其它的方式……总之，一切不是定死的。 她看向小熊，想让它演示一遍。小熊想了想，从爱心图案里掏了掏，掏出一柄巨大的锤子来，这锤头比它整只熊长了有三倍，它不怎么满意地将之收了回去，然后，从中掏出了一把电动的锯子，打开开关，锯子就“嗡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小熊的表情是不是狰狞了许多？爱丽丝在一边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想。不过，既然它那么高兴，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爱丽丝带着它，继续往下一个地点走去。那里就是诊所的位置，她没有在镇里发现修道院，只能尝试着看看这里与修女姐姐的相性。 漆黑的怨灵修女出现在白色的诊所中，她飘着巡视了一圈，像是还算满意，冲着爱丽丝点点头。“那么，”爱丽丝开心道：“从今以后，我也可以叫你医生姐姐啦！” 修女举起一个很大的针筒，里面盛着一些灰绿色的不明液体，她抬起头，头巾微动，像是在表明她颇为期待的心情。 爱丽丝眨眨眼，在她的眼中，怨灵修女的词条也开始变动——品质由“绿”变为了“淡蓝”，技能也多出了一项，“针筒（她可以为你注入奇怪的药剂，至于效果好坏，你尽管从减益效果中选一样）”。 “这估计只有在遇到敌人的时候才能看到具体威力吧。”爱丽丝思索道。 他们下一个去到的地方是警卫室，那里是一个屋顶为蓝色的不大的房子，里面的布置很简洁，但一些该有的东西都有。 “话说，”爱丽丝有些疑惑：“这座小镇真的需要警卫吗？还是说，会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袭击？” 想不明白，爱丽丝还是让“无形之兽”担任了这里守护的职责。她第一眼就去看它的词条，可惜，它的品质并没有改变。 “看来，小镇的加持对金色的诡物作用不大。”爱丽丝一时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将心情收拾起来，如今有这样的收获就很好了，她之前就有过要给小熊和修女提升实力的想法，小镇的到来，恰好解决了她一部分的需求。 警卫处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大群的狗狗。为首的是一只抬头挺胸的黑色的罗纳威犬，脖子上带着皮制的项圈，在它的旁边，是一只较为纤细的尖耳竖起的杜宾犬和一只白色的看起来憨厚的拉布拉多。 这些都是现实中较为出名的警犬的类别。 爱丽丝欣喜地发现，这群狗中，有很大一部分，也都由“白”色变为了“绿”色，技能中更是多出了一栏：“围猎（当它们数量为复数时，各自攻击力会上升百分之三十）” “哇！”意外的惊喜，爱丽丝跑了过去，许多的狗狗也都涌了上来。他们欢快地玩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小镇中充满了快乐的笑声。 今天的天气是阴天。 露西走进监狱的时候，外面负责检查通行证的人同她打了个招呼，她回报以微笑，同时心里也明白，大概是她来的次数多了，这里的人，也都记住了她。 在探监室等了一会，狱警压着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到他，露西嘴边不由露出一抹微笑，她拿起了通话的话筒，示意对面人将之接起。 男人一直盯着她，眼中是一种冰冷的情绪。 “好久不见了，巴里·克莱斯。”她用一种轻柔的、重逢般的语气说道。 巴里·克莱斯依旧不发一语。但露西丝毫不以为意，她继续道：“又是一年没见了，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在监狱里过的好吗？” “当然，我其实并不关心这一点。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和妈妈都过的很好。她的年龄虽然大了，但一直都没有什么毛病找上她，她最近喜欢上了侍弄植物，养了一盆叫做‘贝妮’的花，每天都会给它交水，前一个月的时候，它开了花，妈妈高兴地把它拍到了社交圈上，有好几千个人都给她点了赞，没有了你，她过的快活极了！” 男人咬着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露西面上笑容更得意了，她靠近过来，脸都要贴到隔离的玻璃上了：“还有我，上个礼拜的时候，我就被提拔到了警长的位置，手底下多了好几个警察的队伍，在来的路上，我刚刚把一个猥亵杀人的罪犯递送到警局中，一想到像他那样的人，接下来的一生都要被监|禁在监狱里，我就忍不住为外面还没有遭遇到这些人迫害的无辜者感到高兴不已……” 男人砰的一声站起，整个人像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另一边的她狠狠殴打一顿。他知道这是报复，是一刀刀插在他心上的复仇，是对他曾经伤害过她们的回应，但他却又不得不来，因为他太想知道外面的事了。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出去了。 他身后的狱警赶紧过来，限制住他激进的举动。 但露西比他更具侵略性，她凑上前来，飞快地说道：“看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你以为现在还是从前吗？也就是监狱限制住了你，如果你真的出来了，我第一时间就可以把你送进地狱里去！在那之前，我还要把你给我和妈妈带来的伤害和痛苦，一分不差地还回到你的身上去！” 她怒吼道：“你来呀！过来啊！” 她像是一头爆发出来的母狮子，连玻璃墙对面的两个人都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巴里·克莱斯也不动了，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露西又重新恢复了笑容。收拾了一下自己，对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是否应该制止她的狱警，她抱歉道：“我的谈话结束了。” 没有将爱丽丝的事讲给里面那人听，因为她不愿将爱丽丝的名字暴露在那样一个恶心的人渣面前，她也没有将自己的事讲与爱丽丝听，因为她希望她见到的，一直是她的笑容。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曾经恨不得在梦里捅他无数刀的人，她不再停留，向着监狱的外面走去。 她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正好放晴，灰暗的乌云被驱散，一缕阳光照耀到大地上。她忍不住抬起手，从下面看向太阳。后面埋葬的是她不愿启齿的过去，前面是她即将走进的未来。 这光未免有些太耀眼了，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了上去。她已决定这是最后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因为她的生活，已经容不下那个人一丝的阴影，她的心结，也终是被完全解开。 “我们的灵魂是彩色的，”她开着车，往着家的方向驶去：“它们也都会有灰暗的时刻。但不必惊慌，只用记着，用你最适应的速度，慢慢地走出来就行了。” 她回到家，爱丽丝在二楼上就见到了她的车子。她从屋内迎了出来，二者相拥在门前的草坪前。 第38章 第 38 章 露西匍匐在地上,她的身上覆盖了很厚的一层雪，呼吸之间冷空气进入她的肺部，像是冰渣也跟着混入到身体内,她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已经冻僵了。 但她仍然小心地保持着不动。这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因为她的身体在这极寒的环境下，已经有了僵硬的感觉。真正让人难以保持镇定的是，失温会带来恍惚,而在她的不远处，现在就有一个有近两人高的可怕的怪物正在不停地搜寻着…… 她是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中呢？ 她的记忆回到了一个星期前。 温暖的白色的小屋前,有一棵很大的葱翠的树。那一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树荫照下来,留下斑驳的印痕。母亲特蕾莎正温柔地倚靠在门框前,穿着自己最习惯穿的浅色毛衣，笑着看她和爱丽丝说着话。 “你已经准备好了吗？”爱丽丝有些担忧地问她。 “是的,”露西蹲下身来,很认真回答道：“衣服、食物、通讯器,还有……” 她回过头,冲着马路上的一辆越野汽车招招手，车前的人也用同样的动作回复她：“还有……朋友。” “我们这一次会去十天,十天之后，就会来这里接你回去，”露西道：“顺便，还会给你带来你一直想要的礼物。” “真的不可以让我也一起去吗？”爱丽丝又问。她并非是一定要跟在露西身边，只是，他们这一次的活动,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 露西笑了起来,她摸了摸爱丽丝的头,安慰道：“你还太小了点，我知道你有……有着自己的特别的朋友……但，嗯，这次去的地方是专属于大人的冒险……” “原谅她吧，小爱丽丝，”一边的特蕾莎老妇人虽然头发都已经白了，但说话的声音依旧很清晰：“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登山的梦，只是那时候没有条件，现在她长大了，想做的事也都已经做了，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开始放飞自我起来。” 她用一种说着什么不可知秘密的语气道：“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小露西啊，可是比现在的你任性多了……” “妈妈！”露西忍不住瞪过去，打断道。 特蕾莎只好做投降状。 露西又低下头，她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小熊，嘱托起来：“要按时吃饭、睡觉，要听特蕾莎奶奶的话，一个人不要乱跑……还有你，”她一点也不怕，握了握小熊的手：“要好好照看好你的主人哦！” 小熊侧过头看着她，像是在无声地表达：“这还要你说吗？” 特蕾莎没看到这一幕，她只是微微笑着，像是不想打扰这温情的一幕。她知道，这次的外出，不仅是露西为了庆贺自己获得了警长的职位，在假期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为了放松下心情，迎接新的生活。 真好啊，去过自己的人生。那些被抛在阴沟里的，就让它们一直在里面呆到死好了。 爱丽丝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在露西忍俊不禁的神情中，她从身上拿出一把黄铜的钥匙，郑重地交到她的手上。 “这是？”露西不解道。 “是一把能打开另一个地方门的钥匙，”爱丽丝很严肃地说：“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就使用它，它会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千万不要把它遗落了，要随时带在身上。” 露西先是愣了下，然后，她明白了过来：“是和那些事有关的吗？” 爱丽丝点点头：“你可一定要记得啊……” 露西的神情迷蒙起来，她感到很冷，视线所及处都是皑皑的白雪。有什么东西从远处的方向走来了，它的身体很大，比最强健的男人都要粗壮，身上被厚厚的褐色的毛皮包裹着，两只脚深深浅浅地从雪地上踏过。它的头略尖，呼吸处散发出白雾，像是一只糅杂了人类与猩猩特征的野兽。 它似乎是在嗅着什么，要往这边追寻过来。 露西的心立刻就紧张起来，她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被挂在脖子上的黄铜钥匙。 近了……更近了……露西好似都能闻到它身上那股奇特的臭味。而这个时候，另外一个方向忽然传来轻微响动的声音，怪物转过头，迟疑了下，向着那里奔跑而去。 它的速度很快，四肢刨动间，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露西松了口气，她从雪下爬了出来，辨认了一下环境，飞快地往营地的方位跑去。 他们这一行一共五个人，除了一位在临行前突发疾病被留在山脚下的队员，有两位，是拥有丰富登山经验的老人，剩下的人中，露西也曾与局里的同事们有过短暂的登山经历。他们的计划是在山上露宿四天，登上峰顶后再下山，一切的物资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一天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了预定的地方。做好了取暖的措施，最年轻的迪戈从背包中拿出一台收音机，见到众人都看他，这位应该是刚从大学中毕业的学生不好意思道：“我习惯在睡前听上一会音乐。” 露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见到上面的信号已经没有了。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登山达人，他和善一笑：“不用担心我们会失联，现在和很久以前不一样了——我带了卫星手机，真要遇到什么事，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地面……也就是来这座山的人很少，如果是在那些有名的高山，说不定我们还能遇见一同攀登的人。” 帐篷里的人都笑了，他们的心情很不错，认为这一次的冒险应当会很愉快地进行下去。与露西靠得最近的，是一位短发的女性，她的职业是高中的教师，但与此同时，她也是一位极限运动爱好者。 他们是在一个网站上认识的，彼此间也互相熟悉了一年，这次的活动说不上是谁发起的，因为他们都有要聚上一聚的念头。 迪戈在调整着收音机的频道，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间或有电台的播报。 “……滋滋……流感频发，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发来消息称，多州病例于短期内激增，我们应当……” “……某互联网公司继上次的裁员后，又预备要辞退百分之八十的合同工，不知这样疯狂的行为何时才能停止……”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海吗？我知道你心里有着另外一个人，你正在为她疯狂，可我还是想要和你一起去看看那海鸥（音乐）……” “……插播一条特殊新闻，近期有危险人物流窜进入市区，此人极度凶残，曾残忍地……” 迪戈将频道调了回去，轻缓的音乐顿时充满了这间小小的帐篷。半个小时后，他们选定了一人守夜，然后，各自沉沉睡去。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他们帐篷的外面闪了过去。 第二天，他们修整了一会，就继续开始他们的跋涉之旅。两位女性在后方的位置说着笑，她们谈论起那名没有到来的成员，又互相说起了自己从前的经历，彼此间相处得很和睦。 可就是在下午的时分，这支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露西走上前去。她见到两名领头的队员停在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半晌没有动作。 她皱着眉看过去，见到有一摊鲜血在雪地里泼洒开来，一具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骼半掩埋在其中，残留的血肉像是被啃食过，与毛皮混合在一起，模糊又血腥。 登山达人名叫罗里，他没有被吓到，而是很仔细地将之观察了一遍，并根据痕迹，看向了一边的方向。 “这……这是什么？”迪戈有些惊慌：“是狼吗？是它们捕猎后留下的尸体？它们会不会袭击我们？” 露西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知道狼的习性，觉得这恐怕并非它们所为。 “应该不是。”罗里说出了和她一样的观点。用手摸了下雪地，他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些许：“血已经凝固了，留下这些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有很大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露西搜查了一下四周，没费多少力，她就发现了不少的痕迹。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雪面上的脚印拍起了照：“这也不是人类留下的。” “人类的脚印没这么大，”罗里的脸色有些奇怪：“这印记长有三十多厘米，宽有近二十厘米，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的体型，也该是我们的两倍多了。” “那就没可能是熊吗？”最后的女性抱起身体，颇为恐慌地警戒着四周。 “熊也是我们对付不了的！”迪戈高声喊道：“不管是什么，我们……我们都应该下去，不过只是一次登山而已……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我不想遭遇到什么危险……” 罗里的面上混上了奇异的期盼，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道：“你们就没有听说过，雪山上野人的传说吗？” 三双眼睛一起看向了他。 他的语气里充斥着对未知的好奇，也有对危险的恐惧，他道：“在山下的城镇中，其实一直流传着一则山上雪人的传说。听说在很久以前，山中就有类似人猿的生物出没。有不少人的祖上都声称见过它们。有人在雪山中得到过它们的帮助，也有人受到过它们的袭击……他们的说法各异，我还以为这是被编造出的谣言，是每个地方都会有的特色传闻。” 第39章 第 39 章 他说的很不确定,很显然，他对于这种传闻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但他毕竟不是那种头铁地、要死磕脑中“唯物主义”的犟种，科学是对眼前事物进行正确地解析，而不是一味将某些东西进行彻底否定。 “如果真的是雪人,”罗里的眼中生出跃跃欲试的兴奋：“那可就是大发现了啊,一旦我们将之公布出去，我们就会是这世上第一个发现它们的人,研究院、媒体……他们都会来采访我们,就连联邦,说不定也会派人来……那时候……”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位一直走在最后的女性名叫珍妮弗,她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身体看起来很矫健,是那种常年锻炼自己的人，她有些不客气道：“但出名的前提是我们要活着，我看你也不是善于战斗的职业，我们其他人也只是为了登山而来,我可以容忍一定的危险,因为这毕竟是一项挑战自我的活动,可雪人……” 她摇摇头,冷静道：“可从来就不在我要应对的选项中。” “是啊是啊！”一边的迪戈得到了支持,他连连应声道：“我看过好几百部的恐怖片,像我们遇到的这种情况，连男女主角都很难活到最后。” 说完，他狐疑地看了看几人,像是想要找出其中有主角气质的人。 露西将心放下,她真的挺担心自己的队友都是那种好奇心爆棚的人,那样的话，她恐怕就只能亮出自己的证件，强硬地将他们带走了。 她也道：“不管是什么动物……都说明了危险在我们附近。罗里先生如果要坚持你的‘雪人论’的话，真正有用的办法，是立刻下山，然后，用你口袋中的钞票，雇佣专业的人士，用现代化的武器来追踪它，而不是，用你百多斤的血肉之躯，去和它来一场‘雪原追逃’！” 见到自己没有得到一个人的支持，而最后露西的话也是挺有道理的，那种漫上心头的火热散去，理智渐渐回笼，他颇为惋惜道：“好吧，我承认你们说的都对，我们这就下山。” 他们又拍了好几张的照片，之后才回转过身去，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山下赶去。他们走了很久，以为还会像上来时那样顺利，可天气却渐渐变了。 风越来越大了，没有规律地四处吹来，风中还夹杂着冰粒一样的雪，飞砂般撞到他们脸上。一行人不得不努力辨认方向，才能找出他们昨天留下的一点痕迹。 “这样下去不行！”露西大喊道：“我们上来时预估的天气不是这样的！罗里，快拨通你的卫星电话！” 罗里不得不停下，用登山杖支撑着自己，从背包中找出被压在下面的手机。可半晌后，他忽然焦急大喊道：“怎么回事？！居然没有信号！” 露西猛地回头，她见到罗里正拿着一部黑色的大部头手机到处乱试，也顾不得什么了，她一把将它抢了过来，自己调试了下，最后，脸色铁青地说道：“这周围，有什么东西，将它阻隔住了。” “怎么会这样？”之前还算镇定的罗里这时也慌了，他紧急道：“明明昨天……啊，对！昨天的时候，迪戈的收音机还能用！我们赶紧过去，回到我们上次休息的地方！” “速度要快！”露西凝重道：“这风雪会让我们迷失方向！” 雪山上的天气还真是倏忽即变，没有任何预兆，暴风雪就这样降临了。露西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就像是被囚禁到了风雪的牢笼，她刚想要继续往前走，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她视线很近的地方突然闪没。 没来得及思考，露西一秒就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她随之转身，手指扣在扳机上，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后方。 所有人都条件发射般举起双手，珍妮弗大喊起来：“你在干什么，露西？” 露西仍在盯着那里，迪戈在她的注目下浑身颤抖，他不是为被枪指着恐惧，而是…… “有东西，”他带着泣音结结巴巴道：“有什么东西，在我后面……它在呼吸……” 他能够闻到那种狐臭般的味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生物，它收摄了自己的手脚，隐去了自己的凶性，为的就是让那可怜的小猎物，不至于在它行动前就被惊走……这种恐怖的猜测，让他头脑一阵晕眩，他身体僵直着，本能让他动也不敢动。 周围的风雪也像是随着那种未知生物的呼吸，有了隐隐的波动。而迪戈也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脸色白到发青，突然大喊一声：“不！不要找我！！” 他崩溃般往前奔走，露西眼神一厉，她毫不犹豫地开了枪，枪口吐出三颗子弹，子弹没入风雪中，她不知道是否命中，但她听到了一声怒吼，那是一声尖叫，仿佛要将他们的耳膜撕裂。 露西捂住头，痛苦中，她好似听见了珍妮弗的叫声：“停下！迪戈，停下！你不能一个人走！你会死在这里的！” 但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寒风的声音。 这就是他们失去的第一位队员了，也是他们与那怪物第一次的交锋。露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伤它，如果没有，恐怕他们的处境就比想象中的更危险。 露西想要去往他们的营地，那里应该还留有一些紧急食物和饮用水，那是他们准备下来时带走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怪物就盯死了她，露西好几次都感到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身后。在这样可怕的压力下，再加上风雪的侵袭，露西与自己另外的两位队友，也在奔逃中失去了彼此的联系。 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刚才不慎跌倒时，脚裸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了，她又累又饿，几乎以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帐篷是个幻觉。 但其实并不是。她惊喜地飞快往那里跑，疲惫和喜悦让她忽略了一点东西，她掀开帐篷想要呼救，却被迎面到来的一棍给打傻了，在昏倒前，她好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惊诧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露西从黑暗中醒来，她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说着话，似乎是在讨论些什么。 “不不不！”那人道：“你们不能对她动手，她对你们造不成威胁，有枪是因为她的职业是警察，再说了，一把小手|枪而已，又近不了你们的身。” 一个粗厚的声音有些不耐烦道：“没威胁不代表我们不需要解决她！你知道我们过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一旦消息透露出去，说不定就会有更多的猎金人像鬣狗一样追寻而来，到时候，什么东西都不会有我们的份！” 右边又响起一道尖尖讥诮的声音：“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同情无辜者？真为死在你手下的人感到不值……” 先前让露西感到熟悉的男人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知道，我可从来没那么多的怜悯之心……我之所以阻止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不至于在无知中死去。你们要杀她可以，但要想好后果。” “后果？”露西艰难地睁开眼睛，她头还晕眩着，见到似乎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提出疑问：“就这么一个小娘们，还能有什么后果？” 另一人也笑了起来，露西像是沉浸在海面上，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头像裂开一样疼痛。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道：“你知道有些人为什么惯会作死，却一直不死吗？那当然是因为……他们后面有人了。” 另两人面面相觑。 先前的声音继续道：“在十多岁的时候就解决了b级别异化现象，破除了真知会‘羊耳计划’的据点，是银灯会地方主管的座上宾，还与行动局的那位局长谈笑风生，为了拉拢她，不惜打开局中的宝库……这样的人，你们说，是你们两个小小的猎金人能得罪的吗？” “而且，为的还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他道：“这值得吗？” 像是察觉到露西已经清醒过来，他转过脸道：“嗨，好久不见了！” 露西盯着他的脸，不知道自己心情是惊还是喜，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熟人自然是好事，但这熟人出场的姿态未免也太过离奇了一些。 “杰斐特，”她咬牙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杰斐特扭扭身子，他的整个身体被绳索完全绑在椅子上，高超的绳艺让他根本无法移动，他无辜道：“看不出来吗？我被绑架了呀。” 露西感觉头更痛了，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哐当——”是棍子敲击在一边的声音，一个高瘦的、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挡住了她的视线，他冷笑道：“这位小姐，闯进来这里就已经够不幸的了，有些事，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杰斐特在后面对她抱歉地笑了笑。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着那笑里带了点幸灾乐祸。 露西在心里吐出口脏话，感觉自己还是不要对那人抱有希望为好，她深吸口气，试图讲道理：“我对你们到这里来想干什么根本不感兴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登山爱好者，还与自己的同伴失联了。我需要尽快找到他们，迷失在山上，会让他们被严寒冻死。更何况，还有可怕的怪物在追着我们……” “怪物？”壮一些的男人有着与他身形不相衬的机敏，他紧紧地盯着她：“什么怪物？” 露西发现了异常，这两人在听见怪物时，一点也不像常人那般不敢相信，相反，他们提起了精神，像是终于发现了目标。 第40章 第 40 章 露西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拥有不同寻常力量的。像是杰斐特，也像是她可爱的小姑娘。她一直避免让爱丽丝被带入到她所不了解的危险中去，这也是她没有一开始就使用钥匙的缘故之一。眼前的这些人,恐怕就是那群追寻异常的未知人士了。 她看了看其中一人手中持有的棍子,这就是刚才将她打晕的武器。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将怪物的事，尽量没有遗漏地说出来。她没有隐瞒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有着辨别谎言的能力。 听完她的话后，那两人互相看了看,将杰斐特拉到一边，几人一起嘀咕起来。露西竭力竖起耳朵，但也只能听到几句零碎的话。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告诉我们……有遗迹……宝藏……” “……敢糊弄我们……敲碎……骨……” 杰斐特也像是在争辩着什么：“是不一样……队友……绑住……” 最后还是那个瘦一点的又拿起了棍子,杰斐特才乖乖地闭了嘴。他们一起回转过来,三人间又回到了那种互相钳制的状态，但露西看得出来，即便是被用绳子捆住,杰斐特还是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而另两人，却是对他十分忌惮。 “你们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趁着那两人背过身，去计划些什么的时候,露西靠近杰斐特，低声质询道。 “还能是什么？”杰斐特同样低声,满不在乎道：“能让猎金人出动的,只有异化的宝物,这群人,除了利益,还有什么能让他们不顾生死。” 露西看着他,怀疑道：“这两个家伙，该不会是被你骗来的吧？” 杰斐特不露破绽道：“怎么会？你没看我都被捆住了，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是幕后黑手……倒是你……无缘无故怎么跑这里来了？看，又遇到危险了吧！” 露西额头抽动了一下，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暴躁：“我只是来登个山……如果害怕到什么都不敢做，那我还干什么警察……” 她的话音未落，那两个商量好的人就重新回到了他们面前，见到他们面上不怀好意的笑，露西的心警惕起来。 果然，第二天，她的预感就应验了。 寒风扑打在她脸上，入目之间是一片纯洁的白色。白的树木、白的地面，空气寂静到像凝固了，只有她自身，和身后几人，一脚一脚踩踏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 她被当做了诱饵。和杰斐特一起。 他们似乎是想将那怪物吸引出来，或许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与它有关……真是讽刺，一群人历经生死想要躲避的，却是另一群人趋之若鹜想要找寻的。露西脑中想些有的没的，她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使用爱丽丝给她的钥匙。 她很快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戏剧性一般，他们还没有找到怪物，就感觉到了一阵异常。 “什么声音？”那两人疑惑道。 “地面在震动！”他们察觉到了不对。 露西注意到杰斐特正在抬头看，面上表情是震惊后的骇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也随之一同看去。 于是，她就看到了——那巍巍皑皑，仿佛永远高耸在上方的山峰，像是坚实缥缈的画作，其上有一道白色的、烟云般的东西滚落下来，先是不觉，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该死！”她唾骂一句，双手灵巧地从被束缚中脱出身来，犹如握住最后的希望，她抓住了脖子下挂着的钥匙。 那烟云越滚越大，就像是洪流、像是万马其嘶的奔腾，它展现出了一种不可侵犯的严酷的审判性，没有什么能在它面前保留完好，它覆压盖一切，铺天盖地而来。 耳边轰隆隆炸响，露西听见杰斐特陡然厉喝的声音：“快跑！” 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露西感到自己这次就不该来这个地方，简直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从头到尾都充满了不顺。她转身就跑，手中的钥匙在发烫，她感到自己一脚踏了空，是地面裂开了一条缝，她滚落下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爱丽丝在自己的小镇中探险，她喜欢这个奇妙且充满了许多惊喜的地方。小熊的商店第二天就出现了商品，虽然都是一些日常的用具，但她还是很开心；修女姐姐的诊所更是“刷新”出了一批药物，在与她交流过后，爱丽丝知道，那其中有很多都是可以治疗伤口的药，这弥补了修女技能上不足的一面，在某些时刻，说不定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而警卫室中，也出现了很多狗狗能用的东西，爱丽丝看着它们，心中浮现出一些想法。或许她可以从外面采购来一些必要的物品，将它们寄放在这里，也算是拥有了一件自己的“储物戒指”？ 爱丽丝的思维被打开了，她开始想要试探出这个“小镇空间”更多的用途……可这个时候，她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有人进来了，”她有些惊讶：“……是露西吗？” 她只把钥匙给了露西一个人。 但使用钥匙就代表着她遇到了危险。依照她要强的性子，如果不是遭到了生死危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服软。 爱丽丝连忙赶了过去。 她去的时候，露西已经从雪崩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她浑身瑟瑟发抖，衣衫和头发上都沾满了白色的雪粒，脸上也是没有一丝颜色。她四顾张望着，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与警戒。 这里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但房屋都是干净整洁的，老实来说，比露西见到的很多地方都要漂亮许多。 一群狗狗围着她，为首的更是在她的身上嗅个不停。它们没有贸然表露出攻击的意图，这也让露西微微放松了些许。 看到爱丽丝从远方奔来，露西瞬间就抛弃了戒备，她想要迎上去，可很快，自身的狼狈就让她止住了步伐，她撇过脸，面上浮出一丝红润。 爱丽丝先是惊讶，但很快，她就将露西的身体检查了一遍。露西乖乖地任由她查看，不敢吐出一个字。 爱丽丝的目光凝聚在她的小腿上，面色严肃了许多，她对着身边的拉布拉多犬吩咐了一句，对方就飞快地往着一个地方跑去。 将露西带到旁边最近的屋子里，爱丽丝就开始问起露西的经历。这一刻，仿佛二人的身份颠倒了过来，露西想了想，还是尽量简洁又快速地将事情说完。 “也就是说，”爱丽丝作思考状：“你这一趟出去，既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传闻中的雪人，又遭遇到了难得一见的雪崩，还在以为得救之时，见到了杰斐特那家伙？” 露西捧着热水，身上盖着毯子，她看到之前的那条狗叼着一个药瓶，从门外摇着尾巴走进。 “哦，”她发现自己实在难以理解这一幕，无论是这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小镇，还是这群十分听话的聪明的狗，她喝了口水，只能将这一切归结到她曾经了解过的“异常”。“对了，还有杰斐特！”她这才想起来：“我们要赶紧找人去救他。” 爱丽丝摇摇头：“他没那么容易出事。” “你忘了吗？”她宽慰道：“我们最开始见他那一次，如果不是他最后喊话，我们又怎么知道，他早在最开始就有了解决事件的办法……更何况，他那一次也是被土壤掩埋了，雪崩淹不死他的。” 露西想了下，觉得爱丽丝说的挺有道理的。 “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爱丽丝道：“不仅是他的性格，还有他的目的。” 在安静的佩图尔酒吧中，阿德里安配置着一杯红色的酒，他晃动着自己手中的杯子，一头银发在昏暗的灯光中十分夺目，他轻笑道：“他一直是在找着什么东西，不惜身陷漩涡中心，出没在一切隐藏着未知诡秘的地点，并为此利用身边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为的都只是那一个目标……他是一个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从不为将危险带给身边人感到愧疚……” 这是在“城市之钟”事件结束后，阿德里安告诉爱丽丝的话。她当然不会将之全盘接收，但她也知道，他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杰斐特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可他也隐藏了很多东西。这隐藏的，就是将他和他的朋友带入深渊的最关键因素。 她可以不怕，但露西不该和他扯上关系。 露西又喝了口水，她感到十分温暖，想起杰斐特在最后的反应，她点了点头，道：“那个男人确实不像是会在那里结束的人。” 爱丽丝笑了起来：“那接下来，就让我们小小等上一会，再去将事情解决吧。” 露西从危险中脱离出来，这得益于爱丽丝给她的钥匙。但其他人就没有这般好运了，与队伍走散的另一位女性珍妮弗，她也是在不停地寻找着之前到过的营地，她没有找到以杰斐特为领头的猎金人，而是找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的面目痛苦到扭曲，一只手捂住腹部，防止内里的脏器从伤口中掉出，一只手扒开枯枝，艰难地往前逃走，她一边逃一边往后看，像是怕谁追赶上来。 有人在后面哼着歌，他手中把玩着闪着寒光的刀，在这雪原之上，搜寻着自己跑掉的意外的小猎物。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他仿佛感觉一切都很新奇：“身份是被警方通缉的凶杀犯吗？我看看……杀死过四名警察，难怪，”他笑了起来：“被追得这么紧……” 第41章 第 41 章 他行过白雪,靴子踩踏过枯枝，严寒让许多动植物无法在这里生存，他呼出口气,抬头见到远处的山峰静默在那里,它断面如削，有着一种格外庞大、又格外肃然的气质，它好似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伫立在这里,又好似要永远这般存在下去。 珍妮弗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她伏下身子,冰冷的雪从她的衣领中钻了进去,她感到自己的血液被冻僵，就算下一秒死在此处，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温度都随着腹部的伤口流失出去，而造成了这一幕的人,正在前方的雪地上行走,她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她知道，就是这个人,不仅在她面前杀死了罗里，还想要追上来杀死她……如果露西还在就好了,她有一把枪,不至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格雷格”……就暂时叫他这个名字好了，他轻笑着走过一处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的坡地，他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但他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下，就继续往前走。 幸运的女人……他想，他来到的时机恰好,接到的任务也与她无关，他不会随意去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当然，后面的警察要是追上了就另说。他在思考自己能在这次任务中得到什么，这雪山的“剧情”又该是从何触发。 珍妮弗听见那人远去的脚步声，她绷紧的身体陡然放松，然后，又疲又累的她就这么晕了过去。 这两人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相比较于神秘的“格雷格”，珍妮弗的命运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雪崩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杰斐特的第一反应是立刻逃跑，他跨越过几步远后，才想起还有一个和爱丽丝关系密切的露西。他可以不救露西，但之后就实在不好和那个奇特的小女孩相见了……对方明显有着秘密，说不准就可以给他带来麻烦，他往后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便看到露西跌落下去，但在她即将被更多雪掩埋时，他见到她握住脖子上什么东西，于千钧一发之际消失在原地。 有一句话瞬间就涌上他的喉头，“等一下，带我一个！”他微微张开口，到底还是没来得及将这句话喊出，白色的雪浪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全部的视野填满。 他感觉自己同样陷落了下去，像是被卷入滚筒之中，脚下再无立锥之地，四面八方有碎裂的岩石砸来，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我们不可以去呼叫救援队么？”在休息好了以后，露西有些疑惑地问爱丽丝，她并不想让她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尤其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在她看来，对这种大自然的灾害，还是专业的人士更有经验些。 爱丽丝摇摇头：“我们当然要先叫救援队。但他们找到你们需要时间，你也可以过一会再出去，可我不知道他们会搜寻到哪里，是否会避开你所在的地方……是的，你不能通过这座小镇回到家，拥有钥匙可以让你避开灾害，但当你出去时，还会是在原来的地方。” 露西打了个寒颤，她又想起了自己刚经过的寒冷，她有些不确定道：“我也不记得我具体是在哪个方位了，那场暴风雪让我迷失了方向，或许杰斐特他们知道……另外，雪崩好像让山体出了问题，我记得我在进来前，好像是掉去了哪里……” 爱丽丝思考道：“这可不好办，被雪填满了会让你受到挤压……” 一把钥匙就是一个坐标，爱丽丝作为这个小镇主人，不仅能回到自己进入时的地方，还能去到钥匙拥有者所在的位置——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位移能力，唯一需要顾虑的是，钥匙对面会不会被布下危险。 她想了想道：“我会让修女姐姐和大狗同你一起回去，有了它们的保护，无论你处境如何，都有挽救的机会。” 她一拍手，一位穿着黑色修女服的诡秘身影就出现在露西的身后，那恐怖的感觉让她差点跳了起来，她目瞪口呆道：“这……这位是……” 她果然没有在上次注意到怨灵修女。爱丽丝笑着道：“别怕，修女姐姐很好说话的。” 作为回应，修女微微抬起头来，面容被头巾遮住，辨不清她的神情。 露西强迫自己按压下拔枪的冲动，她看了看爱丽丝怀里的小熊，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砰砰的心跳，努力镇定道：“她也是你的同伴吗？” 爱丽丝点点头：“不错，她给予我很多的帮助。” 露西也挺干脆道：“那我就相信她！” 爱丽丝笑了起来：“那就请露西姐姐先过去吧，我也立刻去到你身边的。” 露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握紧了那把象征着希望的黄铜钥匙，下一秒，就感到周身环境立变，她陷入到了无边的冰寒中，四周都是盐粒般的雪。她稍微动了下身体，想看到自己究竟在那里，但身下的松动让她瞬间绷紧了心弦。 冰雪崩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掉落下去，露西头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大喊起来。 漆黑的影子出现在她上方，修女用爪子抓住了她的衣领，让她在砸落到地面的前一刻停住了。过了好久，露西才终于缓过神来。 “这里很奇怪。”爱丽丝的声音在露西耳边响起，她转头看去，果然见到自己的小女孩换上了保暖的衣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地方。 这是个黑暗的洞穴。层叠的岩石形成嶙峋的姿态，钟乳从上方如帘子般垂落，四周很空旷，仿佛容纳下成百上千人都不嫌拥挤。爱丽丝抬头看，她见到了绝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空旷穹顶，雪是从其中一个洞口处落下，她们也是从那里掉落而来。 幽深的暗河如同来自地狱的水流，色泽颇为诡异；有水滴的声音从遥远的方向传来，如敲下的琴音，阴冷清脆；岩壁上长满了荧荧发光的菇状物，将此处照射得充满了异样之美。 爱丽丝转头问露西：“你还记得杰斐特与那两个人说的话吗？” 露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是说他们说过的‘遗迹’与‘宝藏’？” 爱丽丝道：“看来我们是来到他们不惜用诱饵将雪怪吸引出也要找到的地方了。” 露西闻到了地下洞穴特有的湿冷的味道，一只奇怪的虫子从她脚边跳了过去，她忍不住后退一步道：“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宝藏？” 爱丽丝道：“你和杰斐特……按理来说掉下的地方应该不会差太远，这里没看到他，说明他是自己走开了。这里还有其它的通道，说不定就隐藏着什么。” 露西叹了口气：“我真不该出来的。” 爱丽丝笑了起来：“没关系，露西只用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她转过头去看她，一双澄澈的眼中没有丝毫阴霾。与之对视了几秒，露西也笑了起来，她突然感到一股暖意，哪怕是在这冰寒的雪地下，在这诡异的洞窟中，她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和爱丽丝与露西不同，“格雷格”是借用了某件遗物才让自己落到地下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害。他这次的身份是一位非常凶悍的壮汉，曾经闯入他人的家中，为了搜罗钱财，将一家五口全部灭杀，更是在之后的追逃中，除掉了几位一直甩不掉的警察。 “看来这次不仅是雪山剧情，”他双目发亮，散发出一种与此时外表并不相称的兴奋：“还有地窟冒险，地上和地下，双份的地图，一定能拿到更多的奖励吧？” “存档，存档！”另一个视觉的他立刻按下手中游戏机的按键，在跳出来的页面中留下两个档案，“不管是雪崩前，还是雪崩后，都给我记录下来！” 犹豫了下，他道：“我先去看看雪崩前还有什么是被遗漏的……” 游戏机开始重新加载。“这一次换一个人，”他看了看几个人选：“这个叫迪戈的，应该是另一条线上的……可惜，只能选择剧情时间里会死去的角色，否则，哪用这么麻烦，要那么多次挖掘，才能发现一条两条有用的线索。” “首领说我的‘游戏机’是信息掠夺方面最顶级的遗物，”他笑了起来：“那个怪物，真以为除了他，又有谁能在力量上压下我那么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但很快，他就重新振奋起精神：“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也彻底打趴下。不过现在，还是让我先将这一次的剧情解决了吧！” 他开始投入到重复的冒险中去。 爱丽丝带着露西选择了一处通道往前走。这里似乎有很多的方向，四通八达不知指向何处，她原本想要召唤来下位体的狗狗，尽快找到可能对这里有所了解的杰斐特，但“无形之兽”告诉她，这里被一种十分特殊的场域包裹着，它的下位体无法进入，没办法给予她帮助。 爱丽丝才刚感到失望，“无形之兽”就告诉她，虽然它的下位体没办法进来，但它本身其实也是能够找寻到人的。尽管无法在外界现身，可这丝毫不影响它为爱丽丝指引道路，相比较于它的下位体而言，它的能力其实更强。 “是这样吗？”爱丽丝有些苦恼，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类似场域的东西，她已经知道，这地下必然也是被一种格外可怕的异化现象笼罩，否则的话，“无形之兽”的技能不会受到限制。“既然如此，”她没有犹豫，轻声道：“那就请你带路了。” 第42章 第 42 章 爱丽丝和露西很快就有所发现。不是找到了杰斐特,而是看到了人类存在的痕迹。那是一个小小的只剩些许遗留的地方，她们在那里看到了残余的木桩、破败的帆布，还有石块堆成的炉灶。 她们面面相觑,心中生出了许多疑惑。 露西走上前去，她检查了一下这个营地,片刻后，回来道：“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她拿出一块铭牌，上面写着“布鲁克·泰勒”，后面的职称是“副教授”,她嘶了一声,神情复杂道：“是艾格丁森堡大学的标志，这里在很久以前有人来过。” 但估计没有走出去,露西几乎是下一秒就这样想。人还真是神奇,他们总能够探寻到许多本该掩埋在历史与风尘中的东西。 爱丽丝也看了看,“无形之兽”提醒她,她从泥土里翻出一个石板,背面刻着种奇怪的符号。露西和她都不认识,想了下，露西只是又拿出手机拍了照,就将之放下了。 她苦笑着自语道：“谁也不会相信我最近见到的都是什么,有照片为证恐怕都不行。” 爱丽丝的目光停留在木桩后的石壁上，那里有三道深深的爪痕,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留下的。她想到了什么，心中警戒起来。作为回应，她怀里的小熊也抬起头，看了那里一眼。 “小心点，”她对爱丽丝道：“这里好像还有其他的生物。” 露西神色也凝重起来,她辨认道：“……这个地方，刚才有人来过。” 时间往回推衍。 杰斐特在刚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非常不妙的境地里。他的头部留着血，四肢也都是被碰撞后留下的淤青……有什么东西正抓着他的脚，他整个人就像破布袋一样被拖着往前走，不时的磕碰让他头晕眼花。 他没有贸然动作，只是悄悄地睁开一条眼缝，以一种尽量不惊动他人的角度去往上看。他看到了一双粗壮的、满是灰褐色长毛的腿，他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视线上移，看到了一具绝不是人类该有的身躯。它有两三人高，肩宽体驼，一双长长的手臂摆动在两侧，其中一只正紧紧抓住自己的脚。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怪物忽然往后看过来一眼。但它没发现什么，只是见到自己的猎物依旧安安静静的，它高兴地吼叫几声，声音有着震动人耳膜的威力。杰斐特将眼睛闭紧，假装自己仍处于昏迷。 这是一只比棕熊都要雄壮的怪物，它有着一张类人类猿的脸，面部阔而突出，有一部分没有毛，但更多的都被毛发遮住，它行动的速度很快，像是对这里很熟悉，要把杰斐特往不知道什么地方带。 杰斐特在心中暗暗叫苦，他觉着自己不该如此任由摆布，但若是反抗，也需要找到一个好的时机，他的身体并不能使出太大的劲，与这一看就无比凶猛的怪物根本无法比。他将手悄悄地探入兜里。 另外一边的爱丽丝与露西仍在追着他……或者它留下的痕迹，继续往前找寻。很快，她们就发现了更多不妙的东西，她们看到了很多的骨头，露西在里面发现了鸟和羚羊类的，还有更大的，似是是牦牛留下的，这些有很早以前的，但……也有像是近期抛下的。 她们越走越往下，与刚来时的空旷不一样，越到后面，某些位置就越狭隘，暗度也渐渐变低，她们走了半个多钟头，犹如在走进不为人知的地底深渊。 她们发现了第二处可供提供线索的地方。那里依旧是一处人类留下的居处的痕迹，这里比上面保存得完好些，爱丽丝甚至能看到木桩上某人为了记录时间刻下的痕迹。 “咳咳，”露西扇开被她激起的灰尘，她回首喊道：“这里有东西！” 那是一个老旧款式的包，不像是现在人所喜欢用的。露西小心地打开它，见到里面有一件被折叠起来的毛巾，毛巾已经发硬发黑，还有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壶中已经一滴水也没有，最下面是一个被用防水纸包着的东西，是一本笔记，像是其主人特意想要将之留下的。 “……进入地下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仍然没有找到可以出去的路。”笔记中的字迹工工整整，显出了它主人性格中认真忠实的一面：“但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布鲁克教授说了，这是一次伟大的发现。” “有关史前文明的研究，一直都是考古学界最让人着迷的部分，和那些已经被挖掘出的古代近代不一样，那个时期留下的谜题太多了。”写到这里，笔记顿了顿，接下来的自己有些飞扬：“人类是从何而来？过去还有其它文明吗？是否曾有外星人到达过地球，那些其它的金字塔，就是地外生物留下的联络器？” “他们又是为何消失不见？”字迹表露出深深的不解：“那些文明的失落，真的是因为无法抵御的强大的自然灾害吗？我们人类现在的文明，是不是也要在之后经历相同的考验？”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不禁对历史、对地球、对自然，生出了深深的敬畏之心，”这本笔记的主人如是说：“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理想聚集而来的，布鲁克教授是我们中知识最为丰富之人，我们能找到这里，也是出自他对古代文卷的考研，我相信他得出的结论——” “这里，”记录下笔记的人兴奋道：“确实是一个从未有人发现过的，未知的文明留下的史前遗迹！” 这该是多么巨大的发现啊，爱丽丝和露西仿佛看到了，这一支考察队中的所有成员都为此欣喜若狂，他们都能够想到，一旦他们将这里的研究带出去，一定会在外界引起剧烈的轰动，他们不仅能改写古代研究的现状，甚至更深一点的，都能对人类的历史进行重新编纂……他们将会是将真相带给人类的人，每一人，都会是人类的英雄！ 爱丽丝和露西互相对望一眼。露西眼中生出了惋惜，她们都没有听说过这所谓的文明遗迹，在决定来此登山之前，露西也曾将这座山的情况详细地搜查了一遍，她很确定，这里从没有过什么远古的传说。 也就是说，不论这支考察队发现了什么，他们所有的研究，都随着时间的流逝，伴随着他们的失踪，彻底被掩埋在了这深深的雪山下，日复一日，无人知晓，直到……他们的到来。 “我们还要继续往下吗？”露西问：“这个地方可能隐藏着非常多的危险，他们或许遭遇到了什么，所以才全军覆没在这里。” 爱丽丝蹲下身来，她看着地面的痕迹，流露出思索的神情：“我在想，杰斐特真的是靠自己来到这边的吗？” 露西并不明白，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她们去到的下一个地方有着搏斗的痕迹，在一边的石壁上，她还发现了一个属于子弹的孔洞，有鲜血沾染在这里，看其颜色，过去的时间并不久远。 她们想的没有错。杰斐特确实反击了，在拐过一个弯口的地方，他特意将自己的手卡在几块岩石中间，怪物试了几次，都不能将这块鲜美的肉带走，也许是不想破坏食物的完好性，它终于放下了杰斐特的脚，向着它走了过来。 杰斐特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一动不动，假装自己真是具没有声息的尸体。他双目紧闭，感到有一道热源向自己靠近，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冲入他的鼻腔，他几乎都快要忍不住了。 没有发现异样，怪物粗暴地将他的手从岩石中拔出，杰斐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那可怜的手臂发出了嘎吱声，怪物又摆弄了他几下，像是确认了他“品相”依旧良好，才转过头去，想要重新回到巢穴。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杰斐特像条活鱼一样跳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灰色的打火机，砰的一下打开，没有火焰，只有细密的呢喃声无孔不入地钻入你的耳膜，怪物捂住耳朵，被惊吓到了一般嘶声吼叫起来。 杰斐特的脑子也像是受到了重重一击，他有想过这怪物声音可能带有精神攻击，但他没想到，这会让他受到这般重创。一道迅捷凌厉的寒风呼地刮来，他条件反射往旁边一躲，石壁“簌簌”地掉下碎石和粉末，正是那怪物一击创下的成果。 他额上落下汗，这样的攻击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只怕用不了几下，他就可以前去黄泉报道了。他试着用话语分开怪物的注意力：“或许我们应该谈谈，如果你是想要吃人的话，我觉得，我的这点份量可能不太够……” 他刚想要将与自己一同前来的工具人队友报出，就见这怪物完全不听他叽叽呱呱，猛地一下就扑了过来，杰斐特瞳孔一缩，趁此机会，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白色的手|枪，这手|枪极为华美，上面雕有叶片的纹路，打火机收起，他双手持枪，对着飞扑过来的怪物，十分果决地扣下扳机！ “砰——” “他受伤了吗？”注意到岩石上血迹的露西有些担心地问。虽然不喜欢杰斐特，但她也不会特意希望他过的不好，她之所以愿意再次回来，想要救下一些人，也是其中一部分的因素。 “没有，”爱丽丝在得到“无形之兽”的反馈后，认真观察了一下后道：“这不是人类的血，它的味道很奇怪。” “是怪物受伤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杰斐特使用的武器是遗物,虽然只是b级别，但它的特性，决定了它对于非人类的诡物有着莫大的伤害。它的名字叫做“正义之枪”,是一位悍守了多年职责的老警察，在留有遗憾死去后，生出的遗物。 他一生对得起任何人，除了他唯一的儿子。在他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的孩子遇到了危险,他无法将之救出,并从此成为了孤寡之人。自那以后，他所留恋的,就只有他为之付出一切的职责了,尽管有人后来嘲笑他古板不知变通,可唯有他自己知道，对正义之心的坚持,是他仅剩的东西了。 杰斐特一般不关心遗物后面的事情，但在听完这个故事后，他还是多抽了一根烟，并冷笑着讽刺了一句。这把枪的效果使其在面对多数诡物的时候，都拥有着a级别的杀伤力,他也是花费了一定的代价才拿下来的,这弥补了他失去从前遗物的遗憾,并补上了他攻击力上的缺陷。 扑来的怪物胸口上出现一个血洞，它痛苦地大叫一声,身形不免一滞，而就是在这短短的瞬间，杰斐特没有继续追击,反倒是脚步一转，冲着后面的洞口飞快逃离。 果不其然，在他走后，那怪物又重新站了起来，它放下揪着毛发的手，上面沾满了暗含荧光的血，它的眼中被暴躁与杀意充满，但竟没有被这情绪驱动，而是向着右边某个方向走去。 爱丽丝与露西的行程更安全一些，虽然她们也是在警戒着不知在何处的怪物，但到底没有与其相遇。她们的速度很快，在有目的地寻找下，几乎是没多久就找到了第三处的营地。 “他们是在改换自己的研究地点？”露西不明白：“从上到下，他们是越来越深入了吗？” 爱丽丝看了一眼比上方保持得更加完好的营地，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应该是他们受到的影响更深了。一开始或许是被强烈的求知欲所驱使，但到了后面，恐怕就逐渐失控了。” 这一次她们在这里找到的不是上一位考察队成员的日记，而是一些被废弃的手稿。上面的字迹有些紊乱，但叙事的规格还是非常有条理的。 “……这里的地层与现阶段已知的地质时代岩性特征不符，是比最古老的记录都还要久远的时期，”纵然是性情冷静沉稳的书写者，在写到这里时，也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我需要对层岩中的化石和彼此间的接触关系进行研究解析，或许能够查找出它具体的存在年代。” “这里的生态环境也很奇异，”记载者看来是一位拥有丰富宽广学识的人，他思考得非常全面：“那种发光的蘑菇，与我所知的全部地窟菇类皆不相同，暗水的颜色也很诡异，不知源头是在哪里。现在我们的储备还很充分，我让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尽量远离这些东西，以避免它们拥有未知的影响力。” 又翻过一页。 “……发现了很多动物的骨骼，”这里的字迹开始潦草起来：“这是什么？！蜥蜴……恐蜥？它们不是已经灭绝了吗？不，只是我以为它们已经灭绝了，或许在地球上某个角落还有它们生存的余地……等等，这个像是鸵鸟的腿骨？不对，鸵鸟的腿部没有这样的结构，这不是地球上已经被发掘的生物……还有，那个像是鱼类的东西，它太大了……” 爱丽丝看到，这里有一个石制的研究台，上面和下面摆满了骨头，这几张手稿，就是在其中一副骨头下发现的。可惜的是，很多数据上的记录都模糊了，上面的文字也是她断断续续辨认出来的。 露西叹息道：“这大概就是那位布鲁克教授留下的吧，他确实是一位知识渊博的人，可惜了，他和他的小队……” 爱丽丝摇摇头道：“他们不该往下……但被困住了，又要找到出口，下面有可能存在让他们离开的办法……他们没有选择，只能继续下去。” 露西道：“他们可能有七八个人，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些女性使用的物品，他们应该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因为一些工具在百年前就已经被淘汰了。” “这里还不是他们的终点，”爱丽丝感到了“无形之兽”向她传来的信息，她目光一凝道：“接下来的路，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全了。” 露西握了握手|枪，感触到身边时刻散发出的阴寒之意，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不久之前，杰斐特再次避开一条长满了细腿的类蜈蚣状的虫子，它是在上面埋伏已久，窥准了时机才出击的，可惜，它的猎物拥有一种非人般的敏锐直觉，这使得它的捕猎失败，只能蜷缩起来，想要重新回到上面去。 但它没有发现，墙角有一缕珊瑚般的幽蓝的植物正悄悄地往它身上探来……片刻后，那软体的枝条缩回，带着它这次难得的美食。 这里已经形成了个一个独特且完整的生态圈，空中飞舞着一种小小的灯笼状的螟虫，地下也不时翻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窜动……排除掉没有人类这一点，这个地方可谓是热闹极了。 杰斐特的神情越来越沉重，因为他知道，越是能对周围环境造成影响的现象，它的威力与等级就会越高。像是上次能影响到几个城市的“圣母事件”，它便是在后来被定性为s级，那已经是他们这些非官方人员能够认识到的最高了。而现在，他已经确定，这雪山下的庞大洞窟，其危险性，绝不比那一次要小。 他抹开一面被绿色藤蔓遮住的石板，见到上面有些奇怪的被刻下的痕迹，他心中一震，知道自己可能即将要接触到中心了。 爱丽丝与露西小心地往前走，她们已不知自己来到了多深的地下，她们也看到了杰斐特见到的许多奇怪的动植物，就好似是来到了地下的奇幻国度，一种在地上绝对体会不到的奇妙感觉在她们心中生出。 爱丽丝抬起头，她和她怀里的小熊一起望向某个方向，“那里有人。”她喃喃道。 “什么？”露西瞬间就警戒起来，她现在就像是被绷紧的弦，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她的反应。在这种地方看到人，绝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不是我认识的人，”爱丽丝道：“他受了伤，没办法移动自己。” 露西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 “去看看吧。”爱丽丝率先往前走，她很镇定，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对她们没有威胁。 果然，当她们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一个被类似渔网植物覆盖的人，他正在不断将这种东西从自己的身上撕下去，但爱丽丝看到了，他的伤口处有一部分枝条已经钻了进去。他的面上露出了痛苦之意。 “是你！”露西非常惊讶，她端着枪，像是下一秒就要给这人来上一枪。 那人也看了过来，见到露西，他面上露出欣喜之意，他叫喊了道：“你是……那个警察！救救我！快救救我！” 他努力向这边爬过来。 露西忍着没往后退，因为爱丽丝站在了她的前面。 “他是敲了我一棍子的那个人，是和杰斐特一起到来的……猎金人，他是这么称呼他们的，”露西解释道：“他们身上好像也有那种奇怪的道具，能够使出古怪的力量。” 爱丽丝道：“是银灯会下的赏金猎人吗？”她往前走出一步，声音清脆道：“杰斐特把你们叫过来，吸引住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男人是猎金人中较壮的那一个，看到爱丽丝，他惊讶中带着不解道：“……小孩子？小孩子怎么会在这里……不，随便你了，快，帮叔叔我把这可恶的植物从身上扒下来！后面叔叔会带你去吃好吃的！” 露西有些无语了。她都想不到，自己会是在这种人的袭击下倒下，爱丽丝倒是还好，她遇到过很多能将她视为同等大人的人，但更多的，都还是将她看做一个普通的、漂亮的小女孩。 “告诉我，”她往前踏出一步：“你们到这里来，是想要寻找什么？” “混账！快听话！”男人气急吼道：“不听话小心我抽你！！” 爱丽丝静默下来，片刻后，她轻声道：“看来这植物应该是具有迷幻效果了，修女姐姐，看看能不能给他注射一剂，让他放松警惕，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稍许后，男人傻傻地笑了起来，痛苦之意也消失不见，爱丽丝问了他问题，他就不伦不类地回答了出来：“……杰斐特……嘿嘿，我知道他有坏点子……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伙就是个团灭发动机……所以我和吉恩把他绑起来了。不过……宝藏，古代的宝藏……找到它们我就发财了！”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男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他在找一种很可怕的诡物……他说过，他们家族和一位古代国王有交情，那国王赐予过他们很多的财富，但更多的宝物都被国王隐藏了起来……他之所以能在会中有那样大的名声，靠得就是他祖上留下的余荫……他是什么都不想说……这些都是我们自己找到的……” 爱丽丝和露西都沉默下来，这番话，她们俩一个字都不想相信。也是，能被杰斐特忽悠过来，大概率也只能知晓这些东西。爱丽丝也不失望，她转移了视线，刚要往下，被缠住的男人就突然大喊起来：“不不不！怪物！不要过来！” 露西条件发射往后望去，可她看到的只有幽蓝的石壁。不知为何，她总觉着这里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她找不到端倪。 爱丽丝的身侧，一道肉眼观察不到的虚幻的类似狼形的生物正烟雾般围绕着她，“无形之兽”守护在这里，将许多的窥测与试探都挡了回去。连带着，露西的身边也干净到没有异常。 “吉恩！”男人拉长了脖子，发出了最后的怨恨与控诉之音道：“别丢下我！我救过你的命！！” 他伸出手，身上掉落下一条银色的链子。爱丽丝愣了下，走到他面前，男人已经失去了呼吸。他的身上有更多的枝条钻出来，没有试探爱丽丝，退让一般往后缩了缩，将那链子空了出来。 小熊有些失望地将伸向肚子的手收回来。它刚得了许多武器，正是跃跃欲试想要尝试的时候。 这是一件遗物，但品质只有“白”……说起来，自己也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得到这般质地的东西了。爱丽丝摇摇头，还是将之收了起来。 第44章 第 44 章 收起那件遗物,爱丽丝与露西继续往下,她们在路上看到了一些散落下的毛发，上面沾染了异色的血，感觉自己是在离危险源越来越近，她们都更为警惕起来。 她们终于找到了考察队接下来的第三个营地。这里的光线比上方昏暗了许多,留下的东西也比上面惊悚了很多,而在这里，她们也终是第一次看到了人类的遗骨。 一座满布脏污的研究台上混乱不堪,上面像是曾被某些液体泼洒浸染，台上留下的骨骼也不是之前那种庞大的、洁净的,如同是剔除了血肉后，自然风干留下的,而是混杂了破碎与异常，充满了毫无规律的怪异之形的残留物。 缺块的甲壳、海藻一般蓝色的枝条、一种直腔类蚯蚓般的巨大生物……爱丽丝在一边的角落里发现了用来切割的锯刀和一柄明显是自制的石斧,她可以想象出,用这两样器具来给台上生物尸体解剖的教授，他面上的表情是如何的狰狞。 露西走到人骨的旁边,这骨头是两人留下的，其中一人正仰躺在营地帐篷的木桩前，双手摊开，头部面向上方,另一人则是环抱着前者,跪坐在地上，头颅垂下。 看见同类的骨骼总是让人感到恐惧且惊悚的,露西小心地检查了一番，在他们的身边，她发现了迄今为止第一次找到的现代化的武器,那是一把十分老旧的枪，是被淘汰了多年的货色，里面空空的，没有一颗子弹。 应该是他们之前就将之消耗完了。 露西又仔细地搜查了一遍，终于在二人后面发现了一本被锁在锈蚀铁盒中的笔记——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证明他们来到了这里，那么，不是自己有可能被腐蚀的尸体，而是他们考察队被要求写下的每日的记录。 他们也只能借此来表达自己对于未知的惊慌与恐惧了。 “……来到这里已经五天了，教授他们仍然没有找到出去的路，”这是一行非常秀气的字：“之前的兴奋过去，队员们不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起来。食物还剩下一些，主要是这里存在的生物太过挑战他们的观念，它们和地上的东西截然不同，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说，它们充满了一种与人类无关的美。” “在今天的探索中，贾尼受伤了，袭击他的是一种埋伏在石堆中的甲虫，它们数量不少、体型也很大，扑过来的时候，咬伤了他的手臂，伤口鲜血淋漓，像是被某种大型野兽撕咬过后留下的，简直就是不科学……算了，在这里还是不要谈科学好了，教授给他用了药，但还是没有用，晚上的时候，他呻|吟得很痛苦，但没有人打断他。” “……队里的气氛变了，教授也不复之前的自信，因为今天的时候，乔治死去了，他不是被什么东西咬伤，而是没有任何预兆地逝去了，这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所有人都害怕下一个是自己。我看到贾尼为他抹上眼睛，他……是预感到了什么吗？” “有人想要回到上面去，他们认为自己继续向下，是在步入地狱的深渊，下面一定潜藏着可怖的魔鬼，教授反驳了他们，他认为上去只是在等死，他们需要解开这里的谜团，才能够找到真正的出路……” 写到这里，露西好似看出了这位记录者的犹豫，她已经确认，这应该是那位骨骼纤细些的女士记下的，她在笔记中自称自己为“霍莉”，称自己为一位新入队的助手，她的文字很细腻，观察得也很仔细。 “真的会有出路吗？”过了几页，这位女士才终是将自己的疑惑与担忧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贾尼偷偷来找过我，他说这里有一种奇怪的影响，也许是辐射、也许是毒气，总之，我们都已经步入了不归之途，他想让我赶紧走……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 爱丽丝走了过来，她找到一些那位教授留下的记录，她摇了摇头道：“他已经疯狂了，前面的记载还是有条理的，但到了后面，他就被那种违背了他观念的东西所颠覆，那否定了他为科学付出的一生，他开始毫无顾忌起来……” 露西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记，她叹道：“这支队伍中发生了剧烈的冲突，起因是乔治和贾尼的死，他们开始怀疑，教授是在将他们带入死途，有两个人离开了，他们带走了一部分的武器和物资，并宣称，要等到救助队的到来。” 笔记后面的记录变得非常混乱，露西只能在上面看到一些质疑与询问，那破碎的语句，也表达出了其主人慌乱无助的心。 “乔治死了，贾尼也死了……还有之前失踪的史蒂芬……这座洞窟已经吞噬了我们三个人……” “……天哪，他们居然敢朝教授开枪！他们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吗？” “我没有和他们走，因为我害怕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是那么的暴躁与疯狂，枪口几次对准了队里的其他人……就像是被什么影响到了……或许，贾尼说的是对的也说不定。” 露西皱起了眉，她感到一阵不适，大概是笔记前面的某个字眼让她感到了本能上威胁，但她还是保持住了冷静。 “疯了！大家都疯了！教授也疯狂了！我看到了！大家都在向着末途走去，谁也没办法得到拯救！我需要……对，我需要先释放自己，这样才能让自己从那无边的绝望中逃走，这是一座牢笼，是困住我们的孤岛，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这里！” 露西吸了口气，她意识到了什么。她闭了闭眼，还是翻开了后面的一页。 上面的字迹已经完全变了，是一个带着颤抖的字体，是另一个人写下的。“霍莉给了自己一枪，她逃了出去，从这座没有底的深渊。我们还在这里挣扎，说实话，其实我也想和她一起走，她是一个表面上看上去很恬静温柔，但其实内心深处很害怕孤单的女孩，我不愿让她一个人离开……” “教授仍然在继续他的研究，他已经完全为之疯魔了，他称自己将会发掘出一个完全陌生的文明，他想叫它‘帕特文明’，并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一个残破的石板……谁管他呢？他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反正我也没有权利反驳他……只是几天而已，一切就都变得面目全非起来……食物早在几天前就吃完了，他开始采摘很多那种奇怪的蘑菇回来……我们都知道那东西可能有毒，但……没有人在乎。我的面前开始出现幻影，看人都像看成了怪物……” “最后一个家伙让我杀了他，我记得他名字，是最近加入进来的一个很活泼的小伙子，对我们也很尊重……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霍莉，你是先前就发现了什么吗？等等我……” “死亡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以为我自己做好的准备，但其实还是动不了手，只能去恳求那个人……看到他痛苦的脸，我有些后悔……我是一个卑鄙的家伙，对不起，布鲁克。” 好似亲眼见到这支无意中进来的考察队在挣扎中分崩离析，露西为他们悲惨的遭遇感到深切的痛惜，但就在她以为这已经是全部的时候，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她忍不住震动了一下。 她不敢去想那位布鲁克教授的心理活动，是绝望中的悔恨、是失望下的自我质疑、还是即将要一个人面临一切的无所适从……对于人们而言，被丢下的、遗弃、孤单一人，总是能戳中人心中的某一个点，让人忍不住感同身受起来。 但她还是抓住了最关键之处。“他说那个教授找到了一个石板，”对爱丽丝，露西沙哑着声音道：“那上面或许有着一个未知文明的线索，我们应该找找看。” 石板不在这里，他们只找到了一副被帆布和石堆掩藏起的骨头，应该是死在这里的另外一人，还有一个小土堆，也许是他们在尚还有力气时，为先前逝去的人做出的简单埋葬。 “是被带走了，”爱丽丝得出结论道：“别忘了，这支队伍还剩下一个人。” “你是说，”露西露出惊色道：“那位教授，他带着石板离开了这里？” “他最后停留的地方，”爱丽丝将目光投向前方：“或许是在更深处。” 她们没有找到有关那个文明的线索，但杰斐特已经有所收获，他欣喜莫名地将阻拦的东西扒开，见到上面的痕迹显露出来，那是一群原始的、穿着简陋的人正在集体朝拜着什么的图像。 他们用草和羽毛编织成短短的裙子，头上顶着古怪的帽子，领头的人帽子最高也最鲜艳，他手中持着节杖一样的东西，命令人将生畜和宝物献上，周围有一圈扭动着身躯的舞者，一个戴着大圆耳环的人仰起头来，吹奏用牛角做成的号角。 所有人都将额头触到地面上，听着那位首领者大声祭祀着什么，有胆敢抬头的人眼中或流出血液，或变为黑洞，而在另外一边，这群胆敢冒犯的人都被拖住，有人用巨大的石斧砍下，要用亵渎者的鲜血，来消除上位者的愤怒。 杰斐特往后看去，他见到了那个降临下来的存在，他倏然瞪大眼，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他终是找到了自己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 第45章 第 45 章 杰斐特寻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他费尽心力搜集信息,混迹在那些鱼龙混杂的猎金人中，不惜一次又一次深入险境，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他忽然平静下来,颤抖的身体也平复了过来。他站起身,向着更深处坚定前进。 露西已不再想她们是否应该继续前行,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史前文明”、“布鲁克教授下落”、“杰斐特为何要来此”的疑问，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具尸骨的位置，跟在爱丽丝的身后，同样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待她们走后不久，一道陌生的脚步声临近了这里，有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没有搜查的意图,他微微皱眉道：“走了吗？那个小女孩……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还没有加载完成……”他伸出手,抚摸着下颌：“是因为下面涉及到了另一个层面吗？” “没想到，这样一座不多人到访的雪山,下面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段历史，”他叹道：“首领他肯定很感兴趣,可惜，在踏入这里以后，就没办法联系到外界了。‘羊首’也是真逊，说要制造出一款只有我们真知会人能用的特别的联络器,但到了现在也没成果,下次的集会上，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他行过那两具尸骨，看也不看，就这样径直跟了上去。 杰斐特看到了更多的彩绘的浮雕的图像，难以想象，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人类的文明还处在蛮荒时期，就有了这样生动且形象的绘图。他没有放过任何一副图案，将所有的细节都记在心里。 他看到了他们使用的是一种象形的文字，将族群中重要的事迹记录下来；他们拥有自己计数的符号，采用的是二十进制；他们的族群是由领袖与祭司一起管理的，领袖负责决定族中食物分配和对外发起战争的时机，而祭司，则是负责判定气候和总揽一切与神明有关的事宜。 是的，判定气候，这在步入现代后，才能说是预报准确的能力，在那样一个史前的时代，就有人做到了。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质询与怀疑，可杰斐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将之忽略了过去，他看向后方，不顾身边环境的变化，义无反顾地沿着坡度，从那个仿佛永远散发出幽秘微光的地方，走向了袒露出灰黑色与黄色土壤的新的地点。 爱丽丝和露西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有人类生存的痕迹，有被撕扯开的帆布、掩埋到露出一半的铁锅、和断成两半的石台……像是被什么庞大的东西飓风一般撕碎了。 露西一惊道：“那位教授……难道已经遇害了？” 没有找到记录的东西，或者说，就算有记载的笔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有可能已经毁损了。爱丽丝沿着周边搜查了一下，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无形之兽”提醒她，这里有某样正在不断发出影响的东西。 她弯下腰，在石台下面，用旁边找到的棍子挖了下。小熊在一边看了看，歪着头，递过来一把小铲子，爱丽丝接过后，它又拿出一把更小的工具，率先就开挖了起来。 露西注意到了她的举止。她想要过来帮忙，但爱丽丝和小熊已经找到了被埋藏下的物品，那是一个用蜡封住的盒子。和露西对望一眼后，爱丽丝小心地将它剖开。 而当她看到里面的物品时，面上就流露出十分明显的惊讶之情。露西无法辨识，她却是能够明白——这是一件s级的金色遗物！ 它的外形是羽毛的形状，颜色是黄金般璀璨的色泽，它的重量轻飘飘的，拿在手中仿若无物，可它的质地却是坚硬的，爱丽丝尝试了下，岩石也不能让它产生弯曲。 【你猜猜它的数量有多少？】 金手指的提示让爱丽丝瞳孔一缩，她的心中，蓦然生出了一种十分恐怖的猜测，她低垂着头，像是被自己的猜想镇住了。 而这个时候，黑暗中一道厉风袭来，露西面上显出恐慌，她大喊着想要提醒，可时机已过，她已经来不及扑过来。 爱丽丝转过头来，她面目平静，只静静地看着妄图偷袭她的生物，没有任何动作。 另一边，杰斐特已经来到了一个与上方截然不同的遗迹点，他死死地盯着其中的一副浮雕图。那是一个诡异的仪式，施行者是祭司的首领，而承受者，却是一位身形幼小的孩童。 孩童身体被束缚在地上，他艰难地转过身，用惊恐与害怕地表情看着上方的人，他张开口，似乎是想要询问些什么。 杰斐特恍惚了一下，他好似沉入了其中，成为了里面被执行者，他心中充满了不解与疑惑，迫切地想要得知一个结果。 “父亲！父亲！你要做什么？”他大喊道：“不！我不想过去！放过我，我会好好地听话，我会去看那些讨厌的羊皮书的……” 他身体不能动，但眼珠子转动了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红色的圆形的符文仪式的外围，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她抹着淡淡的妆，黑色的头发稍稍盘起，耳边带着珍珠的环饰。注意到他看过来求救的视线，她顿了下，只是将脸撇向了另一边。 那一刻，他心中的绝望忽然如潮水将之淹没。 这久违的情感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等他重新将注意力组织好的时候，他才发现，浮雕上的孩童，他的神情不是惊惧与恐慌，而是一种淡淡的期盼与荣幸，虽然还有害怕，但那种畏惧的心理，早已在先前的安抚中，被更多的喜悦所淹没，他抬起头，想要见证心中的神降临。 他仿佛听见他在说：“神啊！您终于临世！这是何等的荣耀！” 但另一个孩子不是这样的，他被自己的父母送上仪式，这难以摆脱的绝境让他心中生出不驯，他同样是死死地扬着头，之前学过的所有有关教导都在这刹那间消失不见，一股犹如与生俱来的恶气让他推翻了自己被塑造出的观念，他咬着牙，不肯将日常惯常出口的赞颂的话吐出来。 “您选择了我，是卑微的我的幸运，与我有关的人，都将由此得到莫大的欣喜……”他从小便是被如此教育的，为神奉献，是他诞生的意义。 但杰斐特生来就是自私的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就该为谁无偿奉献，更何况还是他自己的生命，他们就这样看着那个伟大（恐怖）的存在降临下来—— 金色的光充满了他们的视野，他们见到一个无比崇高的身影占据了上方的天空，它或者是祂的全身都是赤|裸的，形体是没有任何瑕疵的完美，祂的身后是三对华美的黄金色的翅膀在摆动，祂垂下眸来，面容是他们不可见的模糊，一时之间，他们仿佛被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笼罩住了。 杰斐特大笑起来，他看着浮雕图像最后雕刻出的图形，那是一位有着十分美丽翅膀的神圣之形，他笑着笑着就露出了深深的厌憎之意。 另外一边的爱丽丝没有动作，但她身旁的小熊却是跳了出来。它积蕴了很久的战意终是得到了机会宣发，再加上这家伙偷袭的是爱丽丝，它下手就更加狠绝起来。 它从口袋中掏出了准备已久的大棒，棒子的上方是精铁打造的狼牙的尖刺，它挥舞着它，如同挥舞着随便一根棍子，将那扑来的带着腥臭味的影子给直接打了出去。 怪物砰的一声砸在岩石上，震得周围微微抖动了下，有灰尘和石子从上面掉落下来。露西看着这怪物，不由惊异道：“……是雪人！是袭击过我们的山上的那家伙！” 爱丽丝打量着它，像是要看出它的怪异之处。它确实如同露西说过的那般类人类猿，它的手臂垂在身边两侧，躯体比常人高大两倍，一呲嘴，就露出参差不齐的发黄的牙齿。但爱丽丝绝不会小瞧这牙齿的威力，那角落里堆积在一处的被啃噬过的骨头，充分说明了它的危险性。 像是看出了她们的不好惹，这怪物掉下后，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可它也没有走，只是在那里紧紧地盯着小熊，威胁般吐出尖利的声音。 “它在威胁你们离开。”无形之兽向爱丽丝发来信息。 “哦？”爱丽丝看了看周围，这里不仅有人类生活的痕迹，在被摧毁后，又有一种野兽歇息的味道。她在之前就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不知是何动物的毛，还有生食猎物留下的被血浸染的土壤……她知道了这里是谁破坏的，就是这将此处当做了巢穴的怪物。 先不说那位教授的事，她心中一动，如果露西在上面见到的那位雪人真的就是眼前这怪物的话，那岂不是说，它掌握了一条能从地下去往地上的生路？它依靠着它上去捕食，而他们，也可以通过那条路离开？ 也算是一种最后的后路？ 这样想着，她就没有让修女和无形之兽上去围攻它，小熊一只熊就可以与之抗衡，纵然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拿下，但在经过一番磋磨后，还是可以将它压下去的。 怪物焦急地怒吼几声，它好似对这个地方非常留恋，在始终不得近后，它仍是逡巡了几次，才不得已转身离开。 “我们不需要制服它吗？”露西也想到了什么。 爱丽丝摇头道：“它跑不走的，没关系，到时候我们能找到他。” 第46章 第 46 章 爱丽丝和露西只是看着那个雪人离开,她们没有追击，也没有继续就着考察队的这条线追踪，她们隐隐有所感觉,这里就是那位布鲁克教授最后停留的地方了。再往下,就该是涉及到了这个地方异变的源头了。 因为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那种深邃幽蓝的微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火源之下裸露的冰冷坚硬的岩石,与此同时,她们也看到了那种充满了古老意味的壁画,上面有人类聚在一起的图形，他们有穿草裙,也有穿兽衣的,阶级已经出现,有类似部落首领的人高举起直杖，在一众人的叩拜下,他朝着太阳呼喊着什么。 “这是什么时期留下的遗迹？”露西屏住呼吸，手指在浮图间触摸，没有真的抚摸上去，这个地方的异常之处太多，她没有丢掉自己的警戒心。 “大概是在万多年以前吧。”爱丽丝想起自己之前阅览过的教授留下的数据的资料，并不确定道：“那个时候的人类已经有了自己的文明，虽然仍只是雏形,但好歹也摆脱了真正的如野兽般的蒙昧时期。他们有了自己最简单的文字和计数方式，首领负责统领他们的身体，祭司负责引导他们的精神，二者是整个族群中拥有最大权力的人。” 露西深深为这种文明源头展露出来的野蛮的生长力感到震撼,她有些想往下看，但这里的浮图是断裂的，如果不是爱丽丝找到，她们也不可能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她们继续往下走，洞窟的四方已经没有了植物，她们好似闻到了一种尘与沙的味道。 她们接下来看到的是一处石板，这里展示出的是一副残酷血腥的祭祀杀戮图，这种强烈的压迫感，透过深刻的雕画，从万年之前遥遥传来，让露西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转头去看爱丽丝，爱丽丝这一路上一直都很冷静聪慧，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有错误，但她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带有凉意的小手，她恍然间发现了自己的失职——因为对爱丽丝的依赖，让她忽视了对方的心理上的变化，她不是不感到担忧，只是都将之压了下去。 一般来说，如果大人撑不起，那么孩子，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被迫成长起来。而这一次，大概自己就是要被归到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类家长中去吧，露西握紧了手，试图传达一点力量过去。 爱丽丝愣了下，半晌后，她读懂了露西心中的担忧，她笑了起来，同样回握了回去。 “别担心，”她道：“我想，我们已经要找到那个家伙了。” 她转而看向那块石板，上面有被拨开的痕迹，明显是在她们之前有人来过，而那人，有很大概率就是杰斐特。 杰斐特登上阶梯，这里是一座非常庞大的宫殿。在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有这样一所超越了古代技术力建造出来的殿堂，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就像是人类第一次见到金字塔般，他们不理解那些只有一双手的人，到底是如何创造出那样巍峨奇迹的……但这不影响他们为之震撼。 杰斐特并非是考古人员，尽管他专业的知识，早在这几十年中，变得并不比那些专家们差。但他缺少了那一份热爱，他来到这里，为的是挖掘，是破坏，是对他们供奉的存在进行亵渎，所以他没有停留一下，而是径直朝着最上面的高台而去。 可接下来的所见却是让他的神情僵直了一下，只见那原本应该是放有圣物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在后面高大的雕像前，它面前的石台上，只剩下一卷野兽的皮。 他将之打开，见到上面写有一些话，是现代熟悉的字体：“这个遗迹有着一种能使人变异的力量，经过考察，其源头应该就是这件被帕特人所供奉的圣物。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是他们的神留下的，但我知道，是它的力量使得我们考察队中的人死去……我原本不该破坏它的，我的知识也告诉我不能那么做，但是，它的力量太诡异了，我必须要将之毁掉……” “如果有后来人，请记住，不论你想要追寻什么，还是尽快从这里离开为好。我敬畏神秘，也曾为此失去过自己的信仰，但后来，我还是醒悟了，我重拾了我的求知之心，我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来恳求你，也许科学的尽头依旧是一片迷雾，但我们孜孜不倦的，为的不正是在世界的真相面前站立住自己的身形？” “不要丢失了自己的脊梁，那是前人们一辈辈为我们塑造出来的，我愿意拥抱未知，但不该是跪伏着的。我相信，会有一日，人类终将能直面于你。” “——一位无名之人。” 杰斐特拿着它，渐渐地，他开始大笑起来，他的心仿佛撕裂了一般，幼时的时光又在他的面前浮现，在来到这里后，过去的记忆就始终骚扰着他，那二人疯狂又虔诚的面容占据了他中心的一半，而另一半，就是被愤懑与桀骜所填满。 他笑出了声，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所经历的，低声道：“看来你的那一套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那些祭祀你的，都会被围捕，那些追寻你的，都会被监|禁，”他道：“如果你想要从我们这里获得些什么……那必然要付出你的代价！” 最后的一句话他是吼出来的，饱含着他始终不肯屈服的信念，就好像是最初的他一般，自那以后，再也不曾念诵过一句有关敬神的词。 他拿出一个珍藏的小瓶子，瓶子的材质是一种剔透的水晶造物，里面盛放着某种银色的液体，如有生命一般，它散发出迷人的色泽。 “……地下是有九层，天上是有十七层，”爱丽丝观察着壁画，她开始总结出自己得到的信息：“这些人认为，天空是由太阳的神统治着的，鹰是祂的使者，祂有六只眼睛，分为两侧，左边一侧观望着男人，右边一侧观望着女人，当祂扣响祂的神杖时，黑夜的神就会赐下婴孩，孩童是神的旨意，他们当养育他们，如养育神的子民。” 露西看到了有鹰头人身的怪物立在台上，人们围着他，聆听着旨意。黑夜的神祇是一位女性的形象，祂会在人们熟睡时，将孩子偷偷放在男女的中间，祂没有脸，因为黑暗使人们没有看清祂的能力。 她们已经来到了最底下，在这里，有一座不可思议的巍峨的殿堂屹立着。这是一座用许多巨石与泥土建造成的庙宇，在殿堂的两侧，有两具十多米高的巨人在守卫着，他们手中拿着类似矛的武器，身上像是配了木甲。 “但有一日，”爱丽丝继续解读着：“从天空中降下了无比的光芒，一位新的光之神从太阳神的宫殿中降落下来，祂降服了天上的神，又驱赶了黑夜的神，自此以后，祂便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统治者。” 露西赶忙看去，她见到了一位身后负有羽翼的存在，这突然闯入者形象极为高大，占据了半面的墙壁，祂的周身有光芒笼罩，所有直视忤逆他的人，都被烧毁了眼睛，只留下两个黑黑的空洞。畏惧者们集结起来，他们捣毁了从前神的庙宇，然后，建造起了新的、属于这位神的殿。他们供奉祂、祭祀祂，比对从前的神更为恭敬。 露西睁大眼睛，她惊诧道：“这，他们这是改换了信仰？是遭遇到了天灾，还是碰到了其他部落的入侵？” “还有，这形象，居然是天使！难道说，圣经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说，它所记载的上帝也……” 爱丽丝摇摇头：“没有证据证明那一点。历史的真相我们暂时不知晓，而这有翼的人也不像是与之有所关联。并且，”她思索道：“或许不是圣经证实了祂，而是因为有了祂，才有圣经的伪造，谁先谁后，那可说不定。” 她想起了杰斐特曾说过的话，“传说都是经过了修饰流传下来的，我们可以借鉴，但不可尽信。”她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这般意思，所以，她也没有贸然将自己的了解套用上去，而是用一种崭新的眼光来看待祂。 她看到祂似乎很满意人类的敬奉，祂赐下了一件东西，是一片金色的羽毛（露西在一边发出惊呼），所有被羽毛扫过的人，疾病者变得健康、苍老者挺直了腰背、断腿者跑起了步，于是，最后不肯归顺的人，也在族群中失去了踪影。 “这是我们刚才找到的东西！”她先是很兴奋，可很快，她就慢慢地冷静下来：“真的有那么神奇吗？还是说，需要我们在暗地里付出什么？”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轻声道：“这些图画没有说，但想来，或许是有的吧。” 她转而看向那座高大的神庙，它整体呈三面塔状，外形看上去极具规律，正面有两层的阶梯延伸往上，在其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很远的地方，有人正遥遥望着这里。他的身边是另一位猎金人的尸体，是那位抛弃了伙伴自己逃走的瘦高个儿，他依旧没能逃脱死亡的厄运。脱下染血的手套，这人面上露出笑容，带有期待道：“来了吗，那燃烧起来的银之血？” “能将那东西带出来，”他好奇道：“你到底是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呢？” 第47章 第 47 章 爱丽丝没有察觉到这位跟随而来的埋伏者,地下的遗迹中隐藏了太多的未知，无形之兽的感官是很敏锐，但奈何,跟随而来的人把握住了它的极限。 她想要进去神庙，这一次的“旅途”充满了许多的问题,露西是因为意外坠入，可杰斐特,他却是早有谋划。 爱丽丝想起了自己之前是在某座镇上的矿区下的秘境外找到的他,她忽而意识到,这位猎金人中“名声远扬”的家伙，他或许是早就等待这一天了。为了他心中的某件事，他甘愿一直与危险为邻。 而她之所以一直追寻到这里来,除了露西的“定位”被限制在了这地下,就是她还有着“斯维尔小镇”可以离开。这里是处险境不错,但她可以将露西带回自己的镇子,最多也就是让她在那里生活一段时期，等到自己能力足够了,再过来面对这个难题。 她们向着神庙走去。这神庙的台阶很长,有九十九阶之多,但每一阶都宽窄幅度等同，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能见到神庙庄严肃穆的身影。台阶上雕刻有各种不同的动植物,它们各自生动有形，像是代表了世间万物,均处于光之神的统领下。远古人所拥有的智慧，由此可见一般。 二者均没有说话，爱丽丝是在思考些什么,而露西则是心情有些复杂，她一方面为这种遗迹感到震撼，一方面，又为此行目的是为去见神而感到莫名。 而就在她们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庙中的杰斐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将身上的上衣脱去，用鲜血在上半身和脸上描绘出图案，他早知这里有遗留下来的“仪式”——这座神庙就是史前人类为了敬神献神而造出的“通天塔”，是为了让神降临世间时，不至于双脚踩踏在大地上。 他一把抹开石台前的地面，果见上面有勾勒出的复杂的纹路，他大致只能明白其中含义的三成，冷笑了一下，他在心中道：“就这居然还能被你们拼凑出来……为了获得力量，还真是什么都敢用上去！” 他说的是那群已经因为“意外”而遭遇事故的家族中人，这异化界的水那么深，作为一个坐拥“宝物”，实力却不能达到顶端的冷僻的家族，在动荡中破灭，这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他深吸口气，右脚在地面上轻点了一下，然后，他开始跳起了一支古怪且充满力量的舞蹈，他的身手矫健，每一次动作都有一种古朴原始的美，而每一次转身，也都像是踩在了一种有节奏的拍子上。 他面色凝重，目光很亮，并不以现在的形象为异。他知道，依照家族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记载，这座遗失在了时间中的神庙，就是距离那位六翼神最近的地方，他曾在这里赐下圣物，并在这里彰显祂的力量，是唯一一处可以与之连接上的地方。 尽管没有了圣物，但他作为“圣子”，其特殊性，也是能够在这里尝试性地与其沟通上的。他找到这个地方，为的是确定祂最初的来历，并在这其中找出祂可能存在的弱点，这是他一贯对付敌人的手法，这一次也同样不例外。 没有回应。杰斐特并不感到奇怪，他拿出那个剔透的水晶瓶，就在观者以为他要利用它去布置什么陷阱的时候，他忽而一仰头，在其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将之饮了下去！ 一道通天的光柱突然从神庙的顶端发出，它突破了那种无形的障碍，从雪山之顶发射出去，它轰破了天上的风雪，一时之间，竟将此地化作了晴日。 爱丽丝抬起头，她眉头微皱，心中有所预感，这是杰斐特做了什么。 光柱吸引来了其它的视线，在很远的另一座城中，那间熟悉的佩图尔酒吧里，穿着调酒师装的阿德里安心有所感，他擦拭酒杯的手顿了下，看了眼今日客人寥寥的大厅，他从吧台的下面拿出一个同样剔透的瓶子，里面盛放的，是淡淡的、如烟雾般缥缈的银色液体，他将之倾倒在一边的灯盏里，灯芯跳动了下，继续安然而宁静地燃烧着。 新走进来的客人面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感到跟在自己身后的东西已被排除在外，他有了一时的喘息之机，也捡回了一条性命。 “一个小时，十万美金。”阿德里安头也不抬，十分平静地说道：“不足一小时，也按十万算。” 客人的脸色瞬间就铁青了，但他还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地付了账。银灯会的强大不是他所能抵挡的，更何况，刚才若不是这人出手，他恐怕就要被那诡物追击而死，金钱与性命，哪个更重要，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阿德里安将酒杯放到后面的柜子上，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是你动用了银之血吗？”他叹息了一声：“胆大妄为的家伙……可不要就这么死了啊！” 视线转回，杰斐特感觉自己像是吞进了一颗钢珠，那银色的液体就像颗重重的铁球一样落入到他的肚子里。难以言喻的疼痛一下就从腹部升腾而起，他的内脏像是被刀绞了一样，痛的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但他始终不肯昏迷，他死死地令自己保持清醒，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体内醒转，那是他曾经感受到过的力量，他的嘴边露出一抹狰狞的笑。 更深的痛苦狂风骤雨般袭来，他感到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战场，场中的双方都拥有着无可匹敌的无上力量，而他，仅仅只是一个将祂们联络到一起的平台，祂们或许不能定下对方的生死，但交锋的每一下，都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银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上燃起，他就像是个柴薪，在发着光、发着热，超越了极限的痛苦让自以为能够忍受的他发出惨烈的痛叫，而这，也让神庙外已经到来的露西与爱丽丝神情一凛。 爱丽丝有一瞬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视觉，在那个层面上，她看到有银色的火焰如花般绽放，它们一朵朵地想要铺满这座神庙，而天上降下的光雨的箭却在阻止这一切。 “你先离开这里。”爱丽丝果断地对露西道。 没有犹豫，露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认真道：“平安回来。” 爱丽丝点点头，露西发动了钥匙，去到了小镇之中。 爱丽丝小心地避开了银色火焰燃烧的地方，她在这一刻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曾去过的那座城，那座被定格在时间里的城市，这火焰与光雨丝毫不逊色于当初铜钟的力量，甚至从品质上来说，它们好似还要更高一层。 神庙开始动摇起来。那火焰燃烧到了现实里，没有什么能阻止它的蔓延，它好像要占据这一整个的世界，狂烈霸道到无可匹敌。 爱丽丝往后退开，避让过神庙的坍塌。她见到杰斐特虚浮到了半空里，他浑身的皮肤发红，像是整个人自内而外燃烧起来，他仰着头、张开口，空洞的眼光中发出光，他无声地呐喊，如同被灼烧一空。 她静静地观察着他，没有尝试着出手，似是想要看看，他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她的周身有幻狼般的兽隐现，它的头部挨在爱丽丝的身边，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让我离开这里吗？”爱丽丝怔了下：“这力量是比你更上一层的力量，你没有信心保护好我？” “金”之上乃是“禁忌”，也就是说，不论是这银色的火焰，还是那光的箭雨，都是禁忌的存在发出的攻击，而这，就是杰斐特一直想要对付的存在。 爱丽丝还想要说些什么，她身上就飘出一片金色的羽毛，这羽毛发出璀璨的光，想要往杰斐特那边而去。爱丽丝歪了下头，不确定是谁在召唤，但她还是伸出手，一把将它抓住，无形之兽周身的烟雾延伸到她的手上，让她没有因之而灼伤。 “我可不能让你过去，”爱丽丝道：“你是想要帮助你的主人吗？我不能让你去干扰他。” 更何况，你已经是我的材料了，怎么可以让你就这样溜走？爱丽丝这样想着，一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杰斐特恍惚间见到有光在他面前降下，就像是他在幼年时见到的那道神圣绚丽的六翼天使时一样，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眼睛，但他还是从空乏中抬起头看了过去。 有人在呼唤祂，有人在赞颂祂，他听到来自过去的孩童的声音：“感谢神，赐予我们食物与生命，您的恩威，当如刀斧行在路上，将一切忤逆者都从中断开。” 时光像是重叠起来，他想起自己过去那时的咬牙沉默。他反抗不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但他从未对此臣服过。 而现在……他笑了起来，冲着自己感觉到的那边，重重地吐出口唾沫。 一时之间，连战场都像是震动了下，火焰与光也都扭曲了下。杰斐特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道：“你以为我是要准备陷阱，像往常那样一点点地将你引进去吗？” 他好似已经死了，这样的伤势不该让他还有能力说话：“我喜欢更直接一点的……你其实，一直都是知道我在做什么的，对吧？” “也是，”他自顾自道：“都寄生在我身上了，又怎么能不知道我对你的排斥。但你无所谓，因为我的思想对你一点也不重要，你需要的，仅仅只是我这个人而已。” 第48章 第 48 章 “真是可笑,”杰斐特道：“居然会落到与人类共生的地步。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藏在我这卑微、脏臭、渺小无比的人的躯体中，我曾经伤害过自己无数次，可没有一次能影响到你,你甚至还要一次次地将我从死亡的悬崖边拉回来……您图的到底是什么？” 他讥讽道：“还是说，您是不得不如此？”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而后，更激烈的交锋出现了,杰斐特再也听不到看不见什么了。但他还是注意到了爱丽丝，他有些惊诧这个小女孩为何会在此，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与露西的消失有关。 他也管不了那边,他自身都已经燃烧起来了,若她看清楚了情势,就该离开这里，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办法。 爱丽丝在与无形之兽沟通，询问它是否能将那家伙带回来,若是不能，在这场涉及到了更高层的战斗停歇后，他还能保留下多少的生机？ 可她得到的都是不好的答案。神庙已经开始坍塌了,不时有岩石从上面掉落下来，无数被雕刻下的古老遗迹在这场银色的火焰中损毁,地面摇晃不停，像是再也支撑不了上面的重量。 爱丽丝已经快要退去,她知道自己可能救不了杰斐特，但她也知道，那家伙不是个会轻易死去的人。她相信,对方既然做出了如此选择，那就一定会有手段埋伏在后，哪怕是禁忌，她觉着他也有能力从中搏出条可能存在的生路。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好似看到了一缕黑色的影子掠了过去。她停了下来，目光投了过去，几乎是下一秒，她就大声喝道：“阻止他！”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柄紫色的刀从杰斐特的胸口穿出，一个陌生的、毫无印象的男人的脸出现在他的身后，杰斐特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自己是受到了来自那二者之外的伤，他的头脑暴风一般思考了一刹，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要将手中的东西往外抛。 “诶，”一道抱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砍的不是手，也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吗？” “涉及到了禁忌就是麻烦，”这个声音叹气道：“生不成完整的副本，加载速度又慢，还打通不了关卡，不亲身进入，就什么结算都带不回去，亏得老大了。” 他抱怨了那么多，可行动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在杰斐特要将东西扔出去之前，他就将之夺了过来，那是一颗蓝色的宝石，像是深海的心脏，发出耀眼迷人的光。 “好东西！”像是早就知道这是什么，他收回手，调侃般笑道：“你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啊，每一次与禁忌交锋都毫无畏惧，虽然我觉得弱者面对强者要保持谦卑，这也是我在一次交战中认识到的，可我意外地并不讨厌你。” 没有了最后的保险，杰斐特惨然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东西的？” 男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并拖住我的时间。其实我是不介意讲给你听的，但你身上的问题快要爆发了，而那个小姑娘的手段也太诡异了，我觉得我还是暂时先离开为好。” 他曾将上面雪山的剧情刷了不知道多少遍，在那个女警的身上也只刷出了一把手|枪，几个警徽和一些食物。可他万万没想到，待到对方落入到地下，就能牵引出一个s级诡物拥有者，他的游戏机是很厉害，但他的s级遗物也不多，诡物就更是一个也没有。 “就算如此，”杰斐特还是道：“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能靠近我没事？” 他所在的地方即是战场，是两位禁忌物交锋的结点，不惊动它们，将长刀插入到他的胸膛，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那当然是因为……”那人拉长了声调道：“我召唤了第三位的庇佑咯！”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往旁边闪去，一道无形的攻击落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上，他笑了起来：“看不见的攻击，果然如此。” 爱丽丝站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看她的样子，像是久违的生气了。 杰斐特若是死在他自己的问题下，爱丽丝是暂时不会为他报仇的，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死于一个莫名其妙家伙的偷袭，这如何让她不感到惊诧与愤怒。 “快走！”一边的杰斐特倒在地上，他断断续续道：“一旦银之血和那个鸟人失去了平衡，爆发出来的威力……咳，足以、让这里……” “让整座山化为尘埃哦。”不知名的男人发出与他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称的轻快的语音。他身形高大，有着一张颇为粗犷的脸，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爱丽丝——就是这个小女孩，将他的进度一度卡在了进入神庙前。他的“游戏机”能让他以别人的身份登陆事件，存档点能让他一遍遍地往前刷“剧情”，没有什么信息能隐瞒住他，他天生有着别人无法拥有的解决异化事件的优势，而在他将过去的所有谜题解开后，他就会模拟将来。 他是个得天之幸的人，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拥有，在遇见真知会的首领前，他是一位新生代富豪家的子弟，小时候就靠着自己的聪慧赚得了第一桶金，这笔钱被他拿去买了游戏机，就是他现在为之依仗的遗物。过于简单的难度让他将整个世界视作了游戏，他人在他眼中都只是npc，他就是其中的主角，他一直都坚信这一点。 只除了那唯一的一次失败，也是那次失败让他加入了真知会，但他并没有为此一蹶不振，因为他相信，他迟早能够打败那个人的。 他的话音刚落，杰斐特身上的银色火焰就呼应一般腾跃而起，他笑了起来：“该离开了，小姑娘。” 二人都没有动，极可怕的威势让这个地方充满了强大的压迫力，他们就像是站在了正在打架的巨人边上，稍微有点力量泄露，都有可能波及到他们。 可惜了，“玩家”多米尼克想到，他的游戏机并非进攻型，而是需要时间来发育的辅助型，否则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在这其中插上一手。而如今，最佳的选择就是拿了好处离开，这次的“副本”没有结算，他需要亲自将战利品送回。 他紧紧盯着那个不发一言的小姑娘，他其实并不想与之爆发战斗，因为他现在不是真身，高等级的遗物没有装备齐全，这也是他之前被堵在神庙前的原因，他尝试了十余次，最后不得不回转到现实来。 周边的银色火焰愈发密集，爱丽丝都能感受到它那种冰冷刺骨的温度。两人都意识到，他们需要尽快从这里离开。“玩家”率先冲她摆摆手，他笑着鞠了一躬，就要从此处退下，爱丽丝却抬起头，她动了下手指，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 “玩家”愣了下，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与此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生出。 有什么东西围聚过来了，它们灵巧地躲避着处处燃烧着的火焰，天空、地下、大地上，密密麻麻来到的都是它们的身影，它们每一个都形态不同，最前方屹立着的，是它们最为尊崇的族群的王，一种来自外力的加持落到它身上，将它本就强大的力量再往上提升了些许。如果爱丽丝现在再看它的信息，她一定会发现，除开围聚来的下位体多了“围猎”这一技能，最前方的无形之兽的资料中，也多了一栏—— 王狩（隐藏技能，当臣属聚集来的数量超过了一千，作为头领，它也会得到一定比例的提升） 她试图让自己沉入到当初那种玄妙的境界里，她希望能与无形之兽形成一种同步，她再睁开眼，眼中就闪过一道红色的光，如同得到了命令，所有的无形体全部都咆哮着围攻了上去。 “玩家”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感到自己仿佛被钉死，以他现在的防备力，就算能从这铺天盖地的袭击中逃脱，也不可能不受一点伤，更不要说，那领头的…… 无形之兽缓缓踱步而来，它目光如最尖利的刀锋，将“玩家”上上下下全数笼罩，超越了普通s级的压迫感让他神情凝滞。这一幕，在他数次的模拟中皆没有出现……无数的无形的兽类潮水般涌来，那具凶案犯的身体被吞没了，无形之兽一个起跳，锋利的牙齿闪出森寒的光…… 杰斐特就这样看着那奇怪的男人被撕碎，他不由看向了一边的爱丽丝，现在的她似乎也有些愣神，那种可怕的威势还没有从她的身上褪去，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矛盾地存在着，但她还是回过了神来，向着那边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弯下腰，捡起了那颗被血染红的宝石。 但当她回转过身，要将这东西交给杰斐特的时候，却只见他摇了摇头，微笑着示意了一下自己。他的身体散发出点点白光，像是被扩散开来的粒子，身形也逐渐朦胧起来。 爱丽丝意识到了什么，她抓紧了手中的宝石，下一瞬，她再次转过身去。 杰斐特有些讶异，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即使是消逝在际，他也还是这样随意不羁，“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她哭吗？”他想到：“再怎么说也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希望她以后的生活轻松一些。” 然后他就看见，背对着他，爱丽丝缓缓地，将一网 第49章 第 49 章 那是一顶小小的,甚至能称得上可爱的冠冕，是由钻石与珍珠组成的,还有蓝色的宝石缀于其上,它光华璀璨，戴在爱丽丝的头上，与其金发相衬，更显得华美无双。 爱丽丝深吸口气,这是她拿那颗宝石、那根金羽与一顶破烂的公主冠合成的遗物。前二者都是她在这个地下洞窟中得到的材料,而后面一样,却是她在行动局中得来报酬中的一件。 它的等级只有a,在刚看到它时，金手指给出的信息是：【一顶小女孩喜爱的收藏品，它曾经备受宠爱，但后面却被遗弃,但我们仍能想象出,她曾经天真无邪毫无忧虑的时光。】 但爱丽丝并没有多关注它,真正将合成遗物等级拉上去的,其实是那颗来自杰斐特的宝石——诅咒之石。 【我看到了美丽的光,那是从天空中投下的巨大的光幕，它在大海中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炫丽色彩，我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家乡,拔光了我所有的鳞片，为的是要去往一个新的天地。但后面姐姐却声竭力嘶地呼喊我：“不要去！那只是一个骗局！”】 爱丽丝第一次见到品质为“淡红”的材料，看来“金”之上为“红”，它所对应的，就是行动局所说的“禁忌”。这两位在这个地方对峙着的，也都是禁忌的生命。 爱丽丝手掌颤抖地拍开合成后的礼盒,里面跳出的就是这顶沉重的冠冕。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如果你真的是我的金手指的话，我希望，这一次的合成，能够将那个糟糕的成年的大人给救下来，他虽然有这里那里不好，但还是不当死……也不该死在违抗自己命运的途中。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爱丽丝的请求，王冠的信息终于显示了出来。 【女王冠冕】 品质：深金（淡红） 技能：王之资质（承其所重，佩戴者需满足特定条件）、一切时空中（过去、现在、未来，都只会有这一顶王冠）、威压（你可以震慑下位者）、恩泽（你可以赐下你的怜悯，以此挽救你宠臣的生命，虽然结果只是让他停在最后一步）、领土（如果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领地，你将可以扩大它）、统治（你与你的子民们更贴近一步）、宝石（你将会拥有几座矿产，它们不仅能给你带来财富、也能为你提供材料，更能加快你的建设） 寄语：这只是一个开始，不是么？ 虽然只是很浅淡的红色，但毕竟还是突破了“金”，爱丽丝来不及体会技能中的某些讲解，她毫不犹豫地将它戴到了头上，信息中的某一项发生了变化，她转过身去，看向面带愕然的杰斐特。 “停下吧，”她道：“我命令你停下！” 就像死神顿住了步伐，杰斐特身上消散的现象止住了，他晃下了神，只感觉原本模糊的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 “你——”他颤抖着想要抽根烟，但往口袋的位置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赤|裸着的。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眸中情绪复杂难解，哪怕他再蠢再笨，也该知道，自己的生命，正是眼前这位小女孩拯救的。 他看了一眼她头顶的王冠，它戴在她的金发上，将之映衬得像是一个小小的女王。不是公主，而是初具其形的未来女王。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或者该说些什么，在他这么多年的岁月中，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手足无措的时期。 “是你救了我？”他干巴巴地说：“为什么……哦，不，我是说，我们其实也没那么多交集……” 爱丽丝却比他冷静多了，看了他一眼，她淡淡道：“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杰斐特喉咙有些干涩，他看了眼身边几乎已经将他们包围的银色火焰，终于找回了点过去的理智。他感到自己的状况其实并不好，他的身体不是被治愈了，而是被“定格”在了一瞬，就像是石化在了死亡门前，他踏进去的那只脚并没有被收回来，可，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笑了起来，像是拂去了不知道多久以前的阴霾，他自信道：“我很好，从没有这样好过。” 他侃侃道：“之前诅咒宝石只是保持我三日内无论如何也不会死，但时间门一到，诅咒必将到来。而现在，我连这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又如何能不好？” 爱丽丝则是有些烦恼，她看了看杰斐特，又看了看周身的异样，她道：“那你的目标呢？” 杰斐特笑得更灿烂了，他像是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他捂住一边脸，迫使自己不要得意忘形：“我可没想过只在这一次就彻底解决它。我能感受到，它正在复苏中，上一次外星屋中它就与外界有过一次交流，在来到这里后，我就更确定了，它或许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都是处于沉寂的状态。” 因为它的寄生是从那个遥远的史前时期就开始了。 “我不知道它为何会如此，”他冷静剖析道：“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它醒来，如果它彻底恢复了，我就不会再存在了。我必须要在近期内做出决定，就算不能杀死它，也要让它继续沉寂。” “所以，”他说：“我进行了一场押上性命的豪赌。” 爱丽丝有些无语：“也就是说，其实事情一直都是在你把握中的吗？” 杰斐特支吾了下：“这里确实就是最好的地方，它是不会让外来者侵入自己地盘的……至于后面捅了我一刀的家伙，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他眼神深沉起来：“我怀疑，他是拥有类似预知能力的异化者，而且，”他不确定道：“他好像只是将这一切看做一个游戏？” 爱丽丝提醒道：“他背后应该也有禁忌存在，否则，他是无法在那个时候伤害到你的。” 杰斐特感受到形式越来越危急，没有一丝焦躁，他唇边勾起危险的笑：“既然我还活着，他就会为他的所为付出代价，不管他的背后有谁。” 他转而看向爱丽丝，之前的那种自信又缩了回去，他游移道：“你应该有离开这里的方法吧？像露西消失在原地的那种？” 爱丽丝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过多犹豫，只是留下一句话：“不要让我的帮助白费。” 眼见她消失于此，杰斐特最后的顾忌终是不见，他举起双手，做出怀抱天空状，放肆大笑道：“我从死神的手中逃回来了！来啊！让我看看你们全部的力量！” 轰！仿佛是被激怒，也像是彻底没有了压制，一道更粗更大的光芒从雪山上突破而起，它刺破了云层，撼动了高山，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砰！”有什么东西被砸下的声音。 另外一处摆满了最新式游戏机与昂贵电子屏幕的房间门中，一个年轻的身影猛地从桌前跳了起来，刚才就是他将手中的游戏机抛出。他的脸色瞬息几变，有铁青、有愤怒、也有遗憾，但到底，他最后还是笑了起来。 “输了呢，”他吐出口气，把“惨死”的郁闷吐出，面上就重新带上了笑：“居然还搞起了临阵爆发，没预测到也是没办法，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不是成百上千次的尝试，根本就模拟不出。而在有禁忌之物存在的情况下，我根本就没有这种余暇。” “啊啊啊，”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颓丧道：“明明都已经把东西拿到手了，结果居然是我自己丢掉了装备！爆出了战利品，他们一定很高兴吧……咦，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成为了boss？” 发现了这一点，他反倒是更为跃跃欲试：“等着吧，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你看到我最巅峰的技术！” 他在这里嘀嘀咕咕，期盼着未来的相遇，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来自他人的召唤。 “首领要开会？”他愣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是为了‘圣母’后面的事……” 他想了下，还是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一番，然后，就去到了某个未知的空间门。 那里一切都是迷蒙的，像是有无尽的雾充斥在他们周围，“玩家”看到有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两边，他知道，这些都是与他地位等同的同事，只有首领的身影在这里清晰无比。 他抬起头，看着最前方那个似少年似青年的人，他的身后像是有看不清形态的巨物隐现，他穿着银色的披风，身穿真知会正式的教服。 “你来了，多米尼克。”他和善地冲着“玩家”点点头。 “玩家”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使用了你的力量……” 首领理解道：“是遇见了禁忌的敌人吗？没关系，那是我答应了你的。” 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呀！一想到这里，“玩家”就打不起精神，连这次的聚会也不想多加关注。 首领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小孩子难免会遇到挫折，但没关系，后面再站起来就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面带微笑道：“各位，我这次召唤大家来此，为的是欢迎我们新的志同道合的同伴。” 下面的人立即就讨论起来，他也不恼，只是非常温和地等待着。 没有让他等太久，空间门就恢复了安静，他继续发言道：“‘圣母’是为了追随她的理想而去，虽然有些悲伤，但我们还是要祝福她，因为那就是她想要的。” “我们真知会，”他认真道：“从来就不会禁锢住你们的思想。每个人的理念都不相同，我尊重你们各自的选择，并且，作为领先者，我还会竭我所能地帮助你们，让你们更接近自己的理想之国。” 没有人有异议，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满意地看了眼众人，首领高声道：“我们都知道，世界是虚浮在海面上的泡沫，彩色的浮华下是不为人知的内里。我们是为了一个理念而来，是要用自己的这双眼睛，去窥探出世界的真实，为此，我们需要更多的同伴，去将这条路走得更为顺畅，并以此，到达更高的位点！”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他们都能感受到这位首领向他们展示出的思想的境界。“玩家”好似见到了许多奇妙的画面在他眼前一一掠过。 “我发现了你们，就像是发现了螺旋之树上最精彩的叶片，我邀请了你们，为的是将真理更多地播洒向世界，而这一次，新的领柱出现了，”他欣喜道：“进来吧，我们未来的同伴！”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第50章 第 50 章 因为有迷雾,所以所有人都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但这也没什么，他们真知会对各自的身份都有各自的处理方式，首领并不在意这一点,单看你自己的意愿。 进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的感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他含笑来到首领的面前,十分恭敬地低下头，问候道：“向您问安，尊敬的前进路上的启明者。” “玩家”认出来了，这与自己去解封“圣母”封印时遇见的那个人颇为相似，如果他没记错,他使用的能力是一种火焰。而这火焰的来历，似是与“羊首”的实验有关。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对侧的另外一人，他看到他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视,他偏过头,用带着疑问的目光回望过来。 “玩家”收回眼神，这和自己又没有关系,他对自己队友的前尘过往毫不关心，只要他们不拖自己的后腿就好。首领自有其判断。就算是“圣母”,她的心弱了点，但在力量上,他还是十分认可的。 另外也有人讨论起来，他们像是对新加入的成员非常好奇。 首领按照惯例，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能力：“我们新的朋友是继承了来自更上位存在的一部分力量,灼烧了自己旧日的残躯，从烈火中搏来新生的战士，希望大家能与之友好相处！”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率先发起迎贺，都像是在仔细观察这一位新人。过了好一会，似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态度，有人带着笑意，对着首领问道：“那么，我们的新朋友，他的代号是什么呢？” 发言的是“羊首”，“玩家”抬了抬视线，旋即打了个哈欠，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去。 其他人都看向他们那位神秘又可怕的首领，在他们的注目下，只听这位似少年又似青年的领袖微微一笑，用一种饱含鼓励的语声说道：“是‘教皇’。” 他伸出手，目光带着期待：“他正式的代号，是叫做‘教皇’。” 这个代号未免也太有寓意了，有人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首领，又看了看新来的人，不知是否联想到了什么。 “玩家”不耐烦起来，他还有许多新的游戏要去打，在这里陪这群大人们讨论无聊的事只是浪费时间门，他歪了下头，没有一点要顾忌气氛的意思：“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呢？明知道‘代号’就只是‘代号’，所有人都没有特别的上下之分，只是最适合我们的称呼。” “能成为我们首领，”“玩家”微微睁开眼，里面有锋利的光闪过：“他可从来不是墨守成规、心有敬畏之人，他的贪婪，是用一整个世界都填不满的幽深沟壑。‘神’不是他的终极，他也不需要自己的牧养者。” 首领笑了起来，他拍手道：“多米尼克果然还是了解我的。好了，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今日是为了新成员召开的会议，来让我们的‘教皇’说上几句话吧。” “教皇”一直都十分安静地站在一边，哪怕引起了质疑，他也依旧是静静等候的样子。等到首领发了话，他才终于是动了起来，他往前踏出一步，将手置于胸前，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尊敬道：“初次见面，大家好。”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教皇’，”他对着首领点点头，然后再回转过身去：“也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诺森·厄尔曼’，希望我们日后可以好好相处。”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另在一边，雪山中的震荡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外界有山石崩塌，积雪无穷无尽，像是成群的羊，从最高处以无可挽回的姿态奔涌而下，大地在摇晃，生活在山脚下的人疯了一样往外跑，他们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的光柱和偌大的动静，都表明了，这很有可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天灾。 杰斐特感觉自己每一处都在燃烧，他之前就是这次战斗的战场，虽然被捅了一刀，让那两位决定要转移开交战的场所，但当他被“固定”下来时，交手的双方就又被“拉”了回来。 这一次再无空隙，地下也被银白色的火焰之花填满，满幕的光之灼烧与之争夺着空间门。不论这地下之前生存了多少的东西，都在这一场激烈的交战中被湮灭，有什么大型的生物想要逃离，它挥舞着无尽的枝条，发出奇异的鸣叫的声音。 杰斐特努力地睁开眼，他眼眶中净是跳跃的银白色火焰，他看到一株填满了地底的庞大的、珊瑚状的幽蓝色植物想要用触手般的枝条扑灭自己身上的火，但越是努力就越是让火势蔓延，它拼搏了许久后，终于还是选择放弃，一狠心，就将已经烧起的枝条自主断开。 杰斐特在心中嘶了一声，他没想到在这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可怕的诡物。无尽的时光不仅是让史前的遗迹被埋藏下来，也是借此生出了新的、无有记载的生物。他想到了底下上方和下方环境的不同，或许也是因为有它在，所以才有了那个奇诡的地下生态圈。 他忆起了自己曾见到的许多白骨，或许它们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这植物杀死吸收，他又想起了曾经袭杀过自己的那个怪物……可愈来愈暴烈的痛苦让他再也无暇去思考，他大吼一声，彻底被夺走了理智。 后面的事他就再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杰斐特悠悠醒来，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说话，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真是难以想象，在那样恐怖的灾难下，你们居然还能够幸存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说这话的人一边发出赞叹，一边拿着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测来测去。 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近在咫尺，没有雪山的寒风，杰斐特拉了一下盖在他下半身的毯子，他微微睁开眼，大致已经知晓了自己现今的状况。 “是吗？”露西的嗓音有些不太自然，估计是不习惯说假话，她附和着感叹道：“我也不敢相信，我们是躲在一个地下的洞穴里，灾难发生的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谁知道……可能是有人阻止了死神吧！” “是啊，”穿白大褂的女医师感叹道：“幸好山脚下生活的人不多，在第一次雪崩的时候，就有人逃了出去，后面的爆发中间门也停了一小段的时间门，这让很多人捡回了性命，简直就是神明垂怜……” 不，是我被捅了一刀，杰斐特面无表情地想。他暂时还不能有太多的动作，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张开眼望了一下，这里果然是在一架直升机里，外面是蓝色的没有一丝云朵的天空。 “除此以外，”女医师像是为了宽慰她，柔声安抚道：“还有一位女性在山腰的部位被发现，搜救队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几个时辰，她受了很重的伤，像是被人刺伤的，但低温让她没有流太多的血，居然也保下了性命。” 露西明显高兴起来：“是真的吗？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叫珍妮什么的，她身上有登山的证件……”杰斐特的动作引起了女医师的注意，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嘿，你醒了！看得清楚吗？” 露西也看了过来，她装作担忧的样子：“你还好吗？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杰斐特收回了观望的视线。移开了一座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他暂时不想思考更多的东西，他淡淡地、懒洋洋道：“我看的清楚，也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就好，”医师放下了听诊器，她带着礼貌性的笑意道：“既然你醒了就休息一下吧，让你的同伴好好陪陪你，我先去看看其他人。” 她对着露西示意了一下，露西也点了点头。待她走后，杰斐特才迅速直起身子，他对着露西目光炯炯道：“果然是你！是你让她过来这里的吧？你们有可以转换空间门的遗物？” 露西也生起气来，她伏下身子，让人看不清她具体在做什么，她握着杰斐特的手已经开始使劲：“你到这里来，为的就是那个史前的遗迹？你想要对付‘神’？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如果不是爱丽丝，估计我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晓吧！” 这不是两人间门的“打情骂俏”，是露西真的感到了后怕。谁也不会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登山，会让她搅入到这样一种可怕又诡秘的事件中，她以为自己遇到最糟糕的事就是被怪物追杀，可后来她才知道，她碰到的，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是一切事件的开幕场而已。 杰斐特睁大了眼，他叫起屈来：“怎么会？那个时候我其实是准备回过头去救你的，谁知道你会在原地消失不见……说起来，你离开那里的时候，不也没想过要带上我吗？” 露西冷笑道：“幸好我没有带上你，否则的话，岂不是我们有什么秘密都被你看穿了？” 杰斐特顿时就叹了口气：“你说的不对。” “被看穿秘密的可不是你们，”他面容严肃，语气深沉：“如今是我在你们面前没有了任何秘密。” 露西道：“可这对你这样的人真的有意义吗？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爱丽丝能离你远一点，因为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麻烦与混乱的代名词，我一点也不希望你与我们牵扯上关系。” 第51章 第 51 章 天空很广阔,直升机中的空间不大，除开他们两人以外，刚才的医师小姐正在为另一位伤员做出检查。谈话陷入了僵局,里面就只剩一片沉默,唯有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还充斥在他们耳膜。 那高耸的雪山已经瞧不见它的身影,那仿佛永远屹立在天边的雪白之景只留下废墟，杰斐特仰头望着天空,他的视线随着一只鸟儿飘远，渐渐地,他好似也去到了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里，在那里，他可以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可以畅快地笑。 这世上没有谁能从一开始就决定一个人的一生，神也不行，如果真的要有判决者的话,我希望你是你自己的神。 时间流逝,三个月后。 爱丽丝已经从特蕾莎奶奶家里搬回到自己的小家中,虽然露西已经知道了诡物的事,但除了小熊，爱丽丝也没有让其它的同伴出现在日常的生活中。当然,我们都知道,修女与无形之兽都拥有隐去行踪的能力。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露西又回到了她的岗位中,警长的生活是很忙碌的，她需要在这一年里做出成绩，以此来表明她的能力不输于前任。 她没有问爱丽丝那些奇妙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是一件很好的事，只要你不用它们来为非作歹。她也让爱丽丝向她保证过了，不会为了追寻那些东西，而让自己陷入到险境中去。 她相信她能够做到，这份信任不是毫无来由的，是爱丽丝在几次的事件中征服了她。她不知道的是，上一次城市封闭事件被解决，里面同样有爱丽丝出的力。 一日，在傍晚的休息时分中，露西与爱丽丝结束了晚餐，她们一起在沙发上享受她们共有的相处时光。电视里在播放着有关雪山事件最新的调查报道：“……在动用现代化的机械后，我们很快就将雪山的废墟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清理，但就是在这次清理中，我们的研究人员发现，这山底下，有一些非常奇妙的东西。” 负责讲解的是一位知性的长发女人，她先是花了一段时间为此次灾害中遇难的人默哀了一下，然后就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微微示意，镜头的画面就转向了一间布置严谨的工作室，专业的人员将化石与土壤放在特定的仪器上观察，伴随着更加深入的讲解，人们就开始逐渐知晓，这雪山的下方，或许还隐藏着许多有关人类历史的秘密。 一些壁画与象形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中，残存的建筑的风格与已知文明的截然不同，露西的眼前一花，她刚才好像看见了一块熟悉的石板，上面有部族首领与祭司惩处罪人的图像，是令之前的她感到颇为不适的一幕。 “……更让人惊奇的是，”一位白发的老人感叹道：“我们或许并不是这个失落文明的第一发现人。” 他开始讲到百多年前，艾格丁森堡大学曾派出一支远行的考察队，领头的是一位叫做布鲁克·泰勒的教授，他率领着他的十一位的队员，要去雪山的另外一边搜集一些研究的资料。他们去的时候信心满满，但当他们真的进入到这座严寒的雪山中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了。 一行十二人的黑白的照片被公布到了屏幕上，露西满目惊奇地看着，她抓在怀里布偶身上的手都停了下来，她开始意识到了这些人是谁。 专家一一念起他们的名字：“包括布鲁克·泰勒，其他的人，阿诺德·费奇、霍莉·斯蒂芬妮、乔治·拜恩、贾尼·奈尔森、还有更多的队员们（他将所有的名字都念了出来），都在这里失去了踪迹。搜救员们寻找了七天也没有找到他们，就好似是这座雪山化为了怪兽，一口便将他们吃掉……当然，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只是被困在了地下的遗迹里。” 他开始试图还原这一行人的前行路线，没有爱丽丝与露西见到的那么详细，但也足以将一些事情解开。他开始赞叹人们在地下找到的一些记录，是爱丽丝与露西不曾见过的更详细的笔记，摊开的纸面上，讲述的是一位探险者对于一个叫做“帕特”的文明记下的全部研究，那上面字迹有些熟悉，其严谨中带着癫狂的语气，与她们看过的教授的记录一模一样。 “……我在乔治的脚底下发现了一个小洞，我怀疑他的死，是和某种虫子或者植物有关……”其中一个页面上写着：“大家的情绪都不对劲，身上也有些特异的地方，有些人察觉到了，但那只是让他们更加绝望……” “可能是失氧，也可能是长期幽闭下产生了心理障碍，”电视台的老人解释道：“布鲁克教授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坚持去对帕特文明的遗迹进行考察，也正是他这种做研究的态度，才有了我们今天对那个失落文明这般详尽的了解。他们对于考古学、对于人类历史文明的研究，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巨大贡献……” 露西摇了摇头，她知道的东西不多，但总比那只靠着自己观点猜想的老人要靠谱些。那并不是什么失氧下的幽闭恐惧症，而是真正面临异常时的惊恐与忧惧。 更多的神庙的建筑被放了出来，与上面的浮雕不同，这处于战场中心的地方没保留下完好的碎片，但仅有的几个大块，也足以让他们见识到与现代完全不同的史前文明的风格了。通过他们，人们仿佛能亲眼见到那个已经掩埋在历史中的帕特一族。 “虽然教授的状态不太对，”老人有些吃力道：“但他记录下的知识是确凿无疑的。大概是在一万两千年前，‘帕特’族就有了简单的文字、二十进制的计数方式，和对于气候预报的能力……他们信奉一个被他们叫做‘阿尔玛斯’的光的神祇，他们相信祂赐下的羽毛，能够帮助他们驱赶严寒、为他们治疗伤势，甚至能延长他们的寿数，让他们沐浴更多光泽地活在这世上……” 露西看向爱丽丝，见到她正静静地坐在沙发前，仔细地聆听着电视里老人的讲解，就算是听到了那个“神”的名字，也没有很惊奇的样子。 “他们都是我们的英雄，”老人站起身来，认真道：“为人类历史的研究填补上了空缺的一页，历史会铭记住他们的名字，而后来者，也会沿着他们的道路，继续奋勇向前！” “唉，”露西有些遗憾，又有些欣慰道：“他们也终是得到了他们应有的荣誉，而其中，那位布鲁克教授应该是出力最大的人，就是不知道，他最后的踪迹是落在了哪里……” 爱丽丝心中有了个猜测，但看了一眼露西，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毕竟，她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就如同她所料，电视台的人员和对雪山进行考察勘测的研究者们还是隐瞒了某些东西，在采访的间隔中，那位女播报员有些犹豫地试探道：“真的不能报道出来吗？听说这些资料，都是在一个庞大的不似人的怪物的尸体下发现的，在找到它们的时候，是那具尸体护在了上方，才能让我们得到这几乎完整的‘布鲁克笔记’。这一点发现，也是这次勘察之中相当大的一个谜团，若是我们播报出来，一定会引起观众更多的好奇吧？” “不，”老人摇了摇头：“学院也认可了我的提议。还有，你别忘了，那群自称行动局的人将‘笔记’带走前说过的话。” 女播报员就只能忍耐下来，她语气里饱含了不解：“他们是说了，一切的异常都不能在新闻中提及，若是违背……” 她有些不甘，但还是只能乖乖遵守，她是有着自己后台的，可那只是电视台中的。对于联邦这个恐怖的庞然大物，她没有试图挑衅的念头。 爱丽丝在结束了与露西相亲相爱的二人相处时光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休息，而是选择了给杰斐特发过去消息。他们在斯维尔的小镇中碰面，杰斐特看着这井然有序、却略显空旷的镇子，极为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爱丽丝在前面带路，一群小狗在杰斐特的旁边围着他走。杰斐特自然知道它们是在打着什么心思，在来到这个空间后的第一刻，他就试图从那间房间里走出来，去看看外面是如何的模样——这可是他在又见到爱丽丝之时，就软磨硬泡得来的福利。只要是想一想，若是在日后的冒险中遇到危险，就能立刻逃到到一个新的空间中，这样一来，他岂不就是随时都有着一条无限制的后路？ 许多的骚操作顿时就在他脑海中生成。可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杰斐特不好的用心，爱丽丝虽然也给了他一把钥匙，但在这上面却做出了限制。他使用它的次数有限，且不能走出他到来时落脚的房子——这相当于是禁锢住了他。而只要他一试图出门，就会有一大群的狗狗围了上来，它们每一个都紧紧地盯着他，不怀好意到像是他只要敢踏出一步，它们所有狗就都会一拥而上，给予他自己最大也是最“锋利”的问候. 总不能一定要出去，然后被狗撵得四处跑……吧？杰斐特悄悄地将门重新掩上，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生出过这个念头。 第52章 第 52 章 他试用过钥匙好几次,这还是第一次从那间房子里出来。不要看这群狗狗现在这样憨态可掬的样子，他可是知道，一旦他违禁了,这群怪物就会亮出他们凶狠残暴的一面。 杰斐特假装自己在这群狗中一点也不害怕，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收回打量这个小镇的目光，十分羡慕道：“这也是你的遗物吗？真的有这样方便又好用的东西吗？” 爱丽丝知道他在试探什么，就算是没有了那位“神”的威胁，这个男人骨子里也还是有着那种多疑的掌控的欲望,他与露西是并不相同的人，没有这份特性,他早就在那层出不穷的危险中死去。 可是没关系，爱丽丝白了他一眼，他现在的性命都是在靠自己维持，就算他想要做些什么,也势必要考虑到自己的存在。 她带着他去到了小熊的商店。虽然冠冕说她可以扩充自己的领地，但她现在还缺少了一些东西。那几座矿石她也已经找到，就在镇子边缘的地方,它们挤在那里,爱丽丝能感觉到，它们的面积不止如此，一旦她往外扩大领土，就会有更多的矿石显露出来。 冠冕的能力似乎并不强大，爱丽丝在回来后就已经实验过了，技能中的“领地”暂且不说，“统治”中提到过“子民”，似乎就是指她拥有的这几件诡物,在戴上冠冕后，她像是能体会到它们的情绪，不需要沟通交流，她也知道它们是在想些什么。 将目光转向杰斐特，还有这家伙，乃至于露西，她也能读懂他们心中情绪的起伏，而更多的，她撇开目光，没有强制去执行。 杰斐特有些莫名其妙地坐直了身体，就在刚才一瞬间，他有了一种像是人看了通透的恶寒感，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了看柜台上的小熊，对方正像模像样地在扮演一位优秀的商店店主，他忽然高喊一声：“给我来包烟！” 小熊动也不动，似是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 杰斐特有些落寞，曾经的他在那群猎金人中是何等的凶名赫赫，有人说他的灵魂是由地狱里最肮脏的黑水组成的，可现在，他已经落魄到连一根烟也抽不起了。 爱丽丝瞅了他一眼，问道：“你对你自己的身体有办法吗？” 杰斐特讶异道：“不是你帮我‘固定’住了吗？” 爱丽丝道：“我不可能永远为你维持住生命……” 她让自己头上的冠冕显露出来，那顶小小的冠冕华美到闪耀着璀璨的光，她有些不满道：“这东西，戴上去了，为了更好地保持你的生命，我一般都是不能将其摘下来的。如果不是它可以消隐去自己的形体，我恐怕就要天天戴上一顶大帽子了。” 杰斐特面上的神情更加讨好起来了，这点的脸皮他还是能干脆丢掉的，他笑着道：“我会去想办法的……” 你心里可不是这样说的，爱丽丝叹了口气，其实杰斐特的存在也不是没有意义，最起码，在爱丽丝回来后，她才发现，“女王冠冕”的第一项的内容已经发生了改变。 其中的“需满足特定条件”的信息变为了： 王之资质（承其所重，佩戴者当不应为了自己戴冠） 爱丽丝是在后面才发现这一条的，当是时，她的心中有了一种奇怪的恍然感。她既是在为涉及到了“红”色遗物的苛刻的使用条件感到疑虑，也是对这顶冠冕所代表的意义有了模糊的明悟。 所谓王者，可从来就不止是代表了荣耀。 “对于那个后来跳出来的人，”爱丽丝皱眉道：“你有什么消息吗？总觉着，他的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杰斐特笑了起来，他的神情中带上了点轻蔑，他轻声道：“异化界这里，或许是有很多秘密的存在，但总的来说，在人类方面，如果遇到了你处理不了的事，那么，将之牵扯到真知会上，有七分的把握是不会怪错人的。” 爱丽丝眨眨眼，想了想自己迄今为止见到的人与事，找不到反驳的点，不由得为之点了点头。 爱丽丝也不问他将会如何为自己复仇，杰斐特总是有其打算的，她此次将他叫来这里，除开督促他尽早找到解决自己麻烦的办法外，就是为了知道更多的，有关那两个禁忌存在的消息。 杰斐特思考了很久，才在爱丽丝等待的目光中，缓缓地开口道：“我身上的怪异，是出自我的家族……” 在几百年前，西奥家族中出了一个喜爱探险游历的先人，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刚踏足异化界的普通的猎人，在一次意外的冒险中，他跌落到悬崖底部，在那里，他聆听到了一道奇怪的、犹如启示般浩瀚的声音…… 杰斐特摊开手，他苦笑道：“那个地方我也去寻找过了，除开知道，曾有过一支外来的野人在千多年前生活在那里外，我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东西。” “所以我只好去追寻那支野人最初的来历，”杰斐特目光深邃道：“我不在乎他们是不是什么人类历史上遗落的文明，我只想找到能解决我身体中怪物的办法。” 他冷笑道：“那个族群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们除开来自他们‘神’赐予的能力以外，本身也掌控着许多特殊的遗物与诡物，我怀疑，他们中祭司对天气的预测，就是出自某一件遗物的功能，而他们供奉圣物，也不是什么手段没有留下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眸低垂，语气也稍微沉重了几分：“那个地底的遗迹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方。最初它的奇异都是来自他们‘神’赐下的圣物，但除开那以外，他们族群自身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圣物与史前的文明组成了最初的源头，它们散发出影响，改变了那一片地域的环境，环境后来又催发出了更多的奇异的生物，其中有一个两个经此成为了极高等的诡物，而这诡物，又转过头来，对那环境进行本能的维持，并以此组成了一个生态的圈落。” “也是因此，”他想要叼烟，但手中空空一片：“就算源头之一的圣物被人拿走，但那在漫长时光中生成的循环却是没有因此受到太多的打击，直到后来，有强大的外力摧毁了它们间的平衡。” 他想起了自己后来在迷蒙中见到的东西，叹了一声道：“可惜了，圣物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那个地方本就混杂进了帕特族的诅咒，平常人在那里生存久了，都会发生不可改易的变化，更不要说，冒大不韪将他们的圣物偷走了……” 爱丽丝想起了自己之前见到的那则新闻，心下也是一片沉默。 “至于另一方的‘银之血’，”杰斐特说起这个，面上就显出了肉痛的神色：“那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是银灯会的底蕴，”杰斐特道：“最稀薄的份额，都拥有‘排斥’与‘镇压’的特性，是处理异化事故时最有用的护身宝物。而我所使用的，就是其中最为珍贵的‘原液’。”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东西简直就是吸干了我的血，我原本是拥有着三件s级物品，都是伴随我闯荡多年的老家伙，还有七八件的a级奇物，结果都被吴那个家伙……就那么一小瓶，就把我扒光了……” “弄得我不得不去找新的依仗，”说到这里，他轻描淡写地将诅咒宝石的事给略过去了：“早晚有一天，要让那个家伙知道好歹！” 爱丽丝目光偏移了一刹，但很快，她就又重新端正了起来。和那个捅了他一刀的人完全不同，她可是救了这家伙的命，是属于正派的好人的角色。 想到这里，对于杰斐特之后提出的“放假”的提议，她不禁松了松口，让他有了每个月出来逛逛的权利。 杰斐特不由将得意的心情嘿嘿笑着藏了起来，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他依旧是那副犹有义愤的样子。 “你在笑什么？”场景转移，在离开小镇后，杰斐特来到了佩图尔酒吧。将其点好的高烈度酒放在他的面前，阿德里安有些无语道。 终于能吸上口烟，杰斐特将在小镇中一直没拿出来的烟盒置于一旁，他的面目在烟雾缭绕中有些模糊：“我捡了块金子，你问我在笑什么？” 阿德里安嫌弃地摆摆手，想了下道：“吧台禁止吸烟……下次我就会将警示牌竖在这里。金子？我只希望你不要又出来祸害人，基特两兄弟就是这一次和你出去的人吧，他们又一次覆灭了？” 杰斐特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他们把我绑起来的事？还有你，你真的还有人类感官的能力吗？烟味，呵呵，那对你有影响吗？” “这和我讨厌香烟并不矛盾。”阿德里安面色不变，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黑马甲的酒保的服饰，银色的长发被束成一缕马尾，金丝的眼镜减去了他瞳孔中的特异感，他淡定道：“说起来，我其实是不认为你能成功的。就算再虚弱，那也是禁忌，它们或许会如你所愿打起来，但可不排斥给你留下应有的惩罚。” 杰斐特凑近过来：“我不该成功的事还少吗？你见我哪一次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我的事情暂时解决了，倒是你……” 他打量了一下阿德里安，意有所指道：“可不要半途就死了。” 第53章 第 53 章 雪山的事件终于完全落下了帷幕,爱丽丝又回到了过去那平静又安宁的生活。她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床，将自己梳洗一下，然后吃完早饭,与露西道一声再见，登上到来的学校的黄色接送校车，去往接下来一天要渡过的地方。 是的，她早在搬来这条街道的时候,就已经被露西送进了最近的小学。就算她经历过这么多诡秘的事，也不能让露西给她“网开一面”，让她从学校生活中脱离出来。 所幸她也没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那里的老师虽然不是最亲切的,但也还算尽职，小孩子们也有过哭闹，但对于长得漂亮,又表现得好似大人一般的爱丽丝颇为歆羡，听说她的母亲是一位警察后，就更是围着她,询问过很多事情。 爱丽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耐烦的，她在穿越前本来就只是一个还没有接触过太多人的小女孩,这次也只是将她本来要走的路继续走下去,学校里教的东西也是她没有学习过的,她每节课都听得很认真。 爱丽丝是一个很好的学生,这里的学校也不禁止她将小熊带进去，每一次的家长会，露西也总是能从老师那里听到对于爱丽丝赞扬的话,他们称赞她是一个有着有趣灵魂的小女孩，总是能发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闪光的地方，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将这种特质延伸下去。 露西听了只能连连点头，她是知道爱丽丝特殊的，她觉得学校的老师说的非常对，尽管他们不知道一些东西，但看人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 闲暇的时候，学校放假了，爱丽丝有时会去附近的公园，与同龄的人玩耍，有时也会静静地待在家里，坐在后面花园的秋千上，思考着一些不能为人知道的事。 她在想着自己所拥有的遗物，最顶级的冠冕中，还有一些能力是自己尚还没有摸清的，而另外的一些，则是没有经过格子合成的，包括一件行动局那里得来的a级别遗物、雪山地下摸尸来的c级白色遗物，一件在自己离开地下时，被无形之兽从某个地方叼来的紫色刀状遗物。 大概是曾捅了杰斐特一刀的武器吧。 令人惊奇的是，这居然是一柄s级的金色材物。金手指给出的信息是：【它曾浸染了毒蛇的血，又在女巫的锅中煮过了三十三天，只要被它破开了伤口，灵魂就会从中散出随风而去。】 爱丽丝试图将它递给小熊，但小熊只是看了看它，就摇了摇头，并没有要将之收归己用的意思。这让爱丽丝有些失望，她只能将它暂且收起来，或许在日后有用到它的时刻，亦或者，她可以将之与其他人进行等价的交换。 与行动局和银灯会有过的交集，让她有了新的物品收集与交换的渠道，就像这一次……她将手机中的app打开，随意地逛了逛，见到自己高价收购种子类遗物的委托，依旧没有人接取。 她只能将手机重新关上。从口袋中掏出那条白色链子的遗物，爱丽丝想了想，又拿出一个亮闪闪的晶体状的石头，是昨日斯维尔小镇矿产中的产出，当巡查的猎犬将它叼过来的时候，她还惊讶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开始明白那座矿山的意义，这代表着她有了一个稳定的、富余的材料固定刷出点。 如果石头不是白色的就更好了。爱丽丝先是惊喜，后是遗憾，但很快就心情平复下来，就像她所拥有的几件诡物一样，品质并非是不可提升，只要她找到相应的办法。 这也是她花大价钱去悬赏种子遗物的原因，她有所猜测，那里或许是第二个可以产出材料的地方。一旦应证了她的猜想，对于超凡材料的强烈需求，她就有了稍微可以减轻的可能了。 “还差一样。”她一只手抱住小熊，一只手握住秋千的摆绳，喃喃自语地说道。第三样的材料是在几个星期后得到的，杰斐特在小镇中找到了修女的诊所，他对其中摆放的各式各样的药剂十分感兴趣，但相较于治愈的药剂，他更想得到修女针筒中的诡异液体，在软磨硬泡好一会都无法得逞后，他才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硬币来。 “这是代表了幸运的遗物，”他满是不舍道：“我可以用它来与你交换。” 虽然说是代表了幸运，可其实它的品质只有b，是一件非常普通的绿色的遗物，爱丽丝在将它拿到手后，金手指就跳出来信息：【它曾经是一枚人人追捧的幸运的金币，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它其实是铜铸的】。 爱丽丝同意了这桩交易。在杰斐特满是欢喜地带走了那些不知作何用途的药剂后，她将两白一绿的材料放进合成格子里——这种等级的合成已经完全激不起她的心情了，她随意地将之点开。 【受祝福的项链】 品质：绿（浅绿） 技能：预警（当你周围有人对你散发恶意时，它就会变得比手机发热还要烫）、微弱防护（它可以帮你挡刀、挡棍、挡子弹）、隐蔽（没有被激活时，过浅的波动让人们只以为它是一条普通的项链）、意义（它代表了某人对你的爱） 寄语：爱是守护。 得到了一件很有用的东西呢！爱丽丝有些欣喜，自上次雪山以来，爱丽丝就一直想要送给露西一件护卫她安全的东西。爬山这样一件简单的事，后面居然也牵扯出那么多隐秘，难保她不会在工作上再遇到点什么，不是每一次，都来得及使用小镇上的钥匙。 就让项链作为这次的生日礼物送给她好了，爱丽丝颇为愉快地做下决定。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黑夜来临了。在远离了这座城市的远方，在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累，陷入到了疲惫的梦境中去的时候，一处幽深的山谷里，传来惶然急促的奔跑声。 黑色的杂草稀疏弯曲，像是静默的守候的猎手。一个满面惊恐的年轻人从更深处跑了出来，他穿着外面流行的服饰，一张脸上满是了混乱的妆，荆棘将他的小腿划出几处伤口，他却一刻也不敢让自己的速度慢下来。 “梅茜……加里……”他痛苦地回想起自己朋友的名字，汗水混杂着眼泪一起从眼眶中流下，他甚至不敢回头去望，生怕自己见到那个可怕又恐怖的身影。 “唏律律——”马匹嘶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年轻人瞳孔一缩，他脚下一软，竟是在此时，被一颗尖锐的石子绊倒。马蹄奔踏的声音随之静止，他的头脑瞬间空白一片，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颤巍巍地回过头去。 一轮高洁的圆月此时正低挂在天边，它的光色是如此的冷清，像是能模糊见到它上面沟壑的山。它播洒下淡淡的光幕，给地上的一切铺上了层白色的霜。年轻人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漆黑的身影，他一手拉起缰绳，一手高高扬起手中的长斧—— 年轻人仰躺在地上，他忍不住抬起手来，像是这样就能阻拦下这恐怖之物接下来的一击…… 可这毕竟只是幻想，一蓬鲜血泼洒出来，溅射到旁边的土地上，那虬曲的干枯的草经此一激，也不由开始摇摆起来。 马儿落下前蹄，上方的人微微弯下腰，从地面上捡起了什么东西。他开始慢慢地往回走，四周静谧到只能听见马匹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月光投射下来，有一瞬间，地上的影子清晰无比。 那是一个无头的身影，驾驭着他忠实的半身，渐渐地，融入到了更深处的黑暗中。 “致亲爱的三月兔先生/小姐：” “我听闻说你想要找到种子类的遗物，并不惜在银灯会的悬赏中设上了a级别的任务报酬。” “这不是一件很容易完成的事。因为特定的遗物本就稀少，更何况是从未在市面上听闻过的种子遗物。但，恰好我这边就有一颗，是我在昔年的旅行中，于一座遗迹中得来。” “我写给你这封信，不是为了索取你定下的报酬，而是为了改变交易的条件。” “我听闻，在西南方的一座小镇上，近期有了一则奇怪恐怖的传言，说是很久前就覆灭了的无头的亡灵骑士再次从地狱中归来，并于某一日晚上，动手处决了一群聚众吸粉的年轻人，这引起了当地人极大的恐慌，所有人都害怕他会来取走自己的头颅。” “我本来是想要亲自去处理这件事的，但近期却另有要事牵住了我的心力，我不得不想办法向其他人求助。三月兔先生/小姐您在银灯会中的履历虽新，但却有一次s级异化事故完成的记录，想来，这次的事件，应该也不会给您带来多大的困难。” “如果您同意了我的条件，便请告知当地银灯会的管理人，他会将您的意愿转告于我。我会在这里，期待着您的成功归来。” “预祝您一路顺风。” “一位不具名人士留。” 爱丽丝将信看完，“三月兔”是她在银灯会app中注册的名号，行动局虽然隐藏了她在“城市之钟”事件中做出的贡献，但银灯会还是为她保留下来了一次任务的完成记录，这让她从注册的一开始，账号的等级就足以做到很多事……一切都是从利益出发，这个中间组织很完美地履行了它所信奉的规条。 她很仔细地又将信看了一遍，然后陷入到了思索中。 第54章 第 54 章 一般来说,没有头尾的信是很难得到人信任的。但在银灯会中不同，过往的履历会成为其账号背后的价值，越是高等级的成员,银灯会就越会保障他们的利益。 见到爱丽丝看向他，阿德里安想了想，然后笑道：“没听说过给你写信的这家伙有什么劣迹，但……”他转动了下手中的酒杯，轻声道：“也不能百分百地保证。” 一切还是要看成员自己的选择，他只能提出个参考。 爱丽丝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拿到信件后,爱丽丝没有在这里多待,回到了家中去。自从雪山事件后,露西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度,不再每一次出门都询问她的去处，只会叮嘱她早一点回来，而唯一要记住的是,不要去结交不好的朋友。 阿德里安收回了看向门口的目光,他身边的一盏灯仿佛没有尽头般燃烧着，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向空无一人的酒吧,良久，他轻轻地叹出了口气。 几日后。 爱丽丝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露西正在下面做小蛋糕，夏日将近，学校里也放了假，一般这个时候，孩子们都会组织进入夏令营活动,可这一次，爱丽丝没有选择加入。 她没有带太多的物品，只是为自己准备了几套衣服，她已经决定了，要去将这次的事件解决。斯维尔小镇的存在，给了她很大的便利，如果可以，她能够随时从那个陌生的地方归来，此次出行，对她而言，不过是一趟简单的外出。 就像是去到公园一般，朝出夕归亦可。 她对着下面招呼了一声，在得到应答后，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而后，出现在了镇上。 朱诺镇是位于联邦西南州中的一座小镇，这里地处偏僻，占地面积也不大，其中生活着一到两千人，简直就只能说是一个小的村落了。 这里的经济环境也不怎么好，虽是处在森林边上，但并没有什么特产，每年来此打猎的人也不多，居民们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酿酒，不是那种精贵的葡萄酒，而是最便宜的劣等酒。 封闭的环境造成了排外的习性。爱丽丝在踏进这座小镇中后，就一直受到许多人明里暗里的观察。她住进了这里唯一的一所旅馆，旅馆的名字是源自其创始之人，叫做“老芭比旅店”。 很少能见到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了，旅馆老板将一大桶酒重重地放在桌上，好奇地瞥过来一眼。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到这里，镇上为恐怖的传言所笼罩，每个人都日夜忧惧，可不是个好的时机。 杰斐特在爱丽丝的对面无奈地叹息一声，他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当一个固定的传送点吗？” 爱丽丝抱着小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说：“我不可能长时间出远门，露西会询问我的。” 杰斐特闻言，面上的表情就更忧伤了，他忽然能够想象，未来的他会因为此种理由，而被爱丽丝指使着到各处去。他深吸了口气，突然觉着，那座小镇是不是有些过于空旷了，如果想要将之运转起来，还是需要更多的可供信赖的人手啊。 “可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杰斐特将心思收起，认真道：“我最近在处理一件麻烦的事，如果被看到我在你这里，很有可能会引来更多的危险。” “没关系，”爱丽丝道：“我知道的，你总是脱不了混乱与凶险，或许我一个人将其解决，还要更轻松一些。” 杰斐特被噎了下，他感到自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假作无事道：“我相信它们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看了眼爱丽丝怀里的小熊，与隐身不见的修女，他还知道，对方还有一个极为强大的诡物护卫在身边，更有很多能力相当出众的遗物为她所用。 不知不觉间，对方就从之前无力保护自己的小女孩，变成了现在被诸多危险之物环绕的强大者——就像是受到了老天的厚爱，一骑绝尘地将许多人抛在了后面。 “如果你真的想要调查此地的话，我建议你先去外边的牧场瞧上一瞧。”他闷闷地说道。 爱丽丝颇为讶异地看过来，才刚来没多久，就已经得到了有用的线索了吗？虽然在某些地方很糟糕，但毕竟还是很优秀的大人，爱丽丝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将更多的事交给他…… 杰斐特在将事情交代完后就离开了，他可不是那个爱胡乱操心的女警，与其去担心爱丽丝，还不如来担心现在的他自己。他匆匆地到来，又匆匆地离开，像是怕被谁追到了他的行踪。 爱丽丝去往了牧场。牧场的面积不大，被木栅栏全数圈起，里面是几头黑白相间的奶牛，和一些毛发团起的绵羊。爱丽丝刚想要观望一下四周，就见到旁边一所小木屋咯吱一声被打开，里面一个穿着蓝色长衣，配着白色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头发被绾成髻，不复从前披散的模样，虽然做了点伪装，但爱丽丝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显然也认出了爱丽丝，手中抱着的竹篮掉落在地上，她往后退出一步，面上现出了惶恐，转头就想要往回跑。 “南希……姐姐？”爱丽丝有些不确定地呼喊她。 像被施展了定身法，女人停住了脚步，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爱丽丝还是走了过来，她抱着她的小熊，来到这个从前天使之家的女护工身边，她道：“我以为你已经……和他们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女人终是重新转过身来，她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我还有和从前的人再遇到的一天。” 爱丽丝自然是忘不了她，她手中的怨灵修女其中的一部分就是来自那位老院长，而老院长又是因为见到了与她同名的更年轻的福利院护工，才生出了对从前无暇自己的怀念……而这，也是他们能从天使之家的封锁中联络到外界的原因。 南希看了她一眼，将篮子捡了起来，里面有几枚新鲜的鸡蛋，但已经有一枚被摔碎了，白的蛋清和黄的蛋心都流了出来，她愣愣地看了下，然后道：“你是怎么找了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她不确定道：“脱离了出去，被警察带走了吧？” 爱丽丝没有说出自己具体的情况，只是简略道：“我被一位很好的人收养了……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最近镇上发生的异化事件。” 南希小姐怔然道：“调查？你，你不是为了我……” 爱丽丝有些愕然：“怎么，南希姐姐你还没有脱离真知会吗？” 南希脸色一变：“你知道它？是了，”她有所明悟：“你都能从那个小屋里出来，知道更多的那种事也不奇怪，你……你既然知道它，就该了解它的恐怖，为什么还要过来这里呢？” 爱丽丝眨了眨眼，读懂了南希话中的含义，她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地方也是与真知会有关？” 南希瞧着她，像是这才明白自己透露出了些什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里从前发生了什么？那你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爱丽丝乖乖道：“是为了调查无头骑士杀人事件。” 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南希久久没有说话，而正当她们处于这种尴尬的氛围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姐姐！南希姐姐！多莉它好像吃坏了肚子，你快看过来瞧一瞧，它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一个小男孩莽撞地冲了过来。 南希强笑起来：“柯比，我说过了，不要给多莉吃那么多的东西，吃多了只会让它拉肚子，对它身体不好。” 柯比满面委屈道：“可是多莉它都已经怀了小宝宝了，两只羊，自然要多吃一份……唔，还有这位，她是谁啊，是南希姐姐你新收养回来的同伴吗？” 南希撇过了头：“不，她只是姐姐以前认识的朋友，是过来拜访我的。你去柜子里找些药，给多莉吃了，然后自己去玩，不要来打扰我们。” 看看南希，又看看爱丽丝，这位比她还要矮上一个头的小男孩有些闷闷不乐道：“好吧，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等到他走了，爱丽丝才忍不住问道：“他也是你们真知会培养的种子吗？” “不！当然不是！”南希几乎是立刻就否定起来：“他和那里无关，是我自己决定要抚养他的！” “我还以为，这里又是一个真知会的‘天使之家’，”爱丽丝有些遗憾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亲自动手，对这里做些什么了。” 南希没察觉到自己险些会发生的遭遇，她只是辩解道：“抚养孤儿，并从他们中选出能加入会中的佼佼者，这是那位大人……‘羊首’大人做下的决策，可施行他决策的，也是各地区最高等级的主管者，而我、我不过是个最不值得一提的普通成员。” 爱丽丝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不是你不想那么做，而是你没有那份权力。” 南希的脸瞬间就涨红了：“才不是这样！” 她的胸口在不停起伏，语气也低沉下来：“我知道老院长做了些什么。我从以前就想那么做，只是、只是，我实在没有那份勇气，所以最后只能那么看着。” 第55章 第 55 章 爱丽丝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如果她试图反抗了,爱丽丝会敬佩她，可如果她什么也没有做，爱丽丝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失望,她只是不会对其产生更接近一步的想法。 很难说,她在这里收养那个小男孩,不是没有赎罪的心思。但也不一定，爱丽丝没有贸然下决断。她轻声道：“所以呢？你在这里，就代表着这里又是一处真知会的据点？” 南希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你、你不用太担心，这里虽然以前是……可现在已经不是了……” “至于那什么山谷里无头骑士的传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一阵难看，语声艰涩：“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几年以前，那里面是绝对没有这种东西的。” 她似是有话没有说出，可吞吐了几次,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道出来。就在爱丽丝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粗豪的声音。 “柯比说你这里来了客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过来，是一位穿着治安官服的老人，他一手别在腰间，那上面挂着一个牛皮的枪套,一手正了正头上的帽子，锐利的眼睛丝毫不减气势,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依旧雄风凛凛的苍鹰在检视着敌人。 他看了眼爱丽丝，有些讶异道：“可他没有说，来拜访你的，是这样一位——小客人。” 他丝毫没有因为爱丽丝的外貌而缓和下来语气,只是道：“女孩，带你来的大人在哪里？” 南希虽然知道些什么，但她也一样不认为爱丽丝是独自一人来的，她想着，不管爱丽丝加入的是什么组织，她这样的年龄，总该是有年长的人来做保障的。 爱丽丝抱着小熊，摇了摇头。“什么？”南希惊讶地捂住嘴，老人也皱起了眉。 爱丽丝知道自己的外表没有说服力，尤其是这次出行换上了较为简便的颇为可爱的衣服，再加上她发色璀璨，眸如蓝空，就更是看不出一点的危害性。 也没有要为自己争辩的意思，她知道，有些大人，在没有亲自目睹前，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一直以来观点的。她神色微微一动，一道黑色的、阴冷的身影就蓦然出现在老治安官的身后。 老人一瞬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冷，他猛然往前一跳，再停下时，手中就握上了枪，身体也转向了后方……所幸那道身影没有继续追击，她飘飘然浮在空中，黑色的帽巾下，一双眼眸有如实质地扫了他一眼。 一滴汗从颈部滴落下来，老治安官没想到，刚才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就是这么一个怪物，如果他没有反应过来……想到那个后果，他心中就一阵后怕。 爱丽丝抱着小熊往前道：“这是我的朋友，也是帮助我调查的伙伴。我是接了他人的委托而来，你们可以把我看做官方认同的编外组织中的一员。” 银灯会就是这一点不好，在官面上，他们其实是没有任何证件的，而若是他们在处理事物时遇难，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援助他们，除非是你已经在会中下过了悬赏。 刚想要开枪掩护人逃跑的治安官不由止住了动作，他站在原地良久，才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哼，如今怪物也能为人所操纵了么？” 可这样一来，操纵的人，岂不就是更加可怕的怪物？ 看了一眼爱丽丝，权衡了一下二人的实力，老人还是明智地没有将这句话说出。 爱丽丝怀里的小熊微微转了下视线，它唇角勾起，颇为期待地险恶地笑了起来。 爱丽丝转过了身，认真道：“既然你是这里的治安官，那么，镇子里之前发生过的斩首之事，你应该是了解最多的人吧？” 老人沉默了下来，可很快，看了一眼依旧没有退下的怨灵修女，他不情不愿道：“不错，我知道那群人，他们是从外地来狂欢的，听说了噩梦谷的故事，不听劝阻，要半夜偷偷往里面去……说是要进行试胆大会，呵，试胆到连自己的头都丢了吗？” 看他的样子，对那群人也不怎么同情，爱丽丝道：“但你还是要将这件事解决的不是吗？因为它已经威胁到了镇中的安宁，如果它出来肆意屠杀的话，遭难的都会是你的镇民。” 老人喘了几声，他的须发都像是要竖起来，鹰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爱丽丝，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警告道：“我可以带你去查找线索，但是，你决不能——” 他看了眼不曾有动静的修女，冷冷道：“让这种东西，伤害到镇中的人！” 爱丽丝与其执拗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她没有想要争辩什么，因为这种人的观念简直比他的生死还要难以扭转，她也不需要其认同，她点了点头，淡淡道：“修女姐姐是我的朋友，只要是我的意愿，她都会愿意帮我去办的。” 老人嘱托了南希几句，就领头要去给爱丽丝带路。一直到爱丽丝离开了小木屋，南希也没有要将她刚才的话继续说完的意思，她手指抓着身前白色的围裙，面上是一抹难以释然的痛苦。 而就在他们做下决定的时候，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一只手翻开了桌上一本黑色皮质的本子。 本子上已经写下了很多的字。这只手拿起一边的钢笔，试了墨水后，流畅地编写了下去：“继之前的故事，新的变化来到了这座被阴云笼罩的小镇。” “梅茜与加里一行人已经命丧噩梦谷，他们的头颅成了那恐怖传闻下的又一则战利品，那地狱的骑士手持断颅的斧头，日夜游荡在那烟云密布的诡秘谷地里……他到底还要带走多少人的性命？他又是为何始终不肯安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之前在他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这一切，恐怕都要在我们的‘侦探’到来后才能揭晓。” “于是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早晨，‘侦探’匆匆而来，她就是——” 钢笔在纸页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痕，执笔人试了几次，都不能将那个名字写下，他顿了下，转而想要去描述这一次来人的形貌，“她有着一头——”钢笔笔尖叉开，在书面上留下两道难看的痕迹，他停了下来，许久没有了动静。 不知为何，他好似看到了一道闪亮的光，像是有类似王冠的东西将他的“窃取”给镇压了下去。 他只好空出几行，将这一节给略了过去。 “……‘侦探’与治安官在牧羊女的屋子里相遇，一位是身怀神秘的未知来客，一位是维护了镇子近四十年的固执老人，他们之间会发生如何的碰撞……哦，‘侦探’恐吓了老人，在她的威胁下，老人同意带她去寻找无头骑士的线索。” “他们告别了牧羊女，一起去往了——” “这里就是镇子中的医院？”爱丽丝看着眼前这栋房屋，疑惑道。 “是的，”老治安官瓮声瓮气道：“你别看它只有一层高，这座镇中的千多人，生了病，都是要到这里来治疗的。医院、学校、教堂，是朱诺镇中缺一不可的……停尸间在右边，那里有专门的冷冻舱。” 治安官和看守的人打了个招呼，就这么进到了停尸房中去。看起来他在这个镇子里，应该是个很有名望的人。看守者将舱门打开，将里面的尸体拉出，一股寒冷的白气随之蒸腾而出。 爱丽丝往前探了探，果见尸体没有了头颅，他肤色惨白，手臂和大腿上有数处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碰撞到了。 老治安官道：“镇中没有法医，这还是从城中回来的一位医生给他们做的尸检，他们的东西也都被收敛起来了，如果你想要看，得去我的办公间去取……” 爱丽丝偏过了头，她看向了一处车架与杂物的后方。 老人先是皱眉，可很快，他就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大踏步往前一跨，将车架和物品移开，手掌一捞，就将一个缩在里面的男人给揪了出来。 这个人身穿棕色大衣，头发很短，被老治安官揪出来的时候，还不忘用身体将手中的相机护住。 “你怎么敢？”老治安官很生气，他质疑道：“你又是谁？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男人急急忙忙从兜里拿出一张证件，是一张记者证，他试图辩解道：“我不是什么可疑人士，只是一个想要调查事件的采访者，我是来自纽克市一家报社的正式员工，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调查无头骑士的传言……” “你们可以叫我‘道格’，这是我上司的联系电话！”他看上去似乎很熟练的样子。 老治安官即将爆发的怒火就这样被按压了下去，他抓着道格的领子，恶狠狠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你再敢在镇子中乱窜，并不经通报就去到那些不欢迎你的地方，我保证，就算你上司来了，我也要让你蹲上一段时间的牢狱！” 记者连忙应声保证，他说自己只是太想要知道第一手的情报了，并许诺，在不得到老治安官的同意之前，绝不将朱诺镇的消息胡乱报道，这才得到了老治安官的“放行”。 “这些人都是外来之人？”爱丽丝站在尸体旁边，观察了一会后道。 “不错，”老治安官闷声道：“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噩梦谷的传说，孩童们在小时候就得到过大人的告诫，平时就算没有事，也绝不会靠近那一地带。” “他们得到了提醒，”老人面色不好：“可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听。” 第56章 第 56 章 有些人是听不进别人说的话的,那群年轻人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们热爱群聚，喜欢时尚,自诩为这世上最特殊的人,在得到告诫后，甚至还嘲讽般回应了一个不礼貌的应答。 老治安官是不喜欢这群家伙的,但也没有要让他们去死的地步。爱丽丝观察了一下尸体的断首面,发现其果然是光滑的,那一刀斩落时,没有留下一丝皮肉的牵连。 那个叫“道格”的记者想要拿起相机再拍一照,却被老治安官毫不留情地制止了。他走到爱丽丝身边,神色凝重道：“我原本是不相信无头骑士传闻的,可是当我看到了这伤口,我就不得不开始怀疑了。镇上的人我都知道，没有谁能做出这种事——他们没那个条件，也没那种能力。” 爱丽丝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她抱着自己的小熊，明明年龄是这里最幼小的,话语权却是这里最大的，她转过头道：“一切都要等到去山谷里看过了再说。” 治安官愣了一下,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而那位记者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身边的老人，他一阵愕然道：“去山谷？啊,我是说，你们两个人都要去吗？这位小妹妹……” 爱丽丝歪了歪头，看着他：“你要过去吗？” 道格张了张口，连忙道：“我当然要过去,这么好的新闻，只要拿到了，接下来业绩的评定，整个工作室的人都比不了我。” 他再也不说爱丽丝年纪的事了，将嘴巴闭上，乖乖地跟在二人的身后。 “‘侦探’带着镇上的治安官，还有中途突然插进来的自称是记者的男人，开启了她对无头骑士传闻的调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充满了未知的困难与危险，就让我们看一看，她会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险阻呢？” 一行流畅的字迹落在了淡黄的纸面上，写字的手骨节分明，修长中透出苍白。以问号结尾，写字的人端起一边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 “‘无头骑士’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被治安官拉来的老人苦苦思索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祖父讲过他的故事。” “有人说他是死在领主发起的不义战争中，因为痛恨领主的贪婪，所以死后也不愿回归冥土；也有人说他是一位与贵族小姐私恋的骑士，因为想要带着爱人逃跑，所以被愤怒的贵族带人斩却了头颅，”老人将自己听过的传闻都说了出来：“但不管是哪一种，他对于头颅的执著，是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的。” “他这一次从地狱中归来，”老人喃喃道：“一定是想要带走更多人的头，谁也逃不过……谁也逃不走……他一定会找上来的！” 老治安官有些无奈，他轻声道：“传闻实在是太久远了，最初的事迹到底是什么样的，没有一个人知晓。这已经是我能找到年龄最大的人了，如果他也说不出，那就更没办法找到源头了。” “你们是要去到那个噩梦的山谷吗？”那老人忽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们。 治安官无奈道：“是的，我们必须要将之解决。皮特，既然你没办法提供帮助，就回去陪陪玛利亚吧，我想，她一个人待在家也会感到孤单的。” “不，”皮特老人突然道：“你们不能去那里！那里有一群魔鬼将之占据了！无头骑士会将他们都带走！等到他们都走了，才会轮到我们！别怕，别怕，他的斧头会很快的……” 治安官叹息了一声：“他之前还是很好的，只是在他的妻子玛利亚逝去以后，他就会时不时的混乱一阵子。但，一个人也还是能生活得下去的。” 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听到，都会引起人们的叹息，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老年，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亲人与朋友，生命的衰减是大自然给我们定下规律，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不会哀恸。 “是吗？”爱丽丝轻声道：“看来我们在镇上是找不出有用的线索了。” 一边的记者道格忍不住道：“你们镇子里就没有流传下来的图书馆，一些古老的书籍很有可能会记载着某些被人们遗忘的知识……” 治安官的面色古怪起来：“图书馆？我们之前是有着这么一个小仓库的，但是，它早在三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给烧干净了。” “三年前？”爱丽丝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性的词，她目光凝聚在治安官的面上，没有放过他神情上的一丝异动。 “是的，”老治安官深吸口气：“我还记得，那火焰是红色的，还波及到了周边的三座房屋，玛利亚就是死在这场火灾中，自那以后，皮特就有些疯疯癫癫了。” “看来，”爱丽丝预感到了什么：“这件事背后说不定还隐藏了一些东西，既然是这样，你们还要跟着我一起往山谷中去吗？” “当然，”老治安官毫不犹豫道：“我可不是那种懦夫，决定了的事怎么会改变？” 一边的道格顿时就尴尬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最后还是道：“自然，自然是要去的。” “那就走吧，”爱丽丝道：“还请治安官先生为我们带路。” “他们决定趁着白天的时候去山谷中将情况探明，”金色的笔尖在纸上写道：“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很谨慎也很明智的决策。人们总是喜欢将简单的事复杂化，让自己的思维落入到桎梏中，而我们的‘侦探’则不同，她有着一种旁观者才能有的清醒的冷静，这让她往往总能做出更为安全的决定。”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世事往往总不能如人意，他们的这一行，注定了无法按照他们所想的那般进行。而接下来他们会遇到什么，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夏日的山谷原本应该是清凉的，是被草丛和树木簇拥着的，虫子和鸟儿这两样野外无处不在的动物，应当也在这里筑了巢，它们会在叶片和土壤掩埋间鸣唱，直到秋日的到来。 可爱丽丝他们到来的山谷却是不同的。在刚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一阵阴凉的风就迎面吹拂而来，他们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路上见到的葱郁的树木完全不见，只剩下一棵棵铁刺般的黑色枯木林立在这里。 这里一切都是黑灰色的，连天空也仿佛被改易，变成了山谷的颜色，地上的杂草蜿蜒在地上，像是遍布的丑陋的疤痕。一丝万物的声音也没有，只有尖啸的风，从黑木中穿来，像是哭泣的杂音。 老治安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不敢置信道：“不对，前几天我过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爱丽丝摸了摸怀里小熊的脑袋，她转过身去，果然见到背后的那一条路已经消失不见，她又重看向眼前，起码他们还是处在光亮中，尽管天上那一轮太阳灰蒙蒙的，像是用水浸染过的油画。 “又是异化的场域吗？”爱丽丝一点也不意外，她遇到的几件事中，除开第二件是被行动局用特殊的方法封锁住，其它的，都是有着这种特征。这固然会限制住普通的人，但，爱丽丝稍微感应了一下，虽然回应得比平常慢了很多，可她还是能感觉到斯维尔小镇的所在。 “我们先进去调查一下吧，”爱丽丝很冷静道：“最好是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找到可供我们‘休息’的地方。” 爱丽丝倒是不需要，可她身边的老治安官与记者却只是普通人，面对黑暗，他们会需要可供躲避的地方。 爱丽丝的冷静感染了另外的两人，收起了惊慌，两个成年人跟在了爱丽丝的身后。 他们停在了一处平地上。治安官指向了一缕草丛，这里被划出的白线已经看不大清，他蹲下身，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后，道：“这里就是那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这边，还有这边，都是已经干涸的血……” 他往一个方向连走几步，用手指示道：“这里一路上都有滴落的血，还有马蹄留下的印记，也就是那个时候，无头骑士的传言彻底爆发开来，人们活灵活现地说着，好似他们亲眼目睹过似的。” 记者在来到这里，从恐慌中回过神来后，就一直在不停地拍着照，职业的本能将他对生死的恐惧压下，他有些兴奋道：“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环境居然能有这样的差异……” “那我们就往那边去吧，”爱丽丝做下决定道：“只有这一个线索，比起随便选一个方向，还是追上去更有可能获得成果。” 老治安官没有否决，这次出行的头领本来就是这位小姑娘，不仅是她拥有的那个诡异的黑衣女人，还是她在一路上表现出的镇定与从容，都让他认同了这一身份。至于另外一人，他看了眼记者道格，只是不想让这个陌生人留在镇中，否则的话，谁知道他会为了新闻做出些什么？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越往里去，枯木般的树丫就越密集，土地也黑乎乎的，爱丽丝甚至能看到几处与周边颜色相差不大的腐烂泥地，人若是看得差了，说不得就会被吞入进去。 而就是在这幽深阴森的环境中，他们也终是看到了第一缕与之格格不入的“建筑”，是一张挂满了尖刺的铁丝的网。 它们围成一堵墙，将里面与外面，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第57章 第 57 章 三人在靠近这森严封锁的地方时,都非常的小心，努力不发出一点的声音。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是自己多想了。 铁丝网的下面长出了杂草，应该是监视的塔楼中空无一人，他们见到有一处开了个豁口，却没有人来修补,只是就这样放在那里。 老治安官在走入这座基地时,气的整个人嘴唇都在发抖，他不停地将手一次又一次摸向腰间的枪支，语声格外尖锐：“我实在没办法想象,在这个谷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们是想干什么,看这布置，这么不想为人所知，是在干些什么勾当！” 记者道格则是兴奋不已，他不停地拍照，并猜想道：“是政府在这里建造的基地吗？他们是在研究什么？生化武器还是人体构造？看这样子,应该是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啊……” 而爱丽丝则是想起了自己在来之前,在南希那里听来的话,她不由对身后两人道：“小心一点，这里可能会有一些遗留下来的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天空上就传来一声怪鸣，一只黑色的鹰隼盘旋在最上面，它紧紧地盯着下方，突然，似是发现了破绽,它一振翅，蓦地直击下来。 “砰！”是老治安官开了枪，鹰隼长鸣一声，只是稍稍转了个弯，就避了过去。 记者眼睛很急，他连忙指着一处小门道：“这里，这边好像有入口！” 鹰的叫声吸引来了更多的同伴，一道道黑色的影子盘旋而来，自天空上，时时窥视着他们。 老治安官也不开枪了，一个人是敌不了这么多畜生的，再射击只是单纯地浪费子弹。他们来到那个低矮的门前，这里看起来并非是正常的出入口，倒像是负责配电的房间。入门处有通电的密码锁，但现在已经停了，几发子弹下去，终是将其打开了。 里面很黑暗，爱丽丝能看到有很多意义不明的管子，和一些不知用途的机器分列在两侧，他们一行走到尽处，发现这里连通的，是一条黑黝黝的通道，没有灯光，只有老治安官打开的手电筒，依稀能照亮近处的景象。 他们一齐看向了爱丽丝，这位小女孩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是冷静的，她怀里抱着小熊，对方在黑暗中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面上的神情了，它很开心地笑着，纽扣的双眼如同有了神。 “过去。”爱丽丝闭了闭眼，感知了一下对面，很简洁道。 这条路很长，且方向是通往地下的，在向前走的时候，老治安官和道格总觉着有风在耳边吹过，像是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身后，二人拢了拢衣服，心中的恐惧逐渐放大。 “快跑！”突然，他们听到那个小女孩大喝的声音，思想还没有跟上来，身体就自主行动起来。他们听见后面传来嘶吼与战斗的怪声，仿佛还有电锯嗡嗡鸣叫的声音夹在其中，他们不敢多想，只能一个劲头地往前奔。 老治安官喘息着闯进了一个新的房间，他略带惊恐地往身边望，那个小女孩不见了，刚才跟在自己身侧的记者也同样不见了。只是这么一小会，这个可怕的地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探索下去。 通道中的怪物没有伤到爱丽丝，只是小熊亮出了武器，就将那埋伏在这里的“植株”给清理了一遍，在来到有光亮的地方后，爱丽丝发现，小熊的电锯上满是绿色的血液，看起来颇为渗人。 这个地方就算不是真知会留下的，它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刚才的鹰和现在的植株，它们都已不是一般的生物，而是可以被归类到诡物中去了。 爱丽丝没有看到老治安官和道格，她来到的是另外一个房间，这里终于有了些实验室的模样，几个培养罐中空荡荡的，一台处理器被废弃在其中，试验台上，还留有一些散乱的器械。爱丽丝看到桌面上有几张被拆解开的文件，她刚想要往那里走，无形之兽就向她发来了警告。 “谁在那里！”她高喊起来。 暗处的人动了动，悄悄地往这里看来。 爱丽丝也随之望去，黑色的修女服饰的人影出现在那人身后，倏然袭来的阴冷感让那人心中一惊，忍不住往前打了个滚，狼狈地跌落出来。 老治安官正在观察墙面，他尽量找的是一些能够被手电筒照亮的房间。他一路行来，这里的很多东西都让他触目惊心，其拥有者所做的事，他大概也有所猜测，可尽管心中早有铺垫，但当他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愤怒立刻就席卷了他的理智，他恨不能将这一切的始作俑用者立即抓起来，然后将所有的子弹都倾泻到他身上去。 这里的房间是狭小的，三面墙都是用水泥砌成的，没有窗，只在地上铺了层干草，外面是黑色的铁门。老治安官走进的时候，门没有锁，里面都是空荡荡的。 但里面的异常很明显，墙面上被留有深刻的爪痕，像是从前囚禁住了某种大型的动物，也像是有怪物被禁锢于此，反抗之下，在墙上留下了挣扎的痕迹。 老治安官先是有些莫名，因为第二个房间很平静，只在角落里有一处深色的印痕，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第三个房间，他在那里见到了一些被划下的字迹。 “……进去这里已经有三个月了，他们给我的身体也注入了三次的药液，我感到身上很痒，他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左边的人告诉我，他说他的身体在发热，像是有火焰要从中燃烧起来，他说他感到很痛，比得了病还要痛，他说他不想治疗了，想要回家……” “他惨叫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才有人过来，说是要将里面清理一下，但进入的人什么也没带出，他说，‘连灰烬也没有留下，果然只是个失败品。’” “我也是失败品吗？头很痒，似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已经太久没见到阳光了，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我幻想的一样。” “……听见孩子的哭声，好像是在喊着妈妈，是我听错了吗？还是说，那群人连孩子也不放过？想要爬过去看看，但我已经没有了力气，脚好像也不见了，我为什么要写下这些，是了，我是想说——” “救救我们！” 老治安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已经备受折磨的人，将脸贴到了他的面前，用凄厉而惨烈的声音对他呼救，这种诡异而悚然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可他什么也做不到，他过来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管这里隐藏了多少的罪孽，有多少人痛苦地死去，他也什么都挽回不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这些刻痕，口中不自觉地说道：“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不，”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听见有人说：“你什么也不能做！” 镜头回转，爱丽丝看向那突然滚出来的人，那是一个体格娇小的女孩，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款外衣，发丝披肩，面上带着一副大大的圆框的眼镜，此时的她正有些慌乱地看向爱丽丝，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你是谁？”爱丽丝有些疑惑，这人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地方该有的人。 女孩推了推眼镜，她紧张道：“嗯，我是……是误入这里的……” 爱丽丝颇为无语地看着她。 似是明白自己的话实在没有说服力，她目光不住游移：“啊，你不信吗？其实、其实我也是不相信的，我是来调查这里的，对了……” 她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我的证件，我是一名警察，我是循着线索来的，这里很有可能是一处恐怖分子的聚集地。” 匆匆将自己的身份表明，她接着问道：“那么你呢？小妹妹，你又是为何会在此处呢？” 爱丽丝抱着小熊，她瞥了一眼这人刚才逃出的地方，修女已经重新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她也没有说自己具体的身份，只是道：“我是来调查朱诺镇中发生事件的，无头骑士的存在引起了大范围的恐慌，有人发布了委托，让我来将事情解决。” 女孩歪了歪头，她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你继续编，我就暂且相信你好了。” 爱丽丝撇了撇嘴，她感到这人浑身都是破绽，还假装自己很专业的样子，如果不是装的，那大概率是真的和这里关系不大。她往前踏出一步，故作认同道：“既然是‘警察’，那你在这里找到了什么？可知道这处基地的幕后人是谁？他或者她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女孩站起身来，先是悄悄地瞥了一眼自己刚才藏身的地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爱丽丝。她并没有看到危险具体是来自何处，只感到有一双冰寒的恐怖的爪子从她身后探来，过去的训练让她立即反应过来，一个猛窜，就狼狈地脱离了出来。 一个小女孩是不可能毫无缘故地出现在这里的，她小心翼翼地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开始怀疑这是一个诡物，毕竟，就她的调查来看，这里逝去的孩子并不少，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是一阵愤怒。 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不放过爱丽丝任何的一个举动。 第58章 第 58 章 爱丽丝看出了她的警惕,念头一转，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的想法。说起来，其实是自己这边应该戒备她才是，隐藏在暗处的角落里,说着蹩脚的谎言,还时不时用偷摸的眼神窥视自己……如果不是没有感觉到危险，就她这种状态,谁也不会让她轻易留在身边。 女孩自称是莉迪亚,说这是她刚入职时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她个子小小,头发是带着微卷的褐色,目光在与人对视时总是不自觉偏移开来,会陷入到一种手足无措的害羞状态中去。 与露西是一个截然相反的性子。 而现在,她就跟在爱丽丝的身后，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往她们寻找的中心处走去。 她们之间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爱丽丝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此时，她也不再掩藏自己的特殊,黑色的修女身影出现在她的身侧，将莉迪亚给吓了一跳。 “修女姐姐，”爱丽丝神情凝重道：“那边,治安官先生遇到危险了，你先过去将他救下来，我们很快就会到你那里去。” 怨灵修女转过头，看了莉迪亚一眼，然后再点点头,冲着墙壁，穿行而去。 爱丽丝也很快跟了过去，她仿佛已经对前面的路有所了解，在面对转弯处的时候，没有太多停顿，就迅速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 已经明白过来的莉迪亚不由对自己刚才无端的猜度感到惭愧，她将手中的东西收了起来，不再掩饰自己的神情，焦急道：“诶，等一下，我、我也一起！” 她们飞快地跑了过去。而另一边，老治安官正有些头晕目眩地奔跑着，他的外衣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毁损，整个人灰头土脸的，面上还留下了一道红色的伤痕。他的腰间空荡荡的，枪支在打完子弹后就被他遗弃，他手中握着一个长的空心的铁管子，一边跑，一边往后观望，生怕被谁追了上来。 他的额上布满了汗珠，一想到自己刚才所见，那种熟悉的心悸的感觉就再次涌上心头，而上一次，还是自己在那个小女孩的身边，见到那个黑色影子时。 “唔……”压抑的呜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治安官绝望地抬起头，在他的眼中，一个长满了尖锐牙齿的怪物正垂涎万分地望着他，它四肢紧贴在墙上，黏液从它的嘴边滴滴落下。 爱丽丝刚转过一个拐角，一道身影就趔趄着从旁边跌了过来，她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地望了过去。 记者道格的形象非常狼狈，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臂，见到爱丽丝时，他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变得焦急与恐惧起来，他大声喊道：“快跑，后面有怪物！” 莉迪亚也跟了过来，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道格，没有被他口中的怪物给吓到。 “老治安官也在那里？”爱丽丝问道。 道格先是一愣，随即，他就变得羞愧起来：“是、是的，他就在后面，我逃走的时候，他已经被怪物盯上了，现在大概已经……是我不好，我太害怕了，也没办法应付那怪物的攻击……我抛弃了他，我是个胆小的懦夫……” 爱丽丝一时没有说话，她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而后面的莉迪亚则是安慰起来：“你不必如此自责，在面对个人力量无法力敌的危险时，逃走虽然可耻，但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道格有些懵的看着她。这家伙是谁啊，如果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话好了，安静地做你的看客不好吗？ 爱丽丝刚想要说什么，另一边就传来猛烈撞击的声音，她没再思索，只是深深地看了道格一眼，然后就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莉迪亚愣了愣，不知为何，她也抛弃了思考，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道格在原地，他面上的神情几变，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爱丽丝赶到的时候，老治安官正满脸后怕地躲在墙角里，在他的面前，黑色的修女正与一个怪物战在一起，她衣衫飘飘，整个人飘忽不定，令怪物的多次攻击落到空处。 见到爱丽丝到来，老治安官先是一喜，可很快，他面上的神情就变为了警惕与厌恶，他大喊起来：“道格！你这叛徒，居然还敢回到这里来？！” 什么？莉迪亚随着他的目光往后望去，见到刚才正抱着手臂的男人，不知何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她被吓了一跳，瞬间就拉开了自己与他的距离。 老治安官不待他争辩，就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道出：“我在下面发现了这里基地正在做人体研究的证据，我想要将之保留下来，却被这家伙撞见了，他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要让将我和它们一起带往地下——” “我呸！”他吐出口血沫，嘶声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记者！他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也是有自己目的的！说不得，和这里的原主人就是一伙的！” “你在说什么？”道格却是有些委屈也有些气愤的样子：“我知道是我抛下了你，你要打要罚也行，但你不应该污蔑我，我冒着危险来此，为的只是一些头条的新闻，你可以说我追名逐利，但不该将那样的罪名冠在我头上，这样除了彰显你心胸狭小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莉迪亚张开嘴，她左看看，右看看，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 幸好做决定的不是她，爱丽丝叹了口气，她轻声道：“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刚好在外面得到了消息，说是这座山谷与真知会有关。我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不管是否是真，对我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想，我还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与那个组织的渊源，”爱丽丝摸了摸怀里小熊的头，小熊回应般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我在被收养前是孤儿出生，而在那间孤儿院中，我经历过一场名为‘考核’，实为‘筛选’的恶性|事件，那一次，我和我的四位同伴，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那间孤儿院，便是真知会集资建造起来的私密据点，”爱丽丝抬起头，她的目光幽暗，似是有怒火在燃烧：“所以说，只有它，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就在其他人愣神的时刻，爱丽丝冷声下达了命令：“为了避免弄错，修女姐姐，熊熊，将他们两个人都杀了吧！” 道格瞳孔一缩，老治安官则是惨然笑了起来，他们分别看到有不同的攻击落到他们面前，相同的是，二者都是冲着他们的眉心而来。 来不及思索更多，老治安官绝望地闭上眼，而道格则是迅速后退。 “不对！”一边的莉迪亚这才反应过来，她试图阻止道：“等一下，还有办法的……” “彭！”有什么东西擦着脸刮了过去，老治安官颤巍巍地等了一会，好半晌也没感到疼痛，他小心地睁开眼睛，见到修女那张被帽巾遮住的脸距离自己仅差半米，无边的寒冷从她的身上传出，见到后面的怪物即将袭来，他不由提醒道：“小心！” 修女看了他一眼，将抓进墙中的爪子收回，然后身形一转，就将那四肢细长如刀的怪物吸引到另一边去了。 道格低着头，在他的手中，一柄弧度如钩的弯刀抵住了小熊的攻击，熟悉的感觉让小熊的恶意愈加蓬发起来。 “处决人！”莉迪亚忽而惊呼出来：“你是真知会中的处决人！” “你知道我们？”声音艰冷而凝涩，再不复之前的清朗，“道格”幽幽道：“原来如此，是行动局中的鬣狗……隔着老远就嗅到了你身上的臭味，这幅样子，该不会是刚出栏吧？” “你！”莉迪亚就快要气炸了：“你这真知会的恶徒，你、你、你……” 她话术不行，被人骂了也骂不回去，爱丽丝抚了抚额，只觉着行动局居然能压下真知会，真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 “处决人是什么人？”她问了起来：“也是真知会中的领柱吗？” “道格”转了转眼珠子，现在的他已经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他呵呵一笑道：“可不敢与众位领柱大人相提并论，我等，不过是效命于其手下的会中信徒，‘为了虚浮之下的真理，为了螺旋上升的境谛’，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此行，我原本不是为了你们而来的，”他道：“但既然在这里发现了会中遗留下来的财产，自是不能让你们将之带走的，为此，就让你们彻底在这里留下吧！” “休想！”这一次莉迪亚倒是反应过来了，她将手中的物品抛出，那是一面圆圆的小镜子，射出的光要将之定在原地。 但作为其老对手的真知会处决人又怎么会没有相对应的手法，他冷哼一声，抛出个烟雾弹似的东西，一阵雾气涌动后，原地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莉迪亚一脸茫然：“他……他这是跑掉了？” 爱丽丝没有说话。旁边的老治安官倒是笑了起来：“你以为他先前为什么要费力继续伪装？哈哈，他怕的可不是我们，”笑声牵动了伤口，他嘶了一声：“我们这是沾了爱丽丝小姐的光，否则的话，你看他会不会放过我们？” 他也不再称爱丽丝为“那个小女孩”了，他爱恨分明，知道这条命都是她救下来的，自是不会去纠葛其中所使用的办法，或者说，对于爱丽丝所展现出的智慧，他只会有敬服，不会有质疑。 第59章 第 59 章 那种烟雾弹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其效果却是相当的显著，不仅瞬间就将他的身形掩盖，甚至还让无形之兽的触觉也落了空,竟也不能找到他逃跑的路线。 爱丽丝心中有一瞬间的警觉。行动局和真知会中还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她相信,行动局人手一面的镜子，很有可能就是出自禁忌之物的分化,而真知会能与其相抗,就当是有同等的遗物。 老治安官努力从墙边站起身来，他走到爱丽丝的身前，蠕动了下嘴唇，还是道：“多谢。” 这已经是他难得说出的话了,爱丽丝也不以他之前的态度为异，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他的谢意。 一边的莉迪亚则是有些愣神,好一会,她才慢慢反应过来：“……所以说刚才，你其实是在试探他们,如果两人中谁心里有鬼，并且还拥有反抗能力的话，肯定不会让这含恨的一击落到自己身上。”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那个看起来非常可靠的小女孩的计谋,而自己,却还在傻傻地以为她是真的要杀了他们……一想到这里，莉迪亚不禁为自己刚才阻拦的举动感到羞愧不已。 “虽然那家伙是一时逃走了，”老治安官经验丰富，他一脸严肃道：“但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里是他背后组织建立的地方,说不定他就能从中找出什么，然后再来寻我们的麻烦。” 莉迪亚立刻就紧张起来：“你是说，这里还有真知会留下的东西？” 老治安官偏移开目光，在他的身后，修女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战斗，她静静地站在一个死去怪物的身边，身形安谧且阴冷，给人一种格外森然的恐怖之感。 莉迪亚额上落下一滴汗，她已经察觉过来，之前出现在自己身后，将自己从躲藏处驱赶出来的，恐怕就是这个看起来非常可怕的诡物，她握紧了手中的镜子，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而这时，爱丽丝走到了那怪物身前，在它身上掠过几眼后，她道：“这就是从下面将你们追赶上来的诡物？” 老治安官面带后怕道：“是的，我在那里见到了很多监牢一样的房间……” 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描述出来，爱丽丝脸上的表情沉重了几分，而莉迪亚则是咬着牙，愤怒出声道：“那群家伙真是该死！” “我怀疑它，”老治安官闷声道：“很有可能，就是由那刻下字的人变来的……也是因为有它，使得‘道格’遇挫，没能第一时间将我灭口，否则的话，他还能继续混入我们之中，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发难，又会做出些什么。引而不发的危机才是最恐怖的。” 他的眼神复杂，看向怪物的尸体，恐惧之余，也有同情蕴含其内。 爱丽丝想起了自己与真知会中一些人的牵扯，除开自己选择了死途的“圣母”，其余的几人，无一不是既神秘又危险。这说的不仅是他们身上带有的遗物或诡物，还有他们本身的性格，就譬如说是自己这具身体在生理学上的父亲，他在与异化接触之前，就是联邦中最为有名的连环杀人凶手。 想到这里，她看向莉迪亚，轻声问道：“谢利局长还好吗？” “啊？”莉迪亚惊讶起来：“你认识局长大人？难不成你也是……” “不，”爱丽丝抱起小熊，摇摇头道：“我不是你们行动局的人，只是之前与你们有过联手。我此次过来，是接了银灯会的任务，为的是调查外面山谷中无头骑士的传闻。” 莉迪亚惊喜起来：“你也是为了那则传闻而来？” “我也是为了它来的，”她兴奋道：“玛佩尔女士说了，如果我想要在行动局中落下脚跟，就要先证明一下自己。否则的话，她是不会同意我加入局中的！” “也就是说，”爱丽丝总结道：“你确实是一个行动局中的新人？” 想起自己的作为，莉迪亚脸上红了红，声音渐小道：“我会努力做好的……” 但其实，爱丽丝并不在意她是否有本事，她觉着，那位谢利局长应该是有其打算的。她盯着她看道：“你接了这里的任务，又独自找到了这处研究所，并且，还在里面搜寻了一段时间。那么，对于这里，对那位无头的骑士，你又了解多少呢？” 莉迪亚的神情郑重起来，她对着爱丽丝道：“你们随我来。” 她将爱丽丝与老治安官带到一个小房间中，那里有许多错杂的纸张散落。在一个角落里，她拉出来一个小的保险箱，将其中的文件档案拿出。她一边翻阅，一边说着些专业的术语，都是纸张记录下来的东西，她解释道：“这个地方是一个特殊的研究机构，建造它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他把很多走投无路的人诱骗到这里，用金钱与未来安抚住他们，再然后，就在他们身上实验起了自己的猜想……” 在山谷之外，那位南希小姐将身前的白围裙褪下，她坐在干草房的草堆中，膝盖上躺着之前的那个小男孩，他无忧无虑地在哼唱着一首牧谣，似是注意到了她的出神，他有些担心道：“南希姐姐，你在想些什么？” 阳光从房屋开着的窗户中投射进来，明明是灿烂的色彩，却无法令她感受到一丝的温暖，她望向身侧的一个方向，像是能穿过墙壁，望到那个她曾经为之恐惧、并一度想要逃离的地方。 “是之前的那位小姐姐让你不高兴了吗？”叫做柯比的小男孩转了转眼珠子，试图猜测道：“她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是与你的从前有关？” 柯比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小男孩，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上次独自离开后，就立刻去找到了老治安官，让他过来这里。犹豫了一下，他道：“如果你不高兴提到那些，那就不去想好了，吉娜婆婆告诉我，‘远离那些令你感到痛苦的，去拥抱能让你开心的’，这才是她能活到如今岁数的秘密。” “你懂得什么？”南希叹气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逃就能逃得脱的。” 没有谁比她更知道那位大人的恐怖，不是真知会，而是那个人。 柯比反倒更感兴趣起来，他翻转过身，眨巴着眼睛道：“那你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南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下这个小男孩的头，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一种隐喻的方式，尽量描绘出来道：“从前有一个牧场主，他有一大片的土地，有许许多多愿意为他效命的仆从，他的财富遍布四海，权力也足以敌国，但他仍然有一个烦恼，无论他怎么思索也无法将之解开。” “于是有一天，他去找上了一位据说是最具智慧的研究之人，他们就那个问题谈论了很久，双方间相谈甚欢，达成了协议，牧场主答应为其提供钻研的土壤与材料，研究者也便十分欣悦地投入他的麾下，成为牧场中的一员。” “但这对于牧场中的仆从们并不是一件好事，”南希垂眸道：“因为牧场主开始将自己养的小羊们交给了那位研究者，让他能尽情地发挥出自己的才华。而后，那位研究者特意将一部分羊们圈起，将它们所在的地方称为‘羊圈’，那些拥挤着的羊们的哀鸣自此再也无人能听见，其中那些年幼的，更是只有‘羊耳’以作代称……他验证着自己天纵的才思，可代价，却是那些羊们看不到边际的痛苦。” “牧场主养的羊越来越多了，世界各地都有人在帮他放牧它们，其种类也各不相同，可无一例外的是，都有一部分被送入到了‘羊圈’之中，”看着目不转睛听着她讲述的柯比，南希微微一笑道：“而对于那些羊来说，这才是真正踏入到了地狱之中。” 研究所中，莉迪亚将一页文件放在一边，尽管早先已经看了一遍，她还是生出了怒火：“真知会一贯便对异化产生的根源有着无与伦比的探究之心，这也没什么，我们行动局也有目的相同的研究……但他们不该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她将其中一页置于爱丽丝与老治安官的面前，只见上面用一种公式化的语气写道： “3月17日，实验体无异样。” “18日，实验体身上温度开始升高，很快就超过了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这是在料想中的，毕竟它的一部分不是那么好容纳的。半夜的时候，实验体昏厥了过去，没能再坚持下来，真是可惜，只能让人把它清理出去了。” “27日，新的实验体挺过了上次的困境，他与之前的那个是有什么差别吗？看了下资料，竟是一个曾经风光过的网络播主……还是脱不了人类情绪的集合吗？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使用特殊的素材。” 中间记载着一些重复尝试的笔录。 最后，“人的意志力还是很重要的，相同的情况下，有着执念的人更难死去。新的变化出现了，他们虽然没有成功，但还是产生了异化，他们没有掌握它的力量，而是转向了‘劣化’，成为了一种没有多少价值的无用的诡物。” “之前的研究算是失败了，但还是得到了一些颇为有用的资料。在下一次的尝试里，一定能走更少的弯路……或许可以去找到上次看中的那个素体。” 第60章 第 60 章 只是简单的几页记录,却无不在透露着这座研究所当初实验的血腥与残忍，笔记的主人根本就没把那些被带来的人视作等同，他对他们的漠然与无视,比某些诡物更让人心惊。 相比较于莉迪亚和老治安官的气愤,爱丽丝则是沉静了许多，她抱着怀里的小熊，皱着眉道：“知道这些都是谁写下的么？” 莉迪亚愣了一下,随即，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上面没有题下名字。” 另外一边,南希将残酷的真实用童话的框架讲了出来：“……在那些羊羔中间,有一只叫做‘南’的小羊，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的不对,她见到自己的同伴一只只地被送出，可却没有一只回来过,她心中就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她想要逃走,可始终找不到机会，”南希道：“终于，厄运还是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她也被带离了。在一个可怕的地方,她渡过了地狱般的三日,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 “居然还有这种变化，倒是个新奇的例子。”她现在还记得，就是这个时候，一道恶魔般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可惜,就是异化出来的能力没什么用，只是个垃圾而已。” “大人，”有研究人员小心翼翼地问他：“那这个实验体？” 恶魔笑了起来：“既然没有用,就按照普通入选成员来对待吧，怎么说也是获得了能力的人，总该比其他人多派上点用场。” “是的，”那人连连应答道：“遵从您的意志。” “真是好运啊，”在恶魔走后，南希隐约中听见，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她面前羡慕道：“居然能够获得异化之力……” 顿了顿，从回忆中归来，南希接着道：“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被放回到了大草原中。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位对她很好的老奶奶……” 聆听的柯比松了口气：“太好了！‘南’没有死！” “是啊，”南希微笑道：“柯比记住了吗？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希望，也不要让不好的情绪充满你的这里——” 她点了点柯比的心脏，“因为，”她笑着说道：“南也在很久以后才想通的，她明白了，她愤怒与悲伤，正是她所厌恶的人真正想要的！” 柯比先是点点头，紧接着，他又好奇道：“那那个坏人呢？他叫做什么名字，后面有没有被南打倒？” 南希颤抖了一下，将自己的异常掩饰了过去，她强笑道：“身为一个羊圈的首领，他还能叫什么呢？自然是叫做——” “‘羊首’，”有人在唤他，终年一身黑袍子的戴着骨质面具的男人抬头望去，见到是自己认识的真知会中的另一位领柱，他微微笑了起来：“真是稀奇，你居然会主动叫住我。那么，你来寻我，是有何事？” “你知道首领去哪里了吗？”来人面上没有表情。 “羊首”略略思索了下：“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听说连行动局的那位局长也亲自出动了，首领说，若是没有处理好，说不得就会改变现在异化界的现状。” “这样吗？”来人对他口中的大事并不感兴趣，他转了个话题问道：“‘教皇’的能力是来自于你吧？” “羊首”微微眯起眼睛：“这不是一个秘密，你早先就接触过噩梦谷中的事，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怎么，你对他感兴趣？” 来人依旧冷淡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仿佛只是在会中无意间遇到了自己的同事，然后随意地问了一些不知是否感兴趣的话题，在得到答案后又自顾自的离去。是一个相当难以相处的人。 “羊首”在原地停顿片刻，半晌，他忽的笑了笑，朝着原本的方向离开了。 噩梦谷中，废弃的研究室里，莉迪亚抱着那份文件，从头看到尾，也没有见到写下这些记录的人的题名，她有些颓丧，陷入到了自我怀疑的低气压中。 而爱丽丝则思索得更深入一些，她指出关键道：“做下这些研究的人，应当是要把人类与什么东西结合在一起，依那些人后果来看，大概是某件可怕的异化存在。” 老治安官没有说话，他对于这些东西都不了解。对不懂的事物不擅自发言，这是他在过去的人生中学到的经验。 “是啊！”莉迪亚惊醒道：“那些人之所以承受不住，是因为人又怎么能与诡物相合？而能够让他花费如此多精力的，不论那是遗物还是诡物，都必然是极为强大与可怕的。” “不行！”她跳了起来：“我必须要将这件事通知局里，能够在这里设下这样据点的人，一定会是真知会中的重要成员。人与异化物……这扇门如果被打开了，就是打开了地狱之门，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这种事发生！” 爱丽丝摇摇头：“在异化领域中，是联络不到外界的。” 莉迪亚停在了原地，她面上神情变了几变。爱丽丝又接着道：“我们现在最需要做到的，是将外面的事解决，然后，从这里出去以后，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治安官咳了一声：“我觉着，爱丽丝小姐说的话有道理……” 三人互望了一眼，做下了一个相同的决定。 黑暗中，有人在奔逃。他绕过了一道弯口，见到后面没有人追来，才终是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该死！”他唾骂道：“那个叫爱丽丝的小鬼，身上居然带有两件诡物！” 他喘息了一下，神情在黑暗中辨之不清：“还有这个地方，居然是组织从前留下的研究所，是哪位大人在这里建立的据点？” 对于真知会中的几位领柱，他知晓的也不多，他此次出来，职责其实是为了追踪组织中的叛徒，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既然选择了叛离组织，自是要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可惜的是，从老治安官那里没有得到线索，自己还想先将他打倒，然后再加以审讯……却被突然到来的怪物打扰了。 想到这里，他的耳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他凝神望去，在黑暗里，他听到有什么东西沿着墙壁向他爬了过来。 “又是一个怪物吗？”他并不畏惧，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战了过去。 爱丽丝他们将这个研究所稍微检查了一遍，负责撤离的人没有留下多少有用的东西，莉迪亚找出的文件还是在一个遗漏的保险箱中开出来的。他们在这期间还遇到了几次怪物的袭击，而每一次，怪物的形体和攻击的方式都不相同。 在外面难以见到的诡物，在这其中却比比皆是。而在愈加深入的过程中，莉迪亚不禁恍惚，她知晓这里的一切都是人为创造的，渐渐的，她逐渐有些不明白，可怕的，到底是那些诡异的异化物，还是——他们人类？ “离开吧，”爱丽丝打断了她的思索，这个小姑娘似乎从来就没有被疑惑所困扰过，她的眼中闪过智慧的光：“再接下去只是浪费时间，我们需要去和外面的诡物打交道了。” 莉迪亚点了点头，她深吸口气，踏出了从研究中走出的第一步。 埋伏已久的黑色的鹰隼蓦地俯冲下来，它潜藏在黑暗里，身形快捷如风，周身发出的声音低不可闻。它就像是个极为老练的猎人，为了捕捉猎物，不知生死与疲累。 但这一次它们遇到了对手。莉迪亚掏出一个哨子，她屏住呼吸，使劲地吹奏起来。声波化为了层层漾开的实体，将猝不及防的鹰隼直接掀翻了过去。这一大波的群体的攻击，一下子就给鹰群带来了莫大的损伤。 放下哨子后，她的一张脸吹得红扑扑的，见到爱丽丝到来，她用带有期待的眼神望着她，但很快，没等爱丽丝说话，她就率先有些不好意思地偏移开目光。 老治安官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一幕，他已经确定了，自己身边的这两位同伴，都是拥有他所不了解的奇怪力量的人。 声波传得很远，鹰隼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离。在并不遥远的地方，一个突出的山坡之上，一道黑色的影子屹立在月光下。 时间已经进入了深夜，月亮似乎格外偏爱这座山谷，它尽情地将自己的微光泼洒在那杂乱的尖刺的枯枝上，长满了杂草、遍布了石子的大地上，还有那其中骑在马匹上的可怖身影上。 尽管没有头颅，但他好像还是注意到了那边的异动，手中的缰绳拉了拉，身下的马儿踏了下蹄子，转了个方向，正是朝着废弃研究所的方位。 “当是时，山谷中空无一人，”莉迪亚来到这里时，还是没有被异化所笼罩着的白天，所以她也没有见到过黑夜中的噩梦谷。她扫视了一下四周，为其阴森死寂的环境所震慑，不知为何，一段文字于此时在她的心中缓缓流过：“安德鲁与他的老伙计在谷中又开始了他们一天的巡逻。” “他们已记不清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一百年？一千年？还是更多更久？他们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巡视着这片土地，就好像是一个沉默的幽魂，在不属于他们的地方，想要留刻下自己的印痕。”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所为是不是徒劳无功，但他们知道，自己必须要这样做，而原因……原因……” “原因自是不能告诉你的。”安德鲁在心中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 第61章 第 61 章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为何想起这些话的,她好似觉得自己应该是在那里看到对此种景象的描述，但可惜，她并非是那种记忆超群的人,所以她也只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夜晚的风徐徐吹来，撩起他们的衣衫与发丝,天上的云也被吹散，圆盘般的银月低低垂落,像是一伸手,就能够触及上方的天宫。爱丽丝他们往后望去,见到那座废弃的研究所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只仆伏的怪兽,透出蛰伏下的悚然感。 莉迪亚知道自己需要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黑暗里,她知晓,自己所需要思考的,是即将要到来的未来。可是,之前的异样感始终消散不去，而这种感觉，在她恍惚间出神后,就更为特异了。 她见到了，有一个少年在走廊上奔跑，他穿着时下流行的贵族服，胸口是蓬起的白色的颈领,他肤色苍白中透出阴冷,五官却又如雕塑般立体精致，他微微皱起眉，飞快地跑进一间房中。 “父亲！”门被少年大力推开。里面的中年人正捧着一本书，他不悦地抬眼望来：“你在做什么,安德鲁？你学的礼仪呢？” 莉迪亚感到自己似是落到了这少年身上，她听他喘了口气，道：“不是我……是我们的工人，他们挖出了一个大洞！”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中年人不以为意地翻过一页书页，他淡淡道：“这本来就是他们要做的事，勘探地下的矿产，如果能找出‘黑油’就更好了，现在这东西在国外可是紧俏货，比黄金都要来的贵重！” 安德鲁松了松领口，他赶忙解释道：“不是那些东西，就是一个单纯的洞口……准确来说，不是我们挖出来的，是它本身就在那里，只是被我们发掘出来了。” “这样的事也不少见。”中年人依旧不在意，他见过事多了去了，这地下的化石他也不是没有挖到过，只是除开一些特定稀少的，其他的，都不怎么值钱。“你应该要学会镇定，”他教育道：“我们商行最后可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一惊一乍的，怎么对得起我特意为你请来的老师？” 被教育了一顿的少年咬了咬牙，但他还是坚持道：“这一次的不一样，领队的哈登说了，这个洞太深了，有一个工人掉了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他们听见了他的惨叫，像是遭遇了什么格外痛苦的事，人们都很害怕。” “哦？”听到挖掘受阻的中年人终于开始正视起来，他眉头锁死：“你们就没有测量过吗？用我们的工具，最起码，绳索应该是有的吧？” “不够！”安德鲁摇了摇头：“他们试过了，不行！” “好吧，”中年人叹了口气：“就让我去看看，他们找出了什么鬼东西。” 莉迪亚感到头有些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这些，她听见外面老治安官在喊自己的名字，见到自己没反应后，他像是与谁说了什么，接着，一只带着暖意的小手抚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紧接着，刚才已经晃动的画面突然就稳定了下来。 她看到刚才的两人一起去到了他们在野地里的开采区，在那里，有一群的人正围聚在一个庞大的洞口旁边，他们有的裸着肮脏的上半身，有的扛着长的石稿，没有一人是在工作，所有人面上都是一种惊疑中带着恐惧的神情，不时看向另一边。 中年人的到来引发了轰动，工人们都纷纷为他让开道路。他引领着自己的孩子，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面前。洞口黑黝黝的，根本看不清底部的样子，中年人的鞋尖踢在了一颗小石子上，石子跌落下去，但过了很久，也不曾有落地的声音传来，中年人面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他想了想，又在外面转上了几圈，叫来人，询问这里的情况。 “这洞是谁挖出来的，”他问：“挖出来之前有什么情况吗？” 被他叫来的是一个叫“哈登”的领队，他有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声音粗豪：“负责挖掘这里的是小盖德，但他恐怕已经没办法回答您的问题了。” “为什么？”中年人有些不解。 “因为他就是那个掉下去的倒霉蛋，”哈登语气中带着惋惜：“在挖出这个洞后，他想要往里瞧一瞧，一个没站稳，就不慎掉落下去了。” 中年人不禁往后退出几步，避免自己也有所失误。他掏出一块手帕，捂住了鼻子，左右望了望道：“你们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哈登的脸色难看起来：“我们都闻到了……像是硫磺的气味。” 这像是引发了骚动，人们面上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他们纷纷讨论起来，各自猜测着这个洞口的来历。 中年人扬起了眉：“看来这应该是一个特殊的岩矿了，你们可以派一个人下去看一看，说不定，我们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哈登面上有些为难，他努力争辩道：“这下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贸然派人下去，只会是将人置于危险中。这对于我们来说……” 中年人没有理他，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踏着一双皮质的靴子，他走到众人的中间，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最大面额的钞票，高声喊道：“一万美金，谁能把下面的情况探明，这份奖金就是谁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这绝非谎言！” 金钱的力量让原本恐惧的人动容起来，不多时，就有几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中年人让哈登从里面挑选出攀登最熟练的，那是一个瘦猴般的老人，他目光混沌，隐约中透出黄绿的色泽，嘿嘿一笑，神情贪婪中带着讨好。 中年人转向哈登，让他给这老猴子绑上一圈又一圈的麻绳，而后，在带了几件简单的装备后，人们开始将麻绳往洞下放。 安德鲁有些不适地看着这一切。他并不认同自己父亲的做法，虽然用金钱来买命是这个时代常有的事，但他每一次瞧见，都会觉着不舒服。 人们呼喊着老猴子的名字，老猴子也一次一次地回应着他们的喊声。 “这里还有光，岩石都是花岗石，嘿嘿，价值不大，但数量之多，会长您也算是发了一小笔了！” “这里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岩石好像……好像是红色的！摸上去有些发热……下面还是黑色的，看不到底，我觉着……到这里就可以了……” “会长？”哈登忍不住道。 “继续。”中年人面色不变，平淡道。 哈登张了张口，还是没有下令将绳子收回。 又是半个多钟头，绳子不够，就有人去外面继续拿绳子过来，将它与之前的打成死结。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目光中像是已经明了什么。 “什么都看不到……好热……这里是哪里……是地狱吗？”终于，老猴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他突然惊呼：“那是什么？！” 安德鲁倏然直起身来，就在刚才一刹，他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盯上了，洞口之下，仿佛有一道目光刺穿了黑暗，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浑身发寒，只觉着像是有闸刀架在他的头上。 “会长！”哈登也感到了这种恐怖的注视，他连连往后退，一张胡子脸上满是惊骇，他瞪着眼睛，额上落下冷汗。 中年人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神情几度变易，最后还是挥挥手，让人把那老猴子拉上来。哈登松了口气，主动上前帮忙。 绳子放下去速度很慢，但拉上来却很轻易，十多分钟后，绳索的另一头就落到了人们的眼中——上面空无一人，只有被烧焦的断痕。 “轰！”人们一下子就炸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甚至高喊出声：“这就是地狱之门！我们亵渎了神灵！将地狱的大门打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软弱者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们打开了禁忌的门扉，接下来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地狱的判罚吗？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被诅咒了？” 之前的秩序再也维持不住，作为领头的哈登也没有办法。安德鲁不由看向自己的父亲，他见到那位始终保持镇定的中年人此刻也好似遭遇到了难题，他死死地盯着那黑色的洞口，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父亲……”他忍不住求助道。 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中年人道：“安德鲁，你应该学会一点，恐惧与利益才是驱使人的最好办法。”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安德鲁在心里说，您只用了一张钞票，就让一个人再也没办法从下面回来。 中年人面对这骚动毫不畏惧，他往前踏出一步，手中掏出一把黑色的火|枪。在对着天空开了一枪后，人们终于惊愕地安静了下来。他吹去枪口冒出的烟气，扫视了一眼道：“慌什么！”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洞口，”他淡然道：“最多就是下面藏有什么危险的动物！地狱不过是无稽之谈，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为什么不来拯救受苦的人？魔鬼就更是没有惩罚过作恶者。祂们与你们又有什么相干？” “你们应该考虑的是，”他在人们面前走来走去，侃侃而谈：“如果没有这一份工作，你和你的家人们，下一餐又该吃些什么。地狱不会要你们的命，饥饿才是。” “现在，所有人，都回头去继续工作！”他一挥手，如此命令道。人们面面相觑，慢慢地，也没人说什么“地狱之门”了，他们扛起手中的石镐，向着另一边的矿区走了过去。 “父亲……”安德鲁的神情格外复杂起来。他敬佩自己父亲，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自己的镇定，他还拥有着一种特别的人格上的魅力，能让所有人听从他的话，按他的指令行事；但他也憎恶他的冷血与无情，因为他仿佛是将人们的性命看做了天平上的砝码，另外的一端，则被他摆上了金钱与暴力。 莉迪亚猛然惊醒过来，她仿佛还能感觉到自己胸腔中流淌着的那位少年对自己父亲的敬慕与担忧，还有见到那个黑色洞口的惊怖与惊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她求助般握住了身侧人的手，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见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去，然后，用忐忑而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尽管见面还没有多久，但莉迪亚已经对那个小女孩生出了依赖，纵使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62章 第 62 章 爱丽丝握着她的手,尽管莉迪亚自己不明白，但爱丽丝却是知道的，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人的身上看到了代表品质的颜色。金手指需要肢体接触才能触发的条件,让爱丽丝失去了很多便利。 她以为自己这次是需要在没有信息的条件下将事件解决，但莉迪亚的“梦见”让她省却了那一步骤。在这里建立了研究所的真知会中人有很大概率是对幽谷的传闻有所知的，可既然他们没有在其中找到只言片语,他们就只能依靠自己了。所幸她也不像从前那样,抱着小熊，爱丽丝抬眸往前望去,她已经有了很多很好的“伙伴”,他们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 “诶？”莉迪亚极为惊讶：“你是说，我刚才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在这片土地上从前发生过的事,而我所附身的人,有极大可能是与我们要去解决事件有着密切关联的？” “是的。”爱丽丝点了点头,她的金手指是这样解释“梦见”这一能力的：【追根溯源，也许有时候，你恰恰需要的只是一份提示】 “难道你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在一边听了很久的老治安官忍不住插嘴问道。 莉迪亚刚想要摇摇头，可很快，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面上显出怔愣的神情。她握住了脖子上一块老旧的铭牌,良久,她终是露出了一抹被潜藏的很深的悲切。 一支钢笔停在了黑皮的本子上，前面段落写着的是“侦探”在废弃研究所中的冒险,执笔人思索了良久，可不论他怎么想，也无法将那个无名的侦探如以往那般流畅地编织进去,她就像是颗石子，死死地卡在了他的剧本中。 他停下了笔，推开门，门外是繁华的大都市。街道上人如流梭般往来，他看了下接下来的行程，发现自己接下来要去的，是广场中的巴诺书店。在那里，有一项活动正在举行。 “欢迎来到纽克市！”最大的广播大楼在播放着一则公益的广告，联合广场就在大楼的左上角。一行长龙般的队伍早在昨晚就已经排好，书店的店员们努力地维持着秩序，周围的展览书架上，俱被同一本书占据。 高高的银月下，一匹雪白的马儿扬起前蹄，坐在它背上的，是一个没有头颅的人，他举起手中的长斧，斧刃上还在滴落着鲜血。这封面的图画奇诡又绚丽，牢牢地吸引住了阅览者的视线。 今天正是此书作者在此召开的签售会。所有人都一脸期待。 “肖恩先生！”活动开始了，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位白发戴眼镜的老人，他拿着一本书，十分激动地说：“我实在是太喜欢你写下的《噩梦谷》故事了，尤其是安德鲁他所经历的，真是太过令人悲伤了！” 一张棕色的桌子后面坐着的是一个发间微秃，其貌不扬的男人，他拿着一支钢笔，浮夸地在那人的书扉上签下一行潦草的字，他点了点头，笑着道：“很高兴你能喜欢。是的，我也认为安德鲁他不该经历那些……” 后面的人等不及了，待到老人走后就立刻跑上前来。这是一个穿着清凉、身材火辣的女人，她微微倾下腰，一脸孺慕道：“肖恩先生，我也是你的书粉！我认为这本书里，最让人感动的，就是安德鲁和他父亲之间那深厚的感情，看到那里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被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刺激到，原本还有些敷衍的肖恩眼中一亮，他目光不离那处，口中喃喃道：“哦，是的，我原本其实是不想那么写的……” 书店中人潮拥挤，人们肩并着肩，将这间纽克市最大的书店挤得难以通行。几个黑衣人不得不从中闯开一条路，走到最后面的肖恩面前。 一个书粉正想要与自己的偶像说些什么，一只手就伸到了他的前方，那手中持着一张证件，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肖恩·琼斯？和我们走一趟吧。” 书粉有些迷惑。肖恩也不解道：“警察？我想我并没有触犯联邦的法律。” 黑衣人不答，只是强行走到肖恩的身边，扣住他的肩膀，将他从这混乱的人群中带走了。肖恩不肯死心，被限制住了行动，还大声呵斥道：“嘿，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干，警察也不行！凯文，凯文！” 他使劲往后望：“去把我的律师请来！还有签售会，帮我处理一下现场，告诉我的书迷们，我还会回来的！” 他的身形不高，被人从两侧抬起时，双腿连蹬，却始终无法脱身。这样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显得格外滑稽。 一本书摔落到地上，风将书页吹得哗哗响，文字跳跃出来，化成了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而另一边，莉迪亚尝试着让自己陷入梦中，她握着爱丽丝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够从中汲取到力量，她闭了闭眼，又一次成为了那位“安德鲁”。 “父亲，”安德鲁忍不住谏言道：“或许我们应该放弃这里。工人里已经有人病倒了，他说自己在晚上的时候看到有一个黑影在矿区中游荡，它没有脚，像只幽灵，它注意到了他，往他那边飘了过来，他相信今晚幽灵就会来找他，他会像他之前的那七位矿工一样，死于脱水。” 中年人狠狠地将手中的雪茄掐灭，他不耐烦道：“这世上没有幽灵！那些人只不过是想要从我这里多讹点钱！他们最多也就是得病了，等过一阵子，天气好了，病自然也就没有了，你到时候再看看，他们还有几人在叫唤！” “可是，”安德鲁想起了矿区中那个诡异无比的黑洞，皱起了眉道：“这太离奇了。他们所说的奇怪现象，都是在那个黑洞被挖出后发生的，我们对那个洞了解太少，就像你说过的，也许它里面有什么危险的动物，再继续让人在附近挖矿，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中年人没有再说话，他像是真的将安德鲁的劝告听进去了，正在着思考什么。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之前的那位哈登领队突然闯了进来，他满面狂喜，在中年人不悦的神情中，大声宣告道：“出货了！” “什么？”中年人一惊，他站了起来：“出了什么？！” “是‘黑油’！”哈登兴奋到脸都红了，他比划起来：“像喷泉一样，滋滋窜得老高了！” 雪茄从手中掉出，中年人也忍不住叫了起来：“在哪里？” 再也不见方才的沉思，中年人从安德鲁的身边跑过，与手舞足蹈的哈登一起跑了出去。 安德鲁张了张口，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像是爆发来临前的黑云压城，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连他自己也道不出那种威胁感是来自哪里，又怎么能说服他一贯性格强硬的父亲？ 更多的工人被聘用到这里，他们白天干、晚上也干，源源不断的工具和器械也被送到这里，订单像纸屑一样飞往中年人手中，人们仿佛已经遗忘了那个洞——他们已经劳累到没有时间去想其它的东西了。 就连安德鲁有时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杞人忧天了。因为这么久过去了，这个洞仍只是呆在这里，里面并没有蹦出什么动物，怪物也没有，就好像当初那个猴子般的老人，他凄厉的惨叫只是一场幻觉。 他站在黑洞的边缘，小心地往里面望。洞中黑黝黝的，一丝光也投不下去。他大喊一声，连续的回声扩散开来，他忽然感觉好像有一缕风吹了上来，但仔细感受了一下，又觉得没有。他就这样看着下面，像是这样就能看到它的尽头。 洞里面有什么—— “洞里面有什么？”莉迪亚有些惊惧地清醒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这样就能将那种深沉的压迫感从心中驱除。 相同的问题也在格林·桑博思心间划过，他很艰难地将这本书看到了一半，他一贯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文风，因为他觉着有些情节很扯，有些作者也很想当然，就像这本《噩梦谷》，他根本就不关心那个安德鲁怎样，他只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然后就可以安然地将书阖上，并宣称自己已经将之读完。 “我怎么知道？”身为作者的肖恩·琼斯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他此时正坐在行动局的观察室中，双手被用手铐缚住，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眼神不自禁地往一边的负责记笔录的女成员身上瞟去，一副故作矜持的模样。 格林·桑博思冷笑起来：“是你写下的东西，你不知道？” 肖恩·琼斯不耐烦道：“噱头啊噱头！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他努力形容：“诡奇的、神秘的、说了什么但其实什么也没说，美其名曰要你自己去思索的东西，有些人就爱吃这一套！” 格林·桑博思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向着门外走去。在外界，玛佩尔正一身女士的西装，若有所思地看向观察室中的肖恩·琼斯。 “我不认为这个人和谷里的事有关，”格林认真道：“莉迪亚是在那里失去联系的，但镇中无头骑士的传说是在很久以前就有的，这个人充其量，就是将从前的东西翻找出来，再加以描述，以此来成就他的那本书。” 玛佩尔抱着双臂：“谢利不在局里，但他在离开前嘱托过我们，要对莉迪亚多加关注，这也是我应该做的。‘茧中蝶’告诉我们，在她进入那个山谷后，没过多久，就断去了与它之间的联系，也是因此，我们才知道，她已经陷入到了异化之域中。‘无头骑士’的具体传闻已经散迭，提及的人几乎没有，这个人书里有很多部分与我们查找出来的相同，甚至比我们知道的更多……又是在这种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来历。” “我倾向于他只是个被推到前面的傀儡，”格林思索道：“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我觉着布下这一切的人——” 见到肖恩又忍不住与女记录员搭起话来，他嫌恶道：“总不该是这样一个畏缩油腻的家伙。” 玛佩尔没有说话，她注视着肖恩，在思索着其它的东西。那本书她也已经看完，与不耐烦的格林不一样，她一直看到了最后，也看到了安德鲁最终的结局。不得不说，那是一个无辜又可悲的人，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其实不该由他背负，但他又是一个坚强且值得尊重的人，尤其是他最后做出的选择。 第63章 第 63 章 听完了莉迪亚的讲述,爱丽丝回头望去，有那么一瞬，她好似穿越了时空，见到了某一双一直在注视着这里的眼睛。 暗中的人一惊,他上半身微微后仰,像是真切地被这道目光刺到了一样。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继续回望了过去,二者视线有刹那的交错，但很快,就又各自收了回去。 “怎么了？爱丽丝。”莉迪亚发现了她的异样。 “不,没什么,”爱丽丝道：“只是从介入这次事件的开始，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并非是指“梦见”的事。研究所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明显,但等到他们出来，在他们即将与这次事件的中心接近的时候,这种异样感就根本无法忽略过去。 爱丽丝微微抬起手，莉迪亚好似见到她的金发间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可待她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看见。她不由眨了眨眼，因为强烈精神消耗而显得惨白的脸上浮出一缕疑惑。 在山谷之外，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 行动局中,肖恩·琼斯似乎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有着各种恶劣习性的还算有些名气的作家。他一会要求监控另一头的行动局成员给他带去咖啡与汉堡,一边又与试图与之交流的女成员说着些不堪的笑话，在众人面前活灵活现地表现出了一个人渣的形象。 玛佩尔思索道：“有查出什么吗？” “他说的好像都是真的，”格林道：“审讯的时候,没有触发排异现象，《噩梦谷》真的只是这个家伙杜撰出来的虚构传说，他借用了那个镇子本地的传言，为其填充了许多新的人物和情节，以此写出了这本新作。我们也许找错了方向。” “是吗？”玛佩尔皱眉：“抓错了人……”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朱诺镇？” “是的，”格林检查了一下传达回的信息道：“在那里，他们找到了莉迪亚留下的踪迹，而除此之外，他们也发现了另外一人的行踪……” 肖恩·琼斯很快就从这群神秘的官方组织中走出，既然没办法在他身上找到异样，在其律师到来的情况下，行动局也没有坚持，就这样将他放了出来。他从监察室中一步步走出的时候，其面上得意洋洋，看着每一位路过的成员都带着讥讽，似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这个人真的好讨厌啊！”有人在细细讨论道。 “好想冲他脸上揍上一拳。”有人忍不住道。 “砰！”肖恩被迎面而来的一人直接撞倒了，跌坐在了地上，他愤怒到脸都扭曲了：“你在干什么？！走路都不看路！你没长眼睛吗？” 撞倒他的人脸色铁青，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怀特这是怎么了？” “听说负责记录的那位是他的女朋友，他已经够克制了，如果是我，我会当时就冲进去给他一脚。” 肖恩离开了行动局。汽车在这座城市中驶过了七八道的弯口后，天色也渐渐黑暗了起来。司机是一位陌生的面孔，他笔直地望向前方，没有任何询问的话。 车厢之中沉寂得有些可怕。不知何时，原本那位聒噪个不停的“肖恩”已经消失不见了，光影的闪烁间，取代他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双腿交叠坐在那里的黑色人影。 他身姿修长，穿黑色长衣与长裤，苍白的手掌中握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他坐在靠近车中黑暗的一方，面孔也有一大部分被阴影覆盖。城市的灯光从车外划过，似是惊动了什么，他微微转过头，一道流线型的光闪过，是一枚黑晶石的耳坠，正镶嵌在他的一边耳下，为其添上了一抹幽暗的神秘魅惑感。 无面之面，真知会中的a级别遗物，能够将使用者变为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人，不仅仅是面容，声音、气息、习惯……不会有任何一样与之前相同，它是一张轻薄透明的软体的面具，贴上去就如同贴上了一张面膜，不会有丝毫的异样感。 他没有说话，双眸如漆黑的夜空，他垂下眼睫，顺服的黑色的短发也动了动，他在检查刚才“冲撞”了他的那人放入他口袋中的资料，只是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放入特定的仪器中，就可以转化成文字投出。 “《有关密西纳斯州惊悚直播第三度扩散事件》” “《特罗尼湖水下遗迹》” “《女巫之死与梧桐镇诅咒》” “《绝密·登神长阶·卷一》” “…………” 他扫过一系列令人惊骇的文件的标头，视线落在了其中一项上，缓缓地，他仔细地阅读了下去。 一直到汽车停在了一座庄园前，司机不敢怠慢，下车后立即将后车座的车门打开。“‘作者’大人。”他恭敬地等候着，不敢打扰。 与只看重利益的“羊首”大人不同，和无视他们的“玩家”大人也不一样，过去的“圣母”女士据说是领柱者们之中最温柔的一位，“作者”有些过于冷漠和不近人情了。他平时并不喜欢开口说话，看他们的目光也是淡淡的，像是什么也无法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他不仅是对他们不感兴趣，对其他的领柱大人也不见有相处的意愿。他常常独自一人在思考，而这个时候，他的周身就仿佛是自成了静谧的环境，让人根本无法靠近过去打扰。 脑中想着这么多，但兼职司机的另一位处决人动作却一点也不敢怠慢，他等了好一会，慢慢地，车里才跨下来一条修长的腿。 “作者”从车中缓缓走下。他看了一眼这位思想活跃的处决人，没有多说些什么。他一手拿着书，芯片也被夹在其中，一手插在兜里，他抬头看了看那月亮，透过它，他好似看到了自己布置的某项计划已经启动。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但除了那到来的、本该将一切顺势在人们面前解开的外乡人……他打开了自己的“书”，见到那上面本该写下她名字的那一处，显示的却是一段没有规律的乱码。 他的观测被扰乱了，卡在了最后一步，距离成功就差那么一个尾巴。 他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爱丽丝感到有些冷，他们在这谷中待的时间有些长了，主要是探索废墟的研究所花费了过多的时光。那座研究所虽然地上只有几亩的大小，但在地下，却是被人挖得非常空大，下面更多的都是一些囚牢，其中的惨状自不必多说。 她伸出手，虽然研究所中怪物众多，但没有一位掉落下材料。斯维尔小镇中最近也没有出产矿石，那里依旧空旷，露西不会去打扰她，杰斐特也没有过去，看来，他嘴上说的危险，可实际上却还没到那种危急的地步。 他们获得的线索还不够多，但已经到了要直面对手的地步了。 有马蹄踩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那一道恐怖的身影落入到他们的眼帘——无头的躯体、寒光凛凛的斧头、和笼罩在其身上的血腥气。 老治安官悚然地想要去取出枪支，但随后才想起来，他的武器已经没有了；莉迪亚倒是比他要好一点，她双手捧起那面圆圆的小镜子，对准好似没有任何停下来意图的一人一马，她鼓起勇气，大声道：“站住！” 她紧紧盯着那具马匹上无头的身躯，强烈的熟悉感冲击着她的脑海。 对方充耳不闻，白马像是风一样从高处奔下，带来凛冽的势。 爱丽丝抱着小熊，她站定在原地，蓦然抬眼道：“止步！” 她的眼中如有威光，身形虽小，却有格外强烈的威势降下。就好像是千斤重的巨石压下，连一边的老治安官与莉迪亚也感到了那种压力。 “唏律律——”马儿忽然长嘶，似是受到了惊吓，两只前蹄在空中乱舞，上面的人拉直了缰绳，他惊而不乱，手斧极为熟练地在空中扔出，一道旋风从侧面刮过，莉迪亚听见了金铁交鸣的响声，那声音极近，就在她耳边响起，她颤巍巍地转头望去，见到那一柄手斧从一道黑色修女服的身影中穿过，那影子仰头尖叫，身形一阵模糊。 瞬息间，修女的鬼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就是在爱丽丝的身后了。 莉迪亚跌落在地，她这才发觉，刚才那一击，其实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她的镜子掉落在地上，磕碰了下，没有发出任何光。她张了张口，四肢在恐惧下完全失去了力气。 爱丽丝皱紧了眉，她能够感觉到，修女姐姐的状态已经不如刚才好了，这位新出来的敌人比她想象的要强，绝非一开始想象的蓝色级别。 无形之兽在她的身侧匍匐下身体，这恐怖的隐形的兽在上一次的爆发后，就拥有了s级金色最顶级的能力了，但爱丽丝知道，它的优势是在于聚群，对于最顶级的单人的对手，它并非那把最锋利也是最尖锐的刀。 感受到了威胁，马儿刨了刨蹄，上面的人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爱丽丝与她的身侧，没有再发动攻击。 老治安官走到莉迪亚旁边，想要将之扶起。爱丽丝也有些苦恼，因为骑士没有头颅，所以她既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也没办法与之交谈，这大概是只能依靠力量来对付的敌人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没有要收敛的想法了。她往前踏出一步，璀璨的王冠在她的金发中显出，她的眼眸中有一瞬恍惚，在冠冕的帮助下，她看到了，在这个山谷中，有什么东西正居于下方，它就像是蛰伏起来的怪物，哪怕是稍稍加重了呼吸，都能够引起一阵的地动。 她凝神望去，看到的，是一个黑色的洞口，如深渊般莅临在大地上。 如此看来，莉迪亚所见到的那个黑洞，就是现在她所目睹直视的这一个了。 这座山谷，就是过去的那座采石场，旁边的朱诺镇，就是那位安德鲁与他的父亲所居住的城市，莉迪亚所见的，果真就是过去发生的事吗？那么后来，又是遇到了什么，会让此地成为了现在这般，这其中，又与无头骑士有着怎样的关联呢？ 在这种状态下的爱丽丝看向了无头骑士。而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更深的东西。她右手抬起，往前踏出一步，像是要撕裂掉某种东西—— 第64章 第 64 章 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目之所见尽是一片老旧的灰色,爱丽丝抱着小熊，她独自一人站在繁忙的采石场中，在这里,她看到有许多赤膊的工人正在一车车将矿石运向仓库,渐渐的,她眼中的景象也染上了色,一切都鲜活起来。 一位少年正追在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身后，他努力劝说道：“父亲，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了,采石场中并不平静,有很多的怪事正在发生,再待在这里，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中年人不耐其烦地将自己的儿子推开，他斩钉截铁道：“够了,安德鲁！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忘了我们的订单吗？只要完成了它们,你想要什么没有？” “永远不要和钱过不去。”这位父亲如此告诫他的儿子。 安德鲁有些失落地停下脚步,他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一时颇为茫然,不知自己坚持的是对是错。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在一群糙汉的工人中，有一位极为可爱的金发的小女孩正在看着他,她穿着一身短袖的裙子，怀里抱着一只肚皮上印有一块粉色爱心的小熊，她眼眸灿若晴空，头上一顶宝石的冠冕在熠熠闪着光。她简直就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精灵，与周围画风格格不入。 安德鲁不由走上前去,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但他知道，不能任由其独自在此。他走到这小女孩身前，见到她目光落到他身上，他蹲下身去，轻声道：“嘿，亲爱的，你的父母呢？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爱丽丝看着他，从刚才听到的话中，她知道了，这就是之前莉迪亚与她说过的安德鲁。她又往周围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她轻声问道：“你说这里有很多怪事发生？” 安德鲁迷惑道：“啊，是的……不，这些和你无关，你该考虑的是回到你的家人身边……” 爱丽丝道：“是那个黑洞造成的吗？” 安德鲁沉默了下来。他没想过自己会从一个小女孩口中听见黑洞，他不知应该要如何解释。 爱丽丝却继续道：“其实他也是明白的不是吗？他之所以不理你，是因为他在假装看不见。” 安德鲁心中一震，犹如醍醐灌顶般，他明白了父亲为何会一直对自己推脱，可是，他随即想到，就算自己知晓了，又能怎么办？采石场正在越建越大，尤其是在发现“黑油”后，聘请的工人数量已经快到一万，已然是个格外臃肿的庞然大物了。 他强笑道：“我会让他改变主意的……” 而这个时候，爱丽丝却突然转身一指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安德鲁将视线投往那里，他见到，有工人将挖掘的器械送到黑洞旁边，他的父亲正在那里亲身指挥，而之后，开采的声音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瞳孔骤然缩起，再也顾不得其它，他飞快地奔跑过去，大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一齐看他，但很快，他们就又将注意力重新收回到工作上，没有人理会他，安德鲁有一瞬，竟觉着自己才是那个异类。 他的父亲走到他的身边，平静道：“‘黑油’的储藏延伸到了这里，之前下去的人也说了，下面还有很多的石料……他们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 安德鲁头脑一晕，他浑身彻骨发寒，他见到工人们如蚂蚁般敲打着黑洞的边缘，一时之间，竟觉着有某种更可怕、更见不到底的大洞正缓缓地张开了它的嘴巴。 “人的心，是没有底线的，”爱丽丝身边有人极为冷淡道：“欲望就是贪婪的怪兽，可以将一切吞噬殆尽。我看到了一群奴隶，是资本的奴隶，在他们领头者的率领下，正一个个安静地跳入怪兽口中，这个画面是如此的荒诞与无稽，却是世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 爱丽丝转头望去，她看到有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侧，他形貌姣好，一边耳垂下缀着颗黑晶石的耳钻，五官精致美丽，犹如黑暗蔓延而出的子嗣，充满了极特殊的魅力。 他看向前方，目中是如烟雾般的空无，但爱丽丝知道，他其实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安德鲁惊怖地看着这群将主意打到了黑洞身上的人类，他连连往后退，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干呕的感觉。他不敢再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爱丽丝有所思道：“如果说这黑洞是异化而出的话，那么，这些人的贪婪，就是填给它最好的食物。它正在变得强大，且越来越强。” 青年微微垂下眸，眼神凝注在爱丽丝头顶的冠冕上，一瞬后，他与爱丽丝对视道：“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 “解决这次的事件。”爱丽丝也很简洁地回答道。 青年淡淡道：“看来我们是敌人了。” “是的。”爱丽丝率先动手，看不见的攻击从另一个层面上袭杀而来，青年眉目动了动，他身形扭曲着失去了踪迹，竟只是一道虚影。 爱丽丝环视了一下四周，在安德鲁向这边走来时，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切都开始走向既定的命运，在领头者将人们带往终末之途后，有这样的后果，是他们本该料想到的。 再也不谈将采石场关闭的安德鲁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一段时间，他的父亲见他整日里没有任何干劲，还想要让他去指挥场内工人工作，他与之大吵了一架，然后弃门而逃。 他第一次喝了酒，喝到整个人都不大清醒了。耳边传来酒客们对于采石场工作的羡慕，他大声痛骂他们正在开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但人们只是嘲笑他，并将之推搡到地上，酒瓶在他身边碎裂，将他的手指割开，有鲜红的血流出。 他好像又看到了当日的那个小女孩，以为是幻觉，他摇了摇头，刚想要爬起，大地就晃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有人在喊叫。 “是地动！是地动了！”有人像被烧烤的老鼠一样乱窜起来。 安德鲁却条件反射一般看向了采石场的方向。他预感到了什么，猛地跳起，往那边飞快地奔跑。 于是他看到了，火红的烈焰自中心处暴射开来，地面上大的小的石头都在滚落、跳动，被构起采石的支架在这震荡中像是巧克力棒一样倒下折断，人们都在逃跑，他们无助地伸出双手，脸上满是呼之欲出的恐惧。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红色的犹如岩浆般浓稠的烈火烧上了半边天空，烟气蒸腾、热度滚烫，慢慢地，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那黑色的洞口中攀爬而出—— 尖锐的黑色的爪子，暗红的硬质的手掌，两只弯曲的角从下面探了出来。安德鲁死死地盯着那里，一直到他看到了这怪物的半个脑袋，那绝非人类的黄色的虹膜里，瞳孔竖直，犹如最锋利的尖刀。 冷酷、凶蛮、毫无情感，这恐怖的怪物，是人们能想象出的最恶。安德鲁看着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这笑声是对那些不肯悔改的人的回敬，他知道自己做的没有错，是他们错了；但笑着笑着他又哭了，因为眼前这一幕就是他一直在避免发生的，是他不想亲眼看到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往外奔逃，再也不见之前的镇定，他动作慌张，甚至还被后面人撞了一下，他摔倒在地上，又坚持着想要爬起来。 “父亲！”安德鲁愣了下，没有犹豫，他冲着那个方向就跑了过去。 爱丽丝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没有插手这一场灾难，并非是她不想救下这些人，而是她知道，不管她去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这里，并非是真实的历史。 她从没想到，女王冠冕技能栏中的“一切时空中”会是如此的给力，无形之兽提醒了她“无头骑士”的不对，可让她能够进入这里的，却是女王冠冕的威能。 它就好像是一个锚，让她在很多时候，在碰到各种事件的情况下，依旧能够稳定住自身，并让许多的恶意都无法降于其身。 这或许才是它能够触及到品质“淡红”的真正原因。 而在她真的掌握了这一项能力之后，一些过去看不到的东西，现今也能见到了。她抬起手，抚摸着身侧一匹巨大“黑狼”的脑袋，目光中带上了欣喜的温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无形之兽的真身，与它的下位体不同，它显露出的形态更似于狼，浑身如烟，漆黑没有一丝杂色，形态俊朗，姿势端正，格外有“狼王”的压迫力。 它安静地端坐在那里，任由爱丽丝轻柔地抚摸它。 黑衣的青年再次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戴着王冠的小女孩正在与她的心爱的宠物相处在一起，他摊开手中的书，让其中的文字如同蝌蚪一般从书页中纷杂着跳了出来。 安德鲁跑得很快，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怪物还没有彻底从黑洞中出来，地面就已经裂开了。无数的火焰恣意地燃烧着，到处都是人倒下的尸体，可他快到已经看不到那些了，他只记得要跑到那个人身边，然后伸出手，在最后一刻，将即将要掉下的他抓住了。 男人恐惧地往下望，下面是无尽的火的海洋，可当他抬头看，见到的却是自己儿子那张年轻又苍白的脸，他静默下来，第一次认识到—— 他确实是错了。 第65章 第 65 章 爱丽丝抬头仰望,那个青年手中摊开一本书，无数的文字密密麻麻地织成了符文一样的锁链，它们缠绕在他的身边,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她道：“以为这里就只是一处普通的异化的场域。” 在裂开的大地的边缘，安德鲁艰难地将他的父亲的手死死握紧,他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不是也会掉入焰火中，但他知道,他不能放开自己的手。 “可是后来,我见到了真知会留下的废弃的研究所。”爱丽丝在往前走去：“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今次的事件恐怕不能那么简单平息。” “有人告诉我,”爱丽丝道：“如果有我处理不了的事,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有你们真知会参与其中。现在看来,他又言中了一次。” 黑衣的青年站得很高,他俯视着下方,就像神临世间,他看着爱丽丝，目光中没有波动。 锁链从天而降，它在爱丽丝的眼中是有形的，但在无数奔逃的人眼中是无形的,它缠绕在了安德鲁的身上，将他的躯体给牵起。 中年人看着之前还被他呵斥过的儿子，他目光深深，没有说些什么煽情的话，也没有表达自己最后的心理的历程,他只是忽然平静了，然后吐出一个字：“跑！” 他挣脱了安德鲁的手，整个人迅速地掉了下去。他下落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只剩下了一个黑点。安德鲁目眦尽裂地看着这一幕，他绝望地大吼了出来：“不——” 更多的锁链从他的身上显现出来，这些显然都不是在近期缠绕上去的，他周身有无尽的文字环绕，简直就无法看到他的身形。 到了这个时候，黑衣的青年才终于微微启唇道：“你不当在此。” 爱丽丝与青年在特殊的空间里僵持面对，而在外面，莉迪亚与老治安官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就在他们迷惑非常的时候，他们惊见，原本还格外恐怖的无头骑士忽然呆滞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将他的动作卡住了，他待在那里，阴冷血腥的杀意也沉寂了下去。 “怎么回事？”老治安官问道。 “我、我也……”莉迪亚都快要哭了，她刚才被无头骑士的一斧给吓到了，半晌站不起来：“我也不知道啊！” 老治安官叹了口气，他早知道这小姑娘不靠谱，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没用。如果这是他的孙女，他早就用自己的马鞭狠狠给她来几下了。 他们没有跑，因为跑也跑不到那里去。这里是异化之域，不解决源头，是逃不脱的。老治安官愁眉道：“应该是爱丽丝小姐做了什么，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她回来吧。我相信她能够将事情解决的。” 莉迪亚不能更赞同了，她连连点头，十分认同道：“我也相信她！” 他们彼此对视，发现对方眼中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期盼，顿时就有些无语了。可他们等了一会，等来的却不是爱丽丝，而是一道颇为熟悉的沙哑的声音。 “哈，哈，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艰冷凝涩的男人的声音响起：“你们的保护神呢？怎么，终于将你们两个累赘给抛弃了么？” 老治安官皱眉，莉迪亚受惊般往那边望去，他们见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形踏着枯草而来，他目光阴森，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 爱丽丝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正在闭目感受着某些东西，她一手抱着小熊，一手微微招了招，一道黑色的文字的锁链被她抓在了手中，她蓦然睁开眼，冷然道：“你正在操纵他！” 这条锁链与安德鲁身上的并不相同，它更为虚幻，尽头处也没有缠绕上实物，似是下一刻就会化为虚无，爱丽丝肃然道：“你也曾想要操纵我！” 黑衣的青年目光淡淡，他垂眸望下：“你并非是可以操纵的对象。而且，我的能力也不是‘操纵’。” 灾难中，安德鲁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外逃跑着，在他的身后，那长角的怪物已经露出半张脸，它像是在地下不停地挣扎着，人们鱼虾般掉落下去，他的耳中被惨烈的呼喊声给填满了。 爱丽丝注视着他，几瞬后，她开口道：“你确实没有驱使他，你‘操控’的是更深一层的东西。” 她身边威风凛凛的无形之兽站了起来，一双冷彻的眸中是无比的警惕，这聪明的小姑娘一语道破了真相：“你驭使的是他的命运，他现今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由你砌造而成的。” 黑衣的青年抬起眼，少见的，他的唇边竟溢出一抹笑来。 像是晚间的夜之雾，转瞬便消失无踪。 “你的智慧，”他赞叹起来：“实属人类中的少见。”他感兴趣道：“那你来猜一猜，我又是如何控制他的命运的。” 爱丽丝被无形之兽带着躲过了又一波的火之雨，她仰望着青年，可一点也不显得弱势，她认真严肃道：“这个空间并不是真实的。你所拥有的遗物显然是你手中的那本书，你是用文字来编织的——我们正在你塑造的故事当中！” “并且，你此刻与我的交流，”爱丽丝歪了歪头，头上的冠冕在闪着光：“其实也是在拖延时间。” 黑衣的青年终于不再隐藏了，他张开双手，那本黑皮的书籍变得巨大起来，浓重的、墨水洪流一般的文字从中疯狂飞出，也就是爱丽丝已经能看到更高层的东西了，否则的话，她只能瞧见青年端着这本书，而下面的安德鲁，却始终不能摆脱他的命运。 这文字将安德鲁的四肢与脊骨，还有他的头颅和面部，还有更多的地方都牵系起来，它们组成高高的、指向天空的丝线，将之映衬得就像是一个舞台上的傀儡。爱丽丝见到安德鲁的时光仿佛被加快，他从那场巨大的灾难逃走，失魂落魄地生活了好一段时间，然后……被幸存的人围捕了起来。 他们忘了安德鲁之前的忠告，将所有的罪责都抛到了他的父亲的身上……那位中年人也确实有罪，可不该追究到安德鲁的身上。他被当时的某个私人的团体给捉了起来，为了泄掉所有人的愤怒，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要被施以斩首之刑。 安德鲁茫然地看着台下的诸人，他们每一个都注目着他，眼中心中都是无边的恐惧与愤怒。 “一个好的故事，”黑衣青年的声音宏大，他居于天上，形象忽然变得极为高大起来：“应当是带给人思考的。我编织出来的世界，应当是要触及到人的心灵。我见多了那种浅薄的、浮华般的短暂快乐，可它们都稍纵即逝，不留下一点痕迹。” “人们在被构建出的乌托邦中走来走去，开始与结束都美丽到空洞，人物的形象容不下一点瑕疵，他们围聚在他身边，用放大镜挑出他身上的一点褶皱，犹如挑选雕像的艺术品一般，不容一丝不谐。” 安德鲁在处刑台上，他看着上方寒光凛然的闸刀，再看向下面众人如出一辙的扭曲的脸，他的心中，翻滚着的是根本无法用言语道出的情绪。 “可那些都太软弱了，”黑衣青年敛目道：“人的本质是复杂的，不管你接不接受；世界是光暗交织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去看；他们忘了，他们看的是故事，可自身所处的，却是真的现实。我需要的是这种，能够让他们为之震动、并铭记一生的震撼的故事。” 安德鲁以为自己要死了，没人想要他活下来，他也在质疑自己为什么没有被那怪物与火焰带走，他注视着死期的来临，已经见到了死神在向他招手……他的脸被刽子手压在地上，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马儿高亢的嘶鸣的声音。 他以为这是幻觉，可就在下一秒，他见到了一匹纯白的大马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它四蹄如风，横冲直撞，没有一人能拦住它的脚步。它是过去父亲送给自己的马，在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交由自己抚养，是他的爱驹。 “跑！”他听到了父亲在最后时刻对自己说的话。 青年没有再说话，他一贯冷漠的眼中也似有悲悯闪过。但他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白马象征着救赎。它已经踏上了冰冷的斩刑台，可刽子手却在这时手中一抖，那柄锋寒的闸刀就这样如迅雷般落下。 “咔嚓。”一声轻响，一个圆的东西滚落了下去。 “唏律律——”白马痛声长鸣，它前蹄踢开那个刽子手，紧接着，就带着那具无头的尸体飞奔而去。 只留下那个圆的脑袋落于众人之间，很快就被践踏不见。 “这就是《噩梦谷》的故事了，”黑衣的青年微微吐出口气：“也是《无头骑士》的前传。” “很感谢你没有打断我的讲述，”他看向爱丽丝道：“你认为我构建出来的故事如何？” 爱丽丝冷冷地看着他，她与无形之兽站立在一处山崖之上，之前的一切她也都看在了眼里，没有被他所讲述的给带离，她静静道：“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那么，它也确实算得上一个还算精彩的故事，可是，”她极敏锐道：“这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故事吗？” 黑衣的青年倏然而笑：“之前的时候，你怀疑自己遇到的是虚假的，可当我真的将它完全展现给你看之时，你却又认为它不仅是虚假的……”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第66章 第 66 章 “一个故事,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来讲述的，”爱丽丝叹了口气，她所经历的,造就了如今的她，那些跌宕的异化事件,让她不想要快速成长起来都不行,“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爱丽丝看向了下方：“但想必，应该是与这位‘无头的骑士’有关的。” 白马带着安德鲁奔跑向了城外，那里是一处稀薄的树林,如今也东倒西歪，混乱不堪。 “你是在同情他的遭遇？”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黑衣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爱丽丝,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嘲讽，他意有所指道：“你是因为在外面见到了他,所以认为他是真实的,觉得我不该操纵他的命运？” 爱丽丝没有为他的神情激怒,她甚至还故意露出了疑惑之色：“你认为我错了？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看出了她的意图,黑衣的青年沉默了，慢慢地,他终于开口道：“你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吗？”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抱起怀里的小熊,贴了贴脸，道：“我曾经……有位亲人告诉我，‘不要害怕敌人的羞辱,你要让他多说话，等到你一点一点地收集了更多的砝码后，再在关键的时刻一举翻盘。只有胜利，才是我们想要的。’” 其实就是反派死于话多的另一种解释。 黑衣青年看着被无数的恶兽环绕在身边的爱丽丝，就算他性子再冷清，也不由道：“你真的需要翻盘吗？” 爱丽丝与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已经踏入了终局，而在另一边，莉迪亚与老治安官也陷入了困难的绝境，踏着草地而来的赫然正是之前逃走的“道格”，他如今正手持着弯刀，一脸狞笑地靠近。 老治安官深吸了口气：“你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怎么会？”弯刀在手中转出朵花，“道格”笑着道：“我可不想被那个小怪物发觉，我也是刚刚才找来的，刚好看到她‘离开’而已。” 老治安官眉头一皱，呵斥道：“注意你的言辞！” “不、不错！”莉迪亚也很生气：“爱丽丝又可爱又强大，是个非常可靠的伙伴，我不许你辱骂她！”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使用自己的遗物来对敌，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战还是让她紧张到有些无措。 “道格”大笑起来：“能够操纵怪物的，就算年龄再幼小，怎么可能还是普通人？更何况，你们认为她的消失，是去了哪里？” “爱丽丝小姐的离开和你有关？”老治安官立刻就绷紧了身体，他的性格本就是古板死犟，对于认定的人更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如今，比起他自身的安危，他更担心的是那位小女孩。 “道格”猖狂笑道：“废弃研究所研究的可不仅是人与诡物相合的实验啊，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个被领柱大人们，不惜花费这么多实验体，也要掌控的诡物到底是什么吗？” 老治安官刚想说自己不感兴趣，就听见莉迪亚下意识地说道：“是什么？” “道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以为我这次只能空手而归，但我到底和你们不一样！研究所可是那位大人曾经的据点之一，大人的智慧可不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所能想象的，他留下的东西，又岂是你们能明白的？” 他看向了原地像是被静默了的无头骑士，眼中流出稍许的敬畏，“两位大人的野望，”他喃喃道：“怎么能被你们打破？” 他身上散发出癫狂之意，老治安官和莉迪亚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道格”已经预备了要为他所崇敬的领柱大人付出所有，可在另外一边，他所提及的那位大人，却是在悠闲地品着茶。在他的对面，是一位面色轻狂的少年人，他手中持着一部看上去无甚出奇的游戏机，玩了会小游戏后，他打着哈欠道：“‘羊首’，你们的计划出问题了呢！” “羊首”愣了下，思索了好一会，他才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哈，”“玩家”斜眼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暗地里搞的动作还不少……是你和‘作者’那家伙一起弄出的事，你们不是用那个火焰造出了‘教皇’吗？有关那火焰的来处，你们还没有放弃那个诡物吧？” “羊首”笑了起来，他用带着白手套的手端起茶杯：“你是说那个禁忌之物吗？后续之事已经与我无关了。倒是‘作者’……” 他轻笑着抿了口茶：“他才是真的想要用它来突破禁忌的。你知道他的遗物，用‘故事’来锁住诡物，再让它们为自己所驱使，我真的挺好奇他那本书运作的原理是什么，如果他能让我看一眼就好了。” “玩家”笑了起来：“你对我的游戏机也说过一样的话，可惜，会中之人被限定了不能互相攻击。不过话说回来，‘作者’的那本书还真是无聊啊，除了尝试说服他的父亲，那个‘安德鲁’真的有做过什么吗？没有。”他漫不经心地冷漠道：“冗长的内容里，除了叙述他的悲剧外，一点有趣的东西都没有。” “哈哈，”“羊首”笑了起来：“看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我讨厌一切故作神秘的家伙，”“玩家”道：“他不管是外貌，还是作风，都踩在了我的雷点上。” “羊首”微笑起来：“虽然依照他的作风，他大概率不会理会你，但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说为好。他啊，之所以这样写，其实也是为了，让那位‘安德鲁’更像个人而已。” “哦？”“玩家”放下了游戏机，他感兴趣道：“难道说……” “是的，”“羊首”放下茶杯，他十指交织道：“他遗物的束缚能力应该与他的故事相关，愈是真切生动，人物塑造得愈是形象饱满，引起人们的感情越深厚，就越是能让他将故事中的诡物掌控住。毕竟，”“羊首”目光深邃：“那些异化之物们，本就与人们的情感紧密相连不是吗？” 这边的话告一段落，山谷中，已经找到了什么的“道格”大笑道：“你们真以为这家伙是你们能对付的吗？” “别以为他还算有个人形，就真的是从人类异化而来的啊！”“道格”吼道，他面目凶戾：“这家伙，才是这里真正最危险的！是洞中怪物的一部分啊！” 爱丽丝抬起眼，她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道出了“安德鲁”部分的真实，看着如同造物主般莅临天上的青年，他手中文字的锁链将“安德鲁”全然束缚住，她摇了摇头道：“你不攻击吗？” “是了，”爱丽丝站在无形之兽身边，她一挥手，不知何时已经到来的恶兽们缓缓围聚而来，它们睁着猩红的双眼，没有了狗狗的伪装，它们每一位都显得格外的凶残与暴戾，这一幕简直就像是恶人在包围正义的主角。 自从无形之兽的能力提升后，一些原本下位体进不到的异化之“域”已经阻拦不了它们了，若是还在雪山那里，不需要杰斐特打破封锁，她也能让更多的狗狗顺利出场。 “你不希望这里被打破，”爱丽丝道：“你对于‘无头骑士’的塑造还没有彻底结束。” 青年默默不语，他手中的书页翻动，若隐若现的，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位漂浮在空中的诡物，那是一个木偶一样的长裙的女人，她的裙摆缀着黑的与红的花，冰冷苍白的面上被束带系住眼睛，她静立在青年的身后，洁白的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上。 他启唇道：“安妮，将这异数带走吧。” 群兽围捕而上，无形之兽就更是变大了好几倍，开启了“王狩”的状态，它利齿尖锐，撕咬而上。 “故事”的动摇引发了一系列的影响，林中的白马在无头的尸体旁焦躁不安地甩蹄，“故事”外的无头骑士也隐隐有些不稳起来，他时而举起斧头，时而停滞不动，让场外的三人一阵心惊。 老治安官到底守护了朱诺镇这么多年，他稳定了情绪，冷冷道：“‘道格’，你知道的，我其实对你所说的真相完全不感兴趣。我不是你们，对怪物没那么了解。但我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又能够做到什么。” 他举起手中那根普通的铁的空心棍，毅然站在“道格”的面前：“那就是，让你止步在这里……快走！”他没有回头，对着莉迪亚大吼道。 “开什么玩笑！”“道格”愤怒道：“区区一介连异化都没有的普通人！” 他没有再废话，被驱赶走的怒火仍没有得到宣泄，他动作比风还快，弯刀划过冷冽的弧度，一击就落到了实处。 “砰！”一道黑影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在刀锋就要落到老治安官胸腔之前，毫无章法地将它撞开。 刀锋上流落下血，一滴，又一滴。 现场静止了一刹，老治安官捂住自己的左肩头，看到那个突兀闯进来的人影，他有些震惊：“你……” 人影跪坐在地上，她转过脸来，赫然正是莉迪亚那张恐惧到满目泪水的脸，她双手撑在地上，努力想要爬起。 “我决不能……决不能……”她含糊地想要说些什么。 可“道格”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怒极而笑道：“已经是什么人都敢反抗我了吗？” 他想要再攻击，但莉迪亚已经找出了她的遗物，她吹起哨子，尖锐的音节让人头脑刺痛。可哨子也只不过是一件b级别的遗物，虽是莉迪亚这个等级能申请到的最好了，但对处决人的作用不像想象中有效，他似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对精神上的攻击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莉迪亚的身手是很不错，但初出茅庐的她显然还不是身经百战的处决人的对手，不过只是一会，她便落入了下风，几度险象环生。 老治安官数次想要帮忙，但他根本没办法插手其中，而下一瞬，他便睁大了眼—— “噗嗤。” 莉迪亚愣了好一会，方才明白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她双手抓住那只持刀捅入她腹部的手，只感觉肚子里很凉。 “死吧。”“道格”低声道，面上显出得逞的笑意来，一边的老治安官猛地想要扑过来。 慢慢地，她抬起头来。 “我绝不能……”刚才没说完的话现在终于能说清了，她面上的泪痕还未干涸：“让我想要保护的人，再在我面前死去！” 哨子掉在地上，可她的手，却像是铁铸的一般，让“道格”一时竟不能抽出刀来。 第67章 第 67 章 “故事”的空间中,无数的黑影迅捷地冲上天空，屹立在上方的木偶的女人束在眼上的布带往后飘飞，她的衣衫在风中震动,倏然间，数条的飘带卷杀而来,击落了几道不及躲闪的黑色兽影。 但更多的影子更快地涌了上去，不一会,整片天空就见不到原本的颜色了。 下方的树林里,白色的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在它的身边，那具无头的尸体忽然动了动,紧接着，他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就好像是他的头颅还在一样。他伸出手，另一边的白马就靠了过来，他抚摸了下它，而后，久久没有动作。 …… 莉迪亚只感觉自己在沉入无边冰冷的深海中，她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身体也使不上力,之前发生了什么更是记不起。 有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觉得不应该让这个孩子进来，”那是一个女声，虽有些不近人情的冷硬,但莉迪亚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她的父亲才刚在看守封印的过程中牺牲，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她之前也从未与异化的事打过交道,德怀特将她保护得很好，他更希望她过着普通平凡的安宁生活，”女声道：“我们应该遵守他的遗愿。” “玛佩尔，”另一个男声温和且不迫道：“为什么我们不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呢？” 他们一齐看向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说的呢？对了，她是这样说的：“我相信，世间的公理与正义是永存的！” “我来到这里，既是为了我的父亲报仇，”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是为了走上他没走完的路！父亲为之践行的，我愿意用一生去将之维护！”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组织语言，将这番羞耻的话说出口的。说完了之后，她的脑子懵了一下，整张脸都红润起来，恨不能立即躲入地缝中去。她闭上眼睛，生怕听见谁笑了出来。 但幸而，那两位都没有笑出，玛佩尔女士没有再说话，而那位局长则是温柔地鼓励了她：“虽然有些笨拙，但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队员的。你继承了来自你父亲的精神，也会是后来者的表率，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让你失望了啊，谢利局长。莉迪亚脑中模模糊糊地想到，她的路就要在这里断了。可是她并不后悔，因为，她曾经发过了誓—— 这就是她要践行的路啊！ 外界，“道格”试了几次，都不能将弯刀从这之前一直很懦弱的女人手中拔出，他抬起脚，想要狠狠将这女人踢走，可这时，已经愤怒到爆表的老治安官猛地扑了过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时最该做的是逃走，但有时候，人是不能仅靠理智行事的，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会到死都不能瞑目。 “道格”一转身，一脚就踢了过来，老治安官捂着肚子，刚想要爬起，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瞪大了眼，极诧异地看向“道格”的后方。 “别以为你可以骗过我……”“道格”向他那边走去，口中嘲笑其拙劣的伪装，但下一瞬，他的心脏就瞬间紧缩起来。因为他看到，在月光下，有一个高大的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骑着马，身躯上没有头，手中的斧子高高扬起—— 他瞳孔缩成针，恨不能立即回身，用手中的弯刀将之挡住……可他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斧头利落下落，一声轻响，“道格”死不瞑目的脑袋就这样滚落下来，直到停在了老治安官的身前。 一道奇怪的通道出现在一边，爱丽丝那熟悉的身影从中一脚跨出。老治安官张开口，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一波三折的心情，就立刻喊了出来：“救、咳、救救她……” 爱丽丝眉头皱起。她没想过自己只是离开了没多久，这两人就落到了这样狼狈的下场。目光从“道格”的尸体上掠过，爱丽丝立即赶到莉迪亚的身边，见到她肚子上的伤口仍在血流不止，没有犹豫，她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伤口上面。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那伤口就自己愈合了起来。 老治安官表示自己今日再见到什么都不奇怪了，他只是松了口气，为莉迪亚的好运。 无头的骑士在收下“道格”的性命后，却没有再继续攻击。他静静立在那里，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而爱丽丝也在将莉迪亚交给老治安官看顾后，走到了这位骑士的身前。 “你预备要去哪里？”她问。 无头骑士动了动，没有了头颅，他连表达自己也做不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是在片刻前，他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没有人能理解。 他原本正在疑惑自己为何会清醒过来，脑袋里就忽然闪过一道念头，他要赶去战场！ 哪里是战场？就是那黑色洪流掩盖了天空的地方。他骑上了白马，跨越了山林，当他来到最高点的时候，他就见到了正在交手的双方。 黑衣的青年如神明一般莅临在天上，他的身后有一位诡奇的女子，她身躯如木偶般僵硬，散发出来的威势简直就能将半边天遮去；而另一边的，却是一位金发幼年的小女孩，她站立在山崖上，手中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熊，头上的王冠在熠熠闪着光。 她站在群兽中，就好似是万兽的主人，显出了无与伦比的强大的压迫力。 他们是谁？是了，他们一人是造就了如今自己的“创造者”，一人是之前与自己有过相见的敌人。他的思想中如此自然地就明白了这一点。 而他的到来也吸引到了一人的注意力，青年与女孩俱都一起向着这边望来。青年目光微动，骑士就向着小女孩举起了斧头。 “砰！”一阵强烈的风动，之前还在给木偶女造成极大麻烦的巨兽就这样从天而降了。它身躯有十数米长，身高也比他高出几倍，它伏下身子，露出尖利的牙，一脸威慑的神情。 爱丽丝看着选择了与自己为敌的骑士，她略略思索了一会，忽而问道：“你现在是谁？安德鲁，还是‘无头骑士’？” 骑士高举起的斧头就停了下来。现场有一瞬的安静，黑影与木偶女的战斗也静止了下来。青年微微敛下眉，他手中的书页无风自动。 刚才的犹豫消失不见，骑士再度向着巨兽攻袭而去。爱丽丝就站在无形之兽的身后，没有任何退却，而是直面着这一切。 就算刚才的问话没有任何回答她也不气馁，看了一眼黑衣的青年，她突然笑了起来：“我也不问你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了。露西姐姐告诉我，‘一件事在做之前要思索好几遍，但等到真的决定要去做了，就不要有一秒的犹豫。’” “又有人告诉我，”爱丽丝回忆道：“‘生我诞我者，当爱他敬他。但他也绝非全是对的，你当有自己的思想，不可无端盲从。思考是一个人成熟的最重要的标志，而做出选择，则是你人格塑成的最关键一步。’” “你想要的，一直都只是‘无头骑士’，”爱丽丝笑道：“可现在仍只是安德鲁的‘前传’，后面他彻底蜕变为骑士的文字你还没有写出……” “安德鲁！”她突然喝道：“你的头呢？” 骑士蓦然停在原地，他突然大幅度地颤抖起来，他手中举起的斧头也在摇晃，连他身下的白马也不由数次抬头，想要看看自己的主人怎么了。 文字的锁链流淌起来。骑士仿佛听见了两种不同的嘈杂的声音，一者，是在惋惜安德鲁那悲惨的一生，而一者，则是在呵斥着他的叛逆。 “真是可怕，他本来是无辜的，竟就这样被砍掉了头吗？” “那匹白马是怎么来的？是作者象征的手法吗？隐喻他父亲为他刺起的求生欲？” 但这些声音是说给“安德鲁”听的，所以他们的声音渐渐微小起来。 而另一种声音则是放大了起来。都是些熟悉无比的声音。 “你是在否定我们的存在吗，安德鲁？”照顾他长大的婶婶一脸痛惜道。 “你之本身本就是为‘作者’大人创作出的，没有他，又怎么会有你？”一直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告诫道：“不要做恩将仇报的事，那违背了我们一家的信念。” “不要否定我们！”工人中的领队哈登跪倒下来，他一脸恐惧地祈求道。 最后出现的人让他心中一震，是他父亲的声音。那个曾经一直忽视他，但在最后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的人，他失望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又要去做些无谓的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那其中的语气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闪躲起来，而这时，他又听见了那个小女孩醍醐灌顶般的声音：“为什么要抛弃掉自己的坚持？” “事实证明，你才是对的啊！” 你才是对的！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出过这样一句话。他在小的时候，听到最多的评价是，“这孩子还差得远”、“他能知道什么？”、“你总是这样天真，这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也是他在劝阻父亲一事上如此无力的因由之一。 而现在，是又一位“父亲”？不！是他命运最高的摆织者。他如果选择了反抗他，就代表着他要抛掉除开安德鲁这个名字外的所有一切，他过去所拥有的，乃至他的性命、他的人格…… 第68章 第 68 章 爱丽丝知道已不必再说,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安德鲁的挣扎，这无疑是在表明他对自身自我的一种坚持。黑衣的青年居于天上，他俯视着下方,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手中大书的一页轻微地抖动起来，上面只有他能看到的红色占据了其中的一半，而另外的一半,则是虚浮般的白。 他看向爱丽丝，耳边黑晶石的耳坠上闪过一抹幽光，他清清淡淡地开口：“或许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在你的名字写不下时,依旧决定去执行原本的计划。” 但行动局中的那份资料又太过重要，如果不是身为领柱的他亲自出手，恐怕没有办法将其从中带出。而这，还是在他们的局长不在的前提下。否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那般轻易犯险的。 每一位能够使用“禁忌”力量的人,都不是可以被他们忽略轻视的。真知会之所以能在现今的异化界中独占一头，究其原因，就是他们首领的手中，有着一件可以与其它势力相匹敌的禁忌诡物……而在其之下，他们每一位领柱,都还差上那么一点。 爱丽丝抬头,她的发丝在风中被吹动,她就站在这里，存在感却一点也不输于黑衣的青年，她抱着小熊，声音清脆道：“你与我之间,并无仇恨。但也没有其它。只是我不该踏入这里，而你又不该在这里布置你的‘剧本’而已。” 黑衣青年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敛下眉目，他的眉眼十分细长，在眼尾处又微微往上一挑，这让他不愿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冷傲之色上，也添上了几分疏淡。 他身后的“安妮”歪了歪头，面上的笑容诡异又怪谲，凑近了听，或许还能听见那种木制关节转动发出的“咔嚓”声。 他忽而看向安德鲁，在那张书页化为齑粉后，这仍在面对着他的骑士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目视着他，他轻声开口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骑士无法回答。但他的行动还是表明了他的意图。之前的那番挣扎只有他自己听见，无数自己熟识的人将他包围起来，他们俱都在劝他放弃，甚至到最后，都有人开始唾骂起他来。 他的脊背弯了下去，手中的斧子也好似瞬间有千斤重，他的这具身体也背叛了他，它在对自己说，接受安排有什么不对？你的记忆、你的躯壳、你至今为止的过往、乃至“安德鲁”这个名字，不都是他给你的吗？没关系的，他并不会扼杀你的思考，你的选择仍是你自己做出的，毕竟—— 如果你不是“安德鲁”，你又能是谁！！ 他忽然张开怀抱，没有声音，但另二人却俱都听到了他的“怒吼”，他开始驱策起白马，愤怒而决绝地往前冲刺而去。 这是一片冰冷的战场。恶兽化成的黑影将周遭的一切都包围住，在高天之上，“神明”和他的“女偶人”正俯视着下尘，而就在其中，只有“安德鲁”一人在孤独地冲锋。他的反抗不是为了谁，也不是因为被爱丽丝说动，他只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身骄傲到不愿被掌控的自我，为了从此往后的自立，为了他灵魂上，绽开的那朵花。 黑衣青年张开双手，他手中漂浮着那本黑色封皮的书。他看到那张半红半白的一页抖动得更厉害了，他看着安德鲁从地上冲锋而来，没有人打断他，黑衣青年是在稳固着什么，而爱丽丝，则像是将舞台交给了这一幕真正的主角。 那匹雪白的马甩首长鸣一声，在奔至最高点之时，它没有犹疑，也没有踟躇，反倒是加快了速度，跃向了空中。时间仿佛停止下来，它与他定格在圆月的背景下，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却又能震动人心弦。 黑衣青年终是叹息一声，他手中的那张书页溃散开来，化为无数晶莹的粒子，在夜色中消弭不见。 “还是太难了吗？”他轻声地对自己说：“试图驭使禁忌，就算是那样状态的它，也还是不行。” “既然钻了‘空子’，那么，被‘空子’反噬，也是应有之事。” 他眼见到“安德鲁”身下的那匹白马虚踏在空中，下一秒，它的蹄子落下时，空中就出现了炙热的红色的焰火，它们就像一朵朵地狱的花儿，为白马的行进，开辟出了一条空中之路。 “安妮。”他淡淡下命令道。 他身后那诡谲的女偶人嘴角翘起，她身边飘飞的衣衫窜出了衣带，向着“安德鲁”袭去。“安德鲁”没有丝毫犹豫，他做足了姿态，以一种后倾的姿势，将手中的斧头狠狠甩去—— “咚！”有什么被砸中的声音。 破碎的飘带四散，一条巨大的木制的手臂横挡在青年身前，它形状粗壮厚实，关节处有精密的齿轮在不休地转动。在它的前半部分，一柄锋寒的手斧嵌在肢体上，一条裂缝正扩散开来。 爱丽丝在无形之兽身边，看到这一幕，她笑着道：“真是漂亮的一击！” 无形之兽依旧端坐着，它并不为这句话所动，毕竟，它最擅长的并不是战斗，而它，可不像那只容易被情绪驱动的小熊，它是稳重又可靠的爱丽丝的伙伴……它斜瞥了一眼那无头的怪家伙。 “安妮”将手臂放下，露出青年那张俊秀到邪异的脸，既然自己的策划已经全部落了空，那么，再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的进益。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他向着爱丽丝投下一眼，微微转身，让话语乘着风，轻飘飘地落入到爱丽丝的耳中。 “我会，一直记住你的。”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迷雾般的漩涡，他收起了自己书本状的遗物，与他偶人的护卫一起踏入了其中。 而至于脱离了他控制的“安德鲁”？它并不需要他来惩戒什么。 爱丽丝没有追击，她如今的实力并没有盖压这个应该是真知会骨干的黑衣青年，迷雾漩涡的另一面是哪里，她也并不知晓，冲动进去，只会是让自己落入到险境中。 她还有着足够漫长的时间来成长。 她骑乘着无形之兽来到“安德鲁”身边，对方就这样直直地静立在空中，就算是黑衣青年离开了，他也没有再发出一击的意思。见到他的状态，爱丽丝眼中闪过凝重。 她伸出手，想要做些什么，但“安德鲁”却无声地制止了她。 爱丽丝歪了歪头：“你不想我救你吗？” 反抗自己的“造物主”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但，不抱着粉身碎骨的觉悟，又怎么能冲着自己的“主”挥出刀刃？事已至此，他依旧不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你想要……”爱丽丝愣住了。 时间往后推延，在爱丽丝踏出“故事”之后，“安德鲁”已经一击将伤到了莉迪亚与老治安官的“道格”给枭了首。爱丽丝给莉迪亚稳住了伤口，而在她来到“安德鲁”的身边时，对方身上已经散发出了微光。 “故事”空间的“安德鲁”，更像是无头骑士的记忆体，他的记忆塑造出了他的主体，而若是在记忆中做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选择，那么，当你出来时，你的主体也就同样发生了改变。 “你想要知道你真正的本质是什么？”爱丽丝问道。 “安德鲁”沉默着，但爱丽丝已经读懂了他的决心。 爱丽丝头上的冠冕黯淡下来。她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这样看着“安德鲁”的身上出现坍塌，就像是支撑着他一直存在的某种东西不在了，他静默着失去了自己的形体，白马挨在他身边，与其一同消散，它的双目中流露出安宁的柔意。 这份“告别”一直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老治安官没有来打扰他们，他守在莉迪亚的身边，遥遥望向这里……他是否也感觉到了这边无声的沉重之情呢？ 当“安德鲁”消失在了这世上，出现在爱丽丝身前的，就是一团十分奇怪的火。这火像是有自己的灵性，它一边火红，一边幽白，在始终不停地燃烧着，二者相持在一起，像是死死咬住彼此的奇特的敌人。 【一切起源于此。一位陷入狂热研究的人发现了它，一团人类与禁忌交互缠绕在一起的奇迹之火，他如获至宝，开启了人与诡物相结合的疯狂实验。】 【但这并非是它的罪。它之本身，才是人类意志与情感的最高体现。是一位孤独一人与‘贪婪’之诡相斗，历经百战逝去后的战士残响，他最后的一部分，哪怕是在时光流逝后，也依旧与自己的敌人战斗在一起，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 【火啊，它究竟是因为是‘贪婪’的一部分，所以才是禁忌，还是因为拥有了那部分战士的灵魂，方才如此珍贵呢？】 原来是这样。爱丽丝想到，那间研究所之所以建在这里，是因为真知会的人在这里发现了这份特殊的火焰，他们在这里做的实验，也是想要再复制这一份奇迹。而若是他们成功了，人类与诡物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会踏入到一个新的境地。 爱丽丝不知道他们是否成功了，但想来，他们应该是没有得到他们想要东西的。否则的话，这份火也不会落到那个黑衣的青年手中。 而那位青年，他之所以想要收容“安德鲁”，其真正的目的，恐怕一直都只是为了在它身后的，那份真正的禁忌之物。 第69章 第 69 章 这是一件淡红色的材料,是爱丽丝在那颗诅咒宝石后，第二次见到的染上了红色的宝物。 爱丽丝有些犹豫,不是因为这份材料的危险性,而是因为金手指给出信息中的最后一句话。 这份火焰，是不是与之前的那些材料有所不同呢？ 无头的骑士在爱丽丝面前化光消失，这代表着这次的事件在这里完全结束了。异化之域也在此时被解除,外面的光照进到山谷中,将夜晚的清冷驱散，老治安官与爱丽丝一起抬头望去—— 原来,晨时早就已经到来了。 行动局的飞机在数个小时后到来,昏迷的莉迪亚被格林·桑博思携带着数位医疗人员抬上了机舱，这位行动局的年轻人在那一次“城市之钟”的事件后，变得更为沉稳了一些。对着爱丽丝,他流露出明显的感谢之意道：“这次也要多谢你对莉迪亚的看顾了。” “事情我已经从那位治安官口中得知了,”格林看向机舱的方向：“莉迪亚是局中牺牲前辈的孩子，是刚踏出校园没多久的新人。局长曾经嘱托我,要让我多指导她一些，谁知道……” 他摇了摇头,随后注视着爱丽丝的眼睛：“你拯救了她的性命,行动局绝不会将你的帮助忽略过去。待我将事情上报给玛佩尔小姐后，她应当会对你有所表示,到时候，恐怕又要请你来行动局一趟了。” 想起行动局仓库中的许多遗物（读作‘材料’）,爱丽丝不由双目亮起，她面上露出笑容道：“是吗？我很期待。” 在行动局的人走后，老治安官一瘸一拐地向着爱丽丝走来，虽然是个小女孩,但他仍然保留下来了在山谷中对她的尊敬，冲着她点了点头，他努力笑道：“你救了我们的命，又为朱诺镇将这一次的事件解决，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看得出来，那里面涉及的东西恐怕很深，如果是我们自己来……” 爱丽丝打断了他的话，她话语清晰，笑容灿烂：“我本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一次事情而来。那后面的人想要让我也成为故事中的一员，我自然要反抗他，这样一来，朱诺镇的事倒是其次。” 见到老治安官还想要说些什么，她又开口道：“还有，你说那‘道格’曾告诉你他是为了追杀某人而来……危机既然已经解除，你何不将此次的事件告知那位南希小姐呢？” 老治安官愣了下，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而此时，爱丽丝也向他提出了告别，她的背影逐渐走远，一直到融入更多的光辉中。 她就这样离开了，留下老治安官一人停在原地，他心情格外复杂：“还真是位神秘又善良的小小姐。” “现在的小姑娘……”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救下他的莉迪亚：“一个两个的，可真是了不得啊！” 他返身回去了朱诺镇。而爱丽丝，则是在去到斯维尔小镇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露西今日请了假休息，正在下面亲自准备下一餐的食物。 闻到了香味，从房间门中偷偷出来的爱丽丝趴在楼上的栏杆上，望着下面的身影，她悄悄地笑了起来。 第二日，天气依旧晴朗，像是从噩梦谷中带出的凉意已经被全部驱散。爱丽丝仍旧是选择了乘车去往银灯会的酒吧。白天的时候那里人很少，虽然有人为爱丽丝的年龄感到诧异，但当他们看到她是直接去找上阿德里安的时候，那些目光就又被他们收回去了。 阿德里安正在调酒，他似乎尤为喜欢看到几种酒液逐渐混杂在一起的过程，见到爱丽丝过来，他放下被他调制到一半的酒，笑了起来道：“欢迎！看来这一次的事件也被你成功解决了。” 爱丽丝坐上了吧台前的圆椅子，她抱着她的小熊，抱怨道：“我还以为这次只是件很简单的事，连露西也没有告诉，就这样直接过去了。谁知道，”她有些苦恼道：“又碰上了真知会的人。” 阿德里安哈哈大笑起来：“那群人就是这世上到处打洞的老鼠，你在随便的哪次事件中都可以瞧见他们！” 爱丽丝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如果她没记错，上一次这个比喻，还是杰斐特用来形容那群猎金人的，而猎金人，正是银灯会的麾下。她所碰到的，也不是真知会中的普通的成员，而是里面的最顶层的“领柱”。 阿德里安道：“你来的也刚好。雇主的消息很灵通，在事情解决后，他就已经将报酬送了过来。” 他从台下拿出一个包裹，是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外面被用金色的锡纸包着，如果不是颜色不对，爱丽丝都会以为这是她合成台合出的成果了。 “他说他也没想到这一次会有这样的变数，”阿德里安冲她眨眨眼：“真知会的那群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干，他会去找那群人麻烦的。而作为补偿——” 他拉长了声调：“除开那件说好的种子类遗物外，他还附赠了另外的一件报酬哦！” 意料之外的报偿总是会令人喜悦，爱丽丝睁大了眼，之前见到“安德鲁”消散的遗憾，和又与真知会结下仇怨的苦恼瞬间门消失不见，她开心道：“真的吗？” 她的快乐就是这样简单，只要能有材料让她合成就行！ 她拿过盒子，不多时，那两件遗物的信息就流入到她的眼中。 【这世上谁都会有愿望，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种下它吧，它会结出希望的果子。】 这是一颗干瘪瘪的种子，颜色是灰扑扑的，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活性。但爱丽丝知道，它还没有死，还有一丁点的绿意隐藏在外皮的最深处。 居然是一颗金色的s级的种子，这品质出乎了她的意料，让爱丽丝惊讶之余，十分欣喜。 而另一件，是一卷被红绳系住的羊皮纸，它色泽发黄，页面上一片空白，什么字也没有。 【来自恶魔的契约，即使只是分体，也有着不可企及的束缚的力量——约定既成，你骨你血，暂为称量。】 即便只是a级，爱丽丝也仍然很开心，因为这是预料之外的，相当于是白得来的。白嫖总是让人高兴，不管是在哪个世界。 见到爱丽丝又重新露出了笑容，阿德里安也不由勾起了唇角。将一份之前准备好的牛奶倒入杯中，送到她面前，他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撑在吧台上：“看来他的礼物让你很满意。不过，”他道：“那也是你应得的。不是谁都有能力从真知会的手中活下来，更不要说，还是那些神秘‘领柱’中的一个了。” “你的消息也不慢呀，”爱丽丝道：“是行动局传出来的吗？” “那也是因为你没有隐瞒，”阿德里安摆摆手道：“真是好奇……你会在异化之路上走出多远……” 他显出一分忧思，可这忧思又很快消失不见，爱丽丝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她也没有在意，想了想，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柄刀，放在桌台上，她道：“银灯会中应该有‘遗物交换’的集会吧。你帮我看一看，它可以交换到什么东西吗？” 见到那柄刀，阿德里安惊诧道：“你身上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我看看，这应当是一件s级的攻击性利器，能够造成直接伤害的遗物可不多，你真的要把它拿出来交易吗？” “是的，”爱丽丝乖乖道：“它是我从一个怪人手中得来的。我虽然打败……杀死了他，但我觉得，他应该还没有死。杰斐特说，那人应该是与真知会有关，我也不怕再与真知会有所牵扯，但我确实不怎么需要它，我需要的是另外的东西。” 她现在正处于缺少材料的关头，她有着一种感觉，这柄紫色的刀与她得到的那朵火焰不和，在合成的格子里，应当“处”不到一块去，她希望能进行一次合成，拿来交换也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是吗？”阿德里安陷入了沉思，他似乎是在做某种权衡利弊的衡量，良久，他对着爱丽丝道：“你随我过来。” 他转身往后面走去，爱丽丝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那盏银色的灯火依旧在静谧安宁地燃烧着，突的，它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竟倏然跳动了一下，这一幕，并没有被阿德里安瞧见。 阿德里安将爱丽丝安置在一间门会客厅中，而自己，则是托着一盏灯去往了另一处的房间门中。爱丽丝就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她等了好一会，才见到阿德里安从那个房间门中走出，手里拿着几样东西。 “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想要的。”他对着爱丽丝说。 爱丽丝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当她亲眼见到其中一样物品的时候，她蓦地瞪大了眼。 “你这是？”爱丽丝不由问道。 阿德里安笑了起来，比起在前台的时候，这时的他多了几分随性，他淡淡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银灯会经常会举行一些高端的拍卖会，这也只是会上的几样展品罢了。” 爱丽丝定定地看着他：“但它已经超出了我给出刀的价值，更不要说它的特性了。” 阿德里安托了托眼镜，遮掩住了自己瞳孔中的异常：“你就当是我给你的投资好了。” “我是亲眼见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门里成长到现在这种地步的。”他唇边含了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我也不如杰斐特那样会打动人心，所以，我就直接一点，用物品来拉拢关系好了。” 爱丽丝想要说不，但当她看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她心中小小的反抗瞬间门就熄灭了下去。她能够感受到几件材料在格子中的相容度，她可以感觉到，只要她收下它，就能立即进行一次合成。 “哥哥说，”爱丽丝在心中道：“‘贪婪’是人类最大的原罪……” “对不起了，哥哥！”爱丽丝在心中道着歉，伸出手，将那件物品收入怀中。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剔透的水晶的瓶子，瓶子被打磨得泛出多彩的光，从不同的角度看去，都会有不同的色彩，显出了极高的工艺的价值。但更令人为之惊异的，是它其中盛有的液体——一种乳白色的，如同在发出光的酒液。 【山羊躺在金色的殿堂上，它的七个乳|房中流出奶白色的酒。来吧！世间门英雄！来吧！诸天的灵！唯有此，才能够作为款待你们的盛宴！】 第70章 第 70 章 爱丽丝在收下这瓶酒后,没有立即离开这间酒吧。她心知自己在这场交易中是收获多余付出的，那柄刀的品质虽也是金色,但到底不及这酒的深金。如果不谈禁忌,作为遗物，它便是最它是可供饮用的，在效用中还可以改善人的体质，这一类对于某些人来说,便是最为珍贵的了。他们一起回到酒吧的前台,二者俱都没有再提起后面的那场交易。 爱丽丝虽然得了最后一件材料,但此时的她却不再迫切。她手里捧着一杯新的牛奶，牛奶还是温热的，她一直坐到又有几位新的客人到来,到天色将晚,才告别离开。 阿德里安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从后面出来后,他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等到爱丽丝出了门，他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客人驱散,端起那盏银色的灯，回到之前的那间房中。 他走入一条长长的幽暗的密道。 另外一边，行动局的飞机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回到了总部。那里是一处看守森严、占地辽阔的基地。高大的建筑楼里每一层都有无数人在其中工作，每往前行进一段距离,就会有专业的设施和人员来检验你的身份。格林亲自开路,一路快行,让医护人员们将莉迪亚带到了治疗部。 玛佩尔也来到了这里，他们等了一会，负责诊疗的医师很快就将情况汇报了上来。玛佩尔有些吃惊,她道：“你是说，她的伤口并不是被治愈了，而是停滞在某一个时刻，如果不加以治疗，她就会一直处在这种状态？” “是的，”医师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像是有一股外来的力量作用在了伤口上，虽然没有治好她，但挽救了她的性命却是真的。” 玛佩尔若有所思道：“这是什么方法？” 在飞机上的时候，格林就已经将全部的情况报告给了她，她也知道，莉迪亚的得救，得归功于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小女孩。但在对方的资料中，她没有见到这种能力的记载，或许，对方的信息，在这一段时间后，又要迎来一次更新。 “将莉迪亚救醒吧，”玛佩尔道：“这一次是局中情报的问题，噩梦谷的事件，不应该被定性为b级。” 医师接收到了命令，转过身去，就要去给莉迪亚处理伤口。而就在这时，有一位一身黑西装，耳边带着耳机的人匆匆跑来，他一脸严肃道：“女士，006号苏醒了，它表示要见这位昏睡中的小姐。” 玛佩尔与格林一起望了过去，格林尚还不明白，玛佩尔却是顿了顿，有那么一瞬，她的眼中闪过惊讶与惊喜，可很快，她就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她吐出口气道：“让莉迪亚立刻清醒过来吧，记住，不要用会对她身体造成伤害的方式。” 格林明白，或许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发生了，否则的话，局里也不至于连这点休息的时间也不给莉迪亚留。他没有说话，他知道，玛佩尔女士不会做出些伤害到局中成员的事。 这是他对于谢利局长所率领的行动局的高度的信任。 爱丽丝在回到家中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她刚刚给自己换了鞋子，将身后的背包放下，露西就将一个包装得很好的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刚刚有一个黑西装的人将这东西送到了我们家里，”露西道：“他说他是官方行动局的人，还给我看了他的证件。还有格林先生的一段录音，说这是给你救下了他朋友的回报……我没有拆开看，你可以先检查一下。” “这么快？”爱丽丝有些吃惊，她以为她还需要像上次那样等通知，可谁知，这一次官方居然就这样将东西送了过来。 是发生了什么吗？爱丽丝不知行动局中的变化，那边的事对她而言，是已经过去了的。她疑惑地接过盒子，跑到楼上后，小心地将之打开。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奇怪的蛹，它颜色透明，如流水般澄澈，黄昏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它身上，显出晶莹的色泽。 【蝴蝶如果不是自茧中来，它会是从哪里来呢？】 这居然也是一件s级的遗物！ 爱丽丝拿着它，一时都有些恍惚了。莉迪亚对于行动局来说，有那么重要吗？都值得他们付出一件s级金色遗物来作为救下她的回报？ 之前还过分缺少材料，可到了这一刻，她却收材料收到手软，这真的是自己该得的吗？ 想到这里，她将盒子一边的录音打开。听完后，她心中的一部分疑惑被解除，这礼物并不仅仅是行动局赠予自己的，也还是莉迪亚做主送来以回报救命之恩的；录音的前半部分是格林的话，后半部分，则是莉迪亚亲口道出的谢意。 这让她放下了一部分的心。 将一切的烦忧都抛到脑后，爱丽丝将小熊放到了自己的身边，闭了闭眼，然后倏然睁开！ 来合成吧！ 将火焰、美酒与羊皮卷一起放入格子里，爱丽丝屏住了呼吸，一把将跳出来的盒子拍开。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 她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想了想，她又从自己的房间中去到了斯维尔小镇里。看了一眼小镇的布局，她来到一处距离镇长办公处不远的地方，这里空无一人，店铺的门扉也没有打开。 “就是这间吧。”她道。 于是，在她的眼中，这家店铺的外表立即就变化起来，两道火把在两边燃起，原本平平无奇的木门也变得庄严肃重起来，爱丽丝听见很多人在说话，像是从古至今的许多人都在那一瞬间发出了自己的言语，大门在一瞬间打开，清脆的铃音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她见到，里面似有一道人影，正在等候她的到来。 【无归的酒馆（英灵殿）】 品质：金（淡红） 技能：召唤（你可以呼唤创下伟绩之人的灵魂）；签契（在自愿的情况下，你可以招募他们作为你的臣下）；塑体（美酒啊，只为英雄畅饮）；寄魂（这座酒馆自带一道魂魄）；小精灵（它们会负责这座酒馆的养护）；多面（不论是什么时代的英魂，这里的环境都会是他们最熟识的布置） 寄语：你以为我是酒馆？其实是我英灵殿哒！（ps：谁说只有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爱丽丝观察了一会，才慢慢地走入到这间灯火通明的酒馆。此时的酒馆还是空空荡荡的，但她好似瞧见了它日后觥筹交错、热闹熏天的场景。她见到馆中随意放置着几张木制的桌椅，在类似中世纪的桌台后，有一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是你？”爱丽丝有些惊讶，但又不是那么的惊讶。在金手指对那团火焰的评价中，其最后一句居然涉及到了“灵魂”的时候，她就隐隐有了预感。如今在这里见到他，她第一时间升起的，竟是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那人穿着一身过去时代的贵族服，一张脸苍白又俊秀，一点也看不出在最后时刻做出了反抗“造物者”决定的决然之意。见到爱丽丝进来，他立刻就笑了起来：“你来了。” 爱丽丝抿了抿唇：“我没想过要将你召来这里……” “哈哈，”那个人，也就是“安德鲁”，他道：“我还没有感谢你，将我从与诡物的交缠中解放出来！” 爱丽丝眨了眨眼：“你知道自己的来历了？” “安德鲁”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沉重与忧郁，他笑道：“我有着两份记忆，一份是破碎的、难以记起的不尽的战斗的过往，在那里，我似乎是与某种诡异交战了不知道有多久，但我为何会在那里，又是为何而战斗，我都无法回忆起来。当然，有关我是谁，这一点也同样不知晓。” “而另一份，就是我作为‘安德鲁’的人生了，”他似乎释然了很多：“现在想来，我或许应该感谢那个人，是他给了我醒来的机会，也是他给了我一份完整的人格。” 爱丽丝道：“这也确实。” “但这与我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并不矛盾，”安德鲁道：“而至于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可是与这里签订了契约哦！”他脸上一红：“与火焰脱离之后，我便是自由的……我想，我应该也还算得上英魂……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犹疑，手指也不自觉地挠了挠脸，更像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从过去走出的少年。 爱丽丝发现自己居然也能看到他的信息。 【安德鲁·无头骑士·英灵】 品质：深金 技能：变身（他有着另一重战斗的状态）；白马（它与他性命相交，心灵相通）；引路人（他负担有为酒馆新人沟通讲解的义务）；调酒（酒馆赋予了他无上的调酒技艺）；英名（外界流传有他的传说，这或许能给他带来些什么）；百战（当他记起更多过往时，他的战斗力大概能到达另一个层面？） 寄语：你将他从与禁忌交缠的死局中带出，这于他而言，无疑是另一场的救赎。他选择了来到这里，便是想要向你报答这一份恩情。 “你当然是英魂，”爱丽丝斩钉截铁道：“不论是你尚还未记起的过去，还是后来作为‘安德鲁’的一生，都是贯彻了自身信念的英魂！” “啊！”“安德鲁”更为不好意思起来：“你，你的赞誉太过了……” 第71章 第 71 章 “安德鲁”为爱丽丝调了一杯酒,那是与她之前得到的深金的美酒稍有些相似的酒液，它的颜色是微微的白，像是将雾气融入到了其中。 爱丽丝轻抿了一口,味道稍微有点甜,她惊奇道：“这是……” “是羊奶哦，”“安德鲁”露出一个轻巧的笑：“小孩子是不能喝任何一种酒的。” 爱丽丝闻言有些无语：“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拿这些东西糊弄我。” 虽然她也知道,小孩子本来就不该摄入任何酒精。而这一杯羊奶，与酒馆中另外酒液的效果，也是完全一样的。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沐浴在温水中，有一种暖洋洋的轻松感。在金手指的信息中,她也知道了,这便是能够起到“塑体”作用的美酒,是能够让逝去的人拥有自己身体的宝物。 放到外界,对于那些渴求健康的人，它亦是能给予他们新的希望的奇药,是能够让他们立即疯狂起来的珍宝。 她将酒杯放下,想了下，将一柄青铜的钥匙递了过去：“虽然酒馆赋予了你接待的职责,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也不必被拘束在一地,如果你有渴望的话，也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就是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有很多东西发生了变化，”爱丽丝认真道：“希望你能接受它们。” 看着爱丽丝伸出的手,“安德鲁”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立刻就笑了起来，像是在掩饰什么，他道：“居然给手下员工这样的自由度……如果是在我那个时候，你一定会被父亲……” 说到半途，他的神情便又低落下来。爱丽丝看着这个重新陷入到忧郁中的少年，摇了摇头，将钥匙放到桌台上面，小大人般背过手走开。 “要高兴啊，‘安德鲁’，这便是你拼尽一切得来的新生活！”她道：“你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篇章，要相信，未来一定是越来越好的！” “安德鲁”抚了抚额头，他倚在古旧的酒馆的桌台上，好一会，才慢慢地笑出了声：“居然会被一个小孩子教育了……不过，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嘛。” 他拿过了青铜的钥匙，为自己调了一杯酒，浅浅笑开道：“敬未来！” 爱丽丝来到了办公处后面的小花园里，在用小铲子和提桶挖出一个小的坑洞后，她小心地将那颗灰扑扑的种子种了下去。 将土填平，踩实，准备好后，爱丽丝盯着那里瞧了一会，好半晌才不解道：“不是会‘咻’的一声直接破土而出，然后眨眼间愈长愈大，很快就能结出第一颗的果实了吗？” “噗！”身后传来忍俊不禁的声音，爱丽丝和围在她身边的一群狗狗一起回过头去，不同的脸上是相似的疑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过来的人是一身黑色风衣的杰斐特，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他笑道：“得到了我想要的资料，自然要在那群人反应过来之前，躲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啰。” “倒是你，”他走过来，挤开狗狗，在它们怒目的视线中同样蹲下来道：“如果要种什么东西的话，最起码第一步是要浇一些水吧？” 爱丽丝一脸严肃道：“这和一般的种子不一样，它也同样是遗物，处理的方式当是不同的。” “那你应该去问将它交给你的人，”杰斐特随意建议道：“又或者，去找一些有经验的人来帮助你，而不是一个人傻傻地盯在这里，祈祷它会自己破土而出。” 爱丽丝这一下不是看着地面，她转移开了目光，直直地看向杰斐特：“哼，既然这样，我便将它交给你了。若是不能让它发芽，我想你接下来几个月的‘假期’也就不用从房子里出来了。” “额？”没想到任务居然会落到自己身上的杰斐特是真真正正愣住了，他赶忙辩解道：“别！我对这些一窍不通……说起来，你就不好奇我这段时间是去干什么了吗？”他拙劣地转移着话题。 爱丽丝托腮道：“神神秘秘的，还一点也不敢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去，你大概是又惹到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了。让我想想，”她道：“阿德里安没有与我说你的事，行动局也不曾发出过对你的通缉，你，该不会是去找真知会的麻烦了吧？” 杰斐特拍了拍手道：“不愧是你。不错，我是找了个办法，混到它里面去了。并且，还找到了点不错的情报。” 爱丽丝吃惊地转过脸来，她打量了杰斐特一会，才道：“我知道你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捅了自己一刀的人，但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做。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杰斐特咳嗽了下，忽视了她的调侃，他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一次在雪山中，给我们添了那么多麻烦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知会的领柱之一，其代号名为‘玩家’。” 爱丽丝也认真倾听起来。 “虽然说他们的诸位领柱在中下层人眼中是十分神秘的，”杰斐特道：“但不至于连一点的消息也没有。” “我伪装成一个刚加入的成员，当然，和那些经过考核进入的特殊人员不同，我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外围，”杰斐特兴致勃勃道：“与他们混了次事件，又一起听了次演讲，就与其中一个应该是有着人脉关系的中层搭上了线，再然后，一些不那么严密的情报自然而然也就为我所知了。” “我觉得那样人的手中，应该是不会有特别重要消息的。”爱丽丝思索道。 “没关系，”杰斐特道：“复仇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我打听到了，‘玩家’有几次是以完全不同面貌出场的，人们怀疑他是有着能篡夺人身体的遗物，也只有他，手中游戏机是从不离身的，这与他之前说过的‘副本’、‘加载’有所关联。” “还有吗？”爱丽丝问。 “有一位新的领柱补足了‘圣母’空缺出来的位置，”杰斐特摸了摸下巴：“听说他的代号是叫‘教皇’，最近的动作挺大的，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有在真知会外另立势力的架势，就是不知为何，他们的首领一直没有责问这一点。” “还有呢？”爱丽丝继续问。 杰斐特继续道：“听说他们其中一位重要成员在过去曾是科学界的大佬，只是后来被他们的首领说动，加入到他们追寻世界真理的过程中来了。” “就这些了吗？”爱丽斯问。 “听说他们有一位领柱喜欢写书，”杰斐特不确定道：“就是不知道他的笔名是什么，貌似隐藏得很深。” “都是些小道的消息呢，”爱丽丝毫不客气道：“就这些，也值得你躲到这里来？你相不相信，不管是银灯会，还是行动局，都不会缺少这部分的资料。” 杰斐特笑了起来，他伸手按压下道：“可他们也不会毫无代价地将之交给我们不是吗？而我，仅仅想要找的，是‘玩家’一个人的麻烦而已。” “更何况，相比较于这些各有神异的真知会的支柱，”他低语道：“你不觉得他们的首领，才是最神秘的吗？” “你做了什么？”爱丽丝忽然有了某种预感。 杰斐特偏移开了目光。 爱丽丝在斯维尔小镇中聆听着杰斐特讲述的最近的惊奇“冒险”，而在此之前，在发生了变故的行动局中，莉迪亚被医师救治了过来，她坐在一张高科技的轮椅上，被格林推着，跟着玛佩尔进入到了一处有着重重封锁的密室中。 这样的房间还有很多，但这一间绝对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莉迪亚尽管早已被告知了真相，可当她真的踏入其中的时候，还是为自己亲眼见到的这一幕感到震撼。 那是一只巨大的蝴蝶，它几乎将整个的房间都占满了。两边宽大的翅膀轻轻摇曳着，上面是素雅的淡白，但又不全然是白的，还有各种神秘的花纹点缀在其上，尾部有两道长如丝带的翼，在空中优雅地飘动着。 光似乎也为其所渲染，组成了一副梦幻般的缭绕的景象。莉迪亚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它的美丽所倾倒，她微微张开口，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但蝴蝶已经注意到了她，它稍稍低下头来，两道触须摇摆着垂倒下来，它轻鸣一声，莉迪亚莫名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是在向自己打招呼。 莉迪亚有些无措地看向玛佩尔。玛佩尔推了推眼镜，她冷静道：“‘茧中蝶’是行动局中密封档案里006的名号，是少有的能与我们有所交流的诡物。它之前一直在沉睡，所以我们并不能利用到它的能力，只能定期地带走一些它身边的衍生物，也就是在如今异化界中极为稀少的、能从‘域’中发出求救消息的‘最后的蝴蝶’。” “为什么是我？”尽管早已有了决定，但临到关头，莉迪亚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紧张问道。 “这不是由我们决定的，”玛佩尔道：“有些遗物和诡物是能够自己选择主人的，与其适配不够，就算得到了它们，也只会引来灾殃。” 她看向莉迪亚：“别怕，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现在依旧能离开。” “不！”莉迪亚咬牙，她目光坚定，站起身来道：“我愿意！” 第72章 第 72 章 玛佩尔与格林互相对望一眼,在他们面前，莉迪亚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她伸出手,毫不避讳地注视着那只巨大无比的、将整个房间填充满的蝴蝶，对方也稍微低下头来，两条柔软的触须与之相碰。 一阵大风骤然吹起,玛佩尔不由抬起手，想要阻挡一下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风,可透过手指的缝隙,她见到房间中亮起一道夺目的光，莉迪亚就站在这光芒的最中心。将流光完全收束容纳，她就站定在原地,头微微仰起，久久不曾有言语。 玛佩尔放下了手，另一边的格林也将眯起的眼睛睁开，而此时，莉迪亚已经恢复了原样。那只巨大的蝴蝶好似幻觉一般消失不见，只剩下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你没事吧？”格林道。 玛佩尔也打量着她，像是在找出她有哪里不对。 “我很好。”莉迪亚微笑着说,见到二人神情,她的笑容加深了稍许：“我能够感觉到,我有了一些新的能力,可以做到之前做不到的事。不过,没关系，我与它的关系是‘互生’，我成为它寄生的‘茧’，在它再次羽化之前,为其提供‘居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吗？”玛佩尔推了推眼镜，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上一次的寄宿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虽然那时没出什么问题，但难保不会发生变化。出去以后，就去医疗室里做一次全身检查吧！” “好的。”莉迪亚没有拒绝。在最后踏出这间密室的时候，她往后回望了一眼。 “父亲，我会履行你的遗志，保护好更多的人的。”她在心中说。 玛佩尔等在外面。她注视着这位少女，叹息一声：“局长，你说的都是对的。莉迪亚是一位拥有无限潜力的队员，看到她，我便像是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他们一起去往了医疗检测室。在另一边，在爱丽丝走后，阿德里安将酒吧里的人驱散，他端起了前厅里一直在燃烧的银色的灯盏，走入了一条长长的、空洞的通道。 这里周遭一切都是特意修建过的，金属的材质让其不至于像天然的溶洞那样潮湿阴冷，白炽灯的灯光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将这里照亮，阿德里安很快就来到了刚才到过的密闭的库房前……可这里不是他此次要来的地方。 他的脚步不停，在库房后又来到了一处高大的青铜门前。这道门高有近百米，简直就不像是能在地下挖出的高度，它上面雕刻有一些古拙的纹路，现代的密码锁被隐藏在材质内，看上去更像是什么神宫古墓中才能有的神秘之门。有两道石制的狮子分别守候在两边，其怒瞪的双目，似是在威慑着一切来犯之敌。 阿德里安深吸了口气，他小心地将银灯放在一边，将右眼放在铜门一处绽放的花纹前，内置的识别系统启动，缓缓地，这扇大门在他面前打开了。 一阵云雾蒸腾的烟气从里面翻涌着滚出，阿德里安没有踏入其中，他在外面行了一个非常古老的、并非联邦此国度的礼节，他恭敬道：“大人，我来看望您了。” 青铜门里许久没有动静，阿德里安始终静候在原地，他一动不动，保持着一种优雅的谦卑之意。 良久，似是有某种巍然大物在云雾中醒来，“它”探过了头来，两道硕大无比的眼瞳出现在他眼前，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满含疲惫，却依旧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彻：“起来吧，吴，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时代了。” 但阿德里安依旧不肯起身，他弯着腰，语音恭敬中带有坚持：“礼不可废，大人。” 里面的“人”笑了起来，“它”哼了一声：“你倒是比我还执拗，真不知道谁才是从那个时代走出的老古董！你和你的父亲、爷爷、曾爷爷一样，性情里始终带着倔强。” 阿德里安道：“比不得先辈，他们才是披荆斩棘，为我等打开外域之地的人。承其恩泽，我做的尚还不够。” 威严之声沉默良久，最终，“它”长长叹息了一声：“你们做的都好、都很好，想当初，在我受到重伤，决定要择一地而亡的时候，是你的祖先追赶了我几千里，一路踏血，选择要跟在我身后的。” “我不想连累故国的人，所以来到外域，也是他与这里的人交涉，不让他们来打扰我的清净，”这老朽的声音里带着褪不去的古老之意，“我以为我即将长眠而去之时，也是他找来几件世所罕见的奇物，才将我的性命延续了下去。” “谁也没有想到，谁也想象不到……”这声音满含感慨：“我居然还能坚持到现在……” 阿德里安张了张口，还是道：“是我们妄念了，您能够容忍我们的任性，先祖大人对此一直很是感激。” “哈哈，”里面的声音道：“不不，我知道你们能做到现在这样是有多难，这又怎么会是你们的任性，这不是你们的任性，我知道你们的心意……”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像是里面的存在出了神，又像是陷入到了长久的沉眠中去。而阿德里安自始至终都是在镇静地等待着。等过了约有一刻钟左右，那声音才重新响起：“你这次过来，还是来采集‘坏血’的吧？” “是的，”阿德里安低下头：“冒犯您了。” “不，没什么。这都是交易。”那声音道：“那些外域之人倒是同样有着爱人爱国之心，只是他们的风格太偏颇了，犹如走在钢丝上，一旦行差踏错，很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就像是你的那位朋友……” “他的名字是叫做‘杰斐特’，”阿德里安解释道：“我还要替他向您表达感谢之意。” “他的信念是很好的，不肯屈服于‘神’。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里面的存在道：“只有这么多了……” 阿德里安目中现出痛苦之意，他等了一会，才在内中“人”的允诺下，小心地踏入其中。过了许久，当他从里面出来之时，就已经是恢复了冷静的模样。 在他的身后，那扇青铜的门复又关上。一切的雾气烟气，都再次散去，再不见踪迹。 爱丽丝不知道，在她离去后，阿德里安去到了什么地方。她只是在重新观察自己的小镇，闯了“祸”的杰斐特被她驱去边缘挖矿，没有挖出带颜色的矿石，就休想停止这一劳作。 她在打量着自己手中剩下的两件材料，一件是莉迪亚送来的“茧”，金色品质，另一件便是当初从行动局中挑出的一件a级遗物，是一个芯片模样的东西。金手指是这样介绍它的： 【拥有它的人都已死去。听说持有它的人，会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监视器中、摄像头里，只要是在现代化的科技环境中，都会有无数双的眼睛在注视着你。】 爱丽丝左右望了望，失败地发现自己的小镇中并没有安装那种监视的器械，但她仍然能感觉到，这芯片中似乎藏着某种恶意的灵。 “还差一样。”爱丽丝觉着自己好似又陷入了相同的窘境，但她并没有如上次那般迫切，更何况，对于最后一样，她也早已有了预算。 召唤出无形之兽，这只英气的黑色的“大狼”乖乖地将一样东西叼在她的面前，是一团混乱的、数据一样无形的东西。 【记载了人之哀嚎诞生出的奇物，如果等它真的成形，或许会诱导一部分人走向恶途。】 “是在废弃研究室的电脑里找到的东西吗？”爱丽丝摸了摸无形之兽的头，赞叹道：“很好很好，你做的比我们都好。” 将三件遗物送入格子，爱丽丝一拍手道：“这样就集齐了！” 虽然其中有两样只是a，但她觉着，这已经足够合成出一件非常有用的东西了。 格子一阵捣鼓，系着丝带的红盒子乒乒乓乓地跳了出来，爱丽丝将之打开，回应一般，她放在口袋中的手机自动亮了起来。 【电子幽灵】 （它编织的是虚拟的网）、防守（它守护的是你的隐私，让你在网络上，能穿上一件铁装）、钢铁森林（你以为它的武器是什么？如果没有武器，没关系，你的也可以变成我的）、推衍（大数据下，一切无所遁藏）、分体（网络有多少终端，它便有多少子体） 寄语：我在看着你。 爱丽丝的屏幕亮起，在其上，一道弯弯的嘴巴勾起，里面是参差的、尖利的牙，与此同时，一行文字在上面缓缓显出。 “你好，主人。” 爱丽丝眨眨眼，她也同样问候了回去：“你也好。” “我可以连上网络吗？”对面传来问话。 爱丽丝愣了愣：“在镇子中也可以连网吗？” “只要您允许的话。”屏幕上回应道。 爱丽丝想了想，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她虽然不明白，没有信号如何连网，但想来，诡物一般都拥有隔绝现代联络工具的能力，那么，反过来，在没有信号的地方连上网，这也……应该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吧？ 无数的绿色的信息流违反常规地在爱丽丝的手机上刷过，仅仅是数秒的时间，电子幽灵就传来消息说：“我成功了！” 还没等爱丽丝说些什么，它就再次说道：“我还发现了几位与我差不多的存在！” 第73章 第 73 章 爱丽丝露出吃惊的神情,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合成出电子幽灵之前，网络上就已经有了相似的存在,她问道：“它们都是什么样的……不,我是说,你知道它们是否都有自己归属的势力？” 网络是近些年才发展出来的，如果真的在其上诞生了诡物,还没有引起社会上的轰动,那必然是有人限制住了它们。人类社会能维持住大方向的平静，不得不说，是有人做了很多的事。 爱丽丝问出后,电子幽灵又是沉默了一阵，才道：“有一个向我发出了警告,并想要追踪于我，应该是联邦官方的诡物；还有一个倒是挺友好的样子，故意给我发来消息,像是想要与我拉近关系，不过我理也没理它；最后一个，嗯,攻击性太强，还没靠近，就主动杀了过来,我便先溜了。” 至于其它,它就没有在意了。 “是吗？”爱丽丝略略思索了片刻，然后吩咐道：“不要让它们发现你，在我让你去搜查之前，你就先认识一下自己以后要生活的‘世界’吧。” 那个弯弯的咧嘴的笑再次出现在了爱丽丝的手机上,它发出了声音，是一种颇为诡异的电子音：“好的，主人。” 爱丽丝将之收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走，一转眼，在爱丽丝将噩梦谷的事件解决后，又是数月过去了。爱丽丝这段时期过的非常平静，她没有再去银灯会中接取任务，也没有与那些异化界中的人联系，虽然她认识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 杰斐特难得安静地在斯维尔小镇中挖矿，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在进入小镇后，就一次都没有再外出过。初见到“安德鲁”的时候，他对这位镇中新的居民十分感兴趣，拉着他，足足聊了三天的话题，可等他将“安德鲁”掏空后，他就撇下这位过去时代中的年轻人，又回归到了自己枯燥的挖矿生涯。 除了千方百计地还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杯酒外。 爱丽丝没有管他，她知道这人总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他的心思深沉，没那么轻易被打倒。 她享受了一段学校的生活，然后又迎来了新一学年的开始。 一日，爱丽丝抱着小熊从楼梯上走下的时候，见到露西正在客厅中观看着电视，在电视的新闻中，一位卷发的女性正在一群游行人的面前播报着什么，在她的身后，那群人手里举着各色的标示牌，和写满字的布条，并不断地在呼喊着什么。人群在汹涌地往前走，周围有不少人在围观。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爱丽丝有些迷惑道。 露西注视着电视里的新闻，她没有将爱丽丝的问题糊弄过去，而是认真道：“有些时候，人们的诉求得不到满足，他们就会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脱离了他们的那些人听到而已。” 爱丽丝也抱着小熊坐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标题，思索道：“那他们想要什么呢？” 露西摸了摸她的头，意味深长道：“想要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制止爱丽丝去看。思考这项能力，是需要从小时候开始就培养起来的，而她认为，爱丽丝在某些方面，并不比自己差。 作为在警局中少有的高学历人才，露西在前几次的事件中，竟觉着自己拖了自己女儿的后腿，这样的想法对她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但，尽管爱丽丝的世界中充斥着太多她不能理解的危险的东西，她还是觉得，她尚还缺少了一些对这个世界完整的认识。 那不是仅凭聪慧就能明白的事物，是需要年龄与经验培养起来的阅历，而露西认为，那是她的责任。 她起身去为二人倒了两杯热水，而在她回转到客厅的时候，外面传来门铃响起的声音。 爱丽丝没有观看太久，因为她感到小镇中有人在“呼喊”自己，是一直静候在酒馆中的“安德鲁”。 她上楼去了一段时间。等到她下来时，见到的就是罗伊那张紧张的、带着友善笑容的脸，他的手里带着一个超大的狮子的玩偶，这玩偶都快有他这个人高了，颈圈围着一圈细密的白绒，一张狮脸上是一个憨傻的笑，与它身后罗伊的那张脸简直一模一样。 从礼品店到露西家，车到半途时就熄了火，罗伊不得不“艰难”地抱着它，一路行走而来。但这些，他都没有说。看到爱丽丝时，他眼中一亮，将玩偶往她身前一送：“给你！这是礼物！” 爱丽丝怀里的小熊翻了个白眼，一旁的露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给她挑选的玩偶都足以放满一个房间了！” 爱丽丝也道：“它太大了。” 罗伊这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慌：“我，我帮你把它放到楼上去。” 爱丽丝叹了口气：“好吧。我是很喜欢你带来的礼物，但你下一次，也许可以带上些其它的东西。” “什么？”罗伊问道。 露西不由道：“你平日里在案子中的敏锐都到哪里去了？” 爱丽丝苦恼道：“或许，一小块的草莓蛋糕？” 露西在她头上敲了敲：“不能吃太多奶油！” 罗伊立即答应道：“一次两次也没什么。” 露西瞪向他：“你说什么？” “当然，”他迅速改口道：“还是要尽量少吃。” 这次轮到爱丽丝瞪他了。 在一阵左右为难后，罗伊还是道出了自己此次的来意，他从口袋中掏出三张的票卷，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从朋友那里得来了几张游轮的船票，据说是一艘非常豪华的大型船只。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要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去游览，听说沿途的景色都很美……” 露西的脸红了红，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目光躲闪道：“你哪来的假期？” 罗伊赶忙道：“我请了今年的年假！” 露西拢了拢耳侧的发丝，她依旧没有直视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年假也还在……” 爱丽丝站在他们中间，看了看二人，有些不合时宜道：“不应该只是两张票吗？” 露西眉毛立时就竖了起来，罗伊也没反应过来：“我们总共是三个人啊？” 露西闻言，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她感觉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吃小蛋糕了，因为这里的糖分已经超标了。她瞥了眼那精美的船票，见到它上面标明的航行的路程，目光闪了闪，抛下这两人，蹬蹬蹬蹬地上了楼。 小熊一直将目光停留在那只傻狮子上，它“锤”不了那个大个子，难道还不能教训这只傻狮子吗？没关系，这家伙迟早会和之前的那些青蛙兔子玩偶一样，被封入深深的“黑暗”中，它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爱丽丝一把将一旁的柜子打开，预备要从诸多的“礼物”中，给接下来的大玩偶腾出位置。 她想了想，自己是否可以带上一些，去到斯维尔小镇中呢？ 正在她思考着要如何布置自己在镇中更大的房间时，楼下的二人已经确定好了接下来的行程，露西倒是还维持着之前的平静，罗伊却像是捡到了宝一样，差一点就要兴奋地跳起来。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让自己不要失态，原地转了下圈圈，开心道：“那我们就等着那一天了！” “嗯。”露西回应了他。 爱丽丝就站在二楼的栏杆后，她瞧着这完全没了平时冷静模样的二人，心里感叹道：“秋天还没有走远，春天却已经要到了。” “不过，”她皱眉道：“这一趟的出游，真的会一路平静吗？”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在镇中与人的对话。 “你要去哪里？” “我想要去到家乡，但更想要去到海洋。” “在那里，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她问。 “家乡中是有亲人在等我，”那人道：“但海洋中，却仍有我未完成的事。” “是什么事呢？”爱丽丝不由问。 “一些只有我可以做到的事。” “好吧，”爱丽丝看着楼下：“这就是你说的，不需要为我订票吗？” 电子幽灵在她的手机中露出一个笑脸道：“根据推衍，这位罗伊·布里克先生已经持票超过一个星期了，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想要以此来邀请您与露西小姐一起去往那条船上。虽然与您的目的地还差了不少海里，但到时候，只要稍微扰乱一下航行的路线，您自然就能到达您所想要去到的地方。” “这就是现代化科技的威力吗？”爱丽丝喃喃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这样私自改变他人的数据。” “好的，主人，”电子幽灵立即道：“为您服务，是我诞生的意义。” 总感觉如果它有一条尾巴的话，一定会狡猾地甩来甩去。爱丽丝也笑了起来：“好吧，这样就行了。” “一定要是一趟单纯的旅行啊！”她这样想着，“这对于那两个笨蛋大人来说，可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呢。” 在小镇中，杰斐特喝下了一口“安德鲁”酿造的酒，他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频道，头也不抬，对着“安德鲁”道：“为什么会选中那个人？” “安德鲁”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这酒馆中颇有些陈旧的装饰，他道：“因为他不仅是一个战士……” “不是你说的，”“安德鲁”笑道：“镇上还需要一位种植师吗？他只是恰好也拥有这项技能而已。” 第74章 第 74 章 出海的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爱丽丝牵着露西的手，在罗伊的守卫下，登上了这艘总吨数到达二十万吨,长有三百米,宽有六十多米的超豪华游轮。 露西今日将自己好好地装扮了一番，她给自己抹上淡妆,将头发稍稍挽起,少有地穿上了一双高跟的鞋子。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这艘停靠在海岸边的庞然大物,转头对罗伊道：“我虽然查过了它的信息，但是我没想到,它居然会这样——大,而且热闹且美丽。直接送给你三张票,你的那位朋友,真的只是一般的普通人吗？” 罗伊也是沉浸在了这艘名为“海洋极光号”游轮的身姿中,听见露西的话,他有些结巴道：“他是我过去的校友，我也没想到……” 爱丽丝今日换上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裙子的尾部和袖口、领口处都有黑色的点缀,腰部也被一条长丝带束起,在身后打成了一个蝴蝶结。她的肤色白皙,金发灿烂,牵着露西手的模样，吸引来了不少行过人的目光。 她另一只手抱着小熊,看了一会波光粼粼的海面，又转过头来，在还未登船人的方向扫视了一眼。登船人中有一位戴着棕色帽子的男人，他注意到了爱丽丝的注目,拉了拉帽檐，他点了点头，以作示意。 一件外套被套在了爱丽丝的身上，她抬起头来，见到露西正关切地看着她：“海上风大，我们还是尽快去到房间里，稍作休息一下吧。” 罗伊也连连点头，他检查着手里的票：“我们的房间是在六楼，等我们修整好了，到六点的时候就可以去往餐厅，或者我们也可以到‘海鸥街道’上去逛逛，那里可以购物、用餐、也可以娱乐……” “我从来没想过，”露西道：“一艘船也可以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为什么我们不去到剧院中，听上一场原创的音乐剧呢？” 他们在这里互相讨论，爱丽丝的目光却已经停在了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士的身上，她身姿窈窕，穿一身优雅的黑色长裙，头上戴着斜置的宽檐帽，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的项链。 她已经是在船上了，从甲板的边沿处往下眺望。在她的身后，有两位黑西装的保镖正在尽忠职守地守卫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她将目光偏移开来，见到是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正在看着她，她微微愣了下。 “夫人。”她身后有人上前来。 这女人顿时收回了视线，她偏过细天鹅般的脖颈道：“时间已经到了吗？” “是的，”这保镖捏了下耳上的耳机，道：“考弗特先生说了，您此次出行，是为了缓解您的情绪，若是航船要启动了，最好还是向他报备一下。” “我知道了，”这位女士没有任何异样道：“这本就是应有之事。” 她带着身后的几人，一路要行到游轮最上方的舱室，一边静候在那里的船上的侍应生立即就反应过来，在前方为他们引路。 这行人出现得极为短暂，似乎身份来历颇为神秘的样子。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在她旁边的露西和罗伊已经决定好了，今晚什么也不做，好好地享受一下长途行来积累的疲惫。他们不需要焦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来这是为了让自己放松的，而不是为了赶趟似的将船票的价值“赚”回来。 爱丽丝与她的两位监护人去到了自己的房间。而之后，那位被她关注过的戴棕帽的男子也随着人流上了船，他手里提着一个空置的箱子，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需要远行的客人一样，身上带着一种远归而来的风尘之感。 他站定在原地，有些茫然也有些感慨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他好似还没有接纳身边的事物，在某些时刻，总是给人慢上一拍的感觉。 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子与身边的朋友笑谈了一阵后，忽然就在同伴们的怂恿下，来到这男子的身边，她笑着眨眼道：“嘿，帅哥，可以给我你的社交号吗？” 男子的迷茫转瞬即逝，很快，他便礼貌又温和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社交号是什么，不过，恐怕不行呢。” 在女人还没来得及生气前，他就率先道歉道：“女士的青睐总是让人感到猝不及防的惊喜，不过，我此次出行，为的是去见一些思念了很久的人，另外，还肩负着守护另一人的重责，是无法回应你的心意的。为什么不回过头去看看，那个一直等待在原地的人呢？” 说完后，他便歉意地冲着她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家伙，”那群女人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会，其中有一人道：“感觉好奇怪，就像是从过去的老电影中走出来的一样。” “是啊，”另一人赞同道：“你的比喻把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这年头，真的还有人没有社交号吗？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老古董啊！” “说不定人家只是不想给呢，”又有一人故作嘲笑道：“看来你今天的魅力还不够啊，要不，再换上一件衣服试试？” 她们的谈话被抛远，男子走过了拐角，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一日的深夜，“海洋极光号”上灯火通明，轮船行驶了数个时辰，依旧还没有驶入到真正的大洋中，甲板之上，七彩的灯光将这一片的海域照得通明，侍者们不停地穿梭在客人们中间，上下几层的社区里，满是游玩的旅客们。 白日里的男人行走在船只的行道中，他的手中正摆弄着一款最新型的手机。说实话，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东西实在适应不来，可等到他习惯了，他便立刻感受到了这东西的便捷与趣味。 一个咧嘴的悚然的笑在他的手机的屏幕上闪过，他点进去一款并没有在市面上发行的软件。里面有人正在呼喊他：“嘿，格兰特，现代的生活适应得怎么样了？” 男子有些生疏地打字道：“这个时代实在是太繁华了，现在人们所享受到的，比我当初参加过的最上层的舞会都要来的多样和盛大！” “哈哈，”头像是叼着一根烟的风衣男回复道：“这个时代的诱惑确实是很多，不过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职责，是保护我们可爱的小小姐一家。” “那当然，”尽管格兰特觉得，那位小小姐说不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很多，但既然自己已经签署了那道协议，成为她麾下酒馆中的“英灵”，那便要履行守卫她的职责。“我现在正在摸清这艘船的布局，”他打字过去道：“以防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的字还没有打完，迎面就走来一个高壮的身影。那身影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冲着他的肩膀就直接撞了过来。他皱眉抬眼，见到那人瞥过来一个阴狠的眼神，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他们所处的是轮船一处过道的中间，这里灯光没有照射进来，两侧也只是铁皮的船舱，欢闹声也似是隔了一层无法传来。格兰特窥见，这人的身体紧绷，衣着是黑色的皮制的衣物，脸上的半面上，留有一道刀痕。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一直到走出黑暗，来到灯光照耀的下方，才将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这时，他便是看到了，在距离自己挺远的地方，有两位西装的守护者正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来这里，而在他们的身后，有另一道身影，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圆桌边，似是在饮些什么。 格兰特笑着摇了摇头，不论是在什么时候，哪怕是现在普通人也能够享受到外面那般生活时，依旧有着一群人，是有着别人所不能有的权势的。过去他也曾是那类人中的一个，但当他死去后，他也便与其他的所有人没什么不同了。 手机中传来一道特殊的提示音，是那位自己即将要选择效忠的小小姐：“你还没有休息吗？” 格兰特愣了下，但很快，他便以不令那些人警惕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他微微笑了起来，道：“就快要到达那里了，我现在根本没办法感觉到困倦之意。” “更何况，我还饮下了酒馆中的‘灵酒’，身体与常人不同，”他细细解释道：“不仅是对这个社会，我要从头开始认识，对于我自己的能力，我也要尝试着将之完全掌握。” 他曾踏上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是死神的镰刀让他从那次的战争中退下。而这一次，他将要进入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世界，可对于他而言，这也不过是另一个的“战场”。 “异化”，是他从前所不知晓的事物。他是听闻过有人遇到过一些不可理解之事，但他从来都以为，那只是人类恐惧与无知之下诞出的无稽之谈。 现在想来，是那时的自己过于傲慢了。不过没关系，就像自己说过的，一切重新再来即可。 是那位小小姐赋予了自己新的生命……他抬起头来，见到有一只海鸥同样不甘寂寞地，在夜晚划过这艘人类游轮的上空，它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在空中留下道无人能瞧见的白线。 就像是那时的天空，纵然会被投下无数的恐怖之物，但他自始至终都记得，最初吸引到自己的，不过是那单调的机械轰鸣的声音，还有那在天空中划出的，一道道白色的、如云般的织线。 他伸出手，比划出一个方形的窗口。 “真是怀念啊，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他无声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第75章 第 75 章 海上的日子丰富而精彩,比爱丽丝与露西在陆上的生活要有趣的多。游轮很大，活动也很繁多，人一起在各种地方游玩,品尝美食、享受沐浴、聆听歌剧，甚至还有一些可供孩子们玩乐的特殊地区，比起那些高端的场所,露丝更喜欢带着爱丽丝来到这里。 而罗伊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有时一回头,就会看到他在笑。但这样离群可不好，露西与爱丽丝一合计，就同样将他拉入到玩乐当中。这家伙尽管身手不错，可还是在一次水车开过时没站稳，摔了个落汤鸡，得到了她们一致的嘲笑。 白日的喧闹落下了,夜晚的安谧降临了。在将爱丽丝带回到房间中后，二人悄悄地离了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享受一番私人的空间了。爱丽丝见到他们走了，也不再假装睡着，而是抱着小熊,偷偷地离开了室内。 夜间的温度有些冷，爱丽丝穿上了那件白日里露西给她披上的外衣,在来到甲板下的一处角落里时,就听见有人在讲一则非常久远的故事。 “……那个时候的船啊,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的船，名字是叫做‘方舟号’，它也不是为了载客,而是为了给当时的商客们运输货物。船舱底下烧得是煤炭，船只也没有这艘这样漂亮，”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忆道：“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它时的惊讶，它很高也很长，和我在画报上看到的一样的震撼。男人们光着臂膀，一个接一个地将麻袋往船上运送，女人们穿着带围裙的裙子，用手帕给她们的丈夫、儿子额上擦汗。” 另一人蹲在他身边，听得很认真。 “桅杆将天空划分开，高大的烟囱排出滚滚的浓烟，水手长头上戴着白帽子，看着被姐姐送上船来的我，”老人面露悠远之色：“那时候的姐姐啊，刚刚和她的丈夫分离，虽然忧愁，但还是给我准备好了衣服，和一些可以储存的食物。船开了以后，她还一边向我招手，一边呼喊着让我保重自己的身体。” “她一定很爱你。”聆听的人不由道，他的语声低沉而温柔，让人一听就知道，他说出的是自己的心声。 爱丽丝也没有打扰他们，她来到二人的身后，找到一个突出的地方坐下，海风将海水吹得波浪翻滚，夜间行船的速度慢了很多，但还是能瞧见白浪从船头被分开时鼓出的白色泡沫。 这一刻，仿佛连上方的喧嚣都从他们的世界中消失了。 “姐姐是很爱我，”老人看样子并不像是个有身份的人，他穿着灰色的夹衣，头发也白了，面上也能看到岁月留下的刀痕：“但这也没办法阻止我之后的遭遇。为了赚钱，船长偏离了过往的航道，可就是那么一次，便遇上了一场恐怖的灾难。我们遇上了‘疯狗浪’，好大的浪啊，我还记得，那冰冷的海水拍打在我脸颊上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年轻人，让你听我这老头子讲这样的故事，是不是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怎么会？”旁边的人十分吃惊道：“我喜欢听过去的故事，您的经历很有历史的味道，是我非常感兴趣的部分！”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松了口气，因为角度的关系，他没有看到后面到来的爱丽丝，年轻人也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她来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他继续讲道：“货都掉到了水里，人也掉到了水里，我看到了，德比、哈达，还有小克里，他们都被浪冲走了，只一个起伏，我就见不到他们的脸啦！” “这可真是件不幸的事。”年轻人同情道。 “是啊，”老人道：“万幸，我虽然也掉下去了，但我却被‘人’救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不由沉默了一会。风在他们身边吹动，让年轻人不得不按紧了自己头上棕色的帽子，以防它被吹进海里。可老人虽然停下了，却有人帮他将后面的事续上了。 从上面楼梯上走下的是一个高而壮实的船员，他手里拿着一捆粗的麻绳，似是要进行一些夜间的船只维护，看到这里，他大声道：“嘿，老费恩又在讲述他的海岛奇遇记了吗？” 叫费恩的老人回过头来，怒视着他：“又是你，比奇，为什么总是要来打断我？” 船员叹了口气：“因为我们已经听厌了。你被你的‘好朋友’救了下来，你们一起在一座海岛上生活了半年的时间，就像是《鲁滨逊漂流记》里一样。你们一起吃，一起玩耍，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海边，看看它是不是还在那里。等到后来你被救走后，它还追在你的后面，呼唤了你好长的时间。” 老人怒道：“是我辜负了它，我没想到，等我年后再路过那片海域的时候，我还听到了‘蒂尼’的声音，它一直都在等着我，而我，却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回去看看它……” “你们谁也没办法想象，当我在船头，看到它那一如既往游来的身影的时候，我的心中，是如何的感动与悔恨。”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船员也沉默了下来：“可是，费恩老爹，你不要忘了，‘蒂尼’它只是一只海豚，它活不了这么久的。”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就僵住了。而就在这时，那位已经注意到了爱丽丝的年轻人却是开口道：“这可不一定哦。” 几人的目光一起向他看去：“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我相信，有灵的生物，它们的思念与心意，会跨越过时间的距离，来到它们所想要陪伴人的身边。费恩先生在后来的一次次到访，一定会传达到那位‘蒂尼’的心中的。” “还有这位船员先生，”他笑着说道：“我相信你是想要让费恩老爹多保重身体，不要因为沉重的思念而压垮了身体。但是有时候，人的心意也是一道锚，是能够让他们继续生活在这世上的希望。关心也是需要方式的，多一些理解，或许能让对方更好受一些。” 一时之间，场面安静了下来。那位叫比奇的船员脸上表情很精彩，他尝试了几下，最后还是道：“哼，你这家伙……自说自话……谁会像你说的那样想啊……还有！”他指责道：“不准带小孩子到这样危险的地方！还不快把他们带上去！” 男人回过头，爱丽丝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 “好吧，”年轻人劝解“失败”，他只能承认道：“这确实是我家的‘小小姐’。” 他们一起去到了甲板上，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男人拿下头上的帽子，将它置于胸口的地方，行了一礼道：“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尊敬的镇长大人，伟大的英灵殿的主人，还是……我即将效忠的‘陛下’？” 爱丽丝背负着双手，小熊被她放到了自己的身边，它转动了下眼珠，直直地看着这位新出现在自家主人身边的家伙。 尽管是一位“死而复生”的“英灵”，但格兰特仍是为这种注目感到紧张。他没有表现出来，只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爱丽丝看了下他的信息，除了“驾驶”以外，他还有“高级礼仪”与“极致射击”的技能，另外，最吸引她视线的，是对方技能栏里那项格格不入的“中级种植”能力。这大概，就是当初“安德鲁”向自己介绍他的因由之一吧。 “你直接叫我爱丽丝就行了。”爱丽丝的一举一动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威严来，她就像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会担忧会笑，甚至还因为小熊的存在，给人一贯的印象，便是漂亮与可爱。她关心问道：“新生活适应得怎么样了？” 格兰特思索了一下：“很有趣，我从没想过，只是过了几十年，世界就变得这样丰富多彩了。” “死去之后的我没什么感觉，”他道：“只记得好像是在哪里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酒馆中的景象了。” 那是他颇为熟悉的装饰，橡木的酒桶在桌台后有规律地垒起，唱片机在角落里旋转，放着的是一首一位女歌手规劝年轻的女孩珍惜时光的歌，上面的灯光有些昏暗，酒馆中另一人穿着时下流行的夹克装，正在向他望来。 “他问我是否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格兰特道：“我原本是没什么想法的，但后来，我想起了我一位朋友曾与我提起的事，我便决定要留下来，去将这件事完成。” “我并非是联邦的人，”他压了下帽子道：“我曾经效忠的国家是被一位女王统治的，如今既然要向您效忠，与您交流过后，我也不排斥这一点，那么，自今往后，您也便是我的‘女王陛下’了！” 他眨了眨眼，语气风趣又幽默，带着种另一个国家特有的绅士风度，很容易引起年轻女孩的好感。 但爱丽丝还没有成长到那种年纪，她认真道：“你如果要成为我镇中的镇民，后面花园里的那棵还没成长起来的树就要由你来照顾了。还有，上一次的时候，我忘了把这把钥匙给你。” 将青铜钥匙递到他面前，爱丽丝道：“这是可以让你在危机时刻转移阵地的东西，如果遇到应付不了的事，你可以先行回到镇子里去。” 第76章 第 76 章 格兰特将钥匙接了过来,他是一位短发俊朗的年轻人，五官立体,眼睛是深邃的蓝色,像是波光荡漾的蔚蓝之海。他摩挲了一下钥匙，微微侧过脸，笑道：“战场上居然还能有退缩之路,这可不是一位士兵能做的事。” 爱丽丝歪了歪头,她疑惑道：“但有些时候不是牺牲就能将事情解决的，你的实力还不足够吧，贸然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吧？” “你……”格兰特瞪大了眼。 爱丽丝“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看你变脸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小大人一般垫起脚，在他的衣袖上拍了拍：“放轻松,从重新活过来之后,你就一直很紧张的样子。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虽然可能还会有战斗，但在那一时刻来临之前，你也可以多享受一下如今的生活。毕竟，”她道：“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她拿起一边的小熊，重又将它抱起，向他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开了。 格兰特拿着手里的钥匙,怔然了片刻，最后，他失笑道：“只是为了来给我送这个东西的吗？” 他站直了身体，压了下帽檐，将自己的神情遮住：“看来，遇上了一位好‘陛下’呢！” 他也回去了自己的船舱,今日的夜晚就这样安静地过去了，只有海洋摇曳了一晚的浪潮，让许多玩得疲惫的人，更容易进入到了深沉的睡眠中。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朗，像是老天爷给了面子，让他们出海的这几日都拥有适宜的环境。游轮已经来到了大洋上，波光粼粼的海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站在船边眺望，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舒爽感从心中生出，让人像是从过去的负压下暂时逃脱了出来。 露西与罗伊第二天的时候就若无其事地回来了，爱丽丝也假装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一起来到了开阔的地方，这里昨晚是供人欢聚的地方，可到了第二日的清晨，这里就被收拾成了可供休憩的场所，不少人选择了在这里享用早餐，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昨晚放纵留下的疲惫。 这是一趟将会持续一百三十二天的旅程，中间会穿过三个大洋，行过四十七个国家，从头坐到尾，相当于是环游了世界一圈。当然，花费也是很贵的，如果真要露西来付的话，很有可能会掏空她一年的工资钱包，所幸，他们也只是搭乘其中的一段距离，更是有人直接送给了他们三张的船票。 爱丽丝又看见了那位在登船时惊鸿一见的女子，她今日换上了一件加绒的大衣，面上化了精致的妆，她倚在船栏上，手中持着一个装饰性的珍珠包，面上戴着遮阳的墨镜，愣愣地看着底下的海面，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爱丽丝只是牵着露西的手，从她那两位黑衣保镖的面前路过。见到她们行过，那两人是一点疏忽也肯犯，直到她们走远了，才稍微将视线移开。 “露西？”爱丽丝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她。 露西挽了挽发丝，她温和笑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像是见到了一些过去曾见过的人。” “是某些特殊部门的人吗？”爱丽丝略一思索，就问道。 “嗯？”露西有些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看到了有船员一直陪同在一边，在那两人的腰上，也都有手|枪在配备着，”爱丽丝认真道：“这样大的一艘游轮，安保措施一定很完善。敢这样大摇大摆地配枪，要么是打通了关系，要么就是船上的人不敢管，我觉得，看那陪同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有很大概率是后者。” 露西与罗伊互相对望一眼，面上的神情均有些奇怪，很快，露西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爱丽丝观察得真仔细，把一些我没注意到的地方也都看到了。不过，我们上船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吃吃喝喝！一边的罗伊没有说话，但爱丽丝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这一回答。 “好不容易来放松一下，”露西道：“我可不想继续加班。爱丽丝你看，这里的草莓小蛋糕管够哦！” 见到露西想用小蛋糕将自己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爱丽丝在心里有些无语，她总觉着，最近的露西似乎有些傻白甜的趋势，但，没办法，既然当初选择了她，就要容纳她的一些奇怪状态。 想到这里，她挑起了一勺奶油，眯起眼睛，一口吃下。 戴墨镜的女人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没人知道她看向了哪里。有人靠了过来，低声道：“女士，我们应该回房了。” 女人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要享受一下这里的风景，也不行吗？” 说话的也是一位穿西装的男人，他面露关切道：“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您的身体才刚刚痊愈，昨晚又吹了很晚的风，为了您着想，还是稍微休息一下为好。” 女人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穆恩你们一家服侍家族已经是连续三代了吧？” 男子愣了下，但很快，他就回答道：“是的，自我爷爷开始，就已经服侍在家主身边了。为奥赫兰家族尽忠，是我等的夙愿。” 女人面露忧伤道：“家族再有历史，又有什么用呢？” 她重新转过头：“连在元老院中的席位也保不住，病的病，死的死，奥赫兰家还能留多少人呢？” “夫人！”穆恩警告道。 意识到了自己的逾拒，他立即退后一步，劝告道：“温妮夫人，家族总是会有低谷的，但只要老家主还在，您还在，总是会有希望的……” “呵呵，”女人惨然笑了起来：“是啊，年轻人都死了，他的儿子，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孩子……” 她的语气里说不出是悲伤还是讽刺更多一些，她怔怔地看着蓝色的海面，像是心中的悲伤已经流尽，早已是干涸的枯地。 “夫人。”穆恩的情绪也低落下来，他想要劝解，但不知要说出什么样的话。 最后，他只是道：“元老院也和百多年前不一样了，它不再是笼罩在整个国家头上的阴影，自从那位、那位谢利局长在海的对岸把控起行动局后，元老院新生的一代也逐渐对过去那种陈腐的制度感到不满起来了。更有银灯会拉拢起诸多的下位家族，九大家族一手遮天的局面是再也回不去了……” 温妮夫人出神了很久，也不知她是否有将这番话听进心里。最终，她还是没有在这里做些什么，拾起了自己的姿仪与气度，她从围栏边下来，与一众吸引人眼球的保镖，离开了这个逐渐聚来更多人的地方。 只有一双冰冷的眼睛，从不会引人注目的角度，一直不离她的方向，而之后，更是随着她的离去，若有若无地尾随在后方。 格兰特也在另一边目送着她离开，他为自己端来一小碟模样新奇的食物：“时代过去了，吃的东西也变得这样花里胡哨了。” “还有，”他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想道：“就算是战争过去了那么久，统治在人们上方最上层的那群人，竟然还是没有多少变化……让我想想，那个标志，指代的是哪个家族来着？” “算了，”他摇摇头道：“我过去也一贯对这些不上心，我的家族，也称不上什么显赫的一族，只是，”他目露思念：“也不知道家中还留有多少人，在我走后，母亲是否有保重身体？” 他拦过一边恰巧行过的一位船上侍者，问道：“这里距离密克罗尼群岛还有多远？” 被他拉住的侍者手中正托着一杯在冒泡泡的柠檬黄的酒液，突然被问到，他也只是讶然了刹那，紧接着，他就微一躬身，熟练地回答道：“大概还有五天吧，船只的计划是第六日行驶到大洋中部，会在罗林联合国那里有停靠点，若是先生您有兴趣，可以在那日里去下船游玩一番。” 在道过了谢后，格兰特拿出自己的手机：“那位爱丽丝小姐说，船会在第四天的时候从既定的轨道上偏离，这种事真的不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我记得，当初的战斗，指挥部的安全都是重中之重，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就能够悄无声息地做到这种事吗？” 咧嘴的恐怖的笑从他的手机上浮出，似是那位虚拟的诡物听见了他的质疑，一行绿色的字从屏幕上闪过：“老古董就不要怀疑起现代的科技了，如果你不能适应如今的战斗方式，不如回去镇里，好好做回你的本职工作？” 格兰特的手指停在了平滑的屏幕上，一段时间没有动作后，他忽然笑着回复了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记住你的祝福的。” “但是，”他道：“有些事，如果不去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呢？” 他貌似没有发现，仅是过去了一晚，他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从为了完成心愿而出航，到现在，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要不负那位将钥匙送到他手中的“君主”，他已经悄悄地改换了自己的目标。 船舷边有人在吹奏起一首悠长又绵远的调子，与风相和，像是从很久远的时光中走来，来到这个五彩绚烂的现在，那些过去被遗忘的、被抛在人生之后的，都像是来到了你的身边，他们真切地微笑着，祝愿着你得到了一场弥足珍贵的新生。 第77章 第 77 章 “我亲爱的伙伴啊,” “感谢你救我性命，感谢你陪我渡过孤独的时光，” “我还记得你每一次跃起的身影,与快乐的笑。” “我多想,多想能够陪在你左右，一直到每一日的夜晚来临,一直到每一日的清晨降下,” “可这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分别的一天终还是到来了,” “我不得不挥手与你道别,在船尾与你招手,看着海浪一次又一次淹没你的身影。我以为这便是分别了，” “可谁知,” “自那日我离开你以后，” “在梦里,” “我依旧能听到你的声音,” “你日日徘徊在我们分别的地方,一声又一声的长鸣,” “如我此时的心声,” “饱含着悠远的哀伤。” 爱丽丝坐到那位吹笛人的身边，托腮听他演奏完这一曲的歌谣。那老人吹完后，一转身,见到爱丽丝正好奇地看着他，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记得你,你是昨晚的那个小女孩，怎么，那个年轻人不在这里？” 爱丽丝认真道：“他还有别的事去忙。我听到了你在吹笛,就过来看一看。你吹得可真好听，我好像看见了你们过往在一起的欢乐时光，你后面没有再去看它吗？” 老人似乎很高兴有人能来听自己讲述故事，更不要说，还是这样一位甜美可爱的小女孩，他的声音也变得更为柔和了一些，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将笛子搁置在膝上道：“我当然有去看望它！” “虽然是在年后，”老人回忆道：“但我还是想办法乘上了一艘去往那片海域的船，我以为我不会再看到它，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天气，天上毫不留情地将大雨倾泻下来，四周一片昏暗，但他还是不顾船只的摇晃，从舱内踉踉跄跄地奔出。 “你要去干什么？！”当时船上的大副拉住他，恶狠狠道：“你不要命了吗！” “我听到了！”他来不及抹去面上流下的雨水，着急辩解道：“我听到了蒂尼的声音，它就在这外面！” “开什么玩笑！”大副完全不相信：“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了，我知道你过去的经历，可这根本就不是你现在发疯的理由！” 他一咬牙，甩开大副的手，跑了出去。外面大雨瓢泼，风浪一股一股地涌来，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也一缕缕地贴合在脸上，他看到船长和其它的船手都躲在船舱里，只有他，一路奔到船尾的方向，试图在黑色的海面上搜寻着什么。 终于，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随风浪起伏的活动着的身影…… 他伸出了手—— “你们又再次见到了吗？”欢聚总是件令人开心的事，爱丽丝也不由为他高兴起来。她抱着小熊，甜甜问道。 “是啊，”老人感慨道：“我拜托了船长，将我送到我曾流落到过的岛上，等到返航的时候，再去那里去将我接回。我便又与蒂尼一起生活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自那以后，每一年我都会争取去到那片海域，就算不能与它再共同生活，也会在行过的时候，和它打一声招呼。哪怕是仅有一次的相遇，它也不曾有一次落下过。” “真好，”爱丽丝道：“它一定很爱你，你也很爱它。你们的友情，是历经了时间打磨出的珍钻，大家一定都很羡慕你。” 老人摇了摇头：“我与它就这样保持了近十年的默契，在这十年里，我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在船上的职位也越来越高，可它每一次出来的时候，都是孤独一人，我竟不知，它是否有自己的伴侣，有自己的后代，而这一切，却是在它‘失踪’过后，我才意识到的……” 爱丽丝惊道：“它失踪了？” “是的，”老人默默点头道：“在有一年的时候，我等了它几天，它没有来赴约，后面我又去了几次，它都一直没有再出现。” “难道是……”爱丽丝没有将自己的话说出口，因为，就像是昨晚那个打扰了他们谈话的水手所说，海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或许，是它遇到了危险，也或许，是它的寿数终是到了。 老人笑了起来，他的每一丝皱纹里都带上了释然：“和蒂尼失去联系后，我确实担心了它很长的时间。可后来，我还是将这件事放下了，因为我没办法去寻找它。我从船上下来了，换了工作，做过劳工、干过缝补匠、给人锯过木头、也进过报社排版，而在这期间，我的姐姐在一次疾病中逝去，渐渐的，这段经历就在我的生活中，被日复一日的琐碎给覆盖了过去。” “那你这次过来……”爱丽丝看着老人面上那被时光刻下的痕迹，还有他佝偻得直不起身的腰背，似是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她祝福道：“你们在最后一定会相见的！” 老人的皱纹舒展了开来，他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他又吹奏起了那一首悠扬的调子，海鸥在他边上停歇下来，船上的人也放低了说话的声音，一切都好似延缓了许多。 一直到笛声停下，早上的餐点也已吃完，露西和罗伊才叫起了爱丽丝的名字。他们邀请她一起去游览接下来的项目，因为就在刚才，他们已是将今日的行程计划好了，如果没有意外，之后几日的路程也被确定而下。但他们仍准备来听听爱丽丝的意见，若是她有什么想要的，他们也不介意将之重新修改一遍。 爱丽丝回过头去，最后看了老人一眼，就离开了。 变故是在第四日的清晨发生的，当人们从夜晚玩乐的疲惫中沉沉睡醒的时候，听见的，不是呼唤他们去到甲板上的优美女声，而是通知他们餐厅改换了场地的道歉的声音。 爱丽丝没有走出房门。因为他们是在最上面的舱室，所以有特定的侍应生为他们送来食物。他们站在船舱的玻璃后，看着外面黑色一片的天空，一时之间，之前轻松的气氛也被忧虑所取代。 “气象局可没说有这样的天气。”露西在一边抱怨道。 罗伊也皱起了眉，他安慰道：“别担心，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船上都有联系陆地的通讯波，我查过了，这艘游轮的联络方式是军舰级别的。” “是吗？”露西挑了挑眉。也是，这艘游轮的规模可是世界级别的，它身后的公司集团，也同样是具有极大影响力的。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心完全放下。 爱丽丝侧耳倾听了一会，不多时，她便有些讶然道：“你是说……你听到了某种声音？” 温妮有些狼狈地在船上奔跑，气候的突然变化让很多人都选择了待在自己的船舱里。下面几层还有人出来去到餐厅拿取食物，而上面，竟是没多少人在此时出门。 她原本也是预备要待在舱室中的，前天的任性让她受到了教训，今日还没有起来，头脑就略有些昏沉，虽然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但身体仍是有些使不出力气。 她给船上的服务员打了电话，点了盘一贯爱吃的香草馅饼和白葡萄酒，再给那几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护卫点了羊肉的餐点。他们只等了一小会，门外就传来有节奏的叩门的声音。 一位保镖起身去拿。 但温妮等来的不是她预料中的食物，而是一阵令她头晕目眩的嗡鸣声。在乍起的令她感到恶心想吐的尖锐声波当中，她似是听到了贴身护卫穆恩焦急的提醒：“夫人！快逃！” 她下意识地就奔了出去，连之前为保暖披上的衣物也没带，她赤着双脚，就这样独自一人跑到了船舱的过道中。虽然头脑浑浑噩噩，可她还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做。 “是了，”她捂着头，目光无神四顾：“我要去寻找救援，船上应该有维护秩序的警备。” 她想要吸引来旁人的注意，但她却不知为何，没有遇到任何一人。她跑到外面的过道上，身边一侧的栏杆下，是平滑的底层，而在更往外，就是如今已经掀起了波涛的大海。 浪花从来都不温柔，它们如今已经褪去了平日里的伪装，一层又一层地贪嗜地想要攀上船只，每一次的冲击，都让温妮感到身下的地面在不停地晃动。这是一艘重有二十余万吨的巨型航船，能让它这般不稳，可知这一次的风浪有多大。 温妮就站在这栏杆后，她看向天空，天空滚滚如倒锅，乌云像雷神的车架，即将覆下人间，她看向大海，大海一片黑色，如蕴藏了无数的怪兽，正虎视眈眈地往上看来。 一切都是灰黑色的。只温妮所代表的一抹白，在此时被无限放大，她神色苍白，身影犹如一抹飘摇的纸，似是下一瞬就会随风而去。 她松开手，任由手中黑色的纱巾被吹上天空。她扶住了栏杆，向下望去。之前早已生根的一道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地在她心中诞出—— 今日，或许就是她的终结了。 她这样想着，却听到了一道格外古怪的声音。 它像是在哀泣，像是在控诉，像是在怨恨，也像是在呼唤些什么。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往下望，忽然，一道恐怖的超巨大的黑影似是从船只的下方游过，她一惊，连忙往后退开，之前的恍惚，竟在这一刹被驱散，她捂住嘴，生怕惊动了什么。 第78章 第 78 章 “你看到什么了？”突然,一句问话从旁边传来。温妮下意识往那里看去，见到的是一个颇为熟悉的金发小女孩，正抱着一只小熊在看着她。 “我……”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到来的,温妮警戒地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下后,还是道：“一个奇怪的影子。” 可她再去看,海面上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风还是那样冰凉,但那种逼仄的窒息之感已然消散,她缩了下身体，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她晃晃脑袋，保持住自己的清醒，看着小女孩,挤出一个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外面这样冷，也不安全,还是尽快回到他们身边为好，”她劝告着，担心有人追来,又道：“这里有危险，快些走吧！” 爱丽丝瞧着她,一动也没动：“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温妮想起自己之前遭遇到的袭击，整理了下心情,她假装镇定道：“你是说风暴吗？小妹妹，如果找不到父母,可以去向船上的叔叔们求助。记得，要选那些穿着工作服的人！” 她蹲下身，想要抚上爱丽丝的头。爱丽丝没有让她这样做,她道：“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区域，在这里，生活的常识不再有用，还会遇到诡奇之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温妮的手颤抖了起来。她知道这世上是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的，她也知道，这些事物都是无比危险且没有道理的，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搅入其中，她想起了自己过去失去的丈夫和孩子…… 爱丽丝道：“看啊，这些都还只是开始。” 温妮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她见到的依旧是那一眼见不到尽头的波涛，可在这之中，又好似有某种格外恐怖之物正在酝酿，在这一瞬，她从未觉着自己是这般渺小过。 在另一边，在温妮逃来的方向，一道赶来的身影刚转过弯，就见到有一人正靠着墙壁在等待着，他穿着一身与帽子同色的大衣，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仿佛是在等候自己的朋友，而不是在阻拦住某人的道路。 “你是谁？”他警戒起来，不动声色地问。 等待的人直起了身，将插在兜里的手拿出，一柄黑色的枪出现在二人视线中，他道：“前方之路，不可通行。” 目光在枪支身上掠过，赶来的人冷笑了起来：“你真的知道自己拦住的是谁吗？” 格兰特，也就是挡路的人，他同样回笑道：“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过去的。” 轮船驶入到了一片古怪的区域。爱丽丝之前策划的改变航路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已经发生了这样的变数。船长在驾驶舱中数次改正，都没办法回到原本的路线，他焦急地想要联络上陆地，可一次也没成功。他额上沁出了汗，整个人都被巨大无比的压力压迫着。 “船长，”旁边有人叫他：“卫星电话也没用。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我们确实失联了。” “不该是这样！”船长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老人，他双手撑在指挥板前，大声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不、不知道！”一边观察着定位系统的人回答道：“我们最后有记录的地方是在大洋北部，”他报了一下经纬度：“但是现在，定位已经完全不动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他慌忙问道：“要去通知船上的人吗？” “不，”船长更冷静一些：“先不要这么做，会引起恐慌。我们再想一想，肯定还有办法的。” 风还在继续吹，浪花更为汹涌起来。如果说早晨的天气还是在酝酿中，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是完全爆发开了，而到了后面，更可怕的变化也随之产生。暗沉的天空中劈下闪电，巨浪已经有十数米高了，整个天地都像是陷入了最终的末日。 温妮跟着爱丽丝来到了一处小的房间中，这里有温暖的热水和蔽身的衣物，将那种晕眩的状态抛开，休息了一会后的温妮问爱丽丝：“你知道那种事，你……你是哪面的人？是行动局还是元老院？” 爱丽丝歪头道：“你是说对异防范局吗？” “我是认识他们中的人，”爱丽丝道：“可我并没有加入他们。我只是一位上了这艘船，不想被事件打扰到的普通人。” “是、是吗？”温妮这样问道。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她，但转念一想，如今处境堪危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询他人？ 她沉默了片刻，找回了之前的镇静，叹道：“这件事……可能是与我有关的吧。” 她讲述了起来。 时间往前推移，数个小时前，在船舱的过道里，格兰特与人对峙在了一起。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见到他面上熟悉的伤疤，他笑道：“这是我和你第二次遇见吧？” 另一人是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他身形高大，面相凶恶，眼中仿若有杀气。他没有理会格兰特的话，对他拿出的手|枪更是一点也不惧怕，他右手一甩，手指中就亮出一道锋锐的刀片，他猛地一挥手，空中就闪过银色的光线。 格兰特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想要开枪，但那人仿佛早有预料，往左边一偏，就闪过了这颗极近的子弹。紧接着，他速度就像快放，一瞬就来到了格兰特的身后，手指间刀片向着格兰特的脖颈划去。 格兰特一低头，他的另一只手中也出现了一柄枪，从腋下分别开出两枪后，他往前迅速翻滚，躲过一击，再迅速站起。 刀疤男却是暂时停了手，他皱起了眉，谨慎问道：“你的编号是多少？” “什么？”格兰特疑惑问。 “不是吗？”刀疤男像是松了口气，他狞笑起来：“原来是个得到了异化之力的幸运儿，说吧，是谁让你来阻拦我的？” 格兰特微一低头：“你是把我认错成什么人了？可惜，我的背后是有人，但她的名字，不是你能听的。” 刀疤男则是笑了起来：“你是想救那个女人吧？据我所知，奥赫兰家族，除开那个所谓的家主之外，应该是没剩什么人了。元老院中的席位就那么几个，你身后的人，真的要挡住别人的路吗？” 格兰特无所谓地一耸肩：“这些与我无关。” 他压了下帽檐：“所谓士兵，只用履行君主的意志即可。” “哼哈哈哈，”刀疤脸大笑起来：“原来是一个还秉承着奇怪思想的蠢货……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格兰特面上的笑散去了，他低声道：“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他们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极为凶险的的交战，在另一端，爱丽丝将状态糟糕的温妮从船只的过道中带走，在轮船的更下方，在深深的黑色的海水中，有某样庞然大物正在注视着它。 再多的遮掩也掩盖不了事故的发生，当越来越多的人联络轮船的中心，得到的却始终只有那么几句相同的话后，躁动就已经埋藏下了引子。 一处音乐悠扬的舞厅中，尽管外面风雨交加，可这里的招待还是没有停下。来的人不多，可数量也不少，他们都汇聚在这里，为外面糟糕的天气，和船上敷衍的态度互相商讨着。 可就在这是，一道大喊打破了平静：“那是什么！” 喊出声的人是一个穿着时尚的青年，他对那些你来我往的交际不感兴趣，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陪着朋友。他手里拿着一个高倍率的望远镜，不时就会透过窗玻璃往外望。 他喊出这句话后，就匆匆从室内离开了。人们也被他吸引过来，想要看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可他们看到的，只有一片昏沉的黑暗，和更加暴烈的风雨。 青年不敢置信地跑到外面，雨水毫不留情地泼洒在他的身上，他旋转着手中的望远镜，上半身倾向船栏之外，渐渐地，他张开了嘴，头脑发蒙，浑身发冷。他看到了—— 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从远方游来。它只露出了一部分的身体，可这部分就已经有轮船高了，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亮光，在它的身上，有无数的残骸夹杂其中，他看不到它真正完整的身躯，可他能看到那些组成它身体的东西，那些都是—— 他惊骇莫名，急匆匆跟上来的朋友也为他的状态感到奇怪，将望远镜从青年手中抢过，他嘀咕道：“别是故意吓我的啊，你这家伙，过去就这样玩过，你这次……” 他还没有说完，眼睛就透过镜片，见到了那恐怖之物的部分身形。他更为不堪，一软身，竟就这样直接昏倒了过去。 “轰——”近千米高的巨浪就在此时被掀起，一阵剧烈的震荡让这艘游轮不停地晃动起来。所有人都被这次冲击给震到东倒西歪，有人摔倒在了地上，被身边的东西撞到，头晕目眩后，险些没有爬起；也有人挣扎着站稳后，立刻就给轮船中心打去了电话，可此时，连这联络也没办法打通了。 “发生了什么？”温妮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从房间中匆忙跑出，爱丽丝也跟着走了出来。虽不曾瞧见，但无形之兽已经将事故的起因告诉了她。 有一位无比可怖的不速之客已经到来。 人们都跑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站在船边，他们抬头仰望着那庞然之物，一时之间，场面寂静得可怕。 第79章 第 79 章 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庞然大物,所有人仰起头，也只能看到从风雨中射出的两道红色光线，那是它位于最顶端的两只眼睛。它的身躯有近千米高,原本非常高大的游轮，在它的身边，就像是小孩子站在巨人身侧一样。它的身体也分外可怖，组成它躯体的，并非是人们认知中的血肉，而是一些已经辨不出颜色的金属。 那是他们曾所熟知的残骸,他们看到有飞机的头部、坦克的履带、炸弹的弹头、还有枪械的枪管和生锈的刺刀……诸多的现代化产物累积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组成了这庞然大物的身躯，有些眼睛尖的,还能见到人类的残骸挤压于其间,同那些冰冷的铁物一起，成就一个完整的团体。 生理上的恐惧感打破了人们的理智,不少人尖叫到昏厥，这种推翻了自然生长规律、超出了常规的恐怖之形、还有在海水浸染中,生出的幽暗的灰绿颜色,让很多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怪物几乎将一面的天空遮住,船上迅速被恐慌充满,所有人都想要往后逃走,可仅是一次海水的动荡,就让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摔倒在了地上,他们双手胡乱抓爬，往日里的冷静俱都消失不见。 温妮极力稳住身形，她骇然地看着这怪物,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在她的另一边，与那位追杀来的刀疤男做过一场的格兰特也不禁苦笑起来：“这就是‘异化’事件吗？” 他虽然阻拦住了那人，但并没有将他留下。对方的身手格外凌厉，像是专门训练过，其危机意识也很强，似是经常处于这种环境中。他们在船舱里追击了一段时间，直到后面，他们失去了彼此的行踪。 爱丽丝站在温妮身边，她已经让狗狗去通知露西了，让她带着罗伊，一起去到斯维尔小镇中躲避。她抬头看向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之物，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 怪物发出奇异的声音，好似是超出了人类能接收到的频率，它往这边游来，掀起的恐怖巨浪让游轮一阵晃荡，犹如是被搁置在了高空中的秋千上，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大喊。 “救救我！救救我！”哭泣声四起。 一杆被搭好的长枪被收了回来，有人收回了瞄准向温妮与爱丽丝那边的镜片，他看向这诡异的海中之物，原本冷漠的神情也困扰起来，他低低呢喃出声道：“怎么会出来这么个怪物？” 看向温妮的方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惋惜：“看来你又捡回了一条命呢，夫人。” 他回转过身，走入到慌乱的人群中。 “你有办法吗？”温妮病急乱投医，她看向爱丽丝：“你说你在行动局中有认识的人，可否联系上他们？” “不是说他们有特殊的办法，可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吗？” 爱丽丝抱着小熊道：“这片海域已经不是联邦的领域了，更何况，在异化之域中，是没有办法联系到外界的。” 爱丽丝不知道，这一情况很有可能会在之后发生改变。而她也没有要联络上行动局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就凭局中普通成员持有的子镜，是没办法直接来到域中的。 这是上次格林与她一起行动时告诉她的。他们是可以进行超远距离的传送，但每一次异化事件都各不相同，贸然闯入，只会是将自己直接送入到风暴当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更有前人血的教训在前，再加上这里是茫茫无边的大海，他们恐怕是不能立即赶到了。 而就在此时，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这巨大无比的怪物并没有要放过他们这艘“小船”的意思。它往着这边靠近过来，恐怖的身形闯入到所有人眼中，这一下，每个人都能看到它身躯上的特异了。有人被骇到失神，他们茫然抬头，什么也做不了。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蹒跚的身影逆着人流往上，往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方向奔去。怪物往这边一撞，船只就被推着翻转，侧面被海水淹没，无数人滚饺子似的掉入水中，一时之间，哭喊之声大起，有人攀在船栏上，被连带着绕了个圈，差一点也被卷落入海。 幸而这游轮的平衡性得到过验证，船只只是倾斜，并没有彻底倾覆，随着海面连续晃动，它又回到了原本的角度。 风雨声愈急，天空都似乎想要倾倒下来。所有人身边都是水，他们见到漆黑的海面如暗沉的地狱，每一波都是要将人带走的死神之镰，他们哭着喊着，尽管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呼唤些什么。 甲板太滑，蹒跚的身影也摔倒了，他竭尽全力抓住身边的一处突起，双腿连蹬，才让自己没有被甩出。等到船只恢复了，他便艰难爬起，喘息了下，又要继续往前走。 看到自己的“招呼”没有让这小黑点翻倒，恐怖的怪物冰冷地看着它，突然，它张开了大嘴，无尽的水流开始涌入它的口中，连带着船只也要往那边而去，全部人心中都生出了绝望。 船长在指挥室中大喊：“最大功率！最大功率往另一边开！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不能停！” 他一把推开瘫软在座椅上的另一位船员，目露疯狂，双手在仪器上接连舞动。 爱丽丝眼中流出冷意。她往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威势从她的周身散发而出，怪物的动作静止了一刹，水流也缓慢了下来。 它又长叫了一声。鲜红的双眼落在船只的一侧，它看到了爱丽丝，爱丽丝也正直直地注视着它。有约莫半分钟的时间，风浪都好似在二者之间静止了下来。 有了这个机会，那个身影终于爬了过来。他丝毫没有对这恐怖之物的畏惧，他站在了船头最高的位置，迎着风雨，对着昏暗一片的天空与海洋，对着那无尽战争武器组成的怪异之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蒂尼！！！！！！！！！！” 好似一把利刃划破了苍穹，这呼喊声传入到了那巨大身影的耳中，它终于转移开了视线，看到了那道渺小如微粒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它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那个疯子是为什么要爬到那里去，他们不能理解他话语中的感情，就像他们不明白，“蒂尼”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但怪物却是没有再攻击了。它高高扬起的尾巴止在空中，红色的光也不再闪动，变得略微朦胧起来。 “我是费恩啊！！！”老人仿佛没有看到二者之间巨大的差距，他流下了泪，如同是在那次三年后的回归中，他听见了奇异鸣叫的声音，跑到了船头的地方，看到的，就是那小小的、在蔚蓝海面上探出头的身影。 他摘下了帽子，也是和那次一样，开心地在空中挥舞，“是我！你离开的朋友，费恩啊！！！” 可他身体早已不如过往，手臂也没了力气，帽子只在空中稍微摆了摆，就被冰冷的海风吹走，在暴雨的拍打下，滚落到怪物的身上，而后落入到水中，仅几个稍息，就完全不见。 “他这是在做什么？”曾经阻止过他的叫做比奇的水手瞪大眼睛：“他终于是彻底疯了吗？” 幸存下来的人也都满脸震惊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被吓到失了智的人，犹如猴子一般，在船头上跳来跳去。 格兰特将帽檐拉下，遮住了自己的神情。 爱丽丝的神情颇为沉重，她早先便看到了这老人的异样，她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很快就想到了他曾给自己和格兰特讲过的那个故事。她心中也有了猜测，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没办法确定下来。 怪物一动不动。在无人可知的黑暗里，一些残存的东西开始兴起，就好像是被留下的最后一片土地里，有某种深藏的东西长出了芽，从死去的灰烬中，唱出了新的歌。 它是由暴怒与怒火组成的，它是在海底最深处诞生的，在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战争遗留下的残骸，与人类驱之不散的怨恨。它看不到光亮，也没有多少理智。 它原本该是不动的。可是，就在昨晚，一种神秘的联系让它从‘域’的中心处来到这里。它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些什么，它见到的只有这艘船，天生的暴虐让它想要掀翻它、吞噬它、摧毁它——这本就是它诞生出的意义。 可它还是觉着自己是残缺的。直到它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是从那个不断在彰显自己存在的渺小人影上散发出来的，他一刻不停地在呼喊着一种奇异的音调。 “蒂尼——” “蒂尼——” 它的动作顿住了。它倾下身来，仔细倾听着。终于，它听到了—— “我是费恩！” 不知为何，它的心中也回应般响了起来。 “是费恩——” 老人却像是听见了这道回应，他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就像是格兰特曾经在那一晚所说，“这世上是有奇迹的，思念与心意，是能够跨越过时光，穿过海洋，来到想要陪伴人身边的。” 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更久远的时光，都不能阻止他来到这里——去见到他的朋友蒂尼；而一切的艰难与险阻，也不能让蒂尼，不再一次回忆起它从前的朋友，让它忆起与之相处的时光。 他们再一次遇见了。 第80章 第 80 章 风雨将所有的声音都掩埋了下去,除开掉入海中的，船上人都在看着那位老人和他身前的巨大怪物。天空暗沉沉的，像是有魔鬼在上方狂舞,而那位老人就这样独自一人，毫无畏惧地面对着这一切。他看着那怪物，眼中流出的，是喜悦与欣慰的泪。 良久，见到那怪物居然真的没有要吃掉他的意思，人们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人从地上爬起，与身边人相互拥抱着,看向这边。在爱丽丝身旁，温妮道：“他们从前认识吗？” “应该不止是认识，”她听见有人来到这里,并开口道：“是彼此信赖依靠的朋友才对。” 她转过头去，见到的是一张她并不认识的脸。格兰特对着爱丽丝一点头道：“那个人没有追来,但我也没有打败他。他逃走了,我没能找到他。” 他的面上现出歉意与羞愧,若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没能完成任务，是要在后面受到责难与惩处的。而现在,爱丽丝似乎没有这个概念。 她点了点头道：“没关系,你已经做到了我想要你做的。” 格兰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个人有些奇怪，他的手段不少，不是单纯依靠遗物来战斗的。他身体的素质超出了常人，言语中也颇有异常，似乎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爱丽丝略一思索：“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说。若是在后面又遇到了,再去细究吧。” 格兰特松了口气。他是知道自己“英灵之躯”的，与常人相比，是更为优秀且超能的。可在第一次接取任务的时候，就碰到了能与自己相较的人物，这让他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运气。 一边的温妮没有说话。平静下来的船只让她面上的恐惧之色稍缓，她低下头，将谈话的空间让给了爱丽丝与格兰特。这只是一种基本的礼貌的素养。 而在另一端的怪物终于有了动作，它原本只是稍稍倾下身，但当它忆起了什么的时候，它便将自己的身躯放低到与船持平，两道红色的眼睛也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它的头上是由各种被腐蚀的金属组成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过去被淘汰下来的战舰，眼睛也是由激光武器填充的，只是看一眼，就不禁在心中生出了无尽寒意。被它注视着，就仿佛被人类最顶尖的武器瞄准了，生命都不在掌握中了。 但费恩一点也不为它的形貌感到恐惧，他甚至往前走出一步，手有些颤抖地想要抚上去：“蒂尼……你过去发生了什么……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 红色的眼睛盯着他，蒂尼没有躲闪。 “对不起，”费恩哽咽道：“我一直到现在才来……我不该以为你是忘了我的……是我抛弃了你……没能救下你……” 他抱着它，哭泣了一会，而后道：“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来了，以后，你就不会再孤单下去了。” 他这样说着，在所有人的目视中，竟鼓起了勇气，就这样跳上了那庞然大物的头顶。 有人捂嘴惊呼起来。不少认识他的人想要说些什么，可他们最终还是不敢发出声音。水手比奇睁大了眼，他喃喃道：“费恩老爹……” 格兰特也不由锁紧了眉头：“他这是要……” 一边的爱丽丝神情却是有些沉重的样子，她仰起头，注视着那老人与怪物，连之前散发出来的威势也被收了起来，她抱紧了小熊，低声道：“他们是要一起离开这里。” 果不其然，在蒂尼的头顶，费恩抓住了一处突起，一根铁的边翼，他摸了摸它不平的脑袋，用所有人都听不到的声音道：“不要伤害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同类。这一次，轮到我留下来了，我们不会再分别了，好吗，蒂尼？” 蒂尼没有说话，它只是重新浮出了身体。掀起的巨大的海浪又引起了一阵惊恐的尖叫。船只浮浮沉沉，但到底没有侧倾过来，只过了一会，就恢复了平稳。 怪物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掠而过，稍许过后，竟真的转过了身去。 “什么？”不少人张大了嘴。一些刚才嘲讽的，更是惊讶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怪物开始鸣叫，这一次的叫声，没有带上之前那种刺耳的声波，它身后的尾巴划开水，在渐渐减小的雨势之中，就这样往着远方游去。 和它身上的费恩一起，向着更深的无人处游去。 风也小了起来，雨也变为了细密的模样，有人发现，天上的乌云也比方才稀薄了不少。人们站在原处，久久不敢有任何动作。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道大吼打断了他们死里逃生的庆幸感，是一个他们大部分都见过的人，是这艘倒霉游轮上的船长，他一挥手，厉声喝道：“快去救人！” 人们反应过来，都开始手忙脚乱地去拉扯掉入海中的人。有一丝阳光从未消散的乌云中投下，就像是苍穹裂开射出了希望之光，照耀在这艘受难的船上。 有人抓着被甩出的绳索，好不容易爬上来以后，方才回过头去，面露疑惑道：“总感觉……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托举着我一样。” 不少人都有相同的疑惑，可他们终是得不到答案。只有被簇拥在中心处的一人知晓，那是她放出去的“群兽”。 “结束了吗？”温妮忍不住道。她面色苍白，抓在栏杆上的手也毫无血色。她之前是有恐慌与绝望的，但在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中的时候，她却是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声尖叫。 “并没有。”爱丽丝回答了她。 温妮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爱丽丝的目光颇为锐利：“你们就没想过，费恩是怎么认出蒂尼的吗？” 格兰特声音低沉道：“我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感应的。类似于预感这种的。” 爱丽丝道：“这家伙可看不出来它从前是只海豚的。我相信他们之间是有关联的。但从前的他们，彼此间是隔了一层的。” 另两人没有听懂她的话。 爱丽丝继续道：“为什么蒂尼是在这个时候过来？船不是刚驶入这片海域的，费恩在分别之后也不是没有找过它，可只是在这一次，它才主动寻了过来。” “除非，”她的声音很轻，其中蕴含了太多的感情：“除非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层隔膜便是在这段时期中被去掉了。人做不到的事有很多，但若是褪去了人的躯壳，许多之前做不到的事，后面也就能做到了。” “你是说，”格兰特反应了过来：“费恩老先生他……” 爱丽丝点点头：“是的。那位老人已经死去了，他不是用眼睛来辨别蒂尼的，是用更直观的感受来认出它的。而蒂尼，之所以被牵引着来到这里，是因为，它感受到了故人之‘死’。” 深夜，在狂烈的暴风雨还没有来临之际，在海面平静到犹如摇篮，将大部分人都送入到安眠中去后，船只在电子幽灵没有动手的情况下，悄悄地从预定的航道上偏移了开来。 星辉微茫，海水的声音静谧到悠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将某样东西抛下船只，听见声响，他拍了拍手，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离开。 一个老者的身影却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两眼浑浊，有些不确定道：“你是把什么东西放下去了？” 黑影愣了下，但很快，他就颇为不好意思道：“只是一些捕鱼的东西。我和朋友打赌了，说是谁能钓上来最多的鱼，就能赢得一笔奖金。为了得到奖励，我事先来做些布置，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老人放松了下来，他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和朋友捕鱼，最好还是不要使些小手段，重要的是过程，是你们彼此度过的时光……” 黑影一边应和地点头，一边做出要赶紧离开的样子。可等到他走到老人身后，却是忽然一抬手，直接击打在老人的脖子上。 老人的话立刻就止住了，他晃了下身体，就要往前扑倒，黑影迅速接住了他，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 “老了的话，啰啰嗦嗦的，可是会惹人厌烦的。”他冷哼了一声。 “也是你倒霉，”他叹了口气：“白天的时候吹笛子也就算了，这么晚了还要躲在这个角落里。我知道你就算看到了也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我是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的。” 他这样说着，将老人的脖子一拧，拖到船边，将之抛了下去。 “噗通！”听见熟悉的落水的声音，他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没看到有人跑出来，便抚了抚衣领，假作镇定地离开了这里。 黑夜一片静谧，只有徐徐的海风在吹拂。他不知道的是，在距离此处并不遥远的地方，有一道巨大的身影从沉寂当中苏醒了过来，它睁开红色的双眼，目光穿透深海，望向了某个方向。它只是稍微动了下身体，就有无数的残骸与泥土从它身上滚落下来。 它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骚动。 这是在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不为人知的事，老费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其他的朋友也是在时光的流逝中离去了。他的身体已不大好了，也是很久再没有到海上来了。 之所以选择这艘游轮，是因为它是在近期唯一会路过这片海域的船，金钱对他已不再如年轻时那般重要，他来到这里，是做好了打算的。 这次就是他最后的旅途。 第81章 第 81 章 听见老人已死的消息,格兰特沉默了下来，死亡总是沉重与悲伤的，尤其是对他这个曾经经历过的人来说。但在除此之外,老人能够与他阔别了几十年的老朋友重遇,这一点，又让他心中生出了不小的羡慕。 他遥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想象着二者面上的神情——一定会是毫无阴霾的欢笑吧？他在心中如此祝福着。 温妮也一同看向那里，她脸上的表情是痴然的，像是透过他们，看到了其他的一些人。 爱丽丝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感怀的时间门,船上人已经开始收拾起了灾难后的现场。她忽然往前踏出一步,跳到了船外的海平面上。 格兰特瞳孔一缩，他急忙奔到那里，没多犹豫,也同样跳了下去。一边的温妮都被二人的操作给惊呆了。 她攀在栏杆上，焦急地望向下方。 但她看到的,不是二人掉入到水中,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接住了一样。他们飘在海面上，任她扫视了几眼，都不能见到接下他们的是什么。恍然间门，她好似看到了一道十分高大的兽的轮廓。 “你们在做什么？”她高喊。 爱丽丝回过头来，对着她一笑道：“我们要去另外的一个地方，再见啦！” 有风乍起,爱丽丝对她招招手，然后就乘风而起。风浪溅出，打在后面，她就看到有许多模糊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细雨描绘出它们的身形，它们跟随在其身后，汇聚成一大群队伍的模样。 与它们的头领不同，下位体在没有幻形的时候，还是能被外界的因素干扰到的。 它们踏浪而来，逐渐组成了一个以最前方为尖端的扇面的队型，它们的数量不知有多少，温妮感到了下面的震荡，是海水被它们奔跑带起的波动。它们奔向远方，而远方中，乌云也正逐渐散开。 被吸引来的人们围了过来，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他们却能够感受到那浩大的声势，源源不断的，他们俱都望向了这里。 他们屏住了呼吸，像是见到了一场模糊的迁徙，见不到其具体的形貌，但能感到那种千军万马齐聚来的震动。他们不敢有动作，也不像温妮一样，知晓最初的源头是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等待。 良久，一直到这后面的变故也一样离开了，船只又回复到了平静中，才有人不解与忧虑道：“它们是跟着那人和怪物而去了吗？” “嘘，”有人警告他：“我们还是不要乱猜了，小心招来什么。” 也有人兴奋道：“嘿，这一次出航还真是长见识了！我敢说，没人能有我们这样的经历，我之前还一直以为，这世上是没有这种奇怪事件的！” 但更多的人，都是搂住了身边的亲人，互相抚慰亲吻着，感谢彼此的安好。 “夫人，”正当温妮还在看着爱丽丝他们离开方向的时候，她的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庆幸与放松：“感谢上帝，您还在这里！” 她回过头去，见到是之前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穆恩，她微微笑了笑，道：“我没事，别担心。” 他们在这里交谈。而在远处的海外，格兰特好不容易才从奔跑的兽的身上调回了坐姿，他按住自己艰难保管下来的帽子，大声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要跟在他们后面吗？” 爱丽丝的金发被风吹乱，她也没有感受过这种自由奔驰的畅快的感觉，她大声笑道：“不是你说要来这里的吗？” “那艘船已经受到了太多的惊吓，现在最想做的事估计是逃离这里，”她伏下身子，抓紧无形之兽身上的毛发，小熊也趴在她的怀里：“而且，你没注意到吗？‘蒂尼’去往的地方……” 格兰特愣了下，在爱丽丝的提醒下，他才想到，那怪物与老人去往的方向，正是他记忆中的方位。 他又想起了那庞大怪物身上诸多的物品，“难道……”他心中霎时有了个猜测。 爱丽丝见他明白过来，也就没有再说话了。他们奔跑了约有半个钟头，就看到了“蒂尼”漆黑的身形。它潜藏进了海面之下，不多时，就只能窥得一片黑色的阴影。 “我们也要下去吗？”格兰特神情有些严肃，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不，”爱丽丝道：“你的‘英灵之躯’虽然超出了常人，但还不能就这样下去，先等一等。” 她说让格兰特先等一等，自己却是深吸了口气，就这样与身下的无形之兽直接跳了进去。 第一个感觉就是冷，很冷，四面八方都有液体袭滚而来，爱丽丝抓着无形之兽的身体，只感到自己就要从它身上漂浮离去。她皱了皱鼻子，双腿夹紧，吐出一口泡泡来。 无形之兽在继续往下，之前还能见到的光亮已经不能再看见了。爱丽丝努力睁开眼，可她目视到的只有一片漆黑，身边像是有某种细小的生物正在游走，它用自己湿润的身体碰了碰她，像是对这深海中的陌生来客感到十分好奇。 爱丽丝定下了决心，她望向前方，头上发间门一顶小小的冠冕显露出身形，它忽然发出了光辉，向着这寂静了不知道多久的地方昭告自己的到来。它发出无量的光，仅是片刻，就将这一片的海域照得通亮。 无形的威势令海下动荡起来，之前还对爱丽丝颇为好奇的小东西停在了原地，是一尾小鱼，正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爱丽丝伸出手，从它身上抚摸而过，小鱼就用自己黑点一样的眼睛看着她，连方才的畏惧也好似少了许多。爱丽丝再往前看去，见到的就是广阔一片的海下之景。 她见到有不认识的鱼在匆匆游过，有奇怪的礁石上长满了圆形的层叠的菇类，有海藻般的纤细的植物在摇摆着身体。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受了许多，之前的窒息之感，在冠冕发出一部分的威能后，就减轻了不少。 这验证了她之前的一个猜测。不论是诡物还是遗物，都会给拥有它们的人带来一定的变化，就像是辐射物一样，靠得越近，就会越受其影响。 这是许多人心照不宣的事，可到现在都没有人提出来。或许是因为恐惧，也或许是因为其它，但最起码，在明面上，爱丽丝没看到有系统性的研究与总结。 她继续往下，红色的身影就像是落入到了海中的一点明光。她见到了更多新奇的事物，成群结队的银白色小鱼、遍布孔洞的不成型的珊瑚化石、追逐在猎物后的大型鲨齿动物，和越往下就越诡奇的生态圈落。 她最终还是来到了海底。她预估这里并不是多深的地方。因为有斯维尔小镇作为退路，所以她可以尽情测试自己的极限——她感到自己与女王冠冕联系得更深了，可以发挥出它更多的威能。 她终是见到了一切变化的起源。她看到了一片残骸，是本不该被这片大海收纳的事物。 七歪八斜插在底下的半边海船、露出最尾部尖端的机翼、没有爆炸的弹头、还有一些根本看不出原形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海底厚厚地铺了一层，让人完全看不到其真实的风景。 就是这里了吗？爱丽丝想了下，她知道格兰特想要找的是什么，可如今她根本就不能在这广阔的海域中将之找出。她略一歪头，就做下了决定。 她伸出手，轻轻一点。之前还被收敛起来的冠冕的威能被彻底放开，一阵无可抵挡的气势就这样席卷而出，那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海底生物只感到有极大的危险到来，与生俱来的本能在告诉它们，在那个方向，有可以轻易毁灭它们的伟大者莅临到来。 最外围的生物只想逃走，更近处的则是被震慑到不敢动弹。爱丽丝注意到了，大约是因为那些铺落下东西的原因，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动植物，都长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它们有的是以子弹为眼睛，有的是以铁片为尾巴，还有的是身躯中插入了一根铁刺，但它们都是活着的……尽管每一个，要是被打捞到地面上，都会推翻许多人类建立起来的生物体系。 格兰特正在海上紧张地等待，他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终于见到有变化发生。海面震动起波纹，是从下方传递而来的。可不待他继续去看，他就感到自己身上有一样事物忽然开始发烫，是那枚被爱丽丝交给他的青铜的钥匙。 他心中刚生出预感，一只湿漉漉的手臂就从旁边将他拉了过去，他只看见斯维尔小镇中的景象在他眼前一闪而逝，下一秒，他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疆域。将钥匙当做定位，跳着将格兰特拉过来的爱丽丝就站在他的身边。 见到是海下，他还没来得及感到窒息，就察觉到自己是站在了一个特殊的“域”中，那些外界强加来的压力被减少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转过头看去，就看到爱丽丝一袭红裙，头上有一顶小小的冠冕在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你在看什么？”爱丽丝问。她的声音褪去了稚嫩，变得空灵缥缈，又具有无上的威严。 格兰特不自觉就变得愈发恭敬起来，他弯腰低头，不敢有丝毫不顺：“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 爱丽丝垂眸望他，她天蓝色的瞳孔中无悲无喜，淡淡道：“这是你的愿望，我答应了要为你实现它。” 第82章 第 82 章 海底之下的氛围格外寂静,水流在静默地流动，举目望去，四周都是荒凉一片。这处疆域被看不到尽头的残骸铺满了,就好似是在过往，在这片大海之上,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现代化的战争，他们用战斗机与炮弹互相轰炸,间或有被击中的,冒出火光与烟雾,坠入到这无边的深海中。 终于来到了这里,格兰特却是有些茫然。他知道当年的那一场战争很激烈，但当他看到这里的时候,才深刻地意识到当时的那场战斗遗留下了什么。 他看着这些残骸,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他看向了爱丽丝,这个之前一直都十分沉着镇静的男人，现在的眼中，竟是流露出了稍许的无助。 爱丽丝感到自己似乎进入到了另一种的状态,她漂浮在海域中，只感觉自己的触感可以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她见到那些庞大的战舰已经变成了珊瑚礁的模样，还有很多的人类的残骸被掩埋在其下,这个地方,不仅是一处战争的遗迹,也还是一处人类的墓场。 海底动摇起来，无数的气泡从地面上鼓着往上纷飞，之前那些被爱丽丝气势骇住的恐怖的海底生物们晕头乱向地窜动起来，有的还跌落下去,假作昏倒。 爱丽丝见到有两道红光从一处沟谷的下方投射出来，它看着她，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爱丽丝仿佛能看到过往中的一幕场景。在过去的几十年前，一位受伤濒死的海豚无意间闯入了这里，它或许是想要为自己寻找到救治的方法，也或许是想要为自己寻一片掩埋的土地，那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暂且不知。我们只知道的是，在日复一日地填充下，它渐渐地变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爱丽丝冲它点点头，她将自己的意志散播了出去，不需要招来无形之兽的下位体，她也能感受到海水中其余生命的存在。她尝试着将自己的需求说了出来。 震动稍缓了一些，而后，海中的生灵们像是接收到了命令一般，以爱丽丝为中心，迅速而有序地开始了行动。它们组成一个个的群落，不断地在搜寻些什么。 格兰特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不明白爱丽丝是怎么做到的。只有爱丽丝自己知晓，她以为这是冠冕的“威压”在起作用，但后面她才发现，她这是在将这片海域转化为自己的领土。 遗物的技能，并非是你心念一动，就可以像游戏中的施发方式一样，什么都不用管了，只用等待技能生效即可。你需要自己去操作，去感受它是如何作用出来的，而越是你能体会到，你与遗物间的契合度也就越高，它就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于是他们就见到了，一整片的海洋，都在爱丽丝的影响下，被有序地驱使起来。格兰特就站在她的下方，他仰头看着前方的一切，看到了那深沉悚然的场景被撼动而起，它们原本是毫无规律的，可在这一刻，它们却表现出了幻梦一般的规则之美。 光将海底照耀得深沉庄严，格兰特感到自己好似进入到了神话的场景，他看到了残骸被触动，那些礁石与长草被拨开，渐渐地，露出了下方本该有的颜色。 就像是一片黑的、灰的，突然被涂抹上色彩，一切死的、静的，都复苏出新的生命。他听见有细微的蠕动的声音，是海洋在叹息，在抒发自己忍耐了几十载的情绪。 他看到了熟悉战机的影子，那上面涂抹着看不清编号的斑驳色彩。他飞快地奔跑过去，小心地抚摸上战机的机身，而后，将还留有骨架的舱门拉开，在其中，他果然见到了一具倾颓下的人类的骸骨。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出去搜寻，他找到了十二具的骸骨，将之放在一起后，他突然抬起手，对着他们行了一个军队中的礼仪。眨了眨眼，他对着爱丽丝张口，声音沙哑低沉道：“我已经将他们所有人都找到了，您对我们的帮助，我会一直铭刻在心中的。” 爱丽丝看着他，见到这个坚毅温柔的男人在此刻露出了柔软与脆弱之处。她没有再继续下去了，而是游走过来，牵起了他的手。 没有了刚才的淡漠，收起了女王冠冕稍许威能的爱丽丝又回复了从前乖巧可爱的样子，她将格兰特往上带，又是一阵穿行而过的风景，等他再度稳住后，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海面之上。 喘了口气，他茫然张开双手，道：“我这是……” 就像是做了个梦一样。在梦中，他见到了可怖又可怕的场景，在那里，俱是战争给这片海域留下的狰狞伤口，那伤痕过了几十年都没有恢复，甚至还催生出了恐怖到无法描述的庞大怪物。 但那梦又是美好的。因为他见到了有一位带着王冠的小小女王，她慈悲又善良，愿意为了他这位复生之人，去施展出她神奇的魔法。而自那之后，死域就又变得鲜活与斑斓起来，他甚至真的在这个梦中，与他阔别了不知多久的队员们，再次相遇了。 “别担心，”他听见身旁有人在说：“青铜钥匙只能让你回到原来该在的地方。这一次是我‘作弊’了，将海底暂且化为了我的领地，所以才能将你拉下。” 他转头望去，看到的就是爱丽丝在冲他微笑，她抱着小熊，一点也看不出海底中浩大又威严的风范，甚至笑容还是灿烂的，如她晴空下的金发一般，她道：“可那片区域还是有它的主人的，所以我就没有继续下去。我与它达成了一个协议，我同意了它的一个请求，作为回报，它答应让你带走你的同伴。” 格兰特瞬间就流下了泪来。他偏过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可他的嘴角是微笑着的。 尸骨被带往了斯维尔小镇，那里已经腾出了特定的房间来安置它们。格兰特在回归的路上，对着爱丽丝讲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那还是在九十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世界，是极为动荡不安的。国家与国家之间，不断地兴起战火与争斗。 他所属的，是另外一个国家中的战斗飞行队伍。他们训练了三年有余，终是要踏入这一次的战场的。他们去与敌人战斗，为的不是一些国家间的利益，而是为了保护身后城市的安危。也是为此，他才从自己的家族中出来，去报上了那一期空军训练营的名额。 那个时期的敌人已经占领了他们国家的边界的城市，他们拥有着两千多艘的战斗机，和充足的战备资源与精英人手，而他们，却是因为战线拉长的缘故，不得不抵挡在这里，为的就是阻住他们往外派遣出空中支援。 格兰特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海水很平静，再不见之前的暴怒与疯狂，他悠悠地讲述着，像是要将胸中过多的情感表达出来。“我们是第三支飞空的队伍，”他讲道：“那个时候的战斗还不激烈，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时间等来更多的后方的支援。” “我们出发的时候，我还记得他们面上的神情。”格兰特道：“弗朗西斯是我们中最善谈的一个，他刚刚给他的妻子寄去了信件，嘱托她照料家里的农场，等这个秋天，他就会回去看望一趟；迈克尔有些瘦，他喜欢喝酒，但不碰赌博，据说是小时候被家里父亲训了一顿，将棍子都打折了，自那以后，就再不敢碰赌博了；还有罗纳德，他是个大学生，刚从学校中毕业，之所以加入进来，纯粹是为了满腔的爱国之情……” 他将他记忆中的队友一个个都介绍完了，然后才道：“可就是这一次，我们碰到了敌人派出来的中坚。原来，他们之前的懈怠只是故作伪装，我们收到的另外一条消息也只是间谍的布置。我们在七天前刚刚歼灭了他们五十多架的战机，早就被他们头领盯上了。他们付出了诸多的代价，为的就是将我们这支队伍彻底灭除，之后，再摧枯拉朽地撕开这边的防线……” “队长，”昔日的时光又再次回到他的眼前，说话的是队里最年轻的埃利森，他有一头卷起的棕发，眼眸澄清，嘴唇上还有未褪去的绒毛，他递给他一块水果的硬糖。 格兰特愣了下。 埃利森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奶奶送我的。临出发前，她跑了很远的路，才给我买到的。我习惯在每一次出发前吃上一颗，我、我看队长你这次有些紧张，想给你尝一下，尝一下，就不害怕了。” 他犹豫了下，还是将之接了过来。 埃利森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戴好了自己的防风镜和帽子，安慰道：“别担心，队长，我们都会回来的。” 而就是说出这句话的他，在后来，在击下敌人三架战机后，被另外的两架战机围攻，见到突破不成，便毅然撞上其中一方，与其共同毁落下去。 那个时候的战火将一切声音都掩埋了下去，他连连呼喊了许久，却只是在半晌后，得到一片空白的滋滋回响。他根本来不及悲伤，就被敌人战队中的王牌对手投掷来一颗炸弹，他紧急避开，见到了在另一边的下方，有一抹熟悉的尾翼被彻底淹没。 他的脑子懵了一下，而后，愤怒涌上了心头。他绕了个弯，盯上了之前围攻自己队友的另一架的战机。 第83章 第 83 章 他险之又险地将那架敌机击落,而后又被紧随而来的敌人缠住。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敌军这是将所有的力量都拿出来了。 现在的他依旧还记得,尽管被集中轰炸，但他们队伍中，却没有一人选择逃走。弗朗西斯选择了逆行而去，想要在敌人们的腹地处爆炸；迈克尔大吼着，与另一人同归于尽；罗纳德却是将机体拉高,为他吸引走了三架围聚而来的敌机…… 他们有人是没来得及留下遗言,有人最后传出的,也只是对队友的祝愿。他仿佛看到了,他们曾一起笑着、拥抱着、畅想着未来的场景。 “再见了,队长。” “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希望你们都能闯出去……” “为了理想和荣誉！” “我、我有些害怕，对不起，奶奶……” “我忽然想回到故乡,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尸骨能够葬在家乡的那棵樱桃树下面……” 最后是他自己，在死亡的前一刻，他什么话也没说，而是笑着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经带走了敌人九架的战机，其中还包括了那位一直在追着他的王牌飞行员。 只是，还是稍微有些遗憾。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在沉寂中，他的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一句奇异的问话。 他还能有什么愿望呢？他的一生并没有遗憾残留下来,不过……他想起了自己最后听到的队友的心愿。 他睁开了眼睛。 ===== 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回到了船上。去的时候，“群兽”已经将大部分落水的人都救回到了船上，这一奇景令很多人在往后的一生都回味不已；回来的时候,爱丽丝便将它们遣散了，只剩下无形之兽和将格兰特带回的那只。 爱丽丝没有让它离开，而是让它留了下来。这无形之兽的下位体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站起来的时候，就显露出了它黑灰色的身影。它耳朵尖尖，体态健壮，赫然正是一只分外像狼的捷克狼犬。 它走到爱丽丝身边，舔了舔她的手，但在她的嘱托下，它还是来到了格兰特的身边，蹲坐下来，一双眼睛警戒地看着四周。 他们回到船上后，露西与罗伊也被爱丽丝从斯维尔小镇中重新叫了出来。露西还好，她早就知晓了小镇的存在，罗伊则是一副尚还无法接受的样子。他从没想到，爱丽丝的身边不仅有着那么一只完全不讲科学的小熊，如今都已经发展到了拥有一座怪奇小镇的地步。 他欲言又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露西在里面就已经“教育”过他了，让他答应了不会因此对爱丽丝有什么质疑。 格兰特先回去了小镇中一趟，他需要去将他同伴的尸骨收敛一下，之后，他会去到十一个不同的地方，去让他们回归自己的家乡。 ——这就是他选择归来的原因。 爱丽丝则是回到了悠闲的时光。她的生日就快要到了，是几天后的十月十九日，露西与罗伊正神神秘秘地要准备什么东西的样子，她十分“善解人意”地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穿越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正是八岁。被收养三年后，她就已经十一岁了，在这之后，她又经历了许多的事件，等她过了这次的生日，她也便是十三岁了。 她抬起手，有些苦恼自己在同龄人中不算高的身高。尽管和从前相比，她已经是长高了很多。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格兰特留下的新的同伴却是忽然大声吠叫起来。 它低下了头，前爪挠了几下，一副即将要进攻的样子。 爱丽丝侧头看去，见到的就是之前分别过的温妮。她重新换上了一袭黑色的裙子，头上也戴上了缀花的帽子，手上是一双黑纱的手套，苍白的气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妆容。 她正十分惊讶地看着对她狂吠的狼犬，像是受到了惊吓。 爱丽丝按下了大狗的行动，她看向了温妮，眼神中有了些变化。 温妮笑了下，有些不自然道：“很有趣的狗呢。” 爱丽丝道：“它的感觉很敏锐……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温妮眼中掠过惊异，她撇开了眼神，但想了想，又重新转了回来，她道：“这么容易就被发现吗？也是，”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船上见到的那一幕：“你是拥有力量的人，身边又怎么可能留下普通的狗？” 将手肘置在栏杆上，她望向了船外，外面已经不见一丝风雨的痕迹了，天空晴朗无云，和风吹过海面，激起层层的波纹。她在这里，听见潮水分开，海风迎面扑来，外侧的缆绳在风中细微作响。海天连绵成一片，呈现出一副仿佛从始至终安宁一片的模样。 上面船舱中已经重新响起了音乐的声音，她不喜欢待在那里，就一个人走了出来。当她见到爱丽丝的时候，心中升起的第一个感觉是惊慌，尤其是那只狼狗突然对着自己吠叫，她差一点就要转身逃走了。 但她还是镇静了下来。连她也惊异于自己的改变。她忽然喃喃出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是有一个女儿的。” 元老院是一个以九大家族为顶端，其它诸多小型家族为依附的古老组织。它结构森严、规矩众多，在暗处统领着一个国家超过了千年，如果说行动局是联邦建起的特殊的对异化部门，那么元老院，就是以异化统帅整个国家的另一种道路。 奥赫兰家族就是九位中的一个。 它曾有着辉煌的历史，或者说，九大家族俱都有着它们的兴盛之时。但此时，它却是落入了最糟糕的境地，家族的继承人在一次事件中死亡，其中种种不合理的地方被一律忽视；而在之后，一桩桩的意外也接踵而来，就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所有暗中窥视着的野兽都会闻着血腥味扑来。 “她和你一样，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她失神地回忆道：“但她眼睛的颜色更深一些，像是多瑙河的河水。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阳光播洒下来，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可是……”她呢喃道：“就是这样的她，却是在后来病死了。” 她之前就是在这里，遥望着爱丽丝与格兰特离开。在他们离去后，她的身后寻来的，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家族近侍穆恩，他是一位认真负责，将一切都处理得十分完美的管家式的人物，在她的丈夫和女儿死去后，是他一直在身边帮助着自己，并始终在安慰她。 “夫人，”在人群中，他的面上带着庆幸与放心：“您没事就好。还请赶紧从那边下来吧，您需要添上几件衣裳，海风吹得多了，会损害您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 温妮神色有些苍白：“我没有事……那个刺杀的人找到了吗？其他的人怎么样了？” 穆恩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跟在身后，他低声道：“刺客应该是拥有异化之力的，他打伤了我们三个人，剩下的几人都牺牲了。我们没有找到他，他的目标是您，将我们打倒后，就追着您离开了。您没有见到他吗？” 温妮突然就想到了格兰特在刚来时与爱丽丝说过的话，抓在外衣上的手停了下来，是他们为自己拦下了他吗？她的心中生出了复杂的感情。 他们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舱室。室内很温暖，他们的暖气一直没有关。温妮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拿开，穆恩则是静悄悄地将舱门关上。 “大概是那怪物让他害怕了吧，”温妮苦笑道：“我们这一家还真是不幸，只是一次简单的出航，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故。” “是啊，”穆恩在她身后道：“原本只是想吸引来这片异化之域中的‘鲨齿鱼’，可谁想到，居然会引过来那么一个怪物！” 温妮的动作止住了。她的心头生出了寒意，没有回转过身，而是强笑道：“你在说什么啊，穆恩？” 穆恩靠近了过来，几乎是贴上了温妮的后背，他的手掌从她的脖子后面抚摸上来，冰冷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我其实是不想对夫人您这样美丽的人动手的。”他这样说。 温妮不敢置信：“为什么……” 穆恩叹道：“为什么您要嫁入奥赫兰家呢？” “是元老院？”温妮咬牙道：“是哪一家？” 穆恩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这种尽在掌握中的感觉：“你是说那些腐朽的家伙们吗？加入他们，和当奥赫兰的狗有什么区别吗？” 温妮道：“你是反抗势力的人……什么时候……家族对你们不好吗？” 穆恩道：“然后世世代代继续服侍你们吗？” 温妮哑住了，可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语声颤抖道：“难道爱莎她……” 后面的人不说话了。温妮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她捂住了嘴，不想让人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 “抱歉了，夫人。”穆恩这样说着，终是流露出了稍许的歉意，他抬起手，手臂锁住她的脖子，然后一用力，就要令她这般窒息而亡。 空气流失的感觉让温妮头脑有些恍惚，她挠着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去陪伴自己的女儿了。 “砰！”一声枪响，打断了这场寂静的谋杀。 穆恩撇过脸，手臂放开，温妮趁机逃了出去。鲜血从他的额上流下，他冷冷地看向了那里。 第84章 第 84 章 从另一面走出来的,居然是一个他颇为熟悉的身影，黑色的皮衣下是给人压迫感十足的健硕身体,他手里拿着枪,一张被刀划伤留下疤痕的面上，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你！”穆恩怒极道：“你不应该是来杀死她的吗？” 刀疤杀手有些惊讶道：“要杀死她，和我接下新的任务来解决你，这之间并不冲突啊。” 穆恩表情愤怒起来：“你这是在戏耍我们……” “呵,”杀手收敛了虚假的愕然,他不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杀死了元老院家族中的重要成员,为了避免被抓到马脚,你们是预备了，要在一切结束后，也同样将我送下去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穆恩气急了，他怒吼道：“一些子虚乌有的猜想,你就是因为这,居然敢向自己的雇主出手吗？” 杀手没有被他打动,他面无表情道：“你可不是我的雇主，另外……你身上为什么要带着那个遗物？” 穆恩愣了下,而后，他看向了温妮。 温妮在一边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的恨意溢于言表。他忽然笑了下,嘴角勾起，眼中却是十足的寒意：“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 温妮一直在忍耐自己,她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说。 穆恩从袖中拿出了武器，他对着刀疤男走了过去：“看样子，只能将你先行‘监|禁’了,然后，才能让夫人知晓，她的挣扎自始至终都是徒劳的。” 温妮站在船的栏杆后，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之前遇到的事用几句话说完，至于之后的惊险交手，就更是没多添上几笔描墨。 她只是笑着道：“元老院中拥有着一件极可怕的遗物，它能够将拥有才能的人，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异化界的人，‘监|禁’入狱中，然后，将他们的‘能力’提取出来，交给另一人使用。” 她淡淡道：“就是这件遗物，奠定了他们千年来高居所有人之上的威能。这期间也有数度的反抗，但没有哪一次，能够撼动九个家族的地位。这一次，他们也学乖了，估计是和其中的哪个家族联合了，双方各有算计，想要从内部找到突破之法。” 爱丽丝愣了下：“就这样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好吗？” 温妮摇了摇头：“这在一部分人中，并不是多么严密的事。” 穆恩与杀手间的交锋很惊险，二者都各出手段，穆恩不愧是奥赫兰家族培养出来的侍者，战斗的节奏把握得很好，更不要说，他还随身携带着一件自元老院中带出的遗物，那是一件旧时代早已废弃的镣铐，似乎对刀疤脸的遗物非常克制。 就在温妮都以为自己要败去时候，那刀疤脸突然恼怒地低骂了句什么，然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无法比拟的力量，将之前一直压住他的穆恩给击败了。 她怔了好久，才从这翻转中回过神来。此时的穆恩已经仰躺在地上了，刀疤男也一脸阴晴不定地站在旁边，像是遭受了某种巨大的损失，心情十分不妙。 温妮走到穆恩身前，与他对望了一眼，她深吸口气道：“为什么要对爱莎动手？” 穆恩默默地注视着她，他一直都小看了这个女人，她恐怕并非是在这个时候才怀疑上自己，刀疤脸之前对她的追杀也是真的追杀，如果不是后面发生了怪兽袭船之事，她是真的有可能死在那个人手中的。 也是因此，他才会真以为局面已定。 他道：“因为九大家族只要还留下一个人，那便算不得破灭。” 温妮眼泪无声流下：“那又为什么选择在此时对我动手，你应该知道……” “因为奥赫兰的老家主在昨晚的时候也已经死了，”穆恩倒是没有隐瞒，他知道这些并非是不能说的，他道：“虽然你没有他们的血脉，但名义上还是奥赫兰的人，只要除掉你，奥赫兰就算彻底寂灭了。” “就因为这个？”她走到了穆恩的身边，“就因为这个？！” 她突然崩溃大吼，身形往前一扑，穆恩倏然瞪大眼，他惊愕地往下看去，见到一柄锋利的小刀插入在他的胸口上，而刀柄，正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温妮还不停止，她用力地将小刀拔出，任由滚烫的鲜血迸溅在脸上，然后，又一次深深地插入。“你们有你们的理想，”她颠若疯狂：“但为什么要来伤害我的爱莎！！” 一次一次又一次，她恍如狰狞的魔鬼，又好似痛失幼崽的母兽，她大喊：“口中说着要为了自己的自由，要去推翻那群腐朽的臭狗，那你们就去找他们啊！是他们定下了这一切！是他们要把你们踩在脚下！是他们要榨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但你们干了什么？” “你们连一个尚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也容不下，”她站起身来，眼神落寂，浑身被鲜血染透，看向下方已经瞧不见原本形状的尸体，手中的小刀跌落在地上，她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力气，话语轻飘飘的：“你们不能代表你们的阶级，你们代表的只有自身。” “这世上，从没有一个阶层推翻另一个阶层，”从满地鲜血中走出，这位夫人像是从中生出的黑色曼陀花：“是依靠阴谋诡计来完成的。如果那样做了，那就是代表着，你们只是形成了一个新的阶层。元老院就是过去的你们，你们就是未来的他们，双方之间别无二致。” 温妮在又一次说起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已经平复了很多。没人知道，在浴室中将自己收拾干净时，她哭的是何等的撕心裂肺。她挽了下自己被风吹散的头发，沉静道：“你呢，你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了吗？” 爱丽丝盯着她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将格兰特的故事稍微修改了一下，讲给了她听。她没有说这与格兰特有关，只说是其中一人的后人，委托她来完成先人的遗愿。 温妮听完，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你说的，是百年前那次的空中列岛防守战？”她问。 爱丽丝歪了歪头。 温妮又问：“其中有一人，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弗朗西斯·杜兰？” 爱丽丝睁大了眼。 温妮终于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令她感到高兴的事：“我在没有嫁人之前，本家家族的姓名，就是叫‘杜兰’。” “我应该感谢你们，”她眼神柔和下来：“如果不是你们拦住那个人，我也不会有机会有资本与他谈判，否则，就算我真的察觉到了身边有叛徒，死了的话，也什么都做不到了。” 爱丽丝也同样是十分惊奇。她不由道：“看来他的坚持，并非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他知道了这次的事，也一定会为自己帮到了你感到开心吧。” 风从两人身边吹过。阳光遍洒在她们身上，给她们带去了阔别已久的暖意。好似过往的一切，那些灾难与苦痛，都在这一刻稍稍被抚平了些许。温妮看着爱丽丝，忽然，她开口问道：“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爱丽丝没有说话，但在几刹后，她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温妮拥抱了上去。她的眼泪再一次的流下，而这一次，是静谧且喜悦的。 “爱莎，在另一边的世界，也要幸福啊！” 这世上有无数种分别，有与友人阔别了几十年，得闻对方的消息，跨越过高山与海洋，也要来到你身边帮助你的重逢；有为了昔日的片语，为了实现同伴的心愿，从死亡中归来，也要让他们回到家乡的无声陪伴；还有在仇恨中将自己折磨到遍体鳞伤，甘愿用自己做诱饵，也要让凶手得到回报的母爱，她终于学会了放手，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没有牵挂地离开…… 这些都是分别，是漫长到无法用言语绘出的“告别”，对自己，对他人，对世界。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伤口，可就是这些人，用自己那一点微小的善意、不放弃的坚持、和无所畏惧的勇气，将之缝补了起来。 它们汇聚起来，组成了明亮的光。只是这一点，也足以将所有的灰暗照亮。为什么要去寻找“希望”呢？它们就是希望本身啊！ 分别在两方的人，别害怕，别担心，也不用忧思难解，因为你思念我的心情，就如同我在思念你。“这世上是有奇迹的，我相信，有灵的生物，它们的思念与心意，会跨越过时间的距离，来到它们所想要陪伴人的身边。” 而终有一日，我们会如同那位老费恩和他的海豚朋友一样，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在那个时候，黑暗是我们的幕景，风浪是我们的陪奏，我们会一起笑着告别世间，向着所有观众挥手，然后，一起离开世界这片舞台。 祝安好。 ===== “时间快到了吗？”一个声音有些忐忑问道。 “不，还有几天呢！”一个女声回答他，这熟悉的声音，赫然正是没几次出场的露西。她正在将一个盒子用锡箔纸包起来，想了想，又用缎带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另一人是罗伊，他似乎有些紧张，在一边不停地踱着步。 露西有些好奇：“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焦虑的样子？” 罗伊张开了口，紧急否认道：“不，我没有……我只是……”他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他似是鼓足了勇气，对着露西道：“我先出去一趟。” 第85章 第 85 章 罗伊从船舱中出来。船只已经快要靠近下一个连岛了。他出去打了个电话,对面若有若无地传来鼓励的声音。他似乎更紧张了。 爱丽丝从外面走向这里。她刚才和温妮继那件事后又聊了一会，从她那里，爱丽丝得知了一些其它的事。 那位刀疤杀手将穆恩的镣|铐遗物给拿走了。镣|铐是元老会最高位遗物的一部分,是它用来束缚住猎物的手脚,天然就对其他的人与异物有着克制的作用。元老会一定会将其追回的，但他看样子并没有太多担忧。 轮船在前天夜里偏移了航道,与那庞大怪物的相遇,如果不是异化之力影响，恐怕就是人为的了。她在后期会让人重新来检测一遍，若是得到了验证,所有参与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一位叫做“比奇”的水手在船上的一处甲板上发现了那位名为费恩的老人的尸体。他面色红润,栩栩如生,除了脖子上的扼痕外，不见任何伤口。检查过船上监控,在那一晚，他去过的地方也同样见到了穆恩的身影。她深切怀疑,老人很有可能是死在他的手上。 老者早已死去,身上缠绕着水草,可那一日,却又在众目睽睽下与怪物相会和，就像是逝去后从海中自己爬出。有时候她真的会感慨人类情感的力量,她从前畏惧于此,可在今日过后，她倒是看开了许多。可怕的不是异化,而是人心中的魔鬼。 好的人逝去了，留下的只会有感动与祝福；坏的人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只会给人们带来伤害。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还能在梦中见到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爱丽丝刚想要走入房间中，就见到罗伊在另一边对自己招手。这一幕，和当初在家门外的草丛前是何等的相像？她走了过去，歪头疑惑地看他。 罗伊率先来到了一个小的房间里。这里本来是船员们搁置杂物的地方，但因为是豪华的大型的游轮，所以也很干净整洁。爱丽丝一头雾水，不知罗伊这是准备在干什么。 罗伊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他道：“我、我、我……要和露西在一起！” 酝酿了许久，说出的话还是这样结巴，罗伊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爱丽丝震惊：“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吗？” “啊？”罗伊也震惊，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辩解道：“不不不！我还没有说……啊，我要说的是，我想要追求她！” 爱丽丝依旧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不是正在这样做吗？” 罗伊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他手足无措道：“我还没……不，我是说……我想要得到你的认同……我，我想要的是……” 爱丽丝看着这个大男人在她面前紧张到连话都快要说不出了，他喘息了几下，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心一横，单膝跪倒了下来：“我想和她结婚。” 明明刚才还是无法平静的样子，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是认真到没有一丝犹豫。他郑重道：“我想要和她在往后的余生中一直生活在一起，我想要走入你们之间，成为你和她的家人，成为你们之后可以互相依靠的人。” 爱丽丝叹了口气：“这话你应该去和她说呀。” 罗伊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想要先得到你的认同。因为你是她爱的人，是她的家人，也是我想要共同生活的人。” 爱丽丝有些无语，哪有想要结婚却先来向女儿“表白”的？但她还是在这一举动中感到了一份尊重，她也认真了起来：“你说你爱她，那你爱她哪里？你了解她吗？” 罗伊屏住呼吸：“我知道她是一个善良、负责，会愿意为他人考虑的人。她喜欢在每天早上七点的时候就到达警局，会记下局中每一个人喜欢的颜色和食物，会在工作的时候投入所有的精力，碰到疑难案件时也不愿放弃，而是殚精竭力地抓住每一条线索，直到揪出罪魁祸首。” “她会在工作繁忙的时候点一份披萨，泡一杯咖啡；不忙的时候去下面的餐厅吃沙拉和羊排，有时也会去华国的餐厅尝一尝酸汤菜；喜欢喝啤酒，最好是淡味啤酒，多是‘科罗娜’的牌子，偶尔甜味也行；讨厌抽烟的人，办公室有人抽烟，会毫不留情地上去将之抽出灭掉……” “有一位爱她的母亲，每年圣诞节的时候都会有礼物寄来，她也会请假回去看望她，”罗伊温柔道：“有一个女儿，是收养的，但她爱她，发自内心。” 他看向爱丽丝：“我爱她，她的坚强和疲惫，每一次都让我心生动容，她笑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她若是哭了，我的世界也一样会下雨。我希望你能允许我靠近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们的家人。我会一样爱你，将你视作我的朋友，我的女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试了几次，才颤抖着将之打开。里面是一个水晶的发夹，他将它送了过来，憨笑着道：“本来是想要送一个戒指的，但我朋友说，发夹更实用些，我就选了这个。” 爱丽丝看了看发夹，又看了看他，最后，在罗伊忐忑的注目中，她轻声道：“只要露西爱你，我就没什么问题。” 罗伊欣喜若狂，他拿出那个发夹，比划了下，哆哆嗦嗦道：“我给你带上去？”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低下头，做出示意的动作。 罗伊将之别了上去。 二人在之后一起回到了舱室。他们刚踏入，露西就匆忙转过身来，像是将什么东西藏进了后面的柜子里，她见到他们，挽了下发丝，惊讶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怎么都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看到爱丽丝头上的发夹，她看向罗伊：“这是，你送给她的？” 罗伊点点头。露西靠近过来，在爱丽丝看不见的角度，她无声问道：“可她的生日还差几天呢！” 罗伊同样无声：“这不是生日的礼物……” 这世上总会有分别，但在分别之外，同样也有羁绊生成。你会认识新的人，组成新的家庭，拥有新的未来。如果你的过去是糟糕的，那就忘了它吧，它不值得，你会拥有更好的。 爱丽丝回到了舱室的内居中。两个大人在外面说着悄悄话，她张开手，手中是一小块牛皮一样的布片。 【残破的布匹。你相信吗，它曾经属于一个爆炸弹的一部分。制作它的人，想要造出一种气球武器，让其顺风去往另一个国家，给它造成混乱的伤害。可惜，行恶事者自会败亡，它被反过来狠狠教训了。】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它的材质是绿色的，爱丽丝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如果她可以从那个叫“蒂尼”的庞然大物身上薅出一点东西，说不定还能拿到点蓝色的材料，那片异化之域，所有的异常都汇聚到了那只海豚身上。她预估对方的等级，当是s级中的较高。 可现在，她只得到了这一小片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在她的眼界中威武雄俊的无形之兽走了过来，它嘴里叼着一页金光灿灿的东西，蹲在她身前，将之送出。 爱丽丝有些愕然地接了过来。 接过后，当她看到它的信息时，原本低沉的心情立刻就提了起来。 【下一场剧本入场券（惊悚直播邀请函）】 品质：金 技能：没什么能力，只是使用它，你将会加入到一场诡物与人类的狂欢中。 寄语：将自己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只是，观看着你的人，你猜想一下，有多少是人类，又有多少……是诡物呢？ 爱丽丝差一点就将它丢出去了。她不喜欢出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她奉行要用最安全的方式让自己变强，这既是她前一个世界受到“耳”传身教的影响，也是这一个世界的性质造成的。 谁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异化物，它们又各自有着什么诡奇的能力，她可不想什么时候就倒在地上，死得分外凄惨。 想了下，她将之收了起来。如果不准备使用的话，将之作为一个预备的材料也还算不错。希望这不要引起那什么鬼“直播”的注意。 她又看向无形之兽，抚摸着它头上舒适的毛发：“这东西你是在哪里发现的？海里吗？” 无形之兽摇摇头，将心念传达了过去。 “不是在海中，也不是和那个大家伙有关，”爱丽丝若有所思道：“是在上面最高等的船舱里？” 这艘船上难道刚刚进行了一场直播吗？直播的内容又是什么？ 她心思一转，将手机拿了出来，对着里面的电子幽灵，悄声道：“去查一查，网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直播间。小心一点，不要莽撞，一张邀请函都是金色，对方背后很有可能是禁忌。不要被追回来了。” 电子幽灵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它哒哒回复道：“好的，我尊敬的主人。” 屏幕暗了下去。爱丽丝等了约有五分钟左右，它才重新回到了这里。 一如既往是绿色的文字：“我确实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哦？”爱丽丝感兴趣起来：“它里面在播什么？有链接吗？” 电子幽灵回复道：“我尝试着想进去，但被阻止了。是官方的防护屏障，真是可怕，是一面镜子，它进到了网络里来。我怀疑，它就是行动局中最高等级的遗物。” 第86章 第 86 章 “我怀疑,它就是行动局中最高等级的遗物——镜宫。”电子幽灵虽然是最后合成的，但依托网络的存在，它是爱丽丝拥有诡物中知晓最多的一个,甚至有些连爱丽丝都不知道的，在它那里也能得到答案。 爱丽丝眼中流露出思索：“他们在那里干什么？镜子……他们又要像上次一样,将这可以传播出去的异化给限制在一定区域内吗？” 电子幽灵道：“是有这样的可能。从我与它接触的过程来看，负责那边的‘人工智能’并没有要将触及到了秘密的我灭除。它只是警告了我,远离那里,否则，他们将会予以对等的反击。” 爱丽丝回想起自己与行动局有过的交流,她也是点了点头：“我与他们中的几位相识,如果说这一切同他们有关的话，那可能性确实不大。” “我没有强闯，”电子幽灵的“笑容”不见了，屏幕上出现的是倒置的撇下的嘴,旁边还配上了类似眼泪的点缀，“我的能力其实并不比行动局中的‘智能’强,更不要说那还在我之上的‘镜子’了。” “虽然它的专长并不是在网络上,”电子幽灵有些畏惧道：“但能够从现实中延伸到虚拟上来,这本就说明了它的可怕。有些对于我们是阻碍的东西,对它来讲，或许并不算什么。” 说到最后,爱丽丝从它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点的羡慕。 这让她不禁有所感悟。她看了眼手机,更准确说,是手机中的电子幽灵——现实世界对它而言，是否也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呢？ 但更多的还是对那些最顶级异化物的警惕。行动局现在的规模与构建，都是依托着“镜宫”建立起来的,最近得知的元老院，也是有着一座特殊的“人才监狱”为依仗的，那么，银灯会呢？真知会呢？这两者，毫无疑问是连行动局也需要忌惮的，它们的底气又是什么？ 这世上，又有多少这般可以影响到整个格局的禁忌之物？ 一想到这里，爱丽丝就不由感到了一种紧迫之感。她在穿越来后，遇到过这么多的危险的事件，尽管每一次都渡过来了，还在一次又一次的合成中，拥有了越来越多的陪在她身边的伙伴。但若是她真的碰见了那些敌不过的，她和她的这些朋友们，又有几位能够存活下去呢？ 就像这次得到的那张“惊悚直播邀请函”，说它之后没有更强的存在，她是不相信的。 怀里的小熊抬头看了看她，似是从她用力的怀抱中，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缕急迫。 它想了想，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臂。爱丽丝低下头，与它黑纽扣的眼睛对望了一眼。神奇的是，当她看到它的时候，那缕还未成型的忧虑就转瞬消散。 是啊，连最开始那种险极的境况她都过来了，还有了可以创造出诡物与遗物的金手指，为什么要为那些还未到来的危险感到恐慌呢？ 想到这里，她抱起小熊，在它柔软的面颊上蹭了蹭。 而这个时候，她感到了自己的小镇中有了异动。 见到四边无人，这里又不是监控范围，她一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她就来到了熟悉的街道上。 她抬眼望去，看往的是最中心的位置，在那里，有属于她的镇长的办公处，和……她在之前埋下的种子。 难道……她心中有了个猜测。而就在她来到那里时，她也确实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幕，在原本应该是空无的土地上，长出了一棵已经有了些绿意的小树，在片片的叶片间，有一颗金色的果子悬挂其上。 在小树旁边，杰斐特和格兰特手拿铲子站在那里，他们看着这果子，正互相讨论着什么。 爱丽丝走了过去。杰斐特是最先注意到她的人，面上认真的神情褪下，他笑了起来：“惊险刺激的海上冒险结束了，怎么，终于想起了我们吗？” 爱丽丝看了看树，又看了看他：“你不是说，你对种树没办法的吗？” 杰斐特咳了一声：“这不是……我也算是住在了这里，好歹要做些什么。一直挖矿也是挺累的，帮你想点主意也不是不行……” “那你想出了什么办法？”爱丽丝问。 “不是我，”杰斐特解释道：“是吴联系上了那位给出种子的人，他从资料中找出了可能有用的部分。通过对古文字的解析，他猜想，要让种子长出，需要两个步骤。” “哪两个步骤？”爱丽丝又问。没办法，对这件事，她几乎没有关注。 “合适的环境，与‘天降之星’的‘赐福’。”在一边的格兰特说到，杰斐特负责找出办法，后面很多的事，还是要轮到他来做。“合适的环境让种子复苏，‘天降之星，’”他思索道：“我猜测是陨石。” “别说的那么严肃，”杰斐特笑嘻嘻道：“说是‘流星’更浪漫一些。愿望的种子，要用愿望来浇灌，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格兰特觉着自己挺难应对这种狡诈圆滑又不要脸的人，但他的修养又让他不能在人前失礼，他只好苦笑道：“环境还好说。我发现，这几块的土地都是特殊的，它们会自主供给作物营养，只要是还有生机，它们都会令其复苏，我用了一些普通的花草种子来做实验，希望没有打乱您的布置。” 爱丽丝摇摇头，一挥手道：“我只有这一颗种子，其它的土壤，你暂可随意。” 格兰特就继续道：“待它复苏后，我试过很多种办法，浇过了各种的营养液，都不管用。最后还是……还是这位杰斐特先生带回了一颗很大的陨石。” “前几天，纽克市纳米比亚博物馆被偷了哦，”爱丽丝的手机发出了机械合成的声音：“偷窃的人只带走了其中最大的那颗陨石，其它的一切文物都没有动呢！” 杰斐特假作正在看花：“这几株玫瑰还真是被照料得很好啊，作为飞行员的你还真是热爱植物……” 爱丽丝的眼神已经变为了鄙视：“每当我以为你已经足够不要脸的时候，你都能刷新我对你的认知。” “别！”杰斐特急忙转身道：“我其实是很奉行等价交换的。那座博物馆中潜藏着一个b级别的诡物，是我把它驱逐了，才让馆中的主人没有损失过多！” “是这样吗？”爱丽丝将信将疑，她已经对这人没什么信心了。 “当然，”杰斐特信誓旦旦道，并从外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段绳子，“这是我从那里得来的遗物，有束缚的作用，可以勾住人的头。” “反正我也用不到它，”他肉痛道：“就交给你好了。就当做是我躲藏在这里的一部分报偿吧。” “是吗？”爱丽丝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让树长出也有你的稍许功劳，既然如此，挖矿的工作就暂且停下一段时间吧。” 杰斐特立刻就像是占了什么便宜一样眉开眼笑起来。 爱丽丝看了下信息。 【夜晚吊死在馆中的幽魂，她是在为什么哀悼？是自己死去的爱情，还是那副已不属于她的画作？】 是绿色的品质。 爱丽丝也不失望，她走到那棵刚长成的树前，手刚碰到那棵树，一道信息就流入她的心中。 【愿望果树】 品质：金 技能：慢成长（它一次只能结一个果子）、苛刻（它的成长，需要无暇的欢笑和纯洁的泪水来浇灌，但这只是能唤醒它）、噬星（它可以吞噬很多东西）、垂死（没有足够的营养，它就会走向死亡，除非你可以在千年内使其再次复苏）、（它的需求是无穷无尽的） 寄语：要种树吗？果农的艰辛你真的明白吗？ 好家伙，爱丽丝也被这一连串的技能给震惊到了。她合成过许多的异化物，但没有哪一个，词条中都是这样负面的描述。这样的树真的有必要种下去吗？ 她伸向了金色的果子，对方不待她用力，就自主落了下来。 【愿望果】 品质：金 技能：百变星愿（你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它都会帮你实现） 寄语：“我的愿望啊，是摘下天上的星星，你能够帮我办到吗？”（ps：有这一个技能就够了，它足以胜出所有。） 爱丽丝刚想要发表下自己的心情，眼前的一道变故立马就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金手指模糊了一刹。 尽管只是一刹，但她还是被惊吓到了。一秒后，她看向了金手指，发现那上面竟然多出了一个格子。 格子是幽蓝色的，隐藏在平常的三个格子后。她将精神力放在上面，立刻就知晓了它的作用，是用来放置“多余物”的，可以对每次的合成造成一定的影响。 鉴于它是在拿到“愿望果”之后出现的，爱丽丝想了下，也不在意旁边的杰斐特和格兰特，将手掌一握，就将果子放到了这个幽蓝的格子里。 果子的技能描述立即就变了。 “百变星愿（这就是你的愿望吗？不希望自己的诡物在合成中被伤到灵性，又希望它们能继续陪自己走下去。真是贪心的人啊，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好了！）” 爱丽丝瞬间就高兴了起来。她喜悦的心情是任谁都能用肉眼看到的，她跳了起来，将怀里的小熊抱得高高的。 “太好了！”她抱着它转圈圈，这一刻，这座小镇中，似乎连阳光也变得分外璀璨起来。 第87章 第 87 章 太好了！爱丽丝抱着小熊,她之前就一直想要让自己身边的诡物变得更加强大，但她不敢轻易尝试。因为，她做过的所有合成,都没有保留下材料本身。就算是一件诡物被扔进去，出来的，也只是与它有那么点关联的新的成品。 可现在，合成能力已经明确说了,能为她保留下特定诡物的灵性,她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想到这里，她看向了愿望果树,再也不觉得它的培育艰难了。 爱丽丝的开心是杰斐特和格兰特能轻易看出的,格兰特没有多问，作为英灵,他很有觉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去探寻主君的秘密；而杰斐特则是微微低下了眼眸,他心中思绪颇多,可外表上却是一分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笑了下,故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脚下。 爱丽丝想要尝试一番。但身边的两人让她暂且放下了这等心思。她对着格兰特道：“这棵树必须要用陨石来培育吗？” “是的，”格兰特回答道。心愿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的他在处世态度上更柔和了些：“我让安德鲁帮忙，将那块陨石劈开。再用一些办法,将之碾为粉末,用水灌入,搅拌后再浇下。它很快就有了反应。” 杰斐特在一边插嘴道：“就是需要的量很大。我偷……找来的那颗陨石可是有十五吨重的。” 爱丽丝迷茫地看着他。这么大的陨石，他到底是怎么弄过来的啊？ “可就是这样,它也只结出了一个果子，”杰斐特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世上这么大的陨石可不多啊。” “或许还有其它的办法？”有金手指给出信息的爱丽丝比另外两个正在摸索的人知道的要多的多：“那个金色果子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而陨石，它能与愿望联想起来的，我只能想到它作为流星的那一瞬间。” “你是说，”杰斐特拍手道：“它之所以能对这树有用，是因为它身上寄托了人们的心愿。真正起到作用的，不是它的质量，而是人类对愿望的期盼。” 他深吸口气，这样的猜测，比之前的胡乱猜想要有用的多。他笑了起来：“兜来转去，还是和人类集体本身不曾脱离关系啊。” 格兰特道：“我可以去试一试。如果是真的话，或许能找到第二条路。” 爱丽丝点头道：“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来，有什么想要的，让电子幽灵来联系我就行了。” “是，”格兰特抚胸道：“谨遵您的意愿。” 杰斐特在一边微笑不语。好似对这过于恭敬的礼仪没有任何异议。 爱丽丝也尝试过让其改变，但格兰特却是道：“这只是我生前的习惯罢了。难道您会让每一位来到酒馆的人，都放弃他们过去的习性吗？” 爱丽丝也就放弃劝说他了。她来到了无归的酒馆中，安德鲁一如既往地在调酒，他调试的酒杯中是乳白色的液体。看到爱丽丝到来，他将这杯带点甜意的羊奶送了过来。 爱丽丝坐在他桌台的椅子后。这里的布置在格兰特到来后，就一直保持在百年前的风格中，门变成了双排的木门，吧台后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标签酒，一边的收音机在播放出慵懒随意的歌。 “这里是不是太空旷了？”爱丽丝抿了一口奶，若有所思道。 安德鲁道：“不，这里其实很热闹。” 爱丽丝笑了起来：“作为酒馆中重要的一员，你能够看到很多的逝去的魂灵。它们就像星星一样，悬挂在天空上，它们有大有小，每一位都会散发出自己的光芒。但真的能来这里的，仍旧不多。热闹可还算不上。” 安德鲁也笑道：“可我知道，它未来一定会是群星璀璨的。” 爱丽丝将上半身扑在桌台上，小熊趴在她的头上。在斯维尔小镇中，她总是会放松很多。她双手抱着那杯温热的羊奶，哈哈一笑道：“你倒是比我对它还有信心。” 安德鲁托腮道：“就是不知道他们后来如果真的活过来了，是不是能接受一个没有他们的世界。他们在外面，如果被注意到了，又该如何称呼自己……” 爱丽丝哑然：“你考虑的很全面。没想到这些，是我疏忽了。” 安德鲁就道：“格兰特同我讲述了他的经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我还是察觉到了，时光会磨灭人与世界间的联系，若是亲人和朋友也都离开了，人就会失去定位他们的锚——便像是一叶浮萍，四顾之间，只有汹涌的格格不入之感狂袭而来。” 爱丽丝坐直了身体，小熊轻轻抓住她的头发，她面上的神情也变得端正了起来。思索了片刻，她忽而一笑道：“真是没办法。如果你们真的碰到了要追究你们来路的人，你们就自称……” “自称是‘英灵殿’的人吧！”爱丽丝也没有多想，只是将酒馆的另一个名字给报了出来。她不需要那些逝去的人来为她探寻“真知”，也不需要他们为自己创造利益。如果他们需要一个归处，就将这间酒馆，作为他们最后的倚靠吧。 “借用了北欧的神话吗？”安德鲁手上动作停顿了下，但很快，他便微笑起来：“不错的名字，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为自己成为其中一员感到无比自豪的。” 他十分确信地说着。 爱丽丝又在这里呆了一小会，之后才准备回去那条正在返航的船上。而就在她推开门走出的瞬间，她看到了，有颗的“星辰”从遥远的天际坠落下来。她停了一下，还是继续走了出去。只是，她的动作又稍微轻快了几分。 她来到自己的居室，她知道露西与罗伊正在准备着什么小秘密，尽管她知道那个秘密的内容，但她还是贴心地没有去打扰他们。 愿望果依旧还嵌在那个幽蓝色的格子里，前面的个格子空空荡荡的，像是在等待她将之填满。她试探性地将那块残布，和杰斐特给她的绳子塞了进去，然后才抱起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熊，看着它，她犹豫道：“待会我会把你放进一个神秘的地方，别害怕，只是一小会，你就可以变得更加强大了！” 小熊用它黑色的眼睛看着她，没有言语，只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充分表达出了自己既期待又喜悦的心情。爱丽丝也弯了弯眼，她抱了下它，然后，将它送进了第一个格子里。 心情紧张地点下了合成的“确定键”，爱丽丝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她可以看到，小熊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原先拥有的格子和之后会出现的红色盒子全都不见，她的心提了起来。 小熊有些莫名地左右望了望，正当它想要从胸前粉色爱心的口袋里掏出些什么东西来的时候，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从旁边点了点它的肩膀。它连忙转头看去，就见到一只黑色的连手臂也没有的手掌正捏着一根细细的绳子停在它的面前。 它刚伸出手去，就见到对方迅速将那根绳子送到它的手中。小熊有些懵逼，可黑手已经功成身退地消隐离开了。只有它还站在原地，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是一个鲜红的气球，气球上是一个悲伤哭泣的表情。 爱丽丝看着这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合成的过程，心中有一阵悔意降临——为什么不去用其它的诡物来试一下这个新的功能呢？反正又不是她的金手指才能制出诡物，而愿望果，既然找出了浇灌的方法，迟早会有第二颗的。 但当此时，小熊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灿烂的东西一样。它嘴边的弧度一扬，牵着新出炉的气球，就这样向着前方奔了过来。 爱丽丝下意识地张开了双手，下一瞬，一个柔软的身体就扑进了她的怀里，那哭泣着的丑丑的气球也一阵乱晃，上面的表情更悲苦了。 【恶行气球（爱心小熊的一部分）】 品质：深绿 技能：吊死（夜晚无人时，它会降下带钩的绳子，将熟睡的人吊起，送到城市的最高处）、笑脸（它一般都是哭泣着的，只有在它勾走一人的灵魂时，才会露出可怕的笑）、彰显（将人吊到最高处，在它们被风吹得哐哐响的时候，总是会有它的身影躲在暗处，偷偷地看向下面的人）、自爆（作为由从前炸弹褪下材料制成的诡物，它永远都拥有着一条最后的道路） 寄语：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哈，你不觉着，看到他们死前扭曲的脸，和那些人仰望尸体时露出的恐惧神情，是一件既有趣又有意义的事吗？ 爱丽丝有些惊讶，将注意力又放回到小熊的身上。她发现它的品质变为了蓝色，这……应当是金色愿望果的功劳。技能栏里也多上了一项：飞行（只要你驭使的怪物拥有飞翔的能力，就相当于你也同样拥有了）。 她松开了手，小熊没有掉下去。它手里抓着一根绳子，有些茫然地看向这边。爱丽丝心一软，她拍了拍它的头，指了指上面。 小熊向上看去，见到气球上的神情苦苦地皱起来了，它略一低头，也发现了自己是立在空中的。它略略想了想，将气球送到了爱丽丝的手边。 爱丽丝摇了摇头，她将之抱起，轻声道：“你们都会变得更强大的。这是我向你们保证的话，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她没有动作，但在人类见不到的视野中，她身边的几个影子却是更靠近了些。 第88章 第 88 章 爱丽丝相信,随着她经历得越多，成长得越快,身边朋友也一定会变得愈来愈强大,而到最后，他们也一定会一起到达新的境地的。 她抱着小熊，从房间内走了出去,外面是已经商量好了的露西与罗伊,见到她出来，他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爱丽丝也笑了起来,随后,她便向他们走了过去。 轮船又在船上航行了两天的时间，当他们到达一个位于北部的小岛城市的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下船。没有人能在发生了那样事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待在大海上,他们宁愿去坐飞机、坐火车、又或是换上一艘更安全的船，也不会在“海洋极光号”多待上一刻钟。 在这种时候，他们每个人又都转变为了非科学主义者,相信着那冥冥之中没有规律的运气论。 爱丽丝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她在船上认识的人中，温妮一下船，就被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保镖给接了回去。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配了枪,有几位更是形态各异、与常人不同，爱丽丝猜测，他们俱都是那什么家族中的异化人员。 温妮并非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女人。就算她以前再柔弱,在失去了所有亲人后，她也成长为了可以亲手用刀捅进仇人心口的人。她最后对着她这边笑了笑，挽起肩上的披肩,在身边人的服侍下，进入了车厢内。 来处理这次事件的，是几个穿着一身黑色袍子，比起公务人员，更像是教堂内神父的人。他们来得很快也很急，没有一点行动局人出场时的神秘与快捷。在审讯过船上人后，警告了所有人一番，令他们签下保密的协议，就放他们离开了。 期间有人盯着爱丽丝怀里的小熊看了几眼，可最后也没看出什么。露西和罗伊更是表现得一点破绽也没有，尽管他们知道，爱丽丝或是在他们去到那个小镇中的时候去做了什么。 其他人也没亲眼瞧见她中途离开过。爱丽丝就这样平安地回到了家中。 而当他们刚刚推开自己家中大门的时候—— “砰！surprise！” 一捧彩带的礼花向着他们迎头盖面而来，灯光一下子亮起，从里面跳出来的，是一群头戴搞怪帽的人。他们都是露西与罗伊在工作中的同事，爱丽丝还在里面瞧见了特蕾莎奶奶的身影，她今日换上了一件卡通的装扮服，混在所有人中间。 “生日快乐！”她涨红了脸，极为不好意思地大叫道。 爱丽丝睁大了眼睛，她看了看露西，又看了看罗伊。这两人在身边等候已久的朋友的帮助下，一下子换上了两件同款的动物服，见到爱丽丝看他们，露西做了个鬼脸道：“今天是小爱丽丝的生日啊！” “在十三年前的今天，”特蕾莎奶奶端着一个三层的大蛋糕走了过来，蛋糕上是层层的奶油和水果，在最顶端，有一个牵着裙子的小女孩戴着小王冠，旁边是靠在她身上的棕色的小熊，“有一个无比可爱的小女孩，决定要从天上降生到这世上……” 特蕾莎绘声绘色地讲述道：“因为她对这个世界很好奇，所以抛下了美丽的天堂，决定要来到人们的身边……” 爱丽丝也不禁脸红了起来，她其实并没有这位奶奶说的那么好，并且……并且她一开始也不是…… “但恶魔见不得她这样快乐，所以派出了手下来打扰她。”特蕾莎奶奶“气愤”地说。“呜哇——”罗伊从一边跳了出来，他张牙舞爪地做出些滑稽的动作，试图展现自己的可怕，但所有人看到他只想笑。 “不过没关系，”特蕾莎奶奶很快就安慰起来：“这个时候，就要靠我们的露西妈妈来打倒他了！”露西也跳了出来，她举着一根光剑，噼里啪啦几下就将罗伊打得“抱头鼠窜”。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他们纷纷鼓起掌来，像是在赞扬罗伊与露西的表演，也像是在为爱丽丝庆贺。 爱丽丝瞪大眼看着他们，良久，她才小声说：“我都已经十三岁了……真是幼稚的家伙们……” 她这样说着，面上却已经红彤彤的了。 特蕾莎很快就将蛋糕拿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没关系，不管你多少岁了，都是我们的小公主！” 露西在一旁道：“长大了就是大公主了……” 特蕾莎瞪了她一眼。 爱丽丝被牵到了房子的最中间，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在熄了灯的黑暗里，她吹灭了蜡烛上的火光，每个人都来祝福她，并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爱丽丝环目看向他们，只觉得这一日的晚上格外的短暂。 但又绵长永久。 ===== 山中。 这里是一处无人的寂静之处。一夜细雨过后，太阳还未升起，万物都还沉浸在将醒未醒的迷蒙里，有人正踏着微微的光亮，从雾气中返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的家也只是一座独栋的小木屋。木屋的建筑完好，颜色也是明亮的松木色泽。屋外是绿意磅礴的百多米高的树木林，门前有一块空地，空地再往前，依稀能听见微弱的流水的声音。 一夜没有收拾，门前飘落下不少的落叶。他踩着这些林间的“地毯”，打开了门扉，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翅膀扇动的声音。 “回来啦！回来啦！”古怪的腔调响起，一只黄色脑袋、背上有细条纹，肚皮是绿色的鸟飞到他的身边，一边踱步，一边这么说着。 男人摘下帽子，将这只弯嘴的鹦鹉遮住，换下染上了泥水的外套，将身上的内衣也脱下，赤着脚走入了浴室。 一阵水声过后，他又走了出来，给自己换上了休闲的衬衣和日常的裤子，再刮了刮胡子，就从一个邋遢肮脏的林间劳作者，变为了一个欣赏林间风光的休憩者。 给自己倒上一杯温热的咖啡，他打开自己的电脑，刚想要做些什么，通讯软件就发过来消息。 他皱了皱眉，将消息点开。 很快，他就回复了过去：“我是不会搅入到你那所谓的势力中去的。” 对面发出来一个“微笑”的表情：“为什么不呢？你难道就不想为你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找到一个结果吗？” 男人放下咖啡，码字回复道：“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确实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我想要找寻的东西。但是，”他思索了刹那：“太多了。” “……”对面一阵沉默。 “你想要的太多了，”他认真地回答：“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我看到的是超越了这个星球的某个东西。你被各种各样的色彩包裹在其间，并且还能踩踏在它们身上，我不能理解你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但我想的，唯有尽快离你远一点。” 他想起自己与那人初见之时。那是一次极可怕的演讲，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下面，他们所有人都在看向前方，看着那个身穿白袍，面貌似青年似老人的人。 “世界，”他道：“是虚浮在海面上的泡沫物，彩色的浮华下，是不为人知的内里！” “就像拨开洋葱一样，一层之下还有一层，”他怜悯地看向下方，那是一位向他乞求的男人，他刚刚破了产，起因只是在酒会上得罪了一位庞大家族的传人，他向他道歉，可对方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将衣物脱下，径直走掉了。他以为这就结束了，可还没等他回到家，公司就立刻遭遇到了阻击，仅仅是几个小时，他便失去了所有。 “你所看到的，”他道：“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以为你是其中的一员，但其实，永远有人用洞彻而悲悯的眼神从上面往下看你。你的快乐在他看来是丑态，你的忧虑在他看来是滑稽，你以为你来这世上走了一遭，但在那些人看来，你只是个并不美丽的泡沫。” 金钱上的掠夺、知识上的覆压、权势上的镇杀……这世上真的只有一个世界吗？那为什么，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都不是一个样子呢？ “欺骗、欺压、强夺、暴行……这世间真的有他人向你描绘的那般正义吗？”他向着一位妇女伸出手，就在方才，她向他哭诉自己在家庭遭遇到的不公，还有在社会当中碰到的不幸。她已经竭尽全力去生存了，但不好的事仍是一地向她涌来，而现在，她被她的丈夫挂在了网上，用裸|照和污蔑，来恶意剪辑她的“罪”。唾骂如暴风雨一般，向着她这个柔弱的人袭来。她真的要撑不住了 “你以为它是好的，但下面掩藏了腐尸，你以为它是光明的，但阴影随行而来。”他就快要握住她的手了。 “可悲的人啊，我是来解救你们的，”他温声下来道：“从尘世无知的泥沼中，从凡间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中。” “抛开那些日复一日的无用工作吧！”他大声道：“我来带你们向前，向着螺旋往上的真理之门，向着真正纯白的未来。上升，上升，去体会生命本身的意义，去找到世间的真谛，到那时，安宁与福祉就会主动来到你们身边，你的心灵将会触碰到永恒，你将与我同在，今在，昔在，永在！” 人群沸腾了，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来，他们疯狂地往前涌动，似乎唯恐自己被那只手抛下。他们面上的一切悲苦都消失不见，只余对着未来……最美好的畅想。 第89章 第 89 章 但仅仅这些是并不可怕的。这世界上问题那么多,聪明有眼界的人也不少，他们会看不到这些困苦吗？不，他们都知道。这位演讲之人,充其量只是将他们遭受到的苦难重复一遍罢了,这有很多人都能做到,所以在他之前，许多奇怪的教派都被剿灭了。 而那时的他还只以为，这也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演说者，他需要的是他们身上的“利益”,这“利益”有可能是金钱，也有可能是虚无缥缈的“情绪”的力量。 但后来他知道他错了。这个人是真的有去做事的。那位无缘无故被“体验”破产的人,他的对头也同样将他所承受的体会了一遍,哪怕他的家族是纽克市中最上层中的一位；那位虐待妻子的,他的真面目被人在网上揭露了出来,没有给他留下一点,致其在大众之下，被人追逐暴打，差点死在车轮之下…… 而在那一刻,之前对这种“夸夸其谈”式演说格外不屑的他，心情立时就复杂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用一种单纯的态度来评论它。 “当你处在深渊的时候，”台上人对着众人说：“可有人为你撕开一缕光明？” “没有吗？”他悲悯道：“那好,你可愿随我而去？” 他伸出手：“我来此,不是为了拯救你，而是为了让你有能力也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我给你的,也从来不仅仅是救赎，而是之后无限可能的未来。我追寻的，是最靠近真理的境界。我真切地希望你们能够体会到这一点,我渴望看到你们在思考，见到你们踏上与我一样的路，永远要记住，我会在尽头处等着你们，并始终在注视着你们。” 这场演讲持续了六个小时，台上的人没有将氛围一直拉满在汹涌澎湃的地步。相反，到了后面，他更多的是在叙述自己对众人的期望。作为一位外来者，他起先还没看到，可后面他还是察觉到了，对方正在将某条道路向着诸人展开。 “为什么要为此感到恐惧呢？”另一边的人发来消息道：“我想要的，不是盲从的追逐，而是真正的、经历过思考过后的追随。” “就像是哲人的语录里说过的，”他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思想是可以流传下来的。我想要的，不是任我摆弄的人偶，而是能够有自己思想的同伴。正如你所说，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或许需要的就是你们的帮助，才能窥得更高处的间门隙。” 咖啡上有白烟冒出，刚刚洗漱过的男人端起它，又抿了一口，感到温度已经不如方才温热了，他想了很久，才道：“你可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一方面，”他发过去消息：“心中知晓大众都是愚昧的、不思考的，所以用大量蛊惑的用词来让他们围绕在你的身边，而当他们真的靠近你了，你又希望他们中能够诞生出几个能理解你的……你的贪婪在这一点上也有体现，莫非，在思想上，也会有孤独一说？” 对面也不生气，沉默了一会，才道：“或许正如你所说的，因为想要的太多，所以才会对积蓄力量如此热衷。思想也是一种基石，我想要站得更高，得有更多的填充才行。” 男人摇了摇头：“也是因此，你才不会如同其它宗教那般，用虚无缥缈的画饼来让他们如食下罂粟一样追着你，而是将这一部分筛选出去，得到那些即使没有了困苦，也依旧愿意追随在你身后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是真正有可能认同你思想的。” “你不是在迷惑且欺骗他们，”他一针见血道：“你是在选拔他们。你可以事无巨细地去拯救他们，如圣人如神人，做到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有些能做到的也不愿意做。” “到了我这个层次，那些并不难做到，”那人回复他：“异化给了我力量与底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哪些人是真的需要救赎。我会对他们伸出手，不会对他们道一句谎言。” “但你会漠视那些被你挑选下的人，”山外的空气很冷，外面的杉树还没有褪去潮气，它们一个个沉默地站立着，就如同守卫在外面的威武卫士，“我听说过你们真知会的名声，”他道：“主流的官方将你们归到暗类，你们从来不会在乎常规的律法，对那些既得利益者们的规则也不怎么在乎，明里暗里你们都得罪了，所以他们都不会为你们说话。” “你们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木屋中的人眼神很淡，像是那种冷冷的、光色最为皎洁时的月色，“那些曾被救赎过，却渐渐偏离了你，脱离出去了的；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有加入过你们的；恐惧着，畏惧着你们的……你不会去找他们麻烦，但也不会对他们再网开一面。” “我记得，你们真知会是有着十多位的领柱的吧？”他问道：“他们之中，又有几位可以被称为广义上的好人？” 对面叹息了起来，男人似乎可以看到他赞赏又失望的眼神，他看到他嘴唇开阖吐出一句话：“我并非圣人。”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看来我对你的邀请失败了。不过，没关系，我依旧会在这里等着你，不论是在何种时候、何种境况，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在身边给你留下位置。只要你过来，我都可以做出让步，一些你看不惯的，也同样可以修改。” 他没有再说话了。山中的人深深吸了口气，他感到滚入肺部的空气很冷，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般。他知道能够做出大事业的，必定是有着他成功因由的。但他发觉自己还是小瞧了那个人，能够在如今异化界中，在几方不约而同针对下，依旧能够维持住组织的稳定，身上又怎么会没有独属于他的魅力呢？ 真知会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能随便被击败的所谓的“邪|教”，它是有真正凝聚力的，那些真切愿意为了它奉献牺牲的，也不是那群被糊弄到可以将一手家财交付出的愚蠢之辈，他们是有自己信念、有自己坚持、有自己理想的群体。也正是因此，它才会更加难以被打败。 它不会缺少最顶尖的人才，因为它的首领对人才求贤若渴，愿意对他们无限放开尺度；而越是有目标的人，就越是会对那人伸出的橄榄枝难以抵抗——因为他们都能在他的道途中看到自己的夙愿。 他们的目标都是可以实现的，因为他已经向他们展示了那一幕。 而他，对跟随在其身后的人，从不说谎。 他站起身来，想要去再续上一杯咖啡。他今晚还有一本书要看，是一部很有哲学意义的文学著作，他已经看了接近一半，预备要再看一小节，就上床去睡觉。 他已经在林中勘测了很久，得到的结果并不多。 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者从不矛盾。他不会为了其中任何一样，去牺牲另外一种的时间门。睡眠是必不可少的，他喜欢那种一切都沉寂下去的安然，这让他得到了从内到外的放松。 ===== 爱丽丝这几天都在带着小熊在外乱跑，也许是第一次可以飞行，小熊这几日少有地脱离了爱丽丝的怀抱，在天上飘飘荡荡地看着下方。有人见到了，还以为爱丽丝是在放着一个熊状的风筝，并对其在风筝上系一个气球的新奇举动感到有趣。 小熊也很喜欢在斯维尔小镇上飘荡，它可以在小镇中的任何一处俯视下面的人。它见到有四处巡逻的大群狗狗，在诊所中将不知名的液体混合填入注射器的修女怨魂，还有被购置来的数台电子设备，里面总是会有一个大大的眼珠子在盯着自己瞧。 它知道，这是电子幽灵幻出的一个形态。在爱丽丝面前它似乎很乖的样子，但小熊知道，若是真的没有了她的限制，它一定会闹出很大的阵仗来。 哼，小熊想到，一个个的，都是“奸臣”！ 格兰特近几日不在这镇中。他去到了外面，带着他那群逝去战友们的尸骨。那些战士们的信息都是电子幽灵帮他查询到的，入侵了官方军部的资料，刻录下来后，再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不得不说，这让格兰特的事简单了太多。 杰斐特似乎找到了新的“浇灌”愿望果树的办法，近几日都在不断尝试，他像是对这些上了瘾，哪怕没有挖矿的威胁，也愿意将心力放在上面。在他的努力下，那棵只“吃”陨石的树也好似更茁壮了点，连叶片也多了几片，真是令人欣喜。 爱丽丝会在空闲的时候来看他给树浇水，在十三岁的生日过后，她的身高好像也长高了些，有时会将金色的长发给扎起来，露出小巧的耳朵和红润的脸颊，她的眼瞳是淡淡的蓝色，比一望无云的晴空要更浅淡。而当注视到她眼中的时候，那些沉重的心绪与负担，也一下子犹如被风吹走了，内心轻松无比，仿佛是要即将展翅飞翔。 “只有涉及到了‘愿望’的遗物才有用吗？”她问杰斐特：“不管何种等级？” 杰斐特道：“是的，虽然遗物的诞生都是与人类的情绪有关，但，只有真正有‘许下心愿’这一举动的遗物，才会对这棵树的生长有着促进的作用。” 爱丽丝叹道：“要求这么严苛吗？” 第90章 第 90 章 遗物与诡物的诞生本就是毫无规律的,能激起人类情绪的事有很多，但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有可能产生异化，更不要说,再从里面挑选出涉及到“许愿”的特例了。如果说遗物的需求与陨石的重量等同,那他们还不如去全世界将所有陨石搜集起来。 爱丽丝思考了一下道：“我们可以先去寻找陨石，至于‘许愿’,我们另外再想办法。” 杰斐特道：“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一下那个人？种子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后续的浇灌的方法也多赖他帮助,那些古老的文献也同样是他解读的，若是有他的帮助，我们大概能少走些弯路？” 爱丽丝站了起来，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向杰斐特,对方一脸茫然,像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沉默下来。爱丽丝略一歪头：“总感觉你是在打什么算盘。” “怎么会？”杰斐特连忙叫屈：“我只是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值得结交的人。至于之后你要做什么决定,又不是我能影响到的。” 爱丽丝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杰斐特,在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下,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说实话，她也挺好奇对方与噩梦谷的关系，当初他发布了解决无头骑士事件的悬赏，这是否说明了,他与“安德鲁”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爱丽丝的假期总是那么多,更重要的是，她有着能够将人当定位使用的“小镇传送术”。为了表达礼貌，她选择从杰斐特到达的山脚下开始往上攀登，但她没走多久,就有车辆从上面下来迎接他们了。 开车的是一个非常随和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深棕色的外衣，头发是短短的黑色，他的眼眸温润沉静，似是有淡淡的流光浸润其中，五官的比例没什么特色，但组合起来时，又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 当他看到爱丽丝时，面上没有掩饰地表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犹豫了下，他试探着问道：“你就是……三月兔小姐？” 爱丽丝背着一个包，包里带着并不愿意离开她的小熊。爱丽丝同样将钥匙给了它，小熊也可以自由地出入镇中，但因为出来时只能出现在原本进入的地方，所以小熊一般不怎么使用它。 此地处在北方的群山下，天气有些冷，在来这里之前，爱丽丝就给自己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登山装，是一件淡蓝色的冲锋衣。一头金发被高高地竖起，手上也戴上了保暖的手套，足上踏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脸部红润又有光泽，这让她看起来有了区别于平日的利落帅气感。 爱丽丝也有些惊讶：“你就是‘不具名人士’？”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从车上走下，为爱丽丝拉开了车门，口中轻松道：“我就是‘那位不具名人士’，你也可以叫我‘奈尔森’。” “让你失望了，”他眨眨眼：“今天你恐怕爬不了山了。” 爱丽丝没有犹疑，她坐进了温暖的车厢。车厢内很干净，铺有柔软的椅布，在车子的前方，两个雪人的装饰互相倚靠在一起，在上面，有一束绳结从车顶垂下，中有一小片圆形的表盘，内置一张照片，爱丽丝辨别了下，见到里面是一对笑得很灿烂的夫妇，和他们中间还没长大的儿子。 车子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奈尔森是一位行事风格很温和的人，他手中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中看向爱丽丝：“我有想过你是怎样的人，但没想到，你会这样……年轻，如果我知道你的年岁，恐怕当时，我是不会把事情交给你的。” 爱丽丝透过车窗看窗外，外面的色彩一点点地减少，从山下小镇的多彩转变为岩石的灰白，她不在意道：“很多人也都这样说过。” “但他们最后都承认自己错了是吗？”奈尔森转了下方向盘，车子驶过一个弯道，有点点的绿意取代了之前的灰色，“因为你总是会将事情完成得很好。” 爱丽丝收回了目光，她看向奈尔森：“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那些人，即使后来结果是好的，可若是事情再次发生了，他们还是同样不希望我被搅入其中。” “他们都是爱你的好人，”奈尔森并没有顺着爱丽丝的话去吐出一些锋利的言语，他轻声说道：“正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不希望他人再去经历。这样的人，哪怕是哪里不足，有这份心，也是好的。” 他和缓地说道，语声如柔软的雨丝，不会让人生出被触犯的怒火，反倒是会让人生出深思，开始考虑他话中的意义。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这位奈尔森就现在的表现来看，是一位待人处事挑不出来毛病的人，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面目。 更多的绿色从很高的地方扑朔而来，空气中也带上了松针的气息，四面透出极为干净的冷意，爱丽丝还见到了一处弯弯的溪流，从山壁的上方流淌而来。 连阳光投射到这里，也犹如被添上了一抹白，变得清新淡泊起来。爱丽丝听到了淅索的声音，仔细一看，是一只动物被打扰到了，躲到了茂密的草间，正小心地看着他们。 汽车到了山腰的部位，这里已经尽是泼墨的绿意了，山路变得细窄，乱石铺洒，尽显一派自然的风光。再绕了几弯，就见到一座清雅的木屋正立在尽头处，它的屋顶是三角的，屋身与屋顶一样，都是纯粹的木色，窗户被打开，露出内里壁炉的轮廓。 车停在了屋前的空地上。奈尔森熄了火，又率先下车给爱丽丝打开了车门。爱丽丝打量着这里，只感到自己似是来到了一处世外之所，她耳边一片寂静，仿佛高声一语，都会惊扰到天地。她闭上眼睛，感到自己与世界本身，从未如此接近过。 “咔嚓。”是枯枝从枝干上掉落的声音，爱丽丝睁开了眼，见到奈尔森正在旁边微笑着等待着他，他没有任何不耐，对爱丽丝的沉浸也丝毫不惊奇。 爱丽丝歉意地点头道：“这就是你的住所吗？” 奈尔森走上前去，为她打开屋门道：“算是我的一个家吧，如果情势不发生变化，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我都会待在这里。” 令爱丽丝感到惊讶的是，尽管是自然风的装修，但屋中并不缺少现代化的家具，客厅中有音箱与电脑，室内有沙发和窗帘，有一个很大的书架占据了一面墙，只在另一边，有一个往外延伸的窗台，上面放置着一个圆形的木桌，桌上散漫地打开着一本书。 “有客人！有客人！”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爱丽丝循声望去，见到是一个虎皮的鹦鹉在木子架上跳来跳去，“客人来啦！客人来啦！”没有鸟笼，它振翅飞了几下，又叫了几声后，它突然道：“欢迎！欢迎！奈尔森！快倒茶！” 但奈尔森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将一杯棕色的花茶送到爱丽丝面前，等到爱丽丝端起，饮了一口后，才缓缓问道：“你是来询问我关于那颗种子的事吗？” 爱丽丝端着茶杯，杯子很温暖，她呼出口气，白色的水蒸气就飘荡了出去，她道：“我希望能知道它结出果子更具体的条件，此外，是否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 奈尔森靠坐在沙发上，将一边柜子上的一叠资料拿出，将之送到了爱丽丝身前：“这是我对那个遗迹中可能有用的文献的解读。在那个时期，有着一个‘灵光之种’的传说，据说在更往前的时间，有一位国王曾种下了一棵‘有应必答’的璀璨的神树，它是以天星为壤，人愿为食的树木，国王种下了它，通过它掌握了数百倍于自身的土地。” 爱丽丝静静地听着。 “这与你们写给我的信相符，陨石能令其复苏，与愿望有关的遗物也能使其生长，”他露出思索的神色，十指交叉道：“但，在那个传说中，国王的结局并不是很好。” 爱丽丝面上浮现出好奇。 奈尔森朗念道：“灵光之神护佑着盘陀王的土地，它令他有智慧、有力量、有簇拥着他的人。” “它遍开自己的灵光，为善人行祷、为恶人行惩，是悲愿的拯救者，是天上降下的种，是为众人普度的神。” 爱丽丝道：“这有些像是东边文化的祷词。” “是啊，”奈尔森道：“这是我在另一个国度中发掘出来的种子。当然，它最初的来历已不可考，是随着河流从另一方流来的。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位国王的后果可不怎么好。” “哦？”爱丽丝不由面色严肃了些。 “王的索求无度，人日日夜夜乞伏在神树之下，用鲜血和怨恨来祈愿，他们诅咒这贪婪的王！这残酷的王！这用他们的骨血来享受的王！愿他的身躯被敌人分尸，他的眼睛被马蹄践踏，他的魂魄被敌人的英灵侮辱，他所爱的人，永远也无法到达他所在的彼岸！” 爱丽丝睁大了眼：“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奈尔森摇摇头：“这些都只是我前天解读出来的。这样大的转变，很有可能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这些暂且不重要，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想要浇灌它，最好不要选择那些漆黑的‘愿望’。” “因为它们很有可能，会使这棵树发生不好的变化。”他沉声道。 第91章 第 91 章 奈尔森的告诫不无道理,爱丽丝没有将之忽略过去，她表示自己会将这一点记住，并在后面有所警戒。 而在这个话题后,他们又聊起了噩梦谷的事件。爱丽丝本该早以那次的事来询问此人，因为真知会的参与,使得事件的危险等级提高了好几个度,如果她思虑得更深一点,怀疑发布任务的人心怀叵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说到这里,奈尔森的面上就显出了歉意，他微微弯腰,给爱丽丝的杯中又倒了一杯茶水，语气低沉：“这确实是我的失误。” 他道：“朱诺镇其实是一个拥有很久远历史的镇子。我知道那里面有危险,但危险不应该是在那个时期爆发。” 他目光深邃悠远：“我的曾祖父一家，当时就是定居在那里的,而更往上,他的先辈们,也是同样生活在镇中。镇子里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隐秘,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了。” “哦？”爱丽丝感兴趣起来：“也就是说，你们其实也是听说过‘无头骑士’传说的？” “是的，”奈尔森叹息道：“那是个非常久远的故事。它传出的年代，人们还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奴隶,法律是领主的意志，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将鞭子和烙铁用在与自己种族相同的另一部分人身上。” “他们的索取无穷无尽，‘贪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他看向自己身前的桌面，语气不急不缓道：“说是‘应运而生’，但也更像是从沉寂之中苏醒过来。它表现在世上的一部分，就是一个无底的大洞，将无数的施虐者与受害者们，无有差别地吞噬进去。” 爱丽丝若有所思：“那种东西，你确实不能奢望它会挑选自己的‘食物’。” “就像是一个漩涡，”奈尔森道：“站在旁边，也会被卷进去。人们不知道它是因何而来，只以为这是地狱的门扉，因为受到了黑巫师的召唤，所以才显露于人间。” “有些时候，人们总是会给一件自己不理解的事，套上一个自圆其说的说法。”爱丽丝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杰斐特那里听到的：“可也有些事，是一些人故意隐藏在其中的。这就需要我们自己去辨别了。” 奈尔森微微一笑：“这确实，但我要说的是，所谓的‘地狱的门扉’是假的，可‘无头骑士’的传闻，却是真的。” 爱丽丝挺直了身体，她预感到，自己很有可能要听到“安德鲁”真正的来历了。 果然，只听奈尔森道：“‘贪婪之洞’没有节制地扩大起来，它仿佛无穷无尽地吸取着周围的一切，这种没有掩饰的动作很快就吸引到了当时异化界人的注意。” “当时的人们，”他语气复杂道：“可没有‘行动局’这样规范的组织来维护治安。他们甚至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城镇中永远流传着鬼怪与失踪的传闻，夜晚是死亡的天堂，白日也不安全，谁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浑浑噩噩地死。” 爱丽丝沉默下来，她早就知晓，在这样的世界，这样充满了异化的世界，人类绝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拥有现在的文明。他们能够拥有如今的和平，很有可能是踏在无数人的骨与血上得来的。 “那个时候最顶尖的五个人聚集到了一起，”奈尔森忽然提高了声音：“他们分别是，来自沼泽的藤蔓缠绕在身的绿眸的女巫！游荡在荒野中，与一切野蛮怪物为敌的敏锐的猎人泰勒！侍奉在教堂中，却认为神明无救的亵渎的修女薇薇安！还有劳作在农田中，与啄食腐肉的乌鸦为伴的老农约翰，和最后的，贵族出生的……古斯塔弗斯。”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他们决定要将那一次的‘异变’消除。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各自对其他人有警戒，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单凭他们中任何一人之力，都是无法将那个洞口灭除的。” 爱丽丝对后面的发展已经有所想象了。 “他们只能联合起来，也必须联合起来，”奈尔森道：“尽管他们联合起来后，发现那个洞口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它好似有了新的变化，在它的下面，有一个东西在生成。这种变化……令他们感到了恐惧。” 爱丽丝想起了自己在故事中见到的那个吐火的怪物，它的头上有着弯曲的角，皮肤如岩浆般流淌，火焰遍布全身燃烧，眼睛是恶魔般的暗黄。 “他们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将之尽力压制下去，”奈尔森好似对当初的那段历史无比了解：“在最后一场即将溃败的战斗中，绿眸的女巫下定了决心，她微微一笑，摘去了自己的眼睛，将其抛到火焰的最中心处，然后道：‘我的力量尽皆在此，就用它们来作为奠定一切胜利的引子吧！’” 爱丽丝抿紧了唇，她知晓这些都不是故事，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历史都没有记录的过去，有些人做出的选择。 “然后身为猎人的泰勒沉默地砍下左臂，因为他的异化都是集中在这一只手臂上，是他与一位荒野的巨人搏斗得来；”奈尔森眼神柔和起来，话语犹如在叙说着史诗：“修女薇薇安则是哭着道：‘姐姐，等等我……神啊，我早已决定了不再向你祷告，但此时，还请原谅我必须要借用你的力量，我会在之后为自己赎罪的！’” 爱丽丝摇头道：“她并没有罪。” 奈尔森笑着道：“是的，我们都知道，没有谁有资格审判她。” “而之后，老农约翰则是抽了口旱烟，嘟囔道：‘该死，连两个女娃都去了，我怎么能落在后面？’他没有犹豫，就这样直接冲了过去，”奈尔森叹息一声：“连最后的古斯塔弗斯也重新站了起来，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因为战斗失去了身体，脑袋也是断在了颈部，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爱丽丝张了张口：“他这是……” “我不知道，”奈尔森道：“谁也不知道他那时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人与异化的关系很复杂，他们有可能借用和窃取它们的力量，或是在死后成为它。但在这二者之间，人常常不是其中的主导者，他们就像是一个容器、一个道具，被诡物们拿来施展自己的力量，相处得好的，可以称其为合作，不好的，就是奴役与逼迫了。” “而至于人成为诡物……”奈尔森摇摇头：“这种概率不是没有。但，他们并不能保住自己的理智多久，他们会为自己死前那一刻的情绪影响，在之后，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怪物。就算还有残留，也不过是从前的万一。” 爱丽丝想要反驳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实例。她唯一能说出的，就是海豚“蒂尼”对于老费恩的感情，纵使是变成了怪物，它也还是在最后一刻止住了攻击。但，她不知道它具体的情况为何，并且，它也并非人类。 不知为何，爱丽丝又想起了自己曾见到过的那位真知会中的“圣母”，她似乎是同某种诡物结合在了一起……就是不知道她的状态又是怎样的。 奈尔森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给爱丽丝讲解这些异化界中的隐秘知识，他思维清晰，语言流畅，态度也是从容而自然，他回忆道：“古斯塔弗斯也冲了上去……他们用出了所有的力量，要将那个‘贪婪之洞’压在这里。他们没办法消除它，因为它的来源是源自于人类本身，只要有贪婪，它就有生存的土壤。而当贪婪在人类中又占据了上风，将其它好的情感给压下的时候，那个洞口就会再一次出现。它已经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就像潮水起落，你不知该如何消灭它。” “那后来呢？”爱丽斯被这段过去给吸引住了，就算她知道后续的结果可能是好的，她也仍然想听到更好的消息，譬如说，少一点牺牲。 奈尔森也看出了她的期盼，但他还是有些伤感道：“对于这种存在，他们选择的，唯有战斗。而这战斗，还不是指一朝一夕的战斗。女巫在失去力量后，从天上飘落到火中，被灼烧至死；修女净化了火焰中能使人堕落的力量，并将扩张限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让它无法再变得更强；老农一锄头下去，将那即将要生出的怪物打散，它想要再出来，或许还要再等上个百年千年；而那位古斯塔弗斯，他投入了那个洞口，成为了一位战士，在过去了很久以后，还有人能见到他仍在不休止与什么东西交战的身影……” 爱丽丝已经隐约明白了“安德鲁”的来处，“安德鲁”这个名字是由真知会的那个黑衣的青年赐予的，但他本身，绝非是没有来历的。 他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在黑暗中永无止境地战斗，他是孤独的，因为没有谁能陪伴在他身边，但他又不是孤独的，因为早就有故友的祝愿遗落在此。他因孤独而骄傲，也因祝愿而执著。他所得来的奇迹不是毫无缘由的，那朵交织有他灵魂和诡物力量的火焰，是他千万次战斗后的成果，他才是以人之身压住诡物的第一人——这才是真知会不惜一切也要追求的，所谓人的奇迹。 毫无疑问，他是一位真正的、值得赞颂的英雄之灵。 第92章 第 92 章 战到连灵魂也破碎了,也要与异化之物纠缠在一起，这才是人类中勇气者的赞歌。由此看来，当初那个故事,只写出了人“贪婪”的一面，却没有写到他们后面反抗的一幕。 或者说，那些不是那人想要的。 但，既然要力求真实,那里面也不是没有闪光点的。譬如说，在最后,那位导致了一切的父亲,还是主动选择落入了裂缝中，为的只是让自己的孩子不要继续坚持在这里。在那一刻,她甚至认为，他也不再是那个简单扁平的角色了。 爱丽丝遥想了一下当初几人的风采，不由叹道：“这就是‘无头骑士’传闻的来由吗？一直持续到了后面新时代的降临？” “是啊，”奈尔森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他称颂道：“我没办法想象他的信念是何等的坚韧,但我会一直记住他，并将这个故事记录下去。” 爱丽丝道：“你还少说了一个人。那几位英杰都在与异化交手的战斗中逝去了,但你后面却没有提起那位猎人，他断掉了手臂，莫非就没有对那个洞口造成影响吗？” 听见爱丽丝的质问，奈尔森立刻就笑了出来，他语气轻快道：“当然造成影响了,他的手臂拥有‘巨人’之力，在几度蓬发后，化作了一座小的山丘,将之掩埋了下去。随着时光的流逝，再也没有人能知道，在后来的那个山谷中，曾有一个毁灭级别的洞口，想要吞噬一切，却被人类中的英雄给镇压了……” “我之所以没有提及他，是因为……”他唇角微弯：“你认为，这个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爱丽丝睁大了眼：“啊，你是说！他活下来了？” “是啊，”奈尔森感慨道：“他活下来了。但这也给他带去了强烈的负担。他回到了洞口旁边的聚集地，那个地方在后来发展成了一个城镇，他便定居在那里，一直到百年后都没有离开。” 爱丽丝皱起眉：“为什么要有负担呢？是因为仅有自己活了下来？不，他死去才是悲哀，活着，是一件我们都要感谢上天的事。” “哈哈，”奈尔森笑道：“我们可不信上天……我知道你是想说，活着是一件好事，他不应为自己的存活感到愧疚。可惜那个时候，他的后辈并不理解他，只觉得他性情古怪，且有着莫名其妙的坚持，是一个越老就越难以相处的怪老头。” 爱丽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只能道：“后来呢？后面这个故事流传了下来，说明还是有人能理解他的对吧！” 望着她期盼的眼神，奈尔森道：“是的，他有一个孙子，对他口中讲述的故事极为感兴趣，他继承了老人留给他的东西，也接下了他留下的遗愿，之后的数十代，都一直扎根在那里。” 爱丽丝若有所思道：“你好像说过，你的先辈们，也是生活在那个镇中的，而当初你对‘无头骑士’的传闻也是极为关注，难道说……” 奈尔森笑了起来，他眉目温和，口中却没有正面应答：“谁知道呢？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爱丽丝看着他，想了一会后，点了点头道：“是啊，他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些就都不重要了。只是，那个洞口……” 奈尔森轻描淡写道：“我会继续关注着它的。而且，现在也不是那个时候了，如今厉害的人这么多，我相信，他们能做得更好。” “想当初，”他语气平缓，其中却蕴藏着莫名的力量：“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牺牲自己，不就是为了如今这个时代吗？” 爱丽丝被震慑到了，她瞬间明悟：“是啊，所有的牺牲都不止是为了当下的存活，也是为了未来的美好。若是后来者在这样的基础上都不能将一切做好，那才是真正地辜负了他们，辜负了他们在那一刻无悔的决意。” 故事和记忆可能会模糊，但唯有这份对于未来的希冀与期盼，是穿透了时光，也依旧能闪闪发亮的珍物。保护好它们，便是对先辈们那一分企盼的回报。 爱丽丝道：“行动局应该已经将那个地方重点监测起来了吧？被真知会那样一搞，他们不可能再放过一个疑点。” 奈尔森道：“一个国家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我相信他们能够做好。就是真知会，我听说，应该是有两位领柱参与了其中……”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有不悦。可很快，他就叹道：“我本来是想要去找一下他们麻烦的，可谁知，却不幸碰到了他们的首领……”他摇了摇头。 爱丽丝却是好奇起来，她和真知会打了很多次的交道，但对他们的首领，唯一的印象，还只是当初“圣母”的讲述，她不禁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奈尔森看了看她，想了下道：“很难用简单的言语来描述。他深谙人性，也懂得要如何利用人性。他对更高的境界有着无与伦比的追求，为此到了魔化的地步。对能够理解他，并有可能与其同行的人宽容无比，对那些被放弃的人极度漠视。”奈尔森道：“这不是他没有同理心，而是他的太多，只能选择对他有所帮助的人。” “你……”爱丽丝思索道：“你似乎很了解他？” 奈尔森怔了一下，他低下头，略略检索了一下自己，后答道：“我没办法不承认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有时候人们总是会对有追求有理想的人有所好感，”奈尔森细细剖析道：“更不要说他的追求也是你曾憧憬过的。而人们也会对手中没有亲自染上罪恶的人多一份宽容，哪怕知道他是站在那些人身后的人。” 爱丽丝道：“我好像能想出他的一点样子。” 奈尔森道：“你还是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为好。若是他知道了你，一定会对你产生强烈的‘企图’心的。” 他用了一个不怎么样的比喻。 爱丽丝不由抱紧了从后面背包中跑出来的小熊，她紧盯着他道：“那他的力量是怎么样的呢？” 奈尔森笑了起来：“他所掌握的异化之力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若是落在了有些人手中，或许是连最低级的遗物都不如，可落到了他的手里，就是到达了禁忌的地步。” “哦？”爱丽丝没办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会在不同人的手中，有这样天差地别的区别。 “杰斐特没和你说吗？”而这个时候，奈尔森却是一转话题，颇有些诧异道：“他应该与那人有过一次照面。” 爱丽丝神情不变，但她怀里的小熊却感到了一阵危险的气息，它抬头瞅了瞅没有笑的爱丽丝，顿了顿，自己身上的气势也随之一变。 “他只是说自己窥得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爱丽丝道：“为了避开那人的追杀，他不得不躲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还告诉我，白天他可以出去，晚上却是决不能离开那个隐蔽之地的，因为那会让他被人从人群中揪出来，然后扔进一个可怕的地方。” 奈尔森皱起了眉：“他像是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爱丽丝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不是你知道的更多，而那人却将之隐瞒了下来吗？ 奈尔森又想了想，想不出什么，他无奈放弃道：“或许那就是他窥得的秘密吧。我手中掌握的异化遗物，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加持。我最擅长的是逃跑，虽然在护身和进攻上也有优势，但在观察这方面，并不超出常人许多。” “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爱丽丝发现自己不管怎样高估，都还是小瞧了杰斐特的能力。在他体内的六翼黄金天使沉寂下去以后，他仍是能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逃离，当然，一开始能混进去也是一种本事。他的这种特质，令爱丽丝想起了一些话本与电影中的主角。 反英雄式的。 这样一来的话，爱丽丝忽而想到，她或许能利用他的这种“特性”，去做到一些之前没准备做的事……从前是她太仁慈了，那样的人是作不死的，她应该对他更有信心才是。 “是在一次演讲中，”奈尔森摇了摇头，他苦笑道：“谁也不知道真知会的首领为何会在那里。我本来是想要找其他的两位领柱，但他将我阻拦在那里了。” 他的一件遗物是一双鞋子，能让他去到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一些禁地与异化之域也不例外。就是靠着它，他才在与那人的几次交手后顺利逃走。而杰斐特也是趁此机会，从下面信徒群中悄悄溜走，尽管他也因此暴露了身形。 在一群跪拜下来的人当中，苟苟缩缩试图挪出去的人是真的很显眼。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听见的那人颇为诧异的声音：“咦，这种力量……” “早该死去，却被扭转了现实吗？”他的面上现出了惊喜与好奇：“真是奇妙啊，作为素体，能让寄生体沉寂，身体溃败，却被另一股力量拉了回来。只是一次简单的演讲，却让我见到这么多有趣的人。” 他看向了奈尔森，奈尔森手中持着登山样式的杖，奈尔森也看到了杰斐特，但他暂且无暇理会。用杖在空中画了个圆，他道：“你们在朱诺镇中的‘贪婪之洞’中做了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他便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羊首’做的事吗？” 第93章 第 93 章 是叫“羊首”吗？奈尔森想起了自己查到的资料。 他之一脉尽管还在关注着朱诺镇,但后面却是没有死守在那里了。从他的曾祖父时期，他们就开始向外发展，到了他这里,一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不如当初那般防护缜密。 只听这个人继续说道：“他们要去做什么，我一般都不会详细去询问。‘羊首’那时要追逐的是人与诡物之间结合的问题，我觉着那还算一个不错的命题，就没有去打扰他。” 奈尔森皱起眉道：“你说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其他的领柱,你也不管他们吗？” 这位真知会的首领就笑了起来,他现在的容貌看上去竟有些慈和,他宽容道：“我只用知道他们大方向上是没有错的就行。至于他们各自的方法,我会给予他们最高度的自由。”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奈尔森,忽然道：“如果你对他们有所不满，为何不亲自进来纠正他们呢？” 奈尔森先是茫然了一瞬,很快,他就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在招揽我？” “是的，”这位领袖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但没关系，我从你身上看出了一种特质，它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若是你选择了加入我们,这一些,都可以为之改变。” 奈尔森稍稍沉默了下,接着，他道：“我们连交不懂。可是，我是不会与你们这种人为伍的。” 首领极为可惜道：“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奈尔森想离开这里，他从这人身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团虚无，他并非像是人类，而像是某种自然而然存在的东西，与周边的一切别无二致。 他的鞋子是一种能跨越空间的极高等级遗物，和行动局的镜子不同，它的落脚点没有限制，哪怕要去的地方是在外太空中的某处，它也可以随心而往。这种超规格的位移，便是它作为“禁忌之物”能力的一部分。 但还没等他去到另一个地方，他就发现，自己已是身处一团若有若无的灰色的雾气中了，他本来是想要立即离开的，可眼前出现的一幕，却让他迟迟无法挪动脚步……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口。爱丽丝有些好奇，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见到的东西……是不能说的吗？” 奈尔森闻言失笑，他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才是。我想，每个人在那里，见到的东西大概都不一样吧！” 爱丽丝思索道：“为什么……是因为每个人心念都不相同吗？” 奈尔森夸赞道：“你想的大致没错。我猜测，那份雾气，或许有可能会将每个人最想要的东西带到他们眼前。” “你心里一直不停地在说，他们是假的、他们根本不在这里，”奈尔森喃喃道：“可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否定他们，又怎么能称其为‘最想要见到’的呢？” 爱丽丝微微皱眉，她现在还少有经历过离别……不，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也经历过…… “更何况，那一切真的是假的吗？”奈尔森忽而这么说，像是隐含了某种深意。 可当爱丽丝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将话题偏移开了，“我可以感觉到，”他说：“那个人并没有使出自己的全力，尽管我相信我的飞鞋，可是，在他的面前，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自始至终都没有消退，”他停顿了一下说道：“禁忌与禁忌之间，也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 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爱丽丝不由问道：“禁忌之间，也是有等级的吗？” 奈尔森闻言一笑：“禁忌的数量并不多，你只用知道，在这世上，现在的人类当中，最可怕的两位是谁就行了。” 爱丽丝的脑中立刻就跳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尽管她一直都没有见过他全力出手，对方的形象和姿态也没有一点强者的风范，她也不觉着他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影像忽然就浮现了出来。 她的理智告诉她，其中的一人，定然只会是他。 “那就是，”奈尔森道：“真知会的首领，他的名字尚还无人知晓，会中的成员也没有一人知道；和，行动局中的领袖，那位将一切规整过来，将异化界从最初的局势引导向现在的，传闻中的局长，谢利·奥尔菲斯。” 就像是另一只靴子落了地，爱丽丝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她喃喃道：“想不到，那个大叔，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吗？” 因为行动局若是不能把握住局势，如今的真知会又岂会只是这种规模——她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危险性，只是凭借着外界线索的推断，才得出那一结论的。 奈尔森见她是在想着什么，也没有打扰她，而是端起了自己的茶杯，浅抿了一口。他喜欢这种清新的叶片的味道，这种茶叶是他自己在野外发现的，一系列炒茶的过程也是由他亲手完成的，当他喝下这一口时，脑中回忆起的，是自己曾付出的努力与时间，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满足。 “我和他见过，”爱丽丝道：“只觉着他是一位很普通的人。” 甚至都担心他能不能将一个行动局的人都压下去。因为，他没有展现出作为一个头领的威势与魄力，话语也很多，在他人的言辞中形象都有些过于仁慈了。这不该是一位局长的样子。 可现在想想，或许是自己过于死板了。 爱丽丝在心中反思自己的错误。这个时候，外面下起了雨，雨势很小，像是牛毛丝一样往下飘落。风也不大，微微拂过木屋的窗棂，像是女孩子的手，轻柔地抚着心爱人的脸颊。 二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气氛也变得和缓起来，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中闯入，调皮地在爱丽丝的发间穿过，滴沥滴沥，雨声也随后而来，二者带走了那些因交流引起的急迫之感，缓缓地，爱丽丝感到有一股冷意从皮肤上钻入，从鼻腔中入肺，她的头脑一片醒彻，心，静了下去。 “很宁静是吧？”不知过了多久，奈尔森才慢慢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再纠结异化界中潜藏的事，爱丽丝呼出口气，她轻声问道：“你就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吗？” 奈尔森转过头，望向窗外道：“是的，我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山林才是我的归宿。我喜欢这里的清净。” 爱丽丝道：“那你平常都在做什么呢？看电脑、喝茶、喂鹦鹉？” “不是！不是！不是！”奈尔森都被她逗笑了，可还没等他回答，另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喂！不要他喂！” 是那只之前一直很安静的鹦鹉，没有打扰主人与客人的谈话，只在他们聊到自己时，才忍不住插嘴，是一只很聪明的动物。 奈尔森不禁道：“我可没你想得那么悠闲。当然，妮妮也不需要我来喂养，它一般都是自己去觅食，森林就是它的主场。” 叫“妮妮”的鹦鹉抬头挺胸，在木子架上走来走去。 “看来它是挺喜欢你的，”奈尔森解释了一句，而后才道：“别看我这样，我其实还是有工作的。” “哦？”爱丽丝注意到了，相比较刚才讲述的异化界中的事，现在的奈尔森要更轻松更愉快一些。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举起茶杯，勾起笑容道：“我可是几所大学聘请的知名地质学家，每年都会去他们那里讲上几节课呢！” 爱丽丝观望了一下四周，在那些现代化的家具上停留了一刹，道：“可以理解。”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还有她这幅小大人的做派，奈尔森一笑道：“隐居可不代表着要与现代化完全隔离。我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要依赖现代化的检测，没有了它们，我可就要蓬头垢面地在山林中行走了。” 爱丽丝道：“没关系，我很羡慕你这样的生活。” “但我一年中待在这里面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奈尔森这时候却是道：“人可以悠闲，但最好不要让自己永远处在悠闲当中。” “那你在山中研究什么？”爱丽丝对他的生活起了一丝好奇心：“是地质方面的问题吗？” “我在课堂上要讲述什么呢？”奈尔森回答道：“异化并不是我生活的全部。我钻研的是地质的构造和地壳的变动，还有在这期间，岩石发生的变化。” “这难道是……”爱丽丝的地理学得很好，这些常识性的知识很快就让她想到了什么。 “不错，”奈尔森叹道：“我研究的是地震，这附近有一个地震带。我会每日去记录这山间岩石的变动，若是没有收获，其它方面的钻研，也算是对我地质学的一项补充。” “要不是这雨，”他看向了窗外，遗憾道：“我倒是愿意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逛一逛，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位对很多事都有好奇心，且心细胆大，行动力很强的小姑娘。” “你就一直待在山里，”爱丽丝道：“不去做些其他人喜欢做的事吗？” 奈尔森抬起眼，不解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爱丽丝想起露西和罗伊平日里下班后做过的事：“譬如说去酒吧喝酒、参加聚会、交新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去逛街，试吃美食、刷短视频……” 奈尔森连连摇头：“我知道那些，可以去做，但，没必要。” 他的目光深邃：“生活是需要看个人选择的。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不一样，各自做出的选择也不相同。我不是认为他们的方式出错了，而是，我早就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道路。” “我的父亲曾和我说过，”他面上露出回忆道：“能够找到一件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为之付出一生，是一件非常浪漫且幸福的事。” 他抱住手中的茶杯，这一刻，他的神情是一种柔和的淡然：“他对我说，小奈尔森，也许在日后会有很多人不能理解你，但是，不要气馁，也不要颓丧。因为，生活本就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没有人能够完全替代另一人，所以，如果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要坚持着走下去。” “很棒吧！”他笑着问爱丽丝：“这是他当初对我说的话，这一刻，我也将它说给你听，如果能对你有所帮助就更好了！” 第94章 第 94 章 “你的父母,是一对很温和也很开明的人。”爱丽丝虽然不大，遇到的也是异化中的危险事，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对普通人的生活不了解。有些人是不明白,但有些人,就算想要这些，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阻碍。 “没关系,”倒是奈尔森看得很开,他眨了眨眼道：“就像我说的,‘生活本就是一件很私密的事’,谁也不用将生活活成另一人的模样，我的也不行。” 爱丽丝笑道：“可是你的生活看起来实在是很纯粹又很轻松啊。” 听见爱丽丝这么说，奈尔森却是轻轻否认道：“不对哦。” 他凝视着她,“如果没有我脚下的这双鞋子，研究地质构造和地壳变动,其实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的口气很认真，像是在叙说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如果你想要解决一项难题,那么，最佳的方案,就是到难题中去。” 爱丽丝有些不明白,她道：“为什么要假设这一个前提？” 奈尔森道：“因为在我之前，我的父母,也是与我做同样工作的。而他们,并没有厉害的异化物。” 他开始尽量用简洁又干练的文字，将那一对夫妻的事道来。“他们喜欢研究岩石,从小的时候就有着这项共同的爱好，”奈尔森回忆道：“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也是在那里，他们认识了彼此，并在之后，陷入了爱情。”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奈尔森无奈笑道：“明明可以留在学校过着优渥的生活，可他们还是选择了从校园中离开。他们会去往所有可以研究地质的地方，还有地壳曾经有过变动的地方。他们从一个地下钻入到另一个地下，两人身上永远都是脏乎乎的，可看向对方时，眼角眉梢，都是潜藏不住的爱意。” “我父母的朋友在后来对我说，他从来就不曾想象过，”他道：“这世上还会有这等超脱了世俗、纯粹无比的爱。它构建在理想上，流动在理解里，就像是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的东西，他为此感到震惊和钦羡。” 讲到这里时，奈尔森停顿了一下，爱丽丝不由转移了一下话题：“纯粹的东西总是难得的，但想来，他们都该是幸福的。”她看了一下四周：“这个木屋，便是他们所建立的吧？” 奈尔森摇摇头，他这不是在否定爱丽丝的话，而是在婉拒她的好意：“房屋确实是他们留下来的，妮妮也是他们那时收养的动物。在生育我的时候，他们破天荒地在这里休息了三年的时间，但在这之后，他们又重新一点点地，将时间投入回地质的研究中去。” “他们在维护照料和工作间的平衡，他们也确实做的很好，将我没有忧虑地养大，”奈尔森言语中并没有怨怼，相反，是一种淡淡的想念，他道：“我从那对夫妻的身上看到了很多的东西，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每一次的出行，都是一次浪漫且精彩的出游。” 他仍然还记得，在他们最后一次告别时，男人背着很大的包，将自己裹得鼓鼓囊囊的，女人则是在收拾着一些必要的物品。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男人率先往回招手，女人也看向了这边，他们相拥在一起，一起笑着同他招手。 他们这一次要去渡过他们结婚十二周年的纪念日，但这样的纪念日，也是如从前一般，要去到一处岩石下渡过。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呈现给他们的每一道层岩上的纹路。“我那个时候将脸贴在窗户上，就忍不住这样想，”他笑着道：“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次生命中的意外，他们早已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自己的事业中去。” 而就是那一次，便是他们最后的告别了。 他们在破碎的岩石中行走，他们见到了历史留存在地表下的痕迹，每一次板块的变动，都会给当地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这些都是过去遗留下来的。但更有用的，还是现今才发生过的。他们去到曾遭受过损害的地方，收集着那里的资料，渐渐地，他们也看到了那些承受着灾害的人们，他们感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是一座国外的城市，他们是追寻着板块的移动而来的，在那里，他们预测到了即将有可能发生的碰撞，”奈尔森道：“可那个时候，他们的研究还没有得出成果，具体的检测的方法在世界上就更是没有，他们纯粹只是凭借着自己对于地质的熟悉而得出的结论，如果他们去提醒那里的人，结果却出了错，那后果就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爱丽丝没有说话，她发现，这世上总是有些人像星星，你们看不见它们，可它们始终就在那里。 “他们没考虑那么多，没有犹豫地去通知了那座城市的主管者，并用最简单也是有用的理论说服了他。”奈尔森道：“那城市的官员也是位果断之人，在下定了决心后，就立即启动了城市警报系统，用全部的人力，最大限度地去疏散群众……” 爱丽丝道：“最后的结果应该是好的吧？” 奈尔森神情很复杂，有淡淡的悲伤夹杂其中：“他们是正确的，也是不正确的。” “他们的预测对了，但他们仍是低估了那次灾害的程度，”他叹道：“有数十万人被疏散了出去，那些人是获得了拯救。可他们自己还是和剩下的人留在了城里，尽管剩余的人已不足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但他们还是选择了留在其中，为解救剩下的人做努力。” 爱丽丝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总是能听到一些悲壮却又无法挽回的事，而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对人类这一族群的未来有了更多的期盼。 看出了她的心情，奈尔森道：“抱歉，让你听到了太过沉重的故事，”他笑了起来：“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想说的不是这些的。” 爱丽丝闷闷道：“他们最后也仍是在一起的吧？” 奈尔森愣了下，可随即，他的声音也稍显不稳起来：“当然，他们是在一层石板下面，彼此互相拥抱，面上也是带着笑的……” 二人都被这种悲伤的情绪带入了沉默中。或许是因为这个故事是他讲述的，将氛围带到这种地步的也是他，所以他很快就开口道：“我最开始只想说的是……” “去选出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奈尔森道：“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实现它。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而在此基础上，”他道：“若这件事能给你带来金钱上的收益，那就更好了，这意味着，你将工作与兴趣结合到了一起，这一点，是许多人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而若在这之后，这件事又能够给他人、给社会，带去有益的影响，那就更是了不得了，这意味着在很久以后，都会有很多人记住你……” 爱丽丝道：“你也是吗？你对地质的热爱，是出自本心，而不是想要继承父母的愿望？” 奈尔森立刻就笑了起来，他毫不犹豫道：“是的，我对这项研究的热爱出自本心。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是受了他们的影响，但后面我发现，我对那些星球历史镌刻下的纹路，那些暗地里不被人观测到的变动，都十分地感兴趣。我对它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奇心，并是在慎重思考后走上这条路的。” 爱丽丝明白道：“原来如此，或许正是你的这一份热爱，与目标无关、与成果无关、与一切的利益都无关，所以，才能对那人的招揽毫无动摇吧！” “要拒绝外界的诱惑，”爱丽丝抱着小熊道：“不是让你裹足不前，也不是要让你排斥一切；而是要让你自己变得强大且自信，当你的内在足够丰富了，那些锦绣团簇的谎言，就再也撼动不了你；你会走得更快，且更稳。” 奈尔森笑道：“看来你已经很了解我了。这份对我的夸赞，我就暂且收下了。” 爱丽丝一本正经道：“我现在相信你的确是教授了。你在大学课堂上讲课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学生来听你的课吧？” 奈尔森道：“那时候的我，可不会讲得这么详细。更多的是专业上的知识……但是，后面的话我也同样讲给过他们听。” “我知道坚持去做一件喜欢的事是很难办到的，”他高举起教材道：“可是，你不必从一开始就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你可以一点点地去做，一点点地去熟悉它。甚至在后来忘了也没关系，你不必通过它去得到什么，想起来了，就随手做一做。你们要记住，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这之中的过程，是过程中你的心情！” 他对着他的学生这样说：“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在生命最后回想起来的时候，拥有令自己感到开心愉快的记忆；而我今日的这番话，若是能后来对你们的人生有所益处，那便是令我感到无比喜悦且欣慰的了。这是从前我收到过的祝福，现在将其转赠给你们，祝你们都拥有光明的未来！” 他这样说着，对那些年轻如朝阳的人们，发出了自己的祝愿。 他看着他们，就如同此刻看着爱丽丝。他知道爱丽丝与他们不同，她更小也更聪慧，还掌控了巨大的力量。 可他知道，她是能理解自己的。 第95章 第 95 章 这世上的诱惑那么多,总会有人拥有的比你更好，只有自身真正富足了，才可以心绪平静地去面对那一切。而“富足”一词,又不仅是指物质上的，因为物质的等级是没有尽头的,只有精神上的强大，才可以无惧面对风雨。 爱丽丝不知道奈尔森为何会向自己叙说这一切,但他借用自己的故事，给自己展现出了另一种生活的方式,她或许不会如此去活,但她能从中得到一些东西，这大概就是奈尔森想要的吧？ 他们在这里坐上了一下午,下午的雨细小又绵长，给他们营造出了一个很好的氛围。在讲述完自己父母的故事后，奈尔森就给了爱丽丝一段时间去消化。他自己则是端出了一本厚厚的大夹子的资料，从中将一叠指节般厚度的文件送到了她的面前。 里面不仅有他对那个遗迹和愿望果树考察的成果，也还有一些他搜集的真知会组织的信息,爱丽丝看过以后,才算是对这个组织有了一个最基本的了解。 真知会是一个新兴的组织——别看它如今占据了异化界的部分江山，但其实，它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只是在五十年前。那个时期,没人能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所有人能知道的是，它的创建者是一位不知来历的神秘男子。 他拥有很丰厚的学识，囊括了世上所有方面的神秘知识，他的语言仿佛拥有魔力,能够轻易撬动人心薄弱处，他对许多人都伸出过橄榄枝，而那些，无一不是异化界中最出色的存在。 很少有人能拒绝他，他就像是一份毒药，抓住了人们最渴求盼望的地方，每一位加入了真知会的，都会对其有着一种狂热般的信任，他们相信他能将他们带到螺旋的真境，是即将拯救他们，将他们带离这个泥潭世界的未来圣人。 而在其之下，是为领柱，领柱的代号各有各样，一般都是依据着他们的特征来取名的。爱丽丝在其中看到了“羊首”的名号，他的资料比她想象的要多，但关于近期的，却是丝毫没有——他曾是一位科学家，还是一位差点获得科学界最高奖项的研究者，他在学术课题的选择上有所争议，但他本身的能力却是无法否定的。在他接受了真知会的邀请后，他所有的研究，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限制。 而超过了边界的科学，也就成了疯狂血腥的代言词。 领柱的数量总共有十三位。在除“羊首”外，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他的特殊之处不在于他的能力，而在于他的背景。他的能力其实也很神秘，但更吸引人眼球的是他身后的财团，里格斯。 联邦是一个金钱的国家，有了资本，就拥有一切。而多米尼克·里格斯，代号“玩家”，他后面的家族便是一个新生代的资源家族。在二十几年前与真知会接洽后，这个财团就像是滚雪球一样，在联邦的最上层越滚越大，它涉及到了社会的各个方面，不仅是普通的衣食住行，还有医疗和军事，它也往里面插了一脚。 真知会虽然是一个异化界的恐怖组织，但它却对普通人方面一点也不忽视，甚至，它还在其中花费了大力气，堆造出这么一个资本的怪物出来。 爱丽丝越看越心惊，继续往下看去，她在里面看到了“圣母”的资料，但这些都已经被划去，毕竟她已经逝去了，而死者，是不会对现在再造成任何影响的；有关自己在噩梦谷中见到的那位黑衣的青年，奈尔森也特意重点标明了，他的代号可能是“作者”，其在外的假身份是畅销书作家“肖恩·琼斯”，代表作有《安妮·卡塔尼亚游历记》、《树间的小屋》、《噩梦谷》，目前已经死遁，大概率是抛弃了这个身份。 看着那张发间微秃、面貌虚肥、身形猥琐的照片，再想想她见到过的面目魔魅的青年的脸，爱丽丝不禁有些无语。是不是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都毫不珍惜自己的容貌，为了不让人扒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一个伪装，就可以下如此狠手，还真是“牺牲”大了啊！ 而在这几位之后，爱丽丝又看到了两个全新的名字，分别是“画师”与“玩具商”，或许是他们行动的少了，有关他们的资料并不多。但从他们的代号上，也可以看出他们的一丝信息。爱丽丝只是匆匆将他们掠过，然后，将目光投注在了最后一个上面。 “教皇”，诺森·厄尔曼，“荆棘教派”的创始人，曾经闻名联邦的连环“荆棘杀手”，死在他手中的，最低不少于二十七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在德行上有亏损之人，但也有无辜者，只是稍有瑕疵，就被判决死亡。 他曾经掀起了一阵“连环杀手崇拜热”，因为他事迹的风行，令许多人为之疯狂，不少人都会给他写信，从世界各地飞来的信件，每一年都有数千封之多。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他被捕一年后，有一千多人围聚在南加拉大监狱外，声称要与其共生。这等违背了人类观念的事，令当时的许多人极为不解。 虽然改换了名字，但“荆棘教派”与“荆棘杀手”在作风上的相似性，还是让人立即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尽管“荆棘杀手”已经死了，但他死亡后不见尸骨的方式还是给他的死亡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因素（在这里，爱丽丝看到了露西的名字，她曾经的调查也给这一层怀疑献上了佐证），所以，诺森·厄尔曼，就等于过去的“爱德华·弗格斯”，这一点已经有了百分之十的可能性。 不要怀疑一些专家对人类的研究，死而复生并不是一件没可能的事，你可以尽情伪装，他们也可以大胆猜想，更不要说，诺森·厄尔曼也没有要全力隐藏的意思。 而在这之后，爱丽丝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爱丽丝·克莱斯，为警员露西·克莱斯收养，八岁时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其死亡可能为“荆棘杀手”的崇拜者伯特·德蒙斯所为，厄尔曼曾绑架过露西·克莱斯，为的是将其子女从她身边带走，被行动员格林·桑博思所阻，依据某部分资料（这里被用密语代替），怀疑其拥有异化之力。 爱丽丝抬头看向奈尔森。 奈尔森摇了摇头，他摊开手道：“我想要去找真知会的麻烦，总要对它有所了解。在这之前我并不知晓他们，是在要行动前，花费了大代价，从他人那里得到的这些。如今看来，却是对我一点用也没有。” 是啊，碰上了不在资料中的首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是认出我来了吗？”爱丽丝手指停留在自己的那一页，细细声问道。 所以才给自己讲了那么多，既是为了劝诫自己，也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倾向。 奈尔森看了一眼她目光停留的地方，面上先是闪过思索，但很快，他就立即明白了过来，惊讶一瞬即逝，他点了下桌面道：“不，这上面没有照片，我并不能将你同她联系起来。” 他们互相介绍了自己，但爱丽丝也只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联邦中名字相同的那么多，甚至有的连姓氏也是一样的，奈尔森还没有脑洞大到仅凭一个名字，就将没有关联的二人联系在一起。 爱丽丝看了看他，辨不出他这番表现的真假。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他的说辞。她也不在意自己“身份”的暴露，对她来说，该知道的应该早就知道了，既然行动局连当初的那次绑架事件都没有再过问，这代表了他们不会将自己与那人捆绑在一起，这是一件好事。 奈尔森笑了起来：“我只是……大概是对年龄小一些的孩子更有好感吧，我愿意和你们谈话，那会让我感到很高兴，有畅所欲言的感觉。更何况，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事是不能对人说的。” 爱丽丝点了点头，她没有再看下去，后面的资料有一多半，讲的是真知会的架构，和在领柱之下各职司分工的事。爱丽丝曾见过一位真知会的处决人，他应当就是这下面部分中的一员。 他们继续在这里聊了一些生活方面的事，爱丽丝喜欢这里的氛围，但她还是没有在这里多待。她现在想要回去，想要去见一见那位隐瞒了她很多事的人。等到雨停了，她就走下了山道去。 山道一边是斜往后移的山壁，一边是不见底的山崖。她走过去的时候，能感受到扑面迎来的冷风，山下的树林郁郁葱葱的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风一吹，便能够听见哗啦啦歌唱般的声音。 一切都是湿润的、也是清新的。她还要走上一段时间，才能够走下这处寂静的山道，拒绝了奈尔森的送别，她独自一人走下山去，为的，大概就是现在所见到的这一幕景吧。 而在即将从山高处下去时，她忽然回过头，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显眼的地方，见到自己望去，就伸出手，用力地摆了摆，像是在道别。她转过了下一个弯，这个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他被掩埋在了这片山林中，像是疏忽的幻影，昙花一现后，便再次回归到了自己的生活。 但她知道他不是。他退可出世，进亦可入世。无论怎样，都看他自己的选择。 这大概就是山中人吧。 第96章 第 96 章 爱丽丝在走向山下的时候,身形一闪，蓦然消失在了原地。她来这里，是为了看山,也是为了看人。既然已经与奈尔森告别，这趟旅程便算是完结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而已。 说实话，她有些羡慕奈尔森的生活。出世的时候可以尽情研究自己的所爱,入世的时候又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搜集来自己想要的资料,这种不管在哪种状态下，都能够游刃有余的姿态，彰显出了他强大的自信和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或许，他本身的充足，才是他可以选择如此生活的底气。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长大以后会是何等模样，但她想，她喜欢他的那份天塌不惊,和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的悠然。 她回去了斯维尔小镇。镇子里已经有了一些生气,安德鲁的酒吧又换了一个模样,是现代所流行的装饰，当她从路边行过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憨厚的男人从前面走来。见到爱丽丝，他有些喜悦,也有些紧张道：“镇长小姐！”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称谓。大概是因为爱丽丝的年龄，从来就没有过像她这样大的人，能身居此般高位的。最起码巴姆没见过。 他是一个三十年前的水管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英灵殿”选中，在他简单的观念中,这等类似神话中英雄居住的地方，不该是他这个脏兮兮的、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人可以踏足的。在这些天里，他一直很忐忑，生怕自己被此处的主人遣返，他还有迫切要去做的事。 但爱丽丝没有要放弃他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不时挠头的男人，在一场车祸的意外中，救下了被卷入其中的两名孩童。这件事没有被报道出来，甚至那两位孩子的家长也没有要去感谢他，他只有一位被前妻留下的孩子，来悼念他的人都很少。 可爱丽丝觉着，并非要做出很轰动事的人才算是英雄。格兰特击溃了那一支“无敌”的国外飞行队，算是为国争光的“英雄”，而巴姆救下了两位与他无关的孩童，同样能算得上是“英雄”！ 相比较于那些在历史上只留下名气，但实际上恶迹斑斑的人，巴姆这一类，才是她更乐意接受的。或许是她那所谓父亲的影响，也或许是在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份天真的善意，她希望自己能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也许以后她会有所改变，但现在，她还是想要随心意而定。 她点了点头，一脸正色道：“你在这里过的还好吗？巴姆。” 曾是水管工的男人赶紧道：“这里当然很好，我很喜欢这里。安德鲁先生对我很友善，格兰特先生也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就是这里……空旷了点，有些地方，我不怎么敢进去。” 空旷吗？爱丽丝想，这个问题，不仅安德鲁和自己说过，杰斐特也同自己说过，虽然他们的心思不同，但他们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她需要将这个地方发展起来，斯维尔小镇不仅是他们的后盾，也是她的领土。而等它扩大开来，未来就不只是一个镇了。 想到这里，她便道：“没关系。只要你还是镇中的成员，不论你去到哪里，它们都不会攻击你的，而若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去向它们求助，一般来说，它们是不会拒绝你的。” “是这样吗？”巴姆缓了下心。他曾路过了一家诊所，诊所中黑袍子的修女正在调配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液体，见到他，她看过来一眼……他浑身像是立在了寒冷的冬天里，不敢多停留一刻，赶忙就离开了。 “是的，”爱丽丝很肯定道：“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而不管他们是何来历，你都可以去接触他们。等到你完成了心愿后，就可以定居在这里，做你想做的事。” 巴姆有些愣神：“做我想做的事？” 解答了他的疑惑，爱丽丝看他许久没有动静，就先去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矿石场是在小镇的边缘，它有一半是裸露在地上，颜色是灰褐色的，上面还留下有开凿的痕迹，是杰斐特曾经的功劳，虽然他也没有做很久。 “……这里，”爱丽丝想要找的人正是在此处，他戴着一顶黄色的盔帽，在指挥着另一人做些什么：“沿着这些纹路下去，在下面，很有可能会产出特殊的矿石，那是我们镇长想要的。若是数量多了，又或是凿出了更贵重的，她说不得会奖赏你点什么，当然，你要知道，在这里，不会有比她的看重更重要的东西了。” “杰斐特！”爱丽丝大声道。 杰斐特被吓了一跳，他往这边看来，见到是爱丽丝，就收敛了异样。他笑了起来，张开双手，迎面走来道：“哦，我亲爱的爱丽丝小姐，你已经带回了愿望果树更多的资料吗？想来格兰特应该会很高兴的，他方才还在头疼果树日常培育的问题，您的归来，对他来说，正是及时之雨啊！” 爱丽丝气的咬牙：“别岔开话题！” “你明面上说让我为了果树的事与奈尔森相见，但其实，你是为了真知会的问题，才让我去见到他的吧？” 杰斐特想要装傻：“怎么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躲他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你特意去得到他们的信息？” 爱丽丝瞪着他：“奈尔森说，你混进了他们首领的演讲场，还被他发现了身上的特殊。如果不是那时他吸引住了那人的注意力，恐怕你早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了吧！” “对不起！”杰斐特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道了歉，他低头弯腰道：“我确实与他打过照面，发现他的秘密也是因为被引动了体内怪物苏醒，它看到了一些可怖的事，瞬间就被打落到更深处。他抓住了我，却对那家伙一点也不感兴趣，反倒是对维持我生命的力量十分好奇……我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趁着他被另一边吸引去注意力逃了出来……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你说，我担心他会因为我而找上你，这样的话，就一切都是我的错了！” 爱丽丝瞧着这个混不吝的家伙：“你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是没准备说的吧？但后来，大概是良心还没彻底死去，才让我去得到有关他的消息。这样一来，若是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也算是有了准备？” 杰斐特撇过脸，似是默认了。 爱丽丝其实没有那么生气。杰斐特不知道的是，教皇的存在，让她本就天然处在真知会观测的范围内；行动局尽管早已隐匿去了她的资料，但她的实力，让她就如出头的锥子，根本不可能被人忽略过去。再加上与好几位的真知会的领柱有过交集，说不定，那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自己。 这不是毫无来由的猜测，而是她已然有了的预感。 “那我还得感谢你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爱丽丝“气急而笑”：“就算没有第一时间向我示警，但后面还是坦白了？” 杰斐特有些惭愧。他其实是根本没有这种感情的，但在爱丽丝救了他以后，他竟是有些拙于表达自己。他没有说的是，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道出，其主要原因，是从心中生出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害怕。 明白这一点过后，他面上现出自嘲，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抽了一天的烟。 爱丽丝瞅着这人一副心虚的样子，她笑了起来，语气“强硬”道：“看来你不受点教训，是不知道自己错了……” 不对，杰斐特茫然，他不是已经认错了吗？ 从怀里掏出一张长形的金光灿灿的券，将之放到他面前，爱丽丝道：“或许你应该到这里面去看看……” 接过券，杰斐特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像爱丽丝那样能看到一样物品的信息，但他与生俱来的灵觉在告诉他，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东西。 爱丽丝收起了自己故意装出的怒气，她是想要让杰斐特为他的隐瞒受到教训，但她也和他一样，不会在正事上耍弄心机。尽管绕了个弯，但杰斐特还是向她表明了自己的错误，而她是想要让他受到磋磨，可也不会因此隐瞒这件事的危险性。 “这是一张邀请券，”回复了从前的冷静，爱丽丝道：“行动局已经将它影响的范围给封锁了起来。我怀疑它是在网络上散布开来，利用的是人们对手机和电脑的依赖性，以最新的直播形式出现在人们面前，你要多注意这一点。” 杰斐特刚想要说些什么，一道寒光就从他的侧面袭来，他没来得及躲，寒光从他的手间迅速划过——于是，他便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金色的券在他的手中裂成两半。 两半的券化为了粒子，在空中消失不见。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杰斐特的身体。他像是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爱丽丝瞳孔一缩，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斯维尔小镇，恐怕还不能脱离那所谓“惊悚直播”的影响。她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大家尽快到达一个新的等阶，这样一来，才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浪潮中，维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她转过头去，看向了在场的另外一人。那人头上同样戴着一顶黄色的盔帽，手中持着一柄石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第97章 第 97 章 这是一位年轻的男性,比起格兰特还要更稚嫩一些的样子，他头发是微曲的棕色,一双眼睛是浅碧的色泽,他现在正手拿着一柄石镐，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敲下去。 “路比·莎菲曼是吗？”爱丽丝走上前去，问他。 “是,是的！”这年轻人紧张地看着她,像是下一秒就会将石镐扔掉，转身就逃。 爱丽丝有些无语，她招了招手，一刀将杰斐特手中邀请券斩断的小熊就从她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它怪异地冲他笑了笑,让他几乎以为其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爱丽丝也同样知道他，说实话，这人被选中是有些戏剧性的,上一位巴姆是因为救人而被选入英灵殿，而这一位,他则是在一场车祸中，下意识地别开车辆，让开了一边一家三口的位置,冲入到大桥下的海水中,窒息而死。 这纯粹就是个倒霉蛋，车祸的因由不是因他而起，造成这一切的人也没想过找他麻烦。他虽是个富家子弟,可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年纪轻轻时死去，不得不说挺悲哀的。 爱丽丝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路比“啊”了一声,他赶忙回答道：“我，我答应了我的女朋友，那天是要去给她送礼物，庆祝二人相识两周年的，礼物还在车上，我想要将它送过去……”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爱丽丝还在瞧着他：“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来矿山这边？” 路比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爱丽丝的意思，他急忙解释说：“我是觉得……这里，将来可能会很有用……” 原来如此，是想要实现自我价值和投资是吗？爱丽丝想到了巴姆的迷茫，对他们这些英灵的心理也有了稍许的了解。 但上一次降临的英灵其实是有三位的。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见到另外的身影，她偏过头道：“茉莉小姐呢？” 路比的神情立即就亮了起来，他一派飞舞道：“您是说茉莉女士吗？” 他立刻抛下了石镐，手舞足蹈道：“我从没想过，我居然能和茉莉小姐在死后来到一个地方，我在生前就听说过她的名字！她的仁慈、美丽、善良……我还看过她拍的好几部的影片，其中我最喜欢她在《炫舞狂花》中的演绎，她饰演的‘曼蒂’简直太深入人心了！还有《生死晚宴》中的‘埃娃’……” 她该不会是受不了这个狂热的粉丝，自己躲到哪里清闲去了吧？爱丽丝不禁在心中猜想。她打断了这位已经有些忘乎所以的粉丝的话：“既然你觉得这里有前途，那你就先在这里干着吧。等到格兰特回来了，就让他带你去到外面一趟，你的心愿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完成的事，只是……时间已经久了，你想要见到的人……” 路比愣了下，他沉默了下来，但最后，他还是道：“我知道。死亡是一道天堑，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我要做的，只是将死前最后一个念头实现而已。” 爱丽丝有些惊奇于他的透彻，她点了点头：“既然你能想明白，我也不会再多干预你们自己的事了……” 她牵起小熊，从这个年轻的镇中成员面前走开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掏出手机，电子幽灵已经不在上面了。行动局是将那块区域封锁起来了，可是，有了“邀请券”的作用，电子幽灵附在杰斐特的身上，也便没有惊动任何人地“钻”了进去。 这相当于是里面的人特意为他们开了一个小道，在里应外合的情况下，原本对它来说坚如壁垒的围墙，也不再是毫无破绽了。 她等了一会，期间为自己端来了一杯牛奶，又打开了几袋零食，约有一个钟头后，她的手机的屏幕上终于投射出来一幕景象，她满意地点点头，面上带上了笑。 杰斐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正投影在另一人的屏幕上。他现在正在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头还隐隐作痛着，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回忆起之前的事。 他瞬间就想起了自己是为何会来到这里的，那张奇怪的金色的长券，暗中袭来的锋利的刀光，还有爱丽丝生气的脸……他吐出口脏话。 而就在这时，一条灰白色的文字就从他的左上角悠悠飘了过去。 “这是个新人吗？怎么看起来有些呆？” 杰斐特晃了晃脑袋，他确认了，不是自己突发癔症，眼前出现了幻觉，而是真的有东西飘过去了啊！ 一只手从后面探了过来。杰斐特眼眸一厉，往前踏出一步，像是不经意般躲过了这只手。 “嗯？”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 文字也发现了，“这新人看上去有点东西啊！” 杰斐特往后看去。一刹那间，他似是从寂静中回到了真实的现实，四周的声音一小子就涌入了他的耳朵。有一些抱着书本的青少年，路过他们面前，正好奇地投来视线。 “先去找个地方！”同他说话的是一个疤脸的汉子，他身形魁梧高大，五官眉梢中带着股煞气，像是刚从战场上退下，不是什么好人。在他身后的，是一男一女，男人没什么特点，就是太过紧张了，身体像是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周边的一切，女人倒是挺漂亮的，一身紧身衣将她丰满的身体完全勾勒出来了，她也看到了杰斐特，并向他抛了个媚眼。 这里是一处校园，几座大楼错落地排列着，一大片的绿茵的草地上坐着很多年轻人，他们中有男有女，所有人都富有朝气，他们似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几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很多人都在望着他们，并互相谈论着什么。 “这里太吸引人注意了。”汉子皱眉道。 “那边有一个亭子，”女人眼神敏锐：“好像是在教学楼的后面，树木和草丛也多，应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里。” 他们转移了地方。果真是一处幽静之所，几乎没什么人行过这里。杰斐特看到了，在远处的教学楼中，洞开的窗户后，有影影绰绰的身影坐成数列，最前方有一人在挥动着手臂，似是在讲课。 “介绍一下自己吧。”疤脸的汉子显然是这几人中的领头者，他淡淡地看向杰斐特，语气既不凌厉，也不冷然。 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杰斐特从口袋中掏出烟和打火机。 “叮。” “叮。” 打火机终于打出了火，他深深吸了口烟后，才看向了三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们不首先为我解释一下吗？” 女人笑了起来：“果然是新人，也难怪我们能得到这样一段平和的适应时间。” 男人有些不耐烦，如果可以，他其实是不想理会新人的。就像是他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暂且乖乖听话就好。但这新人好像并不简单，他也不想无谓树敌。而且，这里本来就是个十分艰难的绞杀场，不聪明的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按捺下心绪道：“你应该注意到了左上方的文字吧？” 杰斐特不动声色道：“不错。它们是干什么的？” 男人道：“它们不是用来干什么的，是一些正在观看着我们的人发出的弹幕。我们正在进行的，是一场‘直播’。” 杰斐特心中一沉。在来前爱丽丝与他说过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利用人们对手机和电脑的依赖性……以最新的直播的形式……”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它就出现在这里。它会搜罗起一些‘幸运’的人，让他们去经历一场场危险的冒险，而在这期间，你会遇到一些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疤脸的男人声音低沉：“然后它会将这一切播放给另一些人看，让他们对我们的行动品头论足。” 这时候，杰斐特见到，文字中有人抗议道：“嘿！我们也不只是评论好吗？你以为，没有我们的打赏，你们哪来的惊悚币去获取力量！” “管他做什么？疤脸去死去死去死！你要是死了，我立马打赏一千点的惊悚币，说谎吞针，直播间作证！” “上面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我觉得他表现得挺好的呀，没有欺压他人，也没有畏畏缩缩，好不容易才从上一场中活了下来……” “就是因为没有亮点啊！”有人回道：“手段不像‘血手’那样酷烈，性格也不像‘医师’那样无所不用其极，相貌又不帅，讨好不了颜狗，没有特点，不就是他最大的短板吗？” 疤脸好似没有看到这些，他冷冷道：“你现在不用了解这些，以后自然会知晓。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从这一次的事件中活下去，活下去会有最基础的奖励，若是表现的好了，得到了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青睐，有了打赏，就能够兑换出一些东西，依靠它们，你就能够变强。” “说的好！”一行绿字飘过：“我就喜欢你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 惊悚币+100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她毫不在意地展露出自己的美好之处，眨了下眼睛，抛出个飞吻。 瞬间又是一阵疯狂的打币的声音。 但也有很多脏污不堪的痛骂的声音，它们言语之激烈，就像是女人杀了他们父母。 “这世上或许会有很多因为各种原因喜欢你的人，”她道：“但更多的是毫无缘由就讨厌你的人。不过没关系，”她不屑道：“有币就行！” 第98章 第 98 章 女人在说完话后,那些文字中的一部分显得更激动了，其中夹杂着大量的“姐姐好帅！”、“姐姐斩我！”、“姐姐人间清醒”之类奇怪的话，伴随着惊悚币的投进,这个女人更为得意起来,眼中闪过狡猾的笑意。 杰斐特感觉脑门有些疼。他自觉年龄已经有些大了，接受不了这些小年轻的东西，他在外面的时候，一般也不去逛直播，对他来说,就算是网购，写下的，也只是一个虚假的名号与地址。 大概是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不这样做,就是对自身性命的不负责。 想到这里，他颇有些忧郁地抬起头，斜望向天,吐出口烟圈道：“唉，我明明是在去给我女儿买礼物的路上，怎么突然就卷入到这种事情中了呢？” 他看向三人，淡色的眼中闪过沉郁：“这‘直播’真的不能退出吗？我并不想得到什么力量，只是想回去。” 文字的风向立时就是一变。 “唉,真是可怜的父亲……” “其实仔细一看，这家伙还是有那么点帅的。” “倒霉蛋，庆幸吧，你不是和你女儿一起被送进来，否则的话，嘿嘿嘿嘿……” “前面怎么说话的？你还是人吗！” 伴随着一连串惊悚币入账的提醒,女人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起来，连疤脸男也是顿了顿，才继续道：“……很好，看起来你已经摸清了这个‘游戏’的一部分脉络，不过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被选中以后，你就相当于是被套上了狗圈子，在没有主人发话的前提下，是不可能逃脱的。你要是不信，后面可以自己去试一试，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女人插话道：“说了这些也没用，不去尝试一下，很多人都不甘心的。” 最后一位的男人真就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弹幕都一起将之忽略了过去。 “我们需要去做些什么？”见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杰斐特也不再试探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有关“直播”的情报，他直接问道：“打电话报警有用吗？可以和这所学校的高层接触吗？‘直播’的事可不可以告诉另外的人？能否离开这片区域？” 他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一般人在这样情况下能想到的最佳选择，但真能如他这般冷静道出的，绝非其中的普通人。疤脸男眼中闪过赞许，他在上次私下接的一单雇佣工作中，将自己用惊悚币购得的底牌给消耗了，后面还因为商谈不拢，被那群人千里追杀——完全就是血亏，他不得不在最近的几场“直播”中小心翼翼，生怕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 “什么也不用做，”他同样很简洁地回答道：“报警没用，电话不会通的；和学校高层接触可以，只要你能让他们相信你，可我觉得那只是浪费时间，他们不会帮到我们，因为我们碰到的都不是人能对付的东西；‘直播’可以告诉其他人，但和上一个问题一样，没用；你可以离开，但离开的人都没有了消息，观看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你可以去赌一下。” 女人在一边笑着道：“新人，其实我们也不用做什么，甚至不用对抗它们，只用活下来就行了，很简单的不是吗？” 疤脸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下。 杰斐特又吸了口烟，他这次不是为了耍帅，而是在思考。他和这几人不一样，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也知道很多有关异化界的事，不会迷信于“直播”的全能，他在想……“直播”的本体是什么，是否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爱丽丝，她应该是在看着这边的吧？ 他环顾了一下上方，似是想要对上那双，正注视着这里的眼睛。 爱丽丝自然是在看着这一幕的，她怀里抱着小熊，身边摆着牛奶和零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杰斐特的“历险记”，她眼前的屏幕和杰斐特眼中的不同，大量各色的文字自上半部分飘过，更有一个榜单在右侧挂着，上面是打赏了惊悚币的人的名字。 爱丽丝想了想，打开打赏界面，选了杰斐特的那一栏，输入进去一个数字，没有受到阻碍，似乎她只要点下确定，就可以将之发送过去。她谨慎地退了出来，没有贸然去尝试。 她又看了下屏幕中的环境，对着电子幽灵道：“可以找出他们在哪里吗？” 电子幽灵的速度比之以往要慢了几秒：“对比了一下建筑，他们应该是在多伦市的摩点高中，那是一所全日制的私立直升学校，近些年里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在网上口碑还不错。” 多伦市是位于联邦西边的一座大型城市，它人口众多，地域广阔，素有“小纽克市”之称，是联邦在经济与文化体系中的先锋之城。爱丽丝不由坐直了身体，她皱紧了眉道：“居然是在那里……” 她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一次“直播”事件的影响，上次“城市之钟”的事，只是波及到了一座二级和两座三级城市，就已经引起了如此大的动荡，而多伦市对于联邦的重要性，是远远超过了那三座中任何一座的，更不要说，还涉及到了其他诸多中小型城市，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国家级事件了。 其实已经有了那个趋势，只是行动局来得及时，他们拥有的遗物也够给力，哪怕是在虚拟的网络上，也能设下“墙”，遏止住了这种病毒般网络的传播。 她意识到了，这才是现今异化界中，最顶级也是最危险的异化事件。 她在这里这么想着，屏幕中，杰斐特在挤眉弄眼地比划着什么。疤脸感到有些奇怪，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杰斐特叹了口气：“我是在想，在看‘直播’的说不定有我认识的人，我希望她能帮扶我一下，让我不至于过的太凄惨。” “哈哈，”女人笑了起来：“没用的，他们什么也做不到。除了打赏。” 看来以前是有过这样的事，所以才能说的这么肯定。 杰斐特没有再说话，似是已经放弃。他们一行人终于达成共识，刚想要从那个亭子里走出去，耳边就传来一阵优美的音乐的声音。 是一首近期十分流行的歌曲。 “这是？”疤脸男有些不明白，女人也有些迷茫，“是学校集合上课的铃声，”存在感最弱的男人终于吐出口话来，他声音很小，像是缩下脑袋的鹌鹑：“有些学校喜欢用排行榜上的音乐作上课铃，认为这样能拉进自己与学生之间的距离。” “学校里能发生什么事？”杰斐特打断了女人的开口，他道：“鬼魂吗？听说东边一些国家里，很喜欢讲鬼魂索命的故事，学校就是高发地带。” 女人的脸立刻就白了，刀疤男的神色也不好看，最胆小的不知名男就更是颤抖起来，像是立时就要软倒在地。 “别胡说！”刀疤脸喝声道：“我们联邦不讲这些！” “是啊，”弹幕文字笑呵呵道：“我们讲神父与魔鬼，寄生、驱魔、封印，一气呵成，流水作业，上帝来了也要说好！” “胡说！明明是外星人入侵，说不定超级英雄就在这里诞生，你们运气好，大概率能躺过。” “我挺喜欢‘古神说’的，为什么不是大眼珠子和触手，我想看他们和它们一起玩耍。” “别说了，我们都只是口嗨，但这些人是要亲身去经历的。换做是你们，这种时候，真的想看到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辞吗？” “来了来了！‘换做是你’侠，可惜，我没有被选中，但难道就因为没有选中，所以连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要真是为他们着想，为什么不去冲这个游戏？我倒是想说话成真，可估计这游戏也不愿意理我，我就随便叭叭，还碍着你了？” “别理他们，”疤脸男十分慎重，他道：“要是觉得不适应，可以将这字幕给关掉，左上角的下面有屏蔽的功能。但有些时候，这些东西也是能一定作用的，比如说，有一些细节你没有观察到，又或者是危险就要到来了，你却因为视觉问题没有看到，这时候，他们有些人会发出提醒，让你不至于死的冤枉。” “好的。”杰斐特道。他发现，撇开这人凶神恶煞的外貌，就先行者身份来说，他其实也还算得上负责任。可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在这一份平淡之外，这人其实一直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就像是一位老练的猎人，平静的外表下，是蓄势待发的杀意。 他们一起去找这所学校的信息。杰斐特躲过几人，暗暗看了下自己的兜里。在他的口袋中，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张完整的学校地域分布图出现在其中，一边有一个狡猾的、奸诈的嘴巴在弯弯勾起。 “我是电子幽灵分裂出的一号子体，”它无声地码出文字道：“在这期间，将由我来负责搜罗‘直播’的讯息，和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我说。我能办到的，都会尽量为你办到。” “真的吗？”杰斐特高兴道：“你能为我联系上你的主人吗？” “诶，不行吗？”他“诧异”道：“那行动局、银灯会呢？” “好吧，”他失望道：“看来你只能在这个环境里兜圈了。” 被他的花式问题秀到的电子幽灵一号子体沉寂了下去，只剩下那张地图，被杰斐特扫过一眼，就完全记了下来。他走到那几人身边，看到他们正在咨询一个学生，不多时，又重新聚了回来。 “都有什么收获？”疤脸问。 “这个学校是有些传闻，”女人道：“但都是些领头学生争风吃醋的事，最轰动的，是一个女生在俱乐部中被人泼了水，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异的。” “听说有一个老师死去了，”胆小的男子道：“但人们都说他是病死的，与其他人没什么纠葛。” “我们要抓紧时间，”疤脸道：“争取在日落之前找到不确定的因素，为此，去用一些手段也无所谓，最好是去找那些学校的领导。” 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都知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些过去遵从的东西，会被人们有意无意地遗忘。 “砰——”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响起。 第99章 第 99 章 枪声总是会吸引人注意的。他们几人一起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在那边，他们见到一些还没来得及去到教室的学生们满脸惊恐，一路尖叫着往这里奔来,他们大都是抱着头,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之物在追逐。 “怎么回事？”杰斐特问：“这就要开始了吗？你们过去经历的‘直播’是什么样的，还要面对这种持枪的敌人？”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样的？”女人不屑道：“真的要我们去驱魔吗？” “‘直播’是没有定性的，”疤脸在一边道。他很谨慎，在听见枪声的第一刻，就给自己找好了掩护。他躲在墙壁后，往那边望去，看到人群四散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向这里走来。“不管碰到什么都有可能，”疤脸死死地盯着他,口中却仍不停解释道：“没有任何规律,超出了我们思维，不要轻易给它们下判定。” 今天的天气很好,上午的阳光温暖又灿烂,它们投射到校园的草地上，给那些柔软的小草披上一层微光。这里在几分钟前还是积极祥和的，但在那道枪声过后,一切的宁静都被打破了,人们面上现出慌乱与无措，他们都是联邦的公民，自然知道，这个国家中的枪支是何等的泛滥。 那个模糊的身影是从大门的方向处走来，因为距离的关系，疤脸看不清他具体的形貌,但他还是能看到，此人身形不高，手中端着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在他面前，有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正举起双手，背对着这边，缓慢往后退。 但那个人没有理会他的降意，只是轻轻扣下扳指，穿保安服的人后脑勺顿时就喷洒出一簇鲜血，其人高马大的身体也倒了下来，第二道的枪声传入到他们的耳朵里。几人瞬间就明白了，在这之前，还有一人也遭到了毒手。 “敌人只有一个吗？”疤脸感到了疑惑，他不觉着独自一人的枪手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威胁，他已经兑换过了“惊悚平台”上的物品，普通人就是再厉害，武器没有一定的规格，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可他又觉着“惊悚直播”不可能这样轻易放过他，有哪一次他不是在生死边缘上徘徊，只要稍有失误，就会失去性命。 他屏住呼吸，再仔细看去，见到那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端起枪，朝着最后一人射去。那是个年轻靓丽的小姑娘，因为跑得比较慢，所以落在了后面。这一击瞬间中了她，她跌倒在地上，然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这是……校园枪击案？”有弹幕犹豫着问道。 “也是，比起驱魔、袪邪之类的，这才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有可能碰到的。” “这算什么？期待了半天，结果只是普通的枪击案，这根本不可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直播’已经这么拉胯了吗？” “楼上的，你的‘伤害阈值’已经被拉得这么高了吗？我倒是觉得它更可怕一点，因为它离我太近了，之前的‘直播’太诡异，看着少了些代入感。” “还真是什么事都代入，平日里猫猫狗狗受伤了也代入……” “别吵！你们没注意到吗？他身上有古怪！”有人打乱了直播间中的讨论，用红色的字标明出来，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力。 爱丽丝也稍微眯起了眼睛，她看到了，那又开了一枪的人好似感觉到了疤脸的窥探，他往这边看了一眼，一张无面的白色面具戴在他的脸上，其上的五官很僵硬，像是手艺格外糟糕的失败品——但在此时此刻，只会体现出他的阴森。他看向疤脸，缓慢地迈开了脚步…… 疤脸迅速往后退。他躲在半边墙壁的后方，面上再不见之前的迷惑。他额上沁出冷汗，对着杰斐特他们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绝不能被那把枪击中！”他这样告诫着：“我有一种感觉，他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一切未知的敌人，不可以身犯险。” 女人赞同了他的话，杰斐特也没有异议，剩下的一人就更是没有意见了。他们飞快地融入到了奔逃的人群中，几下就消失不见。 “他们这是要用学生们的性命来试错吗？可惜了，这些孩子们……”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可以第一时间上去堵枪口，到时候我一定会为你祷告，希望你能多拖住几秒钟的时间。” “直播”的评论似乎永远都不是和睦的，有人做好人，就有人跳出来嘲讽，有时候，在事件还没有发生之前，看他们吵架，也是挺有意思的。 爱丽丝注意到了，那人身上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在她看来，如果杰斐特不暴露自己，其他几人都有可能会陷入到危机中去。他们或许有几件遗物，但大都起不到作用。 和一群人涌进一处馆室，还没等前台的老师发问，疤脸就在一大群连话都讲不清的学生中猛然迈步上前：“快！封闭这栋大楼！外面有人持枪杀人，我们不能让他进来！！” 几个机灵的学生已经手忙脚乱地要将大门关上了，他们推来几张桌子和椅子，要在后面死死地将门抵住，老师先是懵了一下，可很快，他也反应了过来，从桌下掏出一把锁链和大锁，赶忙过去要将之拴住。他们做了最大的努力，最后就是祈祷，希望那人的目标不是这里，希望他们可以逃过一劫。 这个馆室是一个藏书的地方，面积很大，有一间教室大小。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类的书，书架与书架之间可以容纳二人通过，一些放不下的，就堆在角落里，像是在等待谁来整理。 老师是一个发顶微秃的中年人，他穿着身棕色马甲的上衣，面上带着副眼镜，此时的他迷茫中带着慌乱，手中不停地点按着联络器，似是想要联系上外界。 有人在拨打911，他们面上焦虑，手指也抖个不停，在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回应后，他们放下了手机，看向身边人，眼中是满溢而出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这个现代化的时代，居然会连报警的电话都拨不出去。他们瑟瑟发抖地围聚在一起，撇开了明显不是学生的杰斐特三人，互相激烈探讨些什么。 “我们不能躲在这里！这个地方没有出口，要是被人堵在这里，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不不，我才不要出去！我亲眼看到科特死了，他就死在我身边！那家伙是个疯子，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随意扫射，我宁愿躲在这里，也不会出去。谁知道他要去到哪里？学校那么大，他又不一定来这边！” “你们难不成不知道什么是重点，报警电话居然打不出！发生了什么？” “别担心，”有人试图安慰道：“他只有一个人，学校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有警卫的队伍在，他嚣张不了多久的。” 他们每个人都不安急了，有人甚至还会来回走动不停，口中念念叨叨，像是在祈祷些什么。他们越往后就越不敢出声音，生怕这样就会引来枪杀者。 有一个机敏的女生，看到这边四人着装与他们完全不同，她走来这里，问道：“你们是……” 她狐疑地看了下疤脸的脸，又看了看女人的着装，有些不确定问道：“来这里做什么的？” 杰斐特他们几人对望了一眼，最后是女人轻声道：“来这边送货的，刚准备回去，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位发顶微秃的老师已经将这间图书馆中唯一的一台电脑打开了，他有些不确定道：“你们真的能做到吗？我这里只能看到室内的摄像头，外面都不在它的观察范围内啊……” “当然，”杰斐特将他挤开，非常自信道：“我的手段可不是你们能想象的，就算是这台几年前的旧电脑，也阻挡不了我的渗透之路。” 他装模作样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在旁边几人目瞪口呆地注目中，他很快就点开了一段视频，在监控的录制下，围在这里的人，都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可怕的影子。 那是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浑身上下没多大特征的人。他手里端着一支枪，枪身十分漂亮，是最近刚出的稀有款式。他似乎一直都是这种不紧不慢的样子，就算是射杀别人，也没有丝毫情绪上的起伏。他更像是一个怪物，而不是一个人。 “砰！”没来得及逃走的男生被打倒在地。鲜红的血泼洒下来，将镜头染红成一片。众人不禁往后退了退，像是这样就能躲避开那迸溅来的液体。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胸中有股窒息之意。这是同类受伤时生出的本能情感，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感情。 女生气到直哆嗦：“他怎么能……怎么能……他把生命看做什么了？” 但很快，这种气愤也飞快退去了。因为他们看到，那个怪物突然停下脚步，他走上了前来，将手伸了过来——镜头的红色被缓慢地擦拭了去，他靠近过来，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色的面具脸就这样怼了上来。本该是眼眶的地方同样是密封的，他看着这里，像是透过这个现代化的机器，看到了躲在后方的几人。 在这一时刻，所有人心中都同时生出了寒意。 第100章 第 100 章 有人喘息着推开教室大门,门内的老师有些不悦地看过来道：“你在做什么？韦尔，我正在讲课。” 言下之意是，你打扰到我了。 韦尔·坎伯是一个黑发棕眼的男人,他看向课堂，见到一排排的学生都在向他望来,他咬了咬牙，大声道：“快离开这里！” 女老师不解且愤怒道：“你在捣什么乱？” 韦尔注视着她,语声沉闷道：“有人在学校里开枪，已经杀死了好几个学生,你们这里离得太远了，没听到声音,其它大楼里的人都跑了，你们也都要离开！” “什么？”女老师万分惊讶，学生们也骚动起来,他们议论纷纷，不敢置信中带上了恐惧。 韦尔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女老师已经回过了神来,她踩着高跟鞋,几个跨步就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将碍事的窗帘拉开，往外望去,果真见到有人正在奔逃。教室中之所以没能听到声音,是因为他们正在做一项有关物理的实验，需要寂静的环境。 “警卫队的人出动了吗？报警了吗？”女老师还算冷静,她飞快问道，没有第一时间门让学生们离开这里。 她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案发位置离这里并不近，如果持枪的人数不多,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一定时间门内被限制住，与其一股脑儿跑出去，还不如躲在大楼里，这样最起码还有掩藏的地方。 韦尔面上露出苦涩的神情，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别想他们了。他们自己都出事了……” 他拿出手机，将其中的视频播给老师看。在视频的中间门，是几个穿着警卫服的人将一人围起，他们穿着“臃肿”，内里是特制的防弹衣，比警方的要轻薄，但这已经是私人团体能够购置到的最好的了，他们有人拿着电击棍，有人拿着手|枪，为首者正在对那人喊些什么，大意是让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将会对其予以制裁。 被围住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上身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卫衣，下半身是蓝色的牛仔裤，令人猜测其年龄应该不会很大。他不高也不瘦，脸上是一张非常可怕的白色的面具，面具上有浅浅的轮廓，依稀可以见到鼻子和嘴唇的样子，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那样站在那里，显出无比的诡异。 他抬起了枪，老师的心揪了起来。那几个警卫无愧于他们退伍军人的身份，他们反应更迅速，几个持枪的立刻就将枪管中的子弹倾泻了出去，它们打到这个怪人的身上，发出奇怪的碰撞的声响。 为首的人很惊讶，他大叫了一声，所有人也都住了手，他们一起看向那戴面具的怪人，老师注意到，他们中有几人双腿已经开始颤抖。他们都看到了，子弹根本就没有打进那人的身体里，它们掉落在地上，散落在他的身前，像是根本不值得在意的废品。 怪人没有嘲笑。但这无疑是对这些人最大的蔑视。他只是静默地抬起手来，端起怀里的枪，一个个的，对他们射击了过去。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有被恐惧击败的，转身想要逃跑，可子弹还是从他的身体中穿出，他倒了下去，和被他保护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也有想要求饶的，但面具男理也不理。 女老师手都颤抖起来，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连枪也解决不了的不明之物。她也不再问警察为什么还没来，她知道，自己该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将手机还给韦尔，她迅速点出几个名字，都是在学生中有影响力，自身能力也还不错的孩子，她叮嘱他们道：“教室里不安全，你们组织好大家，将手机调到静音，然后带大家先躲到地下室里去！” 庆幸这栋教学楼下有地下室，是过去战争中留下的东西，谁也没想到，现在被启用，为的居然是这样的用途。 “是，朱迪老师！”学生们对她都很信服，立刻就动了起来。韦尔来到她身边，他道：“我们和外界连不通，电话打不了，网络也登不上；但在学校内却都可以使用，也是奇怪。” 朱迪掐着自己的手指，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道：“你看的那个视频，是从监控录像中截取下来的吧？你既然看了，那你说说，那个‘不是人的东西’，他是怎么做到那些的？” “连子弹都可以挡住，将我们封锁在一个区域内，这算的上什么呢？” 韦尔无法可说。他跟在朱迪的身边，维护着学生们的秩序。他们的速度迅速，没有争抢，很快就一起来到了下面。下面就是地下室了，入口很隐蔽，没有人指引，很难发现这里。 看着学生们一个个地进入，朱迪蓦然想起了自己方才的话，“将人封锁在一个区域内”，她忽然明白自己在说这句话时为何会心绪起伏了——他不是在将人当人，而是在将他们视作猎物。猎物，可以逃窜、可以反抗，就是不能逃离。 这是个庞大的猎场，是属于他一人的猎场。 没人瞧见的窗外，一只白色的蝴蝶轻盈地飞过。 天气依旧是灿烂的，甚至久违的，滚动到人的皮肤上，给他们留下温柔的暖意。但没人能体会到这一点，有些人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身下鲜血晕开一地，他们再也不能起来了，更遑论是体味世间门的美好。 偌大的校园在这片区域中已是空无一人了，树木依旧葱茏，草地也仍在勃发，可学生们都不见了，一时间门，环境空旷得有些可怕。一只带血的脚印踩落在地上，慢慢地，唯一的生人也离开了这里，他抛下了一地的尸体，还在往前。 图书馆中，杰斐特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技术好似真的能“做到一切”，只是随便按下几个键，就能将其它的监控的录像挪来。没人惊讶他的技术，每个人都在为那人的特异感到恐惧——如果连枪都解决不了，那他们该如何对付那个可怕的怪人？ 室内有些沉默。杰斐特在思考，他在想，这场“直播”的目的是什么，要他们与那诡物对抗？还是仅仅以供他们取乐？ 爱丽丝也在想，自己是否有办法阻止惨剧的发生。杰斐特或许在面对“它”的时候会有危险，但她，据现今的实力，解决“它”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进不去。行动局的“墙”阻拦了她的“传送”，杰斐特作为一枚钥匙定位的作用首次失效，这表明了，行动局的遗物的等级完全在她的斯维尔小镇之上，如果不是有邀请券，恐怕他根本不能抵达那里。而“惊悚直播”……这一切都是在它的掌控中，若是去了，才真是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它”物手中。 那么，将这一切封锁住的行动局又在干什么呢？ 莉迪亚环绕在无数的白色的丝线中，她漂浮在空中，身后的背部延展出两道宽大的、长长的薄翼，她闭紧了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良久，她忽而睁开了眼睛。 羽翼在她身后微晃，折射出一种彩色的光晕。 等候在一边的格林赶忙上前，他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莉迪亚神色很冷：“里面确实正在进行一场大屠杀，一个‘人’面对几万人的屠杀。” 格林愣了下。他已经知道将局长全部心力拉来的事件是什么了，但无奈这次的事根本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就算用“镜宫”将它封锁住，它还是能无差别地将“直播”投放在每个人眼前。从最开始的小城镇，蔓延到现在的多伦市，事态并不是倾向他们这边的。 “那个人确实是杰斐特，”她道：“就是你们给我看过照片的那人。他好像没发现我，我试了几次，他也只是伸手将我拍开，如果他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我怀疑他是在装傻！” 格林笑了起来：“虽然我不知他是为何被选中的，但他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就是有些贪财。” 莉迪亚略微惊讶：“你是说，他想要利益？” 格林叹了口气：“‘惊悚直播’原本挑的还是一些‘小成本’事件，它们最多也就是蔓延到一个城镇，通常三五个‘播客’，再加上几位原地的人，就算全军覆没，也只是损伤了这一小片的地方。” “不管它再怎么诡奇，损失有限，对我们来说，就更容易处理些，”格林说到这里，面上的神情倏然一变，“只是，”他冷漠道：“将事态扩大化，我们就不得不尽快将之解决，并将影响缩到最小。” 莉迪亚伸出手，她的手臂比起以前要更修长也更白皙一些，几只白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围绕着她的指尖不停地飞转着，她用一种怜爱的眼光注视着它们，道：“没关系，‘茧中蝶’的特性就是‘沟通’，不会有谁能阻碍我们的。” 她又转向格林：“别那么忧虑，局长不会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会在一切变到最坏之前阻止它，就算是这古怪莫测的‘惊悚直播’，也不可能将他压下去的。” “毕竟，”她笑道：“他可是我们的局长啊！” 她这样说着，话中对那位谢利局长，好似有着一种格外强大的信任。谁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让这些跟随他的人，这般相信他，但这无疑，让所有人在这种逆境下，都有一颗莫名安定的心。 第101章 第 101 章 谢利局长不知道自己的属下一直在往自己身上“插旗”,他只是在做一些他应该做，且暂时也只有他能做到的事，虽然在很多时候他都没有出场，可只有他知道,他其实一直是在关注着某些事的。 这边行动局中的两位成员正在就这次的“校园枪击案”在商讨些什么,那边的杰斐特几人则是在死死地观看着那人的前进，学校的跑道上空无一人,草地上散落着被抛下的书本和背包,有人瑟瑟发抖地躲在一处花栏下,还没等他斗胆去看那凶徒走没走，一颗子弹就从斜后方射来，带走了他的性命。 图书馆中寂静到可怖,每个人都感到寒意像是蚂蚁一样在皮肤上爬，有人抱紧自己,哭诉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哪里得罪他了吗？” 刀疤脸冷笑了一下：“看不出来吗？这是无差别杀人，重要的不是你们有谁伤害过他,而是他想要这样做，仅此而已。对这个怪物而言,你们的命，不比一颗子弹更有价值，他甚至不会去开出第一枪。” 一边的女人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这样说了。或者，要说,语气也不要这样直白。 “太可怕了,警察呢？”弹幕在一边源源不断地往上刷，在看过了监控录像的几个镜头后，另外一边的人感同身受般恐慌起来。 “前面人不知道吗？”又一条弹幕飘过,“在惊悚直播中，警察永远是处于掉线状态的。我以前以为这是这种事的特性，甚至还尝试过自己报警，但没用。现在才能确定，这应该是‘直播’，亦或是某种我不能理解存在做的手脚。否则的话，这样大的事，早就轰动联邦了。” “这是真实发生的吗？”有文字不确定问：“我怎么看这学校有些熟悉……” “是多伦市的摩点高中！！我就是在那里毕业的！还有我的孩子，他现在在那里读初级中学！主播，我求求你们，快去将那怪物解决掉吧！我可以给你们刷惊悚点！你们想要多少？我全都可以给你们！！” 接下来果真是一大串的提示响起，杰斐特看着这刷屏的入账，他稍微挑了挑眉，将目光从弹幕上移开，看向疤脸与女子。 疤脸面色依旧是冷淡肃穆的，根本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女子目光流转了下，好似完全没看到这些；最后的一人……算了，他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弹幕静止了一下，很快就有文字道：“上面那位老哥……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别说了。他以为主播是他的什么人？每一次‘直播’都是极度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丧失性命，现在看他们样子，应该还没到动手的时候，这样催促，要是主播也出事了，怎么办？他来赔吗？” “希望你的孩子在里面时，你还能保持住这样冷静自若的态度。” “唉，可怜，都还是一群没上社会的学生，你看看他们，怕成什么样了？” 杰斐特往那边望去，果真见到那些学生们一脸的恐惧与茫然，有几人下意识地靠在一起，想要从身边人身上汲取些温度。 爱丽丝踢踏了下鞋子，她的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悠闲了，从屏幕中第一人死亡开始，她就挺直了脊背，一张脸也绷紧起来。她没有发出弹幕，尽管她知道，只要她想，杰斐特应该就能看到她的话，但她还是相信，杰斐特能处理好这一切。 毕竟，一开始，他并不是自己想要去那里的。 杰斐特吸了一口烟，和刀疤脸一样，他也觉着这怪物的枪支有着一种格外危险的感觉。在黄金六翼沉寂下去后，他就仿佛失去了那种“不死”的属性，他会受伤，也会昏迷，尽管还会醒来，但若是再将他埋入一米的地下，他很有可能是没办法再依靠自己爬出来的。 他眼眸深邃地看向监控。手指在口袋中敲了敲。 电子幽灵的分体在他的手机中回复他：“摩点高中是一所超大型的校区。它分为初级、高级中学和最后的大学三个部分。你们现在处在的是高级校区，有七千余名学生，和八百多位教师。那人现在处在的方位是在办公楼前，还差一个园艺学院，就是你所在的图书馆，这两栋楼都很大，如果他没有特定目标，一间间地搜寻过来的话，你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有找到这人的身份吗？”杰斐特问。 “不行，人数太多，没有具体的对比照，无法缩小到一人身上。”电子幽灵分体回复道。它比起自己的主体要少了点灵动，但更安静听话。 杰斐特陷入了沉思。算了，眼看这怪物的规律是无差别杀人，就算他之前有什么隐情，都不大可能阻止他现在做这一切。这怪物来的太突然，下手又太干脆，没留给他时间去翻找。 这一种，需要看他们的实力了。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刀疤脸，感觉到他的视线，刀疤脸也回望过来，点了点头，似是表达善意。 他们躲在这里，一时没有动作。而在另一边，名叫朱迪的女老师和通知她的韦尔将自己的学生都藏进了地下室中，她刚想要自己也下去的时候，眼睛一瞥间，竟见到一个身影从后方的一个拐角中晃过，她动作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韦尔问她。 朱迪神色难看，但她还是按捺下心绪，她向着下面询问，问自己看重的几位学生，下方有没有一个叫“格赖斯”的人。 学生喊了几遍，都没有人应答。有一个女生小声告诉她，格赖斯没有跟随他们下来。 “该死！”朱迪痛骂一声，面上阴晴不定。 韦尔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劝道：“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呢。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不要再去管其它了。” 这是苍白的劝慰，虽然冷漠，却很真实。教师也不过只是一份职业而已，学校给钱，他们给知识。伟大是别人说的，他们也是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同样，也会有自私恐惧。 “混账！”朱迪一跺脚，她眼眸都湿润了起来。但她还是拔腿追了上去：“照看好学生们！韦尔！不到一切结束，谁来也不要开门！” “朱迪！！”韦尔在身后大叫。 朱迪跑出了大楼，她看到那个溜走的学生正在向着某个方向前进。学校里一切都乱套了，她见到没人组织的学生们四散奔逃，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恐惧，再不见从前的朝阳生气。 她想要做些什么，但无奈喊了几声，没有一人理会她。 她只能也跟着向前，想要将格赖斯从前面拽回来。 枪手去了园艺楼，但很快，就从上面下来了。今日里没有园艺课，那栋楼里，除了常驻的几个工作人员外，并没有学生。 不用想，他们的结局应该不大好。 杰斐特将学生们从监控录像前驱散，他与疤脸和女子一直站在电脑前，他们观察了一会，之后道：“我怀疑他的枪，有‘一击必杀’属性。” 这句话是刀疤脸说的，他虽身形粗犷，但眼神敏锐，六感也很通透，是最先意识到那人危险之处的。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女子在一边道：“有人反抗了，他就一脚将之踢了出去，不是人能拥有的力道。” 杰斐特吐出口眼圈：“他脸上的面具应该不是普通的物品，具体效用我还不知道，要多关注这一点。” 他们这样说着，心里已经对敌人有了些预备。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在那怪物转而要向着图书馆走来，观望的四人也突变了脸色之时，一条奇怪的绳子从侧面突袭而出，它颜色漆黑，像只蓄势待发的蛇，迅速缠来，将枪手捆得严严实实的。 “抓住你了！”一个大男孩从那里跳了出来，他眉目清秀，发丝带卷，鼻翼的两侧还带有点点的雀斑，此时，他面上满是功成后的兴奋，一握拳，整个人就快要燃了起来。 “这是……”疤脸男愣住了，杰斐特则是浅浅叹出口气。就算遗物再怎么稀少，数万人的学校社区中，总是有那么几位有这个运气，得到一两件特殊的物品。 枪手被束缚住了行动，他的枪也抬不起来，像只粽子一样立在那里。他没有贸然挣扎，也不发出声音，就这样抬起眼，“看”向这个男生。 他的面具颜色惨白，面部没有一道空处，让人不禁怀疑，里面的人是如何透过它，看到外面景色的。 还沉浸在日后得到荣耀与夸赞的男生不禁打了个冷战。但很快，他就将这种小小的畏惧给抛到了脑后。他得到这件神奇物品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敢在外面人前使用，因为他担心，政府中会有特殊的人来管理这些，一旦被发现，很有可能会被夺走这件物品。 但现在不一样了！学校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所有人的性命都受到了威胁，没有人能制止这个罪恶之徒在校园里横行——只要解决了他，他就是大家的英雄，全部人都会夸赞他，敬仰他，跟随在他身边！ 他自然也看到了朱迪老师手机中的视频，那是他特意转换了个角度去看的。他在那时就有了预感，学校中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事实也证明他没有错。 他看到了那凶徒的特异，虽然恐惧，但他还是明了，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都有着奇异的力量。 那么，如果自己不去阻止他，又有谁能去做到呢？ 第102章 第 102 章 带着满腔的热情,就像是隐藏了很久的宝贝，终于到了它亮相出场的时候，格赖斯甚至没有考虑到事件的危险性,心中想的全是事情成功后自己获得的赞誉。 就如同是自己最喜欢的超级英雄蜘蛛侠一样。 “嘿！”他冲着那个奇怪的戴面具人大声道：“把你的枪放下！”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观众,也没有他印象中要等他救援的人。只有那个开枪的凶手默默地看着他。他的面具上没有孔洞，也不知是以怎样的方式观察到四周的。 朱迪小心地从后面慢慢靠近。她脚下的高跟鞋早在之前去到地下室的时候就换下了，此次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居然追到了这里来。她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两眼紧紧地盯着场中。 她想要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她发现格赖斯冲到这里来不是没有依仗的,反倒是她自己，为了那么一点责任感，追来这里来,才真是莽撞了。她靠近一处草丛,刚想要蹲下,就见到有一双眼睛从后面探了出来。 她捂住嘴，差一点惊叫出声。 眼睛的主人，一位穿着清洁工服饰的老妇人看了她一会,二者都很紧张，静默了一刹,最终,她往旁边挪了挪，竟是给她腾出了一处位置来。 朱迪心中涌出感激。她知道，在这种时刻，每一分求生的机会都很珍贵，那处草丛是这里最茂盛的地方，可以完美地将人的身形隐藏住。她笑着摇了摇头,用手势表达了感谢。 她继续往前，场中的局势也落入到她的眼中。凶徒将格赖斯的话完全忽略了过去，他直直地看着这突然跳出来的小子，面上的面具森然又可怖。 见他没有动静，格赖斯有些慌了，他忍不住更大声呵斥道：“把你手中的枪放下！听到没有！” 凶徒扭了下脖子，他没有说话，双臂却开始使力，他低下头，看着捆住自己的黑色的绳子愈绷愈紧—— “这小子是从哪里跳出来的？怎么这样找死？”弹幕发出疑问。 “勇气可嘉，但行为属实愚蠢。” “就是垃圾爆米花电影看太多了！” 杰斐特瞥了一眼飞快流过的发言，在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在嘲讽他的，偶尔有几个夸赞的，也都被淹没在文字海中，迅速消失不见。 “这个绳子，”一边的刀疤脸沉吟道：“好像并不怎么厉害。” 女人靠在旁边，她笑吟吟道：“如果只有自动捆绑人能力的话，在‘惊悚平台’上，是最廉价的那一类商品呢。” 杰斐特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没有任何要出手相助的意思。他又瞧了一会那些字幕，没有从中发现有可能是爱丽丝的话……“一切都由我自己做决定么？”他在心中喃喃道，面上浮出了一抹笑。 场中的情况忽然变得焦灼，原本尚还信心满满的年轻人慢慢地张开了口，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连两辆卡车都拉不开的黑色绳子，在面具人的挣扎下，居然变得紧绷细长起来，他仿佛听见了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内，他慌了手脚，“不！你在干什么！”他语无伦次地喊。 “情况好像不怎么妙啊。”朱迪的心也沉了下去。 格赖斯根本无法阻止面具人摆脱他的束缚，而在凶徒从绳子的捆绑中脱出的第一刻，他就抬起手，冲着格赖斯开枪。格赖斯瞳孔一缩，将手中还剩下一节的绳子一甩，整个人下意识往另一边奔去。 “就是这里！”刀疤男突然低吼道：“他的枪或许是‘一击必杀’，但绝非百分百命中！” 在他的眼里，他亲眼见到格赖斯甩出的绳子与子弹相撞，子弹偏离了轨迹，没有打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格赖斯非常好运地躲过了这一枪，但他所拥有的奇异的物品却是没有逃过这一劫，它又断开了，而这一次，却是再也没办法派上用场了！ 格赖斯被这一枪打崩了自信心，再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就像是从幻想中回落到现实，他眼中泛出恐惧，身体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面具的凶徒见一击落空也不焦急，他调整了方向，不紧不慢地又开了一枪，而这一枪，格赖斯却是再没机会躲过了。 他头脑一片空白，其中什么也没有想。悔恨与懊恼都没有，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里，似是一只待处死的羊—— 直到有一具身体从另一边狠狠地撞了过来，她将格赖斯浆糊一样的头脑给撞醒，并且，低吼着痛斥道：“走！！” 没有唾骂，也没有教诲，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字，就这样给他指出了明路。在面具人开出第二枪之前，她就有了预判，并强先一步奔上前来，将陷入了绝望的格赖斯给撞醒。 格赖斯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甚至连回头看救了自己的人是谁都不敢，那根绳子断裂了，也带走了他膨胀而来的自信心。他一瞬间涕泪横流，四肢混乱地从原地跑开，像一只狼狈的猴子。 只剩下一个高挑的身影还留在场间，她赤着脚，不利于行动的高跟鞋早已不见，她穿着短裙的西装，鼻梁上还戴着一副眼镜。她或许应该出现在知识的课堂上，而不该出现在这枪杀的现场中。她有着一种知性的美，这在从前会给她吸引来很多目光；可这一次，所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人，都在她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一种特质。 是沙漠中的仙人掌，是挺直的松柏树，是一切能让人想到坚韧与坚强的东西。 朱迪的头发散乱，她捂着自己的肩头，神色惨白，面上是因痛苦而滴下的汗珠。她看着面具凶徒，对格赖斯的逃走毫不在意，甚至是望也不望那边，只紧紧地盯着他瞧，直到看到他没有追寻而去，而是抬起了自己执枪的手。 说后悔也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朱迪觉得自己还是会跟在那个擅自离队的莽撞学生的后面，而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尽自己全力，去救下那位自己逃走的学生。 他或许无知自负了些，但这不是他死的因由。希望这一课能教导他些什么，让他往后能思而后行。 她惨然一笑，决定在这凶徒面前不退下一步，如果一定要死去，她希望自己能直面带来这一切的恶徒。 她不知道的是，她本该在刚才的那一枪中死去。可就在方才一刻，杰斐特从窗口的地方扔出去了某件东西，它在空中瞬息即至，眨眼间就挡在了自己想挡之物的前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除开刀疤脸和女人外，那几位躲进这里的学生也一起看向他。 “新人扔出去了一件东西，”弹幕里总是有一些眼尖的人，他疑惑道：“和那坏人射出的子弹相撞，减轻了威力，才让那个救人的女人活了下来？” “呵呵，想逞英雄？”有人道：“他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所身处的位置。如果那校园枪杀案的凶手赢了他，再追逐而来，岂不就是将他的同伴和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将他们置于险境。” 刀疤脸和女人也看着他，他们并无动作，显然仍是没有要出手的意图。杰斐特冲着他们摇摇头，叹道：“其实我对拯救他人并不感兴趣。” 所以不论这位女老师多么有勇气，多么负责任，多么善良有韧性，都不会影响他继续冷眼旁观下去。 “但是，”杰斐特叼起一根烟，他面带微笑道：“我知道有人正在看着这一幕。” 依照她的性格，在这里，她便会出手。 “我啊，总归是不好让她失望的。”没有再理会疤脸和女人，杰斐特从图书馆中跳了下去。他的动作很轻，落地的时候没有激起一点灰尘。 爱丽丝在屏幕前笑了起来。她知道杰斐特说的是自己，在这一刻，他之前隐瞒自己的行径，爱丽丝就算将之完全揭过了——其实被扔进来也算是惩罚过了。 行动局的蝴蝶自草丛的高处飞过，在得到“茧中蝶”后，莉迪亚就有了很多过去没有的能力。像是这一次，“惊悚直播”对于现场的封锁，是很多遗物和诡物都突破不了的，但这难不住她的“蝶化”。“茧中蝶”的等级虽然还差了它一截，但它精研于“沟通”，这使得它在这一项上，有着无人可比的优势。 她默默地观看着下面的一切，如果可以，她会在第一时刻就将那个冷血的杀人犯带走，但她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能坐视着这一切发生。 但她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这一点，在暗中已经开始发生了。 爱丽丝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之前一直是在静静观看着的，哪怕是见到了不忍之事，她也只是挺直了脊背，握了握拳头。可这一刻，她却是站起了身来，听着电子幽灵咋咋乎乎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杰斐特出场的时候，身形干脆又利落。他来到场中，因为注意力被吸引，所以面具男没有对受伤的朱迪老师再出手，他也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你也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朱迪只是伤了肩膀，她看着杰斐特，张了张口，最后道：“你小心。” “糟糕，新人就是新人，”弹幕丝毫不理解他们：“总是有各种理由让自己置于险境，这个家伙，我估计他也活不了多久。” “不要这么说，”有人道：“他下来的时候，姿势倒是挺帅的。” 第103章 第 103 章 周围很冷清。在不远的地方,有几具尸体正躺在那里，他们已无法说话，只能作为安静的看客待在这里,等着又一位“同伴”加入他们,亦或是……罪魁祸首被彻底解决！ 杰斐特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一员，但他也不避讳这些。对他来说,自己是否会落入到某些人的眼中，从来都不是事。他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他就可以给在坐的各位,表演一场最精彩的戏剧。 风中传来血腥的气息。刚才的女老师朱迪也不磨蹭,她知道自己留下来只是拖累，所以很快就向着自己学生离去的方向，抱着肩膀，咬牙前行。 似乎也觉得现在来的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戴着面具的刽子手静默了稍许，没有理会逃走的人，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杰斐特身上。 “这新来的有什么依仗？”杰斐特没有关注的弹幕中,有人说。 “杀了他！杀了他！不要让他在校园里继续行凶,我可以给你打赏,只要你成功了，我就会将剩下的所有惊悚币都给你！” “虽然是愚行，但有此勇气，已算得上出众，我给你打赏一波，若是失败了，也算是为你送行。” “笑死了,什么死前送币？要我说，能够活下来的，还得看另外两人。他们都是老手，知道在直播中什么最重要，不是‘正义’，不是‘怜悯’，是‘审视夺度的冷漠’！与‘无动于衷的冷静’！有些时候，连自己都保不了，还想要去救别人？大家都是一样的命，别以为你死了，就不会有人伤心，真要比起来，所有人都一样‘高贵’！” 疤脸和女人各自对望了一眼，看着流水一样往上滑的字幕，女人忽然道：“你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来历吗？” 疤脸看了下重新围聚而来的众人，淡淡道：“或许是现实世界中本来就有的‘超凡人士’，你知道的，在‘惊悚直播’外，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女人有些不服起来：“那他们就什么也不说？” 疤脸有些怜悯地瞧了她一眼。知道的多，真的是一件好事吗？现实的平静你确定是毫无代价得来的？当然，或许有些人就是不喜欢自己被瞒在鼓里，但是，和一整个整体比较起来，你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向窗外。在那里，面具人已经抬起了手，像是对待其他被送走的人一样，他同样要将杰斐特解决掉。对他来说，唯有冷寂的死亡，冰冷的尸骨和流淌的血，才是他眼中最美的东西。 “砰！”一声枪响。 杰斐特瞳孔一缩，他蓦然察觉到了，这一枪，比之前所有的速度都要快！他往侧面一闪，之前瞬息即至的某样东西再次堪堪闪现在他眼前，它阻挡住了这迅捷无比的子弹，再次一条性命救下。 凶手所有的神情都被那张森然的面具给遮挡住，但杰斐特仿佛看见了他在面具之下狡诈残忍的笑。他是如此的冷血，又不缺乏智慧与隐忍，像是冰雪中等待猎物的狐狸，也像是黑夜中静候猎物的豺狼——之前表现出来的绝不是他的全部！ 没来得及多想，杰斐特在倒飞的同时，另一只手里也出现了一柄枪，是之前在雪山中使用过的“正义之枪”，毫不犹豫地，他对着这个不知面貌的人射了过去。 面具人并没有对这一枪无动于衷，他脚步一错，也同样闪过了这一击。而之后，还没等杰斐特松口气，更多的子弹就飞速倾泻而来，就像是完全不需要担心弹药，一改之前简洁的风范，凶徒狂气大发，竟将之前还算进退有据的杰斐特给逼到节节败退。 方才用过的手段再也使用不出，杰斐特不得不扬起风衣的一角，借用这件很少使用的遗物，混淆敌人的视线，将他的攻势强行偏移开来。 【有些时候，衣角比人更吸引人注目，这大概就是一些剧情中，神秘人出场惯有的风范吧。】 “开什么玩笑！”躲在图书馆的疤脸惊叫道：“那‘一击必杀’的子弹怎么可能那么多？” 女人道：“有没有可能是你猜错了？” “不可能，”疤脸认真道：“我看了他每一次的开枪，有好几次都是没有打到致命处，但中枪的人还是立时就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击必杀’对我们来说是成立的。” 杰斐特也不敢赌，所以他只能躲避。他藏身到一边的石台的后面，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响。枪声停歇了，慢慢地，他听到一步一步，始终平缓如初的脚步的声音。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枚木制的悠悠球，这古老的简陋的玩具，就是之前救下过那位女老师，在后面又为他挡下子弹的遗物。它的质量很好，比起那个年轻莽撞学生手中的绳索，它最起码还没有彻底毁坏掉。 【在最开始的时候，它其实是作为武器来使用的。】 爱丽丝并不在现场，这是她之前从杰斐特身上解析出来的信息。风衣是外在披着的，而这枚悠悠球，它的细绳，是一直束在他指间的。 “哒、哒、哒……”有节奏的行进的声音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不论是在监控前观看的人，还是直播中“观赏”的人，都在为杰斐特捏了一把汗。 虽知自己是被“愚弄”了，但杰斐特也不生气。他伏下身子，在暗中一动不动。脚步的声音停歇了，周围寂静到令人悚然。 杰斐特心中刚生出疑惑，就见到之前还算平静的字幕倏然被相似的话刷起屏来。 “后面！” “在你后面！” “小心！！” 杰斐特来不及辨别，他脚下一使劲，整个人就滚球般往前躲去。而与此同时，面具人那张惨白的脸也重新出现在人前，原来他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来到了杰斐特的后方。子弹与地面擦出火花，发出尖锐急促的声音。 “咕噜噜噜——”某样圆筒状的东西被送到他的脚下，面具人刚有些疑惑，这奇怪的物品就放出了大量的烟雾。这雾气聚而不散，一时之间，让他如置迷境。 “这是……”在屏幕前的爱丽丝想了想，忽而就笑了起来。她记起来了，这是自己之前在与真知会处决人交手的时候，对方使用过的武器。它的效用奇特，不仅能隐藏人的身形，还能让无形之兽触觉落空，是一款极为有用的工具。 原来是真知会量产的道具吗？这家伙卧底了真知会一番，也是贼不走空，不知从那里又得来了哪些好东西。 她不知道的是，杰斐特的此番举动，却是吸引来了某道视线。一道神秘的目光注视向了这边。 “你在看哪里？”有人问。 “一个有趣的家伙。”他回答道。 “我可不能让你在这里捣乱。”之前的声音有些苦恼道：“这次的事件‘传播因子’太大了，我必不可能让它席卷上整个社会，否则的话，待它越滚越大，人类就会被绑上它的战车，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区区一点的奖赏，只是它吃剩下来的残渣而已。” “为什么要认为我会阻止你呢？”回答的人说：“我也是人类，不管未来我会变成什么，都不会否认这一点。我没有要与人类族群为敌的意图，甚至，如果有人要伤害它，我也不介意亲身去阻止。我并非你们的敌人，‘异化’才是。” “我相信你说的话。”低沉的声音说：“我有自己辨别的能力。可也是因此，才显出你的可怕。你说的话是出自你的真心，但你少说了一点，一切的前提是，‘人类’不会出现在你踏往更高境界的路途上，它若是阻拦了你，你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它踢开。尽管在那之前，你是会愿意不求回报维护它的——这属实让我觉得难办。” “别这么说，谢利，”另一人道：“你也有要不顾一切去追求的东西不是吗？在某些情况下，我也未尝不能成为你的同伴……谢利，你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你太累了，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轻松一些呢？为什么要认为新的道路是不好的？在过去的历史上，每一个新时代来临，那些守旧的人都会在崭新的事物面前退缩，他们不理解，也不敢尝试。而你，谢利，你不该是那种人。” “你说的话总是这样好听，”应该是局长的声音道：“但你说服不了我。因为我知道你的本质，你是个疯狂的家伙，会将一切带往你想要去的地方。可剩下的残余，你会弃如敝履。你是‘邪|教’的首领，不会是‘人类’的首领，你是自己的‘主’，而绝非‘人之子’。” “……”之前的人沉默了下，最后，他开始笑了起来：“是的，你说的是对的。我从不否认真实。在最终的灾难到来前，我永远不会是成为‘救世主’的那一个。我是投向火炬的柴薪，是奔向雷霆的殉人，我身上带着死之悲意，将生之希望弃往深渊，我追逐的是升华，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继续道：“我不尊重你。” 他让开了道路，“这一次的‘直播’是最顶级的事件，你和我都想要从里面得到些什么，还有一些小家伙们也是。我同样不想要让它扩散开来，这一点，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 第104章 第 104 章 他们在这里的对话无人可知。他们一人是联邦对异化最高部门行动局的局长,一人是布局世界的危险组织真知会的首领，他们有过数次试探性质的交手，而每一次,都能够让他们更了解对方，可以说,他们都深知,彼此就是各自前进途上最难缠的对手。 首领退开了，谢利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他们的状态特殊,并且还有着共同目标在侧，所以最后只是深深对望一眼,便这般离开了。 他们心中都清楚，他们之间终有一战,可并非是在此时。 在校园中,雾气包裹住了枪手,屏幕前和监控器前的所有人都看不清那二人的身形。疤脸目光不离电脑,一边的女子也不由躁动起来：“他不会就这样跑了吧？他可是去将那人引来了,若是就这样逃走了，那人肯定会找来这里的啊！” 疤脸抱起手臂，他更加冷静：“你觉得,就那人不放过一个的架势，在园艺楼后,他真的会放过这里吗？” 此话一出，不仅女子没再说话了,弹幕里也一片赞同声。 “是啊,我觉得如果不是那个莽撞的年轻人，他肯定已经进到了图书馆里。” “不要奢望凶手有人性，我从他身上看到的,只有令人恐惧的残暴。放过你们，只会让他这一次的行动变得不完美，那种人，我们普通人不要想去了解他，只要对其有一点点的共情，我就会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我倒是觉得他挺厉害的，又冷静又酷，如果我也有他那种枪法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将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杀死！！” ………… 撇开最后一个稍显恐怖的发言，有挺大一部分人认为杰斐特做的没有错，他们认为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没认清自己，还未体会到“惊悚直播”的恐怖，所以才以为自己能够救下一些人。 其中有些言论还猜测道：“我觉得，他在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很有可能是在对自己重要之人所说。大概是想要在她面前保留下一个好印象吧。可惜，他没想过，被‘直播’选中，这本就是他最大的不幸。” 如果可以，杰斐特会告诉他：“猜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猜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正是那位“重要之人”所为——尽管他也不敢反抗就是了。 没有趁此机会逃走，杰斐特反倒是举起枪，对着自己记忆中的位置射去。面具人微微一侧头，一道迅捷的子弹就从他的脸庞边飞过，他静默了一刹，忽然抬起手，指腹在白色的面具上一抹而过。 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一股恐怖的气势却是从他身上发出。他往前踏出一步，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走去。而与此同时，那道雾气也逐渐消散，将他重新展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的他，已与方才大不相同，其浑身上下缭绕着一种黑色的烟气，手中分别持着两把枪，他刚一抬头，所有人都感到他像是看到了自己，就是“直播”之后的观众，心中都升起了毛骨悚然之感。 他随意地往前行走着，校园好似化作了他的猎场。右手中的枪支往左边一指，一只蜷缩起来的小狗就哀叫着被夺走了性命，他见此也不在意，而是继续往前行进。当他路过一处草丛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唇边勾起了一抹笑。 新的猎物，找到了。 老太太抱头缩在草丛后，是之前给朱迪让开过位置的那位。她腿脚不便，一开始就放弃了逃跑。她如何能不知躲在这里的危险，只是……她除此之外，已无处可去。 他还待要再开枪。但杰斐特新的招数已经到来。一张金箔一样的纸被夹在指间，如扔飞镖一样往前一甩，这纸飞速席卷而去，袭上面具人，蔓延包裹而上，犹如包礼物一样要将之包起。 面具人又开了几枪，将这纸张打破。在这校园中，他好似获得了某种加强，令其格外强力且难缠。他也不再纠结老太太了，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杰斐特身上。 “这家伙，是怎么都弄不死吗？他就没什么缺点吗？”弹幕问。 “你认为枪杀案的凶手在校园中有人是他的对手？”有人回答道：“我就是担心，‘直播’中的怪物们自有其规则，但有时也会受到外来加持，这次的主播若是再没有定鼎的招数，恐怕就只能逃跑了……” 一只蝴蝶停在草丛上。莉迪亚在心中暗暗呼叫着格林：“与局长联系上了吗？他怎么说？” 另外一边，格林·桑博思按住耳朵道：“局长有了回应，我们可以尽情去做了！” “好！”莉迪亚轻声喝道：“我早就看这家伙不满了，居然向无辜之人出手，这样的凶恶之徒，不管是人类还是诡物，都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的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震荡就从某个层面震荡开来。现实世界中的人不察，杰斐特几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只关注身边的危险，就像是追杀在杰斐特身后的枪手，他的存在就变得越来越诡异起来，之前还有的人形已经消失不见，他的身体变得高大，形容也更为可怖，就好像是地狱中来的魔鬼。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杰斐特一边跑，一边喊：“是吸收‘恐惧’变强了，还是因为杀死了人，因‘杀戮’产生了变化？” 他还没跑几步，身后的枪手就追了上来。他咬咬牙，开始思索自己自真知会首领手中逃脱后，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的遗物还剩几件……突然，一条粗大的铁链从旁边射出，它尖端是镣铐的形状，锁住枪手的脚踝，令其不能再往前。 杰斐特有些惊讶，他看到疤脸一行人从另一边现出身来。他手中拿着镣铐的另一端，而那女人，则是拿着一条长鞭。 “你们……”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几声枪响，疤脸男的神色也变了。原来是被拴住了双脚的面具人，毫不犹豫地倒转了枪口，对自己脚间的镣铐，一连开了数枪。 这条锁链的镣铐是他得罪了一个庞大的组织得来的，还是一件禁忌之物的分体，它绝不该是这么轻易被打断的！ 他想得也没错。这次事件影响虽大，但在最开始的时候，行动局给它的评价才只有a级，也就是后来产生了变化，才令其有了超出其等级危险的趋势。 可尽管镣铐的主体所属是禁忌级，但为了让手下有将人抓回来的能力，它被分出了太多的子体。力量的分散，让每一副镣铐的等级不一，他手中的a等级，已是他用去底牌后的最好。 “该死！”刀疤男痛骂道：“新人！为了救你，老子亏大发了！” “胡说！”就算是被追杀，杰斐特也毫不客气回怼道：“就算没有我，你也迟早是要与它对上！而没有你，我也有信心自己逃出去！” 女人在一边没有说话，直到见到镣铐被打断，她才大吼道：“快！他要出来了……” “轰——”在某个层面，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相撞到了一起，原本严丝合缝的封印稍稍裂开了些许，一直在监控着“直播”中某种存在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便是在此刻，爱丽丝身形蓦然消失在了房间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直播画面如此不稳？”有发过弹幕的人惊恐道：“‘惊悚直播’也有信号不好的时候吗？还是说，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滋、滋、滋，滋滋，”犹如电视接触不良，他们见到屏幕上泛起了类似雪花点般的纹路。这一发现，令他们心中生出了无限好奇：“居然有能影响到‘惊悚直播’的东西……可为什么要是在这个时候啊？” 他们想看到被追杀的新人如何逃过这一劫，最终还是决定出手的疤脸男和女人又会得到怎样的结局？校园枪击案的终幕是什么？那些无辜者，是最后一批的牺牲者，还只是掀开了血色帷幕的开端？ 无数面的小镜子发出了自己的光亮，它们从各处连接起来，直到撬动了主体的一部分力量。谢利没有主持这一切，发出这一击的，是行动局的格林·桑博思，他仅是以子镜持有者的身份，便借用来了这件禁忌之物的力量。在彼此的对峙中，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静。 谢利有些欣慰。他也是在不断寻找着能成为行动局中人的成员，行动局对于人才的需求，丝毫不亚于真知会首领对领柱人才的渴求。 场中人还没有发现弹幕出了问题。他们的视线彼此交接，面具人脚下的锁链已在数枪的击打下裂成两段。他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看了疤脸和女人一眼，慢慢地，他抬起了枪。 所有人都开始往后退。他们已有了继续去逃亡的准备。杰斐特刚想要再做些什么，就感到口袋中的某样物品忽然发烫。 他愣住了，一下子就失去了最佳的逃走时期。 蝴蝶飞舞而来，“直播”的圆融无暇被打破，莉迪亚预备要让行动局中的人进来。而在此之前，她希望自己能制止凶徒再行凶，就算是那几个被搅入进来的“主播”也不行。 可她还是来晚了一步。身上有着诡异的枪手再度举起了枪，而这一次，每个人都看到了他的异样。他脸部的面具上有奇怪的形体扭曲着冒出，它们是哀嚎的脸，是痛苦的躯，是临死前的尖叫，是破碎了一切后的绝望。 第105章 第 105 章 众人耳边好似听见了枉死者的哀嚎,它们被禁锢在这一张小小的面具上，让其变得极端可怕又危险。没有人认为杰斐特能活着回来，除非他还有隐藏。 “那张面具是怎么回事？”还依稀能看到点东西的观众发出弹幕道：“它才是那个枪手身上最可怖的东西吗？” “快逃啊！”有人呼喊道：“我不想让他死！” “虽然只是个新人,”有人道：“但很奇怪的，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不应当在这里断掉……” 所有的声音尽皆远离，杰斐特眼看着那颗子弹愈来愈近,短短的一刹被拉长了许多,或许他还有其它的办法，可他却是放弃般闭上了眼。 他微笑着,张开了双臂,迎接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有风在他面前兴起，将他的衣衫吹得翻飞，一个高大的身形在他面前投下阴影来,伴随着一道熟悉的、清脆的声音，他知道，他安全了。 “你这家伙,”爱丽丝道：“不会真的连他也干不过吧？” 已经逃走的另外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见到有一只一人高的大狗突然一跃跳到杰斐特的身前。它毛发很长，形容威武,头部宽阔，耳朵竖立,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是一种凛然的警戒。 它到来的很突然，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少。它四足抓爬在地上，分明没多少动作，却仍带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态势。就像是一个英雄,在最危险的一刻到来，将人质解救了下来。它什么也没说，却什么也都说了。 疤脸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它的这种特质吸引到了，他从没看到过这么高大、且气势浑然天成的狗。他认出了，这是一只阿拉斯加的牧羊犬，是古老的极地雪橇犬之一，只是，他从没想过，它可以长到这么大。 它微微伏下身来，然后，背上的红衣的女孩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面上带着笑靥，金色的发丝披散，犹如凝结了所有的阳光，一瞬间就夺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她坐在大狗的背上，手中抓着它的一缕毛发，就像是个神勇无敌的骑士，她笑道：“杰斐特，你越来越糟糕了！” 没人能瞧见的地方，无形之兽吐出颗子弹，子弹上缠绕着消散不去的黑色烟气，看上去极其危险。 “我艹！”屏幕中有人大吼：“我看到什么了？我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大的猛兽！猛兽上还坐了一个人！” “我用我锻炼了十年的眼睛告诉你，”有人回答他：“那上面坐着的，应该是一个红衣的小女孩！” “她的头发是金色的！” “上帝啊，”有人哀叹：“‘惊悚直播’为什么要在那一刻断掉？它平时不是既高冷又神秘吗？根本不会理会我们对它的痛骂，也完全不管它手下主播的死活？” “已经有预兆了，”有字幕道：“在刚才的时候，它就已经有些不稳了。像是有什么攻击了它。但其它的直播还是好的，并且我们现在还能在这里打字。” “难道是那个小女孩……” “我不管！她好像是在发着光！”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惊叹与嚎叫，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的好奇都被拉到最满，他们甚至连杰斐特的安危也不顾了，只想要看到那个降临的小女孩的形貌。 其实他们也没看错，爱丽丝的身上确实是在发出一种光。但这样的光，在她闯进来之后，就瞬间熄灭了下去，隐于她的发间。一只白色的蝴蝶颤抖了下翅膀，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惊异。 “这是……爱丽丝？”莉迪亚有些不确定。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心中猜测：“她也被‘惊悚直播’绑来了吗？” “不，”看了看杰斐特，她想到：“她是为这个人来的。局里面有消息说他们二人是相识的吗？并且，关系还这么好？” 她默默地又看了一眼杰斐特：“怎么办？我查看了一下这个人的资料，这家伙好像是一个惹祸精诶……” 没人知道她的到来，他们也不知道直播外已经炸开了锅，杰斐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不仅是因为她本身的性情，还是因为，他参与这里，本就是出自她的示意。 爱丽丝叹了口气，她坐在上方，道：“虽然知道你应该不可能死在这里，但我还是来了。” “那，”杰斐特想了想，右手做了个手势，一只脚往后退出一步，做出个优雅的礼节，鞠躬道：“感谢您的拯救？” 他的话中一语双关，既是为了这次，也是为了上次。他双眼明亮地望着她，精气神极为焕发。 “不，”爱丽丝笑道：“不用谢。” 被忽视过去的校园杀手什么动作也没有做。不是他不想干什么，而是他已经被盯死了，他看到上方飘来一只牵着气球的棕色的小熊，纽扣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若隐若现的阴影般的修女在暗中紧紧地窥视着他，不放过他一个动作；更有在未知的区域中，一个低吼的声音在威胁着他，警告他不能有任何异动…… 爱丽丝的手机的屏幕亮起，上面有一个诡异的微笑跳出：“这次的‘校园’直播间已经被彻底搅乱了。行动局的方针是集中攻击这一处的地方，我在里面加了一把火，没人能看到您的容貌，您可以尽情地去做些什么。” 可就算它这样说，爱丽丝其实也没准备做什么。一边的疤脸男和女人都明智地没有说话，他们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既然能在直播间里活下来，最基本的审视夺度的技能是被拉满了的。在情况没弄清楚之前，他们连往这边走一步，都要多想几遍。 爱丽丝已经认出了，那边的疤脸男就是格兰特那次在船上交过手的人，她有些不明白，无形之兽是怎样从一个“单纯的、普通的”直播参与者身上“拾”到那张金色邀请券的，她想，她或许忽视了无形之兽这一项技能的强度。 她也没有从大狗的身上下来。她转而看向了校园枪手的方位。 对方脸上面具散发出的黑气已经彻底将他身边染黑了。他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只从深渊中爬出的野怪，充满了令人悚然的可怖。但爱丽丝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这样的他对她而言，还不如那次“城市之钟”事件来的危险。她想了想，侧了侧头。 另外一边就传来“哒哒”的马蹄的声音。 一个无头的骑士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手中牵着一匹白马，比起赶赴战场，更像是随意的一次出行。另一只手中持着一柄染血的斧头，他似慢实快地来到了校园杀手的跟前。 杀手没有说话，黑气中哀嚎更盛，其中有着无尽的诅咒与怨恨。他手中的双枪发射出子弹，每一颗都带有无法忽视的威力。它们确实已经有了“必死”的一丝雏形。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的这一特质，对于强过他的人来说，没那么好用。 无头的骑士也没有将之忽视过去，他拿起手中的斧子，一次次地劈斩、划开、挑起，将一颗颗的子弹全数劈开，火星迸溅，可他的脚步却是没有因此慢上半分。 他来到校园杀手的面前，在其愈发恐怖的形容中，一斧挥下！ 断头！ 杰斐特打了个冷噤，周围人更是连动都不敢动，疤脸男在心中惊吼：“这是什么怪物！什么怪物！根本不该是出现在这等直播间的东西，该死，怎么会出来这种东西？” 在解决了源头后，无头的骑士单膝跪下，将战利品呈现在爱丽丝面前，以示忠诚。在爱丽丝点头后，看了一边的杰斐特一眼，他才缓缓地退了下去。 杰斐特试图打圆场：“哈哈，看来安德鲁也是想要活动一下身体啊。” 爱丽丝得到了两样物品，一把手|枪和一块面具，无形之兽又给她叼来了一样东西，是一个翻滚着黑气的光点，上面像是有人在惨叫。 【能够无理由杀人的，应当是脱离了人的范畴。】 爱丽丝收起了它，同时若有所思地想到，这一次事件的重头应该是落在了那块面具的上面，它的品质，比另外的两件要高很多。 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它犹豫了下，想要落到爱丽丝的身上，爱丽丝看着它，没有驱赶。 它就停在了爱丽丝的发卡上，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个单纯的蝴蝶发卡，夹住了她的头发。 “你是为了这个家伙来的吗？”熟悉的声音在爱丽丝心中升起：“为了救下他的性命？” 是莉迪亚。爱丽丝有些歉意道：“抱歉，不经允许，我就闯了进来。” 爱丽丝之所以最初不想惊动行动局，也是为了不想和一个组织有太多交集。行动局代表的东西太多了，虽然有时会有很多便利，但若是你太强大了，承担的东西就会越多。谢利是一个好局长，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一个容易读懂的单纯的好人。 “不，”莉迪亚回答道：“没什么。你也是为了救人……或者说，你来也是一件好事。” 她犹豫了一下，道：“行动局的人手其实很少……局长也知道你来了，他听说了你做的事。他说，他想要见见你。” 爱丽丝并不惊讶，既然已经决定插入其中，不像最开始那样去由杰斐特试探，那么，今日的事也自是在她的料想之中。 “好啊，”她这么回答道：“那我们就过去吧。” 第106章 第 106 章 爱丽丝在与莉迪亚谈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发声。他们也都看到了那只飞来的白色蝴蝶,如果是在方才，他们都不会觉得这小家伙有什么问题，可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它的来历应当不简单。 校园的杀手就躺在那里,他的头颅滚到一边，面具褪下后,里面是一张陌生的苍白的脸。 女人只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重新转了回来。爱丽丝的出场令她震惊，将他们追杀到险象环生的枪手,在那个无头怪物的斧下，连一刀也躲不过去,而那个怪物,显然是听从爱丽丝命令的。她从未见过这样强大的人,在直播中也未曾听闻过……她忽然一怔，面上显出骇然。 因为她发现,在她的视界中,那原本应当是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弹幕的角落，已是空白一片。她以为观看的人会为这个女孩的出场感到惊讶，可是,他们却全都“消失”了。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当她看到疤脸仍在直直地望向那边的时候,她就闭了嘴。有时候，真正的聪明不是无时无刻表现自己，而是懂得在特定时机保持缄默。 爱丽丝看了她一眼，冲她点点头,然后，她接着对杰斐特道：“我要去一趟行动局，你也和我一起过去吧。” 她与他之间门的关联，比其他人想象的要深。这样一来，也算是在行动局里备了案，只要见到他，就会让人联想到她。 杰斐特愣了下，他预感到了什么，但他还是同意跟随而去。 白色蝴蝶在原地飞舞了一圈，忽然，在他们中间门，有一道幽蓝色的圆形通道骤然生出，从里面踏出一只黑色的皮鞋，格林·桑博思从内里走了出来。他已经从莉迪亚那里得到了消息，这里的异化已经被消除，他可以随意传送过来。而他走过来的第一眼，看向的就是坐在大狗上的爱丽丝。 他心情有些复杂。当初那个在酒吧里见到的小女孩，在这么短的时间门里，就已经成长到了现在的地步。而他，身处联邦最大异化管制局中，却几乎没什么变化。 “谢利局长在那边等你。”他对爱丽丝说道。神情也更为慎重了些。 爱丽丝没有犹豫，率先踏入到那旋转着的通道中。杰斐特等了一会，也跟了上去。格林注意到了旁边的两人，对着疤脸男与女人，他道：“你们先不要离开，待会，会有人来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不要逃走，我们会找到你们的。” 这句话不似威胁却胜似威胁。疤脸男神情变幻了一阵，最终还是难看到不发一言。 直到他们都离去了，在行动局的处理人还没到达之前，有人慢慢地从躲藏中走了出来。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听到那可怖的枪响声了，这让他们有了一种近乎迫切的期待。 有人试探着往外打出电话，对面传来公式般的问候语：“你好，这里是911……” 打电话的人立时就流下泪来，他跪倒在地上，痛哭道：“我们这里是摩点高中，有人开枪杀了很多人……”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他们相互扶持着，每个人脸上都是残留的恐惧。朱迪也被人搀扶着走出，她的身边，是格赖斯那张极为愧疚的脸。他一直将头低下，眼眶通红，像是无比压抑地哭了一场。 枪手的尸体也很快被发现，他那悲惨的下场没有引起他们的恐慌。人们围聚过来，瞧着那颗头颅上苍白的面容，大部分人面上神情平静的过分……良久，才有悲切的哭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电子幽灵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传到了爱丽丝的手机上。爱丽丝心情有些沉重。坐在她前面的，是谢利那张熟悉的脸。他依旧是一副温文的模样，穿着那件仿佛永远是同款的风衣，他将双肘搁置在桌上，凝视着爱丽丝。 他的眼神格外深邃，像是能透过外貌看到内里。这位从外表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终于在此刻稍微透露出了些他的特殊。可很快，他又重新笑了起来，之前的那种特异感消失，他诙谐道：“又见面了，小爱丽丝！” “是不是以为我会有很多问题问你？”他笑道：“可惜，因为知道你很有可能不会回答我，所以我就自己将之消除了。” 爱丽丝道：“很久没见了，局长先生。你还是这么幽默有趣！” 谢利道：“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你要知道，人生已经如此沉重了，如果我不能自己给自己找点乐趣，那还怎么坚持下去呢？” 爱丽丝道：“谢利，我就叫你谢利先生吧。谢利先生要多多关心自己的身心健康啊，如果觉得很累的话，可以给自己稍微放个假。偷懒也未尝不是个选择，你可以告诉自己说，这是为了未来能更好地工作，这样一来，连稍许的愧疚都会消失呢！” 谢利大笑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话，整个人的上半身都在往后仰。他虽是局长，可爱丽丝却从未见到他有局长的架子。他就像是个你我身边最寻常的普通人，稍有不注意，就会将之忽视过去。 摆了摆手，他道：“这是个很好的建议，有时间门我会去尝试一下的。” 他沉思了一会道：“虽然之前就想过，但一直没有提出来。这次也是个机会，我还是想问问，你是否愿意加入行动局呢？” 爱丽丝刚准备说什么，谢利却是紧接着道：“我知道你在顾虑着什么。我和格林不一样，我不会开出他那样的条件，对你的要求也与寻常成员不同。” “我邀请你担任的，是行动局的顾问一职。一应的福利待遇仅在我之下，与玛佩尔等同，”他淡淡道：“当然，你的权力不会有她那样大，但也是在格林那样的精英成员之上。更重要的是，你的自由度很高，可以由自己决定是否接取任务，而每一次任务，报酬也不会少上一分。” 爱丽丝有些迷惑：“这和我在银灯会接取你们的悬赏有什么不同？” 谢利十指交握，他平静道：“还是有不一样地方的。我希望你能在行动局危急之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们施以救援。这不是强迫性质，是我看好你的未来，为他们添加上一道保险而已。” 好麻烦啊……行动局这样大一个组织，有人有钱有权力有异化物，能将它逼到那种地步的，她真的有能力过…… “作为拉拢你的条件，”谢利眯起眼睛：“我可以让你去行动局的宝库中任意挑选一样物品。” “！”爱丽丝非常惊讶。 “你曾经去过的库房，”谢利道：“可不是我们局内的全部。在更高等级的密室中，还有比你挑过的更好的东西。你这次如果去，可以拿到的异化物，是没有等级限制的哦。”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大气的话。爱丽丝睁大着眼瞧着他，之前决定好的否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谢利就重新笑了起来，像是一只狐狸。他道：“那么，就让我们欢迎我们最年轻的小小顾问——可爱的爱丽丝小姐！” 他拍起了巴掌，身后的格林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面色复杂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彩带筒一样的东西，就要将之打开……这绝非是临时决定的，看样子，连格林之前也不知道它是用在这里的。 爱丽丝有些气恼道：“你早就预料到了！” 谢利笑吟吟道：“没。如果失败了的话，我会假作无事发生。但这样一来，我们之间门更多的就只是利益的关系了。” 他看了一眼一直在爱丽丝身后一言不发的杰斐特：“这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加入行动局，也可以帮你们阻拦住某些目光——你这位朋友，之前可是招惹了不少人。并且，一些之前对你们封锁的地方，也会对你们大开方便之门。你们会发现，在这异化界中，很少有我们不能做到的事。” 爱丽丝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后悔，因为谢利开出的最后一个条件实在是太吸引人，这让她几乎以为他知道了点什么。但其实金手指的存在应当没有暴露出去，只是她前两次自行动局中挑出的东西，让他有了些猜测。 爱丽丝也不畏惧，她哼了一声：“小心一番谋划最后打了水漂。” “怎么会？”谢利像是比她自己都还有信心：“我相信你。” 这场谈话止步于晚霞前。从行动局中离开后，爱丽丝一直都没有说话，在斯维尔小镇中散了一会步，她忽然道：“你不制止我吗？” 杰斐特跟在她身后，他知道她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他道：“行动局开出的条件很好。或者说，因为太好了，我就没忍心插话。” 爱丽丝喃喃道：“行动局危急之时……” “是啊，”杰斐特感叹道：“我都怀疑真的会有这么一个时刻。但后来一想，这也是他的狡猾之处。他不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问你是如何提升实力的，他只要让你来到他那边，你的秘密，也便是能够为他提供助力的秘密了。” “他知道你的性格，知道你不是那种没有担当，出尔反尔的人，”杰斐特道：“所以他给自己打了个赌，用一件物址果冻小说网 第107章 第 107 章 “承担更多风险的其实是在他方,”杰斐特道：“若是到时候你实力不足，又或是根本不想出力，他又真的能奈何的了你吗？” 说出这番话来的他,面上显出一种毫不在意的笑,看来,是自己不要脸多了，才会以为别人也能像他那样不要脸。爱丽丝颇为无语：“答应下来的事,还是要尽力去做为好。” “是是！”杰斐特一副我错了的模样。 但爱丽丝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听进去。当然，若是面对的是这家伙,那位谢利局长，恐怕会锱铢必较到不放过任何一个漏洞,根本就不会提出这么一个邀请。爱丽丝叹了口气,她有些迷惑，自己怎么就和这家伙结了缘？在某些方面,她是不是有些过于好心了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已经发生的事也没办法抹消，最起码,这个家伙也给予了自己很多帮助，他的性命也还要依赖自己的维持,将他视作自己这方的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爱丽丝没有再说话了。她之后又去了一趟行动局，这次去往的，是比上两次看守要严密太多的密库，就中间的流程，若非是谢利亲自将她带往，恐怕都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所幸她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一件她从未见到过的品质为红的遗物。 只此一件,就将她之前有过的小小忧虑给冲散。她还远非这个世上最强一列的人，无论是行动局，还是真知会，甚至是银灯会，还有她仅仅听闻过名字的元老院，都有着一件足以定鼎一切的异化物，她不奢望自己能达到真知会首领，亦或是行动局局长的地步，但最起码，她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件禁忌之物。 “不要着急啊，爱丽丝，”她对着自己说：“你迟早会变强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回去了家中。今日是学校老师家访的日子，就算是在异化界中跺跺脚，也能抖一抖的爱丽丝，如今也不得不稍微紧张起来。 ===== “……我曾经听说过，在国外有位文豪说过一句话，‘在一切已经固化时，连挪动一张椅子也要流血’。”一处很高的站台上，周围密密麻麻的围聚着乌压压的人群，他们各自装扮奇特，有人在脸上抹上油彩，有人举起高高的横幅，有人手持小旗，有人给自己换上绘有名字的t恤，他们俱都看向场中最上方的人，每一个人眼中都是相同的热切。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青年。他有着一头浅棕近金的发色，身上的衣着也不庄重，是一件长袖的衬衣，领口被打开，领带也只是浅浅系着，他手中拿着一个演讲的话筒，毫不畏惧地看着周围的所有人，口中大声道：“如今我们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时刻！联邦中的问题那么多，就像是一丛又一丛生长在森林黑暗处的瘴草，它们身上长满了尖刺，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毒气。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它们的存在！但却又一直忽视它们，不管是我们，还是上面的那群人！” “是的，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他愤慨地说：“我们知道纽克市已经成了第一个合法抽大|麻的城市，我们知道黑与白又一次发生了冲突，就在前几天，在多伦市，校园枪击案再次令许多人牺牲，我们谁都知道，可是，却又在任由它发生，这是为了什么？” 一位穿着一件长长风衣的女子提着一个皮箱，她挤进了人群中，目光奇异地看着台上人。她面上没有化妆，容颜也稍显平淡，但她身上却有着一种非常随意的洒脱的气质，她挽了挽长发，对着身边一位微胖的小个子说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个子起先还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女子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才有些迷茫地回望过来。他瞪着眼瞧着她，不开心道：“你没看到那边的标语吗？这是一场演讲。” “不是游行吗？”女子有些不解道。 “游行就不能演讲了吗？”小胖子反问道。 “啊，”女子反应过来，“是了，游行当然可以演讲，是我失误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勇敢的人是谁，他说出这些话，难道就不怕……” 台上人的声音仍在传来：“是的，我们都知道原因。这里面有很多人的利益，就像是我们国家，在建国几百年来，最初制约我们的制度，已经被很多人参透了。他们是如此的聪明，从先人们的围墙中，一点一点地钻研，将之蚀出洞口，蚀成粉末，然后从中得到美味的流油和富裕的蜜糖，然后就自以为聪慧，并将自己摆上高台，与周围人达成协议，编织出一套弥天大网。” “我们都知道原因，可仍然对此失望。因为我们并没有看到政府对此努力的成果。是一个庞然大物将你们压住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曙光？” 女子看着他，她微微眯起了眼睛，遮掩住了从上方照射来的阳光，她嘴角笑容不变，轻声道：“问题就在那里，但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也是难得。” “朱庇斯当然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一边的小胖子哼了一声，用一种既骄傲又钦佩的语气说：“他曾经为很多人发过声，为那些无辜受到损伤的人，他会给他们打官司，为他们争取回被骗的钱，让人拿回自己被侵占走的土地，还会让因为游乐场设施损坏而受伤的人，得到被拖欠的赔偿……他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他说到就会做到。” “你很喜欢他？”女子问。 “是的！”小胖子毫不犹豫道：“我喜欢他！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勇敢了！他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是我理想中的人。比起我这个只敢坐在电脑前，用键盘指指点点的人，他简直不能更完美了！” 女子笑了起来，她喜欢这种单纯纯粹的情感，尽管这些感情，在有些时候，总是会转化成一种不美好的东西，但她仍然对这种人类的情感保持着一分最后的善意，这也是她，当初会从那个地方退出的一部分原因。 她屈起手指，让一只白色的蝴蝶飞到她的肩上。她传过去消息道：“我已经到了纽克市，也看到了你们想让我找的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会做到你们要求的。” “要小心，”对面传来莉迪亚担忧的声音：“这次的事，听说会有真知会的领柱参与，你的身份……他们很有可能不会放过你，如果不可为，要尽量保全自己。”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过去的身份，”女子笑了起来：“不过，不用担心。我可是一位‘魔术师’，魔术师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的眼睛，然后从眼花缭乱的光彩中找到逃脱之处，既然他们从前没有找到我，那么现在，也不是那么容易抓到我的。” “倒是你们，”女子笑了起来：“对己方成员的要求还是这么宽松吗？在很久以前，我可从未想过，你们的氛围居然是这样的。” 听见她仍是一派轻松的样子，莉迪亚也笑道：“奥罗拉小姐，局长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在外游历够了，就回来看一看’。行动局中加入了一些新人，你也可以来认识一下。” 名叫奥罗拉的女子发丝乌黑，她的眼眸也澄清得像是明亮的黑珍珠，她十指纤长，如同洁白的玉，她看着台上的人，任由周身被激动的呐喊充斥：“行动局一直都很缺乏人手，他这是想让我回去给他顶上一些职位。他倒是不介意，可我觉得，我的旅途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好吧。”莉迪亚有些遗憾，她是最近才听闻了这位奥罗拉小姐的事迹。也是她得到了茧中蝶的认可，成为了行动局核心中的一员，才得以知晓更多有关这个联邦对异化部门的事，包括被掩藏下去的，和故意忽略的。 就像是这位奥罗拉小姐，如果不是谢利局长，恐怕任何一位领头人都不会敢用她。 莉迪亚继续道：“不过，您虽然不回来，但局中还是让另一位成员去到您那边了。” “哦？”奥罗拉有些讶异，她挽在发丝上的手顿了顿，轻柔中带着一丝好奇：“是谁？让谢利这样信任，派遣到这里来……我听说，真知会的那位领柱，掀起的可不是一般的浪潮啊。” 莉迪亚的声音有些空灵，这是茧中蝶为她带上的音色。她的话语中流露出亲近：“不是普通成员哦，是‘顾问’，‘顾问’。” 她强调了一下这个名词。 奥罗拉思索了下：“没听说过。行动局里还有这个职位吗？” 莉迪亚开心道：“是局长新近设立的。嘿嘿，专门为她设立的。” “那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奥罗拉也不在乎，她听得出来，莉迪亚大概是很喜欢那位新成员，在说到‘专门为她设立’时，口气中夹杂着自豪。 “是的，”莉迪亚道：“她原本是没有同意的。但后来，听到了这一次真知会领柱的代号，就自主决定加入其中。她和你一样，是局长特意招揽的，并且，”她悄声道：“你要是看到了她，一定会很惊讶的。” “是吗？”奥罗拉无意打断她的兴致，她轻声道：“这我倒是期待起来了。能够让谢利亲自招揽，又为她设立职位，还让你这样夸赞，真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第108章 第 108 章 爱丽丝来到纽克市的时候,曾经在电视上见到的一幕照进了现实，露西说过，游行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让那一小部分的人听到,难道这些人,也是为了将自己的诉求大声说出来吗？ 纽克市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这里不仅是联邦经济的最中心,也是整个世界中排名前几的城市。它的位置是在联邦的东北部,与一座大洋互相依存,有着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和最为巨大的交易额度，是政治、人文与信息的荣宠之城。 爱丽丝过来的时候，奥罗拉正在广场上表演魔术。她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也没有助手,只是简单的一个人，连素材也像是就地选取。她先是拍了拍手,吸引来一部分人的注意，然后在大家的注目下，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一边散布在广场上的鸽子像是被吸引住了,有两只拍拍翅膀,竟是飞了过来。 这挺有意思。因为这些鸽子是这个地方的常客,时常有人喂养它们，但并没有跟人走的前例。 “嘿,亲爱的！”她摸了摸它们，然后向着所有人打招呼，“看这里！”她唇边含笑，口中呼喊道：“让我们来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惊喜吧！” 她手一翻转,那两只鸽子突然变成了两团火焰。有人惊呼起来，奥罗拉往前踏出一步，两只手在身前做了个水流环绕的动作，在一翻一转间，那两只鸽子又重新变了回来，白色的身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被灼烧的痕迹。 “你看出什么了吗？”爱丽丝这次依旧把小熊带出来了，此次出门，她换了个背包，露西给她新买了个时尚简便的帆布包，包包的边缘系着一只绒毛的兔子，小熊时常会盯着它，像是担心它有一天会忽然活动起来。 真的很有意思啊，爱丽丝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没有一丝要去打扰的意思。 在人们的鼓掌声中，奥罗拉非常潇洒地向着周边鞠躬，但这并不是结束。她将两只鸽子放在两边的肩膀上，然后从袖口一掏，掏出一根银色的手杖。手杖的长度长于她的手臂，也不知是怎么被藏起来的，她随意地将之挥舞了下，动作凛冽又不失美感，她选中了一位人群中的长发的女孩。 女孩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犹疑不决。 奥罗拉点了点头，她非常耐心地等待着，右手一直往前伸着，面上的笑容极具亲和力。 女孩终于在身边朋友的鼓励下，慢慢地走了出来。 奥罗拉笑容加深，她牵起女孩的手，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突然一使力，将女孩往前一拉——女孩猝不及防下，整个身体往前倾倒，面上也流露出愕然的神情。 可等她站起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围观的众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是发觉了什么过分奇妙的事。 女孩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地牵起裙子，发现之前自己穿着的颇为廉价的长裙已经变成熠熠闪光的样子了，它的颜色流光溢彩，像是缀满了来自深海的宝石，每一分都在闪着剔透的光。奥罗拉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她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杖往其下面一点，于是女孩的塑料凉鞋也变为了水晶的高跟鞋。 “哦，天哪！”有人惊呼起来，他看着女孩，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一个公主。人们围绕着她，满眼叹赏。她之前的闺蜜也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她的变化。 但这并不是结束。在女孩惊喜的神情中，奥罗拉牵着她，来了一个舞蹈般的回旋，女孩身上的海洋之裙就变为了火红的焰火之裙，她穿着它，犹如将火焰穿在了身上，连双鞋也是热情的红色；她将之抱起，再打了个转，其焰火之裙就变为了清新的绿森林之裙，鸽子也飞到了她的旁边，衬得其像是个童话里走出的雾中仙女，美丽到令人不敢置信。 女孩捂着脸，面上羞红一片。 人们将之层层叠叠围起来，这里已经成为了广场的最中心，没人能不为这种神乎其技的绝技震动，他们驻足在这里，为了欣赏奥罗拉神奇的魔术表演。 爱丽丝也连连鼓掌，她双眼发亮，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为这种娴熟的技艺感到赞叹。她一直等到这场表演结束了，才终于走上前去。 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冲了过来，是之前的那个女孩，她抱住了奥罗拉，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才流着泪跑开。 爱丽丝将一张美元放到了奥罗拉的帽子里，她抱着小熊，站在这位穿着风衣的街头表演家面前，好奇道：“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奥罗拉看着她，笑着道：“她说这是她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 “她是个好女孩，”奥罗拉目视着另一边跑走的女孩的背影，语意深长道：“她值得这一切。” 希望自己给她的礼物能让她渡过这一段时期。奥罗拉这样想，却并没有将之说出。她转向爱丽丝，率先自我介绍道：“我叫做奥罗拉，奥罗拉·泽图瓦尔。据你所见，就是一个流浪的魔术师而已。” 爱丽丝也端正了姿态，她认真道：“我叫丽丝，爱丽丝·克莱斯。我来找你，是行动局的任务。很高兴见到你，你的出场让人印象深刻，希望我们接下来也能相处良好。” 奥罗拉睁大了眼，她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这神情。与爱丽丝握了握手，她若有所思道：“行动局已经人员匮乏到连未成年也要拉过来打工了吗？” “拯救世界可不是能够被推脱到下一代的事啊，”她稍微开了个玩笑道：“不过，我相信你是特殊的。要一起去看看我们这次的目标吗？还是说，你需要先休息一下，嗯……你吃中午饭了吗？” 爱丽丝倒是没想过，这位新接触到的行动局的人如此接地气，她被拉到了一家华国的面店里，被请了一碗龙须面。 她们在那里吃面，在另外一边，一个阔别已久的人物踏入了这座城市。 他面目英俊，发色淡金，双腿颀长，一身灰色的呢子大衣披在双肩上，环视了一下这座城市，他轻声道：“我嗅到了，横流的味道。” 他踏入了进来。 爱丽丝坐在长背椅上，双足悬空，身前的面碗已经空了，她看着奥罗拉面前叠起的三个碗，找了个话题道：“嗯，所以我们这次参与进的，是联邦中的政治事件是吗？” “是的哦，”奥罗拉毫不在意道：“行动局与联邦政坛的关系可是很特殊的，每当选举的时候，行动局都会派人过来，和背后的财团一样，行动局也是其中的一股力量！” 爱丽丝忍不住喃喃道：“我还以为，行动局的立场是脱离政治之外，只关注异化事件。” 奥罗拉笑了起来，她唆了一口面道：“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行动局就在那里，又掌握有超出世俗的力量，怎么可能不吸引人注目？” 她也不在意爱丽丝的年龄。她知道谢利是个怎样的人，被他看中的爱丽丝一定有异于常人之处，她道：“既然生活在这个国家，自然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掩耳闭目是不可行的，”在过去的一天，谢利对着身边人道：“我们曾经很痛恨政治，却又连连在政治上受挫。后来，有一任局长决定了，与其逃避，不如参与。他决定成为这个国家的引流者——如果你只想做刀，那就别怪自己被遗弃。我们既要力量，也要做掌握力量的人，别听那些糊弄人的话，要能够更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垂首屈膝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爱丽丝聆听着奥罗拉的讲解，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一些。她若有所悟道：“看来行动局比我想象中的要大。” 奥罗拉道：“它有现在这个规模，可不仅是谢利一个人的功劳。” 虽然他的功劳是最大的。 爱丽丝道：“可惜它的敌人也很强。” 怎么说呢，在迄今为止的经历中，爱丽丝是亲身体验过真知会难办的。她之所以会想要得到更多的材料，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组织的缘故。 说到这里，对面的奥罗拉沉吟了下，她想了想，还是道：“听说你是因为真知会这次的领柱过来的？” “是的。”爱丽丝回答道。 “你，和他有仇？”奥罗拉不动声色问。 爱丽丝歪了下头，看着奥罗拉，她沉吟了一下，终是道：“你是在说‘教皇’吗？” 奥罗拉道：“不错，那边传过来消息说，这个真知会的新的领柱最近的行程便是在附近。他的‘荆棘教派’在纽克市很活跃，在最近的选举仪式中也是频频现身。” 爱丽丝小大人般叹了口气：“看来莉迪亚没有告诉你……好吧，既然我们已经是队友了，我可不想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还看到你惊诧的脸。我就是‘教皇’的女儿。” “噗、咳咳咳！”奥罗拉被呛到了，她再一次睁大了眼，看着爱丽丝，不禁道：“这就是莉迪亚那个小姑娘说的‘惊讶’吗？” 爱丽丝很平静：“但说我和他有仇也没错。他想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把他赶跑了，我知道，他还没有死心。” 爱丽丝不是那种只能被动承受的性子，对于她来说，未雨绸缪，事先反击，是一种智慧的举动。 奥罗拉有些为难。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额间：“怎么说呢，连这样的事也可以这般毫不在乎地说出来，我这个大人，反倒是有些不如你了啊。” 将最后一碗面吃完，她洒脱地笑了笑：“作为回报……就像是爱丽丝你说过的，既然是队友，那么有些事，还是坦诚相待为好。这也是一种相处之道。嗯，反正也瞒不过去，我也不想在面对敌人时，你用惊诧的脸看向我……好吧，我坦白。” 她举起双手，做出一副被打败了的姿态：“我啊，曾经是真知会的人。” 爱丽丝停住了动作，她怔在了那里，像是在思考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为好。 奥罗拉收起了故意做出的姿态，她狡黠一笑道：“而且，还是真知会的领柱之一。我的代号，就是‘魔术师’！” 像是非常满意爱丽丝的神情，她用右手撑住半边侧脸，双眼明亮，用一种愉快的语气说道：“我可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哦！” 第109章 第 109 章 二人彼此互望,有那么一瞬间，这整个面馆都好似安静了一刹。奥罗拉笑吟吟地看着爱丽丝，望进她带有迷茫的眼睛,再次道：“看来我们两个，都和那个叫做真知会的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爱丽丝尝试了几下,最后还是小声道：“这怎么可能？真知会还能够退出？如果不是，你就是从中叛逃了。那个听说很可怕的首领，怎么会任由你逃离在外？” 还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广场上表演魔术，吸引众多人来观看。 奥罗拉脸色正了正，她道：“自然不会了。那个家伙……已经不是用‘可怕’一词能够形容得了的。” “那你？”爱丽丝问。 “因为我会变魔术,”奥罗拉微笑着道：“所以‘嗖’的一下,就让自己变消失了。” 爱丽丝沉默了下，没有继续追问。她知道，不论是何种原因,亦或者单纯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这些都不该是一个初见的“队友”能知晓的。就像是她,也绝不会将她的一应伙伴与遗物的信息告知他人。 “当然，”奥罗拉道：“若是我自己跳到了他们中人面前，我相信，他们也不会介意将我这个叛徒带回去，以获得他们首领的‘欢心’,从而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 爱丽丝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过去是怎样的,但既然谢利他们选择了让你进入行动局，我也会暂时相信你。你和我，都和真知会关系复杂，希望到时候，能够让那位‘教皇’,得到他该有的教训。” “没问题的哦，”奥罗拉笑道：“在真知会中，领柱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一定是友善的。说不定就有几位一直看另一些人不爽。” 毫不在意地爆料着自己之前“同事”们的秘密，奥罗拉道：“至于那位‘教皇’，他的作为，刚好在我看不惯眼的范围内，可以的话，我会好好帮助你的！” 她这样说完，就招了招手，在面馆的服务生走过来前，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钱币，放在桌面上。 “那么，”她站起身道：“就让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这次的任务的目标吧。” ===== 朱庇斯·尼厄尔是一位非常激进且拥有自己主张的青年，他并非是纽克市本地的居民，他的家乡是坐落在一处湖泊边的小镇，父亲是联邦中的军官，母亲是一位牧羊的农妇，他是家中的第三个孩子，但他从小并不受宠爱，相反，他受到了他的母亲非常严格的教育。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在十七年前联邦对外的一次动军中牺牲了，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有九岁，依稀还记得母亲哭泣时流下的眼泪，这让他尤为痛恨战争，哪怕是由自己国家发起的、不义的战争。 他深吸了口气，伏在案上，用手写着下一次演讲时想要说出的话。 “现在来到这里的大家，” “你们可否有想过这个国家的未来。它过去的道路是崎岖的，是黑暗的，但也是有着微薄希望的。在那之中，有许多后世留名者为它做出了许多的努力，甚至有不少人都为其牺牲了生命，他们为的，正是今日之光明。” “我曾经一度为此徘徊过。”他写道：“因为我是一位热爱读书的人。书中的内容告诉我真理、告诉我希望、告诉我什么是正确的。但当我从学校里走出来，我看到的却是两幅截然相反的场景，前者是国家的一派恢弘，一部分的媒体，在向我昭示着它的强大与美好；但另外的一部分，却是在叙说着生死凉薄与人情冷淡，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不合理的事在一一上映，我艰难地去适应着他们，却还被嘲讽为象牙塔的天真。” “世界的上半和下半落差如此之大，”他道：“我曾站在它们中间，无所适从。”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论坛上看到有人回复了这样的一段话，”他回忆着写道：“那个人这样和我说——”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曾经连做好事都害怕遭受恶意，’，”那是一个网名叫做“灰雀”的人，他如此在他的问题下回答道：“‘我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是怎样的。但是没关系。’” “‘做不出来就先不要去做。’”他道：“‘我喜欢善良和勇敢的人。原谅我，只能在网上为你们鼓吹。我会告诉所有人，善良是有好处的，不公会得到惩处的。等到更多的人听到了我的话，等到他们都行动起来了，我就可以躲到他们中间去，去做我一直想做的好事了。’” “当我看到这里时，”朱庇斯写道：“我的心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我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鼓舞，我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的，这鼓舞冲破了我的迷茫，让我浑身上下热血都滚动起来。我想要去做很多的事，我知道，问题就在那里，它们不会变，除非变得更糟糕。” “总要有人去面对它，总要有人站起来呼喊。”他道：“不要害怕流血，不要害怕受伤！因为我们要向前走，就不能在问题面前畏缩，那不是所谓的妥协，而是退步！” 他又想了很多，又写了很多。他将自己认为亟待要解决的难题写在另一张纸上，打开电脑，那其中有许多他实地收集来的数据，他一直思考到了大半夜，所有人都睡了，他还没有从他的书桌上离开。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也曾为此劳心思索到黎明，简单吃过早上的餐点后，又继续去整理自己的记录。他总感觉自己不能停下，因为他要做的事，有太多太多。 而今日，却是有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他的工作。 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个英俊到像是从电影中踏出的明星一样的人物。他身上披着灰色的大衣，气势开明又温厚，一双眼睛含着赞叹，他拍着掌道：“很好的演讲的稿子，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出自你真心的话。” 朱庇斯没有惊慌，但他暗地里已经悄悄将手伸进了桌下的柜中，那里有一把枪，是他的一位同伴送给他的。 “你是谁？”他不动声色道：“不告而访可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 英俊的男人扫视了一下他面前桌上的文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真的认为你提出的这些办法，可以解决这个国家现在的困境么？” 朱庇斯道：“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尝试，如果连尝试都不敢，那还谈什么结果。” “把你手中的小玩具放下吧，”男人没有动作，可朱庇斯却感到手掌一阵滚烫，他受惊地将手|枪抛下，等它落到地上时，就已经是一滩灰烬了。“这……”奇怪的现象让他吃惊又不解。 男人道：“我听闻，你是南部工会选出的代表，有人说，你会是下一届的州部议员。这样看来，你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类型，而是理想主义者，兼具有高超的行动力。” “那是因为有很多人在帮助我。”朱庇斯道：“你也有什么问题吗？也许可以来与我说上一说。” “我喜欢你这样的灵魂，”男人道：“有的人灵魂苍白坚韧，有的人灵魂脆弱坚强，但也有人……”他看了一眼朱庇斯：“自始至终都在往外散发热度。如果你想要实现你的理想，为什么不来加入我们呢？” 朱庇斯有些不解：“你们？你们是什么政党吗？” 男人笑了笑，刚想要继续说，一道女声就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不是什么政党，他们是一群邪|教团，口中呼喊着口号，用心却是将人往歪路上引。” 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向女声发出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黑长发的女人从窗台上跳了进来，她行动利落，身姿高挑，一双眼睛极为有神。 他看着这张脸有些熟悉。可还没等他想起什么，后面的另一人就夺去了他的思考能力——爱丽丝抱着小熊，她的一只手牵着一个红色的气球，气球上是一个悲伤哭泣的表情。 她轻飘飘地被带着飞了进来。男人眼眸微微一亮，立时就忘了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他往前踏出一步，语气轻柔中带着喜悦之意道：“看看这是谁来了？爱丽丝，这么久没有见到你，你都长大了！” 爱丽丝穿着的小皮靴踏到了地上，没有为他的语气所蛊惑，她同样轻声道：“确实是好久没见了，诺森·厄尔曼先生，听说，你已经成了你加入到的可怕组织里的十三位头目之一？” 诺森·厄尔曼，不，还是叫他爱德华好了。爱德华道：“你是在说真知会吗？或许，我应该替它向你道歉，”他回想道：“听说‘羊首’曾经想要让你也加入进去？” “你说的是那次的‘考验’？”爱丽丝皱起了眉：“我可不觉得那是招揽。” 爱德华叹了口气：“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太过极端了。不过，如果是爱丽丝你的话，我相信，首领他一定会愿意在一些事情上让步。你有这种特质，你该是我们这一边的人。” 爱丽丝还没有说话，一边的奥罗拉就笑了起来：“什么这边那边？他还是像过去那样，见到一位‘心仪’的人，就想要将他拉到自己的‘境界’中？” “不愧是在行动局中有着绝密备案，”奥罗拉感叹道：“被称为比‘禁忌’还要可怕几倍的男人啊！” 爱德华看向了她，目光逐渐转为了冷静。 第110章 第 110 章 他微眯起眼睛,看了奥罗拉一会，面上神情重新变得自在且从容起来：“这位小姐，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对我们组织很熟悉。又提起了行动局,莫非,你便是他们派出的要阻拦我的人？” 奥罗拉伸出手，今日她的手上带上了一双白色的手套,很像是魔术师在正式登台表演时的装扮,她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穿着的是一件敞开的长款的风衣，她笑了起来,道：“看来你并不认识我。不过,这也没什么。” “我也不是个多么有名气的人,”她轻声道：“你不认识我是应该的。” 虽是这样说着,但她的手中却出现了一条绳索,她将这绳索往前面一扔，在另一边的朱庇斯就惊奇地发现，它像是有生命一样,向着自己缠绕而来。 爱德华打了个响指。火焰无风自燃,如同烧掉朱庇斯的那把枪，它同样在奥罗拉的绳索上倏忽燃起。绳索化为了灰烬落在了地上，可下一秒，它就转为了一条灰黑色的小蛇，小蛇高昂起头，冲着爱德华蜿蜒嘶鸣，挑衅般露出一对带毒的尖牙。爱德华冷哼一声，他的眼眸中有火焰倒映出来,一圈炙热的红火包围成了一个圈，将剧毒的蛇围堵在了里面。 这一连串的变化仅仅是在数秒内发生，在朱庇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位一看就神秘莫测的陌生人就在他面前互相交了手，他们表现出来的能力，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可这还没完。奥罗拉如在广场上那般打了个响指，那不知如何突围的小蛇就扭动了下身子，等它再站起时，就成为了一只游隼，这神俊的鸟儿一展翅膀，无视火圈，如利箭般向前飞射。爱德华终于有了更大的动作，他抬起手，手中一团红火就“腾”的一下窜得老高，将袭来的游隼携裹进去，鸟儿哀鸣一声，翻滚了下，跌落到地上。 爱德华像是想起了什么。这等变幻莫测的攻击手法，还有对真知会首领表露出的熟悉…… 奥罗拉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沮丧。她忽然往前踏出一步，手臂在身前做出个指挥的动作，“来吧，”她高声喊道：“就让我来给你们表演一场精彩的戏剧！” 她手指往下一挥，突然，更多的黑色的鸟从窗外扑棱棱飞了进来。爱德华身边燃起了更多的火，他披着自己的大衣，身姿笔挺地站在无穷无尽的火焰中，就像是一位君王，在迎战敢于侵袭自己领域的敌人。 但鸟儿的速度更快。它们的目标也不是他。它们飞速环绕在朱庇斯的身边，几乎是眨眼间，就将其完全淹没。它们组成了一道黑色的龙卷，冲破了这栋公寓的屋顶，形成为一道蔚为壮观的恢弘之景。 火焰与黑鸟交磨在一起，就像是互不相让的齿轮在彼此磋磨，不断有黑色的鸟羽从天上飘落下来，入眼间，整个房间犹如陷入了火海。 爱德华想要往前走。他已经想起来了这人是谁，知晓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但他没能前进，因为一个无形的存在已经盯上了他，他感到它就隐藏在他的前面，其爆发出的凶悍杀气，令他不得不为之警戒。 而就是在这一刹，奥罗拉却是鞠了一躬。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最后，竟是原地消散的黑色龙卷风的后方，她带着轻松的笑，语含欣悦道：“感谢您的观赏。” 朱庇斯消失了，和那些幻梦般的黑鸟。它们的羽毛落到地上，也一起化为了泡影。 爱德华沉默了许久，最终，他声线低沉，语调奇异道：“‘魔术师’，奥罗拉·泽图瓦尔。” 奥罗拉道：“看来还是有人记得我的。” 他看了一眼朱庇斯不见的地方，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目标已被带走。但他也不生气。因为他此次收获的惊喜比他料想中的要多太多。 不仅仅是阔别已久的爱丽丝，还有这个在真知会中被提起过的女人，他蓦地笑了起来：“真知会的叛徒！不畏畏缩缩地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整日里担忧追捕与绞杀的到来，反倒是主动出现在了我面前，还同我们的敌人联合在了一起，想要搅乱这一次行动的计划，何等的傲慢！” 他张开双手，火焰的颜色转势一变，隐隐有了更危险的气势。“你的愚知与傲慢，”他声音低声道：“比起你的‘背叛之罪’，还要来的让人憎恶。你该待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无尽的底渊。” 奥罗拉面色也郑重了一些，她看得出来，这种即将转变的火焰和方才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它莫名地诞出了一种奇特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悬起的利剑，让人有了一种被锁定的森寒之感。 而爱丽丝也知道了。尽管这种火焰是来自于“贪婪之洞”，但也不知是领柱“羊首”做了些什么，还是爱德华本身的原因，它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了。比起“贪婪之洞”，它真正的归属，当是眼前这个叫做“爱德华·弗格斯”的男人。 经过了之前的那一幕，也该是自己出场了。爱丽丝这么想着，就主动往前行进了一步。她直视着这个与她有着莫大渊源的男人，轻声道：“你不当有审判之责。” 爱德华凝视着她，他始终是在笑着的，对于爱丽丝，他总归是有许多遗憾的。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为什么要拒绝我呢，爱丽丝？” 尾调轻扬，他十分惋惜道：“不要被别人蛊惑了。我只是，想要将我眼中的美好世界分享给你而已。” “你还记得那把刀吗？”他在火焰中伸出手：“那把插进了想要伤害你的垃圾的身体里，后来出现在那只小熊手上的银白色小刀，是我留在你身边的礼物，也是我守护在你身边的证明啊！” 他的话让爱丽丝回想起了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为那把匕首样的小刀感到好奇过，但后来，小熊诞生了，那原材料的许多信息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对她来说，材料就是材料，消耗了也就不需要再多琢磨，重要的是合成出来的结果。 爱德华的话没有让爱丽丝生气，反倒是她怀里的小熊前所未有地暴怒起来。它往前一跃，毫不客气地从“口袋”中将那把最初的刀甩出，刀锋从爱德华脸侧掠过，带走了一缕发丝。 而紧接着，它从爱心肚兜中掏出更多的东西，比它高出三倍有余的大锤、涂抹了绿色毒药的小剑、最新版本的电动锯子……这些东西都被它一股脑儿亮出，它纽扣状的眼睛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道：“你看，它认为你说的不对。” 爱德华的眼眸微垂，其中闪过危险的流光。 “小熊就是小熊，”爱丽丝感受着爱心小熊给自己传达过来的意念，“它曾是有很多部位组成的，其中有守护之意的绝非是来自于你。” 作为布偶的身体，是过去那位从未曾蒙面过的姨母送给她的初见礼物。那逝去后辗转未曾离去的光点，或许是这具躯体本身主人的遗念，她哪怕是在因恐惧离世之际，也在为新来到她身体里的人感到担忧。她抱歉于自己给她留下这等危险的局面，她害怕会有人替她受到伤害，因为那本是与其无关的。 可她又是否想过，那也本不该是她所要承受的啊！ “她们的祝愿组成了小熊的‘爱’，”爱丽丝道：“而之后，就是它本身的意愿了。它愿意守护在我身边，我也愿意将它视作我的家人，不论最开始怎样，它的这份意念，已经成为了它本身的东西了。” “只凭一把刀，”爱丽丝道：“就想要将他们所有的贡献压下去，你，还不够格。” 爱德华这一次沉默了更久。一旁的奥罗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二人的对峙，她没有开口，因为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也没有立场搅入其中。 但爱丽丝已经不想留给他时间去思索了。她心中略微示意，之前爱德华感受到的无形的威胁立时就跃了过来，他眉毛一抖，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他手中托着火焰，数道焰之花在他周身虚浮绽开。他虽是感受到了威胁，可这感觉并不致命。他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奥罗拉，这位魔术师已经趁着间隙，将一把缠绕着红色玫瑰的手|枪拿在了手中，从它上面，他感受到了死神来临的气息。 “看来，”他叹息道：“我是没办法让你认同我的理念了。真是遗憾，明明我是那么想让你站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才是特别的。” 他知道，自己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在露西阻止他之前，他其实对于自己有一个女儿没那么在意。就像她所说，如果她是污秽，他会毫不留情地处理掉她。但爱丽丝向自己展示出了她的特殊，她的思想、她的能力、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自己，这些都向他表明了，她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一个怎样智慧且纯澈的灵魂。 他喜欢特别的人。这让他感到，这个世间还不是那么的污浊与不堪。他时常会为自己所身处的环境感到烦恼与痛恨，他总是会在想，为什么会有那些蠢物在侧呢？他们卑鄙贪浊的内心，让他们就像是一只只爬虫一样伏在这地上。 真是丑陋啊，还是杀光好了！ 第111章 第 111 章 他的这种理念也延伸到了他所创的教派中去。跟随他的人都认为,这世界是需要肃清的，上帝犯了一个错误，让一些不该有的人存活在这世上。他们的贪婪与罪恶,就是人类这一族群上的毒瘤,驱逐了他们,才能让世人生活得更好。 当然，他自己是不在意那些的。他只是难以忍受，自己竟然会与那些东西,共同生存于世。他内心的洁癖，促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将那些人处死,他不是在杀人，只是在除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样的心思，他相信爱丽丝也看得出来。但她虽是自己的女儿,却没有将此等思想继承下去。这大概……是与她幼时的一些经历有关吧。 想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了。他轻声笑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我现在,还真是有些后悔了。如果那时候将你留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说实话,他已经不记得爱丽丝的母亲是谁了。他杀过的女人不少，发生过关系的也有好几位,只依稀记得，应该是一个有着一头长长金发的女人。他对她们完全没有感情,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爱丽丝的存在。 爱丽丝皱起了眉，有些不悦。而这个时候,奥罗拉却笑了出来：“这就是‘渣’吗？永远只会说‘当初’？我倒是觉得她并不需要你，反倒是你，还是离她远一点为好。” 奥罗拉的话没有让爱德华震动，对着爱丽丝轻轻点头,他道：“这一次并非是相处的好时机……” 他已经看到了，奥罗拉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而爱丽丝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却有更多的东西包围了过来。他不知这是什么，可想也知道，在上次“分别”后，她又获得了许多有趣的东西。 “既然目标不在这里，那么，就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会了。”他面上笑容加深，火焰瞬间门从四周全部回滚到他身上，他的身躯也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焰火，眨眼间门，就消散不见。 “这……”奥罗拉的瞄准落了空，放下手中枪，她思索道：“这种离开的方式……” 爱丽丝闭上了眼，预备要踏出小镇的安德鲁也停歇了下来。无形之兽适合围困与厮杀，这位无头的骑士，才是真正的攻击的主力，他的攻势，一般的s级是根本接不下来的。 奥罗拉转过头来，道：“他确实是为了朱庇斯来的。真知会这次不仅是参与了竞选活动，也盯上了朱庇斯本人。就是不知道，这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真知会首领的示意。如果是后者，恐怕我们就要立即联系行动局总部了。” 爱丽丝有些迷惑：“他们想要利用政府势力去做什么？一般来说，依靠他们的实力，很少有他们不能做到的事，我不相信联邦的高层中没有他们的人。” 奥罗拉道：“政局就是个博弈的过程，他们在其中有势力，但想来，也一定会有敌人在钳制他们。如果不活动起来，他们的敌人可不会放过他们……嗯，这种说法，我是不是站错立场了？” “算了，不管了，”她笑着对爱丽丝道：“就让我们去看一看那位被两边一起看重的朱庇斯吧！” 朱庇斯的心脏依旧在砰砰直跳，今晚所见的一切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唯物的，发展也是按照自然规律来的，那些神奇的东西，像是魔法之类的，都只是影视与小说中才有的，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充满幻想的小男孩了，以为拿起一根树枝，就是一根魔法杖。 可他错了。这世界是有另外一层的，先前只是他不知晓而已。 他眼睁睁地瞧见那些黑色的鸟将他携裹起来，它们将他所有的视线都围堵住了，只剩下翅膀扇动的声音填充满他的耳朵，他像是陷入到了无边的黑暗，等他重新恢复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这里不是他的公寓，而是一处类似酒店房间门的居所。地上铺着格子的毯子，旁边是一张单人床，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一盏落地灯被置于床头的位置。 他就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试探性质地打量起周围。他走到窗边，发现外面就是一条街道，再往前看去，还能够见到一座广播大楼的身影。他拿起房间门中的电话，对面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您好，这里是威斯汀酒店，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朱庇斯犹豫了下，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话筒。 他没有等太久。半个多钟头过后，就见到了奥罗拉与爱丽丝一起走了进来。没有忽视爱丽丝，他郑重地看了她一眼，但最后还是向奥罗拉搭话道：“你们是谁？” “没有离开？”奥罗拉将手中的皮箱放下，又脱下了手套，她颇有些赞赏道：“看来你也意识到了，除了我们，还有另一群人在找你。” 朱庇斯坦然道：“是的，同你们相比，我认为，那个人太危险了。” 不管是行动还是语言，都给人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他也见过很多人，可很少人能有这种格外尖锐如刀锋之芒的特质。 “不用担心。”奥罗拉随意地坐了下来。爱丽丝也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她怀里的小熊转了下纽扣样的眼睛，朱庇斯一时竟觉着自己是在被它盯着瞧的。 想起之前另一人魔法般的手段，他的心中不禁生出寒意。 “你应该是有给一个人写过一封信吧？”奥罗拉问：“在他的支持下，你才算是踏入了联邦的政坛。这一次的游行，其实也有为那个人争取人气的原因。” 朱庇斯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们是他的人？” 奥罗拉微笑道：“不，我们是他背后支持势力派来的人，他现在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刻，你阻挡住了他政敌的路，这也是你之所以遇险的缘故。” 她拿出了一样东西。朱庇斯接过它，明显放松了一些。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幕。这位青年，比起官场成员，更像是一位完全放出自己激情的理想主义者。但他又不是空想者，所以才会四处去寻找办法，试图去身体力行地解决问题。 朱庇斯开心起来：“这么说，我的行动确实给他们造成了麻烦，所以他们认为，解决我，会是一种更好的办法？” 奥罗拉有些讶异，她挑了挑眉道：“你不害怕吗？” 朱庇斯面上笑容更灿烂了，他道：“这世上，做什么事是不需要代价的呢？我在站出来的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不论遭遇到什么，都不能使我后退。” “好小子！”奥罗拉拍了拍手，赞道：“你要是出生在几百年前，肯定也会是那群先行者中的一员，当然，现在做起来也不晚。” 她简单地向他介绍了下异化界中的事，并向其表示，最近她们都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如果可以，在游行的时候，也不要脱离她们视线范围内。 朱庇斯神情严肃了起来。他陷入了思索。他一直以为那一人使出的手段是类似魔法这种奇幻的东西，可现在，他才从奥罗拉那里得知，‘异化’是何等危险且不可控的因素。他心中闪过了无数的思绪，心情乱糟糟的，一时难以言明。 爱丽丝却是与奥罗拉走到了一边。她们没有因胜过了爱德华一筹就放松警惕，在她们看来，爱德华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有表现出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奥罗拉斜倚在窗台上，问道：“他与你的关系匪浅，你知道他的一些信息吗？” 爱丽丝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并不多。” 其实爱德华·弗格斯的资料已经被行动局发给了奥罗拉，只是出于谨慎，她还是多问了一下爱丽丝。“荆棘杀手”的名声那么大，可那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行动局更想知道的，是有关他火焰的信息。 噩梦谷那次，后面莉迪亚晕了过去，对于“贪婪之洞”的事，她知道的不深。她梦见的能力，只让她看见了故事的前半部分。没有人将“教皇”与那个废弃研究室中的实验联系起来。 “‘羊首’吗？”听到这个代号，奥罗拉深深吸了口气，她眉头蹙起，罕见地表现出了一些难办，她抱起手臂，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没有认识他，”她道：“可惜我加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里面的一员了。” 她回忆道：“那是一个格外危险的人，没有道德的束缚，也没有对任何事物的敬畏。他很少出手，但每一次行动，都能够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听说他从前是一个有名的科学家，但我想，就算没有‘异化’，他肯定也会做出些挑战人类接受极限的事情吧。” 将“科学”与“异化”结合起来，这大概也是他如此强大的一部分原因。奥罗拉道：“我与他相处的并不好，我不喜欢他对那些小孩子出手，所谓的‘羊圈’与‘羊耳’……”她厌恶地皱皱眉：“不仅是真知会吸收新成员的卵巢。” 她呼出口气：“我曾经向首领反馈过，希望能够制止他的所为。但他却说……” “我不会对那些入选者出手的，”一身黑袍，带着惨白的羊的头骨的人轻声道：“至于那些淘汰者，为何要思考他们的去处？” 第112章 第 112 章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就好像他口中所说的，是一些多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那位神秘的首领,便是这般地回复了他：“既然如此,那便依照着你的意思去做吧。海因里希，答应过你的,我自是不会食言。” “怎么说呢？”奥罗拉皱起了眉：“那位首领，他既有着无与伦比的境界和与之相匹的力量，但……也有着一种类‘神’的视觉,他并非是纯粹的恶,他只是，除开他所接纳的，能够为他‘上升’提供贡献的,漠视了剩余的一切。” 奥罗拉叹了口气，她蓦然笑了起来,一摊手,道：“看，就是那样！自那以后，我就知道了,我和那个组织终归不是一路人。就算短暂地磨合了一段时间，我也终是明白——” “我确实是有着一些很想要的东西,”奥罗拉道：“但那些，无论怎么说服我,还是不能令我对某些事物视而不见。我或许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可也不会成为他们的伙伴。” 爱丽丝点了点头，她站在窗边，注意到窗外的夜晚就要褪去了。她想了下,又对奥罗拉道：“虽然还想知道更多的有关真知会的事，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 奥罗拉似乎看出了什么，她摸了摸下颌，无所谓道：“我是不介意告诉你更多的东西啦。反正我从那里离开后，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不过，没有这位‘教皇’的，他是新人，我知道的可不多。” 她们在那里稍稍聊了一会天，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情报。在那边，朱庇斯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将要踏出门外，去继续自己今日的活动。他还要联系一下自己的朋友，因为他到底是在晚上从自己公寓中失踪了。 尽管稿件丢失，但所有的文字早已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爱丽丝与奥罗拉就站在人群里，他们看着站在高台上的朱庇斯演讲，他意气风发、言辞犀利流畅，一点也没有受到昨晚事件的影响。 爱丽丝的背包里，小熊探出头来，格外仔细地盯视着周围的一切。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爱丽丝看着朱庇斯，他扯开了领口的领带，整张脸上满是汹涌的情感，他挽起袖口，将最重最高的旗子举了起来，旗帜随着他的动作飒飒作响，他就是这里的领头者，是为了在场数万人发声的思想上的领袖。 不知为何，爱丽丝忽然想起了一直在山中渡过的奈尔森。 “在日渐成长的过程中，有些人不知自己为何而活着。似乎活着本身，就已成为了他们唯一要坚持的东西。但也有的人，他们在生活当中，找到了他们想要坚持一生的事。他们愿意为了这件事，付出绝大的所有，有些人不理解，有些人嘲笑加讽刺，但唯有他们知晓，自己是无比幸福的。” 就像是这位朱庇斯，他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就算是真知会的威胁，也不能使他停下向上的脚步。 爱丽丝这么想着。但在此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古怪的注视。她走到奥罗拉身边，往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人群在鼓噪，他们将各种各样的标牌举起，将枪支、毒品等一系列他们认为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上打上大大的“x”，他们用鲜血的衣裳来控诉死亡者的冤屈，每一个人都被调动起来了，眼中心中，都是对“不公”的斥责。 “怎么了？”奥罗拉问。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这里？”爱丽丝没有隐瞒，也没有将自己的感觉当错觉，而是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奥罗拉神情正了正，同样没有将爱丽丝的话忽视过去，她做好了准备，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在她们没有见到的地方，有一人从高处转身离开。他身材高大，全部的身形都隐藏在黑色的袍子下，就连头上，也是为一个毛骨悚然的羊的头骨给包裹着。这样的他，看着根本就不像一个现代中的科学家，反倒像是一个诡异故事中走出的邪恶的蒙昧之神。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人群中移开，声音是平滑且沉静的：“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的本性究竟为何，我都快要以为，你一次次地在她的身上失手，是因为突然兴起了‘父爱’呢。” 爱德华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们虽然都已经是真知会的领柱了，但彼此之间，还是有着那么一点上下之分的。不仅是因为他的来历与其有关，更是因为，“羊首”在真知会中，也是格外莫测的存在。 爱德华抿着唇，忽而，他极快地笑了下：“您亲自对她动手就知道了。” “羊首”盯着他瞧了一会：“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如果你真的对她在意的话，是绝对不想让她落到我手上的。要知道，失败者在我手里，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爱德华道：“她的实力，可远非‘失败者’可以言述的。如果首领看到了她，恐怕也会将她邀请到我们之中来吧。” “羊首”有些讶异：“嗯，这么特殊吗？” 他想了下，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拿出一个剔透的、好似装了药剂一样的瓶子递给了爱德华：“可惜，我只是路过这里一趟。” “我们在联邦中的势力，还有里格斯的财团，都在为下一次的计划做准备，”这位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真面目的真知会的领柱道：“你知道，这是首领亲自要求进行的计划，绝对不能容许任何失误。而这一次的竞选，关系了我们在联邦当中势力的崛起，你最好，还是不要失败。” “否则的话，”他道：“我可不关心下面的人和你是有着什么关系。” 爱德华稍微眯了下眼睛，他面上笑容不变，语调轻轻：“自然不会。” 他接过了那个奇特的小瓶子，好奇道：“这就是我们这一次的杀手锏吗？” “不错，”“羊首”颔首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会中，唯一的禁忌之物，就是在首领的身上。而这一次，你也算是可以领教它的一部分威能了。谨记，你来使用，和首领亲自使用是不同的。不要沉迷其中了。” “好的。”爱德华回答道。 “还有，”静默了一会，“羊首”接着道：“那个叛徒……” 是在说“魔术师”吗？说起来，爱德华对那个女人也是挺戒备的，能够脱离真知会，还能逃脱追捕，他想不出她有怎样的手段，这也是他在当晚那么干脆离开的一部分原因。 “羊首”冷笑了一下：“如果有机会，就直接弄死她吧！” “嗯？”爱德华抬起了头：“不需要将她带到首领面前吗？” 在众人面前处死，既震慑了他人，也树立了自己的威信，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羊首”的话语中透出无边的冷漠：“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至于方法，那根本就不重要。” 他这样说着，爱德华也就接受了下来。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有所猜想，这二人，或许在从前的会中有过什么纠葛，否则的话，对方不至于，在他这里连做“试验品”的资格也没有。 最后看了一眼人群，“羊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他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异化物与人体结合的实验已经告了一段落，爱德华就是他最后做出的成品。在这些实验中，他更好地了解到了异化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这让他对自己最终的目标有了更多的猜想，他的某些实验，又可以被推进一大步了。 可惜，他现在要去负责另外的一项工程了。 他们在这里的短暂接触，爱丽丝与奥罗拉自是不知晓的。为了不惊动真知会的人，再加上分体的实力不足，爱丽丝也就没有让无形之兽的“狼群”分散开去。可她们也预感到了，自上次的交手过后，那位“教皇”一定不会再仓促行动了，对方的底蕴很深，她们最好还是要一直保持住警惕。 当天的游行和演讲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人们跟随着他们的领头者，来到市政府面前的广场上，他们发表着自己的演说，斥责着政府的不作为，更是将某部分的官员拉出来批判，这种动员力，可不是一般人能组织得起来的。 到了夜晚的时候，他们一起回去了一个新的公寓。这里是奥罗拉租住的地方，周围被她布满了防御的手段，她在回到这里后就一直在沉思。她不觉着今日里爱丽丝的感觉是错觉，她开始在思考，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 可她离开真知会已经有好几年了。这其中那里发生了什么，她是完全没办法知晓的。 “难道是首领？”她刚这样想，就自己否定了自己：“不不不，他的状态特殊，也不知道我在这里，这点小事，估计是惊动不了他的。” 朱庇斯已经入睡了。白天的时候花费了太多的精力，虽然很想对可能来袭的敌人保持警戒，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这样做。爱丽丝与奥罗拉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一些礼节在特殊的情况下也不再那么重要了，她拿起手机，给对面的人发去了消息。 不知对方回复了什么，她面上的神情稍稍严肃了些许。 奥罗拉在观望着天边的月亮，她并不需要睡觉，与异化物相伴，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 第二日的时候,天气晴朗，天空蓝的没有一丝阴霾。 朱庇斯就站在众人面前，他没有丝毫畏惧地对着政府的官员,对着维护治安的卫兵，对着媒体的记者,侃侃而谈自己的理念,他不像是这个和平时代的人，更像是过去那种混乱时期的人,有着一种不惧生死的凛然。 他在镜头前讲述的时候，目光在人群中一掠而过。他看到了那两位神秘的女子，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就这样目光温和地看向这里。她们虽然没有呼喊，可他知道,她们其实也是不反对自己政念的。 这让他稍微受到了点鼓舞。 今日的进程很顺利，有一种令他感到惊奇的顺畅。没有那个所谓的真知会人物来打扰,所有人都在细心地聆听着他的意见,就连那些原本是被派来阻止的卫兵们,也没有动用他们的武器。他不由地生出了欣喜，因为他觉着,自己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只要他一点点地去做,这个国家，终将会变得更加美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从人群中退出来后，要去与那两位救过他的女士分享一下心情。可当他不管怎么寻找，都不能发现那两道身影的时候,他有些茫然了。 因为担心，所以他还是与自己熟识的人联系了。 可对方却告诉他，因为真知会在另外一边发动了计划，荆棘教派的人也将主力派遣了过去，所以行动局将这两位局中的成员唤了回去。他不需要过多担心，对方已经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他彻底安全了。 将联络的手机放下，朱庇斯心中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相信。 这太过突兀了。明明昨天的时候还那么危险，那二位的交手是如此的绚烂且诡奇，甚至为了保护自己，她们还愿意留在同一个房间内——却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离开。 即便接触的时间很短，他也不觉着她们是这样的人。 但，今日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接下来要与政府的人谈话，会有媒体来专访，他预定了很多条可能有用的申诉，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纠结这一份异样，怀抱着疑惑，他只能将之暂且放下。 奥罗拉行走在一条熟悉的小道上，她不知道朱庇斯的疑惑，但想来，另外的两人，也一定是在为各自的失踪感到疑惑吧。她抬头看着这条弯曲的、布满泥泞的乡村的小路，面上不知何时，已是布满了怀念与惆怅。 “这种感觉，”她轻叹出声：“是首领的‘迷雾’啊。” “真是久违了，”她往前方看去，见到路的尽头，有一所小木屋伫立。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从里面推开了门，她面貌与奥罗拉有几分相似，但身形更为高挑，见到奥罗拉过来，她用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一派喜悦道：“你终于回来了！快，和我进屋，去里面休息一下！你等一会，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奥罗拉没有拒绝，她提着箱子，就像是一位离家许久的游子，在进入房间的瞬间，便褪去了满身的风尘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她道：“姐姐，你过得还好吗？” 这世上总有些人，心中藏有着不可言说的遗憾。这些遗憾或是故人的逝去，或者亲人的离散，而每一种，都是再也无法挽回的悲剧——因为已经知道再不可见，所以心也在那里空了一块。风从中穿过，留下的，只有自己才能品尝的悲伤。 这是众人周知的，过去不可挽回，逝去的不会再来。就像是时光，就像是情感，就像是那已成为你记忆中褪色照片的过往，这便是人之悲哀，谁也逃不掉，谁也躲不过。所谓的看开，不过是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放过了自己而已。 那如果，有这么一个地方，它能够满足你所有的想法，能够让你达成你一直触之不及的目标、看到你再也看不到的亲友、挽回曾经错过的瞬间、填补你所有的缺失……你愿意去往那片人间的乐土吗？ “怎么可能？”你一定会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被生活摔打过的你一定还会嘲笑说：“指望天上掉馅饼，还不如指望有人走到你面前丢下块肉骨头，期寄不可能发生的事，还不如洗洗睡后，盼望梦中多掉些钱币。都不是三岁小孩了，成熟点好吗？” 可如果，真的有呢？它还不是幻境，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你在里面看到的，不是倏忽即去的影子，获得的知识是真实的；见到的亲人，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归属于他们自己的；看到错失的友人，他有着自己的生活，很惊讶于你的到来；还有梦寐以求的辉煌，你摆脱了平庸者的身份，知晓如何从内到外，让自己真实攀上顶峰…… 是万能的吗？ 是的，它就是万能的。 你会愿意去往吗？ 我仿佛听见了你心动的声音。但我知道，你一定还会是非常警惕的，因为你见多了各种的骗局，身处这个信息时代的你，知晓等价交换的原则，也看到过新闻报道出的受骗者的惨状，你一定会很谨慎地冷笑道：“代价呢？它索取的，肯定会是些很可怕的东西吧？” 我只能叹息一声告诉你：“它完全不需要任何代价。一分一毫都不需要。”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如何想的。我也不想知道，但大致应该都是与我差不多的。可惜，在那之前，我还要告诉你，它之所以拥有如此伟力，依靠的是另一人的付出。它是异化后的产物，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晓，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它的力量还没有这般强大，它只能创造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就像是能够让人住上三天汽车旅馆的钱，滋滋吐水的水枪，能帮你遮蔽太阳的帽子，它的能力鸡肋无比，还需要等待漫长的冷却期，没人认为它能搅出什么风雨来。 可就是这种遗物，有人却认识到了它的价值所在。它的“创造”，依赖的并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它的上限，其实是完全取决于拥有它之人的极限，他的认知、他的思想、他对世界的理解、对更往上境界的探索，只要是在其下的，它都能够给你带来——这，便是它的“全能”。 原来如此，你仿佛读懂了真知会首领的渴求，他对于“境界”的执著，其缘由便是来自于此。可这其实也是不正确的，因为，他对于“向上”的，是他本身就带有的，他期盼自己能踏足到更高的地方，而这，是与这件遗物完全无关的。 它与他相辅相成，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遗物需要他，而并非是他离不开这件遗物。 这就是那位真知会首领的强大之处。他就像是站在最高处的人，由内而外，都是毫无缺陷的。 奥罗拉自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她将皮箱放在一张小木桌旁边，也不在意屋子的简陋，随意地坐在长椅上。屋外传来羊儿咩咩叫和母鸡咯咯叫的声音，不多一会，那位与奥罗拉相像的女子，就从外面抓了一只鸡进来。 奥罗拉有些哑然：“姐姐，你不需要这样。” “怎么不需要这样？”那女子一挑眉道：“你以为我还是在大城市吗？在这片乡下，不自己动手做饭怎么能行？我啊，”她转了个身，去到了另外一边的小厨房里：“从很早以前，就向往着这样的生活了！” 奥罗拉静默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姐姐说的是真的。她的过去其实很简单，父母早逝，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姐姐在她眼里是一个超人一般的女性，不仅将自己抚养长大，还拥有了一番自己的事业。她仿佛永远在忙碌着，踩着高跟鞋，不停地周转在不同的写字楼间，她从来没有说过累，所有经过她手的事，都能够顺利完成，是她心中最顶级的偶像。 而反观自己……她摇了摇头，不想去回忆。 她知道自己会看到谁，除了姐姐不会有其他人。她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对这里早已十分熟悉的样子。她微微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唯一一个陷入了此种境地的人，朱庇斯只是一个普通人，而爱丽丝……她会见到什么呢？ 爱丽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她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无数人的包围中。朱庇斯的针砭时弊让许多人都非常惭愧，她刚躲过了一个记者的摄像头，被拍进去就不好了，因为露西有可能在观看。可下一刻，她就来到了这个漆黑无比的地方。 与奥罗拉的不同，爱丽丝第一时间进入的，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的地方。 这片黑暗很静谧，爱丽丝抱着小熊就站在原地，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飘过，像是之前见到过的，从会场远方飘来的淡薄的雾气——她一开始没联想到什么，因为它与早晨的雾气没什么不同。 她没有贸然前进，但实际上，她已经将警惕性拉到了最高，那些随身的遗物，也是蓄势待发了。 可就在这时，周身的黑暗突然闪了闪，就像是连接不通畅一样，一些斑驳的色块微微晃了晃，其中有什么东西掠了过去。 “嗯？”有人在黑暗中发声。 而与此同时，这片黑暗也稳定了下来。爱丽丝抬起头，她感到了有一束目光，从非常遥远的地方投来，落到了她的身上。 第114章 第 114 章 爱丽丝有一瞬间差点将所有的底牌都掀翻出来,但后来，那目光也只是在她身上略略停顿，紧接着,她就感到周围的黑暗逐渐变幻起来。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她不知道的是，这原本该是在她身上起作用的东西，迟迟未能“运转”,使得其原本的主人,都被吸引到了这里。 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爱丽丝只感觉自己等了很长时间，等到她都开始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出路的时候，就见到在黑暗中,有一处亮起了灯光的小房子。 她迟疑着,还是逐渐向那边走近。 爱丽丝不知道真知会的禁忌物是什么,就算是行动局, “无限镜宫”被分发给了每一位的成员,就真的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的秘密了吗？ 不，除了执掌它们的人，谁都没信心这么说。 爱丽丝以为自己会看到将她拉到这里的人,又或者,是一个精心制造的陷阱，但其实，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屋子——里面的布局,和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 蜡烛是颠倒的，壁炉是破碎的,壁钟像是个狰狞的人脸，爬在墙壁上的，是黑色的阴暗的植物。而在房间的中央,坐着一个衣装怪异的人。 他或者它应该是位男性，身上穿着的，是犹如马戏团成员般的鲜艳礼服，脸上被涂了厚厚的粉和油彩，让人看不清楚他原本的模样，他的脚上踏着的是一双尖头翘起的鞋，手中持着一根黑色的剧团手杖，他就坐在那里，四顾张望着，像是有些好奇、也有些忐忑的样子。 这个地方实在不能说是一个正常的环境，其中包杂着的过多的色彩，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种要晕眩的感觉。并且它好似还是时时运动着的，每一处地方，都与上一秒的颜色并不相同，人若是在这里呆得久了，恐怕会产生些心理上的问题。 而这时，那个人也看到了爱丽丝。爱丽丝与这里相比，不仅正常多了，也漂亮可爱多了，她抱着小熊，站在屋外的黑暗里，冷静且谨慎地打量着他。 “嘿！”里面的人鼓足了勇气，打招呼道：“你好，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爱丽丝瞳孔一缩，她没有动作。里面的人也发觉了自己的错误，看了眼爱丽丝的金发，他颇为懊恼地摸了摸头，头上是一：“hello！” 他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爱丽丝沉默了。她察觉到自己应该是来到了一个很特殊的地方。看着屋里的人，她有些艰难地问：“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是，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爱丽丝的遭遇与另外两人截然不同。奥罗拉享受着姐姐久违的招待，她们一起坐在桌子边，吃完了这顿由姐姐亲手做的饭，在那之后，她们又互相聊了些话题，渐渐地，她们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你离开那个人了？”姐姐问。 奥罗拉咬了下唇：“是的。姐姐我……” “太好了！”她的姐姐一拍手。 奥罗拉有些愕然。 “其实我老早就想劝你离开那个组织了，”她的姐姐道：“只是一直不大敢，怕那个首领对你做些什么。我死都已经死了，才懒得想复活什么的，更不用提，还让你去做些危险的事，我可不是那种喜欢麻烦他人的人！” 奥罗拉怔了一下，有些想笑，她知道自己姐姐的性情，这也是她过去从不与她说自己事的原因。但当她决定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她便明白，她这是……放弃了与自己姐姐再度相见。 她曾经离开过这个世界，是死亡将她带离了她的身边。而这一次，是她亲爱的妹妹决定放开她的手，让她在无垠的黑暗中越沉越深……一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沉重到难以呼吸。 她的姐姐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又内向又不爱说话。” “哪有？”奥罗拉立即反驳道，她抓紧了姐姐的手，哽咽着笑了起来：“你可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又洒脱又帅气，有好几个小姑娘都给我送来了表白的礼物，就和……就和……姐姐你以前一样！” 她的姐姐站了起来，将这已经彻底长大了的妹妹抱在了怀里，抚摸着她的脊背，就像过去每一个睡不着的晚上一样，她轻声道：“只有你才以为我是到了哪里都受欢迎的！不过，”她推开奥罗拉，擦去她的眼泪，欣慰道：“做的很好！我知道的，你会是个好女孩，一定会将自己的生活过的幸福且美好！” “不！”奥罗拉道：“如果不是姐姐，在那场车祸中死去的应该是……” 一根竖起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这位褪去了都市装束，给自己围上了乡村围裙的女人摇了摇头，她语含责备道：“那是我的选择。在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就做出了那样的动作，而直到现在，我也不后悔我当时的举动。” 她语意深长道：“从来没有谁是应该死去的。谁也不想发生那一切，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她道：“我看到了。” “奥罗拉，”她郑重地说话道：“其实早在几次前，我就想要和你说这些话了。虽然此时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要和你说——” “要有告别的勇气，奥罗拉。” “与人相伴时要享受相聚的快乐，”她道：“孤独一人时要享受安宁的平静。这就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课，而现在，我也是到了要做出我自己选择的时候了。”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在奥罗拉瞪大眼睛时，她微微一笑道：“要加油啊，奥罗拉！” 和爱丽丝与奥罗拉不同，朱庇斯没有认识到自己身处环境的异样。他依旧是每天在为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奔走，他在接下来的一年的时间里，组织人们参加游行多达十余次，这种锲而不舍的坚持，最终还是让政府的官员渐渐松动起来，接受了其中一两个不那么严重的申诉的条例。 可这根本就不算是成功，接受了小的问题，不过是为了将大问题搪塞过去。谁也不敢接下朱庇斯的诉求。联邦是一个势力错综复杂的国家，朱庇斯想要剪断的，岂止是其中一两人的利益？ 接下来的政坛风起云涌，朱庇斯选择的朋友在这一次的政斗中获得了险胜，而在他的支持下，沉静了一段时间的朱庇斯，也果真如爱德华所说的那样，当选了一州议员的职位。就在有些人以为他将要消停的时候，他果断地在一次国家性质的会议上，抛出了一部新的《有关联邦枪支管理法案》的文件，这无疑让当时的会场炸开了锅。 可很快，反对派们就将这一提议给压了下去。他们尽管已经看到了持枪权带来的影响，可依旧对此视而不见。 朱庇斯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将要打的，是一场艰难而又久长的仗，而他早在开始前，就发誓，要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其中，并且永不悔改！ 他做到了他说过的。在之后的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一边用行动去维护地区的治安，为经济与文化做贡献，另一边，也深深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与人脉，他连续两次任职州议员，在七年后的选举中，入职了联邦国会的参议院，在这之间，他虽然宣扬自己的主张，可已远不如最初那般锋芒毕露了。 终于，他迎来了与自己曾经身后所倚靠之人相同的境地，他宣布了参与此次联邦总统竞选的活动。看着这一次比十年前要多上不知道多少倍数的人们，他露出了从容又自信的笑。 三个人有着三种不同的境遇。朱庇斯在为完成自己的抱负竭尽全力前进，奥罗拉终于能够与自己的姐姐说上一声“道别”，而爱丽丝，爱丽丝则是什么都没想。 她踏入进了那个诡怪离奇的屋子，听着里面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在讲自己的故事。 “也就是说，”她坐在另一边的长凳上，无视了桌子塌的一角，道：“你是为了要见自己的妹妹，才来到这么一个奇特的地方？” “是啊，”看不清真实模样的人黯然道：“我原本是准备入睡的，但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它在呼喊我——” “‘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哥哥……’” “虽然声音有些陌生，但我还是听出来了！那就是我的妹妹！”他的话语有些嘶哑，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感情。 “所以你就来了？”爱丽丝歪了歪头，她的声音也很奇怪，不复过往的平静：“难道就不怕这是要将你引入歧途的引诱声？难道就不怕，你一旦过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吗？” “那又怎么样？！”那人突然拉高了音调，他站起身来，胸口起伏了几下：“难道我就可以放任这次的希望溜掉？难道我就可以任由她独自一人，呆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惨然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啊。我又不是没看过那些魔鬼戏弄人的书，可是，可是，他就算要骗我，最起码，得先抛出点甜品来。十句话里，只要有一句话是真的……只要让我能看到她，只要让我知道她过的还好……” “你是白痴吗？”爱丽丝忽然高声道，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手中的小熊一下子就被砸了过去。 第115章 第 115 章 小熊有些懵逼,但它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做，任由自己被砸在那个人的脸上。 而这个时候，那个人也反应了过来，他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更是看了不少,现在爱丽丝的反应,令他不禁有了个猜测。 他看着爱丽丝瞪着他的眼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吞吞吐吐道：“你、你该不会是……” 爱丽丝跳了上去,也不管他身上稀奇古怪的装扮,她大喊道：“你个笨蛋！笨蛋哥哥！！” 她的语声中带上了哽咽,眼眶更是首次湿润了起来。 尽管第一时间门是不敢置信的愕然,但那人还是下意识地将手臂抱紧，让怀里的人不要掉下去,金色的发丝蹭在了他的脸上，他抱着怀中柔软的躯体,手足无措道：“啊,小妹……” “是你……是你对吧？”他一再确认道,语音中带着不敢确信的颤抖,他的双手不知该不该落下去，整个人也在不停地细微颤动着。 “不是我还能是谁？”爱丽丝松开了他的脖子，她瞪着他,毫不客气道：“难道说你已经认不出我来了吗？” “没,”他立刻着急地解释起来：“我只是，我只是，嗯，太久没见到你了,以为是幻觉……” 他摸了下头，但摸到的只是一顶质地坚硬的帽子。 爱丽丝噗嗤一声，含着泪笑了出来：“是啊，你也变成了这个奇怪的样子，在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呢！” “什么妖怪？”她的哥哥瞬间门瞪大了眼，语气夸张道：“这里又不是西行的路上，哪里来的妖怪！” 他左顾右盼，做出一副警戒样，但又对那些明显不是正常出现的东西视而不见。他明明该是一个非常普通世界里的普通一人，却在此时，好像成了一个见多识广的大佬，连最开始爱丽丝观察到的紧张，也都完全看不见了。 爱丽丝摸了摸他的脸，分明是涂满了粉和油彩的脸，但当她手指放下时，指上缠绕的却是一团莫名的东西。她的金发间门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但到底，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笑道：“这里虽然不是你给我讲过的故事，但我的经历，可要比你的故事离奇太多啦！” 她开始给自己的哥哥讲述自己的过往，包括初来时的紧张，后来被收养时的开心，收获到的伙伴，在学校中的成绩，乃至于后来碰见的糟糕难办的大人……她没有隐瞒那个世界的奇异，因为他们此时所身处的地方，本就是个用过去的世界观解释不了的东西。 除开那个不知何来的金手指。因为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人正在听着。这大概，算是她小小的狡猾了。 哥哥也没有发出任何的质疑。他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啊，那个人太坏了！”他气愤填膺起来。 “小妹真厉害！”他夸奖道：“新名字也很好听！是叫爱丽丝是吗？一听就是一位公主的名字！” “诶，那个人是叫露西吗？”他语言中流露出感激：“真该好好谢谢她，保护了我们的爱丽丝。” “咦，她有了追求她的人？”他惊讶道：“这怎么办？那个人不会是个不好的人吧？” “还是要小心一点，”他不放心道：“组建一个新家庭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是那个人对你不好，或是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不要忍耐，狠狠地揍回去，也不要什么都不说，去告诉别的大人，让他从此活不下去！” ………… ………… 奥罗拉从小屋中走了出来。复活这件事，从来就不是生者一个人的事，不是只有付出者才会痛苦难捱，被选择者同样也有自己的权利，她不是一个标号，就立在那里，因为你的辗转反侧，你的悲惨付出，而被剥夺了开口的能力。 重新再来到世上的是她，重新要经历所有的是她，如果她要重新活过来，就绝不该只是作为你一人的慰藉而存在。这就是奥罗拉在她姐姐的态度中认识到的事。 是的，她拒绝了她。 但奥罗拉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悲痛欲绝了。她走在那条小路上，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小屋，轻轻笑了出来，她提起皮箱，再次往前走去。 这次的“迷雾”体量应该没有她感受过的那样大，她曾经是真的感觉到，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将她的姐姐，从那间门小木屋中拉到现实中来，只是她那时还没有做好决定，是否要真的锁死在真知会中，如果姐姐的复活，是让她再一次经历危险，她宁愿暂且先不那样做。 她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响指落下，身前小路的两边，就忽然生出了许多花朵与野草，它们一路延伸着长出，为她指引了一个新的方向。 没有犹豫，她踏了上去。 爱丽丝和哥哥交流了很长的时间门，她的事情说完了，她的哥哥就说了自己的事。 她离开的时间门不长也不短，恰好是两年零十一天。他一直不相信她不在了，有时候会去她的房间门读一些她过去喜欢听的书，就好像这样她同样能听到一样。他也结交了新朋友，新的一年，升到了新的学校，课业还是和从前那样简单，根本就花费不了他太多的心思。 “我还代表了我的学校，去参加了什么全国的比赛，”他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一次两次……” “那哥哥一定是赢了吧？”爱丽丝捧着脸庞道：“哥哥从很久以前就很聪明，大家都这样说，以后也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那当然了！”他昂起头，就像是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你就等着吧，等我长大了，就给你买很多的东西，带你去各种的地方，认识更多的人。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狠狠地揍他，让他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等我长大了……等我长大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爱丽丝却是笑了：“你那个时候，可不光是这样说的啊……” 她回忆道：“你还拿过一本言情的小说，站在我面前，告诉我道，‘小妹啊，你以后长大了，千万不要做那种言情故事中的傻白甜女主，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要做，就做可以锤坏蛋的那种，谁要是敢骗你，就立刻踹了他！别怕，哥哥支持你！’” 而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其实有很多话根本就听不明白。可看他的样子，就好像是见到了日后的那一幕，无比的紧张。 哥哥也想笑，但笑着笑着，他就又沉默了下来。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他知道，如果不是必须，谁又想要成长成坚强带刺的模样，就像是过去看过的很多的穿越书，真要是穿越落到了头上，一个陌生的世界，足以让一个人心绪崩塌。 可这个时候，却是轮到爱丽丝说了，她安慰道：“别怕，哥哥，我已经能够保护好自己了。” 他瞬间门就落下了眼泪。之前一直勉强被压抑住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他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做得好，爱丽丝！就要这样！要长成一个很厉害的大人！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光芒璀璨的样子！” 他的眼泪飞溅而下，落到空气中，立时就转化成了另一种的模样。那些不断在转换的色彩也渐渐黯淡下来，它们不再转动了，颠倒的蜡烛成了优雅的台灯，壁炉成了柜式的空调，壁钟是一幅现代的人物油彩画，爬在墙壁上的，是无纺布的墙纸，那些桌椅，也成了素白色的模样，爱丽丝再往前看去，看到的就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 他还那么年轻，最多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和爱丽丝记忆中的相比，他的身形抽条也似的长高，原本还有些稚嫩的脸已经有了些轮廓。他的周身很干净，上身是黑的t恤，下身是白的长裤，他伸出手来，十指修长如玉白的笋，他眉目中带着点清新的忧郁，一双如晴空水洗后的漆黑双目正流落下眼泪望着她，眼眶通红无比，根本止不住悲彻心肺的情绪。 这是她过去的家。和她成长后的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爱丽丝……”没有理会身边环境的变化，他弯下腰，将爱丽丝紧紧搂抱在怀里，他咬牙用力，与她说了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做公主，要做自己的女王。” 爱丽丝怔怔然地站在原地，她伸出手，之前所见的一切都已消散开来。方才还可以触摸到的人也已消失不见，只有一点虚浮的光亮留恋般落到了她的手指上。她孤单一人地立在这里，垂下眸，望着它，没有发现，周身又重新回到了黑暗，那些微光，仿佛随着那人的离开，也一起彻底熄灭。 【他跨越世界而来，只是为了想要来见自己的妹妹一眼。但当他见过她以后，他又开始懊恼起自己：“为什么我不是那些传说中厉害无比的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给她很多很多的金手指，让她在自己新的人生中，没有任何困苦地、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去查看这件东西的品质。她就这样站在黑暗中，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黑暗奔涌而来，像是想要将其彻底淹没。 而这个时候，小熊走到了她的身下。它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裤脚。爱丽丝低下头去，就见到它凝望着她的眼眸。 第116章 第 116 章 小熊没有说话,也没有传递过来任何的心声。但爱丽丝却接收到了它的意思——还有它陪在她的身边。它伸出手，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动作，爱丽丝停顿了下,还是将之抱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缓过来了。”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爱丽丝也不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一次的见面,绝不可能是毫无来由的。不像是不需要逻辑的梦境，她的穿越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而哥哥,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古怪的空间的呢？ 她回转过身去,见到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站在黑暗里。他穿着一袭垂落而下的宽敞黑袍，眉目微微敛下,一双眼中，透露出的，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温和。他的相貌并不俊美，但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位遗忘已久的朋友、是一位曾经非常依赖的亲人，他看着你，令你的心防也不禁渐渐放松下来。 爱丽丝没有说话,但谁都能看出，她对于这位新来者，是非常警惕的。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陌生的男人不由解释道：“用这种形象来见你，也是为了让你不要那么排斥我。可现在看来，效果却是适得其反。” 爱丽丝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他’不是哥哥是吗？” 既不是问这个人的身份，也不是问他此时的来意。因为这二者，根本比不上她对哥哥的关心。那些都可以容后再说，可这个问题，她是要立时知道的。 陌生的来者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爱丽丝道：“因为‘他’后面还是离开了，而如果，你真的能将哥哥整个人都带到这里来的话，那岂不是说，你已经能够超脱这个世界了？这样的话，又怎么会为行动局钳制住呢？” 这个人立刻就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爱丽丝道：“这很显而易见不是吗？最近我只和真知会有过接触。当然，就算猜错了也不要紧，顶多是再猜一遍就是了。” 男人笑道：“那你认为这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能够看到我内心的地方，”爱丽丝冷静道：“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而你，就是能利用这种，将其掌握在手心的人。” 这个男人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他只是很轻巧地反问道：“那你有没有为这一次的相见而心生感激呢？” 爱丽丝咬了咬唇，她实在说不出否认的话。 “为什么要对此抵触呢？”陌生的男人微笑道：“这个世上有谁不是在为了自己的生活，最基本的是身体上的衣食住行，资本家利用金钱去驱使人民，其次是精神上的享受，娱乐和交友，不是我，也还会有其他人，区别只是我将之赤|裸裸地展现出来了而已。并且，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做出选择。” “可惜，”说到最后，他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没有将你想见的人带过来。两个世界的穿梭超出了我的能力，尽管他本人其实是很愿意的，但，能够找到他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我啊，攫取来的，只是他一缕虚无缥缈的思念而已。” 爱丽丝稍微松了口气，因为她实在不想看到消散的是哥哥本人。她在之前就有了预感，那种奇特的装束，和令人眼晕的色彩，都在表明这次“见面”的特殊，她道：“‘他’的身上，沾满了这个世界才有的异物。” 如果“他”留下来，“他”也不会再是哥哥，而只会是一件异化之物……不，就算是那样，“他”也还会是自己的哥哥，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幸好，哥哥在原本的世界，还是安然存在着的。爱丽丝这样想着。 “穿越世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男人稍稍解释道，他的话语中带着点意有所指：“毕竟，我们这个世界之外……” 他笑了下，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你所看到的那些奇异的东西，包括最开始他身上的衣着，都只是‘他’在过来时携裹上的我们世界的元素。‘他’特异的经历，令‘他’如果留下来，依照你们的评级，最少都应当是s级……” 因为那些外面的东西，只要“他”能够留存下来一点，就足以改变“他”的本质。 “这就是你的禁忌之物吗？”爱丽丝也没有避讳，而是直接问道：“识别人的内心只是基本，后面的，是……实现他们的所愿？”她有些犹疑地问。 “不错，”男人道：“我很高兴你没有认为‘他’是虚假之物。” “有很多人在一开始接触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辨别，就依照着自己的所想，擅自将具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和物，痛斥为伪物，”他微微有些不赞同道：“当然，他们还是要比那些一见到宝物，就迅速冲上去的庸人要好很多，最起码，他们还知道思考。只要是能思考，就算是进步。” “可是，”他慢慢地摇头道：“我不想做那种用虚无的东西去引诱他人的人。假物就是假物，总是会有被拆穿的一天。我要的，不是那种不确定的投效，我能给出的，就是我的所有。” 他张开了双手，提高了声调道：“凡我所有，凡我所能，倾之全部，尽可具现。” 这句话深深震荡在爱丽丝的心中，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这个并非是在说大话的男人。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出自他肺腑的话，因为他为了她的愿望，都可以去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拉到这里，尽管他没有彻底成功，但做到了这一点，就是这世上其他所有人都做不到的。 而其实，她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她第一次认识到真知会的魅力，之前从奈尔森那里，她就已经知晓了它对人心的掌控，可现在，说是“掌控”，也未免太过辱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沉浸在其中？因为他们都知道，他给出的，都是真实的。 它的口号是那么的美好，但最可恶的是，它竟然是真的要将那一切实现。而现在这个世界，就连叫一碗面，都有可能给你虚标出价格，又哪里有真诚可言？ 他向着爱丽丝伸出手来，语气诚恳道：“我应该向你说一声抱歉。因为我让你失望了，最后还是没有让你们真正团聚。可是，我终是会有能实现它的一天，而为此，我要不断地向上攀去。” “你要过来我们这里吗？”他诚心道：“我知道你的特别，不会对你的行动做出任何质疑。你将会是我的十三位领柱之一，你可以获得我所领悟的思维，看到我所见到的东西，你可以透过我，看到我们终想要到达的愿景。” 爱丽丝深吸了口气，她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有谁能够在与自己的亲人刚刚“道别”后，拒绝第二次相会的机会呢？她与哥哥的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到在之前，她以为只能在梦中与其相见。 她或许在日后也能做到，但那只是一个缥缈的可能。未来的，总是不如现在的，更何况，有谁能制止她呢？加入真知会，她也可以独善其身，就像奥罗拉说过的，领柱们之间的关系也都并不是友好的，她不需要去与其他人“同流合污”。 但她毕竟是爱丽丝，是哥哥对她说过的，“要做自己的女王”的爱丽丝。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想了下，笑道：“但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到达更上一层的境地对吧？” “我并没有说你这样做不好，”爱丽丝道：“因为我知道，你就算最后真的达成了所愿，也应该不会忘了你所允诺过的。他们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你身上，为你的愿望出一份力，也算是一份交易。只是，如果我可以自己实现它呢？” 真知会的首领看着她，没有讥嘲，他就静立在那里，依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他分明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几人之一，但似乎很少表露出自己的锋芒，就连“圣母”的那一次，也是她自愿放弃自己生命居多，当然，这其中抹不去他参与进去的影子。 爱丽丝拒绝了他，这并不令他感到惊讶。他也曾收获过许多人的拒绝，其中有很多他分外欣赏的人。他更不是那种不加入，就要将之除掉的作风。他只是很遗憾，就像是见到了一颗世无所有的珍钻，从自己的手中流出去后，依旧能让其对它的色彩恋恋不忘。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他不介意再挽留一下，对于他这种程度的人而言，有些东西已不再那么重要了。他不注重虚名，看重的是真实的积累。可这个时候，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挑了下眉。 爱丽丝也警醒起来，她周身的遗物都蓄势待发，如果他真的要出手，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不是反击，而是逃跑。这是她对自己最清醒的认知。 真知会的首领沉吟了一下，他像是思考了些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别担心，只是见到了过去熟识的人……” 会是谁呢？爱丽丝想起了奥罗拉。 也不知他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在思考过后，他甚至没有继续去“逼迫”爱丽丝，只是轻声道：“我希望你能有成功的一天。但是，如果你累了，或是改变了决定，都可以到我这里来。你知道，我这并不是诅咒，而是一种诚心的邀请，这邀请，在任何的时候，在任何的地方，都是有效的。” 他这样说着，竟是率先往后退出了一步。黑暗弥漫开来，将他的身形彻底掩埋住，这个时候，爱丽丝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声。 一条蜿蜒的，被花草簇拥着的小路延伸了过来，在其上，奥罗拉手中拿着那根熟悉的银色的手杖，慢慢地、略带点悠闲地走近。 她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爱丽丝心中所想的愿景，那可能是亲爱的亲人、同龄的朋友，亦或是一些想要的东西、想去的地方，但当她发现其周身都是黑暗时，她停顿了下来，面上首次出现了迟疑。 正因为明白这个地方代表着什么，她才不能理解这里的黑暗。她试探性质地对爱丽丝说道：“你还好吗？”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的小熊，没有了丝毫之前的阴霾，她道：“我很不好。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也见到了，自己根本不想见的人。当然，我相信，你大概率也不怎么想见到他。” 奥罗拉先是一皱眉，可很快，她就捏紧了手中的手杖，因为她听见爱丽丝说：“是最危险的那个人哦。” 第117章 第 117 章 奥罗拉牵着爱丽丝的手,飞快地在她的花草小路上往外奔逃。尽管爱丽丝告诉她，那个人已经离去了，但她还是没办法平复下心境,不放过周身的任何一处异样。 这条小路像是能引人到达各个不能连通的地方。她们来到一处新的地点,是一个人来人往的街道。她们停在这里，气喘吁吁的样子，吸引来许多人的注目。 爱丽丝安慰道：“他是自己离开的。像是想要避开你,应该没有要找你麻烦的意思。” 奥罗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摇了摇头道：“他并非是那种好说话到没有底线,连背叛都可以容忍的人。他不会介意亲手处置了我这个叛出真知会的前领柱，对于他来说,不能对他的境界有所帮助的，都是毫无价值的。” “那……”爱丽丝先是迷惑,可很快，她就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的，”奥罗拉道：“他只是不想在你面前与我交手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也对你发出了邀请吧？” 爱丽丝道：“可我拒绝了他呀。” 奥罗拉笑了起来：“可真知会的几位领柱中，也有三位,是曾经毫不留情地痛斥过他的人啊！” 她知道他应该是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也是她在当初敢于离开的一部分原因。可现在,她依旧不能揣摩到他的境地,她在来到爱丽丝的身边前,竟是丝毫没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就算是禁忌，也不该到达这种地步。 奥罗拉神情严肃：“那应该不是他的真身。当然,若是他愿意，那与他的真身也没有差别。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一件禁忌之物塑造出来的区域,这并非是那个人亲自来施展的，我曾经体验过，那种整个世界都被改变的伟力。” 她又看了眼爱丽丝，心中有所猜测，如果是那件禁忌物的一部分，不应该将那个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他不是为自己来的，而是为了她来的。 恐怕她还是小瞧了这位小姑娘所代表的意义，她身上藏有的秘密，绝不比自己更少。 她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既然他已经走了，那就应该不会再出手。我们应该警惕的，是将我们拉进这里的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就是‘教皇’。” 她们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到这里是一处非常常见的联邦的市区。在街道的柱子上，她们还看到了袖珍型的国家的旗帜，而不远处的大厦上，她们见到了纽克市广播台的标语。 很多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他们之中有老人，有年轻人，甚至还有小孩，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各不相同，有期盼、有担忧、有恐惧，也有怨怼。 爱丽丝与奥罗拉对望一眼，她们正要跟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而这时，最大的广播高楼上，一面外置的大型屏幕亮了起来。 出现在其中的，是她们都曾见过的那张脸。 是朱庇斯。 但也有所不同。因为那是一张已经显出了老态的脸。他的面上生出了皱纹，顺服的头发上生出了白丝，他不再如年轻时那般生气勃勃，但更坚定、也更冷硬了些。 他在宣读一篇稿子。 “我始终相信，我今日能站在这里，都是出于各自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尽管这个国家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只要我们下定决心，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将那一切的弊端完全扫除。” 看来这里就是朱庇斯所在的区域了，爱丽丝与奥罗拉心中下了结论。 “我们曾经驯服了火焰，因为火焰会给我们带来光亮与熟食，我们曾经困顿于战争，因为战争只能给予我们流血的伤痛。我们步履匆匆，跌跌撞撞，可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住我们的脚步。那些陈腐的、老旧的，都被时光抛在了后面，那些崭新的、新奇的，若是对我们有害，也只能被我们挥剑斩去。我一直相信，人类的未来，当会是星辰与大海，没有什么能阻止那一天的到来，就算这其中有某些不一样的声音，也终将为整个整体所淹没，没有任何人与事，能做例外。” “公民们，真理不是说说而已，它一直就在那里，在等待着我们的发觉，正义也不是一个口号，无论再怎么涂抹，它也是熠熠闪光的样子。我们也许会为现今、会为过去的某些现象感到困惑，可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先辈，也曾为更多的不合理的东西感到愤怒。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组成起来，就会成为比全部海洋加起来还要广袤的大海，我相信，我们现在的心，和过去他们的心，都是一般无二的。” “如果政府不能保证每个人正当的权利，那它就是叛逆的；如果统治者不能维护这个社会的安宁，那他就是无用的。所有的法律，都要是对公众有利的，它们所要保护的，不是谁的统治，而是那已经为某些人所摈弃的公理与正义，如果稳定的秩序下藏着的是太多人的骨和血，那它便是虚假的。伪物不当为我们所追寻，它应当被撕下，露出其隐藏的内里。我们要的是好的，而不是坏的。” ………… 奥罗拉与爱丽丝静静地听着，她们从先前就知道，这个人心中怀着高洁的理想，和澎湃的激情，而现在，她们也看到了他的所为，在这个愿景的世界中，岁月也不能扭曲他的脚步。放下了那种对于真知会首领的担忧，奥罗拉笑了下，她捂住额头道：“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在诵读一篇正当的文稿呢？” “但其实，”爱丽丝看着屏幕中的一些文字道：“这是他的总统就职演说。” “就离谱。”奥罗拉不禁道。她看着那人坚定的眼神，叹息道：“我知道他在以前坚持的政见，如果他真的要实施的话，我只能说，他会得罪这个国家很大一部分的人。” “是一部分的既得利益者。”爱丽丝修正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们的所言，突然的一声枪响打断了屏幕中的演说，镜头大幅度地晃动起来，她们几乎能听见对面传过来的莫大的骚动的声音。 有两个一身黑西装打扮的保镖冲了上来，他们看样子应该是为了维护朱庇斯的安全。如果是为了保命，现在他最应该做的，就是从万丈瞩目的演讲台上下来，可他却是动也不动，脚像生了根一样定在那里。 奥罗拉忍不住道：“他应该是第一个在就职的当天，就遭受到刺杀的联邦总统吧？” 爱丽丝认真起来：“我们快过去吧！” “……我会坚持着纯洁的政治，要相信事在人为。我会让以后的人看现在，就如同现在的我们看过去，让他们知道，还有很多人在努力，我们所付出的，不会比先前的人少一分！” “不论你与我的身份，我们终将有一天，会在同一片天空下，享受着同一份的喜悦；我在这里向着你们保证，向着整个联邦的人，向着全人类保证，我会将我的一生，投往为人民们谋福祉的道路上去。所有的公民们会见证，漫天的星星会见证，上帝也会为我见证！” “我终将会死去，但公理与正义会永生。” 镜头黑了下来，应该是现场的混乱使得播报的人受到了波及，奥罗拉和爱丽丝的速度很快，可当她们来到那一片场域的时候，有一人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是爱德华·弗格斯。 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奥罗拉与爱丽丝的到来，他站在混乱的人群外，像是个事不关己的观众。他等候在那里，穿着灰色的大衣，一派闲适。 奥罗拉见到他，毫不客气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没办法敌过我们，就用出了不属于你的力量？” “那又如何？”爱德华道：“力量就只是力量，只要我能使用它，它是归属于谁，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要困住我们，”爱丽丝道：“是想要对朱庇斯做些什么吗？” 爱德华有些遗憾地看了她一眼，说实话，他其实是想要去往爱丽丝心中的，可是当他过去的时候，那片塑造了这一切的“迷雾”却是将他阻挡在外，他知道，这是遗物的主人在阻拦他，他不想要他去往那里。 而至于奥罗拉，他对她不感兴趣。这个人的能力不在他之下，如果他想要对她做些什么，也该是在另两人之后。 “为什么是我要对他做些什么呢？”他很耐心地回复爱丽丝道：“你看看他现在所身处的环境，他真的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吗？” 奥罗拉道：“他追寻的，是对整个国家改易的方式，是用最小的代价、最少的流血，去履行他心中所坚持的理想。如果是完整的禁忌之物，它甚至能将他所想要的，放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上。可他所梦想的，并非是一切结束后的成果，而是那条能够为自己导向未来的路。他想要的，会自己去取，所以，这‘迷雾’的部分，给了他一展所长的机会。” “啪啪啪！”爱德华鼓起掌来：“不愧是曾经的领柱，对于那件禁忌物的理解还在我之上。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这样的叛徒在这里，却没有受到那个人的清算。不过，算了，我也并不想阻止你们，只是，看透了这一点的你们，真的要去打扰他吗？” “就像是你们在与自己的愿景接触的时候，真的希望有人来将之驱逐吗？”他饶有兴致地问。 奥罗拉顿住了。爱丽丝也停在了原地。 爱德华毫不惊奇，他就站在那里，甚至还绅士般行了一礼道：“那么，女士们，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他的结局吧。” 第118章 第 118 章 朱庇斯果真如他所说,在登上最高执政官的位置后，开始大刀阔斧地实施起了自己的改革，他为此已经蛰伏了近十年,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待续，那些反对的声音,都在他轰轰烈烈的运作下被压了下去。 他发布了两部有关禁枪与禁毒的法律，用堪称有史以来最严格的条例去规范它们,用最迅捷凌厉的行动去实施它们，他毫不留情的举动震惊了国内外，一时之间,整个联邦都为之轰动。 爱丽丝和奥罗拉她们一直就在外面看着,包括他所做的所有行动。爱德华就站在一边，他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对朱庇斯的下场没有任何疑虑。而事实也果真如他所料，朱庇斯迅速陷入了一场浩大而长久的漩涡中。 这里的时间似乎被缩短了很多，爱丽丝与奥罗拉只感觉过了一会,朱庇斯就经历了很多的事。她们似是身处在“迷雾”之外,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视觉在观望着一切，而朱庇斯所付出的,也让她们不禁为之震动。 奥罗拉的眉宇间溢满了叹息，她道：“他所经历的，就是他日后在外面会经历的。这里面的一切,都与外界是一样的。” 爱德华不由“吹捧”道：“你对那件禁忌之物的认知很清晰啊！” 奥罗拉面上浮出冷色：“因为他想要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改变这个国家。” “但可惜，你不是首领，”奥罗拉毫不客气道：“你所持有的，也不是那件遗物的完全本体。想要改变现实,乃至于更改一个世界上顶尖的国家，那其中的底蕴，不是你能够支撑得住的。” 如果是那个人，他要是想，整个联邦都可以成为迷雾中的舞台。 爱丽丝在一旁微微垂眸，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见到哥哥，当是那个人亲自来主持起那件禁忌的遗物，才有了能从另一个世界召唤来一缕思念的伟绩，可对于朱庇斯来说，他应当没有这种待遇。 爱德华笑道：“那也是真的。是另一个现实，是被提取出的信息创造出的‘迷雾之境’，发展下去，就是真的未来。而如果他有着能够取悦我等的能力，令其最终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可——” “谎言！”奥罗拉大声呵斥道：“它是可以让人得偿所愿！但你是我们的敌人，期待敌人的慈悲，才是最愚不可及的！更何况，你也并非是那种心胸宽广，足以让人与之为敌，也会心悦诚服的贤者，相反，你的心思之冷酷、之狠毒，都是这世上首屈一指的！” “你之所以现在还在这里与我们一起观看，是因为，”奥罗拉一针见血道：“你知道无论他成功与否，他的下场，都不是好的！”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迷境中的朱庇斯就又遭受到了一次刺杀。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政客的模样，穿着笔挺的西装，每一次出行，都会有跟随者护卫。而这一次，是他的一次巡视。 从他登上那个最高位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被完全曝光在众人眼下，他的政见也没办法再隐藏了，这引来了很多人的敌视。 超远距离的狙击打破了他乘行车辆的车窗，随行的军队立即就行动起来，现场一片杂乱无序。而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行刺了——躲藏在人群中的枪手、总统府中下毒的女仆、记者招待会上的爆炸……最多的时候，他一年中会遭遇到七次刺杀。 而纵观他执政的八年中，这样的事情足足发生了三十二次。他的头发迅速白了，面上也爬满了苍老的皱纹，可他的腰杆依旧笔挺，眼眸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发锐利。当他打量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在他的注目下维持冷静，就好似是一柄钢刀刮过你的脊骨，让人不由自主产生被剖开的战栗感。 他如此坚定的信念，对于改革坚持到冷酷的执著，遭受到前所未有次数的刺杀，却依旧能够安然活过来，哪怕有传言说，他失去了一处肾脏，右脚的脚裸也受到过不可治愈的伤害。还有他清廉到苛刻的生活的方式，过去曾如炙热的火焰感召过众人的精神……这些特质，令他的敌人们，不得不为他取了一个形象的代号—— “暴|乱的不死鸟”。 “不死”，是为了赞扬他那令人痛恨的顽固的生命力，“暴|乱”，则是赤|裸裸地斥责他因为一己之心，给联邦带来了不知道多少的混乱。有人喜爱他、崇拜他、认为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救主；而也有人害怕他、憎恨他、恐惧他，认为他就是将这个国家拖入深渊的魔鬼。 但这都不能阻止他实行自己的政见。他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流血，但也带来了一些新的东西，给那已经维持了几百年的“框架”，增添上了一抹光亮的色彩。 他没有结婚、没有生子，甚至到了后期，他还将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心腹驱散，他将自己活成了这世上最孤独的模样，很难想象，在十多年前，他还曾是被人群们簇拥在中间，挥舞着旗帜，笑得比天上的太阳更灿烂的青年人。 而终于，等到他掀起的浪潮走到最后之时，他也在动荡的联邦的政坛中迎来了自己的末期。一切辉煌终有穷时，当他从那个位置上下来的时候，一直维护着他的某种无形的屏障终于破碎，新的继任者接过了这个国家的掌舵，无数人在暗中悄悄松了口气。 这种发展，让一边的爱丽丝三人也忍不住为之赞叹。恐怕只有作为局外人的他们，才能够看到朱庇斯在这其中牺牲了什么，又是为之遭遇到了多少的险阻。 而现在，就算是旁观者，心中也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 往年的执政者，就算做得再怎么糟糕，退下后，也能够在政界又或者是新的领域中获得一席之地，但当朱庇斯从上面下来后，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一股暗流在他的身边涌动。 他们之所以暂时还没有动作，不过是摄于他往常的威名而已。 奥罗拉还是在笑着，但她的笑容里已经有了隐隐的警告，她轻声道：“可以了，他的愿景已经实现了一部分，后面的……” “后面的是他必须要认识到的不是吗？”爱德华打断她的话，他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古怪的腔调道：“他如果要做照彻世间的光亮，就一定要认识到周身的黑暗。” “这黑暗，是如此的浓厚——” 先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质疑，后是一些看似有理有据的分析，等到风暴已经酝酿起了，人们被挑起了怀疑，就是铺天盖地的污名被砸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仿若不值得一提，每个人，都兴奋莫名地想要在他身上找到不和谐的点。 爱德华本该是惬意地观看着他所预料到的这一幕，但此种“意料之中”，反倒是让他生理性地产生了不适，他唇边流露出嘲讽的笑：“将站在云端的人打入地下，将满身干净的人染上污泥。亵渎，这是何等卑劣，又能让人心生刺激的事！” 新的最高法庭开庭了，而这一次，站在被告席上的是曾经的联邦的总统，现在的无业人员，站在原告位上的，是一位又一位或痛斥、或哭泣的男男女女，朱庇斯在面无表情地听着…… 爱德华笑了起来，他彬彬有礼地对着爱丽丝道：“看吧——” 对于抛在自己身上的罪名，朱庇斯毫不留情地驳斥了回去，对方律师提供的一条条的线索，他都极为锋利地批判了下来，哪怕是阔别了“战场”已久，他也丝毫不减自己的“进攻性”。 “理想者抱着理想而死。”爱德华咏叹般说道。 一颗子弹从观者最前方的一人手中射出，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被全联邦立法禁止的枪支却不知怎么地被带入了这最不该被带入的地方。周围的法警们飞扑而来，将这个歇斯底里癫狂的男人扑倒。 “罪人！”他大喊：“都是因为你！这个国家才会陷入战乱！” 鲜血迸溅而出，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维护那个人了。 “卑鄙者在繁华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爱德华微微闭上眼。 在外界的媒体中，新的总统抱着一个孩子，在公众们的面前，叙说着这个国家的安全与美好。人们簇拥着他，对他报以信赖与期待。 “死亡会将一切都带走。”爱德华轻叹。 有些人在暗中肆意狂欢。为他们一个大敌的逝去。 “最终还会给他留下什么呢？”他歪了下头，对着爱丽丝道。 一切落幕熄下。爱丽丝抱着小熊，她摇了摇头，道：“你这次来的目标是他。之所以动用能塑造出这一切的东西，也是为了困住我们。你是用现实来否定他的一切，否定他的心念与目标，和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更为残酷的是，你向他展示出的，都是真的。” 未来是真的会像这样发展。她们知道，他也知道。 “那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呢？”爱丽丝反倒不像奥罗拉那样心情沉重。她目光清澈，对着爱德华这样说道。而后，也不管他，只是直接朝着那内里走了过去。 爱德华眉头一皱，奥罗拉拿着银杖阻拦在了面前。 没有管那些动乱的法庭上的人，爱丽丝就这样穿过乱舞的群魔，走到了那个卧倒在地的人面前。 第119章 第 119 章 爱丽丝走到朱庇斯身前,现在的这位老人正趴在地上，身下和衣衫上沾满了血，他的面上一片苍老,眸子中终于带上了点老年人的恍惚。 “你是……”他似已不记得爱丽丝了，只感觉这个突然进来的女孩有那么点熟悉，可他又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就是，他应当是在哪里见过她。 “朱庇斯,”爱丽丝蹲下身来，她手中的小熊也用一双纽扣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这种特别的搭配，一下子就唤醒了他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记忆。 在她的身后，那些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既是为了逮捕那个胆敢在法庭内开枪的罪犯,也是为了呼唤来人手，来救助这位被袭击的前总统现被告。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救了,他正处在一种弥留之际的状态中,整个人气若游丝,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在下一瞬就会跳出来,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使他依旧没能想出她的来历。 “别急,”爱丽丝伸出手，搁置在了他的头上，这让他稍微缓了下气,爱丽丝道：“朱庇斯，当你当初在广场上演讲，挥斥着自己一腔激情，欲要实现自己理想的时候，是否有想过今天，你会落入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况中？” 朱庇斯抬起头，他思索了下，忽然笑了起来：“怎么没想过，现在又不是过去的时候，历史中记载的东西多了，在我先前，也不是没有过先辈的例子。” “那如果再来一次，”爱丽丝轻声道：“你还会踏上这条路吗？” 明知道结尾处是刀与剑，是枪与火，付出了一切，却得不到应有的反馈，你会后悔如此渡过这辛苦的一生吗？ 这一次，朱庇斯沉默了很久，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最后，他道：“如果我想要的只是赞誉，那么我在一开始就坚持不下来了。” “我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他思忖道：“这一点，和其中的某些人没有关系。” “死亡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这位已经一只脚踏进去的老人有些迷惑道：“每个人，最后不都是要走上这同一条的归途？” “我曾在很久以前想过，那些立志去做下一些事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他们会是怎样的想法。”顿了下，朱庇斯道：“当然，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但我自己的话，应该是……” “不后悔。”他笑着道：“我很高兴自己坚持下来了。我有很多次害怕自己会退缩，可现在看来，我做得还算不错的。” “历史会记下这一切，”阻拦住爱德华的奥罗拉感叹道：“有些人的精神已然足够丰富，他不需要来自外界的补充，他知道一部分人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眼中的，是和那些人决然不同的。” 她看向爱德华：“也是你这种人根本理解不了的。” 爱德华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爱丽丝那边，看着她将自己的手伸向朱庇斯的头上，而之后，他的气息就渐渐通顺起来，那种虚弱颓丧的感觉也从他的身上消去，他就像是回复到了片刻前，重新拥有了生命。 他笑了起来：“‘魔术师’，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懂这些人呢？” 他转了过来，对着奥罗拉道：“我喜欢看人的灵魂。有些人的味道美好，有些人的气息恶臭，如果他真的对这一切后悔了话，我只能说，我会对此感到遗憾。”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掌上绽出了火焰的花。更多的红色的火扩散开来，它们跳跃着、簇拥着，很快，就蔓延出了一片火的海洋。 很难说这是一种怎样的威势，但这一次，是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那个时候，他们是身处在朱庇斯的公寓中，虽然有过交手，但二人，俱都收敛了些，没有让彼此间的交手惊动到外界。 可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战场了。 爱德华感到自己就踏在一个边界的悬崖上，他原本是通过了千难万险来到这里的。他以为自己能做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很快，他就知道，在他的上面，还有另外的一重境界。 而现在，那种被其他绝大部分领柱妄图跨越过的界限，就彰显在了他的眼前，他也有一种感觉，只要他往前踏出一步，他就能升到天上去。 他没有犹豫，登阶而上。 时空仿佛凝滞了一下，奥罗拉只感到眼前一闪，那些先前环绕而来的红色的火焰刹那间翻转了一下，待它们再腾跃而起时，就变为了一种纯粹的白色。 这种白色褪去了红色的炙热，但更瑰丽也更危险，奥罗拉看着它们，就像是看到了逼近而来的恐怖之锋，她神情严肃，不敢有一丝松懈。 爱德华太开心了。他感到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天地，之前所见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现在，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更高也更深处的景色。 他忽然理解了那位首领说过的一些话。世界是多层的，也是多面的，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在没有到达那个程度之前，你永远不能说你已经看清了这个世界。 他的身上同样燃起了“白火”，他的衣衫，他的肢体，他的面部、头发，还有眼眶中，都有白色的火焰燃出。他飘在天上，手中抬着“火之花”，居高临下地看了下来。 奥罗拉身体紧绷，她面色肃然，眼眸微微低垂，她将右手往头上一拂，手指间便出现了一顶帽子的帽檐，她手面一转，双手就带上了白色的手套，再将高帽往前一扔，银色的手杖往其口中一点，五彩缤纷的色彩就像爆开的礼花一样，纷涌着往外溢出。 她所拥有的遗物，是让她能做出像魔术那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表演。而且，她所持有的，是一整套的物件，它们之间互辅互助，彼此构成一个成熟的整体，令其比起其他人，更为强大与全面。这，便是“魔术师”的魔力所在。 爱丽丝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朱庇斯也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自这个小女孩用手摸过他的头以后，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就完全消失不见。他试了一下，竟真的能成功爬了起来，他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面上和眼中，俱是难以理解的诧异。 他也见到了奥罗拉。爱德华的形象与他所见过的不同，这让他没有联想起来。但二者的交手还是唤起了他的回忆，看着那肆无忌惮的、狂袭而来的白色的火之海，他的眼中闪过茫然、也闪过了悟。 “原来是你们……”他喃喃说道：“这不该……你们不是都已经回去了吗？” 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他们每一人的表情，每一人的动作，都是真实无比的。白色的火焰毫不留情，它就像是肆虐而来的恐怖魔鬼，没有谁能逃过它的吞噬，而只要被它沾染上，整个人的色彩就会渐渐灰暗下去，不一会，便会尖叫着消失。 只余一滩灰烬。 “这是什么东西？”来不及捋顺自己脑海中的思绪，朱庇斯面上惊骇道。他是知晓这世上有他不理解事物的。但那过去太遥远，爱丽丝与奥罗拉在他的生命中也只是惊鸿一现，他在登上高位后，不是没有去查询过她们，但最后总是没有结果。一次两次后，他也就彻底放弃了。 爱丽丝伸出手，让一缕白火在她的指腹上飘起。她的眼中闪过信息：【他与众生同存于一个世界，但众生却是与他走在相反的路上。罪人啊，为什么要将原本美好的事物涂抹上色彩。我看到了你们的颜色，然后我转过身去，吐了出来，再之后，我就拿起了手中的刀。】 爱丽丝明白了过来。这种火焰，是基于爱德华的理念诞生的。实验室中的人，都被那些植入的“贪婪之火”异化，只有他，经受住了那种恐怖的折磨，并将之转换成了一个新的模样。 而那些化作灰烬的人，在爱德华的眼中，都是将要被“审判”的人，他们的罪行，令他难以忍受他们与自己同活在一个世上。他与朱庇斯不同，他从未想过什么拯救，他只是在为自己行动。 朱庇斯晃了下头，他忍不住道：“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我是真的经历过这些年岁……那你们……” 他看向爱丽丝，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可以将今日的交手当做那一次碰撞的延续，”爱丽丝道：“你的经历是真的，我们的也是真的。一件超出了规格的奇物造成了这一切，在我们眼中，那次的战斗只是在几日前，它从来就没有结束过。” 朱庇斯的眼中闪过恍然之感，他虽然不理解更多的内情，亦或是其中的原理，但他还是接受了爱丽丝的说辞，或许，在双方各自看来，他们只是处在了不同的时间点上。这种情节，一些奇幻故事也不是没有这般阐述过。 他看了看周围，看到白色火焰造成的这等惨状。他蠕动了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爱丽丝看向了奥罗拉他们所在的方位，她也看出了，爱德华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原本该有的，若是他有这样的威势，上次之时便不会那样轻易退走，而这一次…… 第120章 第 120 章 这一次,她有了猜测。她与奥罗拉可能是去见到了自己心中想见的人物，而爱德华，他所追求的，则是更上一层的力量。 若是出了这个“迷境”,他很有可能就会跌落下来。但既然还在这里,她们要面对的,就是超越了过去，跨过了自我的此人。他使用了那件可怕遗物的一部分，目的不只是为了击垮他们的信念，也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最关键的加持。 越过了那道坎,他已登临众领柱之上,成就了“禁忌”。 爱丽丝的眼神凝重，她已来不及再想那位首领的境界，他的手段,在之前的交流中就已经彰显过了,她现在要面对的,是那位与她关系匪浅的爱德华。也正是因为他与她之间的关联,她更不能在这里被其打败。 朱庇斯想了下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已知晓，这里的境况貌似是处在一个奇异的环境中,而那两位,她们看样子要面对的是一个无法有丝毫分心的敌人,他已受到了一股庇护，无法再要求更多。 爱丽丝终于显出了自己的“真形”,她身上的衣着没有变，头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顶小巧的，由珍珠与钻石组成的王冠,一颗莹澈剔透的蓝宝石镶于其上。她明明没有动，周围却掀起了一股无形的风潮，朱庇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过去，他瞪大了眼，只感到自己的生命，好似与其有着一种关切的联系。 周围的白火被这威势一激，往后面退去了好几分。爱丽丝的周身瞬间就空出了一大片的土地，这是冠冕“领土”的作用，除开爱丽丝认定的区域，她所立足之地，也当是为她的臣属。 这变化吸引来了爱德华的目光，在他淡漠的注视下，爱丽丝的浑身被一种光芒所围绕，她的裙摆往后飘动，看过来的双眼中，是一种迎面而上的凛然。 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小女孩，只是她长大了，也长高了，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风华。她直直地看着上方的他，天空般澄澈的双眸微微一动。 爱德华瞬间就感到了一种被锁定的战栗感，他目光往一边一偏，就见到一位不知何来的无头的骑士正面向他这里。骑士将手中的缰绳一拉，白马仰头长嘶，一柄锋寒的斧头就被他旋风般投来，爱德华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躲了躲。 斧头从他的身边划过，带走了一缕火芒，爱德华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又是一道呼啸的声音传来，而这一次，他面上显出了极淡的怒色，没有躲避，手中的白色火花一震，就飘出一缕，将其震荡开来。 但此时，无头的骑士已经策马奔来，他的马蹄下是绿意缠绕的路带，是由下方直通向上面的通天之道，奥罗拉就站在最底部，她带着白手套的双手一划，更多的蜷曲的绿藤就舒展着长开，将这条小路衬托得犹如童话般唯美。见到爱德华看她，她挑了下眉，露出一个貌似友好的笑。 可这比挑衅更让人心生怒火。 无头骑士的速度很快，自他一出场，接二连三的攻势几乎让人无法反应过来。他的速度比上次更快更迅猛，攻击比从前更凛冽更难防，他转瞬间就来到了爱德华的身前，被震开的手斧重新落回到了他的手上，毫不犹豫地，他再次扬手剁了下去！ 奥罗拉的眼中满是惊艳。她喜欢这种犹如连绵不断炮火般的攻势，她看得出来，这位骑士虽是还未到达禁忌，但在其之下，是绝对没有多少诡物能比得上他的。她并不知道，这是得益于他“百战”的技能——“当他记起更多过往时，他的战斗力大概能到达另一个层面”，爱丽丝从“山中人”那里得来的信息，让“安德鲁”得到了一些蜕变。 “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在酒馆中，他朦朦胧胧回忆道：“是战斗、战斗、无穷无尽的战斗！” “弥漫开的火，拥挤的丑陋的怪物，还有恶魔般橙黄色的眼睛，”安德鲁放下手中擦着的酒杯，他喃喃道：“我劈砍下第一个怪物的头，紧接着，就有第二个怪物挥舞着长长的利爪扑抓而来……” “我曾经是感到过很深的疲惫，但后面，连这种疲累的感觉也没有了，”他一笑道：“只余下机械般的挥砍——” 无头的骑士微微一动，让人几以为他是在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人，他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斩却而下，令爱德华疯狂后撤。斧光在空中划下一个弯月般的弧度，破空声响起，仿佛在原地留下了一道竖直的“空隙”。 “看来我也不能再藏着了，”奥罗拉面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她将手中的银杖一甩，手杖就变为了一根指挥棒的模样。她微阖双目，口中吐出欢快的声调：“来吧！看我来上演一出超大型的魔术剧目——《梦与幻的交织：绿意流淌的无人之森》！” 各式各样的、各型各态的，深绿的、淡绿的、浓翠的、浅淡的，绿色在周围绽放开来。绿草顶开了法庭的地板，树木挤开了桌位座椅，藤萝从上方垂泻而下，它们都像是好奇的外来者，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世界，但与此同时，它们也毫不客气地要将此地给占据，因为这就是自然的侵蚀性，每一片土壤都值得争夺。 朱庇斯咽了咽口水，他已经不能就这连番的变化说出什么话了。他发现，自己记忆中那如魔法般交手的一幕，在他们动真格的时候，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连那时并未出手的叫丽丝的女孩，到了此时，也有了一种令他为之臣服的无上魅力。 但他吃惊的还是有些早了，因为在白火与绿森相夺的过程中，奥罗拉的手段还没有停止，她口中呼哨一声，有两只白鸽就不知从何飞出，它们落到了一棵树上，那树就抖动了下，它颤动着从褶皱的皮中睁开了眼睛，白鸽一左一右地站在它的树枝上，它准备好了，就从土地里拔出了根系，用以作腿，飞快地往爱德华那里奔去，“啪”的一声，枝条如长鞭甩出。 “哈哈哈哈哈哈！”这疯狂的、毫不留情的、密集的攻击让爱德华不由大笑起来。他身上的白火更甚，这让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人类，而是一位神圣的、降临下来的天神。他大声道：“这就是你们的异化手段吗？” “不愧是我可爱的女儿，不愧是能几次在其他领柱手下逃走的‘魔术师’！”他先是这般称赞了一下，然后道：“可惜，禁忌的层次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他也不再等待了，他将手中的白色的火之花播洒了下去，它飘荡着落下，明明是非常慢的动作，但却没有谁有能力阻止它，它落入到了更多的白火中。仿若有了主心骨，也仿佛迎来了自己的君王，之前还只是浅浅一层的白火立时就如同添了油火，转瞬间就膨胀到了一人之高！ 满屏的白火几乎剥夺了其它的所有色彩，它们的肆虐与霸道不能让其它的任何东西留存在它们之间，奥罗拉刚刚兴起的绿色迅速被压了下去，就连那颗巨大的人立而走的树，也萎靡了下来。 “诶诶，”奥罗拉拉了拉帽檐，她叹了口气道：“这么麻烦的吗？” 爱丽丝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的身边，带着半步也不敢离开的朱庇斯，这位戴着王冠的女孩，再过上几年就可以被称为少女了，她仰头望着天上道：“有办法打破这个‘迷境’吗？” 奥罗拉摇了摇头：“你是说让他从禁忌中跌落下来吗？不，我们还是来谈谈如何打败他吧！” “好吧。”爱丽丝也只是浅浅一问，她自是知晓这件遗物身后站着的是谁。 “外界也联系不上。”奥罗拉轻声道。她不是那种非要亲自去打败自己敌人的类型，如果能借用其他人的手段，她不介意暂且欠下一份人情。她想，爱丽丝估计也不会拒绝他人的帮助，哪怕这人与其关系特殊，又有着旧日的恩怨。 “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她这样说，看了爱丽丝一下。纵使是到了这种时候，她的眼中依旧酝酿着笑意，就好似是当初在那个广场上，给了一个贫穷勤劳女孩最好的生日礼物的魔术师，自始至终都将节奏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从不曾失去信心。 “是的。”爱丽丝道，她的眼中有白火倒映其中。她没有去看自己的金手指，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哪怕是失去了它，也仍是能依靠着自己走下去的小小女王。与哥哥的相见，和他再度的分别，在临别时他对自己的祝愿，都让她褪去了最后的稚嫩，踏上了自己的通天之路。她轻轻声道：“我不会停在这里的。” 奥罗拉笑了起来，她稍微眯了下眼睛，掩去了其中的锋芒，淡声道：“就让我们把他打下来吧！” 是小丑，就不要立于天上！ 她轻呵一声，绿色的草丛下就翻滚出无数的岩石，它们飞速攀爬到树人的身上，让它变为了庞大的岩石巨人，这虽不能避免白火对它的伤害，但还是能稍微防御一下，令其重新焕发了精神。 爱丽丝叹息一声，在暗中的无形之兽开启了隐藏的形态，“王狩之姿”，这种超越了它原本规格的姿态，让它无限于接近上层，它虽攻击不如骑士，但还是能极好地将敌人纠缠住。 第121章 第 121 章 爱丽丝迄今为止只使用过两次品质涉及到了红色的材料,它们分别是组成了冠冕的诅咒宝石（淡红）和无归酒馆的火焰（淡红），而到了此时，她所拥有的，除开那件自行动局中得来的品质为红的遗物外,就只有那点哥哥遗留下来的光点。 是一缕思念,穿过了世界之外，沾染上了外界的不明之物,但因为本质的薄弱,片刻后只能消散,且被归于品质淡红。 如果可以，爱丽丝其实是不想使用这光点的，因为是哥哥传递过来的珍贵的想念，可现在，她已经认识到了，若是她想要保护些什么，就必须使自己变得更强大。 她没有在这种危急的时候合成,因为除开这两件外，其它的材料的等级并不高,不能让她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翻盘。她只能将压力加持到爱德华的身上，让无形之兽在岩石巨人的帮助下,将其主体纠缠住，不能再使出更多招数。 爱德华浑身就像被白火全部取代,再也看不到其具体的面目与形体,他往这边踏来一步,恍如走在自己的家园中。应该是眼睛的部位注视着前方，给人一种格外恐怖的悚然感，他张开了口,却什么话也没有吐出。 他好像是在笑。 爱丽丝深深吸了口气，她的周身依旧在驱散着那种腾跃而起的汹涌的火焰，他们已经无暇顾忌此地之外了。奥罗拉在将巨木变为巨石后，她忽而一笑道：“我想，你在此之前一定很好奇，我是怎样逃脱过真知会对于叛徒的追捕的吧？” 爱丽丝在感应着斯维尔小镇的位置，尽管她并没有成功过，“迷雾之境”的威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连那些异化的域都不能阻止她回到自己的镇上，可这一次，这条后路被切断了。 她不期望自己去赌最后的希望。 奥罗拉注视着那边的战斗：“以往，我都是拿它来逃跑。其他的领柱们并不是没有各自极擅长的招数，我自信我并不比他们的差。只是，毕竟我是从那其中叛逃，只要那人稍微关注我一下，我就很有可能会陷入险境。” 她眼眸明亮，口中对着爱丽丝问道：“你对你手中的诡物是否有信心？” 爱丽丝歪了歪头，视线同样往奥罗拉看着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了自己的无头的骑士在默默地找寻着最佳的进攻时机，他手中的斧头铮亮，先前的一击好似没对敌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不明白道：“你想要说什么？” 一人高的白火越来越澎湃，也越来越汹涌，爱丽丝感到了一股压力，这是她冠冕的领域在被入侵，这顶王冠毕竟只是沾染了一点禁忌的色彩，或许在从前的时候可以给予她很多的帮助，可在这样的态势下，还是有些吃力起来。 奥罗拉道：“我可以让你的诡物更上一个台阶。” 爱丽丝转过头来，她死死地盯着奥罗拉，对方在她的逼视下泰然自若。爱丽丝沉默了一下，对面的岩石巨人被白火人骤然甩开，“王狩之兽”也堪堪躲过一次危险的袭击，幸而有对战局格外敏锐的无头骑士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才使得另二者又有机会扑上。 可更危急的是她们这里啊，只要稍等一会，这些恐怖中带着美丽的白火，就会将他们一燃而尽，没看见场中其他的所有人，如今一个都没剩吗？ “让他破境？”爱丽丝声音干涩道。 奥罗拉摇摇头道：“和‘迷境’不同，它只是能放大他的威能。而根据诡物的不同，每一次增幅的程度也各不相同。我能够感觉得到，”奥罗拉有些犹豫：“你的这位‘骑士’，并没有发挥出他的全力。” 爱丽丝忽然想了起来，她在选择接下这一任务之前，有从莉迪亚那里得来一部分信息。“那位先过去的是什么人？”她问道：“我不可能一个人去面对那个组织，真知会的底蕴非我所能及，若是他们有着什么超出了寻常的手段，我希望你们能有应对的方法。” 就连杰斐特，也能为了解决体内的寄生者，从另外的地方借来禁忌的力量。她不相信，成为了领柱的人，不能从会中得到一些定鼎的方法。未雨绸缪，她需要知晓一些自己这边的消息，好让她有出发的信心。 之前的几次是不得已，而这一次，却是她主动选择去的。 只听莉迪亚回答道：“那也是一位很特殊的人。不过，爱丽丝你不必担忧，就算你们是真的遇到了超出规格的力量，她也是有办法将你带走的……” 那么现在，就是她的手段了吗？爱丽丝想了想，稍微有些期盼道：“是的，我对他有信心。但，不能以牺牲他的本身为前提。” 爱丽丝知道“安德鲁”的特殊，他的来历、他的过往、还有他身上所发生的奇迹。 “这是自然，”奥罗拉咧嘴一笑道：“不会对他有半点损伤。我保证！” 将手中的指挥棒抛开，指挥棒落在了地上，让那一处的绿草更为浓密起来。这种浓密就好似传染般迅速蔓延疯长，之前被白火压得出不了头的“山野”再次复苏，树木断枝新发，藤蔓往外延伸，有那么一瞬间，这绿意好似要将局势彻底翻盘—— 奥罗拉倏然睁开眼睛，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我这一表演的终场剧目了。展开吧！《自然女神的祝福》！” 他们见到那绿意汇聚起来，在空中组成一个模糊的、婀娜的女人的半身轮廓，她伸出手，作势吐息，绿的叶片夹杂着轻风吹往了无头骑士的身上，他没有躲开，而是静候在那里。 贡献出色彩的原地只余下一片荒土，白火迅速占领了它们的区域，得到了此势，它又再盛了三分。站在边界的朱庇斯甚至都感到它们快要舔舐到衣服上来了。 奥罗拉身体颓惫，双眼却炯炯有神地看向那边。无头骑士很久没动了，他被一股巨大的能量砸在了身上，他感到自己的能力得到了一股全方位的提升，就连记忆…… “古斯塔夫斯，明天……行动……” “小心！这怪物超出了预期！” “混蛋！我们必须联手！你去攻它下方！” “由我开始……胜利需要引子……” 他感到整个人彻底混乱起来。明明没有头，可他仍是不断地做出抱头的动作。白火的人形注意到了此处的异动，它转向这边来，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 岩石巨人最后阻挡了一下。而在其之后，视线一晃，出现在它眼前的，就是一位与方才完全不同的骑着白马的“人”。他还是“安德鲁”的模样，但他更成熟也更高大些，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头，虽然有些虚幻；他的气质是那么的沉凝，好似是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令其慌张，他甚至是微微笑着的，看着爱德华化为的白火人，眼中都仿佛是缱绻的温柔。 “！”白火人一惊。 爱丽丝也格外惊奇。而这时，新的骑士没有等候，就这样再次扬蹄冲锋而去，没有令两位帮手帮助，他奔到那里，整个人侧弯下马背，斧光从敌人身上划过。 这一连串的动作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就好像是路过轻轻摘下过一朵花，没有一丝的凝滞与赘余，犹如千锤百炼后的流畅一击，分外的轻盈与优美。 爱丽丝看了下信息。 【古斯塔夫斯（安德鲁）·无头骑士·英灵】 品质：淡红（红） 技能：变身→溯源真身（他是安德鲁，他也是古斯塔夫斯，古老的英雄，终是再一次降临在了这大地上）……百战→万锻真金（他在战斗上的技艺超凡脱俗，没有人能在这一项上与之匹敌） 寄语：旧的英魂重新找回了自我，与其一同归来的，还有他恐怖到绝伦的万般武艺，他的精神是一道奇迹，意志是人类的赞歌。在他的斧光下，没有谁还能保持完好。 “啊——”白火人仰天发出尖锐的长嚎，它身躯的一边已经被斩落在地上，分明之前还能躲过的一击，到了现在，却是迟迟无法闪过。他好似将它所有的可能性都预算出了，并提前划过斧光，令其受到了创伤。 爱丽丝注意到了，无头骑士英灵的技能中，有两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是简单的描述，可字里言间，无不是在赞颂它们的强力，就连品质，也是因之而无限于接近真正的红色。 她看向了奥罗拉。却发现奥罗拉也是无比震惊地看着那里，她微微张开口，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但等到她察觉到爱丽丝的目光，立时就收敛了有些过于失仪的举止。她似乎有些疑惑，吞吐夸赞道：“很厉害，嗯，我是说你的诡物。” 爱丽丝摇了摇头，她很认真道：“不，是你的增幅。他之前的攻势你都看在了眼里，若不是你的帮助，他是没办法发生此等变化的。” 奥罗拉想了下，否定道：“不对。我之前不是没有使用过这祝福，它的使用条件很苛刻，需要长时间的铺垫，但就像是我刚才同你所说，它的效用只是扩大与增幅，最多，也就是能够使人恢复……” “你的这件诡物，”她似是得出了结论，笑道：“恐怕是本身就很强力，只是中间曾受到了损伤。” “可就算如此，它的底蕴也是摆在那里，”奥罗拉道：“此番，不过是重现了其昔日的风采而已。” 第122章 第 122 章 爱丽丝并没有说谎,奥罗拉的这种增幅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在无头骑士的信息上，除开上述描绘之外,还添加上了一种很特殊的状态。 “自然女神的祝福（淡红）：你会获得一个短时期的全面提升,在这之中，你从前留下的旧伤，现在获得的新伤,都会在祝福中自愈。” “奥罗拉曾误入到一个世界外的秘境，在那里,她得到了境中住民的尊崇,居民们将一截据说是古时流传下来的树枝送给她。通过它，她可以使得某件异化物获得大幅度的提升。” 爱丽丝猜测，奥罗拉很有可能还拥有一件非常适合逃跑的遗物，她过去都是利用这二者的叠加，才一次又一次地从真知会的追捕中逃脱,而这一次,她选择了将之加诸于无头骑士身上。 事实告诉她，她的眼光没有错误。 白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它回转过头去,新的手臂从身躯上生成。爱丽丝与奥罗拉注意到，它身上的火焰似乎有一丝黯淡。愤怒驱使着它不放过骑士，二者陷入到了比之前更险恶的交战中去。 奥罗拉神色很苍白,但她依旧还是站在最前方,她的脊背挺直，面上带着笑，眉眼间比之前放松了些许，她道：“看来我们是不会被留在这里的。” 爱丽丝看出了她的虚弱,可既然对方没有表现出来，她也就没有兀自去打扰。她直直地关注着前方，不放过骑士与白火人交手的瞬间，她道：“他确实做了很多准备，如果面对的只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会得到他想要的。” 奥罗拉目中露出异彩，她赞同道：“若是我自己，我只会像前面那几次一样逃走。但，他似乎没有料想到你的实力。” 朱庇斯在一边看看她，又看看她。在经历了那样长的一段年岁后，比起过去的他，他多了许多沉稳，思维也缜密了很多。可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在心中叹息，何须如此，为了他，要出动这样的力量？ 爱丽丝摸了摸小熊，她的成长方式确实很特殊，不明底细者，确实预估不到她变强的速度。可是，这在这种世界上真的很奇怪吗？ 不，在见到过几人后，她已经了解到了，这世上总有些人是那样幸运，从一开始，就获得了他人不敢想的异化物。这不是那种锻炼升级的文，异化的世界，并没有太多规条。 无头的骑士与白火人的交手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他将手中的斧头举起，深邃的眼中闪过过去的光影——在很久很久以前，毅然选择赴死的同伴；坠下洞口后，没有一丝间歇的无止境的战斗；被人寻到那里并从中带出的近期；还有新的被编织出来的记忆，和被人喝醒，选择了冲破封压的决心…… 他忽然笑了笑，在心中涌出这样一句话：看来，迎来了一个不错的未来啊。 他这样想着，再之后往前的一击，就更为迅疾与凌厉了，就好似是一道风驰雨骤的雷电，深深地砍入到了敌人的身体上。 爱丽丝试探性质地往前走出一步。周围的白火已不如最开始那样猖狂了，在它形式最盛的时候，爱丽丝三人周身只有一米多的空白区。而现在，他们终于从被逼近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随着她往前行进，白火也为之“让”开了道路。朱庇斯还想留在那里，但“安全区”的离去让他也赶紧跟了上来。 爱丽丝走到白火人面前的时候，白火已经从爱德华的身上褪了下来，他在刚才受到了白马骑士的迅猛一击，其对战斗好似有着一种完美无瑕的掌控力，不论是哪一次，力道与时机都挑不出一丝毛病，这让他时常在反击落空时难过到想吐血。并且他的能量也不比自己低，在奥罗拉那种格外“挑剔”的能力增幅下，竟是有了根本不合常理的增长。 爱丽丝停在了爱德华的跟前。没有真面目露出时的骄矜，也没有伪装出来时的温和儒雅，爱德华狼狈无比，几缕发丝黏在一起，从额前垂下，他看着爱丽丝，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更多难看的地方，道：“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他被钉在地上，冰冷的斧头钉住了他的脊椎，使其不能逃走。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站在爱丽丝的身边，对她非常尊敬，在她过来时，还往后退出一步，抚胸行了一礼。 爱德华的身形时而虚幻时而凝实，他的状态很奇怪，也不知是因何而来。爱丽丝微微弯下要来，她不是来与这人叙旧的，他与她本就没有什么可叙；她也不是为了原谅放开他来的，哪怕是有着血缘的关系，他也是一位试图伤害她身边人、还想要将之带走的妄为之人。她不是傻子，会做出这等背刺自己的事。 她凝视了他一会，就当爱德华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伸出手，一下子就插进了他的胸口中。 爱德华下意识地瞪大了眼，感到有异物闯进了自己的身体，他挣扎道：“你……咳……噗……咳……” 他的眼神有刹那迷离。他好似是回到了从前，回到在那个与警探交流完的晚上。还记得，那是个叫做南加拉的监狱，每一处的牢房都很逼仄，门口是用钢铁的门锁住，一到晚上，会十分准时地熄去灯光。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从走道里传来的有节奏的走路的声音。不是狱警，因为警察已经睡了，此时并非巡逻之时；也不是犯人，因为若是逃狱，不会有这种不紧不慢的架势。 他转过头去，还没等他靠近墙上去听一听，就见到有一人神话般从泥石的墙壁上穿行走入。这是一个穿着黑袍，头戴骨质羊头的人，他看着他，就像是猎人盯住了猎物，爱德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他的预感在向他发出警报，别动！离这个怪物远一点！ 怪物开始与他说话，他的声音扭曲又恣意，带这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你想要获得力量吗？” 而仅仅是片刻后，监狱中便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侵入骨髓的惨烈痛叫，让人几乎以为，就算是地狱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可就算如此，整个监狱也没有任何人被惊动，他们就好像是陷入到了深沉的睡眠中，除非死亡，不会有什么能打扰到他们。 而在很久后，他还记得，那位羊首抱着一种研究的态度，对他问出了那样一句话：“是不甘失败被俘，还是因为白日里听闻了女儿的事想要逃离，亦或纯粹就只是为了见到新的世界，不愿只作蝼蚁而活，才同意下我的条件呢？” “哈！”他死死地盯着面前人，感受着她在自己的身体里搜寻着什么。 爱丽丝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在刚才就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她拿出自己的手，手掌中，捧着一朵纯白色的、不断在燃烧着的火焰。 所有还在外界的白火突然就活跃了起来，如乳燕投怀一般向着爱丽丝而来。它们汇聚到她手中的火焰中，让它如花儿一般，在其掌上缓慢旋转。 【审判之火】 品质：红（因迷境的催生，得到了新的跃迁） 技能：凡人皆有罪（没有谁能逃脱，从古至今，无有例外）、判罚（罪孽有轻重，但处决当等同）、共生（脱去泥土的身体，获得元素的形体，你将获得最重要的蜕变）、看清（人心皆虚无，但当你拥有了‘审判’之责，你便能窥遍所有）、场域（火是天神降临的罚，在其所到之处，凡有罪者，当不能逃过你的惩处）、排斥（对一切阴暗的能量，都有着恐怖的压制力，但并不能用来治愈，因为它会连主体一起烧毁）、重生（人之罪无有尽时，当罪孽积累到一定地步，你当重临这个世间，降下你的判决） 寄语：世界需要洗净。 爱丽丝心中生出了小小的喜悦，也稍稍减轻了一点负担。她想要将这火焰收起，但顿了下后，还是转过身去，对着后面的奥罗拉说道：“我想要这件东西，可战胜他，是你我一起出的力。” 奥罗拉看着她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眯起眼睛，她忽而笑了起来：“这遗物对我的作用没那么大，我的‘魔术’已经成了体系，其中最重要的是‘自然’，它与我不搭，对它，我没有那么迫切的要求。” 但爱丽丝知道不是这样，所谓的“不搭”并不能减轻它的价值。咬了咬唇，爱丽丝有些羞愧道：“我会在之后给你等同于它一半价值的东西，又或者，”她歪头想了下道：“我可以在以后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奥罗拉看了看爱德华，这个男人正垂着头，并没有在火焰离身的第一时刻死去。她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你的骑士才是主力。而且……” 有些人就算败了，恐怕也不想她获得它。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因为爱丽丝身前的爱德华已经全身都为虚幻了。对爱丽丝取走火焰的惊愕已经消失，他重新抬起头来，双眼凝注在爱丽丝的身上。 他微微张开口，吐出一句轻轻的、几乎让人无法听见的话：“你胜了。但这还不是终结。” 他忽然倾倒，整个身体透明化，化为了一道轻飘飘灵体一样的东西。斧头也无法将之桎梏住，无头骑士迅速上前来，想要将爱丽丝守护在身后。 他跌落在地上，地面裂开了一道缝。他落入其中，彻底消失不见。 第123章 第 123 章 爱德华的离开让奥罗拉和爱丽丝微微一惊。主使者的离去,也让这个困住了他们许久的迷境有了异动，他们警戒地站在原地，看着身边渐渐露出了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处熟悉的广场,广场上有无数人正从地面上爬起，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躺倒下来，其中有人不禁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爱丽丝和奥罗拉站在一边,她们看着台上的朱庇斯迅速反应过来,组织起人手维持秩序，并用自己的影响力,让迷茫的人群冷静下来。爱丽丝道：“会有人来收拾残局吗？” “当然,”奥罗拉回答道：“‘异化’的存在现在还没有要曝光的打算，并且，若是不做些‘弥补’，你觉得，在场的这么多人里，会多上多少的真知会潜在人员？” 一只蝴蝶从外围飞了过来，爱丽丝听见了莉迪亚焦急的声线：“怎么样？你们还好吗？局里已经派人过来了。我想要进来，但是这个迷境好像只能接受原本就在这里的人！” 奥罗拉笑道：“这次，我们可是进行了一次超级惊险的有趣冒险哦！” 在与行动局进行了一番交接后，爱丽丝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她回来的时候,露西恰好从警局中下班归家，天色已晚，她们吃过晚饭后,便打开了电视。 见到露西在关注着的节目，里面是游行的队伍。爱丽丝就坐在旁边，想起了朱庇斯最后分别时的行动,好似那在法庭上开出的一枪不存在一样，他重拾了过去自己面上灿烂的笑，再一次投入到了激情的演讲中去。 她感叹了一声道：“这世上，总有人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尽管在其他的一些人看来，很愚蠢且不值得。” 露西诧异地看过来一眼：“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不过，这也没什么。” 她笑着道：“信念是自己的事，你要是竖立了坚定的目标，自然会有与你抱着相同想法的人围聚而来。至于那些不理解的人，你也不必去理会他们。人只有一颗心和两双眼睛，又怎么能与那么多不同方向的人结交起来呢？” 她用一个很新奇的说法安慰起爱丽丝道：“就像是这次策划了这次纽克市游行的这位年轻人，”她指了指新闻报道中的朱庇斯：“有些人总是在危难之际人们才能看到他们发出的光，而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一个族群和国家才会有被救赎的希望。” 爱丽丝瞧了电视屏幕一眼，她笑了起来：“看来露西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露西就骄傲地挺了挺胸：“自然，以我的眼力和观察分析的能力，当然知道有哪些人是真的想要去为所有人讨求些什么的。” 爱丽丝与露西又亲亲密密地相处了一小段时间后，终是回到了楼上。在关灯之前，互道了一声晚安，为此次事件彻底落下帷幕。 ===== 无人的房间中，无数精密的器械就这样摆放在一边，其内一片空寂，但始终有白炽的灯光照射在这里，将之照得纤毫毕现，无有遗漏。 “哒哒。”外面传来极轻的脚步的声音，房间的门被打开，走入的是一个长银发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肩上披着一件如织羽一样的披衣，手中提着一盏流液一般的灯火，他走到这里，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有发现异样，他将灯盏放到一边，然后，从一处密闭的金属箱中拿出一样东西——是一管如同水银般液体。 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将其打开，再然后，取出器皿，操作了起来。 “阿德里安大人！”在不久之前，一个头发散乱，一脸胡子邋遢的科研工作者奔向了他。他是这里研究的主持人，戴着一副边框很大的眼镜，个子也不高。他语气急迫喘息道：“‘坏血’的研究已经陷入了瓶颈，其中那位大人的意志已经快要消磨殆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寿数……” 阿德里安凌厉地望了过去。以往在酒吧中沉静温和的眼神中，是一种犹如在看死人的冰冷。这让这位银灯会聘请来的顶级科学家吞咽下去了自己的话，不敢将亵渎的猜测道出。 见他不再发言，阿德里安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将不自觉涌上的焦躁压下，他声音喑哑道：“再继续！”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他压低了声音，半威胁半解释道：“你应该知道银灯会是依靠着什么起来的，它又是为何能在现在的异化界中站稳脚跟。没有了那位大人，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像现在这样尽情研究吗？” 穿着白色衣袍的科研家咬了咬牙，他目光转动，轻微声道：“我明白了，大人。” 他没有说的是，在银灯会中还有另外的一股声音。听说高层的人已经在想办法去接触第二件禁忌之物了。如果那位大人注定要“兵解”而去，那么，为了维护他们的势力，去寻找第二件底蕴，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毕竟，他们也和最开始时不一样了。他们有金钱、有人员、有力量，不再如那时那般，迫切地期待着签下协议。“吴”家是在银灯会中占据了最大部分的势力，可它绝非是唯一，而一旦那位大人逝去…… “阿德里安大人，”科研者小心地问：“还是和上次一样吗？” “不，”阿德里安自然也知道银灯会中的变幻，他甚至还知道是哪些人参与了其中。但他没有选择去处理他们，因为他现在最主要的事，不是在他们身上。他垂下眸，掩住了其中的流光，淡淡道：“换髓吧。” 一群蠢货！真以为禁忌的存在都是那么好接触的吗？若是那般容易取得，整个世界中，又怎么会只有寥寥几个的顶尖组织？而他们，就算有那位大人的支持，也只是在行动局与真知会中被挤压着生存。现在的风光，不过是一时的，不能找到如行动局“无限镜宫”和真知会“迷雾之境”那般的异化之物，他们只会被迅速淘汰下来！ 他脱下上衣，露出了精壮的肉身。他的身躯饱满，腹上有肌肉的轮廓。穿戴好医疗的束缚带，他趴在铺着白布的床上，机械的手臂从上方移动过来，将一根准备好的长长的细针插了进去。他微微皱眉，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他对自己的冷酷让那位科研家心中一阵冒汗。他自是知道他是为何要这样做的，为了追求力量，让自身的权柄在银灯会中更上一层楼，为了金钱和利益，这位大人在近些年里，手段愈发狠厉起来。 在酒吧中任职只是一层伪装，他的本心是个恐怖到极点的怪物啊！ 用这样的理解去看阿德里安的科研工作者愈发小心翼翼起来，他不断地调试着各项的指标，争取不要发生任何异常。而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阿德里安身体上的温度开始迅速上升，很快，就到达了一个极危的临界点。 回想起上一次遭受到的痛苦，阿德里安的手掌颤抖了下，但他还是目光坚定地将液体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中。 原本负责这件项目的家伙选择了背叛逃走，尽管他是有着很多的缺陷，但他的研究能力其实并不差。银灯会除开因“坏血”而来的“灯油”外，其实还是有着很多其它成果的……可惜的是，他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听说在真知会中，有着一位极富钻研能力的最顶级的科学家……思想在很危险的边缘绕了一圈，他将心思收了回来。用手臂遮在自己面上，闭上眼，感受着身体中的异动。有某种冰冷的、粘稠的东西在身躯中循环流动，就连眼球中，也是它们巡视的领土，他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见到自己还活着，他松了口气，重新披上衣服，静默地走了出去。 “诶？阿德里安不在？”结束了一次事件，想要来探望一下朋友的爱丽丝有些惊讶道。 新换上的调酒师是一位同样很帅气优雅的青年，他身材高挑，面容是一种花美男式的柔美。他对待爱丽丝很恭敬，因为这是阿德里安大人曾经吩咐过的贵客。 给爱丽丝送上一杯热好的牛奶，他低下头道：“是的，因为会里总部有急事相招，阿德里安大人已经启程了。他让我告诉您，若是道谢，自可不必，只是一点小小的帮助而已。” 爱丽丝想了起来。她在初见朱庇斯的那个晚上，给阿德里安发过短信，借用了银灯会的力量，去探查荆棘教派在纽克市的消息。尽管那个教派到最后也没有出过场，但总归是帮助了她。 “好吧，”爱丽丝不无遗憾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再来通知我吧。” 她再次给那个号码发过去了短信，见到仍是没有应答后，才摇头放下。她和银灯会唯一的联系便是阿德里安，而这位，也是经由杰斐特介绍来的，再加上与其也算相处得愉快，爱丽丝对他还是有那么点信任的。至于其它，她会在上面发布悬赏，搜寻某些信息，但除开最初的“城市之钟”事件，和那次不具名的信件邀请外，她就再没有接过任务了。因为那些都不是她所需要的。 希望没出什么问题吧。爱丽丝这样想着。 第124章 第 124 章 不论阿德里安那边发生了什么,没有接收到他消息的爱丽丝自是不知晓的。她如今回归了自己的生活，没有他人来打扰，这让她能够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收获。 这次与真知会又一次的交手,让她看到了自己很多的不足。除开无形之兽与无头骑士外,她其它的诡物都不能在这之中插上手，而遗物中,连女王冠冕都有点力不从心,这固然有爱德华得到了更高一层加持的缘故,也暴露了她底蕴不足的缺点。 说到底，是它们的能力已经跟不上她进步的速度了。 她虽然有想办法提高它们的等级,但单单只有一个愿望果树，还是太慢也太少了,她需要将更多的心力放到这上面来。如果还不能百分百确定能合成一个禁忌之物,那么,将其它同伴们提升上来,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将自己打造得无懈可击，才能预防更多的危险。 想到这里,爱丽丝便与露西告知一声,来到了斯维尔小镇中。 镇子里比起以前,多了几分的人气。上次到来的巴姆与路比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房间，格兰特也从自己战友的家乡归来了,还有剩下的一位,其名为茉莉·达丽雅,是一位在过去享誉联邦的大明星。 说实话，爱丽丝也没想到,酒馆会将其召唤出来,她在后面查过,这位茉莉小姐确实举办了很多募捐的慈善活动，更重要的是，她还成立过一个关爱儿童的基金组织，为很多本国和落后地区的孩子们带去了慰问与物资，是一位在大众和上层之间，都有着很好声名的人。 但很可惜的是，这位有着善良心肠的美丽的人，却是在年纪轻轻的时候死去，并且，迄今为止都还没有找出杀死她的凶手——她的死玄奇又昳丽，充满了不似人间的魔幻之意，就好像是一位魔鬼垂涎人间的天使，不惜亲身出现，将其带离了民众的身边。 以上是纽克市最著名的媒体在当年茉莉死去时发表的评论。当时的整个国家都在为她的死感到沉重与悲伤，并催促警方即刻破案，可让他们失望的是，在茉莉死去六十年后，此案依旧是个迷，没人知道是谁下的手。 许多人在这之后都不断地提出自己的猜想，人们没有忘记她，在她祭日的那天，每年都会有人去她遇害的地方，为这美好又不幸的女人祈福。 爱丽丝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这位女星的愿望暂时还没办法帮她完成，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远了，当初的资料也俱被掩埋了下来，如果要查找，很有可能会陷入到没有头绪的困境中去。她在等一个契机。 她先去到了镇长处。在那里，有两颗已收获的金色果实被放置在案桌上。这是格兰特培育出来的，据他所说，是动用了大量金钱，还有爱丽丝行动局顾问的身份，将所有能收集到的陨石购置过来，才在这段时间内培育出了这样的成果。 但愈往后，可能越艰难。因为，这世上大型的陨石毕竟是有数的。 爱丽丝没有介意那么多。她将这果实拿起，果实的旁边，还有几颗石头被放在那里，它们发出淡淡的白色的和浅绿的光，像是世间少有的珍宝。 爱丽丝同样拿起起它们，金手指居然也跳出了信息。 【白晶石】 品质：白 技能：原料（可以作为锻造出白色品质遗物的材料）、普通（作为斯维尔小镇矿山的产出，它的数量并不稀少）、坚硬（它组成的遗物很难被斩断） 寄语：太好了，你可以产出制式装备了！ 另一颗—— 【绿翡石】 品质：绿 技能：原料（可以作为锻造出绿色品质遗物的材料）、宝光（十颗白晶石中，才有可能产出一颗）、异质（有些时候，它可以不被当做石头看待）、单独存在（哪怕不使用它，也可以作为配饰存在，会缓慢地影响你的身体） 寄语：太好了，你可以产出绿色装备了！ 爱丽丝瞧着这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万般相同的寄语，一时有些无语。她想了下，将三颗白色石头投入到合成的格子里，在一阵捣鼓后，她得到了一柄短小的匕首。这匕首确实也是白色品质的，她将之放回到桌上，没有将之带走。 看来那个想要开采矿山的叫做路比·莎菲曼的小伙子终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成果。这也是一条可以不断获取材料的路，爱丽丝觉着，在白色和绿色之上，应当还是有其它颜色矿石的。而若是将斯维尔小镇再提升，珍贵矿石获取的几率应该也会随之不断增加。 或许斯维尔小镇中的居民还要再添加些，最好能多上一位铁匠。 爱丽丝没有去打扰其他人，她看了看自己拥有的几样东西，除开那两件绝不能用出的红色材料，还有来自哥哥的淡红的光点外，竟不觉着其它的能合出什么好东西。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开app，点了进去。 周身的环境变幻，爱丽丝一瞬间像是来到了一个非常光怪陆离的未来世界。没有理会那些外面的贴图，银灯会虽然在科技的研究上很深，但还没有超出外界太多。这其中有异化物的作用，它加强了进入人对此处的认同感，让人几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本站网站:et 第125章 第 125 章 爱丽丝看着怨灵修女的新形象,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还带有修女风格的服饰，但被修改了稍许，长裙被改短,露出了脚裸,头巾也不像以前那样全部包裹，而是露出了一张带着微笑的脸。 她的身材很高挑，动作恭谨中带着优雅。一双眼很深邃，尽管看得久了有些渗人,可依旧不能遮掩住她独特的美。她身上集合了多种的矛盾,是纯洁与晦暗，神圣与恐怖，残虐与约束的冲突，她将之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并向你表示忠诚。 爱丽丝思索了下，她对着这位新的修女姐姐问道：“你药剂的能力还在吗？” 修女眨眨眼，她的右手往旁边一捞，一个样式熟悉的超大型的针筒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爱丽丝松了口气，她觉着，修女姐姐的这项技能，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看到修女姐姐无事，爱丽丝便让她返回到了斯维尔小镇中去。没有管她是不是回到了诊所中，爱丽丝看着另外的一颗愿望果，一时有些苦恼起来。 她剩下的材料不缺，可也不多。升级怨灵修女最后的那件珍珠项链,还是她从行动局中带出来的,为此她预支了下一次行动的报酬。而剩下的,她其实是想用到电子幽灵身上去的，这位网络上的幽灵，不应该这样没有存在感，它能做到的事，还是有很多的。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是对其未来的发展。将这颗愿望果实收了回去，她开始搜索起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且为之契合的遗物。 爱丽丝在这边为自己的各位小伙伴想办法，在另外的一方，一处昏暗的剧院中，有人在舞台上，尽展自己的舞姿与歌喉。 台下的灯光很昏暗，不注意看，几乎没办法从层层空置的座椅上找出正在观看的观众。台上的女演员声音很凄厉，她在扮演的是一位遭受背叛的纯洁的少女，这是她最重要的一个关头，决定了她是决绝地走开，还是愤怒地报复回去，她披散开头发，在一朵绽开的莲花之间，于幽暗的夜中不断地哭泣。 “哎呀，”有人丝毫读不懂气氛，一下子就坐在了主办人的身边，他虽是笑着的，可声音里怎么都带了点嘲讽：“你平日里就是在看这种剧本吗？” 观看的人没有说话，他修长的双腿叠起，微弱的光线中，耳边的耳坠散发出迷蒙的光，他微微敛下眸，纤长的眼睫无端为其添上了一抹梦幻般的脆弱。他幽暗又神秘，像是黑夜的妖精。 毫不客气打扰他的人冷笑了一下，这是一位与这位主办人截然不同类型的少年人，他眉目精致，眼神恣意，举止行动间毫无约束。他张开双手，后仰在身后座椅上，轻慢道：“听说你在上一次被人打回来了，连在外面经营的身份也抛弃了，这件事在会里都传开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暗中人终于有了回应，他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只是抬起眼，凝视着面前的台上。 剧中的少女终是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她哭泣的声音没有引来王子，她在夜中沉沉地睡去了一晚，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她赤着脚走下了花儿，花朵在她身后萎缩死去，她的眉眼间带上了赤|裸的恨意。 观看的人皱起了眉，搁置在膝上的手点了点。 他身边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焦虑，他笑了起来：“‘作者’啊‘作者’，你这些天一直都将自己沉浸在剧院中，外面的事你都不关心一下的吗？” “作者”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漠然道：“何事？” 来人笑了笑，他有着一头金棕色的短发，神情中好似永远带着那种自信的骄傲。他道：“我们新的同伴被人废了。” “作者”终于有了神情，他像是在笑，但也像是只勾动了下嘴角，他毫不在意道：“与我无关。” “玩家”一点也没有为他这句话感到惊讶，他甚至还流露出赞同与惋惜的神色：“是啊，这样的弱小的人，为何要窃居高位？为什么不干脆就留在那里？” “不过，”可紧接着，他的话语就一转道：“对于他的失败，我倒是首次有了那么点的理解。毕竟，打败了他的人，我想，你和我，或许都很熟悉。” “作者”像是有所预感，他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 台上的少女选择了自己的复仇路，她伏下身去，牺牲了自己的尊严，给自己带上绳索，抛却了自己的自由，再褪下自己的衣衫，供奉出自己的纯洁，再然后，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仇人，她手持着匕首，在夜晚间，来到了他的床边。 可这已经吸引不了那位主办人的视线了，他看向“玩家”，听到他这样说：“带给了他失败的人，和带给了你我阻碍的人，都是同一人。” “作者”眼眸幽深起来，他已不再管台上的演出了，从这故事上映开始，他就已经能够猜到它的结局了。他这些天一直都是待在这里，便如“玩家”所说，他像是将自己困住了。他想不出来一个完美的故事应该怎么写，一个好的结局应该怎么编辑。他将自己作家的身份丢了，也像是将某种东西遗失了。 “玩家”笑道：“会里的人都对她很感兴趣。不过，首领发话了，都不准我们对她动手，看来，如果你想要回报过去，还要等好长 本站网站:et 第126章 第 126 章 不管屏幕对面的人在想些什么,在这个雨林中，所有的参与者们都没有闲心去看那些一条条迸出的评论。 除开最前方的资深者外，在剩下的人中,有一位穿着西装的成年人，看上去应该是一位成功的商业人士；有一位穿着短袖的少女,像是一位平日里很听父母话的乖乖女；一位胳膊上肌肉鼓起，一眼看过去就不好惹的壮汉,有人猜测他是来自□□，因为他的脖子和手臂上都纹有纹身，神情也很不耐烦。 爱丽丝提着她的小熊,紧紧地跟在他们中间，在她的身边，有一位棕色短发的少年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是这里最小的,所以一直黏着她，不停地在说些什么。 “怎么办？这些人看上去都很不好惹的样子……” “唉，你说我明明只是在床上打游戏,怎么突然就被带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 “小姑娘,你没有亲人跟你来吗？” “小心,这种故事我看得多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是遇到了危险,我们这种又弱又没用的,肯定会第一时间被推出去当挡箭牌！” “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他们身边的那位少女,闻言更加恐慌了起来：“你是说,他们会抛弃掉我们吗？” 爱丽丝看了她一眼,她记得，在刚刚介绍的时候，这位少女报出了她的名字，是叫做贝琪，说自己还是一位高中生，正在准备毕业考。她有些怯怯地看了眼最前方的两人，还有那个人高马大的纹身男，脚下不自觉地就转到了爱丽丝与少年人这边。 瞥了她一眼，那棕发的少年笑道：“就算没那个可能，你自己不要先考虑一下吗？” “更不要说，”他道：“你代入自己想一下，真要是碰到了危险，你自己能逃脱，你乐意多带两个拖油瓶吗？” 贝琪愣了一下，她的面色变得犹豫起来，她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没关系！没关系！”少年人反倒是安慰起来了，他一副理解的模样：“帮助人必须是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如果有余力，顺手为之即可，如果连自己都保证不了，那还谈什么助人为乐？谁的性命不是命呢，这些我们都懂。” 贝琪被噎住了，她卡在那里，满腹的话不知该如何吐出。 弹幕里也一片欢乐。有人笑道：“理是那个理，但不知怎么的，他说出来，就是有些不得劲，像是在堵别人一样。” “虽然有些聒噪了，但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种活力，我不如他。” “别这么说，这家伙大概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吧。等到真的碰到了，估计叫得比谁都惨！” “你们不觉得，那个小女孩也太可爱一点了吧？让她来参加这种诡秘危险的活动，‘直播’就真没有心呗！就没人来管管吗？” “谁管的了？”有人没好气道：“你看看它现在播出多少场了。更何况，这种没有一点科学根据的东西，真的能对抗的了吗？” “别呀！前段时间不是出过事吗？‘直播’在播出时黑屏，听看过的人说，那个时候，有一个小女孩突然骑着猛兽从天而降……” “那个小女孩是红衣的……” 商业的精英跟在最前方两人身边，他对这里的情势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一行人想要活下来，大概还要仰仗这些先进来的人。他斟酌了下，问道：“基础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只是，我们一定要待在这里吗？不能想办法逃出这片雨林吗？” 为首的是一个非常奇怪且恐怖的人，他的外形极为高大，身体里鼓鼓囊囊地像是藏着什么，脸上有被线缝制的痕迹，均等地将面上的器官各自隔离开来，他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死尸的注视，他道：“你可以走。” “哈哈哈哈，”弹幕顿时笑开了：“我们的屠哥还是这么言简意赅，对于新人的愚蠢问话也不惯着。有本事你就离开，看看你能在这雨林里独自生活多久？” “新人不懂也是正常，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女孩，屠哥真的不管他们吗？如果有可能的话，救一救也好……” “好烦啊！年龄小就有特权吗？如果你真要问责的话，去找‘直播’的麻烦啊，为什么要道德绑架屠哥？他自己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这句话刚发出，就见到爱丽丝忽然往后退出一步，那之前一直聒噪的少年也不经意般往后一仰，只有贝琪还站在原地，她感到脸庞边好似有一道风刮过，掀起了她几缕发丝。 而直到此时，才有奇怪的声音传来。“笃——”是什么插进了树干的声响，他们一齐望去，看到是一根带羽的短箭在颤动。 有人！ 林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声，为首的另一人率先做出反应，他抬起手，从黑色的袖中飞出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它一振翅，就极快地飞了过去。 “追！”被人称为屠哥的人低声喝道。 后面的人都被迫跟了上去。 “你看到了吗？”棕发少年依旧是跟在爱丽丝身边，他神神秘秘道：“那个吹短箭的，好像是个野人。” 他这样说着，面上带着后怕，像是被那突然到来的袭击给吓住了一样。但其实 本站网站:et 第127章 第 127 章 那是一些现代社会才有的东西,是一个水壶，一部屏幕碎掉的手机，还有几块布片。那个时常沉默着的资深者翻看了它们几下后,道：“这是群来雨林冒险的人，为了穿过这里，到达另一头的地界。” 他似乎是一位观察很仔细的人,越过众人，他来到另外一边，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凝重道：“他们将他拖行到这里,事先用重物锤击了他的头，确保他不会在被带到这的过程中反抗。他们在对付外来者的时候很有经验,知道怎样以最小的力气，能得到最佳的成果。” 这话一出，之前本就被惧意侵染的几人就更为恐慌起来。那位纹身的大汉忍不住唾骂一声：“狗屎！狗屎‘直播’！”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写出来会被屏蔽的肮脏辱骂词。 贝琪忍不住哭了出来：“怎么办？我没办法，肯定会被吃掉的……” “闭嘴！”被哭声烦到的屠哥忍不住皱皱眉,他厉喝一声，打断了少女的哭泣。她害怕地看着他,止断了她的声音。 屠哥看了看爱丽丝与棕发的少年，忽然问道：“你们对这怎么看？” 弹幕中有人道：“我屠哥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那两个新人？” “白痴！”有人回复他：“自然是因为那两个新人太不同寻常了！你没看到吗？那个哭的女人才是正常的,你看看那个小女孩，从头至尾,她的脸色变过一下了吗？你家的小孩子在来到这种地方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吗？如果有，我只能说，你家的小孩也有问题。” “上面说得对,”接着有人道：“我屠哥可是进行过七次直播的狠人，最糟糕的一次，是被一个分尸杀人魔绑上了台子，这样的他，不小心谨慎，怎么可能活得下来。这‘直播’，考验的可不仅是你的力量。” 棕发少年一副诧异的样子：“作为新来者，自然要听从前辈的话了。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咯。” 爱丽丝瞧了他一眼，她有些怀疑，这个人应该是知道她的，并且，其自己身上也是带有异常的。她重新将小熊抱起，做出思考状道：“看来这次‘直播’的危险就是应在这群食人魔身上。如果是普通的林中的野人，一般用热武器就能解决他们……” 她又看了看那两个资深者，这两人完全没有要丢出几柄枪的意思。 “怕的就是，”爱丽丝继续道：“和你们最开始告诉我们的一样，他们的身上发生了变异，拥有了不属于人的力量。”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一条弹幕飘了出来：“但我怎么感觉就像是什么也没说一样。” “哈哈哈哈，”下面有人笑岔了气：“‘我知道很危险，并且这危险还很有可能是来源于异变。’你就说我这话说的对不对吧？” 屠哥眉毛颤动了一下，他自然也看到了这句话。他深吸了口气，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她抱在怀里的小熊，总觉着，这个玩偶是在嘲笑他一样。他没有发怒，而是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对少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追踪下去吧。与其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雨林中乱转，还要为有可能到来的偷袭担惊受怕，不如直接找上门去，最起码，得知道他们的老巢是在哪里。” 他没必要同一个小女孩计较，如果这小女孩身上有古怪，他这样做就是不去得罪她，若是没有，他也不至于跌了份，让看直播的人有理由“声讨”他。他不是那种靠着纯粹的恶吸引人气的人，那种人，如果不是特别强大，在这种“直播”的模式里，很难走远。 他们再继续往前走。这座雨林里满眼都是绿色，百千年的古树比比皆是，它们伸展出枝丫，将一整片的天空都取代成绿色。柔顺的气生根垂成幕帘的样子，有昆虫和鸟儿的叫声萦绕在耳边。 脚下踩的是湿润的苔藓，崎岖不平的地面露出湿烂的软泥。枝条间门，一只青翠的小蛇探出头来，它嘶嘶吐出舌信，殷红的眼窥视着他们，像是在考虑是否要发动迅猛一击。 这里是平静的、也是热闹的。虫儿和鸟儿为其带来一丝婉转，但更多的，是独立于人外的寂静。仿佛是被人遗忘于世外的遗址，也仿佛是古老地图上被特意圈起的禁区，这里不是人类的领土，是自然生灵最后的一片乐园。 屠哥以外的那位资深者像是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独特的环境。他是用甲虫来定位的，也是用甲虫来寻敌的，这得益于他的一件遗物，让他能够操纵很多虫子，为其带去了很多便利。是之前某一次“直播”后，用得来的打赏点购置的。 “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这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止住了脚步，神情很难看：“虫子被杀死了。” 屠哥连忙道：“是被派去跟踪的那只？” 虫使点了点头，脸色很凝重。 这不该啊，两人心底冒出疑惑，人类注意到甲虫并杀死它的几率很小，而这只，也是经过不少训练，知道怎样做才不会引起目标的注意。 就是在此时，爱丽丝与那少年一起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嗖——”一道破空的声音从丛林里传来。 屠哥立刻反应过来，他几乎是瞬间门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大砍刀，这刀的长度有半人多高，从刀柄往刀身的位置，是逐渐加宽的，一直到了刀尖的位置，就成了整把刀最宽厚的地方。这把刀的刀锋上全是锋利的锯齿，刀柄上锁着一条锁链，似是与屠哥的身体某处相连。 他挥下大刀，将那突兀袭来的长物砍下，令其断为两截。 其落在地上。原来是一根被削得锋利的标枪，枪尖上是磨得尖锐的骨头，质地有些发黄。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他们俱都看向标枪被投来的方向。 更多的，足有七八根的标枪一齐从那个位置射来，他们的速度既快又准，都是朝着众人的致命点而来。 屠哥只截下了向着自己而来的三根，一根被那使虫的资深者躲过去了，棕发少年往后一闪，就令一根落了空，爱丽丝原本就没有被瞄准，只有那个中年人比较倒霉，他惨叫一声，抱着肩膀就蜷起腰来。 “遭了，有新人被射中了！”弹幕里有人喊。 “suodosia！”口中喊着奇怪的口号，十多个一身装扮奇特的原始的野人从林中跳了出来，他们都在身上涂抹了油彩，但更多的，是被泼洒在身上的类似血液一样的东西。他们的脸庞、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腰部，都被涂得红彤彤的。 每个人的身上都背有三四根骨制的标枪，见到上一轮的攻势效果不佳，另一波的袭击便已经在他们的又一只手上蓄势待发了。 为首带着翎羽帽子的人高喊一声，新一轮的枪击即将到来。唯有屠哥狰狞一笑，抡着大砍刀就迎了上去。操纵虫子的资深者也不知是躲到了哪里。见到自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一波原始武器的“洗礼”，有人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爱丽丝想了下，也跟着他们逃跑。主要是那个棕发的少年人跟得她太紧，总觉得他是在监视着自己，无时无刻不是在观察她。 “不好，别分散呀！”弹幕里有人紧急道：“在雨林里你们独自一人是活不下去的！” “上面闭嘴吧！”有人痛斥道：“屠哥他们根本就没办法保护这么多人，你看看那群野人的数量，现在不跑，还等着他们追上来吗？” 就连受伤的中年人和之前一直在哭泣的贝琪也飞速奔跑起来，在生命受到威胁之际，所有人都爆发出了超绝的力量，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奇怪的新人终于不见了，”瞥见这一幕的屠哥笑了起来，他再一次挥刀而下，与此同时，一只脚也狠狠地踹向了领头野人的胸口，令其接连往后退出好几步。之前想要攻出的姿势无法维持，这野人只能凶狠悍戾地瞪回来。 可脸色突变的却是屠哥自己。他停止在原地，神情极为难看，手掌攥紧，将大刀捏在手里，不发一言。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使了几分力，刚才的一脚，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心肺直接踢烂，可他踢在那野人身上，就像是踢在了一块钢板上。如果不是他还退了几步，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其实是根本没使劲的。 那为首的野人死死地盯着他，忽然裂开嘴，吐出几个熟悉的单词：“你……血食……强大……美味……抓……” “哎哟，”之前被这一番激战给镇住的观看者又激动起来：“这野人居然还会说我们话了，是因为之前抓过冒险家吗？” “或许是因为吃过我们的肉呢？吃什么补什么，语言也未尝不是一种特长。”有人幽幽地说，给弹幕带去一丝恐怖的氛围。 但真正明白的人却是彻底严肃起来，他们紧盯着这群浑身上下都仿佛被涂抹上血红的野人，心中升起了警钟。因为他们知道，蒙昧的桎梏是被火破开的，而语言，是奠定文明的基础。野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将这一冷血的风气带入到文明中，而这，若是与他们碰撞，将会带来战争。 当然，这最后的一点未免有些太过夸大了。但野人的这句话还是给屠哥带去了震撼，他挥了下刀，看向了一边的树后。 第128章 第 128 章 在树后的,是他的同伴，那位操纵着甲虫的沉默男。而此时，他也见到了那位野人首领不讲道理一般的防御性，屠哥他是知晓的,在经过那次分尸魔的改造后,绝境反杀的他,已经拥有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在往期的直播中,他曾经一只手按停过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卡车。 他的心中有些慌了。十几个的野人，有一半的数量追着那些新人而去,留下的,包括首领在内,还有足足七人。他有了预感，或许他们也只能在这些野人的追赶下逃亡。 屠哥大吼一声,挥舞着那把链齿刀毫不客气地斩向野人首领的脖子,对方似是知道自己的特异，他狞笑一声，从身上抽出一把刀,没有丝毫畏惧地迎了上来。 “艹！”虫使忍不住痛骂了一声,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野人首领手中的那把刀,是一柄在雇佣兵和军队中都很有名的军刀，曾经在一场生存演习中演示过,划开一只牛的肚子，不比划开一张纸艰难。 看来这些原始人，不仅好好地“享用”了那群冒险家的身体，连他们留下的东西，也都已经善加利用起来了。并不是野蛮的都是失智的,在某些方面，他们或许比一些现代人更敏感灵活。 “yo！”野人的同伴们见到自己的首领如此英勇，都纷纷鼓动了起来，他们口中喊着没人能懂的口号，分出了两人朝着他这边走来。 链齿刀与军刀碰撞了起来，敌我双方身上都留下了伤口，屠哥有些憋屈也有些心惊，没想到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到了现在，还会被一个野人压住。他仔细地观察着对手，想要从他身上发现异样的地方。 “擦！吓死我了！”静了一会的弹幕又热闹起来了：“这群野人不讲道理啊，埋伏后突然跳出来，还是一群人直接一起上，我寻思着，连我自己都做不到这些好吧？” “你以为你是谁？”有人嘲笑他：“整个部落最勇猛的才能当上勇士，他们这是在将此次直播的参与人选当做猛兽来狩猎。你以为他们这是蓄谋已久？其实，这只是他们日常的一次活动而已。” “楼上不要这样说，太可怕了！” “屠哥不要死啊呜呜呜呜！还有可爱的小姑娘，我一想到他们就心痛……” “看来是刚进入直播间的新人，”有人安抚他：“别怕，看得多了，你就发现，怕也没用！嘻嘻。” ……“先撤退！”躲在树后面的虫使大吼一声，他看着不怀好意向他走来的野人，身上的衣物中突然飞出一大群黑压压的虫子，它们展开铮亮的翅翼，乌云一样袭向敌人。 屠哥一个使劲，将凶蛮的野人首领逼退。他的眼睛很尖，已经发现了，对方身上涂抹的并不是什么油彩，那几乎将他全身抹遍的，是让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鲜血。 而且，还不是畜类的。 一想到这里，哪怕自认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屠哥，也忍不住心中翻涌了一下。 甲虫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在场人眼睛去的。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侵袭给惊到的野人们没有来得及做出防护，最近的两人扔下刀，捂住剧痛的眼睛，惨烈地痛叫起来。 屠哥眼眸一厉，在飞快跑过的过程中，他握住刀，顺着方向就是一砍，“哗啦啦，”倒霉的野人被划开了腰，肚子中的内脏也落下一地。 “好野蛮！好血腥！好疯狂！”有人在字幕中呐喊：“我、我，我好喜欢！” “额，虽然凶残了些，”有不忍看的，道：“但是想到他们的处境，也是……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就喜欢屠哥的这种作风，这就是我一直追他直播间的原因！‘直播’已经如此恐怖了，在濒临死亡前，让自己爽快一些又怎么了？更何况，他甚至还留有那么一点底线。” 没管有人骂他，有人捧他，并还在不断打币的评论，屠哥来到同伴身边，低喝一声：“快走！” 甲虫很快就被驱散了，它们在飞到首领身边时，似乎被什么震慑了，速度也不如最开始的快。几个野人在首领带领下，来到了自己躺下的同伴身边，见到他正奄奄一息地看过来。其中一人走出，手中亮出了一把刀。 不多时，只听那人大喊了一声类似祷告的句子，紧接着他手起刀落，只留下血光。 雨林里很寂静，爱丽丝跑得并不快，她今次没有穿救下杰斐特时的红色裙子，而是一身很普通的暖色系外衫，不同的是，她戴上了一顶贝雷的帽子，将自己的金发固定在了耳后。她的肤色很好，透出健康细腻的色泽，让人一见到她，就会生出亲近喜爱的心情。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既是为了将还在直播的杰斐特彻底带出来（毕竟让他参与有自己的原因），也是为了行动局拜托的任务，他们的谢利局长已经很久没传消息回去了，他们有些担心。 爱丽丝四处张望了下，见到那个奇怪的少年人没有追上来。她思索了下，还是将弹幕打开了。 她一开，就见到一行文字飘了出来：“怎么办？爱丽丝宝宝怎么就一个人落到了这里？如果有蛇怎么办？如果有吸血蚂蟥怎么办？她还没有吃饭，也没有水喝，连帮她挡刀的人都没有，碰到危险，岂不是要无了？” “？”爱丽丝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她想了下，自己应该是让电子幽灵将露西等所有认识自己的人的网络都监控住了，就算“直播”扩散到了他们那里，也不会让其有机会点进来。 “她好可爱啊，眼睛像蓝天，发丝像金子。就像是个洋娃娃一样。”有人道：“幸好野人没有追来的样子。不过，宝宝真就没办法吗？妈妈好担心，其他人都在哪里？可不可以给她指一下路？” “楼上的收一收自己泛滥的爱心好吧！既然进了‘直播’，她就要依靠自己成长起来，其他人并没有要去救她的义务，你与其在这里担忧，还不如多给她刷一些币，这也能让她购买一些保护自己的东西。” “嘁，软弱的弱者，我赌她活不过这次直播！” “混蛋！上面的！你在说什么屁话！你在这么大的时候…………” 唔，完全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东西。爱丽丝有些苦恼地搜寻了下之前的弹幕，在略略对资深者他们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后，就再次将这争吵的评论给关掉了。 她想了想，握起怀里小熊的手，轻声道：“啊，我迷路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弹幕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怎么办？小熊你说我要去哪里？”她等候了一会，然后道：“嗯，是那边吗？” “好吧，”她很轻松就决定下来了：“就去那里了。希望我可以找到想去的地方。” 她没有犹豫，踩着小皮鞋就过去了。 而在另外一边，被“抛”下的棕发的少年停留在一个地方，他面色几变，右手扶在一棵巨树上。另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颈，用没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居然被断头了，可恶，那个骑白马的到底是什么诡物？” 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在这种地方，见到那个在真知会中也是掀起了一阵波澜的爱丽丝。他之前去找“作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去搜罗她信息的意思。毕竟，已经在雪山中交了恶，多做些了解也是好的。他的遗物，有一部分就是资讯间的战斗。 说实话，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自己还是很开心的。他不介意让这人尝尝他的手段，让她知道，自己那一次只是没准备好，而这次，他会将自己受到的损失加倍补偿回来。 就算在“直播”中，他的游戏机只能发挥一部分的功效，对于未来的“模拟”也不是百分百准确，他也不介意去试试她的能力。 他不在意这次“直播”中的危险，他是为了探寻更真实的内里来的。他知道首领和行动局的那人是为了什么而来，他也想要在这次的事件中找到自己的晋级之路，一旦他步入了禁忌，那自己的游戏机—— 那可就是最真实的无限的模拟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的脑袋就快要兴奋的膨胀炸了。他捂住脸，流露出难以自抑的笑，他弯下身子，甚至没回转去看，一柄精美的带宫廷风的短剑就被插进了一处草丛中。 草丛比别处低了一些，屏幕前的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里竟是无声无息地游来了一只黄黑色的鳄鱼。此处的草丛下都是暗藏的雨水，这丛林里最凶恶的捕手，早在少年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暗暗窥视上了他。 短剑插在鳄鱼头上，将其杀死。 “这是黑凯门鳄！”有识货的人道：“是现存最大的爬行动物之一，它是吃肉的！” “苟啊！我以为他是新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之前都是装的吗？” “他为什么要装？现在又为什么不装了？他不知道其他人都是看弹幕的吗？就算直播间分开了，有人也可以爬到其他人的房间里去说话。” “那难道就要让自己被鳄鱼咬到吗？”有人道：“还有，分开了可不一定还会遇到。也许，是他突然觉得，那些人不值得自己伪装下去罢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有人道：“好吧，我断定，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第129章 第 129 章 这一行人,大概谁也没想到,在他们还没寻得此次直播的诡秘之处的时候，就被一群埋伏起来的野人给冲散了。这样一来，先前说是要追踪到他们老巢里去，还不如说是将自己送入到陷阱中。所有打算都落了空。 贝琪是不知道其他人都如何了。她最开始的时候,是想要跟着自己队友跑的,可是跑着跑着，她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只剩下一个人了。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敢轻易停下脚步,因为她知道，她的背后还有野人追杀,若是慢了一步,说不定就会被拖下去吃掉。 一想到这里,她哪怕是脚掌被划破了,也不敢有丝毫停顿。 一直到她跑到了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地方,力气也耗尽了,才敢抬头看周边是怎么样的。可她这一看，心中的恐慌又涌了上来,因为她发现，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此次，她的身边,是真的连一个人也没有。 她是知道雨林中是有多危险的，她平日里也不是没有扫过一些说是野外求生的视频，但那个时候的她，哪里来的时间门去看这些枯燥又无用的东西呢？她看的都是一些逗乐和舞蹈的剧目,里面有她喜欢的明星，又或者只是为了放松取乐，谁会知道自己会突然来到这么一个地方？ 她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观察着四周。这里真的很安静，连虫子和鸟的声音也没有，枝叶密密麻麻地将上方遮住，一点光也没有透下来，地面都是腐烂的软泥，一脚踩下去，像是踩在了某种排泄物之上。 她的脚步愈来愈慢，惊慌之余，她不由得去看那有可能是最后希望的弹幕了。在这安静环境中，只有这文字仍在滚动着。 “怎么办，逛了分开的直播间门，就只有在这个小姐姐这里，才有一种感觉——” “她是真的活不下去！哈哈哈哈！”有人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贝琪心中涌出又羞又怒的感觉，她张了张口，最后吐出的却是细微的声音：“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有、野外生存的专家吗？” “哟，第一次看到居然有向我们求助的……” “那是因为你见得少了，”有人道：“在最开始资深者不多的时候，有些人在遇到危险时，还哭着让我们去救救他呢！” “你这么早就看直播了？”有人讶异道：“那你知道这玩意是怎么选人的吗？它选这些人，又是想做些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开始的时候，观看的人还没有这么多……” 贝琪咬了咬唇，她看着已经聊起来了的弹幕，心中的羞恼愈盛，可她不敢反驳，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得罪他们。她等了好一会，才见到弹幕里悠悠飘出来一道留言。 “我觉得，也许你应该离开这里。” “为什么？”贝琪脱口而出道。 “因为这里有些异常了。太安静，通常意味着其它的动物都不敢来这里，而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贝琪一惊，她猛然回头，只见身后在不知不觉间门，竟抬起了一个格外恐怖的巨蛇的头。它直立起的身体有一人多高，身体泛出幽幽的鳞光，暗黄的眼睛注目着她，微微嘶鸣，吐出鲜红的舌信。 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快跑！”弹幕提醒她。 “啊！！”一声尖叫划破苍穹，贝琪转身就逃。她的身躯中不知何时又涌出了力量，她再也来不及去想什么了，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后面的捕猎者追来没有，直到她一脚踏空…… 她的眼中一片茫然，只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真倒霉，这小姐姐的运气也太差了，又是遇见蛇又是掉下洞，她还不如一开始就被野人绑去呢！都是被吃，那野人说不定还会先做些准备，让她不至于现在就死。”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有人反驳他：“为求生反抗永远都算不上错。当时逃跑是正确的，就只是，怎么说呢，她常识太差了点，运气也……唉……” “我看这蛇应该是森蚺，大概率是没有毒的。” “但它会绞死人不是吗？你敢赌吗？” “别骂，我感觉，我要是过去了，应该也是她这样的……” 巨蛇从直播中消失，人们的视觉随着贝琪一起落入到昏暗的地洞中。所以没人瞧见，在洞口之外，有人踩着腐烂的落叶到来，他仿佛早已知道贝琪到了哪里，也知道她现在遭遇到了什么。 但他不害怕那巨蛇，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了这里一会，良久，才听他笑声中带着调侃道：“就是这里么？” ===== 鲍勃行了一夜，他小心地避开了一些危险的地方，他虽然没来过雨林，但一些野外的基础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他之前在队伍里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形象如何，也知道，除开那两个资深者外，其他人都不敢或是不屑搭理他。 他确实混过黑|||帮，但谁说混黑的没有自己的力量。他小心地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小截白色的手骨。 骨头在他手中松了下指节，然后，指出了一个方向。 “可以啊，”弹幕道：“想不到我们莽撞的大哥也是藏了点小心思的呢。” “现在看来，这个小队也是藏龙卧虎，就是不知道屠哥有没有预见这些。” “但我感觉他还是不如另外一人，那家伙可是在林中一路杀过来的，不管有什么东西袭击他，都能够一剑解决。怎么说呢，一开始我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是，他是真的很强啊！” 一路杀过来？鲍勃有些迷惑也有些警惕，他想了下自己在队中遇到的人，深觉自己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将往常的不好的习性带进来，实在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他一路跟着指骨的指示往前走，小心地避开那些有巨树和水流淌的地方。 他又走了约有半日多的时辰，侥幸没遇到什么危险，就是被一群蚊子追逐过。这种小东西在往日里随处可见，但在这里，它们往往代表了疾病与剧毒，鲍勃逃得很快，但还是被叮咬上了一两口，虽然现在没什么异常，但他的心情还是很差，这便让他忽视了一些声音。 等他发现异常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一闪身，躲到一块巨石的后面，脸色发青地窥视着前边的一幕。 “哈哈哈哈哈，我笑得都打嗝了，你说你来哪里不好？居然找到了野人搬迁后的地方，你说你呀你，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屠哥最开始想找的应该就是这里。” “他那手骨真的是指路的吗？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它的效用吗？” 鲍勃死死地抓着手中那块冷白色的骨头，真是恨不得将它炖了的心都有。他自是知道它有多么恶趣味，也知道它可能给出的不是生路，但那几率太小，往常只出现过一两次，他以为这次…… “do！”场中的野人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拖带拽地往上拉，鲍勃瞪大了眼，心连连跳了起来。 “等一下，”弹幕里也有人发现了：“那个人，不就是之前队伍里的那个中年人吗？” “他被抓了？那个中年的社畜？” “别，他可不能称社畜，”有人道：“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是什么五百强的主管。” “那不还是社畜么？” 鲍勃可管不了他们还在说什么，他趴在石头的后面，紧紧盯着人群那边。中年人像是在哭着说些什么，被捆绑着带上台的时候，他腿都软了，只能被人拖着前行。 所有的野人都兴奋起来，他们围聚在高台的周边，高高举起手中的标枪，然后在一个老野人的带领下，跳起了古怪且一致的舞蹈。 “真·草裙舞。”有人还道。 “别说了，”有弹幕道：“我们可以不发出哀悼，但最起码，可以保持住沉默。”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投射下来，一个高大的野人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刀斧挥下，鲍勃目眦欲裂，手指甲都被抠出血了。 那抹红色灼伤了他的眼睛。 这之后的野人们行动更奇怪起来，他们一齐跪伏在高台的下方，口中呼喊着一些刺透人心的词，像是在祭祀着什么。有鲜血从台上流下，然后，一个健壮的野人鼓拍着胸口走了上去。 他满脸荣幸地做出一个表达虔诚的动作，然后，他饮血，将血涂抹上自己的身体，每一处都没有遗漏。周围人呼喊出来，像是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鲍勃已经决定退了。他是很愤怒，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是好人，但在这里，他总算有些物伤其类的悲伤。他刚想要往后退出一步—— “小心，”有弹幕道：“别踩到了树枝之类的东西。” 鲍勃面上的悲与怒一下子都停顿了下来，往日里电影里见到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划过，他的表情瞬间门扭曲起来。 低头看到后面没什么异物。他松了口气，这才更小心地离开了。 残忍野蛮的一幕被抛在后方，鲍勃快速在雨林里奔跑，他像是在逃跑，也是在逃避自己有可能迎来的未来。他已经彻底不相信指骨了，而这一次，他却是又一次碰到了自己预想之外的人。 爱丽丝正有些苦恼地蹲在一块苔藓的石头上，她捧着自己的脸庞，看着眼前和方才行来没什么两样的树林。听见声响，她有些讶异地望了过来。 第130章 第 130 章 鲍勃看见了那个在队伍中显得十分显眼的爱丽丝。他平日里是很蛮横,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欺负一个小女孩，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安全度未知,并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透过直播看着你的时候。 他咧起嘴，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啊，你好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爱丽丝眼中亮了亮,她将放到一边的小熊重新提起，站起身,不动声色道：“你看样子，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 鲍勃看着她,感叹着这个小姑娘的好运。从与资深者分开后，差不多已经快要经过一天一夜了,而这个小女孩，竟是没有碰到任何危险的样子,她的衣服干净顺帖,最多就是鞋子上沾染了点草屑和泥土。 她怀里的小熊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犹豫了下,还是道：“如果你要找路的话,最好不要走这边。” 爱丽丝有些惊讶：“你是在那边遇到什么了吗？野人？” 鲍勃想了想,咬牙道：“是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的野人。” 爱丽丝惊奇道：“那你能逃出来还真是好运。” 她打开了自己的弹幕,果见上面有人正在讨论他们。 “嘿嘿，是的呀,我是一股脑儿就闯进了野人的总部落,还在那里观看到了一场十分血腥的祭祀仪式。”有人假作鲍勃的语气说道。 “可惜了那个中年人，”有字幕道：“他的作风是很不让人喜欢，但也不至于这样凄惨死去。就是那个古怪的仪式,真的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给他们降下赐福吗？” “你没看到吗？”有人吃惊道：“他都把屠哥打退了。要说他们没有一点诡异，这是你和我都不会相信的。” “屠哥他们那里分析了，这些野人拥有的力量，很有可能与他们身上涂满的鲜血有关。”有人转过来道。 “真六，”有人道：“我真服了你们这些不停转换直播间的。哪像我，认定了小爱丽丝，就从来没想离开过。” “她好像没开弹幕。” 鲍勃有些尴尬，他原本是不想让爱丽丝知道那么血腥的事的，可现在看来，有了直播，各自的遭遇大都是隐瞒不了的。见到爱丽丝看过来，他也就干脆承认道：“是的，野人的部落就在那边，他还抓了我们的一个同伴，我是担心你害怕，所以才没想说这些。” 爱丽丝也没怪他，她若有所思道：“我们是不是要去找到其他人？一个部落，就凭我们，应该是没办法将他们解决的。” 鲍勃抽动了下嘴角，他想要说的是，“就凭我们，保命都难，你还想去解决他们？” 可他没表现出来，只是连声哄道：“不错不错，我们最好是去找到领头的那两个人。” 领头的人在做什么呢？分析了一波野人的情况后，虫使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指腹上甲虫的震动，瓮声道：“他们一个在东边，两个在北方的位置，还有一个……已经很久没动了，大概可能是……” 瞥了一眼弹幕，屠哥面色不变道：“是那个一直凑过来的家伙，他被那个部落血祭了。” “原来如此，”虫使也不惊讶，他平声道：“这样一来，那些野人部落的位置也就摸清了。” “这一次我们小心些，”屠哥道：“分批次打击，他们应该不会察觉到我们，上次是我们人数太多，目标太大了。” 虫使拨弄了下甲虫：“就是那几个新人里，好像有不简单的家伙。” “外面也不是没有人拥有这种诡奇的力量，”屠哥道：“只是他们不像我们，没有固定诡异物的来源，所以说，一般都是不足为惧的。” 虫使道：“先不管他们。这次的事件，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们的任务应该就是从那些野人的追杀下活下来，”屠哥很肯定地分析道：“要么是逃出雨林，要么是剿灭他们，这两种选择，我们最后收获的成果也该是不同的。” “我赞同你的话，”虫使也是这样想的，但最后，他不知为何又添上了这样一句话：“不过你说，他们祭祀的背后，是真的藏了某种怪物吗？” 屠哥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确定道：“既然他们得到了力量，就说明，他们祭祀的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不过……这等怪物，应该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直播间中的……” “应该……不可能的吧？” 将屠哥最后不确定的问话放在一边。在暴露出自己也是拥有着力量后，棕发的少年人就再也没有表现出类似害怕的情绪了，他甚至还有闲心在这里闲逛，假作自己正在寻找着自己的同伴。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有人故作不平道：“屠哥他们已经决定对野人发动暗中的侵袭了，爱丽丝小姑娘和那个叫鲍勃的，也都在野人的边上了，你……你这是到了哪里？” 少年面上笑容不变，在听到爱丽丝的名字后，他甚至哼起了歌，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我有着血肉，你有着什么？” “群星照不到这里，阳光被雨林阻挡。” “是时候让你们看到我的角了，来吧来吧，让我们共享一场欢宴，在文明与智慧到不了的角落，从生命最原始的律动中，享受最彻底的自由！” “……” “他在唱些什么？”有弹幕道：“怎么感觉莫名其妙的？” “有些瘆得慌，”有人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给了我一种最后大boss的感觉，就是那种、那种……” “那种疯批的感觉对吧？” “啊，对对对！” “这应该是假的，”有人道：“他只是刚进来的，看他的手段，也不如屠哥暴烈。更不要说还有虫使，虫使对屠哥，可是帮助很大的。” “诶，你们没人关注贝琪吗？”一个弹幕忽然道。 “谁会想看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的直播间啊？”有人回答道：“更不要说，那个洞里又昏又暗，什么都瞧不清。” “我怎么看到好像有人来过……等下！那边是什么？怎么会有野人来这里？！” 没有再看“兵荒马乱”的弹幕，少年人也一念将之关闭了。他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向着那边行去。他手中的剑随意地划过路过的巨树的树干，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痕，在他离开后，树上才有动物悄悄探出头来，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糟糕！少年人在心中感叹一声：“爱丽丝啊爱丽丝，我模拟了三次，每一次都是被狙击在你手下，你真就是横亘在我面前的大麻烦了吗？为什么没有在上次就将你解决掉呢？在通往大boss的路上，一般的关卡boss，可是不能有太多出场的哦！” “不过没关系，”他暗自道：“这整个世界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场可以不断尝试的游戏，我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来，而你，只要是有一次失败了，就会从这游戏中退出。爱丽丝呀，别担心，到了最后，我也是不会伤害你的。” 毕竟，有些npc，一旦被刷掉了，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像爱丽丝这样可爱又美丽的，他又怎么舍得？ 没人管少年人在想些什么。在爱丽丝之后，他是第二个毫不犹豫关掉弹幕的队员，随着他往前行进，一些熟悉的景色映入到了观看人的眼帘，他们也明白了，这人是向着冲突点而去。在那里，有更多的其他人在等着他。 贝琪感到自己像是陷入到了一个无止境的梦中。梦中没有熟悉的现代化的设施，也没有仿佛永远不会改易的雨林的绿色。她就蹲在黑暗里，不敢往周围望上一眼。 但就是这样稀薄的希望到最后也没办法维持了。她听见有古怪的沙沙的声音传来，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暗中，这声音显得格外恐怖且诡异。她被吓坏了，但在片刻后，还是悄悄地从手臂中抬起眼，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临近。 而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个无比邪恶且悚然的身影逼近在她眼前，这近在咫尺的巨大恐怖，让她凄厉地尖叫一声，白眼一翻，竟是就这样直接晕倒了过去。 没人想知道黑暗中发生了什么。昏倒更是让她连最后的感知也失去了。 无边的暗中，只有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犹如撕扯后的咀嚼，不断地、渐渐地传开来。 屠哥猛地一斧头砍去，野人的血泼洒在他身上，将他浑身上下染得红透。没有当初那位首领的阻挡，这些普通的野人对他而言，并不是多么难以解决的东西。 他回头一看道：“这是几个了？” 虫使指挥着甲虫，他头也不抬道：“第七个了，这是我们挑选的第二波外出的野人小队，部落中的其他人再迟钝，也应该反应过来了。更何况，他们日前还与我们有过一场交战。” 屠哥攻击的手法自改造之初就已经固定下来了，地上躺满了破碎的残肢与内脏，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才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他甩了下刀，将上面残留的血肉甩去，紧接着，又毫不留情地将喊着奇怪语言再次冲上来的野人从上到下劈开，野人停顿了下，散落成两半。 虫使皱了下眉：“你最近的手段过于残暴了。” 屠哥忍不住冷笑起来：“不过是以牙血相还的报复罢了。这群野人你不能将他们当人看，只要将他们视作同等大小的野猪，你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屠哥这样说后,虫使想了下，还是道：“我不是说这些。我又不是那种看不清楚状况，还以为现在是在外面,坚持着死板道德的人。我知道活下来要付出什么,毕竟我们的祖先最开始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只是，”他淡淡道：“担心你的状况。这些野人祭祀的东西很可能是同骨与血有关的,而你,真的能保证你自己没有被影响到吗？” 屠哥愣了下,但很快，他检视了一下自身,一笑道：“当然是没有。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的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虫使叹道：“好吧，是我多虑了。” ===== 爱丽丝和鲍勃聊了一会各自的境况,双方都有些羡慕对方。鲍勃没想到,是怎样的运气，让一个小女孩在雨林里居然什么危险都没遇到,而爱丽丝则是看了眼他的手骨。 是蓝色品质的遗物,居然有指路的功效，是自己想要的。 【里面藏着一个恶劣的灵魂，它有十分之九的可能给你指出的是生路，但也有十分之一的可能给你指出的是死路。如何选择是你的事，它只是想看你暴躁如雷，却又干不掉它的样子。】 唔，若是得到了它,大概会被自己合成掉吧。爱丽丝移开了目光，没有让自己继续盯着别人的东西。 他们又找了一会，找到了屠哥他们留下来的战斗遗址。鲍勃简直就快要吐出来了，他咬着牙，让自己不要转开头。总不能，他会比一个小姑娘都不如吧？ 爱丽丝皱着眉，她没有去细看。但里面的不对劲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她道：“这些都是野人，只是……他们的血呢？” 是啊，他们的血呢？一地破碎的尸骨，骨肉都是干瘪的，像是被时光所风干，也像是，被抽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看着这不正常的景象，鲍勃深深地打了个冷颤。 镜头再转，因为爱丽丝没开弹幕，所以我们也不必去看他们的聒噪。屠哥和虫使终是找到了野人部落的地址。而这一次，距离他们将中年人残杀已是又过了一天。 他们所携的遗物有些特殊，改造了他们的身体，令他们不必要进食，也无须排泄。他们躲藏在暗地里，窥视着部落中的一切。 “总人数大概有两百多人。”屠哥冷静道。 “这不是全部，”虫使感受着风中吹来的信息，将自己从虫子那里得来的信息道出：“还有更多的人散落在四周，但这里是最主要的，因为……” “因为中间的那个坛子，”屠哥绝非那种只知杀戮的人，他将眉头锁死：“我们都知道，他们会在上面献祭些东西，可是，现在的情况，他们真的是在奉上些什么吗？” 这不能怪他们质疑。因为在最中间的人，“他”并非是跪着或是绑着的，而是站在那里的。周围的野人情绪也很不正常，他们疯狂地举起双手高声叫着，甚至将几个同类推了过来，一刀给他们枭了首，让鲜血顺着地面流淌，很快，就如有生命般汇聚到了中心人处。 “我怎么看‘他’有些熟悉？”虫使不解。 但屠哥已经沁出了冷汗，他感到自己的唇舌在发苦，他干涩道：“快逃！” 虫使目光锐利起来。 “我的身体在发抖，”屠哥声音颤抖道：“那个‘人’，‘他’绝非是人类！” 他的话还没说完，场中就出现了格外奇诡的一幕，不知道有多少的鲜血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汇聚成河流，汇聚成幕布，来到了那个站着的“人”的身前，攀爬上“他”的身体，为“他”凝聚成了一条披风一样的衣裳。而在此之后，“他”仰起头，张开了双手，忽然吐出了一道冰冷的、十分清晰的现代的语声。 “现在，为什么不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我们新的朋友呢？” 屠哥和虫使的身体被冻住了。台上的“人”似笑非笑地瞥过来一眼，所有的野人也随之一起望了过来。区别是，“他”的眼中是戏谑和残忍，而野人们，则是嗜血与狂热。 他们的心沉落下来。 弹幕中的人一片哀悼，这份悲切也被很好地传达了出去。没开弹幕的两人自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但爱丽丝身边还有着鲍勃，他几乎是每一刻都会注意着那里。 被吓到的他语无伦次道：“我们还是赶紧逃吧！资深者们都被围了起来，听说那里还有一个怪物一样的存在，就凭我们，过去了也只是送死！” 爱丽丝则是思考道：“真正的异常显露出来了吗？” 异化是有源头的，而那群野人，就算是他们的首领，也不过是个受其影响的人。这一次的“直播”，其实目的就是指向这个源头。 “好了！”爱丽丝像是没听到鲍勃在说什么：“我们快过去吧！” “什么？”鲍勃一惊：“不！我们不过去！” 爱丽丝看了看他，有些遗憾：“你确定吗？好吧，如果你要走的话，可以先给我指个方向吗？” 鲍勃的脸色几变，他当然是不会陪这个脑子被烧坏了的小女孩去送死的，但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弹幕的时候，想逃走的心就顿了下来。 “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是终于不用再迷路了吗？”有字幕道：“这个地方确实很让人头疼，没什么标志物。只是，她不是都知道那边在发生什么吗？” “你觉得她是个小疯子吗？还是说，主动找死？” “呵呵，想想，在这次直播中，另外一个可能将我们屏蔽掉的人是谁？” ………… 看着弹幕里的各种猜测，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个小女孩也是有着自己依仗的，鲍勃犹豫了会，最后还是赔笑道：“不不，还是让我来给你带路吧。”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绞肉机一样的战场，说是战场，但其实，死伤的都只是野人而已。在最中心处，屠哥拿着自己的宽锯刀都快要杀疯了，他一刀下去，肢体横飞，简直比所有野人都要野蛮。 天上飞着黑压压云一样的虫子，它们无所不用其极地钻入到野人们的七窍中，不少人抓挠着脸，惨痛无比地哀嚎着倒了下去，而之后，待到他们没有声息了，黑黝黝的虫子就会从他们的鼻子里、耳朵中钻出来，简直可怕极了。 虽然很可怕，但鲍勃还是想说：“你们才是我们这一行要打倒的人吧？” 台上的人一直在看着，哪怕这些死去的人某种意义上是“他”的子民，“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一直到空气中都满溢着的是血的气息，“他”才深深地吸入了一口，然后，从台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的身后披着一件血红的披风，它拖曳在地上，不断地涌动着，飘忽又诡奇，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悚然感。 而直到“他”走近了过来，屠哥才终是见到了“他”的面目，他一惊，差一点被一个持石斧的野人砍到。 “你！”他万分惊异。 可那“人”根本不等他说完，就一挥手，屠哥便如被一辆大卡车撞到一样，破布一样被掀了出去。 “艹艹艹！”弹幕中有人连呼：“什么是强力！这就是强力！这就是关底魔头啊！” “这人……”有人道：“这人不是那什么‘贝琪’吗？” “不，怎么会？”有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看贝琪直播间的朋友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是直播间的弹幕炸了，外面的几人也都一起炸了。在屠哥被摔成死猪后，虫使也迎来了自己的劫难。那血红的披风只是分出一缕，便如红色的洪流一样，将黑色的虫云给吞噬了干净，虫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见到“贝琪”望来，他头皮一麻，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这么挫的吗？”刚才还在感叹着他们凶残的鲍勃，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 爱丽丝看着她，像是想要看清她的情况。 而当此之时，“贝琪”也说话了。不是对着场中人，而是对着虚空，她狡诈一笑道：“你们好呀，‘直播’间的观众们。” 弹幕一片空白，前所未有，没有一个人说话。深深的寒意，透过某种方式传递了过去，观看的人脊骨生寒，第一次感到了危险的实感，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不禁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咯咯咯咯……”是身边鲍勃牙齿打颤的声音。有人自另一边的上方投下视线来，爱丽丝感觉到了，不由往那里望了望。 阳光将视线遮掩住了，爱丽丝只见到了一个轮廓，应该是一个少年人的身形。 而这时，“贝琪”好像也注意到了他们。含笑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是觉着后来的两只小虫子可以容后再说，她抬起双脚，向着已经投降的虫使走去。 这绝非是最初的贝琪，所有人都有着这种感觉。不仅是身体的姿态，还是暴虐的手段，都说明了，应该是一个恐怖的非人之物，将其做成了皮子，再披到了自己身上。她修长的美腿裸露着，大部分的皮肤都暴露在外，唇红得如抹了血，眼中是贪嗜的戏虐。 虫使已然绝望了，他感到自己的身躯在被觊觎着，对方要的，不仅是他的血肉。 “贝琪”一伸手，十指如兽爪。她挥了下来。 虫使闭上了眼。一边的屠哥发出愤怒的吼声。 原来你还没有死啊，虫使想，可惜，估计你也逃不了。 “叮——”有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虫使没有等来疼痛，他睁开了眼睛，见到是一只带白色手套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它阻拦了“贝琪”的攻击，但发出的，却是两样坚硬之物撞在一起的声音。 他往身边看去，看到的是一位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性。她身穿黑白相间的服装，像是教堂中静修的修女，也像是贵族家庭中秉持着职责的侍女，她一头黑发被挽起，用白色的头巾包着，见到他望来，十分有礼地点了点头。 像是在问候。 “小心！”他脱口而出道。 见到一击不成，“贝琪”飞速甩出，更多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而来。侍女微笑的脸也严肃起来，她身形也很快，手中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竟是将大部分的攻击都接了下来，而就算漏掉了，也都被她闪避了过去，没有让自己的衣服被划破。 一个翻滚脱身后，她静立在原地。双手间亮出的，是一道锋利的丝线。 第132章 第 132 章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破了之前的平衡,原本急转直下的局势在她到来后，一下子就被遏制住了。这位穿着现代社会才有的女仆装束的小姐的到来，引发出了强烈的呼声。 “哦,天哪！”有弹幕道：“她好厉害！她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办,我都被吓到了，”有人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我们打招呼的反派，她能看到我们吗？是因为夺得了参与者的身体？” “我也有这种担心。不过,没关系,”下面有人道：“女仆小姐会制止她的（笃定表情）。” 侍女小姐又再次迎了上去,她们的交锋没有速度与场地的限制，在这个遍布了尸骸场域的上空,她们彼此间再度交手了十余次,钢丝划破了血色，为人们带来新的希望。 爱丽丝就站在下方。看着进化后的侍女姐姐的首次亮相,她的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欣慰之情。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虫使和屠哥脸上还是那种没反应过来的神色,她摇了摇头，想要继续去寻找些什么。 但“贝琪”终是注意到了异常,她手中动作一偏，将战斗的中心往另外一边带了带。侍女姐姐腾跃在爱丽丝身前，没有让狂舞的血色蔓延过来一丝,她秀美的脸上满是坚定，动作凌厉间,又不失优雅。从头到尾，观看她的战斗，就像是在观看一幕舞剧，急转腾挪,旋身跃动，每一处舞姿，都令人目不暇接。 可“贝琪”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血色的披风一震，她趁着这个空隙飞速往后退，侍女也落到了爱丽丝身侧，她态度恭谨，守护之意溢于言表，让所有人一时都有些恍然。 原本在战斗下方的虫使和屠哥，不知何时，已经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穿过一地的尸骨，来到了爱丽丝这方。他们丝毫不介意自己是被庇护着的，正在为自己处理伤口。 爱丽丝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静，和她身边的鲍勃不同，哪怕是战斗离她只差十几米的距离，她也没有往后退出一步。“贝琪”注视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队中的小不点。她忽而笑了起来道：“她是你的人？” 爱丽丝没有答话，她先是思索了下，然后才抱着小熊道：“你是谁？那位贝琪小姐呢？” 仿佛是从血与尸骨中诞生出的女人笑着看了她一眼，她道：“我是谁？” “这真是个好问题，”她舔舐了一下自己鲜红的指甲：“你们来到我的地方，反倒要问我是谁？” “如果你知道直播间，”爱丽丝道：“那么你就应该明白，有些时候，作为演员的我们，是不知道剧目名字的。” “贝琪”往前走出几步，丰满的腿部极为吸睛，她大笑起来：“那么，你就听好了！” “祂是雨林的主人，是血肉间孵化出的灵使！” “祂在三四月诞出，又在月死去。” “群星隐蔽，天光退却。” “用红血来供奉祂吧，作为有角的神，祂将会在醒来后赐予你无上的盛宴。鲜红代表了祂的力量，血肉会使其欢愉。” “低下你贪婪的脑袋吧，你应该知道，得到自会有代价。”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他们都听出了，这位“贝琪”是在将那野人们供奉的存在指作神，这让前几次“直播”，最多只面对过鬼怪和杀人魔的屠哥与虫使怎么能接受得下来？ 在另外一边的少年人就更是笑了出来，尽管在模拟中他已经听过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会让他忍俊不禁。“居然自诩为神？”他捂住脸，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嘲讽的神情：“真是可笑又无知！” 在场的参与者们没动静，但已经有野人们欢呼起来了。似乎是知道“贝琪”这一段是在说着什么，残余者们跪倒在地上，双手笔直抬起，连连叩头，神情狂热到使人恐惧。 “你们所想要的那位贝琪小姐，”她盈盈一笑道：“已经是与我们的主人同存了。真是让人羡慕啊，肉块们！” 屠哥的脸扭曲了一下。这种轻蔑且肆无忌惮的发言，让他们之前的紧张霎时就转换成了另一种情绪，就算是最为惊恐的鲍勃，面上也显出了微薄的怒气。 “不错，”新的“贝琪”道：“我是‘残虐与恐怖之神’的子体，是祂的神子，为何不供奉于我，我将原谅你们擅自的忤逆。”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在来到这场上后，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她抱着自己的小熊，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这种说法。” 她往前踏出一步，直视着这位高高在上的“残虐之子”道：“我不喜欢‘神’这个词汇。” 在场的人和弹幕的观众都被吓了一跳，一边的鲍勃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但还是缩回了手，评论中就更是有人惊呼起来。 “她这么莽的吗？” “不，”有人道：“我觉得她有点帅，尤其是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 “她的眼神，”有弹幕道：“怎么办，让我有一种自惭形秽的震撼感。” “我相信她，”下面人道：“别忘了，侍女小姐姐应该也是她召唤出来的。” 评论纷纷扰扰地在讨论些什么。但在场的人只感觉自己被一种沉重的压力压迫到无法呼吸，他们看着爱丽丝的背影，与那些隔了一层的人不同，他们是真的能从她的身上汲取到某些东西。“贝琪”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冷漠而残忍。 侍女往前踏出一步，阻拦住她狂飙的杀气。 但“贝琪”已经忍不住了。在换了一个形态后，她就再也忍受不了其他人的冒犯了，身后的血红的披风涌动起来，她如同踏着无形的血的河流，疯狂袭来。 空气中氤氲着粘稠沉重的气体，绿色的雨林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原本阳光就很少能穿透林间照出，而这一次，他们就像是一下子被带到了夜晚，无尽的神秘与危机也被带到了他们身边，他们听见了恐怖的咆哮与怒吼。 “哦，该死！”爱丽丝听见自己这边有人痛骂了一声。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正在发生。那些野人们的尸体被鲜红的“河流”吞噬，而存活下来的，便如同是吃了爆发剂，每个人的身躯都加大加高，几乎是片刻，就成了三四米的巨人。他们拎起了武器，狰狞一笑，就冲着他们这边冲杀而来。 虫使艰难地放出了几只虫子，屠哥也挣扎着想要再站起。 鲍勃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有弹幕评论道：“这什么‘巨人危机’？” 爱丽丝呼哨一声，淡红的“夜”中，几人好似听见了无尽的吠叫的声音。有淡淡的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像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纷涌而上，“巨人”们根本没来得及杀过来，就被其纠缠住了，到处都是它们与无形之物厮杀的情况。 “贝琪”漂浮在天上，侍女小姐姐不再有任何限制了。她显出了自己另外的一面，原本完好的人形被黑气缠绕，长裙化为了飘散的阴影，温柔的笑转成了冰冷的寒，她的双眼黑洞洞的，头巾遮住了半张脸，里面是能让人冻结的凛寒。 “不够不够还不够！”另一边的少年叫了起来：“就这样的手段，怎能将她所有的底牌都掀翻出来？” 他又想起了自己已经达到了五次的死亡，每一次，都是被锋利的斧头划过脖颈，他现在还能够感觉到，那种根本无法抵抗的沉入深渊的无力感。 他拿出了自己之前在黑暗的洞中得到的东西。 他能够对过去进行存档复盘，也能对未来进行推衍模拟。这两样，说不准哪一种对他更有用一些。如果是搜集情报，进入到过去会更好一些，当初在打开“圣母”封印的时候，那位行动局基地负责人的遗物弱点，便是他在重刷中得知。 而未来，他通常能改变掉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就像这一次，就算有“直播”的干扰，他也还是能在小范围内进行几次片段的模拟。令其知道了在此次“剧情”中潜藏的东西。若是没有他们的到来，凭借着那两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又怎么能渡过这种超越了s级的危机？ 实际上是因为他加大了难度。 没有了“贝琪”，“神”根本不会复苏。运气好一点，这所谓的“残虐之子”便是他们所需要面对的最大的险阻了。甚至如果运作得当，他们逃得够快，连直面“她”的机会都可以“溜”掉。而若是他们真的遇到了，也不是一点生存下来的可能都没有。 避开“直播”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你无法从镜头中离开的话，为何不让另一个“你”去做些不方便人看到的事？利用工具是人类狡诈的证明，只要你有一个能够自主行动，并塑出人体的“橡皮人”遗物。 【揉揉又捏捏，好了，你想要它去为你做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呢？记住，涩涩是不可以的哦！】 他还记得，在其中一条发展出的未来中，其实是贝琪本人得到了这件东西。它的威力不仅强大，所代表的意义也是非凡。那位胆小又怯懦的少女，不是在之后没有得到改变，她是有过退缩，但终还是向恐怖的怪物发起了攻击，救下了陷入危急的同伴。 再加上那件物品的来历，她是有那个踏上通天路资质的。但，被他一 第133章 第 133 章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什么需要谴责的。这整个的世界,对他而言，就是一场狂欢的游戏。过去的时候，这个游戏除开那个人以外,平淡的有些无趣了,而现在，所谓的npc中，竟也能诞生这样有趣的人？ 他捂住脸，笑了出来。然后，他从身边拿出了一张弓。 那是一副非常漂亮的弓。它的身上泛着黑晶石般的色泽，曲线柔美中带着锋利。他将一只淡蓝色的弓箭搭在上面,然后,将之拉满。 他的身体微微后倾，一双带着恶劣笑意的眼睛看向了空中的“贝琪”，他仿佛能看到,在爱丽丝的周身,有一只巨大的兽类盘旋在其周围，这也是他前几次偷袭她失败的原因之一。但是,另一位某位存在的子体，在这种时候,是没办法逃过这一击的。 流光划开空幕，正与侍女小姐交战的“贝琪”神色一变,全部的血色之流一齐涌动起来，她的目光一转，看向了另外的方向。 暴怒、震惊、愤恨、还带有微不可查的惊慌，仅是一刹，人们就可以从她的脸上窥得这么多情绪的变化。她张了张口，尖叫一声：“你们这群虫子！居然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支冰晶一样的箭就好似穿透了空间，毫无声息地降临到了她的身边，她的血色的披风，她那能够使整个雨林震动的强大的气势，在这支箭的面前，都像是纸糊的一般，无法使其有一丝滞留，它穿透进她的身体，寒冰蔓延而上，将其冻成了一块人形的疙瘩。 “嘶哈！”弹幕中有人发出拟声词：“这么强的吗？又这么漂亮？这是谁射出的？” “是那个坏坏的家伙！”有人赶紧道：“我看错他了！没想到，隐藏了这么久，是为了给最后的敌人射出致命一击，这样的耐心又强悍，我不应该用之前的眼光看他！” “看来屠哥他们这一次可以躺着过完‘剧情’了，”有人羡慕道：“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希望他们能得到更多的币。” 但爱丽丝他们却不像是直播间的人那样乐观。因为几人都看得出来，尽管声势浩大，可“贝琪”对于侍女来说，并不是没办法打倒的强敌。野人蜕变了，但有其它的生物在与他们交战，血色给他们带来了强烈的压迫，可依旧不及那一箭引发的震撼。 没明白现场气氛的鲍勃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嘿，你也有今天！” 充分发挥了往日作风的他满面喜悦：“你刚才不是很狂吗？还叨叨着什么‘残虐的神’！不还是被一箭就射死了吗？呸，什么垃圾东西！” 连爱丽丝也看了他一眼，为其丰富的手脚动作和有力的词汇感到一丝惊讶。 射出这一箭过后，没有等待结果，少年人就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棕色的斗篷。不知是何材质的斗篷垂泻而下，一直拖到他的脚后跟处，将他的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微微一笑，全身隐去，就此消失在了空气里。 “嗯？他这是在干什么？”弹幕中有人不解道：“不去享受胜利成果，反倒是……让自己变得‘看不见’？” “等等，快看！”有沉稳一些的，一直到现在才发出语言：“那‘血河’没有消失！” 那血色的“河流”确实没有消失，雨林的“夜”更深沉了，好似凝成了实质，每一人看到哪里，都是满目的红。每一次呼吸都嗅入到了血的味道，比之方才更加沉重的氛围，让他们的心也随之坠落下来。 鲍勃也不说话了。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郁，他们都在等着什么，就像是在等待着闪电雷霆。他们情知事情好像是变得更糟了，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将其“按停”。 爱丽丝没有动作，她仰头望起在半空中停滞的“贝琪”，她知道接下来要来的可能是什么，比起“神之子”更强大的，不就是“神明”本身吗？但不知为何，她竟有种感觉——她好像并不畏惧那即将到来的强敌。 她踮起脚，搜寻了一下箭射来的方向。与这掀起了躁动的“神”相比，她更警惕那一直没有下来的隐藏的人，这种埋伏下来然后使出致命一击的作风让她有些熟悉，她想了下，心中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 “贝琪”仍然立在虚空中，冰冻中的神情是呼之欲出的愕然。虫使和屠哥对视一眼后，他小心地来到爱丽丝的身后，发问道：“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那一箭……好像没有将危险完全解除。我们，要不要离开这里？” 他的意思是想要逃跑。“直播”与其他人不同，并没有一定要将事件解决的限制，发现自己不能力敌，从现场匆匆逃离，是他们大部分人都会做的事，当然，前提是你与确实其交手过。而至于没有逃脱的，不是不想，是没来得及。 爱丽丝摇了摇头，她看出了虫使对自己的畏忌。她并不以为意，如果随便一人来都能让自己为他的态度感到失意，那么她也就不用再做其他事了。她轻声道：“逃不了。这片雨林是祂的领‘域’，只要没跨过那道边界，无论在哪里，对祂而言，都是一样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资讯的虫使面色一变，他神情难看地退了下去。 爱丽丝没有等多久。果如她所说，这整片的雨林开始震动起来，他们脚下的大地也如软泥一般起伏不定，剩下的几个零星的野人纷纷跪下叩头，他们面上是无边的恐惧，连之前的那种狂热的信仰都不见了，只余下几乎能透体而出的悚惧。 动物们坠落大地，它们身体中的血液化为了流液，从地面渗透而入，被传到了某处。“夜”更深沉了，他们就如同处在了牢笼中，精神被拷上了枷锁，整个人颇为恍惚，看什么都带着一种晕眩之意。 而在这晕眩之中，他们又见到了有一个格外恐怖的庞然大物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它有着两道弯曲的角，这角和他的脑袋是一体的，像是一整块的骨骼组成；它的双眼和鼻子都是狭长的，细密地排在一起，挤在倒三角型的面上，显得尤为邪恶；它的身躯庞大又矫健，四肢踏地，从远处爬来的时候，呈现出了异样的悚然感。 它还有着一条长长的倒钩一样的尾巴。只轻轻一个甩动，就将剩下的野人信徒给刺穿了，紧接着，像是吃烤串一样，一下子就将他们吞噬了个干净。 这样残忍又血腥的一幕，让剩下的几人心中一阵发寒，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还与他们打得有来有回的野人，竟是这般消逝在了自己信奉的“神”的手中。那些为它搜罗来血肉的野人，其实也不过是它的另一份“餐点”。它的冷酷与绝情，让见到的人都心生震怖。 它向着爱丽丝他们走来。强烈的压势让人几欲作呕，鲍勃瘫倒在地上，下身一阵急迫，恐惧使其产生了生理性应激反应，虫使与屠哥倒是平静了很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眼底，其实都已是被绝望填满了。 它的动作没有停顿，哪怕是见到爱丽丝站在它的面前，它也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长尾在享受完野人餐食后，又兀自一甩，向着爱丽丝而来。头脑眩晕的虫使他们眼见此一幕，想要惊呼，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有爱丽丝仍平静如初，她抬眼往它，小小的身影显出了巍峨之姿。 还有侍女小姐姐，她浑身黑气直冒，却一样没有移步。 她用手中的琴丝将这一招给接了下来。泛着冷光的尾刺就这样停在了她的面前，这种险极的情势，让人不由为其捏了一把冷汗。见到被阻挡，怪物也不在意，它继续往前，手中的爪子猛然挥下，裂帛一般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侍女小姐瞳孔一缩，她手中一阵变幻，就想要将这一击同样拿下—— 当此之时，一柄锋寒的斧头从一旁插入，它从下往上，劈砍上那只擅动的爪子，解了她的局。侍女回头一看，见到是一位无头的骑士正站在她的身边，冲着她点点“头”，然后再度抡起了斧子。 骑士和侍女去迎战了这突如其来的雨林的“神”，爱丽丝却没有将无形之兽一同派出，而是任由其围绕在自己身边。这一次“直播”的事件对某些人来说是无解的，之前自称“残虐之子”的“贝琪”，能够与侍女小姐打得有来有回，其危险等级最起码也是s级，而这样一来，更在其之上的“残虐与恐怖之神”，它的等级，最起码也应该是…… 少年人躲在暗中，他悄悄地远离了那处山坡，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来到了近地。之前的时候还不能确定，可等到他真的到来的时候，就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他几乎就要破口大骂起来—— 该死！这混乱的“神”！它真的是“禁忌”吗？如果是，为什么会这样“弱小”！！ 这怎么可能？为何会有如此弱小的“禁忌”！你的压迫感呢？你不可抵挡的技艺呢？你那先前被吹嘘出来的逼格呢？！就算不能同那个人相比，也不该差了这么多！ “禁忌”对于非禁忌的人的压制是全方面的，最弱的“禁忌”也比下一层的人要强大的多。这也是爱丽丝与奥罗拉将身处特殊状态的爱德华给打败了，引发了如此轰动的原因，而现在…… 第134章 第 134 章 而现在,他能够亲身体验到，前方的那个怪物，它确实是一位“禁忌”,但它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却少了那一种绝对的压迫力。 也许在场的其他人都会为它恐怖的外形、凌厉的攻势和精神上的渲染感到惊惧，但只要亲身体验过“禁忌”的威慑,便会察觉到，此时的它，并非是无可战胜的。 风从他的身边吹过，将他斗篷的帽檐吹得轻微波动起来。他的身形无人可以瞧见,其变幻的神情就更是隐匿在阴影中。他站于此处,却连直播间的人,也没办法确定他最具体的位置。 场中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环节。那可怕的怪物身形足有十几米高，它的四肢上长满了勾刺，身躯上被坚硬而灰暗的皮质包裹着,像是蜥蜴，也像是甲虫。它简直就是一个完全为了狩猎而生的恐怖之物,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能招致死亡。 但侍女小姐与无头骑士一点也不害怕它。他们在这处被野人尸骨填满的大地上战斗。数次刀锋的交接和身形的翻转腾挪,让这种纯粹的近身之战变得格外惊险。怪物的眼睛是阴冷而异常的，它仿佛知道这些人身后是谁，它真正的敌人是谁,它看向了爱丽丝，往前挪动一步，似是要去解决麻烦的中心。 侍女小姐轻飘飘的一个转移，就从侧面挪了过来，挡在了它的身前；无头的骑士运用起了无人能敌的战技,试图回忆起自己最巅峰的时期。但无论他们怎么交战，都将怪物通往前方的路堵死了，令它不能去往爱丽丝身边。 见到无法向前，怪物也不焦急，它站在原地，忽然高昂一声，声波层层扩散，传入到几人的耳中。迷迷蒙蒙间，除开爱丽丝外的众人只感觉昏沉的脑袋受到了重击，他们浑身开始发热，有某种东西要从自己体内汇聚而出，他们下意识地摸了摸鼻下，隐约间，摸到了一种黏腻猩红的液体。 是血。最机敏的虫使第一个反应过来。好似是陷入到了暗红的牢笼中，他感到自己是在做一个荒诞离奇的梦，不甚清醒的神智让他忘记了恐惧，他眨了眨眼，只感到眼中也同样“湿润”起来。 爱丽丝想了下，还是发出了王冠一部分的威能，让这些人脱离了怪物的操纵。因为有“直播”的缘故，她没有让冠冕显出自己的形体。鲜血的沸腾停了下来，虫使急促地喘息着，像是看见死神遗憾地放下了镰刀。 无尽的鲜血化作丝线，它们交织在半空中，犹如一张盛大的网。区别只在于这网是立体的，它将这一片的区域分割，在暗红的昏沉的视界中，显出一种残虐又凄冷的美。侍女小姐姐一抬头，她面上闪过慎重，下一刻，这繁复的线网便扑杀而至，穿过她的身形，到达另一处的地方。 无头的骑士一跃而起，他身下的白马发挥出了超常的跳跃力，让他能够一斧劈下绝大部分的鲜红的丝线；侍女小姐姐将化为阴影的身体重新转换回来，但迎接她的，却是恐怖怪物近在咫尺的一击。 差一点就没能反应得过来，最后她只能吐出一口寒霜般的气，将其微一冻结，侥幸逃了出去。 他们彼此间像是僵住了，短时间内没法得出胜者。爱丽丝回忆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一箭——说实话，箭的等级应该很高，超越了s的等级，否则，也不至于一下就将身为“残虐之子”的贝琪给“封锁”住了。 而射箭的人也不像是怀着好意，“贝琪”应该只是幕后之神对于他们的应对与试探，若是想逃走，之前都是有机会的。若是试了，最起码，现在不会是这般全员淘汰的局面。 并且，在“恐怖与残虐之神”出来后，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连个模糊的身形都没有。爱丽丝叹了口气，她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因为她不想受到暗中人威胁。比起时刻防范，她更加喜欢率先进攻。 想到这里，她身躯周围环绕着的无形之兽就隐隐躁动起来，它咆哮一声，伴随着爱丽丝启动的冠冕的威压之力，它一出场，就带来了非常有效的效用。怪物的视线被吸引来一瞬，哪怕是一瞬，也足以无头骑士抓住这个时机了，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上，将那柄锋利的斧头深深地插进到怪物的脊骨中，他踩在怪物的背面，将一切的局势扭转过来。 而也是在此刻，在爱丽丝他们身后的雨林里，没有被人看到的斗篷少年再次拿起了自己的那把弓。他身上穿戴的斗篷是一件顶级的遗物，能够将人与物一同笼罩起来，只要你拿在手里，就同样属于被遮蔽的范围。 【我本来是想和小猫咪们一起玩捉迷藏的，但奈何，他们好像对我的脚步声格外敏感。这不好，我需要一件斗篷，遮去身形，隐去声音，这样能让我玩得更尽兴一些。】 “就是在这个时候！”斗篷的少年人在心中大喊一声：“唯一的空隙！接受来自于我的惩戒吧！” 他扣弦拉弓，晶莹的丝弦被拉成满月的形状。眼中泛出了冰寒的光，像是极北蒸腾起的雾气。他在唇边露出一抹笑：“不管是为了这个特殊的‘禁忌’，还是之前的预算，你都要从这个场中退下去。别担心，我的速度会很快的。” 他这样想着，就要松开手指。 一只宽厚的手掌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一道温厚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起：“这把弓不是这样用的。” 少年人止住了动作，他浑身僵硬，有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来的，他模拟了四五次，追溯了更是不知道多久，但没有哪一次，在“直播”的剧本中，会出现拥有这样声音的男人。手中的弓再也没办法使力，他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而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群星’，不是用来偷袭自己同伴的。” 少年人沉默了一下，慢慢地，他转过了身来，没有卸下斗篷，看着这个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他面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像是忧虑，也像是期盼。他咧开了嘴，笑道：“真是有意思啊，居然是你亲自过来了。” 男人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的相貌并不俊美，头发带着点卷，眼珠是淡淡的褐色。他轻轻笑着，眼角堆叠出细微的皱纹。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棕色的大衣，听见话语，他有些疑惑道：“嗯，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当然，”也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兴奋，他接连道了两声肯定语，然后他道：“谢利·奥尔菲斯，行动局的局长，又被称为‘行动局新一代的曙光’、‘暗夜的拯救者’、‘黎明之光’、‘人类最后的守护坚盾’……你的名号多的数不胜数，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了。那个人也曾经警告过我，‘玩归玩，不论是去招惹了什么事，都不要去得罪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你，就是你这位貌似平平无奇的行动局长。”他无法抑制地笑，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谢利轻叹：“你好像很高兴。” “是的！”少年大声道：“我听多了别人对你的赞誉，我自然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能力！” 观察了一下，谢利眯起了眼睛：“你似乎，很有恃无恐？” 少年一惊，但表面上他依旧是一派平静且略带兴奋的模样。他拿出了自己的那把弓，弓确实很漂亮，像是北极的星星，他道：“你是为了这把弓来的吧？” “你知道它的来历？”谢利先是有些讶异，可很快，他便将这股情绪驱散，他稍微叹息道：“如果你知道它先前是属于谁的，就不应该用它去做这种事。他曾是为了守护人而战，他所留下来的东西，就算不能回归行动局，也不可做出如此暗箭伤人的事。” 在场中的爱丽丝已经渐渐掌握住了局势，虽然没有全力解放王冠，可怪物的特殊的状态还是让它渐渐落入了颓势。无头骑士这一次没有加持，但已然恢复过的记忆却是早就在他的脑海中生了根，爱丽丝甚至怀疑，就算没有加持，他早晚也会成为上次时的模样。 谢利的目光转向了她，其中生出的，是难以抑制的欣赏。少年人冷冷一笑，道：“一样物品，该怎么用，是取决于拥有它的人。它并非是生物，上一任的主人所坚持的东西，予它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你说的是挺有道理的，”谢利居然没有反驳他的话，“但是，”他的眼中流露出悲戚：“我想让它承有这个意义。更何况——” 他意有所指道：“这把弓，真的是应当归属于你的吗？” 他的面上带有微笑，原本柔和的双眸一瞬间深邃无比，像是看进了少年人心里。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心中生出了无限悚然之感，他猛地往后退出一步，让男人的手掌脱离了他的肩膀。 少年人顿了下，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恼羞成怒地质问只会透出自己的软弱，他同样笑着看了回去，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问题吗？它现在是我的了，这就是事实。” “而事实，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他道：“其它的，皆为虚妄。” 第135章 第 135 章 这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傲慢之人。谢利·奥尔菲斯这样认识到,他应该还很年轻，就拥有了足以让他坐上巅峰位置的能力。世界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游戏，他自己就是主角，周围的一切,只是他身后的背景板。 谢利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在他的一生中,他见多了拥有异化之物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拥有着各自的特性,其中有些能比他更让人厌恶,如果每一个都能让他心绪失态的话,他也不能在行动局局长的位置上坐下这么久了。 他改换了一下说法,他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好了。那么，现在我想要将它收回来,你又预备要怎么做呢？” 既然要以事实说话,那就将现实更改过来。这般行动，你总该没话说了吧？ 谢利这样想着，忽然,他觉着面前这人的存在感有一瞬间门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波动。 嗯？他微微一凝神。 “玩家”,多米尼克·里格斯操纵了一下游戏机,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四个选项—— 1登陆身份生成/改易/销毁 2存档/加载/副本生成 3综合推衍/模拟线路 4副本结算/关卡信息/敌人图鉴 在更下方还有一行更小一点的字，它们分别是： 人物、背包、信息、设置、帮助 他想了一下,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选择了进入一次模拟推衍的路线。 眼前的事物眨眼间门变得犹如各种色彩交杂在一起般纷呈,但这样的视界也只是一刹,等到他收敛好心神,那位行动局局长熟悉的脸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微微一笑，道：“你要来夺走它吗？那就来试试好了！” 爱丽丝回转过身去,在方才的某一刻，她有了一种被人盯上瞄准的紧迫感。无形之兽的发威既是一种对眼前战斗局势的协助，也是对暗中人设下的一个尝试性的陷阱。如果躲藏的人一直都不出来，那么，她就故意露出一点破绽好了。他能出来固然是好的，但若是一直藏起，就只能等待下次了。 而现在…… 无头骑士在将斧头从怪物的脊骨上抽出后，在其凝练出的更多的血色中，没有丝毫犹豫，一斧就挥劈上了它脖颈的位置。那地方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腺体，在遭受到重创后，怪物痛苦地大吼一声，霎时，连整个雨林的血“域”也随之摇晃震动起来。 “该死！”还留有最后一点意识的“队友”模模糊糊地看见，在超出了他们能力范畴的怪物的威慑前，那个小女孩孤独又坚定的身影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他们面前，为他们挡住了所有危机。她微微抬头仰望着前方，脚下没有往后退却一步。 他忽然就有些受到感染了。既是为她超出常规的强大，也是为其坚韧于常人的精神，他痛恨自己沉沦于“直播”的弱小，也沮丧于自己付出一切，却无力改变现状的现实，他—— 砰砰砰！ 一道身影从旁边的方向犹如炮弹一般被打飞而来，他就像是个皮球，在强烈的力的作用下，在地上连滚了两次，掀起了澎湃的尘浪，再然后，糊到了怪物的脸上，与无头的骑士一起，完成了对怪物的最后一击。 多米尼克·里格斯的心中像是被恐惧所填满了，他的大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门，才明白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他觉着自己就像是个破麻袋，被人毫不留情地从中踢出，再然后，他就落到了这里。 “哈、哈哈，”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双眼无神地看向自己到来的方向：“又、又是一个‘禁忌’的怪物吗？” 他其实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无功而返了。他并非是没有经历过失败，加入真知会，最初并不是为了什么愿望与目的，和他自身所在的里格斯财团关系也不大，没有谁能够左右他的意愿，父母不行，家族也同样不行。 他进入那里，不过是被一人打败了而已。 而现在，是他经历到的第二次失败。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好的。“禁忌”会影响他的加载与模拟，这是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他也没准备自己的模拟能持续多久，可是，太短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眼中的所见，就产生了极度诡异的变化。 他面前的那位行动局的局长，在他说完那句挑衅的话后，没有第一时间门出手，而是在静静思索了几秒后，忽然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对于信息的收集与构建，利用数据来对未来进行推衍与试作，这……”他一转头，原本人形的头颅，突变成了一面过分剔透光亮的镜子，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就是你遗物的能力吗？” 还没等多米尼克露出骇然，那道镜子中产生出的景象就让他瞬间门懵了，因为他在里面看到的，不是他现在的这张脸，而是一个更加熟悉的、金棕发色的人，他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态坐着，手里拿着的，是一台红白色的老旧式的游戏机。 这种可怕的溯源的能力让他浑身发寒，而接下来，他就见到面前的这个镜子怪物向他着走过来，对他的肚子，猛然一击—— 只是简单的一个肘击，却能让他从中感受到一股沛然无可抵挡的力量。下一瞬，他便翻滚着倒飞了出去。 “咳咳咳，”他从地面上爬起，之前那种虚幻般的感觉从他的身上褪去，他没来得及去看在场另一人的神情，只紧紧地盯视着前方，看见有一只脚从中踏出。 “这人就是躲在暗地里放冷箭的家伙吗？”弹幕密密麻麻地刷新出来，之前被怪物吓到的他们，只敢在爱丽丝将恐怖之物打倒后，才发出自己的声音：“他怎么回事？好像是被打出来的？” “难道还有其他的埋伏？”有焦急的人道：“这次‘直播’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我们该看的吗？” “没关系的！”有兴致勃勃加入了一个奇怪联盟的家伙道：“爱丽丝一定能将它解决的！你们没看到吗？之前被吹嘘的那么厉害的邪恶的‘神’，也不是这位小天使的对手，她一定能拯救一切的！” 直播间门的观众们已经深深为那场在昏红雨林中进行的可怕战役折服了，他们之前所能见到的，尽是怪物对人类的碾压，有哪一次的逃亡，“直播”的参与者们不是丢盔弃甲、损兵折将？怪物之后还有怪物，它们是那般的强大，像是永远不可战胜的梦魇，而现在，他们见到了正面交锋的典范。 “哈哈哈，”有人大肆嘲笑起来：“亏他之前还是一副神秘做派的样子，战斗的时候不出来，射出一箭却是将局势引向更糟，瞧瞧他现在的模样，这是遇到鬼了？看你还嚣张！” 多米尼克不在意这些人的冷嘲热讽，他既然不准备将这些人看在眼里，那么自然，他们的羞辱与讥讽，就更是连他的情绪也激不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在某些人眼中看起来很恶劣，但没关系，那是他的人生。 与弹幕相比，倒是爱丽丝的存在让他感到一阵羞恼，他努力让自己无视掉她的目光，尽力看向来人的方向。 从雨林中出来的，是一个非常平凡普通的中年的男人。他身形不高，面目带着点温和，穿着一身长的旧的棕色风衣，足上踏着皮鞋，他不像是该出现在这种奇诡之地的人，而像是一个日常埋首在工作案桌上的人。 蹲在直播间门的一些人沸腾了起来：“局长！是局长！” 玛佩尔立即来到放大的屏幕前，这里是特意划分出来的专区，所有“直播”进程中的画面都被投影在这里，有无数的专业人员们在分析着这一切，要从中找出有用的信息，为将之解决增添获胜的砝码。 格林十分兴奋道：“局长他终于出来了！他没有失踪，他还是好好的！” 这些行动局的成员们都很振奋地看着这一幕。而在场中，爱丽丝所见到的是什么样子多米尼克不知道，他只知道的是，他看到的是—— 镜子镜子镜子镜子镜子镜子！！！！！ 铺天盖地的，天上是镜子！地上是镜子！林间门是镜子！人物是镜子！就连倒下的怪物的尸体，在他的眼中，也是一面巨大的、立体的方形的镜子！ 而走出来的人，他顶着一头圆形的、光滑的镜子，里面映照出的，是正死死地盯着这边的自己，他的面上，早已不见了最开始的轻松与写意，取而代之的，是被抓住了痛穴的谨慎。 但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这种心情的多米尼克愣了愣，他体味了稍许，忽而就大笑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道：“不愧是被那个男人一直忌惮着的人啊！你又一次让我感觉到了恐惧，让我感觉到了挫败，让我觉着，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的冒险在等着我去挑战的。果然，这个游戏……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一身狼狈，但脱离了最初，惧意已经他眼中消失。他明了自己所处境况的危险，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遇到什么，可这依旧不能阻止他生出跃跃欲试的心情。 爱丽丝见到谢利从林中走出，她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道：“啊，是你。” “谢利局长，”她显然没看到这位局长的特异，她看了看多米尼克，又看了看他，道：“你是为他来的，这个人，是和‘直播’有什么关联吗？” 第136章 第 136 章 爱丽丝有些奇怪,她进来这里确实有一部分，是为了寻找一直没传递消息回去的行动局局长的意思,但谁想到,只是第一次直播，就让她见到了想见的人。而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出现什么异常。 “是小爱丽丝啊,”谢利对爱丽丝又是一个态度,他面上笑容温和，甚至还主动招了招手,犹如一位宽待后辈的长者，他轻声道：“我没有打扰到你战斗吧？” “这是谁？”弹幕也有些懵逼，其中有一条道：“这真的不是误入进来的普通人吗？” 看样子,是被谢利的外形与气质迷惑,一时之间门，竟没有想到他出场时机的不对。 行动局中，在兴奋过后，就是一片肃穆了。玛佩尔是局长之下的总管大权者，而现在,她就是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谢利重新出现后的事宜。 “政府那边通知了吗？”她问身边人。 “‘信息封锁’已经开始启动了,”抱着文书的年轻人道：“关于‘直播’的事件，因为其威力与影响范围有关，根据《秘密文卷》第七十一条十八小节，特许启动密封档案003号,被波及到的八座城市,将在‘直播’结束后淡化相关方面记忆，而等到彻底确认了‘直播’被摧毁或收容，‘信息封锁’将会在考虑到副作用的情况下,限制全开，将此事件从人们心中抹去，那其中，自然也包括此次会面……” “不错，”玛佩尔抱住双臂，冷静道：“现在确实还没到公开的时候，社会也没有与异化共存的土壤。就算真的要公之于众，也不该是在一件居心叵测的异化物效用下。” “还有，”她继续道：“在网络上面也对这些言论进行限制吧。能减少点影响也是好的，这样一来，也算是给‘信息封锁’减轻负担了。” “是。”她身边人道，看样子，是要下去将这些话传递出去。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停在玛佩尔的肩上，它细细声道：“我们要去支援局长吗？” 玛佩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不，我们过去只是拖他后腿。就在这里看着，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就是。” “直播”当中，爱丽丝看了看被打败的“恐怖与残虐之神”的尸骸，它在死亡后，就迅速干枯了下去，身下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在无止休地淌出。她感到无形之兽徘徊了过去，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不，当然没有。”她道：“与其说打扰到我的战斗，还不如说，是帮了我一把。如果没有那最后的一击，这诡物说不定还有什么其它的手段，这样一来，添了变数，后果也就难测起来。” 谢利温声鼓励道：“别这样说，对自己要有信心一些，爱丽丝，你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异化者，我相信，你会把它处理好的。” 在与爱丽丝进行了短暂的交流过后，他将目光重新转了回来。现在站在这里的，并非是其最真实的容貌，他幕后的身份，是披了一层壳子的真知会十三位领柱之一，其中最年轻的——“玩家”，多米尼克·里格斯。 他一直是在笑着的，哪怕确认了自己绝非是行动局局长的对手，他面上的笑容也不曾褪下来过。他的唇边流出了血，面上也显出了青紫的痕迹，是刚才的一击留下的伤势。他身上的斗篷也出现了破损，不再拥有异化之力。 他笑道：“你是为我来的？” “不！”他断然否定道：“可别这样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们的首领，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直播’本身，也是为了另外一件可怕之物的……”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那个镜子头的怪物虽是没有动，但他身边的镜中，却是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不知道多少双的眼睛，它们都在看着他，每一道目光，都能令其脊背弯下几分。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他佝偻着身体，身上不断地涌出白光。似是在抵抗着什么，他断断续续道：“别、以为你们、不说，就没人、没人知道……” 谢利摇了摇头，他轻叹：“法留斯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会中的事情这般轻易说出，看来，他对你们还是那样纵容。” “你！”多米尼克有些愕然，可很快，他就道：“呵呵，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了解我们更多。或许有些事，对于你们这样的人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就算是这样——” 他大喝一声：“你今日也休想就这样将我击败！” 他身上的白光忽然大胜，那是他之前在一次事件中获得的遗物，也是他在获取“繁星”之前的依仗，是他在游戏机之外，能使其立足于真知会那一群怪物中的武器。 他痛苦地大叫，背负着镜中窥视的压力，有两道白光从他身上往后延伸，不多时，他的背后就出现了两片白色的光的翅膀。 翅膀将其带到了上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洁白的光线令其容颜也变得庄重了几分，此情此景，就算是他面上还带着不合时宜的笑，也抹不去他在人们眼中多出的神圣之采，他狂肆道：“接手吧！谢利·奥尔菲斯！你这狂悖的囚徒！虚伪的善者！” 谢利抚额，他忍不住道：“其实我从一开始，是没准备要对你出手的。” 虽然说除恶务尽，他也没什么年长者、前辈人的包袱，对于他来说，就算是一点小恶，他也不介意由自己亲自动手将之抹去，但……因为一点原因，他在继承了行动局局长的位置后，就再也没轻易出手过。 “你还在维持着你虚假的面孔吗？”多米尼克冷冷道。他现在的样子极具迷惑性，在遍布天主教的联邦，他这般的形象，简直能让人立即联想到某些神话中的存在。 就连弹幕中都有很大一部分投了敌。有人道：“我靠，他这是、这是……” “神啊，”有人立即道：“这是您的使者降临了吗？果不其然，这邪恶的‘直播’，一定是触怒了您的威严，您使您的使者降临，定是要将您的羔羊拯救……” “是鸟人啊！我天，他那两对烤翅膀……” “直播”外的玛佩尔刚想摇头，感叹一声，“这便是我们不公开的原因之一，有很大一部分人的思想，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好迎接残酷事实的准备……”，就被后面的一句留言给截了话，她面色一黑，酝酿好的感情也一下子被打散了。 “混账！”有人骂道：“你怎可这般不知敬畏！” “哥们，”有弹幕好心道：“现在看来，这世上还是有神异的。谁知道网上说的话会不会被追溯到家里去。你可以不信教，但最好还是保持点敬畏。这不是在劝你低头，而是让你保护好自己。” 评论中的言谈没有引去爱丽丝的心神。她的弹幕区到现在依旧没有开，无头骑士和侍女小姐回到了她的身边，二者一齐看向空中的多米尼克，神情和姿态都很戒备。 “如果是你们，可以打败他吗？”爱丽丝问。 侍女小姐思考了一瞬，从心中传给她消息道：“会很艰难，成功率不高。” 无头骑士则是道：“要化身成完全体，才能将他彻底压下。” “那那位谢利局长呢？”这句话爱丽丝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悄悄问。 两位诡物伙伴看向了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仅是片刻，他们便一同给她发来信息。 “有大恐怖。”这是侍女小姐姐。 “我能预感到，很有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无头骑士郑重道。 如他们所料，就算多米尼克展露出了底牌，谢利·奥尔菲斯也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是没有动作，但在多米尼克的眼中却并非是如此。他见到了那些镜子飘飞起来，它们挤挤攘攘地将所有的空间门填满，天上、地下、东西、南北！它们迅速靠近过来，就像是在挤兑着一只无路可逃的鸟儿。 多米尼克想要找出间门隙，但若有若无的笑声、哭声、唱歌的声音涌入了他的耳朵，那种格外渗人的乐曲声，像是有人在深夜中哭泣，她在哀泣着自己的不幸，身穿白色的嫁衣，却最后只能独自一人面对着山坡上的吊绳。 那是一面镜中望来的流着鲜血的眼眸。 多米尼克发出了几次攻击，他的攻势很犀利，每一击都足以让之前的那位残虐的怪物回避，可现在，他的每一道攻击，落入到了镜中，都只是激起了浅浅的波纹，而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多米尼克咬着牙，他不允许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流露出弱态，可尽管他发了疯似的将所有手段都使出，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失败。层层涌上的镜子将他最后的一点空间门夺取，他被镶入到其中一面中，金棕发色的少年人面露惊骇地在里面拍着镜片，没有流泻出一点声音。 一切就这样落幕了。真知会中的十三位领柱之一，在行动局局长的手中，不曾掀起过一片波涛。巨大的实力差距，让这场战斗变得有些乏味，多米尼克的战斗应当是极具观赏性的，对于数据的完美收集，让他对每一次的交战都有着无人能比的掌控力，之前漫长时间门的模拟积累，也让他有着数不胜数的异化物做底牌，他本该是无人可比的天之骄子，却在此遭遇了大滑铁卢。 并非是他有哪里没做好，而是他的对 第137章 第 137 章 爱丽丝神情严肃地看完了这一场战斗。一方在另一方的攻势下溃不成军,连像样的反攻都没组织起来，而失败的一方，在她看来,并不比自己弱多少。 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行动局的局长,必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但谢利·奥尔菲斯这个人，他平日里的表现实在是太无害了一些,这让许多不清楚他的人,在他面前会不知不觉地放松警惕，又或者是,自傲地以为他是徒有虚名之辈。 战局止歇了。那位之前和她一起进来的新人少年就这样倒在地上。在他的身边,还有“贝琪”被冻住的身体,她面上带着愕然，眸中是不敢置信的惊怒。 谢利走到这位少女的面前，看了她一眼，道：“被诡物夺取了身体,精神和意志都已经被吞食殆尽，纵然再活过来，也不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诡物的一个子体,她,有些可惜了。” 爱丽丝也走了过来。侍女小姐姐浅浅地牵了下裙摆，优雅退下，无头的骑士回到了他来的地方，他们倒是想要留下，但奈何，在场的另一人与他们实力相差过大,真动起手来，他们也起不到多少作用，还不如离开，以示真诚。 爱丽丝看了下怪物的尸体，她蹙眉道：“我觉得，它的实力好像不大对。” “自然是不对的，”谢利微微一笑道：“它并非是完全体的‘禁忌’。” 爱丽丝想了想：“你是说，它的状态有问题。” “不错。”谢利走上前去，抚摸了下怪物的尸体。无形之兽迅速回到了爱丽丝的身边，谢利好似没有察觉到它，他的眼神有些迷蒙，仿佛看见了很久之前的一幕。 那是一场比之今日更为剧烈的战斗。雨林被血水所包围，怪物就踏足在这漩涡般的血的河流中，地上到处都是人的骨骼与残肢，这里并非是人间的乐土，而是地狱的庄园。 有奇异的声音响彻天地：“这就是你们的实力吗？如此弱小，竟敢与我为敌！” 与借贝琪之口说出的声音不同，这多年前的怪物的语声低沉又充满了压迫感，它轻蔑道：“也是，愚昧的血食，本就只有作为食物一种用途。” 有人回答它，那是一个模糊的身形，具体的容貌已经看不清了，只有他身上携带的“群星”在闪耀着纯粹的光，他道：“残虐的怪物，你以人为食，以人们的恐惧与信仰为食，你的周身缠绕的是死者的怨魂，浸染的是无法消逝的罪。你之存在本身，便是对我等文明的威胁，我们与你，天生便是敌人。” “哈哈哈哈！”恐怖的怪物大笑，它匍匐在地上，四肢犹如最锋利的刀，它戏虐嘲讽道：“你是靠什么说出这番话的？是你那已经被我吞噬个干净的队友，还是已经被包围住的自己？” “你受伤了，”它甩出长长的尖钩一样的舌头，贪婪道：“你的血，味道还算不错。” 它已经在畅想着自己搏得美食时的喜悦了，在注意到这一小队人来到自己的领地后，它是忍耐了好久，才一一将他们捕获的。 “咳，”人影终是坚持不住了，他感到自己的血在顺着伤口往外流，一起遗失的，还有他本就不多的体力。他目光一闪，下定了决心，毅然拉开了手中的弓，大声道：“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完好无损地退还！” “群星啊！”他咏唱道：“助我一臂之力吧！十倍超载！” 他这般说后，那把纯澈的黑晶石一样的弓就发出了与今日截然不同的光，它是如此的闪耀，在弓弦与弓身中生成了一道过分明亮的光箭，以标准姿势往后拉，他对着怪物所在的方向，射了出去。 超过了料想的攻势几乎是瞬间就将周围的血色辐射殆尽，它成了场中最绚丽的明星，照彻了怪物那慌张起来的脸。它击中了它，林间发出了一道痛彻心扉的惨叫的声音。 好一会儿，那受到重创的怪物才有心思甩出尾巴，想要看看使出了那一击的人，现在究竟如何了。它不相信，拥有此等实力的人，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朋友受伤逝去。发出了那样的攻击，他的下场，恐怕比自己更糟糕。 但原地并没有人。那人在自己的眼中消失了。 只有在观看的谢利才知道，射出那一箭过后，那位“群星”之弓的主人，是坚持着逃到很远的地方才松懈下来的。他躲进了一个深深的、狭隘的洞里，感受着生命飞快地流失，他微微抬起头，见到洞外有一束光照耀下来，是终于散去了血云后的月光。 “好想再看一眼星星啊！”因为角度的缘故，他看到的只有这若有若无的光线，他有些遗憾地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些什么。“群星”的弓落到身边的地上，滚落到泥土里，他也顾不得了。他闭上了眼，最后只留下一句话：“抱歉了，谢利，那样沉重的负担，以后只能你一个人来抗了。” 而后，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内化为了尘埃。 这也就是贝琪滚入到的那个山洞，她有这一份机缘，但奈何，被人截了去。 可遗失了就是遗失了，再怎么挽救也救不回来。谢利松开了自己的手，他面色不变，笑着看向爱丽丝：“它曾经被人伤过，就是在脖颈的部位。你的诡物的眼光很敏锐，他找到了那处伤口，所以很快就将之解决了。” “我相信，就算今日我在这里结束，但终有一日，在不远的将来，会有另外一人，接下我今日的责令，亲手将你断绝！” 昔日的声音依旧在耳，谢利轻叹一声，眸中如有烟雾笼罩，让人瞧不清楚他的真心。他伸手往身侧一探，探入到一面镜中，那里面传出了年轻人惨烈痛叫的声音。爱丽丝有些好奇地看着，抱着小熊，她忽然道：“刚才的那人，外面的不是他真实的身份吧？” 谢利颔首：“不错，他的真正身份是真知会的‘玩家’，可以利用他人的身体在外面行走，用信息和数据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爱丽丝皱起了眉：“你把他关押了起来，关的是他真正的身体。” 没有看到谢利身上的异样，但爱丽丝还是见到了谢利处理多米尼克的经过，那铺天盖地的镜子，让她连呼出一口气都难。多米尼克败得不冤。更糟糕的是，关进镜中的，好似并非他的寄宿体。 之前在雪山中，爱丽丝得到过这人的稍许信息。杰斐特在之后也曾大胆地伪装进真知会，搜罗了一大部分他的消息。两相结合起来，她也有了一个不甚清晰的猜测，那个人是在将这个世界当做“游戏”在玩，而他的真身，便是躲在一个个角色背后的——“玩家”。 谢利勾了勾唇角：“是的。镜面映照出来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灵魂。” 另外，他忽然放轻了声音，犹如在说一个小秘密般道：“我只能将他囚禁，在近期，我恐怕还不能将他处决。” 爱丽丝很冷静，没有被自己的与之相对的立场搅浑头脑，她道：“你是不敢？” 谢利笑了起来：“不错，你看得很清楚，比我见到的很多人都要清楚。” “总有人以为，我拥有了这样的力量，就能在处理事情上为所欲为，”他从镜中掏出一团红彤彤的东西，像是一个小方块，也像是一颗饱满的红色的心：“但其实，在不将某人解决掉的情况下，你想要将其领下的诸多人员除掉，是一件不怎么可能的事。” 爱丽丝想起了在最后一刻被神秘力量救走的“教皇”，她道：“你也没把握打败他吗？” 谢利知道她说的是谁，他狡黠道：“是的，真知会的首领，‘恶徒之上的恶’、‘螺旋阶梯的引导者’、‘万能万有的人’、‘超出了世界的人’，我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 他将手中的东西托举而起，靠近过来道：“我们可以稍稍取得些‘报偿’，当然，从另一方面也能说是我们的‘战利品’。” 只是，你敢接吗？这话被隐藏在言语间，他将那不断变幻着的红色的东西送到了爱丽丝的面前，道：“那小子的东西很难缠，这是我从他的遗物上撕裂下来的一部分。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兴风作浪了。我拿它无用，近时也没有要回局里的打算，我将它赠予你，你……” 他看向爱丽丝，目光含笑，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但她不用想也知道，若是拿了它，她与真知会的关系就只能更恶劣几分。 【红白游戏机（部分）：这曾是一个少年的心爱之物，后来被人暴力地拆解成了两份。它的功能受到了太多的损伤，尽管还有一部分能用，可已不如从前那样全面且灵活。】 【为什么不来一局游戏呢？公主与恶龙，跳跳蘑菇和金币，还有无尽的迷宫与闯关，这是我们最初的娱乐，尽管后来游戏发展出了更多的线路，但是我希望，你依旧能够收获到，最简单也是最纯粹的快乐！】 即便是被拆成了两份，这依旧是一件淡红色品质的遗物。爱丽丝没有立即接过谢利送来的这份礼物，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无功不受禄，若是我从你这里得到太多，就算是我，也会为此感到恐慌的。” 谢利忍不住笑了，他道：“我倒是想象不出你恐慌的样子……” 第138章 第 138 章 他道：“虽然你的年龄不大,但自我初见你以来，你一直都表现得比很多大人都要沉稳。” 这可能与她幼年时的经历有关，可谢利觉着,还差了某些东西,那才是决定了她之后性情的关键因素。 他没有继续去深究，虽然他是很想将所有的不确定因素掌握在自己手心里,但他自己也明白,总有些东西是超出他意料的。 而也是因此，才会带来变数。 “你应该知道,”他柔声道：“我之前希望你去做什么……对于我来说,真知会的势力膨胀得有些大了，在很多年前,行动局遭受过一次重创，自那以后,双方间的势力就有些失衡了，虽然还有我撑着，可是,我还是希望能为他们减轻一点压力。” 你说的减轻压力,就是去增加敌人的敌人的实力吗？爱丽丝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她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位局长先生想着的是什么。她没有考虑到自己本身的意义,在短短的几年的时间内,从一位仅能自保的初入者，到异化界中“禁忌”下最强，这代表了什么。 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有着无比璀璨的未来。 爱丽丝想了稍许，最后她发现,她实在没有拒绝这件遗物的理由。就算日后，她要为今日的馈赠付出代价，那个时候的她，也一定有了从容面对的资本。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就可以有第一次。爱丽丝心中思绪纷飞，做下决定后，没有再犹豫，就将这件遗物收了下来。 谢利微微一笑，他看了看天色，像是透过它，看到了某些更深处的东西，他道：“‘直播’是一件很有趣的东西，它不仅自身有问题，在这其中，还涉及到了一样更高层的物品。我在这里教训了一下他的属下，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否则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爱丽丝眼前的视界就变得动荡混乱起来，她在后方好像看见了有无穷无尽的迷雾涌来，而谢利也霎时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直播”的界面断断续续地发来通告：“……目标……完成……外力…………返回……” 爱丽丝的眼瞳骤然缩起，她几乎是在一秒内就完成了自己以前想要做的事。在身处环境的变换中，没有多看，瞬间就将所有的惊悚币投入，购买了一件连她自己也没来得及辨别的东西。 下一刻，她便被抛出了“直播”，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房间内。 “打开编号71035的直播间。”刚刚站定，她就对房间中的另一个存在说道。电子幽灵没有延迟地打开她的手机，点进了那个早已特别标注过的节点。 “直播间关闭了，”电子幽灵将屏幕呈现在她眼前，“还有，”它转向了一些评论：“是突然黑屏的。这是第一次了，是在那个人将另一人收容的时候。” 爱丽丝沉默了下来，她已经体会到了这个世界中人类最顶级存在的压力，而这样的人，他还并非唯一。 无形之兽来到了她的身边，它深邃的眸子透出点点温意，像是要抚慰她激荡的内心。爱丽丝看了它一眼，将它带来的东西拿回到手中，摸了摸它的头。 那是团宛如在不断流动着的鲜血，它的颜色红得刺目，像是无数死去人的咒意。 【祭祀之血】 品质：淡红 技能：朝拜（鲜血的魔力，没有人能阻挡，你可以用它来收获一批信徒）、蛮荒（来自原始丛林的它，对于文明之物有着强烈的抵制力，对智慧文明杀伤力+1）、杀牲（缺失的力量，可以通过对动物的汲取来弥补）、神意（血雾之下，神威降临，无法承受恩德者，将会获得一定程度变异。注，此变异锁定为败坏之向）、海流（血的河海，非亲近你的人，将会化为尸骨中的一员） 寄语：血，就是我的一切。 这是从雨林怪物那里得来的东西，在它战败后，无形之兽第一时间就去往了它那里。虽是“禁忌”，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被打伤过的原因，爱丽丝拿到的只是一件淡红之物，这让还缺了一件红色材料的爱丽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另一件只是件蓝色的物品，是爱丽丝在退出“直播”的最后一刻，眼疾手快地用惊悚币薅来的，四舍五入来说，就是白嫖。她不觉着自己还会从这一渠道得到更多的东西。 她瞥了它一眼。那是一件白骨一样的笛子，上面有七个孔，发出森幽的寒气。 【我的诞生充满了冤孽与杀戮，不能聆听我者，当在无尽的梦中痛苦死去。】 爱丽丝有些苦恼。她原本是想要将从前得来的一件面具的遗物，与另外两件最起码也是金色的遗物一起合成的。毕竟，校园枪击案中的黑色光点与手|枪的等级也太低了一些，仅仅只是蓝色的品质。 那一次的“直播”，据说是被取代了的枪杀案的凶手爆出了三件物品，面具是其中品质最好的，因为有它的作用，手|枪上必杀的属性被加强，差一点就将杰斐特他们留在了那里。 但现在看来，后来得到的东西都与它们不匹配。而面具的金色在后面浅红的映衬下，也显得稍微落魄了些。 她不再犹豫，将缠绕着黑气的面具，充满罪孽的黑色光点、还有那把杀戮了数十人的手|枪，一起放进了合成的格子里。 片刻后，爱丽丝得到了一件新的诡物。 【罪恶杀人狂】 品质：深蓝（淡金） 技能：千面（他可以有无数张面具，区别只在于他想要使用哪一张）、无心（杀戮不会使其痛苦，相反，他会很快乐）、神枪手（十枪十中，最顶级的杀手也比不过他）、潜伏（他可以与任何一人相处得很好，因为他总是有他们想要的，我指的是性情）、信息搜集（他有很多的特长，他不会特意去搜集，但天生的敏锐总是让他能得到想要的） 寄语：或许技能里还可以增添上一项“听从”，因为你的意愿，他会在挑选目标的时候，更倾向于与他有相同特质的人。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衣的人从房间的黑暗中走出，他身材很高大，面部被一张全然苍白的面具遮住，见到爱丽丝，他在“脸”上划出了一道笑脸的痕迹，再然后，他将手中的枪收起，夸张又优雅地给她行了个躬身礼。 爱丽丝若有所思，这件新的合成物，似乎更适合隐藏于暗中。她想起了过去杰斐特曾混入到真知会中的经历，心中有了些打算。 对着这位新的手下吩咐了几句，沉默的杀手点了点头，在爱丽丝的注目下，回到了黑暗中去。他的声息渐消，一直到再也无法感知，才令人收回了视线。 爱丽丝想了想自己还剩下的几件材料，和那颗依旧没使用的愿望果。她感到自己恐怕在还没能解决果树产量的情况下，就要想办法去提高果树自身的品质了。因为她后来有的金色异化物越来越多，它们的效用，其实比低等级更需要提升。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抓了抓头，感到非常苦恼。 她重新拿出了手机。令她十分惊讶的是，她竟然收到了一封来自于熟人的短信。 是阿德里安，银灯会的一方主管，已经失去消息很多天的人。 “有时间么？”那条消息道：“有一位长辈，他说想要见一见你。” 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爱丽丝目中流出思索。电子幽灵立即就将这封短信的相关情报道出。 “发出这个信息的来源被封锁了，一般情况下，没能突破它的防护，不论是消息的内容，还是收件人的资料，都不是用寻常手段能查出的。” 爱丽丝故作老气地摸了摸下颌：“它？” “是之前见到的几位智能之一。”电子幽灵很快道。 “是可以企及的，还是望尘莫及的？”爱丽丝问。 “是后面的那两位之一，”电子幽灵的声音小了点：“我觉着，它应该是属于银灯会的网上维序者。” “很奇怪，”电子幽灵平静道：“它好像是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在疯狂追查着发件人的一切，一部分是在将一些相关的资料封锁住，例如这封短信，便是被它藏匿的讯息之一。” “也是因为它的这种情况，”电子幽灵道：“我比之前更容易入侵它的‘围墙’，得到了一些过去得不到的东西。” “当然，”顿了顿，电子幽灵道：“就算没有它，我也不会让那些人寻到您。若是让他们打扰到了您的安宁，那才是我最失职的事。” 它很明白自己最需要做的事是什么，也知道对于爱丽丝来说，身边人的安全，凌驾于很多东西之上。比起它的本能，维护好这一切，才是它的职责。 在屏幕中勾勒出一个笑脸，诡异之中，竟给了人一种奇妙的守护之感。也是古怪。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不吝称赞道：“做得很好！” 她的声音里带有些忧虑：“我之前就预备要将那颗果实给你使用，可现在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更快进行才是。你的强度还是有些低了，不管是在网上面对同类，还是要实行我接下来一些计划，你才是重中之重。” 就是材料的问题，最好是从相同异化物身上取得。想到这里，爱丽丝就重新拿起手机，看向了那封突如其来的信件。 想见我？她在银灯会中有其他认识的人吗？ 第139章 第 139 章 爱丽丝虽然利用银灯会的app进行过几次交易,但是，对于这个组织的高层，除开阿德里安之外,她就不再认识一位。她能够观察到,这是一个除开金钱之外，对于其它东西都漠不关心的势力，在她的实力不够强之前，可以借用它的平台，但最好不要与其有更深层次的交结。 因为玩阴谋诡计与因势利导,还未成长起来的她,根本不可能是那群资本家的对手。 她又想起了之前与阿德里安进行过的一次交易，用一件无用的金色的刀,换回了一瓶深金色的酒。那酒便是当初无归的酒馆的合成材料之一。因为这一点,她没有将这封短信删去，而是对着电子幽灵道：“回复他，时间，地点。” 她不是从前的她,银灯会对她来说，也不再是一个庞然大物了。毕竟，不是每一个禁忌，都有如真知会与行动局那般的实力。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无人瞧见的雨林之外,“直播”沉寂了下来，其它的参与者们也一并被排除了出去，无尽的侵袭过来的雾气中，有一道她曾经听闻过的声音响起：“谢利,你不该在这里。” 谢利也不着急离开了，他就停留在此处，轻笑道：“怎么，担心你的属下？” 雾中有人叹息一声，渐渐地，他的身形显露了出来，伴随着另一人的跟随。二人缓缓走近，为首者面容似老年似中年，带有悲悯，他道：“多米尼克太年轻了，年轻人就是跳脱，受点教训也好，这样一来，得到了成长，对于未来的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谢利无奈道：“你对你看重的人还是这样宽容……不过，有件事我总是要提前告诉你，他所依存的那件遗物，被我拆分了，这样一来，他‘玩家’的名号，或许就有些名不副实了。” “依照你的性子，”谢利眯起眼睛瞧他：“他的价值，已不再如从前那样高了。” 他看向这人身后之人。那是一位美的如梦似幻的女性，她身着洁白的长裙，一头浅淡的金发直直垂下，面上如玉无暇，眉毛与眼睫也一样是几近无色的浅金，她淡淡垂下眸，掩住空无清寂的双瞳。 她的足上没有鞋，右脚裸上系着一根银色的脚链，双臂也赤|裸在空气中，双手间托举着一个纯白明澈的球，她一言不发，浑身却像是笼上了层薄薄的光晕，哪怕就只是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瞧见她如辉般的光华。 真知会的首领笑了起来，他道：“谢利，你我都知道，‘强者’的强大，不是由一件两件的异化物来定义的。对于我来说，哪怕是凭空生出珍惜的遗物，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我知道，你们行动局过去曾有过一次非常大的行动，在那之中，你们牺牲了很多的人，而这里，”他浅浅喟叹道：“便是其中一队的陨落之地。他在此处，做出了那样的谋划，也难怪会吸引来你的视线。” 谢利微微一笑，没有就他后面的话说出什么感言，他道：“你是以为，他是能从这一次失败中重新崛起的人吗？” 首领没有再说话了。但谢利局长读懂了他的意思，若是真的就这样屈服了，那多米尼克便是成了“无价值”之物，那样一来，他便不会再多看他一眼。而若是他仍在抗争，又或是，依靠着自己从“镜宫”中逃脱，那么，将缺陷之物补全，也不过是一次呼吸的事。 他们便是这样的存在，因为超出常规太多，所以几近到了另一个层面。可，愈是抵近高处，所想要的就越多，要承担的也更多。一前一后，说的便是他们二人。 静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谢利道：“我不会对他施加以折磨，你知道的，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而至于其它……也许可以等到将这次的事件解决再说？”他试探性地问。 首领没有为他的行为所迷惑，他知晓，不论面前的这个人表现得有多么温和，他都是那个总揽全局的行动局局长，他轻呵一声：“那我就期待着了。” 他没有在这里发难。涌动着的雾气伴随他而来，也拥簇着他离开，他回转过身去，只留下清淡的一句话，隐约从那边传来：“走吧，‘月光’。” 如月中幻影的女子最后看了谢利一眼，她手中的白色的圆球中似有模糊的纹路在流动。她同样转过身去，跟随着前方的人离开。只是稍许，一切便尽皆不见。 徒留谢利在原地，思索了会，他往后隐去，一道镜光闪现，自此再无踪影。 这便是无人知的一段终结了。 ===== 阿德里安举起一盏灯走在通道里，这里是他曾多次来过的地方，每一处地面的反光都曾在他的梦中出现过。从他三岁的时候开始，他就被引导着走过这冷白到令人感到恐惧的地界，而那个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呆呆地跟在自己父亲身后。 而现在，终于也轮到他来为人引路了。 回忆交杂袭来。 剔透的杯沿碰撞，熟悉的、麻烦的脸涌入自己的眼帘，是那个被自己埋过的家伙。可惜，就算被自己丢到了真知会的地盘，他也还是像只小强一样顽强地爬了回来，并且，好似还在那里遇见了什么人。 “嘿，我知道我是个混蛋！”他好像喝了很多的酒：“可就算是混蛋，也绝不会屈服于那个家伙，就算是死、就算是死……” “我知道，我知道，”他听见自己敷衍般的声音：“你的身体是你的，你的灵魂是自由的，你的家族是一坨屎，你把它像烟花一样炸了，然后，开心地参加了三天三夜的派对！” “嘿嘿！老子不上天堂，也不下地狱！就在这人间，有本事你来打我呀！”仿若没听到他应付式的对话，叫杰斐特的家伙在吧台前转个几个圈，然后突然扑回来道：“你看，最后不还是我赢了？” 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他的吗？是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布，疑惑道：“确实，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回来的，那可是‘禁忌’，就算没剩多少能量，也不该是你能抵抗的。更不要说，你还从我这里得到了‘银之血’……” “是因为当我堕下深渊时，有人拉住了我。”那个时候的那个混蛋眼神清明无比，就好像他之前的酒醉全是装出来的一样，他趴在面前的桌台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的态度说：“我见到了一个人，她是我的贵人。” “她？”自己有些不明白。 但杰斐特已不愿再透露更多了。他凝视着自己道：“我知道你有事，吴，你有很重要的事。” 原本游刃有余的姿态就僵住了，他回望过去，十分自然道：“你在说什么呀？” “你背负了很多东西，”在那一刻，那个一直戏耍着所有人的家伙，说出了一番绝不该是他说出的话：“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不会更改自己意志的。但我想告诉你的只是，如果你有什么事实在无法做到，那么，求助于他人，也未必不是一条可行之路。” 真是有意思，一个不会相信任何人，一直以来，都是由自己承担一切的人，却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刻自己心底生出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荒诞可笑。 他敛下眸，往前再走出了一段路，白炽灯的灯光将他的影子照得虚无，他手中灯盏中燃烧的，是日渐稀少的银之血，他面前“影像”一晃，是他回想起的最近一次的觐见。 “大人，您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找到治愈伤势的异化物……”他低下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门内的声音疲惫又苍老，它没有说起伤势的事，而是宽慰道：“没有找到就没找到吧。你应该知道，我本该是在很久以前就离去的。你们已经尽力了，谁也不会责怪你。” “不，”他在心里道：“我是能做到更好的！祖父、父亲，他们都做到了，可在他们将一切交给我后，我却将一切都搞砸了！如此不忠不孝……” “你要记住，”幼年时期的自己被带到这条路上，父亲身上换上的，是一件长衫样式的衣服，他拉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道：“吴氏一族，跟随着大人来到海外，几代所行之事，便是为了回报大人当初的恩德。” 他睁着懵懂的眼，听着父亲一字一句教导他：“人之情，先有天地，后有家国。但先天往往不为人所知，那么家国，便是他们最能感受到的东西了。” “有异化之变，诞于人心。由爱生怪，由恨生怖，人之爱欲，左右世间，”父亲的话是如此的不明且难懂：“彼时神州，恶欲沉沦，生死颠倒，家者离散，路栖尸骨。地狱不在地下，而在人间。” 纵使不解，那时的他好似也听见了父亲话语中的沉重感情。 “是大人自大地中诞生，”他的父亲停了下来，仰望着上方道：“飞往苍穹，行之职，解一地之祸患。自那以后，人们的哀嚎声渐渐少了，慢慢的，站起来的人也松了口气，而随着追随的人越来越多，本来陷入了衰败的局面，也迎来了新的希望。” “我不知道之前是什么样的，”他的父亲悠悠道：“我只知道，从大人解救万民以来，我便相信了，祂的诞生，只能是出自于‘爱’。” 第140章 第 140 章 两百多年以前,时逢战争，有华一国，陷入了动荡不安的局势。人之祸波及苍生,人间如荒狱，到处都是生民之哀嚎。而即便是如此,灾难也还未到尽头，乱生冤孽，乱生疑恨,乱生死别,乱生异诡。 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这片大地就已是为各种诡物所占据了，有从尸骨中爬出的人，手持着遗物，如厉鬼一般与同类相厮杀。那时的底民们,不仅是诡物们的粮草，也是这些人鬼们的口粮。于杂草之人而言,漫漫长夜,无有日明。 纵使有想要改变这一切的人，在倾颓的大势下,也是无能为力。正是因为知道世界的真相，所以才会对一切失去希望。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日,天空忽放光明,所有人的耳中,突然听见了一声威严的怒吼—— 大地裂开了，一道玄黄明耀的身影从地下飞到天上。它在云中盘旋一阵，然后破开云雾,目视下方。 只见此神物，其眼如铜铃，鳞如足金，唇边有髯，颔下有珠，头上有双曲之角，尾部有柔云之须。正所谓是，一朝地裂金龙出，飞入九天巡四方，恰如雷霆生震怒，洗净人间万种伤。 以上，俱都是后来者，对于过去那段传说的编纂与赞颂，他们将万般的想象赋予其上，恨不能将所有华美的辞藻都用在神龙的身上，以此来表达他们，对于这位拯救了苍生的神龙的尊敬与感激。 或许，在他们看来，那一位挽救了山河的龙，它已不再是最初的“诡物”，而是有血肉的生灵，是他们心目中，替代了虚幻的，真正的龙。 阿德里安的父亲没有讲述太多，他们已经离开那个国家很久了，虽然依然在关注着他们的消息，但最具体的情况他们也已失去了沟通的渠道。他要讲的是自己的故事，是最开始的那位“吴”姓之人，来到此处的因由。 神龙在诞生以后，不知为何，没有与那些其它诡物一样，以人的悲喜哀乐为食。它盘旋在天上，观察了人们三周。也不知是因何而动，它忽然一甩尾，救下了一位差点被白骨之诡折磨致死的孩童。 孩童无知，为其形象所慑，并未道谢，而是晕了过去。但神龙也只是一笑，就去往了下一处的地方。 异化物的能力是有强有弱的，神龙便是其中的空前强大者，许多诡物在它的面前走不过一招。也是因此，它很快就解救完了一片地域，但再然后，它便碰到了对手。 那是一个喜食人脑的猿猴，它拥有大片的土地，将几城的人都当做畜牧来饲养，人混居其中，生儿育女，其实也不过是在为猴子诞下脑子。 在这次交战中，神龙第一次受伤了。它并非是无所不能的，纵使是“禁忌”，也还有其它同等级的存在，它如果要涤清一切，就代表着，它要与所有的同类为敌。 接下来是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次的战斗，那时的那片土地，不仅本身生满毒疮，也还有外者侵入其中，外来者中有人有诡，人自有人去对付，而诡，能够闯入他国，又有哪一个不是顶尖之物呢？ 但神龙都将它们打败了。依吴家的传家之书中所说，当时并不是没有其它想要拯救那个国家的力量，但没有哪一个，有神龙这般强大且尽力。它拉开了一切大幕，在它之后，才有青衣的维护者，组成了队伍，自发清扫起这片家国。 神龙的功绩是无法用一语道清的。而他们吴家，在那个时候，其实是只有一人的。他是为神龙所救，出于感激与崇拜，自愿跟随在其后，去为人们开拓出希望之所。但所有人都为神龙的强大迷了眼，没有人看到，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后，它的气息也渐渐衰弱了下来。 当局势变得越来越好，人们终要迎来新时代之前的某一天，神龙悄悄地离开了他们。在解决了最后一个难缠的敌人后，它开始往外飞，没有回头，像是早就预备好了要去往某个地方。 没有人发现它的异样，它的强大已经深入到了人的心底，在他们的眼中，龙是无敌的，有了它，他们必能够开拓出一片繁荣的乐土。只有吴家的祖先，出于担忧，悄悄地跟了上去。 龙起先没有发现他的跟随，它的速度并不快，但飞过的地方，都是些无有人烟的荒险之境，它避开了人群，一路上停歇了几次。吴家祖先心生疑惑，不由加快脚步。 就在龙要越过一座山头的时候，吴家祖先终于忍不住，呼喊出了神龙的名字。 神龙停了下来，它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追寻而来的人，不解问道：“你所为何来？” 吴家祖先微低下头，尊敬道：“为听从您的驱使而来。” 神龙道：“我并不需要帮手。” 吴家祖先道：“那便将我看作您的追随者吧，我只是想要为您的行程尽上小小的一份力。您无需理会我，只将我视作尘埃便好。” 神龙微怒：“人怎可被视作尘埃？更何况，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又怎么忽视得了你！” 吴家祖先沉默，但当神龙继续往前之时，他便又跟了上去，不论是行到哪里，他都没有要停歇与回归的意思。神龙不得不再度飞下，将之驱逐，如此往复了九次，神龙只能吐出自己离去的因由。 “你离开吧，”它凑近了吴家祖先，用硕大的眼瞳盯着他：“我此一去，是要去往外国的国度，渡过大海，去往新的土地。” 吴家祖先惊讶又不解：“是我等有哪里僭越了您吗？若您不悦，可以道出，我等必定会为自己的愚行负责，有罪者，当自罚其身。” “并无，”神龙有些黯然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身体在之前的一次战斗中就已经负了伤，到了现在，也终是坚持不住了。我想要寻找一片土地，是为了让自己安歇。出于我的位格，我希望能寻找到一片蛮荒的无人之所。” 吴家祖先又惊又怒，他痛惜道：“是我等无用，才使您劳费其身。您有大功于此国，当留在此处，待我等为您搜来灵花药草……” 神龙摇了摇头，它一派沉静道：“我知道自己的伤势，已是药石难救。我也知道你们，此地此国，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我留在这里，只会无谓地花费你们的积累。不如归去，寻一荒土，兵解此身，也不会累及他人……” 吴家祖先急到胸腔里像灌满了刀子，他赶忙上前一步，也不在意自己此举的唐突，他大声道：“您爱惜我等，我等自然是知晓的；您的恩德，于我于国而言，堪称重生再造也不为过。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着想，但我们更想要您为自己多想想。还请您留下，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愿意为了您，做出回报！” 但神龙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它道：“你们应该知道‘禁忌’死去时的影响，这片土地，已是不起更多磋磨了。” 吴家祖先更为焦躁起来，他忍不住口不择言道：“那您就忍心将我们陷于失恩负义之境？” 神龙没有再说话了，它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就再度飞起。它的动作比之前快了几分，方向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是没有改变决定。 吴家祖先头脑懵然，很快，当他意识自己说了什么话的时候，简直恨不得用随身的宝剑捅入自己的胸口。但思虑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罪业的惩处往后推去几分，因为他现在最要做的，就是追上没有再回头的神龙。 他咬着牙，日夜不停休，饿了就吃干粮，干粮吃完了就吃野草树叶；渴了就喝河水，灌上几瓶随身带着，完了就趴在地上舔泥水。他一直跟在神龙的后面，鞋被踩烂了，地上就留下血的脚印；衣衫被刮破了，皮肤上就留下了深深的伤口。他一直跟随到离了故土的国家，整个人比乞丐更脏臭，也没有要返头回转的意思。终于，在他情急之下，一跃进大海，想要依靠游泳追上去的时候，神龙终是回了头，将他抓了上来。 “何至于此？”它叹道。 吴家祖先都以为自己要被彻底淹死了，这峰回路转的一幕让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连连咳嗽了好几下，吐出口血水，沙哑着声音道：“自您将我救下后，我就在心里发誓，有朝一日，必定要为您做出所有我能做的事。更何况，”他话语一转道：“换做任何一人来，他们也会做到如我的这般程度。” 神龙没有赞同他的话，只是在思索了稍许后，终是道：“如果你一定要跟，那就一起过来吧。只是我希望，在我死去后，你可以尽快回到这个国家。毕竟，我知道，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土地，你的心中，是爱着她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阿德里安的父亲静静道来：“一直到生命结束，我们的那位先辈都没有回去到故土的国家。他就停留在这个异国他乡，利用自己的能力与才学，利用龙一部分的威慑，与另一人达成了一份约定。自此以后，银灯会顺势而起，并且，他以国外人的身份，掌握了其中一大部分的权力，而借此权力，他又搜罗来各种的神奇的治疗方面的异化物，硬生生地为神龙延续至今。” 第141章 第 141 章 阿德里安的父亲在讲完这个故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那个时候的阿德里安还很幼小，但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朦胧的意识,吴家祖先为之付出一生的，便是他之后要倾尽一切做到的。 他继续往前走。这段路有些长，周边都是金属的材质，上方是明亮的灯光。他手中托举着灯盏,灯芯中燃烧的,是一团稀薄的、淡银色的液体。这盏灯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作“引”。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他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那位大人会想要见到那个叫丽丝的女孩。他虽与爱丽丝交好，也知道她在之前成为了行动局的顾问，但从来没有将神龙与其联系起来过。 轻轻的脚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德里安不动声色地往后瞥了一眼，见到那位金发的女孩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她背负着双手,面上像是对这里没多少警戒,但阿德里安注意到了,趴在她肩上的那只小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每一个动作。 呵,他在心里轻笑了下。在最初见到这小女孩的时候,他是绝没想到,她会走到今日这种高度的。行动局拉拢她,银灯会将其标注为最高等级会员，就连神龙也嘱托他，将她带到它的面前。 “那个孩子,”他还记得，在他问出自己疑惑时，那位大人是这样回答他的：“她的灵魂……是特殊的。” 很意味深长又难解的话。 既然不明白，他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他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而现今最为迫切的，便是将之前的实验延续下去，坏血的研究已经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如果能突破…… 他微低下头，掩住眸中复杂的情绪。 而至于其他，不论是那些心有叵测的，还是独身观望的，亦或者是打着自己小算盘的，都会在之后得到对应的回报。 他们终于来到了最终的门前。这扇门是全由青铜制成的，高有近百米，宽数十米，在地下，是一个很壮观且不可思议的场景。门上刻有古拙的纹路，一眼见去，仿佛是神话古籍中描绘出的仙宫之户，外侧有两只威武的石狮，看到它们过来，用怒瞪的眼睛扫视了他们一遍。 “这扇门是没有主体的，”在来到了目的地后，阿德里安的态度变得恭敬了很多，他的一举一动，都收敛了在外的自如，他举着灯，一只手按在铜门的一边，低声道：“联邦中有十七座这样的门，海外也有三座。但不论是哪一座，通往的，都只会有一个地点。” 他倾下身去，将右眼置于绽放的花纹前。爱丽丝有些无语，这种神秘的审查方式，在里面竟还加入了现代化的识别构造，异化加科技，属实是让他们玩明白了。 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阵云雾蒸腾的烟气从里面翻滚着涌出，爱丽丝站在外面，想要看清内里的情况，但不知为何，她见到的只有无尽的烟雾。 但她能清晰感受到，有两束目光，正从里面投注在自己身上。 小熊从肩上落到了怀里，它抓住了她的手臂，死死地瞧着前方。 阿德里安在一边躬着身体，他眉目敛下，神色恭顺，爱丽丝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丝毫启示。 不过没关系，爱丽丝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这位银灯会潜藏的底蕴对她动手，她也不是没有逃走的机会。她能够感受到它的强大，可，还没达到无法反抗的程度。 将转身就走的念头稍稍按下，阿德里安是给过她帮助的，与她相处得也算良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无条件地信任他，并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境。而正当她还在思考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声音苍老又温和，蕴藏了威严又奇异的能令人放下心防，它道：“还请进来吧，远来的客人啊！” 爱丽丝想了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周围的环境就立时发生了变化。身后的门扉像是迅速远离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身侧是一个银色的湖泊，那在外面千金难求的“银之血”，在这里，好似再寻常不过了。 她小心地没有触碰它，而紧接着，吸引住她视线的，是一丛丛奇异的植株，它们的叶片柔美地垂下，每一片都是黄金的色泽，有玉一样的花瓣绽于其上，每一朵都匀称优雅，像是清隽的秀美佳人。它们随意地散开着，簇拥着正中的方位。 雾气缭绕其中，爱丽丝发觉，此地的局势殊为奇特，像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引导着什么，她细细观察，果见四方之处，有四只相风的铜乌在观测着周边，它们各自踩在节点上，形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布局，将一切的神异封锁其中。 待她还要再看，忽的，周身的云雾倏然散开，从上往下，有一道身影垂降而下，爱丽丝受此一惊，不由得往后退出几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尤为奇异的存在。它双目铜铃般大，其中威怒而有神，头上有双角，如鹿亦如枝，它曲颈而下，鬓落双须，垂目望向爱丽丝时，身躯上的鳞甲片片闪耀，犹如披了一层金光。 它的身躯极为庞大，如蛇一般盘旋在一起，现在在观望着她的，只是它的上半身体，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令爱丽丝抬头仰望。 “你是……”爱丽丝忍不住万般惊奇：“龙？” 金色的龙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般难以接近。它靠近过来，那之前遮蔽住此地的烟雾也就自主退去了，爱丽丝这才发现，那遍地的金玉植株，不像是特意栽种在这里的，反倒像是因为有神龙在此，而自己生长出的。 龙的话中像是带着笑意：“你没有将我误认成异国的怪物，这很好，很好。” 它的言语中总是颇多含义，一般的人，大约是无法理解它的。 神龙是强大的，它的形态完好，精神也貌似充足。但爱丽丝没有忽略她的感受，她敏锐地察知到了它的虚弱，这也是她在门前，没有感应到危险的一部分原因。 那一旁极为充盈的银色湖泊，与它之间，似是有一条怎么也切不断的联络。 爱丽丝深吸了口气，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道：“我知道你，东方的龙，华国中有很多你的传说，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出现在异国是吗？”神龙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心。 “是的，”爱丽丝道：“我有想过银灯会的底蕴是什么，但从来没料到，会是您这样的存在。” 她的态度很恭敬，语气也有些复杂。这其中固然有尊重强者的意思，但，也未必没有其它因由。 龙轻声道：“这是与很多年前的事有关……” 它将华国几百年前的事情简单地叙说了一遍。这之间，爱丽丝一直都是在安静地聆听。在她穿越来之前，她所在的国家也是经历过灾难后重生的，似乎不论在哪个世界，那个血脉的民族，都是要经过浴血的奋战，才能迎来他们想要的生活。 “我其实是想要找到一块无人的土地，来静候我的终末的。”龙说：“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和追随者吴，遇到了一个人。” 爱丽丝知道，这里，恐怕就是一切的转折点了。 “他邀请我留下，并为此起草了一份契书，”神龙的神情有些赞赏，语气也颇为感慨：“他是当时此地的人杰，是诸多有为者的先驱，在那个还没有定下规则的时代，是他率领着众人，与异化之物作抵抗。也是因为他，此处还在饱受苦难的人们，才重新迎来安定之机。” 神龙没有再说更多，因为那时的事，过去太久，与今日之事关联不大。它只是为了向爱丽丝介绍自己，并满足她充盈在心中的好奇罢了。 爱丽丝听完，猜测那个人有可能便是银灯会的创始之人，但她也没有过多关注，因为相比较于真知会与行动局，银灯会好似没什么重量级人物。 目视着这位对她态度友好的龙，爱丽丝不解问道：“那么，您让阿德里安带我来见您，是有什么事想要我去做的吗？” 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位神龙应当是位“禁忌”，即便虚弱，也没有从“禁忌”的位置上掉落下来，与某位雨林的怪物是完全不同规格的存在……爱丽丝心中暗暗吃惊，她揣测了一下，竟一时不能揣摩到它的巅峰之境。 没想到，银灯会会有这么一张手牌。 神龙凝望了她好一会，直到爱丽丝生出了忐忑，它才悠悠道：“是的，我确实是有事想要请你去做。” 不待爱丽丝发问，它便道：“如果我没看错，那个时常来到阿德里安身边，名为‘杰斐特’的人类，他便是你眷顾之人？” 爱丽丝的思绪飞快，她瞬间就抓住了神龙话中隐藏的含义，她脱口而出道：“你是想要我去救人！” 神龙似乎是笑了下，它温声道：“不错，我是想要你去救一个人。” 说起杰斐特，爱丽丝认为能被神龙看在眼中的，除开他本身的能力外，与她有所关联的，大概就只有“女王冠冕”给他送上的加持了。 但，与其说是要去救人，爱丽丝观察了下神龙，目光一凝，还是说了出来，她道：“我觉得，相比较于您要我去救的人，您本身，才是需要救治的一员吧？” 神龙回望了过来。半晌，它终是道：“太迟了。” 第142章 第 142 章 “太迟了。”神龙的语声中没有蕴含着不甘与怨怼,它就像是一位看透了世事的老人，平静而包容地看着后世者为它所做的一切，它会接纳下孩子们的所有，并在最后为他们收好尾巴。 它轻声道：“我已经看到了最后的光辉。” 它微微俯下身来,似是有些疲倦：“如果可以,其实我是想亲自护佑他们的。但是,越到后面，我的情况就越加糟糕……那个孩子,他并不比他的先祖差，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要更优秀一些。只是,他身处的时间门不对，我已经，再无力给予他庇护了。” 说到后面,它终是表露出了点遗憾，但这,也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是为了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人,“他太过执着,对自己做了很不好的事，”神龙道：“待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我的力量散失得太严重,没办法将他拉回来。” 所以才想要求助一位素不相识的人。 爱丽丝不知道如何去说，她用冠冕救过个人，分别是杰斐特、莉迪亚与在真实幻境中的朱庇斯，虽然她从来没说过，但拯救者与被救者之间门,是有着一层剪不断关联的。她既然可以救他们，同样也就能“杀”死他们，只要她放弃掉冠冕对他们的维护。 她将这一点告知了神龙。 神龙轻轻笑了起来，哪怕是临近终末，它的目中也仿佛依旧有火炬在燃烧，它温和地注视着她：“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将这些说出来，就更是应证了我的看法。有人去管束他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要劳累你了。” 将一个成年人托付给一个小女孩，这怎么看都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但爱丽丝就是有着这样一种魔力，她总是能让人对她很放心，并下意识地想相信她。 神龙将一样东西送到了爱丽丝面前。 门外，阿德里安正举着灯盏安静地等待着，灯芯在银色的流液中缓慢燃烧。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双目一时有些出神。 忽然，他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将目光转向了始终被烟雾遮蔽住的门内。 一道高昂的声线落入到了无数人的耳中，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不由将视线一齐投往了某个方向，他们面面相觑，神情是一致的疑惑。 “你听到了什么吗？”有人问。 “好像是吼叫的声音。”有人不确定道。 地面开始震动，仿若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不多时，一道明亮的金光倏然迸发而出，它通天彻地，在城市的中心形成了一道灿烂的光柱，在那其中，人们看到了有一条璀璨神圣的长形的神兽飞空而去，它形态威武，即使是非人的姿态，人们第一眼望去，心中升起的也不是恐慌与畏惧，而是惊诧与震撼。 无数的碎石摔落下来，完全失了仪态的阿德里安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他跑入到青铜门内，愣愣地看着神龙破空而去后留下的空洞，忽的，他跪倒在地上，痛苦大吼道：“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明明就快要成功了，只要再等一会……” 爱丽丝走到他的身边，看着这个状若疯狂的男人，她叹息一声道：“它知道。” 阿德里安蓦地转过头来，盯视着她。 不理会其中的质询之意，爱丽丝自顾自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认为它不知道呢？你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为它寻找一条出路，这是它绝不希望见到的。” 阿德里安面目扭曲了一瞬，可很快，这个男人就流出了眼泪，他身上的衣物变得灰扑扑的，原本柔顺的长发更是一团糟，他哽咽着说道：“我没有办法……怎么也做不到……那么多的异化物都没有用……从前的方法也没有用了……” 他哀泣出声，捶着地面，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掌流出了血。 “啊，爸爸，”被这一幕给震慑住的城市中，有一位小胖孩拉了拉身边男人的衣袖，他咬着手指道：“那就是怪兽吗？它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有反应过来的人大声道：“这是什么东西？是蛇吗？它要做什么？政府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保护我们！” 有一群穿着黑袍的人站在无人能感知的角落里，与周边人的反应截然不同，他们静静地看着神龙升天，什么动作也没有。 半晌，只听其中有一人似有若无地感叹了一声：“终于……要走了。” 前方有一人立时回首道：“噤声！” “还没到时候，”他冷漠呵斥道：“最后的一点时间门，谁也别出乱子！” 再没人敢说话，这里恢复了死静。 神龙的离开引发了极大的异样，就像它所担心的那样，过于强大者，在逝去的时候会给周边带来很大的影响。这一点，尤指“禁忌”之极者。而“禁忌”之下，若是被消灭，其影响会被无限减轻，甚至趋之于无，这无疑给现世留下了很大的缓解空间门。 天空中团聚起雷电。青白色的闪雷一道又一道地劈来，很快就密织成了一张网，光明隐去，天地昏暗，混沌间门，人们好似看到有一道身影游曳在雷光之中，将全数的轰雷承接而下。 沉重的压力自天空之上降下，人们只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他们目视着上空，觉着今日之所见，拓宽了他们的认知，这世上是真的有能撼动天地之威的神兽的！有略懂华国文化的人磕磕绊绊地与身边人大声道：“这是、是、龙，是和我们不一样的龙！” 阿德里安目视着苍穹，过了许久，他才哑声道：“其实我也知道。明明是‘禁忌’，却愿意为了在它眼中只是尘土的人付出，大人是龙，也不是龙。” “我愿意守护在它身边，”他喃喃自语道：“并非全然是为了家族传承。我身上虽有华国的血脉，但一直生长在联邦国中，老一辈们带来的观念，与我而言，绝非铁律。” “我只是在想，”他仰望着头，风从上方吹来，将他的银发吹得四散，他极轻声道：“一位‘禁忌’，是出自何由，做下了要保护与它完全无关人类的决定呢？” 自那以后，它即便不是龙，也是龙了。虚幻的散开，真实的落入人们心中。它就是真真切切的，华国的龙。 爱丽丝感觉到了，神龙是想要继续往上飞，要将自己引发的危险带到更远的地方去。她察觉到城市上方撑起了一道屏障，将雷与电隔开，保护了下方的无辜之人，她手中握着神龙最后赠予她的一件东西，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也没去想这屏障是来自哪里。 可惜了，若是当初那个国家拥有现在的实力该多好。 云层之上又传来一道啸声，像是最后的告别，也像是临行的嘱托。阿德里安的心倏然就沉寂下来，他怔怔地看着上空，像是个遗失了归途的孩子。 良久，天空中才透露出一丝的光线，沉重的压力远去，人们伸出手，像是能从中接收到一点金色的光点。那道受到了鸣雷轰炸的屏障也退了下去，一些静静蛰伏起来的人，终是等到了他们想要的时机。 黑袍的人先是躬了一身，然后，才在领导者的率领下，迅速行动了起来。 他们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闯入到了银灯会的地上据点，那间门名为“佩图尔”的酒吧当中。 酒吧吧台后的年轻的工作人员刚想要询问，为首者就打了个响指，工作者顿时双眼迷蒙成一片，站在原地，被僵化了般动也不动。 其他的在酒吧中饮酒的猎金人就更是遭了殃，有脾气暴躁的想要上前询问，同样落得个失去意识的下场。有警戒的想要悄悄退走，却第一时间门就被黑袍人察觉到了，一位手托着红色不断旋转光球的黑袍人看过来，他心念一动，光球发出红色光线，逃走的人立时就软倒了下去。 “速度要快！”领头的人呵斥道：“银之血的效用要重新挥发出来了，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找到阿德里安，那位已经离开了，再没有人庇护他们，他们在会中的权势，也是到了该交还的时候了！” 他们似是规划了很久，所有的行动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每一人对于这里的情况都很熟悉，应是早就得到了地图。他们闯入到内间门的隔门后，向着下面的通道而来。 阿德里安已经重新站起来了，他此时的面貌有些特殊，双瞳转为纯银，像是两颗在不断旋转着的剔透银珠，长发拉直到了股间门的位置，头上长出了两道似鹿的角，手臂、脖颈和一部分的面庞上，冒出了层层鳞片，尾部更是探出了一条矫健的尾巴。他已经不像是个单纯的人了，而像是半人半龙。 “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呢！”他唇边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伸出手，露出锋锐的爪子，“也难为他们了，”他道：“居然还能等到这个时候，看来，他们是真的很忌惮大人啊。” 他飞快地闪现了出去，几乎是下一瞬，外面便传来厮杀的声音。爱丽丝站在原地没有动，失去了雾气的遮掩，她才发现，这处房间门竟全然是由黄金建成的，还有一些黄色的符纸贴在墙壁上，四周一片凌乱，之前流动的阵势也消弭不见。她收回了心神，等候了一会，终于等到了无形之兽的归来，一件物 第143章 第 143 章 神龙逝去的影响, 是在片刻后才彻底爆发出来的。尽管绝大多数的后果都被它带往了天空，可剩下的, 仍有一部分落到了那道屏障上。 有人往网络上发上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有无数的滚雷落到城市的上方，它们旋转碰撞着带起火花, 造就了一副格外壮美且神异的景观。人们在下方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爆炸般的惊呼声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出, 这种梦幻神话般的场景, 几乎让人忘记自己是在现实中。 行动局的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此处的异样，屏障是在很早以前就预设下来的, 只有等到城市受到了极大威胁，才会被授权紧急开启。因为局长还在“直播”中的关系，此次的事件，是由玛佩尔全权负责的。 “华国向我们发来最高等级通讯”有人向她汇报来消息“他们要求我们就今日之事给出解释” 玛佩尔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卫星给她传达回来的影像, 头也不回道“将十三号的档案发送过去。” “城市中发现高能量异化反应, ”踩着高跟鞋的年轻助手面带紧张道“预估有临近禁忌等级的存在正在彼此接近。” “别管他们, ”玛佩尔神色肃然“那是银灯会的内部争斗。联邦中的两大家族已经通过政府给予了我们通报，我们只需维护好外界的秩序即可。” “真的不需要做些什么吗”一边的格林有些不解“往日的时候，我们因为银灯会受到过不知道多少的掣肘, 那些幕后的资本家们, 更是因此获得了不少的利益。现今他们的仰仗已去，不正好是整顿他们的机会吗” 玛佩尔推了推眼镜道“神龙的事，局长与我早知。他曾经对我说过，就算是处在虚弱期，这位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它曾在早期给予了我们很多帮助。现在即便逝去, 也应当对其留有尊重。” 格林有些不明白，对神龙尊重，和放任剩下的人搅起动乱有什么关联。 玛佩尔微一低头，面上的眼镜反射出光“神龙即将逝去，这件事我们知道，他们自己就更是早已知晓。你认为，得知底蕴就要没了，那群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干出来的人，会不事先做些什么吗” 格林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说，我们可以先看看，待看清楚他们的底牌，再” “再根据情况，选择对待他们的方式。”玛佩尔十分熟练道。 观望者们选择了按兵不动，行动者们也终是在下面的通道中狭路相逢。龙化的阿德里安与之前相比，多上了不少的恣意狂野。他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犹如一道闪电，眨眼间就落到了那群意图不明的黑袍人中。 “敌袭”为首的人反应速度最快，他几乎是在瞬间就举起了一个短杖样式的东西，一层薄纱的幕出现在他们的顶上，为他们抵挡住了阿德里安的一击。 “哈”一头长银发飘散，金褐色的尾巴在后方用力甩出，阿德里安站在破碎的通道上方，他舔了舔锋利的爪子，满是危险意味地笑道“还真是准备充足呢你们想这一天，大概是想了很久吧” 领先者的声音有些老迈，他一手拿着短杖，一手掀开黑袍，露出张布满风霜的脸，他看着阿德里安，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小心他的情况很不对劲。应该是之前的实验起作用了” 阿德里安哑声道“是啊，实验我一开始的实验，根本就不是为了对付你们这群蛀虫的” 他再次行动起来，抛弃了原本模样的他，攻击的速度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袍人中一个穿戴上金属手套的人痛呼一声，栽倒在地，其身边的人也散落跌开，他们惶恐地看向中心，根本没想到，自己这群人，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老者瞳孔一缩，他大声道“这不对他的攻击力度，已经快要触及禁忌了” 或许我应该更激进一些，什么也不保留的话，会更有可能到达那个境界阿德里安有些模糊地想。 谁都知道，那是一个坎，拦住了不知道多少的人。而迈过去了，就是另一层境地了。 他对这群人没有丝毫留情。他们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老者咬牙，看着一个个被打倒的同伴，他双眸一沉，大声道“大人，还请处置了他” 一道迅捷的剑光闪过，阿德里安手中的爪子首次被阻住，他愣了一愣，一个翻身，看向场中唯一还在站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手中提着一柄剑，是那种昔日贵族常佩在身上的细长的剑，他的手被一层层的绷带包裹着，没有露出一丝皮肤。阿德里安审视了他一会，不由地皱起了眉“没有心跳这家伙不是人类” 静立的人慢慢地往前走出几步。极度危险的预感冲上阿德里安的脑海，他下意识地一转身，与神秘的黑袍人交锋而过，短暂的瞬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是尸骸”感到手臂上的鳞片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瞪大了眼“这家伙，是诡物” “这个人生前绝不是普通人”阿德里安在心中暗暗猜想，普通人大概率是没办法在死后成为诡物的，而这诡物的实力，说是下一瞬就要步入禁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这样，丹德里奇大人”为首的老人兴奋到满面通红，他嘶吼道“将这个叛逆者杀死为了维护我等纯正的荣耀” 一道炸雷在阿德里安的心中响起，他慢慢地看向了那位老人，心中生出的，是荒诞不经的悚然之感，他发出声音道“你在说他是谁” 老人先是一惊，他躲闪了下双眼，可很快，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支撑，他重新站了起来，挺起胸膛，无比郑重道“是的，你没有听错。现在的这位大人，正是两百七十年前我等的开国之领袖，联邦之父，乔恩丹德里奇大人” 而此时，之前被阿德里安划破的黑袍人的兜帽也从头上脱落下来，露出了一个干瘪的、枯黄的头骨，它双眼的位置空洞洞的，脑袋上戴着一顶枯草样式的冠。 阿德里安知道，这是著名的“围草成冠”的传说。因为开辟出了一个新的国家，有手下的人向当时的领袖提议，说要为其打造出一顶王者的冠冕，而那位统帅者却是沉默着走到了一边，从那个时期里生长得十分茂盛的草丛中拉起一根草枝。 而后，他才笑着对在场的所有人说“我要建造的，可不是一个旧的领主的国度啊。”他将那根草枝围成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如果真的要彰显自己的特殊，就用这顶野草的帽子来表达好了。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可以给在座的都做上一顶。” “因为我要建造的是一个新的联邦的国度，所以，国家的领袖者，不当再用过去的东西来表现自己的高贵，”他轻描淡写道“应是用自己实质的功绩。” 这便是当初那位伟大之人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事。 阿德里安垂着头，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大声“你们，你们还真是敢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德里安兴味道“那位在临死之前，为了预防自己异化，可是留下过遗嘱，要将自己的尸体彻底火化他能想到吗两百多年后，自己居然还可以从坑里重新蹦出来你们这些人啊哈哈哈哈哈” 老人脸色铁青，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稳，他极为自然道“为了守护联邦的安稳，丹德里奇大人的意志应当是与我们等同的” “哈哈哈哈”阿德里安依旧是在笑“有道理有道理你们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够了”老人愤怒呵斥“丹德里奇大人，此人乃是国之叛逆，为了我等的安危，还请您给予他天罚” 戴着草冠的尸骸往着阿德里安的那边走去。就在它要发出自己新的一击的时候，轻轻的、奇异的吟唱般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奇妙的、水纹一样的波动从他们身上掠过，“滴答、滴答、滴答，”有节奏的秒表转动的声响叩击着他们的耳膜，诸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后方的半空中望去，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有一个巨大的时钟样式的圆盘浮现在空中。 圆盘呈古朽的金铜之色，它一共有三层，最外围的刻度占据了整个的盘面，而在内里，又有两个稍小一点的圆嵌刻其中。三枚剑形的指针正以中心为原点飞速地转动着，其尖端燃有纯洁的白火。圆盘漂浮在半空，显出一种神秘、机械又精致的美感，恍似是从时光深处走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这是什么”黑袍的老人喃喃道。 阿德里安也屏住了呼吸，双目有些失神，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在那圆盘之前，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于其上。那是他曾经带来的、被神龙指名要召见的女孩，他曾以为，神龙只是有些事要嘱托于她。 可是现在阿德里安注视那个迷幻般的圆盘，心中不由得升起股热度，这热度像野火一样灼烧起他的心脏。“时间”他不自觉吐出声音道。,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144章 第 144 章 爱丽丝拿着无形之兽为她带回来的东西,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描绘的金色的雾一般的气团，其中有闪耀的星子一样的流光在环绕飞舞，它好似存在于这世上,又好似即将隐没于虚无。 当她触碰到它的时候,有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视觉被无限拉高，她的心变得澄澈空明，她看到了有无数人在大地上生存,他们历经过诸多磨难,但还是会为自己的小小幸福露出笑容,而现在，他们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起抬头向她望来—— 【图腾之心（龙·限定华族）】 【所谓文明,薪火相传,传承往复,历万世而不移也。】 这是金手指为其传回来的信息，介绍极为简单,但爱丽丝仍是被狠狠震惊到了，因为这是一件品质达到了深红的极为特殊的物品。她手指颤动了下,只感觉手中之物沉重万分。 她曾为了收集红色材料而多次与敌交手，为了确保自己能够踏入“禁忌”,都不敢用淡红的材料去赌一赌。可现在,这样一件深红品质的物品就这样躺在自己手上,她头脑晕眩了一下，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办？都有点舍不得放入合成格中了。爱丽丝看了一下周围，见到没有人在自己身边，稍微放松了一下。想起了神龙,她狠了狠心，将这好似即将要消隐而去的金色雾团放入进格子内。 闭着眼睛，爱丽丝又将两件物品投入其中。其中一样，是经历过真知会首领“迷雾”提升的“审判之火”，是她从爱德华身上抓出的，她获得的第二件红色遗物；而第一件……她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玩具般的红色闹钟。 【滴答滴，轰隆隆，是哪里又出问题了吗？哎呀呀，还不快去修补。高山啊，海洋啊，为何如此不知休，大地啊，风雨啊，又要来造访啦，哎呀呀，你看，小人儿们都逃走了！】 这是爱丽丝当初从行动局中得来的红色遗物，作为代价，她偏移了自己的立场，成为了行动局中的一位顾问。虽然说这一职位自由到不可思议，但真要计较起来，也算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了。 并且，她之所以能得到它，也当是与其效用有关。即便品质很高，行动局中的专业人员给它的评测也是“特危”，但尴尬的是，他们无法使用它。 就像是死机了一般，它躺在行动局的密库中已经有十年了。不能用的东西，就算价值再高，发挥不出来，难免也会减轻重视度。有人猜测，它很可能是需要特定的人来使用，又或者，是在等一个特殊的时机，但无论如何，无法使用就是无法使用。 不过没关系，爱丽丝不需要启用它。 将三件物品都放入格子里后，爱丽丝握紧了双手，作祈祷状——一定要出自己想要的物品啊！ 她睁开眼，将手掌往上一拍！ 金铜色的光芒绽放出来。 黑铁的剑的指针飞速转动起来，神秘的刻度分为了三层，每一层中，都各有三枚的剑形指针，而每一道刻度的标注，都仿佛蕴含了无限的不同意味，爱丽丝伸出手，她的衣衫和长发都在突显的精密的圆盘前被吹得飞起，她心念一动，“铛！”不知何来的悠悠鸣声奏乐而起。 指针倏然而停。 【时间圆盘】 品质：红 技能：时间的帷幕（时光下隐藏的秘密，唯有你知晓）、长河（它对你而言，不再是神秘的。他人不能踏入的，你可以随意立足其上）、拨回（谁说过去不可挽回？这一点对你是不成立的）、窥测未来（你可以投放一道幻影去未来，但小心，若是要改变什么，很可能会带来其他的影响。如何去做，取决于你自己，过去也一样如是）、避因果（一切想要改变你时光的，都将会为你感知）、静止（只要你想，子弹就攻击不到你）、加持（速度在你面前失去了意义，你也可以将其施加于他人，获你祝福者，在战斗之时，永远快人一步）、遨游（你可以选择抛弃现世中的一切，成为游走在时光中的不可知者。尽管时光永恒动荡不休，但有了女王冠冕的你，很难迷失方向） 寄语：世界是宽度，时间是长度。执掌了时光的你，已经快要立于不败之地了。 爱丽丝被这密密麻麻的技能表给震住了。这是金手指首次给出的八条技能，尽管有女王冠冕珠玉在前，爱丽丝也知晓了，遗物的能力，并非是简单的技能可以完全笼括的，但这仍然能说明时间圆盘的强力。 而有了它，爱丽丝也可以做到之前想要做到的事了。 她眸光一凝，悄然心动。 停止下来的指针一顿，紧接着，各自九枚的指针都一齐向着反方向转动，最小的圆盘中更是转得飞快，只留下了疾速的残影。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爱丽丝站在圆盘前，她的身影，清晰到不可思议。 世界的各地传来不明的目光，或惊诧、或愕然、或满意、或深沉，但没有一位，能够将爱丽丝忽略过去。今朝一幕，向他们展示了，这世界中最顶端的位置中，又加入了一位新的参与者，而她的能力，居然会是“时间”！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也能有人为之涉足吗？ 其他人心中所想，爱丽丝自是不知，就算知道了，她也并不在意。她只感到自己像是进入到了一团混沌莫名的时空中，这里上下四方俱都是空无，只有一条长长的金色的河流出现在她面前，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她心中升出了明悟：这是“时”的河流，也不是“时”的河流。 因为“时”本是无形的，只是为了让她能够真切的观测到，才选取了最接近它的方式，展现在她面前。而现在，她只要—— 爱丽丝看向了河流上方的位置。 就在那里！她看到了！ 阿德里安再也顾不得面前的敌人了，哪怕他是所谓的联邦之国的开辟者，哪怕他曾贤明如此，却遭到了后人的亵渎与背叛，他只是痴痴地看向爱丽丝与圆盘的位置，胸腔中跳动的，是过去那颗死去的心。 他的眼前一阵恍惚。 他自是看不到爱丽丝拨动时光的，他还没有到达“禁忌”，哪怕只差最后一步，差了点就是差了点。他只感到强烈的不适，眼前的事物好似变得有些陌生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觉着面前的景象与之前有了参差之别。 可这些都只是他的错觉！他只在意那个圆盘！只在意所谓的“时间”！他看到了，爱丽丝将一只手伸往了一个他看不见的空洞中。 目之所见尽是狂暴的雷电，爱丽丝飞速地在虚空中扫视。她之前是想要将全世界的时间一起回退的，但后来她发现，那样她依旧无法将神龙从兵解中救出。尝试了一番过后，她决定，只单单将神龙的时光往后推，这样一来，她不仅节省了更多的精力，造成的影响小了很多，双方间彼此不同的时间点也更适合她将某物捞出…… 但这在阿德里安的眼中只显出了最后一步，因为其它的，他根本看不到。这便是时间的难测与神秘。 停止了最外围指针的转动，只留下最内侧时间的回转，爱丽丝慢慢地，从“过去”的那场雷暴中，取出了一个椭圆形的物体。 既然已经垂死，那就重新回到“新生”吧！ 这也是爱丽丝初次使用时间圆盘，因为还没有把握好，所以只能选出个能量最小、且带来影响最少的一条支线。她这相当于是回到过去，又单独将神龙的时间调拨回去，再带着“它”一起回来。如此一来，没有更改过去那一系列的事迹，这无疑使她轻松了太多。 看着手里那个比她身高还要高的一颗蛋，蛋上是金红色的岩石与流浆的纹路，蛋中还有温热的温度传来，爱丽丝偏了偏头，想了下，决定先将它放到斯维尔小镇中去。 她最后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了阿德里安那狂喜加迫切的眼神，她微微示意了下，然后一步跨出，离开了此地。 阿德里安差点就呼喊出声了。但很快，他便明白，现在还不是去见大人的时间。他重新收回眼神，见到了之前的敌人同样被震慑在原地。 他的心情与之前截然不同了。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眼中的喜悦与蔑视几乎就要凝成实质，他张了张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咽喉干涩到犹如含了沙子，但他不在乎，他笑着道：“那么，就让我先将你们清扫一遍吧。” “大人的回归，可容不得你们这些垃圾们继续呆在这里，”好似重新找回了他的是我的失职了。” 他抬起爪子，纯银的眼中闪耀出光线，看向那位显出了骷髅形体的“开国者”，他道：“就让我们开始第二局吧！” 通道中的交战又一次开始了。而在这之前，尽管爱丽丝引起的动静没有神龙的那一次大，但她所带来的影响却比那一次要深远。因为神龙的消息可以被“封锁”，可爱丽丝的存在，却是谁也无法忽视的。尤其是那几位仅有的处在世界顶端的“禁忌”者。 因为他们每一位都意识到了，这世上又多了一位可以与他们等同的人。 新的变革即将到来。 第145章 第 145 章 爱丽丝回到了斯维尔小镇中。镇子比起之前,要热闹了几分。不仅有无形之兽的下位体们在维护安宁，也还有被酒馆接引来的逝去的英灵，在这里重新找到了回到世间的机会。 她来到了没停留过多久的镇长办公处,在这里,她可以看到后院中生长的愿望果树，还有一直在培育它的格兰特。他正在与一位女子交谈,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他回望过来,而后,他摘下帽子,行了个绅士礼。 那女子面容姣好，她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衬衣,短发梳至耳后,戴着一顶遮阳帽,见到爱丽丝的身影，优雅地行了一礼。她的面上始终带着笑，给人的感觉极为舒适,就像是一朵美丽的向阳之花。 格兰特很快就回到了办公处。完成了故友遗愿的他,现在每一天都过得非常轻松且快乐。他在刚见到爱丽丝时,就想要为其介绍愿望果树的近况,和镇中近期的一些变化,但还没等他出声,就为爱丽丝身边庞大的蛋给惊住了。 “这是？”没有卸下农夫的装束,这位过去最顶级的飞行员十分惊愕。 “是龙蛋。”爱丽丝也没有隐瞒他,很认真地说道。 格兰特双目失神：“龙、龙蛋？” “不错，”爱丽丝点头道：“就是龙。但和你们认知中的龙有些不一样，是东方的神龙。” “啊……”格兰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头脑一片浆糊。不管是哪方的，他恐怕都没那么容易接受。 “还需要你先照看一会了，”爱丽丝道：“不过应该也不要多久。嗯，你知道杰斐特去哪了吗？”爱丽丝皱起了眉。 “杰斐特先生？”格兰特依旧没反应过来，他喃喃道：“他好像听说了什么事，说是谁没功夫搭理他，就又出了小镇。” 爱丽丝如今已经不奇怪了，杰斐特真要继续乖乖待在这里，那才是一件难得的事。她将目光看向窗外：“茉莉小姐最近还好吗？” 格兰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龙蛋上移开，他笑着道：“茉莉女士近期的情绪平稳了下来，在镇子里走了几遭，也和我们都认识了。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友善的女性，只是不幸，遇到了那样的事……” 爱丽丝目中露出思索，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将龙蛋交托给格兰特后，她没有再多问镇中的事，就决定回到“佩图尔”酒吧中去。因为，救下神龙，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和对“图腾之心”的回报，而看顾阿德里安，便是对神龙嘱托的应诺。 为了让爱丽丝答应拯救阿德里安，神龙将一件物品赠予了爱丽丝。 那是一件淡红品质的材料。 【自古长生如毒，凡帝王将相者，有谁能逃此毒？吾愿以千秋之业，换得一纸良方，惟愿仙人垂怜，令我得偿所愿，成功获长生不老之药。】 金手指是这样给出信息的。爱丽丝握在手中的，也是一颗圆坨坨的珠子，神龙告知她这是一颗丹药，但她却觉着，这更像是一颗金属珠。 “不要服用它，”神龙这样告诫她：“这对你的身体无益。” 它有一种神奇的功效，能让人进入一种幻境，在其中，你会感到，你的境界都会有所升益。可这样的事不要多做，因为很可能会产生依赖性。而这样一件好坏参半的事物，便是爱丽丝从神龙那里得来的。 因为她只要物品的等级，至于其功效与要求，她一概不看。 得了报酬，自然要履行约定。爱丽丝回到了一片狼藉的酒吧的地下，在这里，神龙已然离去，破碎的墙壁滚落下来，露出了其金灿灿的黄金的内里。 爱丽丝没有为这些财富所吸引。她脚步轻快地往外面走去。那边的战斗已经沉寂了下去，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她没有听见交锋的碰撞声，连人说话的声音也无，她有些好奇，莫不是自己来的晚了，阿德里安已经支撑不住了？别呀！她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啊。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他败了，她也可以将他从片刻前的时光中拉出。爱丽丝这样想着，也就没有多么焦急了。 她一路来到他们战斗的地方。几位黑衣人躺倒在地上，无有声息，显然是已经死去了。爱丽丝见到无形之兽从他们身边转了几圈，像是拿起了什么东西。 她没过多关注。她到来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只有被撞破和拖拽的痕迹，只略微一观，就知道这里方才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交战的场所发生了转移。 爱丽丝思索了下，就继续追着痕迹寻了下去。 她来到不远的地方，距离酒吧也就差了数百米。这是一个小的公园广场，没有其他的普通人，但多了几个新的特别的人。他们穿着红色的制式的服装，腰上缠着冰冷的铁的链子，链子的另一头，紧紧缠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个骷髅的身影正站在一边，他手中持着剑，没有任何动作。 看样子爱丽丝过来的正是时候。 “……居然勾结国外的势力，”被束缚住的阿德里安怒吼道，他一手抓住一条铁链，一个用力，差点将对面的红衣人扯了回来，他露出狰狞的笑：“如果我没看错，这群人，是元老院的人吧？” 为首的一个红衣人神情冷漠，他与其他人不同，腰间悬着一柄黑色的剑，他冷声道：“奉元老院第三长老之命，将异血者带回渊狱。” 他偏过头，对着黑袍的老者说：“按照我们的约定，这个人，将会是我们渊狱的囚徒。这一点，你们应该还是认可的吧？” “这当然，”黑袍的老者有些狼狈，他的面上被留下了深深的血痕，看向阿德里安的目中也透出无比的恨意，他道：“你们尽管将他带走。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之后的事，我们绝不会再过问。” 爱丽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银灯会后面的人，不仅将自己开国者的尸骸给挖了出来，还联通了异国的人，就是为了铲除自己的“敌人”。阿德里安不是没有自己的帮手，在这里，她也见到了不属于黑与红两方势力的人，但他们大都是死去了。论谁能成功？当属于更不要脸的一方。 阿德里安低估了他们的没底线。有时候，疯狂者，才能获得更多。 “哈哈哈哈！”阿德里安仰头大笑起来：“你们可真是干得出来啊！我都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办法！是我小看你们了，是我的错！”他低下头，一双银色的眼中，满是森然的寒意。大笑与阴冷，转换只在一瞬间，他低沉着声音道：“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会用最坏的眼光看待你们，用最叵测的思维去衡量你们……不会再给你们这样的人丝毫机会。” 元老院的人皱起眉，因为阿德里安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他们绝对不会成功一样。 一旁的黑袍老人已经焦躁地大喊了起来：“住口，你这个阶下之囚，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进了‘监狱’以后，你想死都难！” 尽管这么说，他的额上却是流下了更多的汗。之前的那一幕他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爱丽丝获得时间圆盘的地点，本就是神龙盘踞之所，还有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是盖压他们所有人的，那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阿德里安本人，和被他们视为仰仗的那位开国的大人。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猜测让他心中生惧，一直到现在，都恐慌到难以安宁了。 “难道说，那个小女孩，”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是你那边的人？” 阿德里安笑了起来。红衣人则是有些疑惑，他们不知道老人是在说什么，只感到像是有什么变故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而这个时候，爱丽丝终于还是决定出手了。她已经看出来了，阿德里安的身体本来是能够坚持更长时间的，但高强度的战斗打破了平衡，他更像是粗暴地将自己的身体当做实验物品，没有限度地在其之上进行多种尝试。 就像是要找到一种方式，能够将“龙化”抑制下来。好似是将毒物注入到了体内，他想要找到的，是将其“治愈”的方式。 短时间内要获取成果，就只能使用这种激进的方式了，只有亲身体验者才能更准确地感受到每一丝变化。可这，实在不可取。 爱丽丝踏了进去。所有人都一起望了过来。 黑袍的老者一瞬间瞪大了眼，他的面目惊骇到不可思议，而红衣的外来者则是感觉不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的小女孩？ 他们行的可是秘密事。久经训练的他们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年龄与外貌而给予宽待，为首者招了招手，下命令道：“杀了她！” 阿德里安笑得愈发夸张起来。黑袍的老人后退了一步，蠕动了下唇，像是想说什么。而其他的黑衣人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他们转过身，一甩手，两条锁链就像蛇一样向着爱丽丝飞窜而去。 爱丽丝没有动作。但锁链却是自主停在了她的面前，它们横亘在双方之间，就像是形成了一道笔直的桥，有那么一瞬，现场都好似静止了下来。 爱丽丝看着他们，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平静的意味。所有人，在这一刹那，都感到了一种格外强烈的压迫感。 第146章 第 146 章 异化界中的强大,有时是与年龄无关的。因为他们力量的来源，通常都是诡谲不定的。年轻的怪物们比比皆是，小看了他们,才真是将自己的性命往火坑里抛。 元老院的人被爱丽丝出场的气势给镇住了，他们手中的锁链自有其来历,是某件可怕“禁忌”物延伸出来的外物，是它捕捞猎物的“手脚”。通常情况下，没有断掉与其链接的锁链，大部分异化者,都无法抵抗它的束缚。 爱丽丝没有将时间圆盘完整地展现出来，但在周身，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沟壑,令锁链无论怎样,都无法触及到她。 红衣的领头者注意到了老人的异样,原本想要质问她是谁的话语一转，大声喝道：“你知道些什么的,是吧？” 老人本就是在惊慌中，被这样一问，顿时就被吓住了。他急忙辩解道：“不！我也不能确定……” 但爱丽丝没有再给他们时间。这样一群人，为了利益接连出手，做到这种地步，也当是极限了。她一手抱着小熊，另一只手抬起，五指张开。 有虚幻的圆盘在她身后显出轮廓,尖端带有白色浮火的剑形的指针微微转动。两条黑色的锁链顿时如活了一般往后缩，它们飞快地退回到出手人的身边，就像从来没使出过一样缠上他们的腰。 而就在他们为之惊骇,并隐隐感到恐惧的时候，一边的阿德里安却是怒吼一声，缠绕住他的锁链也纷纷“无故”松开，他一跃而起，手中的利爪猛然挥下，一道身影倒下，鲜血迸溅了出来。 他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像是索魂的魅影，上一瞬还在那里，下一瞬就来到你的身边。眼眸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移动的行迹，这不是奔跑，更像是——瞬移。 “不！”在场的其他人都惊恐地大叫起来。有人想要反抗，但自身的武器还没有拿出，身躯就被划分成两半，有人转身想逃走，但还没跑出一步，就一脸惊惧地摔落在地上，神情与动作也就此定格。 红衣的首领猛然回头，他死死地看向爱丽丝的方向。对方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什么也没做的样子，却有一种格外特殊的气势。他颤抖着手，在这种威压下，竟是无法抽出自己的剑。 爱丽丝对他微微一笑。 “是你……”他刚想要说什么，阿德里安就来到了他的身前。将他口中的话打断，阿德里安长发飘散，他纯银色的眼瞳中是非人的冷冽，他一招一式向着红衣领队人的薄弱点打去，领队人紧急抵挡，但仅仅只架住了两招，之后便完全无法抵抗。 他被挥击到地上，吐出口血，眼前都有些朦胧起来。他见到黑袍的老人躺倒在另一边的地上，对方瞪着双眼，手臂和四肢都弯曲成了不正常的弧度，他在心中默默吐出一句话：“他的速度，太快了。” “不该是这样，”他想要爬起：“和之前就像是两个人。那个家伙，这不是他本身的实力，是那个女孩。” “她，”他努力地扭转过头：“……恐怕是‘禁忌’。” 模糊之中，他好似看到了有人走近过来。是一个并不高的身影。 爱丽丝避开了鲜血流淌的地方，还有那些被放倒下来的身体，走了过来。阿德里安正站在中间，在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是在站着的了。他好似还未从那种痛快淋漓的攻势当中回过神来，他之前被所有人围攻，每一次前进都被人特意针对，想要退走，又被提前堵住。他想要战斗，却无奈被困在罗网中。 但后面，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没有一个人能在他的攻击下反应过来！没有一人能做出有效的反抗的动作！他们就好像是傻了一般，被粘稠的琥珀给困住了，怎么也没办法挣脱而出！ 这种酣畅淋漓的战斗的感觉，掌控敌人的生死，真是让人忍不住着迷。 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功劳。 给予了他这份力量，甚至在之前，施展出疑似“时间”力量的，是爱丽丝。 他站立在原地，神情恍惚了下。像是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推开门走进来，而他则是对她说：“酒吧里自然是没有除酒以外饮品的。” “但我可以去买，你可能需要等一会。” 爱丽丝站定在他面前，身影与过去的影子重叠。她长大了很多，也变强了很多……不，应该说是难以置信的成长，她有些关心道：“你还好吗？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暂且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紧迫地看向爱丽丝，心中是压抑下来的忐忑，他轻声道：“我看到了，看到了你拿出来的东西，那个……那是……是……一个……” “是的，”爱丽丝同样轻声道，她愉悦地笑了起来。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救下自己想救的人，不留下遗憾，在日后回忆起来也不后悔，这在爱丽丝看来，便是她想要走上的路。 她道：“那是一个龙蛋。” 就像一朵烟花在暗黑的荒原中盛开，阿德里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所担忧的、所害怕的，终是在今日得到了另一个希望，压在他心头的，迎来了第一缕的曙光，他银色的眼瞳柔和起来，语气中带上了点沙哑，他道：“我很好。是的，从来没这么好过。” 哪怕现在就让他死去，他想，他也会是欣悦且愉快的。 爱丽丝道：“可是你的身体不是这样说的。” 她招招手，对着阿德里安道：“你知道神龙最后对我是怎样嘱托的吗？” 阿德里安愣了下，他道：“什么？” “神龙让我救下你，”爱丽丝默默地看着他：“它不希望见到你再这样毁坏自己的身体。” 阿德里安这一次才是真怔住了。他握紧了双爪，一时不能语。 爱丽丝道：“我原本是能够将你的身体定格在崩溃前的最后一瞬的。但是后来，你看，我侥幸掌握了时间的力量。” 阿德里安就算再感动，也不由地将无语的目光投向她。 “这样一来，你也就有了另外一种选择。”爱丽丝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阿德里安很高，可爱丽丝最近也在长身高。 “你可以先考虑一下。”爱丽丝笑着道：“神龙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到它破壳了，我会再带你去见他。而在这之前，”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地面：“我想，你是否应该先将自己的事处理干净？”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他对爱丽丝很尊重且感激，也不得不尊重，因为爱丽丝明显已经踏入到了另一个境地。这个境界，就是那群人不惜将自己的先祖挖出来，也想要得到的。 他往前走出几步，来到了一个黑袍人身前。 黑袍人没有动静，但阿德里安还是掀开了他的兜帽，用的是他那只夺走了在场许多人性命的爪子。 黑袍人呼吸急促起来，他颤巍巍地张开双眼，有些哀求地望向阿德里安道：“大人！不！我是被逼的！我没想加入他们，是他们绑架了我的亲人……” 这人居然是曾经为阿德里安进行研究的那位带着眼镜的实验工作者。也难怪，到了后期，阿德里安是在自己给自己注射药剂。 阿德里安叹息：“你最看重的，只有你自己和你的研究。他们这样熟悉我，熟悉我的势力，熟悉我‘变化’后的攻击的方式，这……只有可能是你的功劳吧。” 黑袍人还待再说。但阿德里安已经干脆地挥下了爪子。 他一转头，见到那位再没出过手，只静静立于一边的骷髅开国者。见到他果真已将手掌搭在了剑上，下一瞬就要使出一剑。但他就只能维持在这样的动作，仿若被冻结。 “时间的力量，”他叹道：“真是可怕啊！” 爱丽丝抛下阿德里安，让他去处理银灯会的那一摊子事，没有了开国者的尸骸，再加上与异国勾结之事也被暴出，若是阿德里安再收拾不了这群卑劣阴狠的暗中人，她就该怀疑他真实的能力了。 她回去了家中。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仿佛是谁也不知道是她展现出了那份力量，她没有接到过一次询问、一次接触，乃至是任何的试探。她就这样过起了自己本该有的生活，期间还与露西他们外出旅了个游。 爱丽丝明白，不是他们不知道，当时的一幕，并非没有人看见。政府与行动局也没有迟钝到这个地步，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她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掌控的极限，那么，她想要平静，他们就给她平静。 爱丽丝感到很轻松。真知会一直以来对她的威胁也好似没那么紧迫了。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见到其中有阿德里安在数月后发过来的软件。 【它大概是第一个自己打自己的智能了，原因是因为拥有它的人分为了两派。他躲、他藏，他追、他赶，而它之所以被‘攻破’，也不是它真的被打败了，只是因为，胜利者自主将其奉上。】 这不是银灯会智能的全部，但也是它最中心的程序了。在拿出它后，银灯会的防守恐怕就要低上一等级了，尽管这样，大概也仍没多少人能破解它。 这是一件深金色的材物。爱丽丝把玩着手机，又看了看自己的收藏。 除开那几件之外，无形之兽又一次将自己从战场上叼来的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 第147章 第 147 章 无形之兽将自己从场上收集到的东西交给了爱丽丝,那分别是一张黄色的写满了红字的符纸、一颗圆圆的像是刚摘下来的眼球、和一个白色的柔软的小人。 【诏敕！天地人鬼神，听我相召！】 这张黄纸爱丽丝之前见过，是贴在了神龙所在房间墙壁上的符纸。不知是作封印还是压制之用。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张简单的纸，居然会是金色的品质。 想到那些破碎一地的纸片，她不由升起股惋惜的情绪。她将那颗眼球放在自己眼前。 眼球中透出毫不掩饰的粘稠的恶意，它盯着她,像是想要看到她的内心深处，然后，再将之拉扯出来,用最恶毒的语言、用最残忍的意念,将之踩在淤泥的最底下。 【这是一颗来自嫉妒者的眼球。有些时候,人之所以受到伤害,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仅仅是别人见不得你好。恶意就像是蠕虫,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地恶心生长着。】 真是可怕。爱丽丝嘀咕一声,见到它只有蓝色品质,不由对其失望起来。 第三个的小人仅比手机高一点，它有手有脚，没有五官，但看上去也不怎么吓人。 【自然有些时候会诞生出一些奇怪的小东西,它们往往没什么用，但就是存在在那里。有时候你看到了它们,下一秒就不见了，不是你眼花了，是它们逃走了。】 很奇怪的解释。爱丽丝捏了捏,发现这个小玩意犹如棉花团一样柔软。这也怪有意思的，尽管它也是蓝色的品质，但爱丽丝也不觉着失望。 整理了一下自己所拥有的材料，还有一颗没使用的愿望果。爱丽丝尝试了一下，她有趣地发现，其实自己能够升级的物品，并非只有电子幽灵一个。 而真要论起与网络相关的，除了阿德里安刚才给予自己的银灯会的app核心软件外，“直播”才是更贴近的。 不过，事件既然还没解决，她也就暂时没办法拿到它的“馈赠”了。 但，谁说升级只能进行一次呢？ 一想到这里，爱丽丝也就不觉得失望了。 而这时，她终于接到了来自外界势力的第一次联络。不是行动局，是通过行动局联系上她的一个熟悉的人。 当温妮夫人的那张脸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略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记起，元老院这个势力，她第一次接触到，其实是在那次游轮出行中。 “好久不见了。”现代世界就是这一点好，哪怕是隔了一个大洋，两位熟识的人也可以通过视频来会见。温妮夫人比起以前，少了分清冷，多了分温润，她今日依旧是那副雍容的打扮，只是，不再如船上那般给人虚无缥缈之感，而是轻松真切了许多。 见到爱丽丝，她率先打了个招呼，露出一抹笑意。 爱丽丝只略微一想，就知道面前这位相识之人，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上自己的。毕竟，才刚刚与他们碰撞过…… 温妮夫人也没有隐瞒这一点。或许对她来说，因为那件事来找爱丽丝，本就是一件惭愧的事，只是她如今在九席中的地位，稍微有些尴尬。也幸而那些人找上她，本质上就不是为了质询……若非如此，她是不会拨通这个视频的。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也缓和了下来。 “我这次找上你，”她斗开羽绒的扇子，轻声道：“是为了之前的事哦！” 爱丽丝歪了歪头，她道：“你们不准备打回来吗？” 温妮夫人笑得就更是灿烂了，她没有给自己这边人留下一点脸面，轻快回答道：“不是哦” “在知道这边失败过后，他们是很生气也很愤怒，”温妮夫人勾起饱满的唇角：“和银灯会的那些人联络后，他们签订了很多有关利益的协定，但这些到最后，他们是一点也没有得到。不仅如此，还损失了一个狱卒的小队，这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在他们身上放血挖肉，是需要严厉惩戒的事。” 想起那群在整个国家上作威作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受到过忤逆教训的老古董，和他们那一张张怒火还没有爆发，就不得不忍耐下去的脸。温妮就感到一阵快意。 “那就让他们打回来吧！”爱丽丝刚得了时间圆盘，稍微有些跃跃欲试。 温妮夫人摇了摇头，她讽刺道：“他们不敢。” 是真的不敢。在得知了那次失败，与一位新诞生的时间“禁忌”者相关，那群老头子们不顾自己的身体，接连吵闹着召开了半个月的会议，他们疾言厉色，连番斥责，但真要说起让谁反击回去，却没有一人站出。 “卢恩他们的陷落必须要向联邦讨一个说法！” “他们有‘禁忌’，我们就没有‘禁忌’吗？监狱的威势，不容他们亵渎！” “可是，可是……那是‘时间’诶！” 想到他们当时那些色厉内荏的老脸，温妮夫人就高兴到多喝了好几杯的下午茶。而在之后，待到那群人一脸傲慢地找上来的时候，她便更是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回去。在老家主死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爽快。 爱丽丝有些失落，她对元老院的“监狱”也有些好奇，但这一次，她大概是见不到它的能力了。 “所以他们找你来，”爱丽丝将小熊放在一边，二者一齐望向对面：“是想要让你‘讲和’吗？” “不错，”温妮夫人收下扇子，她正了正脸道：“其实就是服软。但那群老家伙们将面子看得很重，只说是为冒犯了你赔罪。用他们的话来说，你应该是与银灯会没有关联的，只是卢恩他们莽撞，无意间冲撞了你，希望你能将此事揭过。” 爱丽丝目光微动，这番话说起来，倒也没有问题。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神龙正在自己的镇中，而阿德里安，他的性命还需要自己来维持。 不过，之前的事确实是与自己无关。银灯会在这之中损失了许多，但也是因此，完全落入到了阿德里安的手中，之后真要复仇，也该是由他来处理才是。 爱丽丝痛快地点头：“可以啊。我其实也没有要找他们麻烦的意思。” 强大了就是这一点好，自己不需要发话，哪怕是他们受到了损失，也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的心情，率先来道歉。 “只是，”爱丽丝有些狡黠道：“你们不需要付出点什么吗？” 与温妮夫人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这位过去的朋友应该是在自己的国度站稳了脚跟，尽管有些窘迫，但爱丽丝看得出来，能够与自己沟通，这就说明了，她还是被元老院给接纳了下来。 而赔偿的礼物也很快就被送到了自己手中，爱丽丝特意要求了是与虚拟智能相关的物品。在拿到它后，爱丽丝稍稍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她之前的规划也算是有了实施的余地。 她转换了一个地点，将时间圆盘的能力全部打开。她的双眼中像是倒映了无数的过往，历史一幕幕在她的眸中掀开。“就是这里了，”她在心中确定道：“奈尔森送来的资料中所说的东边的那个国度。” 淹没在时光中的被伐的国王，和在他无尽愿望下终是腐坏的臣民。 沉寂的灵光之神被鲜血所浸染，砍下了国王身躯的人们没有平息下自己的愤怒，他们提着武器，成群结队地向着花园中冲来。为首者爆喝一声道：“你这天下降下的邪恶之树，今日此遭，当是你的死期！” 他高高挥下自己的斧头。 结下果子的大树有数人之高，它的叶片是黑色的，摩挲间发出沙沙似轻语的声音。但人们已不想听它的诉说，冲进宫中的暴民们掠夺着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那些金银与女人晃花了他们的眼，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沉浸在对的发泄中。 斧头砍下了它的树干，贪婪者目光一闪，偷偷捡走了它的几根枝丫。没人瞧见的是，在它倒下的瞬间，有一颗金黑色的果子，在枝叶中消失不见。 爱丽丝将那颗异色的果子拿在手中。她呼出口气，将时间圆盘收了回来，她轻声说道：“从历史中拿出遗物和材料也是一种方式，只是，”她摇了摇头：“这种方式不可取，做得多了，迟早会遭到反噬。并且，可不是谁都不会发现的啊。” 【这是一颗被污染过的果子，如果你想要用它来实现愿望，我只能说，你很有勇气。】 它的品质是深金色的。用一个国家的人来供养，它获得了充足的“营养”。 依据此方式拿到了第二颗的果实。爱丽丝看着这颗黑金色的果实，并不惧怕其中的黑暗，因为她是用它来合成的，而只要进了合成的格子，那么不论其中蕴藏着什么，都不会再对她有害。她之前之所以有所担忧，是因为愿望果树最初之时，非是由她合成而来。 一切都已准备好。爱丽丝将三件物品填入到了格子中，它们分别是银灯会的app（深金）+元老院的赔偿物，一段奇妙的源代码（金）+被污染的果实（深金），最后，爱丽丝将电子幽灵召唤出来。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爱丽丝问。 “是的，我亲爱的主人。”曾见过怨灵修女大变身的电子幽灵语音中带上了颤抖，它早在之前就在期待着这一天，主动跳入到了爱丽丝的手中。第一个的格子也被填入了。 爱丽丝稳了稳心，启动了合成的仪式。 电子幽灵感到自己进入到了一个由无数数字与代码组成的世界，它只在微微一愣后，就迅速反应过来。无尽的喜悦冲入了它的心房，一颗红色的爱心具现化般出现在它的“胸腔”中，它砰砰直跳，以这种离奇且无厘头的方式，来表达它根本就按压不下去的狂喜。 它没有犹疑一秒，奋不顾身地跳入到这个无尽的数据的海洋中，尖利而刺耳的大笑声响彻了这片空间。爱丽丝只能见到它的身形被遍地的绿色的字符淹没，渐渐的，它刺耳的笑声都宛如沉寂了下去。 爱丽丝沉默了。为它这种毫不掩饰的反派的行径。 稍许后，一个新的机械合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劳您久候了，”它的声音好似成熟了许多：“我可爱的主人。” 【电子幽灵（灵异论坛的样子）】 品质：金（深金） 技能：防守→攻防一体（好的智能，应当能守得住阵地，也能攻的下敌人）、推衍→茧房（它想让你看到的，你才能看到。不想让你见到的，就绝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它掌握你的未来，是通过你的行为模式推出的）、论坛（它为你架构了一个平台，在那其中，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版主（它只会接受真正有需求的人登陆） 寄语：它可以看穿你的内心，并以此来诱惑它。至于目的？当然是为了主人所想了。 除开这几个进化的以外，之前的一些技能并没有改变。最重要的“钢铁森林”还在其上，只要有此，它便相当于是掌握了全世界人类的超科技武器，且有了攻击能力的它，就算是加密区，也不是闯入的可能。真要将它视作一般的智能，那也是太小看了异化的力量了。 也算是一次相当重要的进化了。爱丽丝颇有兴致地看着屏幕上亮出的一个略带些惊悚意味的咧嘴笑，找到一个图标，点了进去。 第148章 第 148 章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论坛app,在爱丽丝点进去看的时候，还有一条条新的栏目与字体在生成。公告被挂在最上方，背景是神秘的幽暗色，有雾气从昏暗的土地上涌出,更深处,仿似深入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爱丽丝只略微地看了几下,就知道这是自己近期最想要的东西。“版主”的技能能让它筛选出与异化有关的事件，而它对于人心的掌握,又能让它辨识出,谁的渴求,是真正能构塑出“愿望”的。 也就是说，它能够挑选出愿望果树生长所需要的“人之心愿”。论坛帮助了有需求的人，在那一刻,他的愿望得到了满足，论坛也会收获到回报。 这无疑缓解了爱丽丝对于进化之路的渴求。 还不错。爱丽丝想了下,预备了接下来的布置。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另外的一件遗物也同样能够得到晋升。 爱丽丝将手机放下，将灵异论坛生成带来的心情平复下去。然后,她将两件东西填入到格子中。 是祭祀之血（淡红）与红白游戏机（部分,淡红）。 后者她一直认为有可能会被投入到电子幽灵的改变中去，但后来她发现，其实它更适合她的另一样物品。 一座袖珍般的俯视觉中的小镇被她放到了首个的格子中,再加上一颗愿望的果实。 她以为她可以更平静些，但真的到了此时,她仍是忍不住有些小紧张。 她心念一动，小镇立即就发生了变化。 新的建筑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出，镇中的土地被扩大了三倍有余，树木在它的外围茁壮生长,有月亮般的湖泊铺展开来，在那其中，数条的小鱼不甘寂寞，高高跃起。 镇长办公处比起以往更庄严与巍峨，街道以其为中心往外延伸开去。一些之前没有过的铺面显出其身形。商店中、街道上、办公楼里、矿石区中，都开始有人的影子隐现，他们或相伴而行，或独自行走，其中有人抬起头来，拂过被吹起的发，望向天空的上方，露出一个舒适自在的笑。 爱丽丝感到自己的心神正从镇外无限坠落到下方，她好似听见了耳边呼呼作响的风的声音。她落入到了镇中，一转念，就见到了一个之前并没有在镇中见过的陌生面孔。 【斯维尔小镇·改】 品质：深金（淡红） 技能：扩张（几间房屋并不够，几块土地也同样不够！我还要更多！）、镇长规划（尽管扩充了，但它仍然是井井有条的样子，一切皆符合你的心意。你对它的掌控力，就像是你镇长的地位一般，绝不会有一丝动摇）、种田→沃土（超凡之种的培育会缩短很长时间）、模拟人生（你还在为小镇的空荡感到苦恼吗？现在不用担心了，我给你填充进去了很多人。尽管是虚拟的，但他们仍能做到很多事）、神思（你就是他们的神）、鱼塘（嘿，你又有了一个鱼塘！） 寄语：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大！ 她没有犹豫，让自己真正亲身进入到了这座小镇中。 身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一人穿着短袖与长裤，一人穿着天蓝色的长裙，“你要去蒂雷瑟斯餐厅么？听说他们最近新出了一道烤鲈鱼……” “城外的矿山正在招工，莎菲曼先生说是可以三倍聘请人手。” “好想听茉莉女士唱歌啊，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爱丽丝走到一个高高的黑乎乎的炉子旁边，炉子一侧堆积着一堆的煤灰，还有一个铁砧和一个工作台摆放在另一端，一个穿着皮裙的男人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手中的物品，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将手中的铁钳放入到一边的水中冷却，他道：“不开放购物，镇长还没有下达贸易令。” “贸易令？”爱丽丝有些迷糊。这个小镇也是奇怪，明明缺少了很多的东西，连与外界沟通的渠道也没有，但它仍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铁匠是一个光头，他转过脸来，面上竟是有一道疤，他见到问他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样的小女孩，原本不想搭理她，因为这种人不是他武器的受众，但不知为何，口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她的话：“我们都是一群从沉眠中醒来的人，镇长便是将我们从无尽黑暗中救出的人。我们立誓效忠于祂，信仰于祂。我们还在等祂的指令，然后才会去开启我们的新生。” 爱丽丝一派震惊：“居然还有这种设定吗？” 她的这句话没有说出，但神情已将她的惊讶表露无疑。光头的铁匠十分迷惑，在这个镇中，竟还有不知道镇长威能的人吗？他又瞅了这小姑娘好几眼，几次将想要叫人来的怀疑心思压了下去。 “嗯，”爱丽丝看了看他的工作台，有些好奇问：“如果开放了贸易令，你这里要卖出的东西，就是这些武器吗？” 光头铁匠不屑道：“当然不是了。” 他又淬了一把长剑，继续敲击道：“这些都只是普通的凡品，我真正要打造的，是用城外矿石结合出的超凡之物，其拥有‘白晶’、‘翡翠’之名，可不是现在这些武器能比的。” 爱丽丝继续睁大眼瞧着。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办公桌上见到过的两种石头，那些东西大概是不再需要她来合成了，自有专业的人手来接下这份工作。而她预估在之后，这座镇中，就会有大量的制式武器产出了。 她又看了好几下，才转到另一个地方去。在阶梯上的一个街头，是从前小熊所负责的那家商店，现如今，正有一位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店员在其中介绍着商品，见到小熊到来，她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来。 “下午好，”她语气轻快道：“熊先生，爱丽丝小姐！” 小熊纽扣状的眼睛瞧不出什么情绪。爱丽丝则是歪了下头：“啊，这是我们的店铺吗？” 女仆店员有些迷惑，她不假思索地回复道：“自然是的啊！这是熊先生的‘百样生活店铺’，自然也是爱丽丝小姐你的资产了。” 爱丽丝抬眼看了看上面的招牌，果见“百样生活”这几个字正印刻其上。 爱丽丝眨了眨眼，没有进去去看，继续往另一方走去。在那里，她见到了有好几位医生与护士在诊所中整理药剂，蓝色的警卫室旁又修建了一所警卫室，无归的酒馆的招牌被改为了霓虹色。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见到安德鲁一如既往地在里面调试着酒。 “哎呀，”一见到爱丽丝，他就笑了出来，“真是好久没见了，很难在这里看到你呢！” 爱丽丝环视了下周围，见到此时的酒吧，是多彩夜店的风格，她也不介意，点了一杯清水，道：“看来你这里还是老样子。” 与在外面相比，褪去了战斗姿态的安德鲁看上去放松了很多，他的面容还带有青年人的稚嫩，但在这稚嫩中，又混杂着一抹成熟的深沉，他若有所思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一样。” 爱丽丝轻咳了一下，她道：“英灵接引得怎么样了？” 安德鲁也就没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他道：“近期又有两个人加入了过来。加上前些时日的六人，现在总共有八位的‘英雄’了。” “还好，”爱丽丝抱住水杯：“接下来我很有可能会有事要他们去做。如果可以，尽量在事先实现他们的‘遗愿’。” 安德鲁微笑道：“作为英灵殿的主人，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一位仁慈又大方的殿主。” 用心愿去作饵，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人的积极性，这一招，不仅对活人适用，对死人也同样适用。 爱丽丝摆摆手道：“不需如此，既然是英灵殿的英灵，他们的存在与否，本就是掌握在我手中的。” 安德鲁不置可否，他道：“我记住了。会通告到每一人的。” 在见过了安德鲁后，爱丽丝也没在这里多待，后面直接就去往了镇长的办公处。这里现如今已经是座肃穆的大楼了。而在她刚踏入到大楼之中时，一道飘忽的黑影立即来到了她的身边。 “欢迎回来！”一道心念发送到她心中。 是端庄优雅的修女侍者，她将手置于腹前，向她行了个礼。 楼中的大厅被打扫得很干净，红色的羊绒地毯一路铺到了楼梯的上方，两方的墙角处各置放着一盆高大的常青树，水晶的灯盏放出柔和的光。爱丽丝往上层走去，在二楼的窗户口，她见到了后面的那棵愿望果树，它好似比以前更高也更茂了一些。能够种植的土壤又添上了新的两份，总共十六块，可惜，除开那棵树占据了四块外，另外十二块都是空余的。 不过，这花园中好似来了一位真正专业的植树人，作为园丁的他，正拄着锄头，扶了扶自己头上戴着的草帽。可这样一来，格兰特他，只能说是失业了。 但这也没关系，空出手来了更好。爱丽丝继续往第三层走去，果不其然，这最关键的处理事务的房间也变得“臃肿”起来，两边都是些装满了书的书架，在案桌的上方，一叠厚厚的文件正被压放在中间，桌后的椅子被拉开，似乎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爱丽丝止住了脚步，她已经能看到之后自己繁忙的生活了。 第 149 章 扩散 大概爱丽丝从没想到, 自己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要经受到工作文件的“压榨”, 她看了大概有半个钟头, 将一些极为重要的文件给批复了，就悄悄地溜了回去。 就算是斯维尔小镇得到了扩张，她该回去上学的还是要回去上学。 爱丽丝成为“禁忌”并不是一件隐秘的事, 银灯会的事件其实是被所有人关注着的, 这样一个能影响到全世界异化界的组织，无论是谁，都不会忽视它身上发生的变故。 而阿德里安的重新掌权, 也在向众人昭示着其最终的归属。于是，之前许多被卡住的关条得到了释放, 许多有关利益的交互得到了签署，一瞬间，就好像人们又重新意识到了银灯会的体量，向这个完全由利益组成的庞然大物投来了好意。 阿德里安也没有思索太久，在将会中的事物处理完后，就联络上了爱丽丝，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抉择他决心将自己维持在这个状态。 “过去的我只是银灯会一部分的负责人, ”他的话是这样说的“银灯会和行动局不一样, 它是一个由利益纠缠起来的产物, 也因利益，驱使了很多人为其付出生死。它一直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头。” “可现在，”他道“我冒出来了。” “纵使是有着与你之间的关系，”他明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来的，“我也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强大。这强大，不仅是要在权力上, 也应是要在力量上。所以，我最好的选择，是将自己的这身变异维持下去。” 爱丽丝尊重了他的选择，用王的冠冕为其送上了加持。 阿德里安崩溃的身体静止了下来，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在死亡前被拉了回来。就像是杰斐特一样，他有些感慨。 为了表达感激，他向着爱丽丝鞠了一躬。这之后，他才对爱丽丝说道“那位开国的大人也被我寻纳了回去，您是否要去看看呢” 爱丽丝也就过去看看了。在见过了那具尸骸后，她一时有些无言。 那具尸骸脱去了黑袍，露出了恐怖又简陋的身体。脏黄色的布条裹住了它大半个的身躯，头上戴着一顶干枯的草圈，除开它身后被人修建的黑色的铁之王座外，并没有一件能表明它身份的物品。 他留在这里的只是身躯，至于他的灵魂，早已离开了这个他所热爱的世界。这是他的国度，也不仅是他的国度。 爱丽丝对阿德里安道“你应该感谢他。” “是指丹德里奇大人吗”阿德里安有些不解。 “其实他是能成为禁忌的。”爱丽丝回答道“如果留在这里的是他的完全体的话。” 阿德里安沉默了一下，之后道“从前与神龙大人签订下约定的也是他。大人曾经说过，他是一位很纯粹的人，拥有着理想，并且愿意为了它献身。” “他们约定了，一人要去建立新的国度，而另一位，则做他身后隐形的屏障。”阿德里安道“在那个最为混乱的时期，行动局甚至还只是一个雏形，他们需要这一股力量，从零开始总是最难的。我想，他们在那时也没想到，联邦后来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吧。” “不，”他后面又否认道“也许丹德里奇想到了。毕竟，这是他建立的国家，他对他抱有的，是无限的期待。” 爱丽丝围着这王座行了一圈，她宽慰道“你勿需为其担忧。留在这里的，仅是一份躯壳。那群人所能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了。” “是吗”阿德里安神情复杂，半晌后，他终是笑了起来“这也好。” 他忽然想学杰斐特那样抽上根烟“付出者不应受到此等伤害，不论他是哪个国度的人。” 这世上已经有那么多诡奇之物了，而若是人类中，不再多出几个持火开辟前路的人，那这个族群，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行动局第一代局长 新的一年来临了。在众人欢庆着进入圣诞节的时候，行动局中仍是一片忙碌的景象。谢利局长因为“直播”事件已经足有半年多没有回到这里了，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玛佩尔身上。这位过去也曾暂代过局中事物女性，从没想到，自己居然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甚至中途的时候，因为谢利局长长时间没有回音，他们不得不拜托那位叫丽丝的顾问，冒险进入其中，去寻找到局长的踪迹。 哦，对了，现在那位已经是“禁忌”了。玛佩尔抱住手臂，用一只手的手指捏住下巴，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他的眼光还是那样好不论是 “魔术师”，还是后来的爱丽丝，他都可以在人们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力排众议地将他们接纳过来。也就是他了，若没有他的声势，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些事的。 但直到现在，“直播”依旧没有消弭，甚至在之前一次的时候，竟有真知会的人参与其中。而奇怪的是，“玩家”在“直播”中失去踪迹，真知会却是毫无反应，玛佩尔警戒了很久，仍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明白，若敌人一时没有动静，那不是他们放弃了搅事，而是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听着身边人的报告，渐渐沉入到了更深的思绪中去。 而这时，新的变化打断了她的沉思。 “直播”又一次扩散了。 “怎么可能”玛佩尔迅速从办公间来到观察处，之后的几位重要人员也来到了这里。她心中焦急，但面上一点也不显，她来到戴着耳机的观察员身后，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几乎被刷成了瀑布流水的评论区，见到上面，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发言。 “哈哈哈，这里是哪里是户外直播吗” “怎么以前没看到过这种直播还有，我是怎么点进来的” “想不到这种大网站也会引流，我不想看这种探险类的，我要看唱歌跳舞” “嘿嘿，你们也是新来的吗” “恭喜你们，发现了世界的另一层真相你们以为你们平时见到的都是真实的吗其实并不是，有人隐瞒了这一点，但在这里，你可以重新认识到世界。” “我看他们像是在进行剧本杀，就像是一个故事，你们要去查询其中的秘密与真相，而在其中，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就是不知道，他们会碰到什么东西。” “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这群人是傻的吗只听见了一点的声音，就转身逃跑，一惊一乍的，演员是演得挺好，但剧本不行，那就一切都不行。” 玛佩尔不自觉抓紧了手下的椅背，接连的紧急报告令其再也不能维持住冷静。 “受到影响的城市扩充到了七十座它的速度还没有慢下来，还在继续扩张遭了，纽克市也在它的影响范围内” “七十八十”一大片的红色占据了屏幕上的虚拟地图，就像是瘟疫一样，波及之广，令人触目惊心。“一百多了”玛佩尔听见那人大喊。 这其中囊括的是联邦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还有那之上千万级数的公民。并且它还不是最终的极限。 她的头脑有些晕眩。她感到有些不理解。之前的态势不是被压制下去了吗在谢利局长进入其中后，无节制的扩张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尽管“直播”的真身还没有找到，但它毕竟还是能被抑止住的。 但她已无暇想得太多。这段时期发生的大事有很多，之前的“神龙升天”就花费了她太多的精力，也幸而后来有爱丽丝进入“禁忌”，才让她在之后的，与元老院的交涉中占据了主动她猛地扑了上去，盯着一片混乱的“直播”的屏幕道“去让政府维持秩序直播中的事暂且我们还管不了，但外面，一定不能让他们乱起来” “让尖峰小队准备好，”她飞快做下决定道“先前的试探已然无用，我们必须全力做出应对。之前的规划也是时候实施了。” “还有，只有禁忌才能应对禁忌，”她紧急思索道“去通知我们所能通知到的，如果到了以后还是不行”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她闭了闭眼“另外，我们需要找到我们的局长。” 这一变故打乱了很多人的生活。异化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件隐而不谈的事，就像是有一个暗的世界，将所有稀奇古怪的事都纳入其中。大部分人都认为，如今还不是将它们掀开的时候。可现在，这种默契，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破了。 爱丽丝首先得到了这一消息。因为电子幽灵几乎是在“直播”发生变故的第一时刻，就将事情通知了她。在升级后，网络上差不多已经没有能限制住它的了，而“直播”的存在，也是因此变得格外显眼起来。 “是吗”爱丽丝正在与家人庆祝圣诞节，戴上了红色的圣诞帽，唱完了圣诞歌，她悄悄地回到了自己房间。“那位局长失败了吗”爱丽丝有些不解，在她看来，谢利之前的那一次出手十分莫测，他和那位真知会首领的存在，都是她在得到了时间圆盘后，仍未感到自己达到了顶峰的原因。 爱丽丝也不由开始慎重起来。 而这个时候，电子幽灵也接收到了行动局的通讯请求。,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 150 章 【惊悚直播·完·无限…… 昏暗的房间中,一道人影坐在散发出幽光的电脑屏幕前，屏幕中放映的，是一副类似电影特效般的场景。几个男女从古堡中逃离,他们每个人面上都是呼之欲出的恐惧,有黑色的乌鸦自身后惊飞而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追了出来，苍白的天空下,古堡的影子蓦然扭曲起来。 “我靠,真是刺激！”坐在屏幕前观赏的人满面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微微的恐惧刺激着他平日里沉寂到麻木的心,他双眼通红,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手中鼠标一点,一万枚的惊悚币便被打赏了出去。 但场中的人已无暇来看这突如其来的财富，或者说,他们也来不及分辨是谁。每当在这个时候，鲜血与死亡总是会给他们博来更多的关注，接连的打赏刷新了他们视界下方的评论区,就像是食腐的秃鹫，总是会第一时间发现尸体。 一些心狠手辣的直播者们,甚至是为此，主动将身边的同伴送入死境。这样的人,因为舔舐了死者带来的利益，更容易比别人变的强大，存活率也更高，所以竟是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到了后面，乃至是刚出场,就会有一群人叫着他们恐怖的名号，为他们欢呼痴狂，一旦有一人对他发出质疑，他们便会群攻而起，用自己的利齿去撕咬他们，不死便不罢休。 光怪陆离，诡异离奇，莫过于此。 人影在为影像中的事感到兴奋，他激动的大脑在颤抖，舔了舔唇，他渴望又不甘地想到：“听说这里面发生的事都是真的。这些人在退下后，都能有机会得到诡奇之物，真是好命啊，这群家伙们！” “我若是得到了它们，”他满脑袋都是一种想法：“岂不是一下子就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就算是外面的那些高官贵族们，也要在我脚底下做狗！” 一只瘦小的灰猫怯怯地从转角处走出来，它先是用脚扒了扒一边的食盆，见到里面仍是空的，犹豫了下，还是忐忑地走到人影面前，轻轻地蹭了下他的裤脚，发出细细软软的虚弱的声音。 感到有东西在触碰自己，人影不想被打扰。屏幕中正播到精彩处，领队的人将身后的一人推下，以作拖延之用，这干脆又果决的行径顿时就引起了一群人的欢呼。人影也拍手大喝道：“就该是这样，之前这人老是拖后腿，留她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此刻吗？只有活下去才能变强，其它的什么东西都是虚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道德与感情，都是外面的那些人为了伪饰秩序鼓吹出来的东西！” 灰猫有些不理解，它太饿了，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它的毛掉了一大块，头脑也有些模糊了。它努力站起来，想要去唤醒身前这人。 “叫什么叫！”人影不耐烦了，直接一脚踢了过来，灰猫摔到墙上，掉落下来，许久没有了动静。又是一万惊悚币被投了过去，人影在很久以前也想过，不需要充值的话，这无限的惊悚币又是从哪里来的，但等到他第一次打赏过去后，他就再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直播”终于是结束了，人影坐在电脑前，很久都没有动弹。靠近去看，只见他脸色惨白的像是死人，他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熄下的直播间，眼瞳中毫无神采。比起一个人，他更像是一具虚假的雕塑。 又过了一会，一个小小的灰色的身影慢慢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它没有再蹭他，只是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依靠着他的裤脚，蜷缩着“睡”了过去，似是因此，能汲取到一丝的暖意。在过去的时候，它也是有过一段幸福时光的。 屋内冷寂了片刻，等到新一轮的直播开始，电脑前的那人仿若又活了过来，他面上带着笑，双目通红，不断鼓劲道：“就是这样，做得好！别停，继续下去，我给你打币！” ===== 杰斐特又被抓壮丁了。他出了斯维尔小镇，浪荡了好长时间。在这期间，一直在担心的那个人并没有来找他，这让他确定了，真知会的那位首领，确实是被什么绊住了。他又回到了过去那种自由如风的生活，“真好啊！”他吸了口烟，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感到心情都美妙了几分。 没有体内那个怪物的压力，他好似又回到了自己年轻时，照着镜子，里面的人竟帅气到自己不敢认。 这之后，他便被行动局的人抓到了。 他摆了摆手，没有留情道：“我知道你们最近是在烦什么事，但我不想参与进去。‘直播’太危险了。况且，我刚买了一段假期，没过完之前，我是不会再进入的。那样太浪费惊悚币了。” 行动局的人没有为这样的说辞所动，他只是轻轻吐出一句话：“爱丽丝大人让我问你，你的陨石收集得怎么样了？” 杰斐特捂住了脸，挣扎了几秒后，他无力道：“好吧，我跟你回去。” 他去到行动局后，就有一大叠的资料在等着他。他看了有十多分钟左右，便将之放下，吐出口气道：“也就是说，据你们观测，那所谓的‘直播’打赏，其实就是用人们的情绪来付账，若是抽得过度了，便会让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在它需要的时候，才会清醒过来。而若是再也没有产出了，就会被彻底放弃。” “是的。”负责追查这些的行动局成员点头道。 “这不就是割韭菜吗……”杰斐特嘀咕一声：“异化物也将那群人的手法玩明白了。”他抬起头道：“这样没有节制地抽取，可不符合长久的利益。你们真的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来接待他的是穿着一身长裙的莉迪亚，在这个普遍黑西装的组织里，她的存在，就好像是一抹格外特殊的色彩。杰斐特眯起眼睛，他好似看见了，在这个女孩的背后，有两抹轻盈的蝶翼在轻轻摆动着，但等他仔细去看，却又是没有。 “我们也有派人进去‘直播’，”莉迪亚带上了点苦恼：“但他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开爱丽丝大人外，没有一人能联系上局长先生。” 杰斐特疑惑：“嗯，从刚才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们都……称呼她‘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从前不是……” “诶，”这次轮到莉迪亚震惊了，她瞪大了眼睛：“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杰斐特看样子是真不知晓。 莉迪亚眨了眨眼：“爱丽丝大人她踏入了‘禁忌’！” “你在说什么？”杰斐特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莉迪亚有些无语地重复了一遍。 突然，杰斐特高呼一声，他将身边的文件往上面一洒，脚步乱踏，像是要即兴跳出段欢快的舞步，他大声道：“哼哼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一起往这里望来，莉迪亚尴尬到恨不能立马逃离。然后她就被杰斐特抱了一下，望过来的目光瞬间就都犀利起来。 莉迪亚听见他不停地在嘀咕：“早知道这样，我还干什么自己去怼那黄金的鸟人，再等一段时间就好了……我这应该也算是她的人了吧，毕竟命都是她救下来的……以后我向别人介绍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先说一下，我后面是有‘禁忌’的……不错，就该是这样……” 莉迪亚额上布满了黑线，她忍不住道：“杰斐特先生！‘禁忌’的威名可不是用在这里的，那些大人们在过去的时候可是能被称为‘冕下’的，你……” 杰斐特毫不在意，他轻快笑道：“我知道，小女王陛下嘛。算了，先不说了，我要去完成陛下给我布置的任务了！” 他取消了休假，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莉迪亚微张着口站在那里。她不是为他的雷厉风行感到震惊，而是为他的不要脸感到震撼。 有人从后面走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莉迪亚转头望去，见到是格林。格林轻叹道：“不要理会这个家伙，他是个没有底线的人。这种人，平常的时候离他远一点就行。” ===== 不知道后面人在评论自己的杰斐特眼前一黑，之后便出现在了一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环顾了下四周，见到这里是一座非常现代化的都市，两边是各色的店铺，建筑高大而时尚，路灯干净而笔直，他们就站在最拥挤的人行街道上，人们从他们身边行过的时候，还颇为新奇地多看了他们一眼。毕竟，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者，也不是那么常见的。 行动局中，玛佩尔他们第一时间就将视界调到了这个直播间。见到其环境，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快去查！”玛佩尔大喝道：“这里是哪座城市？” “居然会是在城市里面，”莉迪亚的脸色也很不好：“之前那次是在校园，它引发的动荡，影响到现在都还没消除。这一次居然会是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人数甚至都不是一个等级的，如果再出了那种事……”后面的话她已是不忍言，她咬着牙，眼眶也红了。 下面的人立即匆匆调查了起来，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就有人将结果送到了她们面前。“直播”并没有遮掩，一些标志性的建筑和商店招牌都没有作假，甚至不需要对比搜查，只是一个电话过去，就能够找到最具体的地址。 第 151 章 当街行凶 觉得似曾相识恭喜您抽中伪装魔法再补买一些章节即可解除。　　露西从厨房走出, 她一手端着一碗已经捣好的土豆泥，另一只手端着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拼盘，见到爱丽丝望了过来, 她将东西放下后, 摇了摇头道“早上可不是吃蛋糕的好时机哦，尤其是奶油蛋糕” 被看出了心思的爱丽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见到露西落座, 她好奇问道“今天不用上班吗” 露西切开鸡蛋饼, 尝试了一口，见到味道恰好，她满意地点点头道“刚刚结束了一个大案子，局里放我们休息一天。” 爱丽丝喝了一口牛奶, 她一叉子叉起一颗草莓道“露西就快要升职了吧，所以工作很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 我会将自己照顾好的。” 露西眉毛一竖“这是谁告诉你的” 爱丽丝嘿嘿笑道“是罗伊叔叔告诉我的, 他昨天在放学路上看到了我, 就开车送我回了家，他说了一些你在警局里的趣事，说你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队友。” 露西挑了挑眉，没对这番话说些什么，只是教育道“放学的话, 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走, 就算是熟悉的人, 也要留下一个心眼。” 爱丽丝知道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她重重点头道“我明白，如果有奇怪的人来找我，我会立刻给你打电话的。” 爱丽丝自来到这里后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前在遭遇那件事情时，她还只有八岁，如今已经是十一岁了。露西原本住的地方也不是这里，在决定收养爱丽丝后，她就搬出了她已经住了几年的出租小屋，考察了一番后，在这条街上买下了这栋独栋的房屋，屋子后面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木。 梧桐木下有一个藤蔓织就的秋千，平时的时候，爱丽丝可以抱着她的小熊，来到这里，感受一下屋外的风光。 吃完了早餐以后，爱丽丝换上了一双红色的小皮鞋，露西有些惊讶“你是准备要出门吗” “是的，”爱丽丝小声道“我准备去附近的公园玩。” 露西想了下，从一边的沙发上将一个小企鹅外形的背包打开，往里面塞了一些小饼干和薄荷糖，最后还加了一小瓶水，拉上拉链后，嘱托道“要早点回来。” 爱丽丝接了过来，有些开心道“我会的再见” 她抱着小熊，背着包就出去了。房子外面的街道名为“椴树街”，是一条很干净、平常的时候也很幽静的小路。树木在在晨光下的映照下投下绿荫，颇具古典气质的黑色路灯在林间若隐若现。爱丽丝特意将这条路走完，才在尽头的大道处找到了一辆正在休憩的出租车。 “去佩图尔酒吧。”她这样对司机说着。 年轻的戴红帽的司机小伙刚想要发动汽车，就被这稚嫩的声线给惊住了。他忍不住回过头，盯了爱丽丝一会，又看了眼她的小熊和企鹅背包，有些牙疼道“小姑娘，你家的大人呢” 爱丽丝叹了口气“我是去找我好吧，这些够不够” 她递出几张钞票，明显比该付的要多，小伙静默了下，在良心在与金钱的比拼下，根本就没坚持上几秒，他十分痛快道“您坐好。” 出租车行驶了有快一个小时，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爱丽丝刚想要推车走下去，就听见那个小伙有些犹豫道“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可以跑出来，我会在这里等一会，等新的客人。” 爱丽丝愣了下，然后，她摇摇头，笑着道“不用啦我是来这里见朋友的。” 她雀跃地往里面走，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地方的安静与偏远。她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块咖啡色的招牌被悬挂在门框上，外面的布置很简洁，只在两边各自摆放着一盆绿植，大门是复古的实木拱门。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装饰也很高雅奢华，数张红皮的沙发和黑漆的铁桌错落散布，墙上挂着仿制的名画，最里面的是一张环形的桌台，有一人正站在里面，擦拭着手中高脚的玻璃杯。 室内的灯光很低暗柔和，他穿着一身白衬衫配黑马甲的衣着，胸前打着红色的领结，最令人惊讶的是，他有着一头十分柔顺、披散下来的白色的长发，这白色不是苍白的颜色，而是一种类似水银流泻的色泽。听见声音，他抬眸往这边看来。 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这位十分英俊的调酒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橙汁还是牛奶” 爱丽丝看了下对她而言有些过高的椅子，将其转动下，跳着坐了上去“酒吧里居然还有橙汁和牛奶另外，你不赶我离开吗” 调酒师笑了起来，他敛下眉目道“我这里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不管来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胡说，你刚刚明明睁大了眼 “酒吧自然是没有除酒以外的饮品的，”他微微拉长了声音，显得声线像是低沉的钢琴音，与这里的氛围格外相衬“但我可以出去买，只是你就需要在这里等一会了。” 爱丽丝看了看他身后那一柜子品种各异的酒，撇了撇嘴道“是杰斐特让我来的。” 调酒师这次才终是流露出了讶异的神情，他看了爱丽丝一眼，皱眉道“你就是他说过的，会来接收东西的接头人” 爱丽丝歪着头，思考了下“我们是说好了，在今天到这里来拿东西。” “他还说，他的东西是寄存在一个叫作吴的十分狡猾的人的手里，让我过去后，不要让人骗了。”爱丽丝非常“耿直”道。 “呵呵，”调酒师不禁冷笑起来“我猜测他一定不是这样轻飘飘地形容我，奸猾、狡诈、无心的狐狸，他对很多人都这样说过。” 爱丽丝晃着双腿“那么你就是吴了” “不错，”调酒师笑道“我就是吴，但你也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阿德里安。” “为什么要换一个名字呢”爱丽丝的目中浮过一缕光“你难道不是联邦人吗” 调酒师摇摇头“我的祖上是从另一个国家而来，名字并没有换，两个都可以算是我的名，只是为了融入这里，另起了一个你们比较容易接受的罢了。” “那你的头发”爱丽丝没有再问，只是好奇道“不应该是黑色的吗” 调酒师笑得神秘“看来你对华国也是有那么点了解的。只是难道杰斐特没有告诉你，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她是很喜欢那位将她救出来的女警官不错，但她到底身上有穿越的秘密，还有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让她天然对于外界有着不浅的戒备。她不知道对方如果发现了她小熊的异样，会怎么对待她和它。 她看了看四周，见到没有人注意到她，才小心地将怀里的小熊举起来瞧了瞧，小熊初看时没什么异样，但爱丽丝有着一种感觉，它也在注视着自己。爱丽丝尝试着将心神放在它上面，小熊身上果然跳出来一道讯息 爱心小熊 品质白 技能穿刺它的刀锋可以刺穿骨骼、藏身可以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跳出来，就像是它的武器一样，你永远找不到它在哪里、嗜血就像海绵一样，它对血的渴望没有止境 寄语它爱着你，愿意为你止住自己的。 爱丽丝睁大了眼，她怀里的小熊纽扣般的眼睛也动了动，她从这些讯息中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她开始怀疑起小熊的性质来，并且，对于那晚的一些事，她也隐隐产生了些不安。 但她现在根本没有途径去了解当晚的事。她想要和小熊说话，但又担心有人从外面的窗户边瞧见，所以她发呆了一小会后，开始研究起自己视界中透明的方形的小格子她已经试过了，发现警官和护士都看不见它。 她抓紧了自己手中的被子，发现视线中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灰色，包括来往的人影，它们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被归于最单调的同一类，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她从闷热的被子下钻出脑袋不出她所料，全部灰色的东西都无法被放入格子中，想到小熊品质一栏中的“白”，她陷入了思索中。 露西戴上了眼镜，仔仔细细地将手中的一叠有关那晚案件的资料看完，其中内容与她了解的并没有什么差异，可也没有什么增添的部分，她又打开电脑，想要从死者近期的行踪与人际关系中查找到些什么，她就这样一直查了一个小时，直到一杯热咖啡被送到她的手边，才从全神贯注中回过神来。 是新来的那位男同事，他手中端着另一杯咖啡，靠在桌边，冲着她笑了笑。 “谢了。”露西也笑了下，她抿了一口。 “是上次那个案子吗”男同事开始找话题。 露西又回过头去，她开始打开一个新的资料页面“是啊，我在查找受害人的人际纠纷记录” “没有结果吗”犹豫了下，男同事问。 “不错，”露西眼睛不歇“那名男主人的记录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小纠纷，唯一见了血的，对方也早在三年前就搬到其他州去了，剩下了，也没有杀人的动机” 男同事想了一下，提醒道“如果一时找不到，可以换个方向去查找。” 露西没有回应，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项。 男同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说，我只是稍微提个意见也许能从最后一个幸存者那里找到些什么呢” 露西猛地站起身来，她旁若无人般喃喃自语道“你说的对我在前面两人的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我早该看到这里的” 她忽然转过头来，向着新同事问道“鲍勃呢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吗” 同事有些惊讶地往后仰了仰身子，他手中的咖啡也差点晃动溅出，他结结巴巴道“啊，你是说局长他上午的时候就离开了，说是要去申请见一个人” 幽深肃穆的走廊中，一扇扇冰冷的铁门将一间间的牢房锁紧，只留下一个个小盒子大小的遮板窗紧闭。脚镣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从深处传来，由远及近，两名狱警押送着一个穿着囚衣的高大男人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们行过被打开的阻隔门，步入到外围的会客室中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152. 第 152 章 我可以有一个小问题吗…… 艾德加被吓了一跳,他略有些惊惶地看了眼尸体，又看了看仍在微笑的眼镜男。在他的身后，有另外两人,一者看上去是医生，而另一人则是一位女性,她抱着双臂,一头短发显得格外利落,她侧眼看他,眼中似有无形压力。 “你、你们是……”他结结巴巴地问。没办法，任谁看到一具尸体，并且身边环绕的还可能是动手的人，都会像他这样失态。他觉着自己没被吓得尿裤子,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很好。”眼镜男罗森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你是明白自己处境的。没有一上来就大吼大叫，也省了我们一番手脚。” 这也是他故意没有去处理那具尸体的原因之一。他们的时间很紧,没工夫去搞什么好好先生人设，他压低了声线，重复道：“你要知道，艾德加先生,如果没有我们，你就是死在了这个人的手中。而现在，我们对你受到袭击的原因很感兴趣，想必你也不会介意告诉我们。” 艾德加·尤伦犹豫了下,竟是吞吐道：“我也、我也不怎么清楚……” “砰！”一道剧烈的撞击声突然响起,酒店房间的灯光倏然熄灭了一下,艾德加被吓得就要跳起来，而这时，灯光重新亮起,在闪烁的昏暗的光芒中，他见到，之前正在与他交流的眼镜男竟是露出了另外一幅面孔。 他仍是在笑着的，但咧开的嘴中，是密密麻麻尖锐的刺齿，他的眼睛也变成了全黑的色泽，眼瞳如蛇一般竖起，他看向他，慢慢地靠近过来…… “啊啊啊啊！”艾德加被吓得大喊，他拼命挥动着双手，想要将这怪物驱赶走。 “艾德加先生！艾德加先生！”声声呼喊将他唤醒，艾德加再睁开眼时，什么灯光，什么怪形都不见了，只有之前的那位先生仍在看着他，他还是在笑着，只是语气中带上了担忧：“你怎么了？” 艾德加喘着气，他再看看周围，见另两人仍待在原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于是，待到眼镜男再问的时候，他便再不敢隐瞒了。 弹幕中有人觉着十分痛快，他发出字幕大笑道：“哈哈哈哈，就该是这样！往日里看电影玩游戏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个人，抱着最关键的信息怎么也不肯说，就这样你还不能打他！” “是啊，到了后面，还有些不要脸的会说是为了你好！”有人赞同道：“每次看到这里，都会觉着……哎呀，好气啊！” 几人没管这些。只听艾德加慢慢说道：“我也不能确定，我只是觉着近期台中的一些数据不对，像是被篡改了。并且，就在我发现这些的时候，台里面已经有好几位重要职员辞职了，虽然他们的理由都很充分，但是……” 他偏过头，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其中一人不是这样的。格蕾丝，她说是回家照看父母，但其实，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她并没有父母，一开始她就是在福利院中长大的。可她从来不说这些，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说到后面，他的话语有些哽咽起来。 “哦，看起来你真的很关心你的这位同事，”眼镜男罗森放柔了语气，但紧接着他就转换了声调：“可现在看来，她的下场估计也不怎么好。” “即便如此，”他稍微眯起眼睛：“就在方才，你还是什么也不想做，不，是不敢做，你是在害怕什么？” 艾德加立时就愤怒起来，他嘶吼道：“谁怕了！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又不是在什么生化研究所里工作！哪来的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绝密消息！”他愤怒道：“是天文台！天文！！” “直播”外的玛佩尔眼眸锐利，她略一思索，就让人去联系联邦最高航空航天局。 “是的，”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杰斐特从外面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他一边走进一边说道：“埃尔里森天文台，1852年建立，最初的时候，是一位男爵家的花园。它虽然不怎么出名，但有一点让它在众多的天文学爱好者中赞誉很高，那就是，它拥有着现今时代最为先进的观测设备，也就是说，它是在地球上能看到宇宙最远的地方。” 在旁边听了好一会的安娜有些不解道：“我能想象到的最大危机，能影响一个城市的，最多也就是‘生化危机’了。天文台能出什么事？顶多就是播报一下什么时候又有流星雨了，还有日食月食之类的……” 这显然是一位“天文盲”，一边的医生摸了摸下巴道：“还有小行星之类的，据说地球每年都会有很多的小行星来造访。” 杰斐特的耳中也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地球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挺好奇。” 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隐藏这一耳机的存在。在离开一趟后，他不仅找过来了有关圣西朗市天文台的信息，也给自己购置了这样一个工具。他往前踏出一步道：“既然知道症结在哪里，那为什么不过去看看呢？” “与其等在这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艾德加，他道：“等着可能到来的又一波刺杀，不如直接去到关键处。不管怎样，我们总是要碰一碰的。” 他们身处“直播”中，固然有兑换异化物的权力，但危险也是避不过的，可以说，如果他们连那座天文台都没去过，那么，当真正的危机到来时，他们绝对是出不了这座城市的。 几人思索了片刻，暂时都同意了这个提议。安娜更是不屑瞧了艾德加一眼，轻蔑道：“至于这个人，呵，连反抗都不敢，那就自己受着吧。想来，死亡对他大概也是没多少威慑力的，这样的人，就算第二次刺杀到来，估计也不会有多少改变。有些人，你以为他会奋起抵抗，但其实，他们只会柔顺地低下脖子！” 他们预备要离开，但艾德加却是被安娜最后一句话给惊醒了。犹如一桶冰水直接淋到头上，他连忙爬起来道：“不，等等！你们要帮帮我！帮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们台中最有嫌疑的是谁！” “哦？”回应他的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他的医生，他转过身来，饶有兴致道：“是谁？” 艾德加刚想要加码，但等他看到眼镜男罗森也要回头的时候，他打了个寒战，立马道：“是天文台的副台长科厄斯，科厄斯·赫歇尔！” ===== “你真的认为那个科厄斯·赫歇尔有问题吗？”确定将艾德加所知道的事都榨出来后，在路上，四人互相交流着。尽管杰斐特搜集来了信息，但其余人也不是没有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得到一些线索。 杰斐特落在几人的最后，观察着自己这一趟的同伴们。半晌后，他吐出口气，有些沉重道：“看来这一次不是个小事件啊。” 耳机中传来爱丽丝的声音，她轻笑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杰斐特苦笑道：“我是知道自己能力的。但这一次过来的人，这几个家伙，在我看来，都不比我差多少。需要四个‘我’一起协力解决的，我只能说，这一次的事件，恐怕会波及到全球。” 他的面色沉重，语声悲哀。 爱丽丝一时都有些无语了。她正坐在一家宽敞明亮的咖啡厅里，与小熊坐在一起，品尝着悠闲的下午茶。望了望依旧还蓝的天空，她喃喃自语道：“事情是很大，但更大的是事情之后的事。” 她的话有些绕，杰斐特不得不“求饶”，他嘿嘿笑道：“那什么，可以透露出点消息吗？” 爱丽丝失笑：“你是怎么认为我会知道些什么的呢？” “您的权能不是‘时间’吗？”杰斐特也不避讳，他压低了声腔，厚着脸皮道：“想来，‘未来’也是‘时间’中一份子的吧？” “你还真是敢说啊，”爱丽丝惬意地眯起眼睛：“在我得到圆盘之后，不管是谁，都是小心翼翼的，担心触碰到我的‘逆鳞’，至于我的能力，更是连打听都不敢打听。” 杰斐特笑道：“这不是，我是您的人，自然是有那个胆子的咯！” 爱丽丝搅了搅咖啡，她歪了下头：“你还真是，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啊！地位转换都不需要适应的。” 她轻轻呼出口气，将杯中的热气吹走，慢慢地，她道：“我的‘时间’是可以窥测到未来。但是这一点，在涉及到‘禁忌’后，就变得没那么灵验了。” “而这里，”她道：“不仅有‘直播’。还有你们这一次要面对的东西。” “并且，在此之外，还有两个连我也不敢轻易窥测的存在，只能说，”她笑了下道：“这里未来是一片战场，如果我也加入进去了，这一次你们可能见到的，将会有五位不能说的存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爱丽丝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我恐怕不能给你透露出些什么东西了，你能理解吗？” 杰斐特先是有一瞬睁大了眼，但很快，他就连声道：“自然，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我可以有一个小问题吗？” 爱丽丝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是没办法退出的。进入了漩涡中，正在观测你的，不止是有我一个。他们大概也不会想看到你逃走。” 连问题都没来得及道出的杰斐特立即就垮了脸。 153. 第 153 章 我们之所以去探索 他们一行人来到天文台的时候,本该是公共开放的日子，杰斐特翻着手中的资料，见到面前的建筑内空无一人,面上的神情不由慎重了几分。他身边的眼镜男罗森思考了下，看向他们道：“要进去吗？”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呢。”医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手中摆弄着他的手术刀。 “我们还有的选吗？”虽是抱怨，但安娜的面上并没有退缩。 有人在弹幕上发言道：“这座天文台我从前去过。那个时候去观赏的人很多,大家都喜欢带自己的亲人朋友一起去,里面的设施和环境都很不错。” “看上去有些阴森。” “连门卫都没有吗？百分百有问题！” “唉，我管它有没有问题,”有人不禁发出一大段字道：“就没有和我一样同在这座城市的吗？在发现这一次‘直播’的场所是在我所在的城市后,第一时刻就让妻子和孩子去打包东西,然后开车逃离。并且，还给好几位的亲人朋友打去电话，让他们离开这里，可是，他们都没人听我的，认为我是看‘直播’看魔怔了，劝我放下心来，好好休息。” “哈哈哈，上面的，”有人回应他道：“就算事情是在你的城市中发生，谁知道具体是什么呢？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波及到你，这样兴师动众,后面定然会后悔！” 没有被这些人的谈话所影响，四个人一起踏进了毫无人烟的郊外山峰上的天文台。这里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建筑物高有几层,占地面积颇为广阔，最高处是一个半圆形的屋顶，还有一些特殊的基站类设施建造在后方的草坪上。 一踏进去，杰斐特他们就为这宽广的大厅感到惊奇。地面明亮得几乎可以照出人影，一些看上去格外有趣的设备被摆放在这里，上方是一片深蓝的穹顶，第一眼看过去，似是天空，又像是海洋。 几人都没有为这里的事物所吸引，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进到内厅里，光线就暗了许多，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介绍着什么，杰斐特略略一听，发现她讲解的是有关“河外星系”的知识，并且，在一副巨幕的屏幕上，还有着恒沙一般的星辰之海在不断转动着。 视觉被拉近又被推远，杰斐特他们看的有些眼晕，差点怀疑自己身在何处。他们都没有说话，自一进入这座天文台后，每个人的警惕都被拉到最高。在此幽暗环境中，他们互望一眼，发现有些话不需说，就已有了回应。 好像自始至终都是在被注视着，那种黏腻的、逼仄的，满含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一般落在他们身上，让人只要感受到，就有一种被压垮的错觉。 “嘎擦。”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众人一起望去，见到是医生那白色的身影正站在一台操作仪旁边，他伸出手，像是拨动了什么。见到大家看他，他有些无辜地笑了下。 大屏幕也随之一变，不是刚才好似没有尽头的星河运转画面，而是一段人物采访的视频。 出现在其中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清健的男人，他虽两鬓微霜，但肤色并无太多皱纹，面貌虽有些清瘦，但也显出了他的挺拔。他戴着一副方形的眼镜，双眼炯炯，正十分流利地回答着采访者的提问。 “……我认为，对于太空的探索是一项持之以恒，需要长久去追寻的伟大事业。它对人类的影响不在现在，而在遥远的未来。人类对自身的追寻成就了他们永无止境的好奇之心，而太空，则代表了他们求知的终极。那是一个舞台，属于未来的广阔天地。” 主持人只露出了一部分的身体和举着话筒的手，她轻声温柔地问：“我看过最近的新闻报道，联邦据说又准备要往太空中传递出消息，那其中包含了不仅有地球的位置，还有我们人类的性别和身体信息，甚至还有部分dna的相关资料。这样的事引发了一系列的恐慌，乃至有一位十分伟大的科学家都发出了抗议，对于这一点，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这位精气神非常不错的被采访者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我理解他的担忧。但我只能说，他有些过于畏缩不前了。人类之所以为人类，就在于他们永不枯竭的好奇心，你永远不能将人类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我们之所以去探索，不是为了什么，而仅仅是因为它就在那里。太空是如此的多姿且广博。我们需要交流、需要迈开步伐向前，就像是过去很多年前的印第安人一样，如果他们在外来者登上大陆前，就主动走出去过，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迎来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他目视着前方，像是透过这一张小小的薄幕，看到了所有正在观看他的人。他十分真诚道：“不要害怕未知，因为我们正是走在不断熟悉它的路上。” 屏幕下方位置标明了他的身份，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埃尔里森天文台的副台长，科厄斯·赫歇尔。 这一段采访非常动听且鼓舞人心，但出现在这样一个时刻就显得有些怪异了。在沉默了稍许过后，还是罗森首先开口道：“他在混淆概念。” 没人接过他的话，停顿了一会，罗森不得不自己解释道：“探索和主动暴露自己是并不相同的两回事。探索自然是值得鼓励的，但将自己的‘家底’完全兜出去就显得有些傻了，这是完全没意义的行为。” 安娜被带起了几分好奇，她问道：“那这一举动会不会带来危险呢？” 罗森微微沉吟道：“概率太小了。宇宙太大，内含的噪音也太多，就像是在大海的一面喊叫，对面接收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这话一出，几人就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殊为讥讽，而与此同时，那张始终亮着的大型屏幕也黑了下去，不论是采访的视频，还是讲解的声音，都消寂不见。 四周一片黑暗，他们连自己身边的“队友”都看不到了，杰斐特只感到像是有一个漩涡在他们面前生成，他受到了极强烈的吸引力，整个人站立不稳，就要往前方倒去。 不行！我可不能在这里就败落！现在可是在被注视着的，轻易被打败，只会让人判定为无能！杰斐特迅速往外抛出一件东西，将自己栓在了一样物品上，他再咬咬牙，又打开了一件东西，整个人就被一个淡黄色的薄膜给包起来，如同是裹在了一颗蛋里，避免了受到更多的伤害。 耳边传来其他人呼喊的声音，听其的力度，估计也不用自己担心。 杰斐特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按住自己耳中的耳机，不想让它在这其中掉落或是受到伤害。四人中没人比他更了解此次事件的危险性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能安心下来的底气。 遭此变故，他们这一行人便是分开了。其他人不谈，杰斐特却是在不知道昏沉了多久后，第一时刻就跳起来，脱口而出道：“您还在吗？” 爱丽丝有些无言。她自然是还在的，杰斐特最后扔出来的遗物保住了他在商场中花费了大笔金钱买下的通讯耳机。也幸而电子幽灵获得了一次晋升，它的位格令其能穿透此次事件源头的封锁，否则的话，就算杰斐特再怎么保护耳机，他也不可能再与她联络上。 不过也不需要如此紧张，难不成断了联系，她还就不管杰斐特这个人了？ 只能说，忧心则乱。 她道：“小心点，你离它已经很近了。” 杰斐特立即警醒起来，他看向四周，见到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便忍不住开始摸索起来。 他在这里熟悉环境，另外一边，安娜掉到了一个类似办公的地方，她在那里查找了一会，找到了一些没有被处理下去的废纸。看到纸上记录的某些东西，她面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罗森与医生则不谈，他们更像是掉到了一处窝点里，来不及让自己更清醒，就遇到了一些威胁到性命的袭击。因为是单独一人，所以也没再隐藏，显出了十二分的力量。 他们终于记起了“直播”另一项的功能，罗森直接朝着另一面的观众求助，弹幕立时便乱七八糟地回复了他。 “安娜小姐姐发现了一些文件样的东西！” “医生和你一样倒霉，碰到了一些古怪的人，就像是疯子！” “那个叫杰克的，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呢？”有人不解道：“莫不是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格，这是在自己与自己对话？” “杰克”是杰斐特向他们报出的假名。 弹幕的洪流很多，里面也夹杂了一些不怀好意想要混淆的假消息，如何去找出，这也是一项考验人能力的事。这对罗森来说根本不是难事，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开口问道：“文件？安娜发现了线索？” 他不需去问，弹幕中就有人主动告诉了他答案，“都是一些数据一样的东西，像是在测绘什么。”有人立即道。 “还有些奇怪的图案，”有人迫不及待接下道：“好似是金字塔，还不止一座，是有人收集在那里的。” “安娜有发现是谁留下的吗？”罗森一点也没有利用观看者的羞愧，十分自然地问道。 “当然，”有人高声回复他：“是一个叫格蕾丝的女人！” 154. 第 154 章 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有人在讨好弹幕,不论弹幕提出多离谱的要求，他们都会如约去做；有人在假装无视它，因为那样，就会让他忘记自己是被“直播”所困；但也有人在毫不客气地利用它,他与它们交流,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主播。 他若有所思道：“格蕾丝吗？”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表明了那位女职员恐怕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失踪人员,还有可能是与幕后有着一定关联的重要线索。只是现在,他看了一下前方，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己可能没办法参与进去了。最起码，在他将面前这个困境解除之前。 黑暗中,数道的身影影影绰绰地走出。他们身上披着白色的袍子,如同幽鬼一样围了上来，与此同时，一些不明所以的话也传入到了罗森的耳中。 “……罪人……清洗……” 他笑了,露出另外一副面孔，“还是让我来处理你们吧！” 安娜看着那一叠的资料有些头疼,她的专业是另一方面,对这种涉及到了天文的精密的数学完全不懂，费劲去看,也只能读懂很少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她瞪大了眼：“一些有关金字塔的简报……世界各地散落的金字塔分布、神奇的数学之谜、与外星人联系的猜测、是……古代的‘天文台’？” “这不是未加证实的假说猜想吗？”她不由道。 但她还是将在这里找到的东西收集了起来,因为她也看见了那个名字，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相关的线索。 可就在此时，她也听到了外面突然传来的脚步的声音。她立马将那些东西往胸前一裹,一个翻身就躲到了门后，手中握上了枪，悄悄地在暗中等待。 ===== 杰斐特知道自己的队友遇到了什么,因为他不仅在弹幕上看到了他们的近况，也自己遇到了那群奇怪的白袍人。花费了一番精力将他们放倒，他特地留下来了一个，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些什么。 白袍下是一张不认识的脸。他双目通红，整张脸也因此显得有些狰狞，他很瘦，像是骨上包了一层皮。见到杰斐特制住了他，逃脱也无法，他便狞恶一笑道：“你们……还有这座城市的罪人们……都将迎来审判……” 说完，他便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杰斐特撇了下嘴，似模似样地感叹了一声：“我真是好害怕呀。” 说实话，自得知这次事件背后隐藏了更多之后，他就完全不觉的这些首先跳出来的家伙们能造成多大影响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出这次事件的主使者，再在后面那场大战来临之前，尽快想办法脱身。 思索了稍许，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块菱形的闪光的物品。 【破碎的影像，残缺的声音，你想寻找什么，是我过去的影迹吗？你可以跟着我来，我会带你去向最唯美的地方。】 如果爱丽丝在这里，她便能看到这样的解释。这件遗物也算是杰斐特随身携带的较珍贵的一件了。他将之往空中一抛，晶片状的物品便倏然散开，化为了光点，消弭不见。 四周又回复了寂静，光线似有若无。杰斐特等了一会，才有一道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他静立在原地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全黑的、女性的人影从他身边走过。她没有具体的形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依稀能看见是踩着细高跟的鞋子，身上穿着的，也是窈窕的西装裙。 她似乎没有看见杰斐特，目标很明确地往前走着。杰斐特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点了根烟，一只手插在风衣的兜里。 一道冷淡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今天我发现了，前段时间的观测记录有问题……” “天文台的某件大型仪器在络的文档中，都没有相关的记载。” “副台长赫歇尔先生有些奇怪……” “如果我没看错，他这是和一些古怪的神秘人有了交易？”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人正盯着我。如果、如果我真的要做些什么的话，恐怕得尽快。” “要快！这是什么！一颗无名的星辰？观测记录上为什么没有它！这就是那些被删改的数据吗？为什么要将它隐藏起来？！” 杰斐特一路跟着这位女性的身影往前走，她越走速度越快，最后来到了一条很长的向上的阶梯前，她小跑着登上那个更高的平台，在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观测的望远镜立在前端，而在旁边，有另一道黑色的影子。 他看着她与其交流起来。那应该是个男人的身影。他身形很高，姿态也很挺拔，他聆听着女子的质问，气度冷静又沉稳。 接下来就是争吵。 “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我没计算错误的话，那颗星辰未来的轨迹……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你的目的……什么？你在说什么？” “不不不不！”她连连摇头，像是听到了难以置信，她的声音格外尖锐：“我不赞同你的想法，你的做法是错的。我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可很快，她就像是看到了某些打破了她观念的东西，她抬起头，身形和举止都在表现她的极度震撼，她呆呆道：“哦，天哪！” 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中间的景象被卡顿了过去。杰斐特吐出口烟，也不觉着奇怪，这块“幻化菱镜”最多也就s级，一些超出了它能力范围内的东西，自然是无法“倒映”出来的。 杰斐特最后看到的，便是她在犹豫片刻后，捂着一边头，忽然义无反顾地往另一面奔去的身影，那里是这个天文台的外围处，有一道没被封起的围栏，她急急而去，往这边看过来一眼，然后，纵身一跃。 风吹动了她的衣衫，她就像是一只蝴蝶一样，跌落了下去。 “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那道女声在这座高台上响起：“死也不会。你的愿景，绝不可能达成！” 杰斐特又吐出口烟圈，烟圈在空中扩大，渐渐地扭动断开。“叮铃。”一声脆响，是那道菱形的镜片掉落在地上，杰斐特没有去捡起它，而是在稍待片刻后，才道：“这就是最‘唯美’之景么？” “你还真是挑剔啊。”他斜睨这件遗物一眼，心情莫名。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女士或许就是留下了许多资料的格蕾丝。她在自己身上大概也设有防范的措施，在半途中的时候，他曾看到她拿出过录音笔样式的东西，只是后来，他们没有瞧见它，应当是被人拿走了。 毕竟，她就连尸体也不见了。 伤怀的感情没有影响杰斐特太久，他走上前去，就要将菱镜捡起，但当他的腰弯到一半的时候，他却是突然开口道：“重新见到这样一幕，科厄斯·赫歇尔先生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直起身，将菱片放回到自己口袋中，目光看向一边的黑暗里。在那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不知已静立在此处多久。 他走了出来，与之前屏幕上的人一模一样。他的衣装很干净，人也很精神，纵使两鬓都有些白了，风姿依旧翩翩，给人一种儒雅亲和的感受。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幕后里策划出些什么恐怖事件的黑手，他看也没看格蕾丝跳下的地方，而是对着杰斐特道：“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哦？”杰斐特一挑眉，他反问道：“科厄斯先生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科厄斯·赫歇尔道：“我正处在一个最关键的时刻，你们这群不知为何会聚在一起的人，便这般出现在了街头，还救下了那个无用之人。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意外。” “科厄斯先生不做些伪装吗？”杰斐特也不急。他身后还有几位所谓的“同伴”，等等他们也好。 科厄斯笑了下：“做什么伪装？假作一位无辜的天文台的台长，给你们一些或真或假的证言，让你们为之跑来跑去，然后再一同来讨伐我？” 他将眼镜摘下，擦了擦：“你们不是傻子，我也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那样只会自取其辱。更何况，你们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做不来那种事的。” “你倒是将我们看得很清楚。”杰斐特讽刺道：“那难道就没看出，格蕾丝女士是有一颗永不妥协的心的吗？” 科厄斯顿了下，而后，他惋惜道：“她确实是一个意外。不过，既然不肯妥协，那也没办法。在我的理想下，不论是谁，都是没办法阻止的。” 杰斐特立马就笑了，他忽然痛骂一声：“狗屁理想！”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指指点点道：“你们这种人，”过去的一幕幕在他面前浮现，那其中就有纠缠了他半生，本该是他最亲近两个人的面容，“总是有着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说法，”他毫不留情地讽刺道：“都是有自己想要的，都是有着无穷的。但这些都是不能说的。并且你们还想要其他人来为你们的利益巩固牺牲，所以你们就会用一些沉重的词来包裹它们，为它们赋予各种高大上的名头，再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要他们付出了。” “一些被洗脑了的，”他轻蔑道：“还真就以为自己就该这么做了。若有敢于反抗的，还会被他们一起鄙视。这就是你们这群人的思想逻辑。” 155. 第 155 章 召唤之声 或许杰斐特从来就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初时他还会有不理解,但后来他也就不需要理解了。他只用知道的是，谁想弄死我，我就弄死谁！ 这样一来，活的倒是愉快多了。 听完了杰斐特的话,科厄斯倒是没有生气,他只是非常遗憾：“你说的对也不对。” 杰斐特笑了：“我倒是想听下你的说法。” 反正他的时间不急，希望另几位“队友”能够给点力,对得起他们之前藏藏掖掖的实力。 科厄斯叹息了一声，他道：“我知道我要做的可能对你们来说是不对的，但是,我可不会否认,在我的理想下,他们确实是都需要让步的。” “啊,”杰斐特哑然：“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吗？” 科厄斯回忆道：“可惜,我知道你想说我会以理想去欺骗他人，但你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中，恐怕没有一人是真的会认同我所说理念的。” “都是副台长了,连糊弄员工都做不好吗？”杰斐特故作惊讶。 科厄斯停顿了一下，几刹后，他道：“这位先生还真是幽默呢。不过，我想，我需要纠正你一点，我已经不是副台长了。” 不待杰斐特继续发问，他便道：“前台长萨姆尔先生一个星期前不慎从台阶上摔倒下来，他太老了,不得不住进医院，所以在三天前，我就暂代了他的职位。” “虽然从很早前就负责了许多台中事务，但没有那一个名头，某些关键的地方还是需要得到批准的。”科厄斯道：“和格蕾丝不同，有些人不是没有发现异样，尤其是在‘辞职’之人越来越多后。” “但他们都在假装没看到。”科厄斯笑得含蓄：“都是聪明人，有谁不会联想呢？他们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就会自己主动将头埋进土里去。”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只是一点数据问题罢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过’，‘我又不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轮到我出头’……’”他将他们的想法一一道来，又一笑道：“我喜欢他们这些聪明人。即便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人类这个社群中的残渣，但我喜欢他们的，妥协、漠视、胆怯与易于生存的‘智慧’。” “和他们相比，格蕾丝太较真了，就算有些才华，不能为我所用，还不如让她最后绽放一秒，”他就像是在谈论一个异想天开的小女孩：“我知道她在自己身上藏了后手。她还将一部分更关键的资料放在一个秘密的地点，钥匙也藏在隐秘处，但这些，都没什么用。可怜的女孩，不知死之无用。” 杰斐特敛下眉目，并不以科厄斯所说的话为奇。如果这个世界上都是格蕾丝这种人，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科厄斯道：“但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是，”他面上终于浮出了得意的笑：“事情永远不会像他们所祈祷的那样结束！而他们所知道的，也根本不是全部！” 杰斐特没有为他这种高昂的语气所引动，他叼住根烟，并不点燃，默默地将所有的讯息在心中打理，星辰？轨迹？是外太空要发生什么吗？还缺少一部分信息。 在外界，在“直播”前，玛佩尔接通了联邦航空局的电话。 “最近地球外有发生什么吗？” “并没有，女士。” “埃尔里森天文台近几年向你们提交的数据，有没有什么问题？” “额，女士，您说的是哪部分的数据？” 玛佩尔抿了下唇，转换了一个问题：“埃尔里森天文台和其他的地方有什么不同？还有，它新一任的台长，科厄斯·赫歇尔，你有印象吗？” “科厄斯·赫歇尔？”对面传来回忆的声音：“埃尔里森天文台中不仅有整个联邦中最先进的望远系统，还有一座九年前建立的特殊发射基地，提议建造起它的……对，就是这个名字！” 电话对面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还向航空中心提交过十八次发射申请，每一次都是要向外宇宙发送信息，他是最坚定狂热的‘星海灯塔’计划的提出人！” 玛佩尔一惊：“他到底要做什么？” “直播”里杰斐特也在问道：“你将他们说的那样不堪，我倒是有些好奇，会让这样不堪的人，都无法认同的理念，会是怎样的呢？” 科厄斯大笑起来：“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但我又何尝不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哦？”他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面上露出盎然的笑，他偏了偏头，不知怎的，杰斐特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怪异，“看来你的同伴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非常隐秘的地下基地，基地中有一台巨大的仪器在运转，在那仪器的周围，有十几个人在负责着各自的工作。他们面目僵硬，肢体怪异，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瞳中也毫无神采，一看就充满了问题。 安娜是和罗森一起到来的，他们各自身上都是黑红色的血迹，出乎意料的是，与安娜相比，罗森倒更像是被鲜血浸染透了。 他们二人互望一眼，又一起转头看向这个古怪的仪器。 “但他们阻止不了他们！”台上的科厄斯忽然高喊，他双手张开，抬头向上望去。上方是一处建造得非常精密的穹顶。合金的钢架构成了有层次质感的框架，在那其中，有圆形的金属作星球状，另一侧相伴着一颗更小点的星球，它们一起布置成了一副3d现实版本的简易星空图。 “你也同样阻止不了我！”他继续咆哮道。穹顶上的金属圆球突然自主转动起来，像是有某种无形的波在这一瞬间迅速冲出。顶外的玻璃一刹那碎成了漫天的星屑，基地的仪器散发出启动的白烟，杰斐特皱起了眉，与地下的罗森与安娜，一起向着各自面前的敌人发起进攻。 杰斐特分明没听到任何声音，但他的耳朵却在向他“表叙”自己搜罗到了奇异之声。他“听”到了尖锐又雄浑的呼喊声，那绝不是人类或任何一种乐器能引发出的。四周的空气开始粘稠起来，他好似陷入到了一种不适宜人生存的怪圈。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伸手发出攻击也不能触及到刚才还被称为“科厄斯”的人类。他见到他蓦然低下头来，一双阴冷的眼中再不见之前的温和，他笑得格外恐怖，透露出一种深冷的、诡异的战栗感。 可他分明已经闭上了嘴，但那种浩瀚的、怪异的声音却仍在继续。杰斐特捂住了头，他的头脑昏昏沉沉，隐约间，他见到科厄斯的身躯中挤出了一个格外巨大的怪物，它浑身漆黑，身下长满了扭曲的肢体，它形体模糊，盘踞在一整个的天文台上，它仰天呐喊，庞大的身形几乎将他眼中的天空遮蔽。 这种无形的攻击无疑也“袭击”到了其他人，往前跳去的安娜尖叫一声，整个人摔落在地上，罗森也闷哼一声，眼前出现了重影。 在此之后，像是另一层真实的世界在他们面前揭开，他们看到那些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不再是人的形态，他们更像是被某种活的长条形的物体从上到下穿透，所有做出的动作，都不是他们自己做的，而是被那活物操纵着的。 “该死！”罗森吐出断续的声音：“这是幕后的怪物？是有人激发了它？” 安娜想要站起。他们都知道，不论面前这台仪器是在做什么，敌人想要做的，就是他们要阻止的。 杰斐特到底还是稳住了状态，他虽然说过其他人并不比他差，但毕竟还是没有将某位存在给算入进去。不是远在另一方，只和他用耳机交流的爱丽丝，而是那个一直被他厌恶、且也未对他怀有好意的“禁忌”寄生者。 他丝毫不介意坑蒙拐骗来其他人的力量来为自己谋利，仅除了那一位。 变化之后的科厄斯似乎也在为他的状态感到奇怪，他往这边望来，浓稠的恶意像是深海一样将杰斐特包裹，他的声调奇异悚然：“我似乎，小看了你。” 杰斐特笑了起来，他的额上布满了汗：“就你这种怪物！我呸，老子又不是没见过更厉害的！” 糟糕，不知道是不是解决了大敌后懈怠了，这段时期过得太舒适，自己居然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想要去敲一敲自己的耳机，但忍住没有动。 科厄斯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他居高临下地看他：“你是在逞强吗？” 他往这边走来，那奇异盛大的声音依旧在不停歇发出，科厄斯看了看星空，忽然道：“是啊是啊，不要着急，它就快要来到了。” 怪物好似被安抚了，舞动的肢体不再那么急躁。 杰斐特冷不丁道：“你是被它寄生了？” 科厄斯愣了一下。他像是被逗笑了，过了好一会才道：“你怎么会有这样肤浅的认知呢？我与它虽为一体，但并没有主次之分。真要说起来，我们其实是一对相处和谐的合作者才是。” “毕竟，”他道：“我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 杰斐特终于明白格蕾丝在死之前见到的是什么了。这种怪物确实不是一位普通人能接受得了的。 “为什么要不断发出声音，”似是有了预感，杰斐特的脸色非常难看。加上之前得到的讯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目视着他道：“你们是在召唤什么吗？” 156. 第 156 章 遥远之星 “星空之上有什么？你们想要把什么东西召唤到地球上来？你们又想要干什么？！”杰斐特一连串地发问道。他现在已经完全抛弃了对于之后事的担忧。这是生存在地球上人的本能,不论地球上先前有什么，但既然它还能维持住，就代表着有什么东西在制衡它。 而外来者,会打破这一片宁静的假象。 科厄斯瞧着他,眼中闪过神异,他道：“我现在是真的很好奇,你们这群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在这种关头来到我面前……” 杰斐特目光动了动，他冷笑道：“你也有不知道的？我还以为，这地球上的东西,你都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呢？” “怎么会？”科厄斯站在巨大的恐怖怪物下,虽然身体很渺小,但姿态和神色都分外镇静，他微微笑着：“我对地球并没有不好的想法。我虽然热爱星空，但也知道,地球本就是这无垠宇宙的一部分。” “而我的这位‘合作者，’”他伸出手，示意了一下身后那个怪物，杰斐特仰头望去,竭力冷静地看清其全部身形——那是一个个头很大的漆黑的身影，全然没有人的轮廓。它盘踞在天文台上，高大的建筑在它的肢体下,就像是一个可供攀爬的简单架子。它的头部很大,占据了一半的身体,下半部分，尽皆是不断收缩缠绕的腕足。四周一片黑暗，像是连光都被侵染了。这副场景,不似现实，更似一副暗黑的画作。 它根本没有看向这边，而是直直地望着天空，不间断地发出奇异悚然的声音。 如同是一只庞大的、诡异的章鱼。杰斐特心中生出个这样的念头。 科厄斯继续道：“它也对这颗星球没多大兴趣。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他轻声道：“其实它一直以来的心愿，都只是离开这里。” 杰斐特呵呵一笑：“你的话和你的脸，真是虚伪的让人作呕！” 不论他们想干什么，天文台中失踪的职员都不是假的；他们现在正在召唤外太空中的来物，伴随的危险也不是假的；更不要说，那新来的未知之物，对地球的态度更是不明……而这些，他不相信他们没想到！ “它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在思念着什么。”突然，一道嗓音悄悄在他耳边响起。 “？”杰斐特刚想说，你是怎么从那能引人昏厥的诡奇声音中听出思念的……可等他醒觉这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时，立马就无比赞同道：“是啊，这大、大家伙看起来还是挺忧伤的。” 耳机对面又沉默了下去，倒是科厄斯被杰斐特的一句话激怒，他大声道：“哈哈哈，真是可怜的家伙，”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当别人说的是真话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因为你的智慧和眼界，也只能支撑你理解到这里。” 杰斐特冷淡道：“口中说着‘眼界’之类大话的家伙，但其实往往，自己才是最坐井观天的那一个。你徜徉在自己设立的孤高中，却不知在他人眼里，你偏执、刚愎、冷血、自私，你以为你是俯视众人的人，但其实，你不过是一个古怪的疯老头而已。” 他这话一出，“直播”前没剩多少的人都看见了，科厄斯原本自在从容的脸显而易见地抽搐了一下，他咬牙切齿道：“我就不该和你这家伙多说话！我之前还想让你和这座城市一起陪葬，可现在看来，让你多活一秒都是仁慈！” 他的话音刚落，杰斐特就感到自己的脚下变软了。已成一片黑色的地板咕噜噜冒出气泡，他想要抬脚，但脚底与地面黏连在一起，努力踏出，只能拉出一条长长的粘丝。 杰斐特警戒起来。他小心地注意着左右，枪支也落在了手上。他想要给科厄斯开出一枪，可对方却是诡异一笑，往后倒去，重重的软体将之覆盖不见。 “又轮到我一个人来打怪兽了吗？”杰斐特苦中作乐地想，“我明明没有要做救世勇者的意思，这种一座城市、一个星球的威胁……不论后面有多少人在看着——你们就真的只是在看着？” “不用担心，”耳机中再次传来天籁之音：“到了时间，自然有人会出手。” 杰斐特张了张口，他一个侧身翻滚，躲过了一条横扫而来的软体。 另一边，地下的空间中。 安娜和罗森顶着发胀的脑袋，他们跌跌撞撞地要去仪器那边，将那个冒着白烟的正在不断运作的机器给关闭。这一下子就“惹怒”了旁边的人，他们穿着研究的服饰，再不见之前的井井有条，张着双手就扑了过来。 罗森恍惚了下，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片场，碰到了迎面抓来的丧尸。 突然，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一颗迅捷的子弹从他的腰侧飞射过去，他凝神一看，见到是自己的那个队友，正抱着一把冲锋枪，在不断的“突突突突”扫射。 他不由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因为他发现，或许是脑子还不清醒的缘故，她这一梭子，最起码有一半落了空。而他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就有三四个的弹孔。 没在敌人手中负伤，队友倒是给了他一个警醒。经此一吓，罗森感到自己好像找回了点理智，他知道情况紧急，没有管那个女人，扫了一眼评论区。 弹幕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句话：“关掉那个仪器！它可能有放大发射向外太空信息的作用！” 罗森一个激灵，猛地向仪器的方向袭去。 ===== “直播”前，行动局中仍能站立的人只有几位。玛佩尔抱着手，面上戴上了一副具有科幻色彩的眼镜，那眼镜没有具体形体，更像是一条光的彩带环绕在她目前。她盯视着屏幕上杰斐特与罗森遭遇到的一切，心中反倒没有他们焦急。 她自是认得杰斐特的，让他进去，还是她让莉迪亚去做的说客。 她听着没有停歇的汇报。 “埃尔里森天文台的数据在九年前大概就有所误差……” “它修改的是七十五亿光年外的信息，那里只是一个很偏远的星落，人们并不怎么关注它。只要天文台那边不提起，航空这里也不会特意去搜寻。” “有更多问题的是最近三年内，”玛佩尔听着一众天文学家和航空研究员们紧急检查出来的东西：“他涂抹了很多星轨的资料，使得我们忽视了临近的变化。他就像是掩护了一个幽灵，令其悄悄地接近我们这个星系。我们计算了一下，发觉很奇怪的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幽灵，它的速度，恐怕超出了我们对天体宇宙惯常研究出的数字……” 玛佩尔呼出口气，她挥挥手，对身边还站着的人道：“让政府去做好准备吧，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靠近地球，就让他们用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武器，去给它来上一波。” 她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袭来的疲倦。 不说各自的努力，在地球之外，在浩瀚的宇宙中。 一道无比庞大的漆黑的影子从格外遥远的地方而来。它穿过星海，抵挡过漩涡，经过了不知道多少的时间，当它到来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幕浓重的黑暗，向着地球盖压而下。 所有的光被阻住了，人们抬起头望天，不知为何突起这种变化。 各国的天文部航天局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有人焦急地将望远镜调向这里，在他们眼中，他们看到了，有一颗黑色的诡异的星球、没有引动任何声息地闯入到银河系，再来到太阳系，它似乎是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直指向地球。 “开什么玩笑！”有位高权重的人拍掌怒吼道：“你们这一群专家都是吃屎去了吗？这样一个危机，你们到现在才发现？！” “这不对，”有真正钻透了学问的人道：“这是一颗诡星，它的很多特征和我们观测过的其它星球完全不同！” “管它有哪里不同！”有人知晓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他闭了闭目道：“通知航空和军部，不管是激光武器还是核弹，都不能让它继续靠近地球！”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杰斐特被一连串的大笑惊醒，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那个黑色章鱼怪物的顶上，有一个渺小的人类的身影正立于其上。他看到天空灰暗了下来，有某中无比庞大的巨物正在接近他们，先是有圆盘大小，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线；然后是幕场大小，宛如天空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再然后，它就有一栋高楼那么大了。它是那么的圆，仿若下一秒就要倾倒下来，将所有人覆压。 人们看着它，惊惧的心中，油然生出了逃无所逃，避无可避之感。 “你来了！”科厄斯张开双手，犹如要将之抱在怀里，他大吼道：“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你那么久，”他目中尽是痴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是这般美丽……” “咳，”杰斐特狼狈地咳了下，他费劲了心力，才让自己没有在之前的险境中死去，他看向这天降末日般的巨景，不自觉地道：“这我可没办法了。要让我对上这种东西，咳咳，我还是先躺好吧。”说完，他看了下四周，像是想要找出更适宜躺下的位置。 地下的罗森跌跌撞撞地毁坏了仪器，但突然压近的逼仄感让他心中一跳，没有任何异样，他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惊惧感。 157. 第 157 章 没有谁能阻止它 杰斐特已经准备躺了。因为他知道,地球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地球，这个世界之所以还能维持住基本的秩序，都是有人在维护。而现在,他能够做的事都做了。 科厄斯激动到浑身都在颤抖,他眼见到天上那个恐怖的巨物越来越接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而起,他头脑一热,将自己隐藏的话大声说出：“和地球相比,宇宙星空是那样的浩大。从我遇到它以来,我就知道，我之一生,当是要追寻那无穷之远途！” 所有人都在为这突临的巨大之物感到疑惑与恐慌，过去形成的观念在这一天中被彻底颠覆,无以形容的违和感、不适感让他们呼吸困难,人类基因中自带的生物本能让他们在面临威胁时很容易僵直不动。这是不可抗的威胁，带来的是全球末日般的灾难。 有几道冒着尾气的轨迹从地上向着那个庞然大物袭射而去。没有引起任何波动。 科厄斯更兴奋了,他好似看到了自己所追求的就要来到他身前。他张开双手大笑道：“追寻永恒灿烂星空！见到奥妙无穷宇宙！我愿为之付出全部！” 已经要躺了杰斐特看着他这幅样子,嘁了一声道：“疯子！” 仿若是对他强烈期盼的回应，那颗漆黑的诡星愈发接近了,它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竟还是以之前的速度向着地球行来！ 各处航空的负责人都快要疯了！绝望的他们中，甚至有人失去了所有仪态大吼道：“不可能避开的,这颗星球在太阳系中只有木星能和它比大小！但它的速度，它的速度……它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为什么？”他跪下来哭着道：“地球上有什么吸引它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就是在那座城市的天文台中了。唯一知晓一切的局外人玛佩尔紧紧地盯着屏幕,不敢有一丝忽视。并且她还发现，在那颗星球现身之时，“直播”就有些不稳起来,而随着它越来越近，“直播”的屏幕甚至出现了闪烁的线条，像是受到了干扰，里面的人物都有一瞬间模糊。 “这就是它的极限吗？”这位被留下来看顾大局的女士忍不住思索起来：“那么局长，进入了‘直播’事件中的你，是不是现在就在那里？” 星球不会停下，它将会与地球发生碰撞！一颗有木星大小，相当于一千三百多倍地球大的星球要直接撞上来！这是件多么让人恐惧又绝望的事啊？明了这一切的人心中都失去了光。 “这已经……不是一座城市的事了吧？”杰斐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的耳机中依旧没有传来回应之声。望望天空，就算是知晓异化存在的他，也不由开始怀疑起来，真的有能阻止这一切的办法吗？ 唯有科厄斯的笑声显得尖利又刺耳，回荡在这座高台上，显得极为猖狂与可恶。而就在他伸出手，像是忍不住想要与之更接近的时候，一道薄薄的透明的幕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他手指前。 “诶？”科厄斯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下一秒，这薄幕就在他面前，如同清脆的玻璃一样碎成了渣。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犹如进入了搅弄的洗衣机中，整个人都天旋地转起来。他昏沉了好一会，待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仍是站在原来的地方。他有些疑惑地伸出手，没见到之前见到的东西。 “我出现了幻觉？”他有些不确定道，不由低头往下看了看，想要从自己的合作者那里得到启示。可他只能看到，那黑色的恐怖的异形怪物，柔软的肢体往前蠕动延伸着，比他更为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到之前还被他打下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他皱了下眉，感觉到了不对。天台还是那个天台，星辰还是那个星辰，但好似有不协。 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对他来说，他策划了九年，才终于将这颗宇宙中的星辰召唤来。而当它到来的时候，地球上的一切就都已无关紧要。 没有谁能够阻止它。 他是这样想着的。 当二者之间差距大到无法计算的时候，你就有本钱去忽略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科厄斯不是这样想的，却是这样做的。 而就在他要继续去迎接那颗远来之星的到来的时候，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一层层的雾气层层涌来，将这一处天台包裹住。 爱丽丝也不再是那种闲适的态度了。她抱着她的小熊，站在圣西朗市的大街上，抬头看着被诡星夺走了光的天空。周围的人在四处奔逃，有人抱住自己的亲朋，软倒在地，不敢仰头。 “也是时候了，”她喃喃道：“再不出手，就要晚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天上，他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着地面上的一切。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其他人看不清其面目，甚至根本不能在这黑暗的天空中辨出他，只有少数几人能窥得其面貌。 他有着一头微卷的短发，眼珠中带了点褐色，他的面貌并不英俊，只能说是普通，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就这般出现在这异星和地球之间。 没有丝毫的预兆，连观看“直播”的行动局的自己人也没有瞧见他，他静立在此，注视着下方的城市。 烟雾之气已经弥漫到了所有人的身边，爱丽丝身侧的人影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雾气给淹没了，她站在这里，却好像连之前哭嚎的声音都传不过来。 纵使你再怎么不愿，该到来的还是要到来。有人闭上眼睛，有人死死地瞪着，他们中有人有钱有权、有人贫穷苦难，而现在，他们都一齐在等待终结时刻。 人们几乎能看见那颗星球上的地形，是全然的黑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燃烧，又像是充满了细细的绒毛一样的丝。当他们看到它的时候，就有一种几欲呕吐的感觉，那是混杂了恐惧、慌乱、焦躁，还有最初也是最本能的对死亡的畏惧结合成的感觉，不少人晕倒了过去。 雾气更盛了，伸手都快要看不见五指了。但爱丽丝的周围还是有一片空白区域，她轻微地勾了下手指，某件圆盘就快要显出身形。 快了，快了，就快了！在那一瞬间，黑色的诡星穿破了外逸层，它最外围的地壳拥挤着向下盖压而来。而就是在这种时刻，有无数道薄透的、闪耀着流光溢彩的玻璃状的事物出现在它面前。它们布满了天上，每一道都是各自斜向外正对着的，它们组成了这一道的防线，迎来异星的撞击。 “哗啦啦啦——”仅是一秒，它们便被那毫不留情的“挤压”给碎成了漫天的飞屑，它们从天空中落下，散发出格外绚丽的色彩。 爱丽丝以手遮眼，向上看去。她看到那个人在面对着这个庞然之星时岿然不动，纵然是应该与其有深刻联系的玻璃碎了也不能令其退缩。她倒是不知，行动局的那面镜子还有这种用法，而她身边的……她扫视了一下这些环绕起来的雾气，心中已知它是出自何方。 眼见此异象，站在最上方的科厄斯眯起眼睛，他在想这人是谁。 他心中是有愤怒，但不多。他生气还有人在自己即将触及到梦寐以求事物的关头来阻挠他，之所以没有大骂出口，是因为他知道，星辰是无法被阻拦的！ 他轻蔑又嘲讽地看着天上那个人的背影。从地上看去，他绝不会比蚂蚁要大多少，他刚想要说什么，耳边就传来一道很独特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召唤星辰呢？难道你不知道，它的到来，很有可能带走很多人的生命？甚至连地球，都有可能不会幸免。” 科厄斯不禁往后退出一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侧脚下，已经是被一种浓郁的雾气包围，他警惕道：“谁？滚出来！” 那个声音笑了一下，他继续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科厄斯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想要抬头去看上方的情况，但视线却被这雾气紧紧地抓住，他试了几次都不能偏移，只能冷冰冰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声音顿了下，他好似并没有生气：“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偷偷一个人策划了那么久，就快要成功了，就不想分享一下自己当初的心路历程吗？” 科厄斯刚想说关你屁事，就听那人继续道：“还是说，你宁愿死，也要看一次地球毁坏的状况，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会死？”声音里带了震惊。 科厄斯大笑起来，他语气诡异道：“我怎么可能会死？我还没见到广阔无垠的太空，还没有看到华美热闹的星辰之域，我还有千年万年，去将一切的宇宙探索遍……而你们，”他道：“是永远体会不到它们的伟岸壮美的。” 宁愿将资源放在无效的战争上，始终在为一些无意义的话题耗费精力，知道什么是对的，依旧不会改变。这样的一个族群，会将多少的资源放在太空研究中呢？他甚至有些恶意地想，今日一遭，若是这个星球上还能有人生存下来，他们总该知道，什么是他们最该做的。 “你是这样想的吗？”那声音叹息了一声，出乎科厄斯意料的是，他竟是赞了一句道：“你的目标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但可惜……” 158. 第 158 章 有人将它装进了镜子里…… “我喜欢你们这种有着远大目标,并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将之实现的人，”这雾气中的声音带了认同与赞叹，可随即,他又惋惜道：“可你不应该将最基本盘给砸了。”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自己的身形,但科厄斯觉着他好似无处不在。他在过去九年的时间里，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这地球上最幸运也最特殊的人，他看待身边人和其他所有人都像是在看一群为了微不足道东西乞食的蚂蚁，可现在,在他就要成功的关头，这种观念被人撕碎了。 不过没关系，不管这些人怎么挣扎,他们都不可能是一颗星辰的对手的。这么一想，科厄斯就缓下心来。 天上的变故仍在继续。漆黑的星不需要看到地上的一切,因为地球对它来说太渺小了，更不用提上面的人类了。曾有位哲人说,人类的法则,他们的兴趣与情感,那些为他们所歌颂与悲欢的，在广阔的宇宙面前，都是短暂且毫无意义之物。 现今不过是应证了这一点。 谢利·奥尔菲斯，这位行动局的局长,他看着那颗伟岸的外来之物，没有后退，却仍是想叹息。在他执掌行动局一来，他不知见到了多少恐怖诡秘之物，危急到地球的，也有那么几件。但没有哪一个,是将自己的威胁，这般直观且浅显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它都没有使用其它手段，仅凭体积，便给人们带来了毁灭的灾难。 “你有信心吗？”有人在他耳边问。 谢利笑了起来，他慢慢道：“这还算不上地球的终结。” 雾气在地球上汹涌弥漫，将所有人都携裹进去。他们头脑昏沉起来，只觉得自己陷入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既然是梦，那只要醒来，一切就都会变好的吧？他们这样想着，任由自己沉浸到无边的黑暗中去。 就连城中早已逃走的杰斐特，地下想办法毁坏了仪器的罗森与安娜，与另一边发现了一些其它线索的医生，还有各地的那些或强或弱的异化者们，都无法抵挡地被这雾带入了沉眠。 “这雾……”知道点什么的玛佩尔死死地抓着一边的桌沿，用尽了心力去抗拒。 爱丽丝将身边环绕的几位伙伴收起，将他们送往了另一处空间的小镇。 杰斐特感到了熟悉的感觉，想起了之前狼狈逃走的经历。他忍不住吐出这样一句话：“等等！我背后有人……” 雾气弥漫过来，将之淹没。 黑星继续往前，好像之前的一次抵抗就已是全部。爱丽丝一直在观望着上方，有那么一瞬，她好似看到了某种格外诡异的东西，那是一些流动着的油彩，它们突显出来，稍纵即逝，让人几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是什么？”爱丽丝觉着眼熟。她没有忽略其给她带来的怪诞诡谲感，并且，她也有一种奇怪的猜测，那就是，这些色彩其实与外来的黑星关系不大。 只是稍作思索，爱丽丝便想起了可能与之有关的线索。她记起了自己与哥哥的那次相会，不知是不是为了隐藏世界外来者的身份，他的身上，披上了一层无法忽视的奇怪滑稽的装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马戏团的小丑，也像是一个舞台剧上被夸张涂抹的角色。 他的身上，便是有着油彩。 爱丽丝心下一沉，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 黑星再要往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谢利张开了双手，他不再压抑某种冲动，就像那位真知会“玩家”见到的那样，他的脑袋也变成了镜子，再然后，他的脚下，整个的地球都被雾气携裹，再之后，黑星冲撞向了镜头人，并持续向地球冲去。 两颗星球相遇之际，宇宙也为之失声。过于接近的距离，让黑星掀起的强压横扫了地球上的一处城市，有人就站在这座城市的上方，满怀欣喜地迎接着相拥的一刻。 但下一瞬，那黑星便“穿透”了地球，二者重叠覆盖在了一起。 这一幕简直难以理解，就好像这两颗星球中的一颗是假的一般。但在地球上尚还清醒的人们都不觉得意外，因为就在刚才，他们感受到了某种异动，但他们都没有抗拒，只是静静等候。 黑星从地球上穿过，像是一道深沉的幻影——不，真正成为幻影的是我们。就在爱丽丝以为，地球就要以这种方式逃过一劫的时候，使他们成为幻影的手法却开始动荡起来，虽是涟漪般的波纹，但也代表了变故。 爱丽丝听见有人与她说话，她有些苦恼地皱起眉：“我还以为这次的事不需要我出手呢。我可先说好，我只是刚刚踏入禁忌，能做到怎样，我也不能保证。” “尽力而为即可。”那人说。 爱丽丝也不犹豫，她往外踏出一步，一道镜光闪过，再出现时，便是出现在无所凭依的太空。她毫不掩饰地使出了自己的全力，女王的冠冕出现在她头顶，她一闭眼，一道巨大无比的虚幻般的时间圆盘便出现在这里。 猛地睁开双眼，爱丽丝伸出手，注视着眼前星球相撞的恢弘之景，她神色淡淡，眼中似有河的光流过，微微启唇，她无声道：“加速！” “滴答——”剑的长指针往下划过一格，面前景象随之变幻。原本还有些重叠的黑星迅速往前拉出了一长段的距离，爱丽丝面色苍白，见到巨星远去，她颤抖了下，放开了手。挣扎了一下，她摔了下去。 有人接住了她。 最难以接受的，是为之付出了所有的科厄斯。他根本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他连连伸手，想要抓住从身上呼啸而去的黑星，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抓住的都只有一团空气，他目眦尽裂，宛若疯狂。 “不！！！！！”他大吼：“这是怎么回事？” “不该是这样的！”他愤怒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与他所料想的完全不同。今日所经之事颠覆了他的想象，对异化的认知不足让他无法解释眼前这一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有人将它装进了镜子里。”之前的那道声音不知为何，没有离开。又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能看到地球上的一切。有雾的地方，就有他的眼睛。 “镜子？”科厄斯重复了一遍，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无限镜宫，无限镜宫，”那声音也好似不在乎他，而是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定点传送’，但那其实只是镜宫的一种运用。它最本质的作用，是‘封印’，因为它代表着‘异空间’。” 科厄斯呆呆地听着。 那声音笑了起来，仿佛是在怜悯科厄斯的现状，他解释道：“将地球装进镜中，不就让那颗黑色之星，触及不到它了吗？” 科厄斯并不愚蠢，相反，他是这颗星球上少有的聪明人。他听不懂这个人口中的某些词语，但他还是明白了这个人的话，他叫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将地球藏了起来？” “是啊，”暗中的人夸赞道：“很厉害吧？之前的人也没想过那面镜子还能这样用，当他说出这个点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哈、哈、哈！”科厄斯怪异地笑了起来，他头脑混沌，口中只知道重复：“将地球藏起来、藏起来……” “对的哦，”那人将声音放轻：“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好了，它终于过去了，地球也终于可以放出来了。将一颗星球放进镜子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不过……”他忽然转换了语气，略带些疑惑道：“你真的不去追吗？” “你是这般地思念它，为了呼唤它来，甚至愿意与一个人类合作，”他轻飘飘道：“你可以追上它的对吧？反正也只是这么点距离。” 科厄斯一惊，可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人的最后一句话根本就不是对他说的，他迅速道：“不，你先等一等！” 但他的合作伙伴已不愿再等，对它来说，太空宇宙的环境也不是不能稍作生存，因为它本就是从那里来的。它蠕动着柔软的肢体，要往天空而去。 科厄斯还想再说，可一股巨大无比的痛苦猛地袭上心来，就像是要将身躯硬生生地撕裂成两半，他抱住自己的脑袋，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哦，对了，”雾中的声音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你是去不了的。你没办法离开这里，你们其实都进入了镜中的世界，但他愿意放它离开，却不愿意放你走。” “不！”科厄斯想要让身体中的另一“人”放缓一些，又或者不要这般冲动离开。可那诡物却是没有犹豫丝毫，它抛弃了一切要往外去，哪怕将已是它身体部分的“科厄斯”舍弃也在所不惜。 他们就在这天台上分离。漆黑的章鱼如墨水一般往外蠕动，而另一人则挣扎着……哦，对了，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权。他是被抛下的，在另一位伟大深切的思念下，他只是一团被放弃的“废肉”，他的痛苦大吼，他的唾骂求饶，都不能阻住它一分一毫。 终于，在旁观者兴致勃勃的注目下，他被遗弃在这里，他的身体残破不堪，呼吸也极轻极微。没有了寄生的诡物，他又回到了从前，且比从前更糟。 风像刀子一样从他身上吹过，他从没有这般清晰地认识到过一个事实。 ——他就要死了。 159. 第 159 章 如何困住一件你不知在…… 他就快要死了。科厄斯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听见短促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是之前在雾中与他说话人的声音。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不曾在他面前显出身形，他知道他并非不能,只是不想。 这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蔑视。 他从未全面清楚地正视过这个星球，他不在意地球,所以地球今日回馈他以“惊喜”，他抛弃了其他诸人，所以今日他也同样被抛弃。 我的星空,我的宇宙奥妙，我的…… 他微弱的呼吸停止了。 雾气消散开来,对这个落败的野心之人,没有一丝留恋。就算是败亡了,此人狼狈丑陋的姿态,也要公之于高台上，在太阳底下，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承受最后一道审判。 愿野兽叼走他的残躯,阿门。 ===== 爱丽丝虽是力竭，但还是能感受到外界变化的。她依旧能从另一处空间中召唤来她的伙伴，只是略一思索后,没有这样做。 她感到有人接住了她,然后,将她放在了一处空地上，而之后，便没再做什么，只是静静等待。 她已经猜想到了那人是谁。 她睁开了眼睛。 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另外的一边，那里似乎是这片空间的边缘,再往外去，便是无穷无尽的混沌黑暗了，他只是注视着那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爱丽丝刚想往那里踏出一步，倏然，那不断翻滚着的混沌的黑暗骤然凝滞，就像是被惊醒，一颗颗诡异无比的眼珠子突现而出，它们一齐向她望来，其形态各异，神色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俱都饱含着无边的恶意。 爱丽丝在那一瞬好似是听见了怪异纷杂的絮絮之语。她的脚步顿了下，但还是继续往那边走去。 那人也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他反应过来，回转过身，微笑着道：“啊，抱歉，刚才在想别的事。你已经醒了？可有感觉到不适？” 爱丽丝再看那片黑暗，就发现那些眼睛都已不见。既像是被遮掩了过去，也像是被镇压而下。她也没生出什么不悦的情绪，仅是歪头看他：“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你的情况，可还好？” “没关系，”这人，也就是行动局的谢利局长，他的笑容不变，轻描淡写道：“只是一些小小的状况，等到后面态势好上一些，自然也就没问题了。” 爱丽丝仔细地瞧了他一会，没发现哪里不对，便不再深究了。说实话，他们这种人，若是身体上出现了情况，还能有谁比他们自己更了解？ 爱丽丝道：“也好。既然这次的事件解决了，我们也可以去稍作修整了。” 她叹了口气：“我有想过此次的事是大事件，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灾祸。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会影响到一座城市……”她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评判。 谢利笑了起来：“我们也没料想到……”主要是没想过，会有一颗大星，仅凭地球上的一声呼唤，就从不知道多少亿万光年外赶来，这种诡异离奇的事，说与谁听，都不会轻易相信的。 他想了想道：“那位外星之客，它与那颗星辰之间，应该是有着一种分外紧密联系的。也不知是为何流落到地球上，不过，算了，既然已经追寻而去，那就最好还是不要回来。” 他眯起了眼睛，一贯温和的面上冷肃了不少，爱丽丝感到了一股少有的、温而不露的杀意。但很快，他便重新微笑起来：“这其中应该还有些隐秘，不过，这也是行动局的事了。而现在，我想，我应该对你表达我的感谢。” 爱丽丝没有说不接受，但她还是稍作推辞道：“最主要还是你和……那个人的出手，如果没有你们的协作，想来地球不会这样没有受到多少创伤。我可没办法想象，将一颗地球移位，需要的是何等的伟力。” 谢利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真知会的首领。这之中确实有他的贡献，我不会否认这一点。如果你想要，我也不会介意告诉你一些他的情报，毕竟，现在的你也有那个资格了。” 时间啊，他看向爱丽丝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不管她是拥有着怎样的秘密与奇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走到这一步，都代表了她的成功。踏上这层台阶，便不会再有人轻易打她的主意了。 “可应该不是在这里，”他轻声道：“他还在外面，我们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好了。” “而至于我刚才对你说的感谢，”他真诚道：“可不只是礼貌之语哦。”虽已是中年之人，且总管一处隐秘机构，但他似乎仍然保留下来了自己本身的一份幽默，他道：“如果没有你，地球或许还是会完整地保留下来，但我这个人，恐怕现今就不能这般站在你面前了。” 他眨了眨眼。爱丽丝不清楚他的情况，他自己还能不明白吗？在很早以前，他便很少出手，这不是他不想去做，而是他不能。 爱丽丝直视着他，似是能看出他最外面的伪装。 谢利神情不变：“我知道你的习惯。这一次的事件，最开始的时候没有通知到你，但在后面，我却突然来邀请你出手……” 他递过来一样东西：“你的出手，对我这个人至关重要，所以我必须要给予你回报。” 那是一片破碎的玻璃的镜片，爱丽丝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他遮挡在地球外的那些流光溢彩的玻璃，它们好似只起到了稍许的作用，仅是为了试探吗？ 爱丽丝将之接了过来，有一瞬间，她讶异地瞪大了眼。 【如何困住一件你不知在何处的无形之物，那就让你的感知无处不在好了。这是一间‘囚牢’，抓住了某种存在的尾巴。当它从漫天的碎片中坠落下来的时候，它的平面中，映照出了不该有之物。于是当它的主人落下地来后，第一时间便将之从无数的碎片中拾起。】 “这是……”她喃喃自语道。 “是‘直播’的线索。”谢利温和的笑道：“是它一部分的投影。尽管它其实没有具体的身形，但没关系，被捕捉到了，就代表它已经有了。” “你拿到它，就说明它再也无法逃脱你的追捕了。”谢利语声平淡道：“它虽是‘禁忌’，但更多的是在虚拟上逞威，它还没有发展到最大体积，你若是去追捕它，应当不会有太大危险。” 就算它还拥有着各种搜集而来的异化物，可在另一位与它位格等同的“禁忌”面前，估计也无法发挥出多少效用。它的神秘，在被具现化出“实体”时，便已消弭了七分。 爱丽丝将之收了下来，她看向谢利，眼眸深深，“很好的礼物，”她道：“我无法拒绝它。” 尽管谢利说她的出手对他有大恩，但她还是在稍加思索后道：“我不知道你后面为什么没有与行动局联系，但我既然是局中的顾问，那么在你不在的时候，一些不重要的小事，我也是可以帮忙处理的。” 笑话，谁会让一位“禁忌”去处理鸡皮蒜毛的小事？这只是爱丽丝在表态，若是行动局处于危急之时，她不介意稍作倾向，维护他们一段时日。这也与她之前答应过这位局长的事相同，她再一次提起，是在加强自己的承诺。 谢利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笑着道：“是吗？劳烦你了。” “局中是有一群很优秀也很有潜力的年轻人的，他们都很执著、也很聪慧，”不知为何，谢利竟是回忆了起来：“只是之前的时候，我对他们看护太多，限制住了他们的成长。雏鹰总是要展翅的，我也该松一下我的手了。” “当然，他们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顿了顿，他接着笑道：“玛佩尔一直以为，我是在等待着他们来接我的班，但她其实总是会忽略掉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 谢利感叹道：“她的光芒又何尝不是被遮掩住了呢？我将很多的事交予她，她都将它们处理得井井有条，她对我的依赖并不比其他人少上一分，甚至更多，只是她自己没发现而已。” “她还缺少了一点历练，与一道至关重要的蜕变，”他的声音很轻很淡：“我期待着其他人的未来，但也期待着她的。” 爱丽丝看了他一会道：“我觉得，你的这些话还是到他们面前去说为好。一些心中的话，只有说出来才能传递心意。另外，放那个人在外面，你就真不怕他去做些什么吗？” “这个世上是有几位‘禁忌’，”爱丽丝意有所指道：“但能够抵过你的，抵过他的，可不会再有第位。” “是吗？”谢利一点也不焦急，他思索了下：“尽管我不觉得他会违背我们之前的协议，但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们就出去看看好了。” 他们一起离开了这个并不大的异空间。这个空间本就是谢利为了让爱丽丝休息一下开辟出的，既然二人都没有问题，那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们在出来后，第一时间就看向四周。 雾气已经消散了。地球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被遮蔽住的光重新降临世间，爱丽丝看到天台上躺着一具残破的尸体，她没有过多网 160. 第 160 章 群星汇聚而来，总会有…… 与谢利不同,眼前的这位男人哪怕是在笑着的，也给人一种尤为特殊的奇异之感。他的形象并不年轻，身上有着股十分从容的气度。见到谢利与爱丽丝出来,他看了他们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爱丽丝的身上。 他笑着道：“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你便到达了如此地步。看来，是我之前预估错了。你应该能比我想象中走得更远。” 谢利接过了他的话道：“可以了,法留斯，我知道你从不吝啬于你的言语。能够用话语让人产生好感,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博得最大的回报。你对自己看好的人，总是这般谦和有礼。但有些时候,人们的选择并不会被花言巧语所影响,而是出自于内心。” 法留斯，也就是真知会的首领并不以为意,他轻声笑道：“我并不习惯于用恶劣的态度对人。哪怕那个人是你,谢利。若是有朝一日你也能认同我思想的话，那么我想,我可以放弃很多你认为看不惯的东西。” 谢利也不由笑了起来：“是啊,我知道你能做到。可是,你和我都明白,唯有思想不可伪装，就像你永远不会对自己的追寻撒谎一样，你能说动的,只有没有找到自己坚持的人，又或者他们本身就认同你的一部分理念，又或者，你清楚他们不是为你而来,但你不会戳穿他们。” 法留斯有些自嘲：“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获得很多人的认同。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才是不能被理解的那一个。不过没关系，”他笑了起来：“我知道我走在我想要的路上。我也不会去责问他们，因为我相信，我走的路并不正确，但也不错误，我只是开创了它而已。” 他目光宁静：“我会抵达它的终点。” 谢利道：“群星汇聚而来，总会有人走在你的路途之外。他们将会带来新的可能。法留斯，你知道你与很多人的矛盾点在哪里，我并不诅咒你失败，但你应当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你跌倒了，那必然是在很久以前，你在这里为其他人挖起过土。那个时候，你将会惊觉，你与世间的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二人一言一语地交流起来。他们没有动手，只是彼此相对站着，但爱丽丝却从中感到了一阵针锋相对的拉扯。她也不为此感到慌张，而是饶有兴致地听着。 在交谈一阵过后，也不知是哪个环节转了弯，他们开始商谈起这一次的事件。谢利道：“宇宙星空外自有玄奇，异化不是星球的问题，而是整个世界的问题。此次的事情，不是‘直播’带来的。它本就在那里，它只是引发了它。” 法留斯道：“我与你协作，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直播’与另一样事物的消息，外星只是意外。你未用利益来劝说我，那是因为你知道，我必然不能令其相撞于地球。我仍然需要它，那就是我不得不动手的因由。” 谢利微笑起来：“也是因为有你相助，所以我才能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你放大了‘镜宫’的深度，我想，就此一点，我还是要为这地球上的人感谢你的。” 法留斯的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他没有否决谢利对他的感谢，只是意有所指道：“可惜，我还是猜错了。某些时候，意外总是在不经意时间到来。” 没有再与谢利虚与委蛇，他看向了爱丽丝道：“‘时间’是一项很特殊的规则，我希望我们之后还会有互相交流的时候。不论是在什么关头，我永远都会是欢迎你的。” “‘时光的执掌者’。”他给出了一个很好听的称谓，再然后，他向着她微一欠身，转身离开了。 雾气纷涌而来。在雾气里，谢利与爱丽丝看到，有另一道身影等候在其中。那是一个能令人联想到月光的美丽女子，她回首看了他们一眼，便跟随在法留斯身后，二人一起消失不见。雾也逐渐散开。 谢利从始至终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两人就这样说过一番话后，彼此分开。片刻后，他转向爱丽丝道：“看来他现在应该不会再做些什么了。因为被抓到了踪迹，‘直播’将不会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但它带来的事还有很多，我可能要先行去处理一番。” “看，”他示意道：“我局中的人来了。” 见到那些匆匆而来的直升机与机上的黑西装成员，爱丽丝一时有些无语，因为她觉着这样的场面颇为熟悉，像是从前经历过一般。 “你可以同我一起离开，”谢利温声道：“去到行动局里，或是让他们送你回家。” 他的语声中带上了歉意：“我现在可能有一段时间无法使用‘镜宫’，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爱丽丝摇了摇头，在谢利与法留斯交谈的时候，她没有贸然插入进去，因为她知道，这二人之间的矛盾综合了很多东西，并由来已久。她的立场是倾向于谢利，但与法留斯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的复杂。 不论从前如何，让她与哥哥有过一次相见，便不能说是纯粹的敌对了。 “我会留在这里，”她道：“我还有些事要做。当然，不会打扰到你们恢复这座城市。” 谢利很快就和寻来的人离开了。他似乎并不担忧爱丽丝做些什么。有时候，率先的戒备很容易将一人推远，不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从一开始认识以来，她从他那里得到的就只有善意的相待，这使得她也不由得被拉近了过去。 想着自己与行动局和真知会之间的关联，爱丽丝慢慢地行到了一处废墟的上方。她已经将身边的伙伴重新从斯维尔小镇中放出，可惜的是，因为异星与地球相撞的时候，无形之兽被她送走，所以这一次，它没能为她带来与其相关的遗物。 爱丽丝也不后悔。因为她知道，无形之兽的存在与现实之间可能有所重叠，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令它留在此地或许会有危险。她使用过时间圆盘，也知道它的强大，但她也觉得，自己应当是没能发挥出其全部的力量。 她只等了一小会，就见到有一人从下方掀开了破碎的水泥板探出头来。是杰斐特那个说要躺好，但见势不妙立马就溜了的家伙。他一抬头，就看到爱丽丝在等着他，他面上浮出了笑。 他从中跳出，虽然灰头土脸，也仍有风度。他道：“看来事情是结束了。” 爱丽丝好奇道：“就这么肯定吗？” “自然，”他一抬头道：“这次的事是很大，可地球也不是那么容易毁灭的。地球上隐藏了太多东西，就算它们不出手，现今异化界的两座大山，也不可能令其毁于一旦。” 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更何况这不还是有你吗？”就算是真的见到了爱丽丝，他也不改自己在之前联络时的讨好，他笑道：“‘禁忌’已是顶端了，你也算是能影响到这种大事件的伟大存在。哪怕地球真的毁灭了，您也不是不能带着我另外生存下来。就像这一次，嘿嘿……” 爱丽丝盯住了他，貌似好奇道：“你以后真的要用这种方式来与我说话吗？” 杰斐特心中一震，他咳了下，回复了从前的姿态，他道：“那雾气应当是那个人出手了。我与他有过一次碰面，但既然他没有就此将我带走，说明以后也应当不会。” “可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看了一眼爱丽丝，继续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知道的事情已经不再那般重要了。” 爱丽丝思索道：“你说你知道了他们的一件隐秘之事，从前的时候你说我实力不够，所以没有说与我听。那么现在，我的能力，应该是足够了吧？” 迎着爱丽丝的目光，杰斐特连连点头，他道：“这是当然！” 他靠近过来，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线：“我知道了他们的一个计划。而那计划……便是与外太空有关。” 爱丽丝一怔，她的头脑中思绪有一瞬间纷呈，想起了这次事件中法留斯的出力，她没有立即下论断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杰斐特回答得也很谨慎：“我不认为这次异星的事是他们策划的。只能说，他们也没料想到这些。那个人，科厄斯他不可能将自己真正要做的事告诉他人，就像他所说的，哪怕是苟且偷生，也不会有人会真的想要地球毁灭的。” “因为他有可能活下去，”杰斐特分析道：“但他们却是绝无可能。” “也就是说，他们是有计划，但不是这次的事件，”爱丽丝摸了摸下巴道：“那个叫科厄斯的，耍了他们一把。” 杰斐特点点头：“他可能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对于地球的异化界，他像是没什么概念，如果他知道，就会明白自己今日要敌对的是什么人。” “你有什么证据吗？”爱丽丝问道。 杰斐特没有犹豫，他转头就重新下了废墟。不多时，他从里面带出来三个人，是这次“直播”的三位参与者。他们看起来情况不好，但好歹还是活着的。 安娜与罗森看上去挺紧张，不知道杰斐特是怎样恐吓的他们。另一人则是有些奇怪，他的手中拖着两个人，是两个披着白袍子，形貌有些古怪的人。 “他们身上有什么问题吗？”爱丽丝问。 161. 第 161 章 这并非我的全部 “直播”的三人很是警戒地看着爱丽丝。他们并不惧怕一个小女孩,但杰斐特在下面的时候就提前警告过他们，若是得罪了她，整个地球上都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不过，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很单纯可爱的女孩啊。 听见爱丽丝问出问题,提着两个白袍人脚的医生道：“我审讯过他们,这些人虽然看起来疯癫古怪,口中还喊着‘清洗’、‘罪人’之类的话,但有些痛苦，并不是仅凭意志就能捱过去的。” 他古怪地笑了一下。在场的几人竟仿佛能从中嗅出血腥的气味。 爱丽丝没有因为这些而显出排斥，她浅蓝色的双眼看向医生，恍惚间，他好似从中看到了某种浩大无匹的东西，他听见她说：“看来你很擅长解剖人体,那么，你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什么呢？” 思绪被飞快拉回,他怔了一下，不由道：“他们说他们是来自一个叫做‘荆棘’的教派,因为教主失踪,之前声势浩大的组织也为之分崩离析。他们是其中最激进的一部分，秉承的是‘世人皆有罪’的理念，他们希望能看到炙热的白火燃遍世界，当有朝一日罪人完全得到清洗，教主将会从陷落的深渊中走出，为人们带来新的规则与秩序……” 爱丽丝摆了摆手,打断了医生介绍的话。她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个教派我知道。” 只是没想到，没有了那个人的管束,原本就偏激的教义更是得到了“扩展”，成为了这种清洗世界的极端之语。 “我想知道的是，”爱丽丝认真问道：“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并与科厄斯扯上关系的。” “说是意外，”医生赶紧回答道，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女孩或许真如“杰克”所说，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异化能力者。“他们是意外来到这里的，碰见了当时需要人手的科厄斯。双方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们知道科厄斯隐藏了些什么，但他们不管，他们只想要清理这座城市。” 爱丽丝若有所思：“还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啊。” 他们之间又商谈了一会，安娜犹豫了下，还是向爱丽丝询问了“直播”的事。在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以后，他们第一时间不是去检查自己的身体，而是看向视觉左下角的弹幕区。 那里居然是空无一物！并且，他们也还没有回到兑换区。这是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事！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现在手中持有之物，爱丽丝不禁有些开心起来，她眉眼弯弯笑道：“不用担心。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们将再也不会见到它了！” 三人一起愣住了。 没有管他们复杂的心绪，爱丽丝招呼着杰斐特就要离开这里。这座城市已经没多大危险了，只有政府在组织人手，给受到惊吓的人们发放物资，让他们从躲藏处聚集起来。 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有很多，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异化界对外进行“封锁”的底线，爱丽丝不知道行动局预备要如何去做，才算是将影响降到了最小。 爱丽丝没有多思考这个问题。她已经过了需要去适应环境的时候，现在是环境需要来适应她。她做出了选择，其他人就要慎重考虑地去接受它。 爱丽丝刚想要带着杰斐特一起去往小镇，就被他神神秘秘递过来的东西给阻住了。那是一块漆黑的石头，上面长满了绒毛般扭动的絮状物，人一眼望过去，会不自觉被其吸引，而与此同时，感官中也会生出混乱与恍惚。 “这是……”爱丽丝是真的惊讶。 【这是一颗来自于异星的石头。它的主体其实并没有想来到地球上，去往何处它都是无所谓的。只是因为听到了一阵呼唤，才撞向了地球——在那之前，它甚至没多关注它。】 以为不会再得到材料，可谁知，此次来送“礼物”的却不是无形之兽，而是杰斐特。 “这是我从那只大章鱼身边拿来的，”杰斐特在为自己表彰，他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些零碎的东西，所以将之保留了下来。” 异星之石的品质为“淡红”，爱丽丝抿了抿唇，收拾了一下自己其它的物品，除开合成过的，还有几样。 哥哥的光点暂时没准备用；神龙给予的丹药也同样是“淡红”；除此之外，白骨之笛（蓝）、黄色符纸（金）、嫉妒者的眼球（蓝）与白色柔软的小人（蓝），这些都是她现在手中握有的材料。 如今又多了一块。 想到这里，爱丽丝突发奇想起来，从天外而来，纵然黑色异星“降落”的方式“粗暴”了点，它不也能算的上是一颗“陨石”？而有关陨石……爱丽丝想起了自己在镇长后花园中种下的那棵树。 她心中有了一个念头。但实施还需要一点时间。 没有再停留，她与杰斐特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处的空间中，在小镇的边缘，爱丽丝与杰斐特出现在了那里。杰斐特有些迷茫地看着这处陌生的湖泊，还有不远处那个扩大了好几倍的镇子，转向爱丽丝道：“这里……是斯维尔镇？” 清澈的湖水中有水草与游鱼在游动，杰斐特还没看出这也是一个类似矿山的资源产出点。他看向前方，因为不需要担心袭击，所以镇上并未设立防守墙，但他还是看到了，有几只高大威猛的犬类正在进行日常巡逻，它们脖子上绑着联络器，眼神格外犀利。 爱丽丝没有立即踏入到镇中的范围，她来到了一处木制的旗杆边，悠悠停下，道：“你是在这里看风景？” 谁？杰斐特有些疑惑，她是在问旗杆吗？ 他抬头向上望去，见到旗杆上有一条黑色的“布条”正在随风摆动。听见爱丽丝问话，它动作稍微一僵，低下头来。 一只黑色的小蛇。杰斐特悄悄判定。 爱丽丝没介意它的沉默，她道：“我倒是不曾想过，你会在这段时间内破壳而出。只是，”她颇为迷惑道：“格兰特告诉我你不喜欢待在镇中心，而是喜欢去往外面。你是喜爱在这里休憩吗？” 黑色的小蛇停止了自己的摆动。它往这边看来，橙金色的眼睛注视着爱丽丝道：“欢迎回来。” 杰斐特这才发现，这其实并非是一条单纯的黑色的小蛇。它身躯上的颜色确实是黑的，但它比蛇要更粗更壮也更有威严一些。它的腹部藏有尖锐的爪子，头上有倒拂的角，鬓边有毛发。它开口说话，声音低沉且浑厚：“是你救了我，爱丽丝。” 这应当是一条龙。杰斐特的阅历还是很丰厚的，想起了自己曾见过的异国神物的图片。 爱丽丝颇为好奇，她问道：“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这是进行了一次全新的重生，所以我都做好了准备，要重新与你相识。之后再将阿德里安介绍给你，他与你有过很长的相处时光，一定懂得怎样培养一只初生的东方龙。” 黑色的龙撇开了眼，看上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它道：“我有过去自己的记忆，虽然不多。我知道自己是它，可有些地方还是难以体会。我在这里，是想要吹一下风，理清我的思绪。” 爱丽丝忍不住思索起来：“你现在的状态……” 黑龙道：“知晓自我的本身，但在一切还没回来之前，过往就像隔了一层纱，始终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你身躯的颜色……”爱丽丝又问。 黑龙忍不住绞紧旗杆，它语气平稳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可能是因为在蛋中，经历了某种变化吧。” 爱丽丝笑了起来：“那你要见一下阿德里安吗？他在外面很迫切地想要见到你。在处理好银灯会的事务后，他几次给我发过来消息。 黑龙叹了口气，其身形小小的一条，做出这样感慨的姿态，也是挺有趣。他道：“那就让他过来吧。有些事，我还是想要嘱托他一番的。” 爱丽丝闻言笑道：“我维持住了他的生命，他与我之间的关联密切。这样的他，是能够成为我镇中一员的。” 她这样说着，就伸出手来。黑龙在旗杆上面爬下，往前一跃，跳到了爱丽丝的手臂上。 而与此同时，一道信息的栏目在她面前展开。 【神龙（幼体）】 品质：淡红（深红） 技能：行云布雨（驱除邪晦，滋养土地，润泽万物，疗养众生）、金玉满堂（龙居于沃土，周身生金玉之枝）、蕴雷（可嬉戏于雷云之巅）、明光（煌煌龙威，震慑诸邪）、信仰之心（以心铸魂，爱之者众，则威能愈深） 寄语：“这并非我的全部。还是早一点摆脱幼体为好。”——小黑龙如是说 “你在看什么？”黑龙有些奇怪地望过来。 爱丽丝摸了摸它的角，含笑道：“看你的样子，比起从前的你，此般形态，倒是可爱了许多。” 黑龙顿了下，尽量平复下心情，想要将话题拉开：“这是你的小镇，是一件遗物？” “我之前在这里逛了一圈，”它趴在爱丽丝的肩上，脑袋搁置在她脸颊旁边：“只能说，它还有很多开发的余地。” 爱丽丝并不以为意，她赞同道：“这里确实是刚刚经过扩张，很多事情还没有定下规则。我已经让人去签来更多行政上的人才……不过，嗯？”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这样说，难道是你居然也是有管理上的能力？” 162. 第 162 章 另一项计划 杰斐特见到小黑龙的尾巴似乎是有一瞬翘了起来,它在前面略带些含糊说道：“只是在很久以前……有和人相处过，后来来到异邦之国,也帮人下过一些决策……” “那太好了！”也不知爱丽丝有没有听出它话中的语意,她真心诚意道：“我之前看过了那些文件，有很多东西我都不怎么熟悉，如果你来帮我,我一定会更快适应这一切的。” “……诶，好吧。”黑龙迟疑了稍许，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但杰斐特瞧见,它的小脑袋低了下去,尾巴也垂了下来。“不过先说好，”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补丁：“有些事我也没有处理过……” 爱丽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又忍不住摸了摸小龙的脑袋,放柔了声调道：“好啦,我会和你一起的。这里是我的小镇，我会将它建设好的。如果你只想要休息,也可以尽情将自己挂在旗杆上。” 小龙不禁道：“啊，不，那是我随便找的一个思考的地方而已……” ===== 圣西朗市的事件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信息封印”是一件能够影响到全球的概念上的禁忌之物，在神龙一事中，是它与另外一件网络上的诡物将其造成的轰动消除。它被掌握在联邦政府手中，要动用它，需经过层层审核与判定,哪怕有一样条件不符合,都不会被允许启动。 “又要进行‘删除’吗？”一道苍老的声音问：“频繁地进行改动，这对于承受者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进行最低层次的模糊吧。”有女声回答道：“局长与我说过了,现在也可以尝试性地放开了。异化界与外界一体两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有些人总该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唉，如果不是异化同我们人类之间的关系太过紧密相连……”那道苍老的声音叹道。 “如果不想深究，他们依旧可以过着自己平淡幸福的生活，”女声淡淡道：“如果要追寻什么，他们就会自己去找到答案。从前的时候我们将一些东西封锁起来，有人不忿，认为我们太过霸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将其松开吧。也是时候来到一个新的时代了。” 苍老的人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未来动荡不安的世界，和世界中被拨动的人类的命运。 ===== 联邦航天航空局中，最高的负责人此时却是微微弯着腰，站在另外一人的身后。一块巨大的屏幕在他们面前展开，在那其中，显露出的是几十亿万光年外星海的场景。 前方那人没有回头，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精制的大衣，右手中虚浮着一个透明蓝的结构模型，三角与三角互相交错，莹莹之光和闪耀之线交织不停，他注视着面前的星空，一副惨白的头骨将他的头部包裹着，在寂静中，他忽而笑道：“真是一场闹剧。” 他的声音轻柔又低沉，像是在说着某件十分有趣的事。但在他身后的人却感到似是有蛇爬上了他的脊椎，动也不敢动，他把头深深垂下，颤声道：“行动局没有怀疑我，他们派人来将科厄斯传来的资料拿走，再将这件事下达封锁令，就直接离开了。” “这是自然，”包裹住他头的是羊的头骨，这骨头狭长惨白，犹如是地狱中的恶魔爬上了人间，他道：“你和那个行动局的临时负责人联通时，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你也算是帮她解了很多疑惑，她为什么要怀疑你呢？” 他抬起头，羊首将他的面部完全遮住，一双眼睛也不露人前，让人几以为他是不需呼吸的，他凝视着屏幕道：“一个仅只是痴迷于星空的无知之徒，用他那浅薄的智慧，将你们这群人玩弄于手心之中。在我没过来之前，你们甚至都没察觉到他送来的数据有误，这就是这颗星球上最顶尖的天文学精英吗？” 航天局的总局长忍不住冷汗津津，他根本就不敢反驳这个突如其来的魔鬼。他依旧还记得，自己的副手，就是因为挑衅了此人，被直接处决在了他面前。直到现今，他那愕然恐惧的面孔也依旧是时时在他面前闪现。 “这些数据只是留作备份，”为了不让自己步上副手的后尘，他连忙解释道：“一般来说，不会有人专门去看它们。因为数量太多，检查只会浪费精力。另外，这一次的事……这一次的事……” 他很想说下去，那颗漆黑的星球根本就不符合他们对于星空的观测。就算他们真的发现了他的马脚，也完全想象不出来，他要召唤过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一尊玩意儿！有谁会t的召唤一颗星球啊！就算是那些奇幻的故事书里，也不过是想要唤来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已！ 他在胡思乱想着。 “羊首”微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道：“是啊，如你们这般的，总是瞧不见海面上的真实，这也不会令我多么惊奇。” 他之前没在“教皇”那边多作停留，为的就是来到这里负责另外一个项目——尽管他之前所擅长的，与这里并不相关。 这是来自于真知会首领的任命。 真是可惜了，听说“教皇”被人掏了心窝子，出手的人与他们真知会也是有着几分牵扯。如果不是首领暗中助了一手，他恐怕连逃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他心念一转，向着另一方，侧身问道：“之前的那边，可有回复？” 这一次回答他的，就不是那个投降而来的航天局局长了，而是一个穿着特殊制服，面无表情的男人。他微弯下腰，语声涩然道：“里格斯财团同意将资金汇入，但要等待几日。因为他们已经说动了其他财团与家族，让他们也加入了进来。而一旦他们成功，我等筹措来的资金，数目将翻上几倍。” “哦？”“羊首”把玩着手中之物，略带好奇道：“这么积极的吗？” 他的属下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羊首”明白，作为一把刀，他其实最好不要思考。没有再问下去了，他笑道：“哈哈，可能真就如那个以为自己与寄生者是平等关系的蠢货说的一样，只有在战争中，资源才会被汇聚到一处，令军事的科技得到快速的发展；而当他们感受到了太空的威胁，便会主动将源源不断的物资便送到地外研究中。” “关于这一点，或许我们都应当感谢他。”他说了一个冷笑话。 他的属下继续道：“里格斯财团称，他们会愿意为会首大人的计划竭尽全力，但希望会中能给予他们一点帮助——将失踪的多米尼克少爷带回去。” “羊首”忍不住思索起来，将手中的物品收回，他一手托肘，一只手抚颌：“‘玩家’失踪了？” “是的，他们联系不上‘玩家’大人。会中也没有他回去的踪迹，”这位属下应该是自己先调查了一番，他道：“他最后见过一面的是另一位领柱，‘作者’大人。据他所说，‘玩家’对这次的‘直播’事件很感兴趣。” “可惜，‘玩家’大人热爱用另一人身份出行，”下属道：“这一习惯，让我等很难把握他的行踪。” “‘直播’？”“羊首”笑了起来：“如果他真的去了，我们的首领大人应该是知道他在哪里的……” 但转瞬，他便道：“而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关注着‘直播’的，可不仅仅只有我们首领一人。在这次的地外危机中，力挽狂澜，出现于众人眼前的，是那位行动局的局长。而依照着多米尼克的性子，”他饶有兴致道：“他恐怕很难不惹出什么祸端。” “您是说？”他的下属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去告诉他们吧，”“羊首”意兴阑珊：“多米尼克的遗物很难缠，能让他出现意外的只有‘禁忌’。只要没到达‘禁忌’，不论你距离它有多近，都不可同日而语。” “与其祈祷着他能自己归来，”“羊首”道：“不如去为首领的计划添砖加瓦。而一旦计划功成，不论是复仇还是解救，都可以请他出一次手。” 他的属下，一位真知会的处决人，连忙点头回应道：“是的，大人！” 就是不知道，那位行动局的谢利局长还留有几分力？“羊首”心思深深，有些话，是绝不能同他人讲的。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说不定效果会比之前料想到的还要好。 他和那一位都知道，那位谢利局长是背负着何等沉重负担在行动的。他便是在此次事件中倒下，他们也不会为此感到惊奇。 他们之前预计是会在“直播”中进行交手，但被那颗异星所打断。想来是出了意外，让首领没有选择继续追击，又或者，是他本身也有所损耗。 他想得也不多，很快就回转过神。将屏幕中的星空拉近，直到一颗熟悉的星球出现在他眼前，他才在心中道：“要踏往星空，与其去追寻那遥远到不可预知的漆黑诡星，还不如一步一步来，先走出最坚实的第一步。” “既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他转身对后方两人道：“那就开始启动计划！” 他白骨的面具在这现代化的科技房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从另一方面看去，又有一种诡异特殊的冲突之美。他就静立在这里，却似是矛盾的本身。 163. 第 163 章 【酒店死亡事件】…… 爱丽丝最近在处理小镇的事务。一个新的地区,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来，最开始之时，永远是最难也最忙碌的。也幸好,无归酒馆又签署下了几个新的英灵,他们各有特长，为这座城镇的建立分担走了一部分任务。 镇中的居民有很大部分是“模拟人生”后出现的，他们填补了小镇的空无,担上了一些琐碎却又关键的职位，将这座小镇补充成了一座饱满且真实的城镇。爱丽丝行在街上，可以去往一座餐厅吃烤肉,到奶茶店点上一杯果汁；看到橱窗里摆放着的漂亮衣服,推开门便可以买上一件,也能够去杂货店购置新上架的摆件。 这里已经渐渐有了一座热闹且繁华城镇的轮廓了。 神龙有些感叹：“如果不是知道,我是真的没办法怀疑,这里有很多都是假的。” 爱丽丝走在这里，她笑道：“真的假的又如何,这对他们来说,自己所生活的,就是真的。” 神龙思索道：“也是，很多高大上的形式意念,其实对于真正单独的基层个体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有人注重一些难以触及的虚无之物，但也有人，目之所及，耳之所闻，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了。” 爱丽丝听闻，沉默了稍许过后,点头应答道：“不错，确实如此。” ===== 有人说，人生多遗憾，是因为时间不可重来。 如果有能回到过去的魔法，那一定会有人愿意付出所有，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走到另一条道路上。 有些人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但也有人，仅仅是想要自己的生活不至于过糟。 当然，不想改变的，也并非没有。 七十年前的一座小城。 这里是度假的胜地，是休闲的佳所，是很多名人富豪在度过节日时常选取的秀雅之都。这里地势颇高，倚靠山峰，又有湖水与绿林相伴，是一处呼吸间都满是清新之气的安宁之城。 六七月份的时候，外界温度居高不下，但在这里，从山间吹来的风还带有一丝丝的凉意，人到了这里，就像是来到了世外的桃源，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新生的惬意。 在这城中，有一座十分高档的酒店。它只接受提前三个月的预约，且每一年这个时期的入住都是满员。它并不十分有名，但无论是服务还是环境，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你可以在这里享受到最高规格的服侍，当然，你要付出的，也是远超普通酒店的花费。 这一日，酒店中来到了一大一小的两位客人。大的那位戴着棕色帽子，穿着一件长款的风衣，手中提着一个箱子，看上去像是刚结束了一段长时间的旅行；他身边的是一位金发的女孩，年龄约莫有十四、五岁，穿着一件印花的连衣裙，似乎是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度假，还戴上了一顶宽敞的编织草帽，注意到前台的视线，她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清澈的淡蓝色眼中仿佛能倒映出他的身形。 “是格兰特先生与爱丽丝小姐是吗？”前台不动声色地将打量他们的目光收回，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客人预约登记表格。 提着箱子的男人另一只手抱着的是一只棕色的小熊，它肚皮上有一小块是粉红的爱心的形状，一双眼睛是纽扣状的。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惊悚……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前台将疑惑放下。 “是的。”格兰特搁置下皮箱，微笑地说道：“我们是半年前预约的。” 前台翻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这两个名字，他同样笑了起来，回应道：“不错，确实是这个时期。欢迎入住伊丽莎白酒店，我们这里有最独到的服务和最舒适的环境，你们可以纵情沉浸在这幽静安雅的景色中，也可以与遇见的其他客人拥有一段美好的邂逅。希望我们的服务能让你们渡过一段舒适的时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台下拿出两把钥匙：“你们的房间是在二层，分别是b13与b14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酒店外就传来汽车驶停的声音。不多时，门外就传来走近的脚步和嘈杂的说话声。 店门被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这是一位穿着时尚的女性，优雅的短袖长裙勾勒出了她高挑的身形，双手带有洁白的长手套，遮住了藕白的肌肤。蕾丝的帽子微侧，露出她一头往后梳的俏丽短发，和一张清丽无暇的面容。 前台也怔了一下，望向那里的目光不由凝了凝。 随着这位女士走进的，还有好几位的身影。一个是提着箱子的女子，看上去是一位化妆师；一位紧跟在后的男子，提着两个行礼箱，似是一位助理；还有一个穿着西装，始终在不停说着话的男人，他倒是一眼就能看出，应当是这位女士的追求者。 “不过去吗？”爱丽丝突然问。前台回过神来，也没有为自己之前的疏忽找借口，他直接道歉道：“啊，没想到茉莉女士也是我们酒店这一季度的客人，我很喜欢看她出演过的电影，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且优雅的女士。” “不过，”他顿了顿道：“我的同事已经去招待他们了。抛下客人去迎接另一位，这可是相当失礼的，同样，也是我们酒店的禁止事项。”他在前面为格兰特和爱丽丝引路：“二位，请跟我来，你们的房间在上面。” 爱丽丝他们跟着前台离开，那穿西装的追求者十分开心地来上前来，要与招待他们的人核对入住信息。那位茉莉女士站在不远处没有动，像是看到了先他们到来的二人，与爱丽丝回过头的目光有一瞬交错。 “怎么了，茉莉？”那个像是助理的男人走近过来道。他提着的两个行李箱已经被酒店的侍者带走了，现在正落得一身轻松，擦了擦汗，他注意到了茉莉的异样，问道：“是看到了认识的人吗？” “不，”茉莉否认道：“只是见到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男人靠近过来。茉莉的神情有些烦躁，她看向了前台，刚才的追求者已经问好了房间，拿过来一串的钥匙，献宝一样道：“我们的房间是在二层。我之前来过这里，知道这里的房号，我来带你过去。” 他仿佛“不经意”地挤开之前那个男人，满脸笑容地为他们引路。 他们一行人上去后，这座酒店才重新清净下来。但这也是表象，美丽有名气的女演员的到来，就像是一颗石子砸进了湖中，不知道吸引来了多少人的目光，他们相互交谈着，低着头窃窃私语，似是对此感到惊讶与好奇，也像是对此感到幸运且新奇。 而爱丽丝，她来到这里，自然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茉莉”这个名字，便昭示了她此行的因由。 格兰特深知自己这一次只是恰巧，陪爱丽丝来到一段久远的时光前，是其它几位也能做到的事。之所以会是他，只是因为他当时最近也最有空闲。 主要是杰斐特先生刚刚结束了一次极为刺激的“冒险”，异星事件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想要歇歇，就一溜烟地跑出镇去了。 除开“时间旅行”尚还有些不确定外，他这次出行，应当是不会有太大危险的，当然，作为随行的工具人，他也依旧要保护好身后这位“英灵之主”的安危，尽管她可能不需要，但这是他的职责。 爱丽丝不知道格兰特在想些什么。她这次过来，虽是为了茉莉，可需要改变的也不多。她大可以将这件几十年前的事改个天翻地覆，她也有这个能力，可那位茉莉女士的愿望，却并非是为此—— 就在片刻前。 在她将镇中的事物处理个大概后，就预备要去与那位一直等待在镇中的女士见上一见。 她想要将自己的“灵异论坛”给搭建起来。网络上的事由电子幽灵去处理，接入成员、挑选任务、派送地点，这些它都可以一手包办，爱丽丝想要的，只是在这之中产生的有关“祈愿”的情绪。 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和某些幕后谋取人类情绪能量的异化存在有那么点的相似？爱丽丝看了一眼自己镇长办公处的树，感叹了一句，自己为了愿望果也算是付出良多。 而她选定的要去处理这些事件的，便是各位在酒馆接引下“重生”的英灵殿成员了。 她会满足他们的愿望，以此作为他们为她效力的代价。 有些英灵的遗愿完成了，但也有些没有。其中尤为特殊的，便是茉莉女士之事。不过没关系，在她合成得到时间圆盘后，之前那件绝难办到的事，现在也只是需要轻轻挥一挥手而已。 “你真的不想要改变自己的过去吗？”尽管如此，她还是让格兰特将那位心愿未了的主人带来了，再次问了问她。 来人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爱丽丝，她神情自在，肌肤白皙柔美，随意地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双腿来回地摆动着，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位拥有一座小镇的掌权人。更不要说，她还是复苏了他们一众鬼魂的英灵殿的主人，并且能于一眨眼间，就出一镇的生灵，每一位都拥有着自己的身份与记忆。她是强大的，也是仁慈的。 “死亡是一次终结。”她沉默了稍许，终是牵了牵裙子，行了一礼道：“已经结束的旅途，便没有再续上的必要了。” 164. 第 164 章 有时候，放过自己，也…… “我的救赎并不在那里,”那位一如从前般美丽的女性的英灵嘴角勾勒出抹弧度，她轻声道：“感谢您的恩德，我喜欢这里的阳光。”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也很喜欢她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回到过往。 爱丽丝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么久远的过去,更不要说她还带着另外一人。在询问过格兰特感受后,爱丽丝发现这次的穿梭并没有带来什么问题，她很愉快地为两人编造了身份，并预定上了那家在日后会过分有名的酒店。 酒店的房间舒适又奢华,每一处都彰显出布置者的认真与用心。她在转了几圈后，发觉自己有些累了，就毫不犹豫地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只是沉浸在游览中。这座酒店所处的环境确实很好,山下是郁葱的山林,一片浓翠的绿色让人一眼看去就心情开阔。酒店的旁边有一道湖泊,其湖面如镜如洗,将人的身影倒映进去，宛如剔透的翡翠。在不远处有更高的山峰,其身影在初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而幽静的感觉。 这期间,她并没有见到过去的茉莉。但从周边人的交流中，她也得知了近几日在其身上发生的事。她的助理将她的生活布置得井井有条,但那位莽撞的富家追求者却打乱了这一切。 他们是一起来的，可富家的追求者却是挤入进来的。他没有在乎茉莉的脸色，而是一个劲儿地在向她展示自己的热情与财富。他也确实是无可比拟的富有，在昨日一晚的宴会中，他在一番真诚的表述后，向其送上了一份格外珍贵的礼物——据说是一串价值连城的红宝石的项链。 这轰动了当时的宴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在这所酒店下榻的人,又有哪一位不是有钱有地位，可就算是他们，也没办法不为这串宝石项链动容。它曾是一位公爵送予他夫人的定情礼物，不仅代表着无上的价值，也代表着令人动容的爱情。 爱丽丝津津有味地听着酒店里的服务员讲述着那晚的事，这是一个很年轻的侍者，清澈的双眼中闪烁着憧憬与仰慕，应当也是那位茉莉女士的影迷。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她在这个时期的影响力。 听到后面，她不禁道：“那位先生还真是富有又殷勤。只是，若是茉莉女士对他并没有感情的话，那岂不是很烦恼？” “啊这……”侍者听闻，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愕。他似乎从来没想到这一点，或者说，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能受到这样猛烈且浪漫的追捧，无疑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 爱丽丝摇了摇头，她又看了这年轻的侍者一眼，突然问道：“对了，听你说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侍者将之前纷杂的思绪放下，他露出一个标准有礼的笑：“您可以唤我马修，马修·杜布兹，这位小小姐。” 爱丽丝要与其道别。她接下来要去的是酒店的餐厅，这里的食物也是一绝，听说是邀请了一位国际有名的大厨来掌的勺，他最擅长的是甜点，而恰巧，甜点也是爱丽丝最喜爱的食物。 她还未转身，身后就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塞尚先生，请这边走，”先靠近过来的是一位酒店的主管人员，他面上带着得体不显谄媚的笑，侧过身体，为后面的人引路：“茉莉女士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她已经等候您许久了。” 接着走来的是一个披着一件暗红外袍，头戴贝雷帽的老人，他头发有些花白，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锐利有神。身后的助手抬着一些画板样式的东西。看其形貌，应当是位与绘画相关的人员。 他们刚想从这里走过，那位叫做“塞尚”的目光从旁边一掠而过，突然，他停了下来，双眼凝注在爱丽丝身上。 他身边的人也随之一起停下。侍者马修有些不安，因为他的直属上司正在这个老人身边盯着他。 贝雷帽的老人咳了一下，他酝酿了一会，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爱丽丝歪着头看着他们，面上露出疑惑。 而这个时候，又一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是那个跟着茉莉来的助理，他似乎是早就等候在外边，见到这里情况，立刻赶过来道：“是塞尚大师么？” 老者将目光移了过去。助理很热情地招待他们。爱丽丝与马修就被“遗忘”了下来，马修松了口气。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爱丽丝若有所思。 马修见状，忍不住解释起来道：“这位塞尚先生是一位很有名的画家大师，听说他画出的画，在另一个大都市里卖出了天价……” 听着他絮絮叨叨，爱丽丝很快就等来了格兰特，在与侍者小哥道别后，二人一起去往了餐厅的方向。 ===== 在另外一边的房间中，那位塞尚大师很快就见到了自己此次的雇主。换上了一件红色的露肩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温润的珍珠项链，这位女演员拥有着少有人能及的气质与美貌。她虽是有些疲倦的样子，但对待塞尚还是很温和。 将支架搭好，画布绷上，再将油墨调节一番。塞尚并没有立即落笔，而是观察了茉莉一会儿。 一片沉静中，这位大师突然开口说话道：“你看起来情绪好像不怎么好。” 茉莉有些讶异，她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腹前，这是一个很标准的被观察的坐姿。她细长的眉微拢，思索了一下，还是道：“大师观察得还真是仔细。” “这是身为一个画家的最基本功。”塞尚并不以为意，他调好了色彩，想了想，又往其中添上了一笔，让原先明亮的色调变得有些昏暗。 茉莉双目有些失神：“只是在为一些身边事困扰。” 画师在画布上落下了第一笔，他安慰道：“如果是实在解决不了的事，那就先等一等。” “而如果连等一等也不行的话，”这位画家给出了一个很出乎意料的答案：“那就远离它吧。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解决的。” 茉莉睁大了眼，她看向塞尚道：“啊，怎么说呢，大师，你还真是奇怪。我听别人鼓励我的话，永远都是要主动去面对，他们都会说，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你说这样丧气的话……一定会有人责问过你吧？” 塞尚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继续添上一笔道：“很多人的生活其实没那么跌宕起伏，我们也都不是生活中的超人。尽善尽美那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只有在故事中的主角才会得到最后的圆满。我曾经以为能将自己的生活画成一副完美的画，但后来我发现，现在的我其实根本做不到。” 他道：“而当我将那副未完成的完美画作撕成两半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忽然发现，有时候，放过自己，也是一种救赎。” 茉莉静静地听着，从她的面上，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良久，她才慢慢道：“塞尚大师都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劝告真的好吗？” 塞尚耸了耸肩，这位颇负盛名的画家在私下里倒是有一些小诙谐，他道：“我这样的话对有些人来说，是不合时宜。因为大多数人确实要的是奋进。但对于你这位已经功成名就的影星来说，那就是刚刚恰好了。我觉得，你应该有足够的智慧与理智来处理自己的事，只是，在自己要绷不住的时候，放松一下，这并不是什么罪恶。” 茉莉蓦然笑了起来，她在来到这座酒店后，就一直是一种过于冷淡的姿态，现在听闻了塞尚的这番话，不知为何，心情有一瞬间轻松。她笑得很纯粹，就像是一朵绽开的美丽之花，连照进来的阳光也恍如清澈了许多。塞尚眼中一亮，他迅速摈弃了自己之前的打算，将已调好的油墨放在一旁，又挑出了些明媚柔亮的色彩。 “是吗？”她笑着道：“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塞尚大师。” ===== 房间中的这番交流除开双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听闻。爱丽丝他们在这里住了几日，倒是少有了迎来了一个天气温和的日子。客人们在酒店中休息了几日，终是有了一个可以外出游玩的时期，许多人组成了一个队伍，决定要去湖泊与山间游览。 爱丽丝将自己带来的草帽戴在头上，高高兴兴地和一群人往山林中钻了进去，酒店中有专门负责带领与看护的人，不用担心各自的行踪与安全。 单纯的游玩，而不是为了解决什么异化事件，这对爱丽丝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格兰特则留了下来，因为对他来说，过去加入军队的时候，这样的树林与山势，已不知闯荡过了多少次。酒店这边同样需要他照看，他们来此，虽不是为了拯救，但也有要改变的事情。 他们玩耍了一整天，直到日头西落的时候，才从外面返还回来。爱丽丝还没踏入酒店，就看到格兰特倚在门前，似是在等待。 与其他人告别后，爱丽丝才和在他人眼中是她长辈的格兰特走远。“发生了什么吗？”爱丽丝轻声问。没人注意到，在无人的时候，她才是走在格兰特身前的一个。 “她和人吵架了。”格兰特回复道：“听酒店的人员说，房间里传来了东西摔碎的声音。” 165. 第 165 章 雨中女尸 在他人的眼中,茉莉是一位怎样的演员呢？她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待友人诚恳体贴，对待影迷们亲切温和,就连媒体报纸都很少报道她不好的消息，人们夸赞她在慈善方面做出的贡献,并对她的每一场电影都趋之若鹜。 这对一位演员来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争吵吗？”爱丽丝叹了口气：“在很久以后的讨论中,人们大都认为这是导致那件不幸之事的诱因之一，当时在她身边的有四个人,包括后面的那位画师,都是他们怀疑的对象。” 格兰特有些惋惜道：“那位女士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一直在去世之前,她所想的也不是自己的事,如果不是这样,她的未了之愿也不会是如此。” “这是一场十分令人痛心的谋杀。”他如此下判决道。 在外出游玩归来的第二天,酒店外的天气开始阴沉下来。太阳被层层的乌云遮掩住，像是有谁在天上涂上了一层墨,空气有些闷,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酒店的客人们有的待在自己房间里,有的围聚在大厅中，他们享受着在这里的悠闲时光,于觥筹交错之际小声地交流着，似是在叙说着各自近期的际遇。 爱丽丝与格兰特只是这之中很普通的两人。 她饮了一口茶，只觉着这里的红茶味道还算不错。格兰特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在阅览，看上面的图像与文字,应当是娱乐报道。 爱丽丝瞥了一眼，若有所思道：“这是电影的新上映预告？” “是的，”格兰特回答道：“是最后一部的《生死晚宴》。” “讲述的是一个豪门大家族在族长年老病危之际,几个子女带着各自的配偶回到老宅里进行聚餐的故事，”格兰特应当是在以后看过：“但其中有人早已暗藏杀机，他利用乌鸦叫作为预兆，构建起了一副惊悚诡异的剧目，先后杀死了老富翁的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小姐……” 爱丽丝笑了起来：“到最后只有一人生存下来，那就是被假死的小儿子所爱慕的埃娃，也就是茉莉所饰演的角色是吧？并且到一切结束后她才发现，其实这出大戏一开始就是在老富豪的掌控之中，而原本预定的生还者也并非是她。” 格兰特叹道：“看来您是已经了解过了。” “不错，”爱丽丝微笑道：“我有些好奇她的过往，所以就将她饰演的最为有名的几部影片给看过了。比起最后一部意义有些特殊的《生死晚宴》，我其实更喜欢她的《炫舞狂花》。” 格兰特回忆了一下：“讲的是一位叫做曼蒂的少女决心离开她混乱的家庭，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穿过十三座城市的‘纪行’片？” 爱丽丝稍微眯起眼睛，她笑着道：“是啊，见她所见到的，听她所听闻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带了点冲动，也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但后面她还是坚定不移地走了下去。被人欺骗过、被人帮助过，落魄时流落街头，还差点因为车子与人厮打起来，可最终还是继续往前。我喜欢她获得成长后的样子。” 格兰特也道：“这种影片在这个时代还真是少见。这样的立意……”他思索了刹那，还是道：“怎么说呢，在我们之后的那个年代恐怕也是很难出现的吧！” 爱丽丝抿了口茶，目光被旁边的人所吸引。是之前见到过的酒店的主管人员，他匆匆从楼梯口的方向跑下，形容有些狼狈，面上也带着一抹慌张。 “我稍微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会在几十年后也依旧为人所喜爱了，”爱丽丝看着那主管人员因为见到了大厅的客人，而强自镇定了下来，其他几位的侍者飞快地围了上去，他们低声而迅速地交流一番后，就一同向着一个方向离去。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在演员一途上，她确实是能够闪耀一个时代的星辰。” 他们的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一个人的成就在当前时代是很难评判的，或许只有等到岁月流转后，才能得到一个全面且公正的评价。 酒店中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店中人员没有张扬，但还是能嗅到那种紧张急迫的氛围。一些迟钝的客人没察觉到，爱丽丝二人却是能发觉的。 而这种紧张感，在外界的熏陶下也变得格外低沉。因为外面下起了雨。先是淅沥沥的小雨，像是迷蒙的水雾，将整个天地笼罩下去，哪怕时间是处在下午，室内的可见度也明显降低了。客人们也因这天气大多选择了在房间内用餐。 这也让之前的一些波云诡谲被按压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是叮叮咚咚敲击而下了。天色暗沉到犹如黑夜，乌云翻滚涌动，如有怪兽在窥测大地。爱丽丝站在窗前，她一手拨开窗帘，看见酒店的门口，有几辆远远驶来的黑色小车停下。 有人从里面走出，主管撑着黑色的伞，赶忙上前迎接。 他们一齐进入到酒店中。 夜晚逐渐到来了。雨云的怪兽依旧没有离去，它们将箭一样的急雨泼洒向大地，似千针万线，要将天地缝合在一起。在这个仿佛要将天倾倒的晚间，有人沉沉入睡了，也有人始终是在忙碌着。 新来到酒店的，是一位警长和他的手下。他们先是确定了酒店中发生的事，然后就是搜集入住者的信息。纵然时间很晚了，外面的天气也如此糟糕，他们依旧选择了拿着资料，一间房一间房地对比上去。 等到后半夜，爱丽丝听见格兰特在外与人对话的声音。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问，语气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查房？” 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轻的陌生嗓音，这位拜访者似乎是被问得多了，语声中带着点公式化，他道：“格兰特先生是吗？请问你下午三点到五点时分是在哪里？” “和我的侄女在餐厅吃饭，是晚餐。因为很期待，所以提前去了，”格兰特表现得毫无异样，他道：“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想，作为这家酒店的住客，涉及到我们的人生安全，再怎么样也当知道点什么吧？” 年轻的警员有些为难：“这里是发生了一些事，但现在暂时还不能外传。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晚上最好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我们会尽快将这件事处理好，还请你稍微等待下……” 这只是第一次的问话，第二次是在凌晨将近的时分，酒店的人员将客人们都唤醒，再然后，那位警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向众人询问，“可有人知道茉莉女士的行踪？” 不少人一脸茫然，他们互相对望着，未睡醒的脸上是相似的不解。有心思活络的，猜想到了什么，面上显出惊愕。 茉莉的助理和化妆师站在警察的旁边，他们焦急万分地盯着人们，期望得到一个回答。留宿在这里的塞尚画师皱紧了眉，他在离开的时候，还是那位女士亲自将他送出的，只是一夜没见，就发生了意外吗？ 富二代的追求者大吼起来，他威胁警察要立即将茉莉女士找到，否则的话，他不仅会让自己的父亲去警局投诉，还会让媒体来大肆报道警官的无能。这一刻，警长的脸色无比难看。 爱丽丝抱着小熊，看着这一群人脸上的神情变化。从未有哪一刻，她是如此的独立于时间之外。因为在场中人，不会有比她知道更多的了。 警长在告诫过一番后，又驱动起更多的人去找。不顾屋外依旧滂沱的大雨，他们分成了好几队，要去湖泊与山林里搜寻。但也有人留在这里，因为他们认为，依照着茉莉的体力，她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里离开酒店。 他们的猜测成真了。在全方位地搜查一个多小时过后，人们终于找到了茉莉女士的踪迹。 但他们宁愿没找到。因为他们寻到的，是茉莉女士的尸体。 密密麻麻的雨线从天空之上落下。它们砸落到地面灰色的石板上，砸落到藤制的宽敞椅子上，落到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边，上半身倾向一侧，头颅歪下，好似沉睡一般的茉莉女士身上。她双眼紧闭，眼睫纤长湿润，黑色的短发紧紧贴在脸庞上，面上的肤色苍白到好似鬼魂，她就坐在这里，一身暗红的长裙宛如吸去了她所有的精血，她安静的就好像一具玩偶。 这里是酒店的高台。没有任何遮挡物，整片的天台上就只有这单独的一把椅子。茉莉就坐在这椅子上，纷呈的雨珠在她身边幕帘般垂落，雨气带来的雾将此处若隐若现地笼罩起来，她好似是在观山，远方山的轮廓模糊传来，她又好似是在观湖，雨珠掉落到湖泊里，打碎了它一贯的宁静。她仿佛孤独到世界只余她一人。 这种天时地利，与人和物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景象，就好像是上天拿起了画笔，在这里造就了这样一副画作。诡奇、阴郁、神秘、恐怖，它就这般静立在这里，让人不敢去触碰。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表述的冲击力，在确认了茉莉女士再无呼吸后，警长和酒店负责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不可思议，助理和化妆师冲了上去，像是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般哭泣。而那位追求者就更不堪了，他被骇到面上失色，停在远处，竟是不敢上前。 166. 第 166 章 它没那么离奇 这种像是惊悚电影中才有的案件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警长立即一挥手,让手下们去将助理与化妆师拉开，他面色严肃无比，预备要将这个场地封锁住。酒店的人也反应过来,让侍者们赶紧去搬来一些遮雨的器具。 客人们被驱散，可也没有彻底被驱离。酒店中还是可以自由走动的，但若是要离开，就一定会被人制止。更多的警察来到这里，他们被布置在酒店各处,四顾戒严。 有人心中惴惴，有人安若无事。爱丽丝与格兰特又回到了他们的餐厅中,酒店虽然焦头烂额,但还是不敢怠慢了他们这群客人。 四周有人在低声交谈,有人在观察着身边的人。爱丽丝和格兰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有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或许是因为爱丽丝年龄的缘故，盯着他们的人不多。 在将近中午的时分，有警察来到这里，一位位地将在座的人传唤离开，熟悉这套流程的，知道是想从他们那里询问来一些线索,最好是能够从中找出嫌疑犯,这样一来，事件便能够解决了。 格兰特是前几位被传唤走的。当他走后,爱丽丝听见旁边有一位胖乎乎的夫人在悄声议论。 “……太可怕了，听说去世的就是那位有名的女影星，出演了《情海蓝天》的那个，”她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双眼中满是自以为发现了秘密的得意：“要我说啊，身边跟着那么多男人，肯定是情杀！” 她的语声中含着浑浊，简单的一句话被嘟囔得不甚清楚，仿佛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不应该吧？”她的同伴是一位与她差不多的夫人，她惊讶地捂住了嘴：“茉莉女士的名声挺好的，没听说有太复杂的感情问题……更何况，人都出事了，我们还是……还是不要乱猜吧。” “哪里有的事！”恍如是被刺痛了什么，这位胖夫人一瞬间拉高了音调，等到见到其他人看过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驼着背，连连笑着，直到其他人的视线移开。 “这可不是我乱猜！”她低声喝道：“像她那样的人，哼哼……” 爱丽丝没有再听下去了。就算是在日后的那个时代，这样的人也从来未曾少过。仅凭臆测，就可以断定人的一生，一旦事发临头，又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出去。这种人的恶，是将自己深深隐藏于人群中的，群体之恶。 格兰特从被询问中回来了，他回来后，接下被传唤去的就是另外几位客人。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等到他们一起回了房间，才对爱丽丝道：“先前的那件事被他们隐瞒了。” 爱丽丝笑了起来：“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与茉莉的事相比，前一件的案子是在几个时辰前发生的，酒店发现了，却没有大肆声张，而是悄悄地通知了警方。” “他们最开始查房的时候，”她坐在房间的长椅上，听着被厚窗帘遮蔽得微不可闻的雨声：“可不是为了茉莉的事来的。后面之所以搜查她，也只是在这过程中，发现了这位有名的女星不见了踪影，才开始慌了。” 格兰特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道：“茉莉的事她自己都没有意见，我们应该关注的是之前的那件案子，真是可惜了。” “是啊，”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这次的事，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离奇。” 对于酒店客人的询问，只是为了不放过任何有可能的线索，警方的重头其实一直都是在那几个茉莉认识的人身上。 在一处临时被改造的厅室里，被多次质询的富二代有些急躁地松了松领带，他满脸不耐烦道：“什么酒店的男侍？谁会管这些除了倒酒就一点都没用的仆人？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马修！你们最好还是赶紧将警力放在茉莉的身上，找出来是谁杀害的她！” “是有一个很年轻的侍者，”接下来的是助理，他一派回忆道：“好像是茉莉的影迷。对她很热情，还向她要了一个签名。之后就没碰到过了，是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位化妆师带着哭腔回答道：“茉莉是那么好的人，她帮助了我很多，怎么会在这里被人害了？这不是真的！” 警方的警长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有些斑白，目光也有些冷肃，他看着这几个各有姿态的人，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 最后坐在他面前的是那位画师。他还穿着之前到来时穿的外衣，头上的贝雷帽已摘下，他似是恍了神，被警长连叫了几次，才惊醒般坐起。 警长生出了些怀疑，他问道：“你这几天，都是在给茉莉女士作画？” “啊，是的，”塞尚整理了下姿态，面上也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后的哀戚，“茉莉女士想要我给她作一幅画，但因为灵感的问题，之前我一直都没准备好落笔，”他深切惋惜道：“我们一直都沟通得很好。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像她那样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她是真的很有智慧。又富有远见……” “只是，”他犹豫了下，还是道：“她好像是在为一些身边的事烦恼。” 警长听完一震，他立即问道：“是什么事？” 塞尚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告诉我。这位警官先生，你应当知道，打听女士的私事并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所以，我也只是稍微安慰了她几句。” 警长有些失望，还是道：“如果记起了什么，请立刻告诉我们。” 塞尚点了点头。 警长翻了一下自己记录的资料，又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马修，马修·杜布兹吗？” 塞尚满脸茫然：“这是……谁？” 警长道：“是在酒店中为客人们服务的侍者，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也是茉莉女士的一位影迷，你可有见到过这样的人？” 塞尚回想了下，摇了摇头。 “好吧，”警长掩上了笔录：“没有见过也没什么。还请塞尚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如果再有问题，我们会传唤你的。这几天就不要离开这里了。” “可以。”塞尚很简单地就答应了下来。 在他走后，警长看着自己毫无进展的调查，有些烦躁地将笔摔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只感到自己的脑中是一团乱麻，找不到可供拆解的线头。 “尸体上有线索吗？”他又一次问自己身边的人。 他的手下回答他：“雨水将很多东西都冲刷干净了。除了脖子上的一处扼痕，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没有挣扎吗？”警长想起了自己读过的一些案例，忍不住问道：“指甲里有东西吗？比如皮肉屑或者布料线条之类的，人在窒息时总是会想要抓些什么的，将凶手的手抓伤了也是有可能的。” 手下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凶手很谨慎，他不仅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还将……还将茉莉女士的指甲也剪去了，我们不知道她是否有给那人留下伤口。但就算真的有，也没办法将其利用起来。” 只是一想到，有人会在这样的雨天里，蹲在一具尸体前，为其剪去有可能出问题的指甲，就感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思维已经缜密到有些病态了，”警长喃喃道：“而这样的人，估计也不会让自己在不在场证明上出问题。” “那么，那个酒店的侍者呢？”他只能从另外一方面找线索：“他那边的现场可不是在屋外，没有这场可恶的大雨，应该能保留下一些东西吧？” 是的，他们没有告知于众的是，在茉莉死亡的案件前，酒店中就已经发生了一起案件，而这一次，受害者是一位酒店的服务生，他是一个很年轻的人，其名为马修·杜布兹——便是那位之前与爱丽丝有过交流的小伙子。 这也是唯一一位在酒店中与爱丽丝有过一番长交流的人了。这固然是爱丽丝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些茉莉的近况，但也不是没有其它因由。 警长的属下将一些调查的报告送上来，他翻找了几页后，皱眉道：“他的手指尖沾了血，像是在地上写下过什么东西？” “是的，”他的手下叹了口气道：“我们猜测，他或许是想要写下犯人的名字，只是……” 警长的手指捏紧，感到自己手臂上的青筋都要捏出来了，他脸色铁青，有一种择人欲噬的恐怖，他一字一句道：“但是写下的东西被涂抹了，有可能是犯人后来又回来了，发现了这一幕，将之破坏了个干净？” “这期间难道就没有意外吗？”警长感到不可思议：“没有人听见声音吗？没有人从周围路过吗？就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吗？” 他的属下是跟随了他很久的老人，他轻声道：“其实只要一个人没有表现出异样，一般见到他的人是不会多想的。意外才是少见的，我们通常破案，需要的就是这种意外。但也有些时候，意外并不会到来。” “而那个时候，需要的就是我们的搜查了。”警长将他的话接了下去。这是他们警局过去一位资历深厚的前辈与他们说过的话，这句话他们在从前应证过，现在不过是又应证了一次。 “现实不是侦探剧，它没那么离奇，但真要古怪起来，你也是难以接招的。” 167. 第 167 章 画作 昏暗的房间中,窗帘垂落而下，一道人影坐在中央，正手持着画笔，在不断勾勒出什么。在他的笔下,灰色的天幕与迷蒙的雨景已然生成,而之后,是中间那道绚丽又夺目的暗红。 爱丽丝找到了一本这个时代的杂志，说对从前的事物不好奇是假的,她是有着回转时间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对过去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喜欢这种一点点适应的过程，这让她有一种淡淡的满足感。 而就在此刻，在房中那人的笔尖描绘出第一抹红的时候，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视线瞬时往那个方向投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格兰特连忙发来疑问。 “怎么说呢,”爱丽丝面上带上了笑：“我还以为我们这一次只是来过去逛一逛的,可谁知，还是有惊喜在等着我们的啊！” “我闻到了,”她道：“异化物产生的气息。” 非人的领域暂且不表。在酒店中,人们已经从最开始的紧张变为烦躁了，他们是过来这里度假的,不是一遍遍等待着被警察审问的。这其实是一件相当大的案子，但因为天气等原因，更高警部的领导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一时半刻里，维护治安的，还是先前那群被就近请来的警察。 警长是一个很负责的人,至于他的能力，不能说太好，也不能说太坏。该他做的，他也都一一做到了，至于能不能找到凶手，那就要看各个方面的因素了。指望他像电视剧里的警探一样，从一些旮旯角落里发现证据，再哐哐哐一顿推理输出，将犯人揪出，那有些高看他了。 现场的紧张气氛丝毫影响不到爱丽丝他们。比起警察，先轰动起来的倒是媒体。也不知是谁，将这一死亡事件告知了远在另一方的报社，根本不要一天的时间，“茉莉之死”就占据了所有新闻的头版头条。 案子还没查出，案件就已经引发渲染大波，一份份的电报被打向这里，酒店警察身上的压力更大了。 这雨仿佛没有尽头地下着，没完没了的乌云连绵涌动着，风和水气将这里几乎困成了一座枯岛。谁也没想到，只是外出休息一趟，竟是连番遇到了凶杀案与坏天气，这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接连两场的无妄之灾。 警方与嫌疑人那里发生了什么，爱丽丝是不管的。这些案子，对于某部分人来说是刑侦局，但对她来说，只是一幕发生在过去的未解之案。相较于那个凶手，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还未完成的异化之物。 塞尚近期有些恍惚，这是很多人都能够看到的。他时常会在行走的时候突然惊醒，又或者是在谈话的时候陷入失神，这种奇怪的状态，令他身上的嫌疑加重了好几分，可他却不管不顾，似是没有一点察觉。 他一路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将房门关上后，室内就没剩多少光亮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屋内正中摆置的画架，架子上，有一块白布将之遮住，让人看不起下方模样。 他想要将布拿开，可手却停在那里，迟迟未动。他的眼中闪过疯狂、惊惧、疑惑与惶恐，但逐渐的，狂热压倒了细微的警惕，他就要将之掀开。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响了房门。 塞尚愣了一下，他收回了手，犹豫了刹那，还是去将房门打开了。 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门外的来客，既不是酒店的人，也不是警方的人，而是一个让他感到有些熟悉的女孩。她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好似向日葵的长发，和一双海洋般澄澈的眼睛。这样的形象，他记得自己应当是在哪里看到过的。 啊，是了！他突然想了起来，在刚来酒店的时候，在路过一条过道时，他曾被她吸引过！他喜欢鲜明的色彩，不论是人还是景，在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就被她身上一种独特的气质所摄住，他为其停了下来。如果不是后面被人拉走，他恐怕会询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画中的主人公。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他呢？他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不待他发问，爱丽丝却是首先提出来意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 塞尚心中一个激灵，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立马反驳道：“画？什么画？你在说什么，小姑娘，我最近并没有画什么画！” “你在害怕吗？”爱丽丝没有听信他的话，歪了歪头，突然问出这样一问题。 塞尚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好似被看穿了，他不明白这个女孩是为何来此，又对他提出这样一个疑问。他的脸都要僵住了，他想要将之驱走。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闻我要给人画像，”塞尚尽量将声音放柔：“但你要知道的是，因为雇佣我的人不幸遭遇到了意外，所以我的画暂时停了下来。也许后面我会将之补完，但那也不是现在。你可以再等等，等到日后的画展……” “你还在等什么？”爱丽丝不理会他，只是这样问道，可这话却好似是打进了塞尚的七寸，让他的狡辩之言再也说不出了。 “你在等一个真相。”爱丽丝明白了过来：“你对当时现场的一些东西还有疑惑，这让你迟迟无法继续动笔，你是一个对自己作品要求很高的人，你没办法对之视而不见。” 塞尚不再说服自己了，他深深地看了眼爱丽丝，也不将之视作一个普通的女孩，而是将其迎了进来。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紧张地问。他过去的时候，是一位心思细腻、眼光卓绝的人，只是近几日发生的事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爱丽丝走入房中，在塞尚的注目下，她一把掀起了画架上的白布，让下面被遮住的画作显露出来——正是当日茉莉于雨中死去时的景象。她坐在单独的一把椅子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道孤独的身影，她红色的长裙，是这灰暗的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她一动不动，雨珠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裙子打湿，使其紧紧贴合在苍白到不可思议的皮肤上。 唯一与现场不同的是，画作上的人，没有脸。 但即便如此，爱丽丝也感觉到了，这幅画出了问题。画中人尚还没有完成，可她却感受到了一股注视，像是从中有人隔着一层画布，正在里面死死地盯着她。 爱丽丝笑了下，在身后人紧张的目光中，她转过身来道：“为什么不画她的脸？” 塞尚神情有些复杂，他看了眼这副未完成的画作，道：“我不明白。每当我想要落笔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那个时期茉莉的脸。她的表情是死寂而平静的，这是一具尸体该有的脸。我能从中体会到无尽的哀伤，这也是人死之际该有的情感变化，只是，我不明白，我竟从中还体会到了另外一种情绪，那就是，愧疚。” “她是在为某件事感到惭愧与歉疚，”塞尚满面疑惑：“我不能理解，是她做下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爱丽丝有些讶异，她瞧着了这位画家好一会，才道：“能从一副表情中看出那么多的东西，你比那位警长先生要敏锐多了。但你说错了，做出不好事情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人。她只是太过心软了。” 塞尚闻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你似乎知道很多有关这个案子的事？” “是的，”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间画家的房间。与其他房间的布置没什么不同，除了多了些油彩彩墨，和几张叠起的白色画布。“我知道很多东西，”她道：“也知道这一切后面是谁下的手。只是我没准备告诉他们。” 为什么？塞尚想这样问，可他看了爱丽丝一眼，还是没问出来。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从自己的那幅画身上，从眼前的这个女孩身上，他都感到了一股极强的异样感。 “那，”他试探着问：“如果我想要知道呢？” “你愿意付出什么？” “你想要什么？” “这幅画如何？”爱丽丝这样问，看向画作的眼中，是一种有了额外收获的淡淡惊喜。 塞尚踌躇了一下：“这幅画好像有问题。我是很喜欢绘画，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在描绘它的时候，灵感如井泉喷出，我就像是沉入了一个漩涡中，被它深深地吸引，我想要将之完全绘出，哪怕是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爱丽丝瞧着他：“你倒是比很多人都要理智。如果是其他人，很可能早已为了绘出这幅画而疯狂。” 塞尚苦笑起来。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女孩确实是知道这幅画问题的，她的本身，也应当是有问题的。“既然你知道这一点还想要，那你就拿去吧！”他咬了咬牙，虽然回复得很洒脱，可面上的表情却是扭曲的。他是在与自己被改变的心态作斗争。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灿烂：“既然你愿意付出代价，那过去发生了什么，就让你自己亲身去看看吧！” 她这样说着，就伸出手来。塞尚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下一刻，他便感到自己像是坐上了一辆极快速驶离的火车，整个人被拉着快速前行，周边路过的风景尽皆是模糊，他头晕目眩到想要呕吐，可下一刹，他便落了地。 风雨落到了他的身上。 168. 第 168 章 你做的这些，真的是为…… 飘落到他身上的细雨像是牛毛,冰凉地播洒在他的皮肤上。塞尚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竟是在一瞬间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里四处无物,只有高天上的乌云,一眼望去，见不到边际。 周身是绵密的雨线，它们细细濛濛，如烟似雾将这一片地方笼罩起来,塞尚辨识了好一会,才发觉这里是哪里——是那处发现茉莉尸体的天台。 他连忙转头去望,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警察全都不见，而落入他眼帘的，除开那张椅子外，还有两道熟悉的人影。其中一人身穿长裙,颜色正是暗红色的。 他忽然感到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想要找到一个遮蔽物。 但前方的两人似是没看到他。他们没有顾及周身的环境，正在争吵着什么。 “……我不同意！茉莉！”男人怒吼道：“我不能接受你的选择！你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再好好考虑考虑呢？” “是的,我知道你做了很多，”女人也是很努力地在辩驳：“你为了我从经理的职位上退下来,来我身边做一个助理。你为我处理演绎事务，去和那些公司的人商量合约，你总是在为我考虑，甚至连来旅游，你也会亲自带着行礼过来，就是怕我出了什么事。” 她说着这些的时候,面上的神情没有一丝的躲闪，天上的雨落到她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她哑声道：“可是，你做的这些，真的是为了我吗？” 男人仿佛被激怒了，他大跨步走上前来，双手扶持在茉莉的双肩上，他大声道：“够了！你在否认什么？只是凭借一点点事，就想要将我做过的完全抹除吗？好！你要去出演《炫舞狂花》，我同意你去了；你要抛下档期，来这里度假，我也同意了；你说我对你管得太严，那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不是因为太在意你，我会做这些事吗？” 茉莉眼睫微颤，她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像是一件瓷器的破碎之声，对于男人的争辩，她轻声道：“或许从前的我还以为是这样，或许从前的你也真的是这样……可是，安东尼，你能不能告诉我，三个月前，银行账目上的七百万去哪里？” 男人怔了一下，他看向茉莉，面上先是疑惑：“七百万？什么七百万？” 很快，当他明悟了茉莉语中含义的时候，他的面上立马就染上了羞红，这不是羞愧，而是愤怒：“你怀疑我？你居然因为一件根本没确定的事怀疑我？！” 他一手捂住胸口，眼中全然是被伤害过后的痛楚。 可茉莉再也不会为他这幅表面上的作态骗到了，她的内心深处才是真真正正的伤痛，她眨了眨眼，感觉眼眶中已满是雨水，她哽咽着说道：“我给过你机会……我和你商谈过那么多次。我甚至不在意你真的拿走了那么多的钱，在酒店房间中时，我甚至还在幻想，只要你真的还重视我，我都可以先假作不见。” “可是，你呢？”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要叩问进对面人心里：“你那个时候在质问我什么？” 雨幕的一方，塞尚想要悄悄地转移着身体。看着对面的两人，对于之后是谁杀了茉莉，他已经有了最初步的猜测。但他立即就发现，这里并没有可供他躲藏的地方，而他也不必闪躲。因为那两人，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的心中若有所悟，应当是那位送他过来女孩的手笔。 他看向茉莉对面的人，是之前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助理，如果他没记错，他的名字是叫做…… “安东尼·沃克，”在天台下，在审讯的房间中，警长查询着几个嫌疑最大人的资料：“过去曾是一家影视娱乐公司的经理，在茉莉于星途中刚崭露头角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天赋与才能。毅然决然地从当初的职位上跳槽，去做了茉莉身边的一位助理。这样的选择，也令他收获了丰厚的回报，他凭借此，进入了另一家影视公司，管理着茉莉每一日的行踪，负责她每一次与公司的接洽。有很多人猜测，他与茉莉女士之间，是存在一种隐秘又暧昧关系的。” “这样的人，”他身边的属下猜测道：“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前途都是系在茉莉身上的，不大有可能对她动手……” “谁知道呢？”警长颇为烦恼：“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线索。不管是谁，都是有嫌疑的。也许后面又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呢？” 天台上，茉莉的眼眶已经红了，她道：“你根本就不想听我与你交流的话。你只想问我，那个人送的宝石项链去哪里了。你想要让我不要和他走太近，不要去接受他的馈赠与追求。你对我看管得越来越紧密，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和谁交流了几句，几句话中又谈了什么，这些你都要知道。若是我不答，你便会生气。可明明你也知道，和那个人同游，是我无法拒绝的，这命令，也是公司通过你传达的……” 安东尼面上有些不自然：“抱歉，茉莉，你知道的，我只是有些害怕。” “我害怕你会突然看到，还有那么多人对你好，你会走到其他人身边去……”他这样说着。 “所以你就先走开了对吗？”茉莉依旧是沉静地发问。哪怕是在叙说着悲伤的事，她也从来没有失去过自己的仪态。她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他：“你就先走到了另一人身边，和她互诉衷肠？” 安东尼瞪大了眼：“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吗？”茉莉笑得有些自嘲：“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你和她……我有些不明白，安东尼，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呢？” 安东尼慌了起来，他连忙解释道：“不，我和她从来就没有什么……你看错了，我只是，我只是……” 茉莉静静地看着他，似是已不再期待他如何辩驳。 安东尼深吸口气，他试图最后拉回她的心，他哀求道：“相信我，茉莉，她只是个误会，她不会比你重要，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分开吧。”茉莉定下了决心道。她想起了那位画师与自己说过的话：“我们都不是生活中的超人，尽善尽美只是理想中的状态……” 是啊，谁也不是生活中的主角，圆满的才是少数人。有时候，放过自己，也未尝不是一种救赎。 安东尼怔怔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茉莉？” “我说我们不会再继续下去了。”茉莉道。 安东尼吼了起来：“你知道你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吗？” “我会解除你的职位，”茉莉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且有风度，像是想了很长的时间：“那些被你‘借’来的钱，我也会去帮你还掉。就当是你早期为我付出的回报，你可以去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哈！”安东尼嘲讽道：“新生活？你真的知道我为你做过什么吗？” 茉莉目露疑惑。 安东尼却是左顾而言他：“你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茉莉不觉，塞尚却是有些紧张起来。他在发现这二人有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时候，就悄悄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过来。他不敢站在二人面前，但差几米的距离还是敢于试探的。 “你又为什么要在昨天和我吵那一架？”他的神情忽然平静下来，平静得有些诡异：“依照着你的性子，就算发现了这些，也不会这样快地做下决定。” 还没等茉莉回答，他便道：“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吧？” 一边的塞尚心中一惊，差点以为他发现自己了。 “是那个不知死活的酒店的侍者对吧？”他问。 茉莉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却是猛地扑了过去。他面上一片狰狞，双眼中也满是血丝，他双手掐在茉莉的脖子上，左腿抵住她的身体，制住她的挣扎，口中疯狂道：“我都说了我和她没关系，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低声吼道：“是啊，他是你的影迷，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第一时间不是逃走，而是来阻止我，为了维护你，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可是你别忘了，那么多人爱你，是因为我把你带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乖乖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明明是那么地担心你！” 塞尚惊骇到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他也一样扑了上去，想要将这行凶的恶人拉开，再让他受到作恶事的惩罚，可他忘了，既然那两人看都看不到他，他又怎么能插入到二人之间呢？ 他双手落了个空。 他急到大喊起来：“让我救救她！让我救救她！” 他之前还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他所处的是不是一个虚假的幻境。因他对这些都不了解，但他起码还是知道，生成一个幻景可是比真的将他带往过去要简单的多。不需要拥有异能，也会明白这一点。 可当这一幕活生生在他面前发生时，他再就也没有了这是个幻境的想法，他知道这就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而他如今，便是在那个“过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到那个男人低下头，在茉莉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塞尚没听清，茉莉却是听得很清楚。 169. 第 169 章 该死的狗男女 天台上的风雨很冷,明明只是细如银丝的程度，塞尚却觉得那风雨是吹进了自己的心里。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站在这里,能够感受到这糟糕到难受的天气,却一点也没办法影响到那正在发生的、卑劣又残忍的事……让自己来到这里的是神吗？是因为自己之前有哪里做的不对,所以才如此惩罚自己吗？ 塞尚还想要继续去尝试些什么，但等到他再次扑上去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不可抵抗的拉扯力,他不由惊呼道：“不,等等！让我做些什么！” 但这没有用。他还是感到了一阵晕眩。等他再次站稳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里应当是酒店的盥洗室,伊丽莎白酒店是这个时期国度中最顶级的酒店，它的盥洗室也干净整洁到不可思议,大理石的墙壁几乎能透出光来。塞尚站在其中，面上还残存着些对上个场景的不甘。 直到一个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是他刚刚才在天台上见到过的茉莉的助理，安东尼。 塞尚有些茫然。 他保持住了冷静。因他的阅历和智慧告诉了他,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一个人不可能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点，除非……他所见到的,不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他见到那个冷血的男人手持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摆放着一份餐点和一杯热茶。塞尚不解他为何会带着食物来此，可下一刻发生的事就将他的疑惑打消了。只见这个之前还衣冠楚楚、面带微笑的男人,检视了一下四周,发现盥洗室内并无他人后，便将托盘放在一边的台上，再从怀中的口袋里,掏出一袋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将其打开，小心地倒入褐色的茶水中。 塞尚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用思考，他就明白，那白色的，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而下一刻发生的事也应证了他的猜想。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外面冲了进来，是个侍者模样的人。他看上去年龄不大，还穿着酒店统一配发的制服，甚至面上还看得见一些淡色的小雀斑，他一进来，就见到安东尼正站在台前——他手上的速度很快，在人刚冲进来的一刹，就将其重新藏入了怀里。 “侍应生！”安东尼竟是率先发难，他厉喝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谁知那个年轻人却是丝毫不惧，他直愣愣地盯着他，毫无避讳道：“你刚才往茶里倒的是什么？” 安东尼慌了下，可很快，他就稳定了下来，他试图装傻：“你在说什么？我没往里面倒东西，我只是想要来这里……” 年轻人立刻道：“有谁会连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了？你这么急，还要将食物从我手里拿走？这是给茉莉女士的餐食，你想对她做什么？” 安东尼忽然就镇定了下来，他吐出口气，摇头叹息道：“看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 年轻人没有被他迷惑，他大声道：“你想让我相信很简单，只要你和我一起出去，将你手中的这杯茶给人检验一下，如果是我错了，我愿意向你道歉，但如果是你真的做了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向茉莉女士解释清楚……” 安东尼“犹豫”了一下，他慢慢走上前去道：“好吧，如果你真的要这样做。那些只是一些助眠的东西，你要知道，茉莉刚刚结束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她现在很担心它的票房，为此晚上忧虑得有些睡不着，我只是想要她好好休息一会……” 他越说越诚恳，渐渐地，他离那个年轻的侍者也越来越近。塞尚站在一边，忽然，之前在天台上此人说过的一些话出现在他脑海里。 “是那个不知死活的酒店侍者对吧？” “……他是你的影迷，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第一时间不是逃走，而是来阻止……” 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这是在发生什么。警方之前最后的问话也将一切串联起来了！这座酒店之中，发生的谋杀案，不是一起！而是两起！ 并且两起还是同一个凶手！ 他立即想要大喊，可转瞬，他就惊醒，他现在不是在现实中，他只能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年轻人也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目中露出了警戒，往后退出一步：“停下，你如果说是真的，我会对刚才发生的事道歉的。” 安东尼靠近过来，他的气势很足，站在侍者面前，眼中流露出极强的压迫感，他将声音放低，威胁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放了点东西，只要你能保密，我就能给你钱，三千？还是五千？这些已经足够你在这酒店里干上好几年了！” 他不屑道：“你将我的房门锁上，让我为避开走廊上的目光，不得不来到这里，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年轻的侍者面上染上了红，不是羞红，而是愤怒。他将牙咬紧，拳头也握紧，他怒声道：“够了！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茉莉女士身边居然有你这种人，我绝对要拆穿你，不能让你留在她身旁！你就算是给我一百万，也不能让我改变主意！” 安东尼盯着他，忽而短促一笑道：“谁知道呢？这份食物本就不是我准备的，说不定是哪个痴心妄想的小子，因为太想得到自己眼中的明星，所以斗胆往她的食物中下药，试图用成瘾性的毒品，来达到自己肮脏的幻想。” 侍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他一拳就要往这个极度败坏的男人的脸上揍去，但安东尼似是有些身手，他微一偏身，就这样恰好将之躲了过去。他也毫不犹豫地反击了回去。二者便在这个狭小的盥洗室中相斗了起来。 “哐当——”这是那个托盘被扫到地上的声音。 塞尚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已经明白，这是过去已然发生过的事。既定的事实是无法更改的，不论是这个叫“马修·杜布兹”的侍者的逝去，还是后面茉莉的死，都是他撼动不了的。 他感到心中沉甸甸的，有一种想要发泄出来的冲动，而这一切，都被他记在了安东尼的头上。他发誓，等他出去后，第一时间就要去向警方举报，就算没有任何线索，也要将这个人的真面目拆穿。 他在这里观看着过去的真相，另一边，警方也谈到了除了安东尼之外的人。 “马修是一个孤儿，他之所以来到伊丽莎白酒店工作，是因为他的姑父是这里的一个领队，”警长搜寻着资料道：“他在此工作还没过三个月，所以应当是没什么敌人的。” “除了是茉莉的最忠实的影迷，”他的手下道：“这是他和茉莉唯一能联系起来的点。” 警长认真道：“你是说，他之所以会死，很有可能是与茉莉的事件有关？” “是的，”他的手下点头道：“只能这么想了。” “和茉莉所在的雨幕下的天台不同，”警长思索道：“马修死去的地方是在室内，还是在一处公共场所中，就是位置偏了点。你说，真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点什么吗？” 他的手下想了下道：“就算真的有，只要他不说，那就是没有。我们也只能当没有来查。” 塞尚眼睁睁地看着二者在拼斗中，那位年轻的侍者因不敌倒了下去，他的头撞击在大理石的台面上，瞪着眼睛，面目恐怖。 安东尼喘着气，他又看了下四周，这个之前还没有杀过人的男人反应快到不可思议，他瞬间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要将现场“清洗”一遍。他一边麻利地收拾着，一边小心地让自己不要漏下任何东西。 可这件事还没完。塞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回去，明明上一次是茉莉死了，他便来到了这里。但很快，他就迎来了“变数”。 刚才托盘摔下的声音，还是吸引来了其他人。一道女士的高跟的鞋尖踏入到了这处盥洗室中，而此时，安东尼的“清洗”还只是做了一半。 他抬起头来，见到的，是化妆师那张极为惊讶的脸。 “除开安东尼外，那位化妆师与茉莉的关系也很是亲密，”外面的警长抖了下自己得来的资料：“听说她从前的家里非常贫穷，父亲又生了病，她虽有技能，但能赚到的钱不多，是茉莉帮了她一把，才让她从那种境地中出来。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除了太过狼心狗肺的，应当是不会伤害到自己恩人的。” “马修死去的地方有搏打的痕迹，”他的手下道：“她是一个女子，又没有锻炼过的痕迹，是她的可能性不高。” 他们在这里有理有据地讨论。而在另一边，塞尚恶狠狠地看向场中除开了死者外的两人。新来的那位，他还记得，是茉莉身后的一位同伴，应该是负责给她化妆的女子，可她在第一眼见到这般场景的时候，立时的反应不是转头就跑，而是留了下来。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人用花言巧语“说服”了另一人，另一人也眼泪汪汪地看向他，她捂住胸口，像是在为安东尼的不幸遭遇感到担忧难过。他们在这处地方热吻，用露骨的言辞表达着对对方未曾叙说于口的情感。 “狗男女！”塞尚脸上的神情很精彩，就像是快要吐出来。顿了顿，他继续骂道：“该死的狗男女！” 170. 第 170 章 不要对自己复仇…… 就像是吃了一块翔,塞尚再也不顾及自己所剩不多的大师风范了，他抬起头高喊道：“我已经知道了这次事件的真相，凶手是那个冷漠残忍的男人,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这两个人,必须要得到惩罚！”他很坚定地说道。 而也不出他所料，在他表明了自己的意见后,眼前的一幕就霎时变得模糊起来,他整个人又被搅入到了无形的漩涡中。当他重新站稳了脚跟后，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伊丽莎白酒店是这个时期国度中最顶级的酒店,它房间内的布置也豪华舒适到不可思议，地上铺着波西米亚风的地毯,墙上是花朵构图的墙纸。在屋内的中央，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正静静地在等着他。 塞尚忽然就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了。他先前只是对茉莉最后变化的情感感到疑惑，可现在,他明白了，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她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担忧那人口中的另外一人。有人因她而死,这是她绝不想见到的事。 塞尚想要去看那个金发的女孩,他已知她绝非是一位普通之人。但还没等他将视线移开，画作中的油墨就突然变得格外有吸引力。他之前的思考被打断，整个人有些呆呆地向前。 “……既如此，你就去将这幅画完成吧。”朦朦胧胧间，他好似听见了有谁在他耳边说这句话。他走到了画架前，一手持笔，一手握住了调色盘。 知晓了茉莉情感变化的原因，他便不需要再有任何迟疑。画笔在空白的部分微一勾勒,一张浸润在雨中的、夹杂着淡淡忧伤的脸就显了出来。看到画中的她，塞尚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第一眼见到案发现场的时候。 她一双纯黑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感到有哪里不对，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塞尚有些迷惑。他左右观望了一下，觉得这个房间像是充满了另一种氛围。多彩的地毯变得混乱，纷呈的墙壁也变得暗沉，他突然想起，这个房间中应当还是有另外一人的——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与她说，想要将自己见到的都同她讲，他还想要问一问，是否真的，过去是绝对无法改变的，逝去者是无法救下的…… 一只手从侧面伸了过来。之前那种散发出的诡异波动恍如静止了一刹，而在此刻，爱丽丝望着被她拿在手里的这幅画作，一道信息从金手指中跳了出来。 【这是一副描绘了死亡的画作。它是如此的美丽，不是指那位创造了这一幕的人，而是指死者本身。她的存在，即是美。】 下一秒，塞尚之前体会到过的诡异迅速波动开来，那种昏暗的黑色如瘟疫一般扩散，爱丽丝与塞尚站在这里，简直就像是站在一处深渊上。 他们眼看着这种变化从房间中蔓延出去，并且耳边，还传来了一阵轻笑的声音。塞尚感到的是恐惧，爱丽丝则站在原地没有动。 很快，他们就被渊海吞噬了。爱丽丝感到有一瞬头重脚轻，犹如从一面翻倒在另一面，并且，他们所以为的最底下，其实是翻转过来的上方。 不止是他们，还包括了酒店中的其他人，客人与服务生，所有人都一起来到了这里。 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对这种场景的突然转换感到了惊讶与恐惧，其中就包括了那两个做下了这一切和包庇了真正凶徒的人，他们面上的神情与周围人并无二致……真是两个狡猾到没有一丝破绽的家伙啊。 爱丽丝看着四周，她可以确定，就算没有自己带着塞尚去见识过去的真相，他也是能将这幅画绘画完成的。也就是说，在从前的时间里，这群人也是来到了这里，进到了异化的域中，经历了一番磨难，但最终生能还回去的，恐怕并不多。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知道这群人的性命无关紧要，真正重要的，是这幅画的本身。它的品质已经快要达到深金，是能够影响到城市的非常强大的异化物。并且，在她的“预知”中，将它带回去，还会迎来一个小小的惊喜。 格兰特来到了她的身边。塞尚也下意识地靠了过来，他很明显能看出，这一次的异常，应当是出自自己绘出的那副画。虽然爱丽丝也曾将他带往过去，但不管怎样，在这其中他都没有受到伤害。而这幅画……他打了个寒颤。 有一群古怪的东西走了过来，它们身形极为瘦高，像是黑色的火柴人一般提着类似武器的东西。所有人都被请到了前方去，他们行过了生长着茅草的池塘、一片荒芜的田野，到最后巍峨深沉的城堡，在那里，这处“秘境”的主人在等着他们。 ===== 爱丽丝回到了斯维尔的小镇，她回来的时候，那幅画也一同随她来到了这里。小镇中的气候一直很好，或者说，这里的天气从来就不会改变。爱丽丝一眼就见到了等候在此处的茉莉。 与那个浑身缠绕着忧郁与烦恼的她相比，此时的她看上去轻盈又明亮，她站在窗前，屋外的阳光有一半都洒落在她身上，看到爱丽丝，她粲然一笑，眼睫上都仿佛跳跃有明光的粒子。 她行了一个过去的礼节，道：“欢迎您回来，镇长大人。” 爱丽丝也看着她，她笑了起来，眨了眨眼道：“看到你我很高兴，茉莉，最起码你现在不是那副受到伤害的样子。” 茉莉很快就明白过来，她有些抱歉道：“对不起，让你看到了不好的事。不过，您不必思虑过多，因为这是我所选择的路。相比较于在那个时代继续生存下去，我更喜欢这里平静安宁的氛围。” 她叹了口气道：“我唯一所念的，就是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我还记得……” 她是在那家酒店的一处偏僻处见到那二人亲近的，她和安东尼的关系很复杂，有一种将进未进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乍见到这一幕，再加上之前查到的，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转瞬便跑了出去。痛苦的心让她无暇顾及糟糕的天气。 那个地方是距离天台很近的地方。她根本想象不到，就是在这一墙之隔的盥洗室内，刚刚还有另一人因自己而死。而紧跟她追上来的安东尼，便是夺走了他性命的魔鬼。 她在复生后的第一刻，就找来了无数有关她案件的资料。也是在这搜查中，她发现了她所愧疚的那人，曾经距离自己那么近。他在后面还留下过血写的字迹（尽管被人擦去了），那岂不是说，只要她停下来，再多查看一下，就有可能将他救下来？ 一想到这里，她便生出了悔意，非常难过。 她不曾提起安东尼，也不提起那个背叛了她的化妆师，甚至连未帮她找到凶手的警察也没有埋怨。她只是在这里，在这处温暖的阳光下，回答爱丽丝的话道：“仇恨是一种很累心神的东西，幸而受到伤害的是我自己，我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背负它。不幸的是，他还将另外一人也拉了进来，这样的话，我便无法心安理得地将之抛却，我惴惴不安，只希望另一人能得到好的结果。” 爱丽丝若有所思。在她身后的格兰特则道：“原谅了仇人是软弱，但放过了自己却是智慧。我想，茉莉女士你其实并没有真的将仇恨放下，如果有机会，你也会愿意见到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只是想要对自己好一点，让自己不至于承担过重的责罚。” “可以复仇，但不要对自己复仇。这就是你心中的想法吧？”他这样问道。 “嗯？”茉莉先是讶异地睁大眼，很快，她就舒适地笑了起来，她赞同道：“我有些明白我为什么喜欢这里了。” 这里的景，这里的物，还有从上到下的氛围，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比她生前所遇见的，更靠近自己。 她看向爱丽丝，目光被她身边的那幅画吸引了过去。之前还不觉，等到它转了一面，见到上面显出的色彩，她便露出了回忆之情：“这是……” “这是那位大师曾承诺过要给你的画，”爱丽丝道：“如果你还记得他的话，他的名字是叫做‘塞尚’。” 茉莉立即就回想了起来：“是他啊，塞尚大师。他估计是被那个时候的我吓了一跳吧，还把这景象给画了下来……”她观察了一下画作，渐渐的，她微微蹙起了眉。 “他们后面倒是进行了一次奇妙的旅行。”想起了之后在另一处遇见的事，爱丽丝感到了些有趣。她将这幅画递给了茉莉，画上的人仿佛正通过双眼在瞧着她，茉莉觉察到了异样。 “一般来说，我是不会轻易改变过去事的，”爱丽丝笑道：“但在这一次，我还是将那些无辜卷进来的人放了出去。只是，其中有两人我还是决定顺应时代的潮流。毕竟，时间要发展的，就任其发展。我做我要做的，我会应对它的后果，而不要做的，便是他们本该得到的。” 在爱丽丝离开后的过去，许多人精神恍惚地回到了酒店之中。他们观望着四周，生怕再次见到那些难以理解的事物，而就在这时，率先回过神来的塞尚发现，有一人从酒店外拄着拐棍走了进来。 看到他的脸，塞尚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你！你是！马修·杜布兹！” 马修抬起头望向他：“啊，是我。这位先生。” “你不是已经……”塞尚刚想要说，就发现，原本应该在他们其中的那位金发女孩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她那位安静高大的身边人也不见了踪影。他们就像是一个幻梦，醒来了，就离这里而去了。 马修苦笑道：“我是因为与人搏斗受的伤。那人以为我死去了，就离开了那里。后来有一位先生发现了我，他将我带到酒店的休息室里，让人打了医院的电话，并将我送到了病房中。幸好去的及时，我被医生们抢救了回来，至于我的腿，”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右脚：“也是在那场争斗中落下的伤，需要时间来疗养。” 过去是没办法改变的？塞尚有些不确定起来。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让茉莉重新“活”过来？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所经历的一切，而这样的疑惑，也伴随着他走过了之后的一生。 他在后面的回忆录中写道：“我遇见了时间的女神。她是如此的难以捉摸，她会拯救一个人，也会遗忘一个人。这其中或许有其规律，我需要做的，只是赞颂她的仁慈。” 171. 第 171 章 你不能拒绝 茉莉接过了那幅画。她的神情有些复杂,不论怎样，真的亲眼见到自己死亡的一幕，总是会生出些感慨的。这幅画的色调灰暗,可无论是画笔,还是构图，都是毫无疑问的上上之选。若是能得评判，该是能传到后世的佳作。 “这画……”她看向爱丽丝，眼中有询问。 爱丽丝笑道：“你可以自己先看看。” 她便先观摩了一番。画被带去了她自己的居所。在从镇长室中离开后，她走在焕然一新的街道上。来来去去的人中有不少和她打了招呼,人们都知道她是谁，但没有人因为她的身份,做出什么逾拒之事。她挽了挽垂下的发丝，将时尚的帽子戴回到头上,面上的笑容很轻松。 一直以来压在心头上的事被移开，她恍如获得了新生,整个人都焕发起来。 在她后面的镇长办公室中,爱丽丝与格兰特一起望向她离去的背影。 “她能够能将这幅画收归己用吗？”格兰特有些担心。他想起了自己与爱丽丝在画中遇到的事。 “别担心，”爱丽丝道：“她与这幅画有着非常密切的关联。更何况，我总是会帮助她的。” 她这样说完后，就想起了自己在之前见到的那幅画更详细的信息。在将画作交于茉莉后,其技能的描述有一瞬间门变化。 【演员之死】 品质：金→深金 技能：奇异空间门（画中物,为真实物。你可以去到它所在的世界）、诡灵（透过画框,有谁在注视着你）、墨彩（它可以影响周边的环境，包括环境中的你）、双面（其名为茉莉·伊莲,有谁爱她，也便是爱我）、灰与黑（画家赋予了它色彩，它沉浸在其中。这世界永远不会变好,当你认识到了这一点，你便会被它看见）、攫魂（灵魂是什么？如此轻飘飘的，不过是一抹随风易逝的渺茫之物罢了） 寄语：你可以在很多的画展中看到它。但它每一次出现的时候，都会是一副新的模样。 爱丽丝在与那群人去到画中之后，在那里见到了诸多光怪离奇的事物。到了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古旧的城堡，在其中，他们终于见到了将他们“邀请”进来的画的主人。 ………… 茉莉端坐在房间门的椅子上，在她的面前，是那副让她感到不适、却无法忽视的画作。她皱着眉，伸手想要触碰它的画面。可陡然间门，其中的油墨扩散开来，将她囊括了进去。 侧身躺在高椅上的，是一个令她非常熟悉，周身气质却与她完全不同的身影。她有着茉莉不会有的绮丽妖艳，整体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虚幻。她上半身披着一件短的裘皮衫，下身是一件薄羽般的裙，一双白皙的腿露了出来，十分自然地交叠着。 见到茉莉，她转过脸。其面上带着一副极为华贵奇丽的面具，这面具是黄金的颜色，上有繁花的纹路，与珍珠的点缀。更不要说，它还往外延伸有星星的装饰，使其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幽邃与神秘。 可即便如此，茉莉也认出来了，这是另外的一个“她”。 这个人率先笑了起来，她从座椅上坐起身，看向茉莉，，难道死亡就是这么容易跨过的么？” 茉莉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也不会去解释自己之所以重新站在这里的原因。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过于慌张，她淡声道：“你就是……这幅画本身？” 另一个她嗤笑了下：“也不是太过愚笨。只是，为什么要重新活过来呢？” 茉莉眉目一拧：“你不期望我回来。” 画中人道：“为什么要期望你回来？”她一挥手，另一幅景象就呈现在她们面前，那是一汪绿色浮藻般的水池，她轻声道：“在我‘初生’的时候，我就将那两个伤害了‘我’的人攫取了进来。” 她轻轻地、漫不经心道：“我将他们放进这水池中，让他们感受到被酸液灼烧的痛苦。聆听了他们的一番惨叫，我再将他们端上餐桌，任由一些食谱怪异的客人们享用。刀叉切割在他们身上，每一下的痛觉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我欣喜地看到他们悔不当初的神情。” “但我还是认为这样便宜了他们，”她继续说道：“所以我制止了他们的被食用。等再度养好了之后，我又将他们扔进怪医的研究所，让他们体会到作为实验素材的荣幸，可这样他们都没有死，怪医履行了我对他的要求。于是，在将他们接回来后，我就只能将他们展览起来，以供我日日观看，享受其怨恨与哀嚎。” 她长长叹息道：“可惜，你来的有些晚了。” “在过去的很多年前，我已经厌烦了他们的尖叫与哀求，”这位本质上其实是非人的诡化之物道：“所以我彻底送走了他们，让自己得到了久违的安宁与平静。” “所以你，为什么要回来？”她直视着她，问道。 就像爱丽丝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想到，不论人有多少本事与心眼，但当异化开始显现，没有能与之相抗的手段，就只能如野草一般被击倒。她不需要去处决安东尼与那位化妆师，因为当这幅画将他们卷入其中时，这二者，在她的眼里，就已经是死人了。 如果连仇恨都已经没有了，那么受到伤害的魂灵，又有什么理由，从黑暗的地底，爬回到人间门？ 茉莉给了她答案，她抬头仰望着着另一个自己，半晌，倏然一笑，如花绽放：“我想，这应该不是你能决定的事。那一位‘复活’了我，你不能拒绝。” 诡化的画灵沉默了下来。它想起了自己之前遇到的事。那似乎是在很久以前，又似乎只是过了几日。它召集了很多的人，将一座酒店完完全全化作了自己的“领域”，它想要邀请这群人作为自己的客人，陪它来玩一场游戏。 它在古堡中召开了一场宴席，宴席上是诸多繁盛的“美食”，它就像是一位好客的古代领主，看着这一群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异常”，而生生将这些怪异到能令他们作呕的“食物”吞咽下去，它还计划了好几个的环节，这些环节刺激有趣，足以让幸存下来的人，永生都难以忘怀。 但这样的策划被打断了。那个怪物，披着人类女孩的外衣，身边环绕着好几位令她悚然的诡怪，当它将目标放在她身上的时候，这些诡物们，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而这些，其实都还不是她真正可怕的地方。当她显露出自己一部分特异的时候，它就看到了，随着她步伐的临近，时间门在她身后显出圆，过去与未来处在她随手能拨及的地方，她好似成为了另外的一种生物，那是高居在众人之上的…… 它沉下脸，对于茉莉的回答一言不发。茉莉微笑着道：“为什么我们要彼此对抗呢？我们之间门的关联明明可以更加亲切紧密，而就算撇开这一点不谈，我们也可以重新认识。我想，对于我来说，”茉莉一派思索道：“仇恨从来不是我生存在这个世间门的理由。我希望我能活下去，为的是遇见更好的人与事。” 画中诡灵并未为她的这番话买账，它意有所指道：“如果这是她的意思的话。” 茉莉在心中打鼓，但表面上她还是笑了起来：“这是当然的。你就是她交予我手上的。” 画中诡灵唇边勾起了一抹叵测的笑，它道：“可惜，或许对于你们来说，我还是拥有着另外一种身份的……” “‘画师’在真知会中也是最神秘的一位，”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爱丽丝身后，恭敬地对其禀告道。“‘他’的性别大概率是女性，但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其真实面目。”这位阔别已久的、神出鬼没的最近的一位诡物不知何时，被爱丽丝召唤回了她身边。 其名为“罪恶杀人狂”。他的行踪与身份，除开爱丽丝之外，不会有任何另外的人知晓。就算是杰斐特，就算是现在正在处理一应事物的神龙，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一暗中“密探”的存在。 “但听人说，她很热爱召开画展，”“罪恶杀人狂”道：“尤为喜欢搜集世界的名画。确实有人怀疑她与一位女明星有关，因为，她曾参加过女星的纪念仪式，当然，这也并不奇怪，因为那位女星到现在也还依旧有着很多的粉丝。” “还真是荤素不忌，不拘一格啊，”爱丽丝在心中道，“如果不是这一回，有谁能想到，真知会的首领会任命一位诡物为领柱？或许对于那个人来说，人与诡物的区别，其实并非那么鲜明。” 不，也不仅仅是他。对这个世界真正的高能人士来说，那条线，大概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吧？ 自己也是这样吗？爱丽丝念头一转，便不再想。 “茉莉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被接受，”爱丽丝默默思忖起来：“哪怕是有我的威胁，它也肯定会以考量之名，去与之交搏一番。这会决定接下来双方间门地位的权重。但没关系，就算它有真知会领柱的身份，在它的首领真正找上来之前，它也必须来为我服务。它定是能与茉莉和谐相处的。” 希望茉莉能利用好它，成为自己这边的，新的“画师”。 172. 第 172 章 登月计划 虽是去往过去为人实现了一个心愿,但对于现在来说，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外面异星事件的影响力还没有彻底落幕，爱丽丝也看到了行动局的应对——他们不再如最开始那样,将一切封锁到极为严密的地步，而是稍微松缓了些，让一些没涉及到异化的人，也能够有渠道得知信息。 这无疑是一个开始转变的信号。 爱丽丝只略微一想,就知道这会引起很多变动。她开始思考这种变化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但后来她发现，这固然是一种能从上到下改变异化界的事,但其实对她本人,作用不大。 她重新将心思放在建立灵异论坛上。 框架已经构建好，人员也已填充入,就连之前缺少的中上层的高手也有了人选，这样一来，这个为她获取“心愿”的组织，终于可以尝试性地运转起来了。 爱丽丝这样想着,就让电子幽灵将论坛中的“求助区”打开,并沿着网络,给一些不自知卷入了异化事件中的人发去注册邀请。 ===== 就在行动局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而忙碌的同时，在另一面,被他们忽视的暗流也渐渐涌动起来。在联邦的航空航天局中，那道身影并没有从那里离开,他时常仰望着那不断变动的星空,目光落在其中最大也最明亮的一颗上，面具下的脸噙上了笑，眼中是一种如同看待猎物般的神情。 身后有人将一份资料送了上来。 他略略观看了一下,有些讶异道：“从异星事件后就没再出手，甚至在局中都没有露出一面……流传出这样的信号真的好吗？作为行动局的局长。”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仿佛只是在自顾自感叹。“一切条件就快要准备好了，”他道：“作为我们首领的老对头，那位局长身上发生什么意外都不令我惊奇，让我感叹的是，在这种时期登上‘禁忌’……” “爱丽丝、爱丽丝……”他顿了下，口中有些苦恼地将这个名字来回念叨了好几遍，他道：“从一开始的孤儿院开始……没想到这么早你就和我有过交集，只是没有被召入会中来，如果加入了，恐怕现在真知会也多了一位最特殊的领柱吧。” “教皇”何德何能，居然有这样一位女儿？已经从首领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再加上真知会也有不少的资料，“羊首”不由感叹一声，他在最初将那人从监狱中捞出来时，可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天。 但这个计划是从很久以前就定下了的，那个时候可还没这样的变数啊。不过也没关系，就算是“时间”，也定然是有不能做到的事吧？如同“玩家”，他异化物的能力那样作弊，最后不还是落入到了局长手中？ 可见，在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全能的。只要还有同等的“禁忌”，她便不能算全无对手。 这样想着，他心中的念头却是转了不知道多少个的弯。半晌后，他轻声对手下人说：“去通知所有人，消息可以放出去了。” 他的属下身体轻颤了一下，低着头，声音喑哑低沉道：“是，‘羊首’大人。” ===== 爱丽丝最近在沉迷网络，电子幽灵的存在让她能随心所欲地进入到任何区域里游览，不论是隐秘的记录，还是被遗忘的知识，都在她面前展开了大门。也就是行动局和真知会还有防护，它没办法进入其绝密库却不引起反响，才让爱丽丝缓了下来。 “……据我台最新消息报道，”爱丽丝从二楼走下来，见到露西正在下面的客厅中看新闻，她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渡过休假的时光，这样能让她获取一些最新的外界的信息，“联邦航空航天局近日公布了阿尔忒弥斯登月计划的最新安排，预计将于今年完成最后一次搭载火箭的试飞，最迟将在明年上半年将宇航员送往太空，并完成对月球的一次登陆。” 电视中的女播报员干练又沉稳，“这是联邦对于太空与宇宙的又一次试探，整个任务将耗资三百亿美元，是今年与明年最优先发展事项……” 爱丽丝侧耳倾听了一下，露西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道：“你休息好了？饿了吗？再等一会，今天我们不在家里吃。罗伊说待会会过来，带我们去餐厅吃饭。有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不过要记得少吃，吃太多了不好。”她嘱托道。 爱丽丝转了转眼睛，她假装没听见露西的最后一句话。她笑道：“你和罗伊……嗯，最近关系挺好的呀！” 露西眼神躲闪了下，但最后她还是同样笑了起来，她道：“是啊，他最近是挺有空闲的。那么，爱丽丝对他的感觉怎么样？喜欢和他相处吗？” 爱丽丝想起了在船上时，那人与自己说过的话，还有那人赠予自己的水晶的发夹，她笑了下道：“那你呢？露西，你对他的感觉怎么样？” 露西暂时没有说话。爱丽丝便继续说道，她的声音轻柔而温暖，像是阳光与风一起播洒在人的心田：“我对他的感觉，是取决于你对他的想法的啊！”她目光灿烂道。 门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爱丽丝与露西听见门铃响了起来。露西起身，她一笑道：“好啦，我们还是去享受美食吧！” 她去将门打开。电视中的新闻也转到了另一个方面，屋外，二人交流的声音传来。爱丽丝小跑了过去，她预备要换上一双新的皮鞋，好享受外出游玩的时光。 ………… 新的论坛建成。 上面登陆的人不多。阿格里帕是一位高中生，他平日里就喜欢逛一些有趣又离奇的小网站。他总是会被那些古怪又神秘的传闻吸引，每当他阅览它们的时候，都像是从一扇开了一条缝的门后，窥视到了门内不可知的内里，这让他有一种背逆日常，窥探私密的兴奋感。 他最近爱上了逛一个直接给自己取名叫“灵异论坛”的地方。 这是一个信息量很少的网站，阿格里帕预估它也是近期建立起来的，注册的人大概有三十多个，没多少人回帖，版主也只是开了一个可供讨论的区域，连公告也只是初初写成，看样子挺简陋的。 就是公告非常有趣。 “为身边有怪异事发生的人解决烦恼？”阿格里帕暗自嘀咕着：“这是什么新的设定吗？我们都假装它存在，然后一起在论坛上讨论？” “后续会开放更多项目，期望在他们开通求助项目之前，遇见危险的人能坚持着活下去？！”阿格里帕有些黑线：“这个论坛的创建人有点腹黑啊，不过，氛围倒是做的不错，很有诡异神秘的感觉。” 背景是幽暗的黑紫色，雾气从昏暗的土地上涌出，近处的枝丫如畸形的影子，更远处，有更多的模糊的轮廓隐现，看上去点入这里，就像是踏入到了另一层的界域。 版主的头像也很有意思，是一个惊悚的咧嘴笑，看见它，心中就生出了悚怖之感。 而就在这时，网页一个刷新，阿格里斯惊奇地发现，这个论坛新的“求助区”竟然已经开了。“速度这么快的吗？”阿格里斯感到有些不对，但没深想。 他点了进去，半晌后，有些无趣地准备点出来。也是，就这么一个小论坛，还是新开的栏目，怎么可能有人第一时间发帖？灵异本就是小众，只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喜欢……嗯？真的有人求助了？ “救命！半夜睡觉的时候总是突然惊醒，然后就看到有一个缺牙的老婆婆站在床头对着我笑……” 啊，是钓鱼贴。阿格里斯心中毫无波动地想。但他还是点了进去，因为，他准备向前辈取取经，然后自己也编织出这样一个帖子来博取眼球。不要问他为什么这样干，就是好玩、有趣！ “我不是在说笑！我是真的被鬼缠住了！那个该死的老人，她已经纠缠我三天了，这三天我是一点也不敢睡，因为睡觉，就会看到她离我更近。她已经伸出手了，下一次，一定是取下我的脑袋！” “求求你们帮帮我，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支付，就算是你们公告中说的什么‘异化物’，你们也都可以尽情拿走！我许愿！我许愿！只要能让这个该死的老太婆离我远一点！” 阿格里斯给他点了个赞。这个帖子的主人公的语气很真实，惟妙惟肖地扮演了一位生命即将遭受到威胁的受害者形象。他选取的时期很巧妙，是这个论坛新栏目首开的时间，不出所料，管理者会很快发帖回答他的。 “消息已收到，会立刻派人去处理。在这之前，请先暂时不要死去。” 果不其然，阿格里斯看到了这条回帖。哈，些微的忐忑也消失不见了，连地址都没问就这样回答，这个论坛果然只是个同好会的小圈子。他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心里的失望是从哪里来的。他点了出去，预备观看其他人的水贴，那其中，有人说话很好听，不枉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的身后，一个形象滑稽的小丑从黑暗中站了出来，它身形矮胖，面抹粉妆，一身装束脏兮兮的，红彤彤的圆球取代了它的鼻子，它看着阿格里斯的背影，狰狞一笑。 一道黑色的影子被投射到墙上，在微弱的灯光下，它手中的长刀缓缓地举了起来…… 173. 第 173 章 【疾病博物馆】…… “盖文,”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人声音嘶哑道：“福莱队长让你过去，好像是有话要对你说。” 名叫盖文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男人,他身形不高也不瘦,面目不英俊也不丑陋,他就像是这处据点中最平常的一员,既不优秀到拔尖,也不弱小到令人注目，他不动声色地压下了身体自然的反应，笑着道：“队长有什么事要找我,是又有新的任务了吗？” “可能吧，”来人目光阴冷，他看了眼盖文，警告般道：“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不能打听其他人事的。保持缄默,奉行上令,这才是我们的准则。” 盖文沉默了下,而后,他整理了下姿态，低下头,肃容道：“抱歉，我会尽快适应的。” 来人微微点了点头，就此走远。 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盖文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奇异的深意，他按下内心的躁动，使其保持在一个绝对冰冷的状态中,转身就向着中心点走去。 这里是真知会的一处秘密据点。负责统帅他们的是一个叫做福莱的教官，他身形比所有人都要高，面上疤痕纵横，目光很敏锐，就像是巡视的鹰隼，似是能看进人心里的每一个角落。见到盖文进来，他冷声道：“你上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盖文恭声道：“为了追寻我们心中的世界，这是应当做的。” 审查了他一番，福莱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个认知就好。”他从身边递过来几样东西：“这是你这个月补充下来的物资，因你的成功，还附加了一次选择物品的机会。你可以去挑选一件防御的遗物，这会大幅提高你的生存能力，配合你已经拥有了攻击性遗物，在我们这些处决人中，你也能算得上精英了。” “这是我的荣幸！”盖文目露狂热。 他接过了那几样东西。那分别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一些现代的枪械，还有几个圆圆的、类似炸弹的玩意。但盖文知道，这最后的，才是他们能拿到的最好的。 那是一种特制的烟雾弹，据说能百分百掩护人在任务中逃走。这些人不觉，只听说是首领特意为他们制出的。盖文以为，这或许是真的。因为这雾气涉及到了更高的神秘，就这一颗极其普通的圆弹，它的等级，在外面人看来，也该是a到s级的，虽然用途简单，但大概是这些人能够触及到的最珍贵的异化物。 真是奇怪啊。一方面将他们视作武器来使用，一方面却又给了他们这种利器……听说行动局中每一位精英人员，都拥有能够无限传送的镜体，这也很有趣，下次就过去他们那里瞧一瞧吧。 盖文听着面前教官的训导，心中十分平静地想。“这次的行动有些特殊，”他剖析地思考着：“参与的人很多，选择的地点也不寻常。是要对行动局有所行动了吗？我需要更具体的线索。”他决定了接下来的方向。 ——今天也是爱丽丝手下，“罪恶杀人狂”，满有收获的一天呢。 ===== 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正在变好，那必然是有着一个人、一个人、又一个人在做出自己的努力。不要去看那些肮脏的人，他们不值得，只是一些褪尽后留下的残渣而已。 以上话语来自行动局第十七任局长菲乌斯·吉庞·路勒，其本人殁于无光之夜的最后一日。 谢利又一次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他抱着自己温热的茶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双目有些失神。玛佩尔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地汇报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在她报告完后，谢利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没有问外界因“封锁”松动产生的变动，也没有问局中因其失踪带来的变化，而是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近期总是会回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 玛佩尔站在原处，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谢利就继续说道：“当初谁也没想过，留下来的只是我一人。我那个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要当这个局长。”他露出回忆的神情：“我啊，那时的梦想是找个好工作，赚一些美元，再买一栋房子，最好是带有花园和果树，桔子和苹果都可以，这样就可以将我的母亲搬过来，两个人一起过着简单又幸福的日子。” 玛佩尔动了下嘴唇，她垂下了眼眸，掩住了其中的波动。 “不过现在看来，”谢利笑道：“其实这个愿望也还是实现了的。就只是在此之外，多了一些东西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做这个局长，也还是一件挺威风的事，你看，大家都要听我的话，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玛佩尔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她道：“那是因为局长是局长，很多人都知道你的贡献，他们敬服你，为的是你这个人。” “这话可不对，”谢利转了过来，他笑呵呵道：“我是局长，但局长不是我。我们和真知会截然不同的一点就在于，我们求的是延续，人类的命运，局中的未来，那个人不考虑这一点，但我们必须要考虑这一点。” 玛佩尔点头道：“受教了。” 谢利摇摇头，他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水，问道：“那么，发生了什么事？” 玛佩尔就道：“格林他们去执行一项任务，失去了踪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应。” 谢利侧过身，他有些讶异道：“通讯的联络蝶也没有消息传回吗？” “是的，”玛佩尔神情严肃：“最后的一道消息，是他们很有可能查到了有关‘布朗宁·奥弗顿’的行迹。” 谢利顿了下，他道：“谁？” 玛佩尔就又重复了一遍：“‘布朗宁·奥弗顿’，过去行动局精英成员，是当时尖峰小队的队长，在那次……清剿计划中负责的是‘殉道者’之事。可他们行动失败了，小队的人都覆没在了那里。是前任的菲乌斯局长亲自去的“域”中，将引发事件的诡物处理掉，并将牺牲成员们的遗物带回。” “而之后，”谢利叹道：“发布了对布朗宁·奥弗顿的追缉令，以临阵脱逃的罪名。”他将玛佩尔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毕。 “那位可是我们行动局少有的‘大名人’啊！”谢利语音一转，笑呵呵道：“自行动局成立一来，精英的成员中，背叛者不超过五指之数，也不知他是怎么通过当时局长审查的。” 玛佩尔冷冷道：“他手中的遗物在记载中有两件，一件是‘痛苦者之衣’，a级，能够减轻一半的伤害，但副作用是平时里会延时释放；另一件是个腰带，能迷惑人心神，是s等级。但这些已经不足信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谁也不知道他在这其中有没有获得过其它的异化物，能将格林他们留下，必然是超出了我们的预估。” 谢利道：“有派人去追查么？” 玛佩尔瞧了他一眼：“有，我派了。但同样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而这一次，就更是连消息也没有传回来。我准备让那位奥罗拉小姐过去看看，就是不知道她在不在附近。” 谢利否定道：“自上次事件后，她就去了过去去过的那个秘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请教。” 玛佩尔就道：“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让我……” 谢利打断了她的话：“还是我去吧！” 玛佩尔皱眉：“不，你现在的状况……” 谢利轻柔却坚定地反驳了她的话：“过去的事总要有个了结，更何况，还将现在的人卷了进去。你需要坐镇行动局，还要和各方面进行连接，连接不能间断。只是一次事件而已，不需要我多花费时间。” 他就这样将玛佩尔的劝告给阻住了。谈话很快就在更多的繁忙的事务卷来时结束了。谢利仍然坐在自己的座椅上，玛佩尔回头看去，就见到他并不坚|挺的身影，带着点微微的弯度地坐在那里。他抿了一口茶，身形似乎清瘦了些。 玛佩尔离开了。 ===== 几日前，格林等人来到了一座小镇。他们来这里，是因为此处爆发了一场疫病。这是个很悠闲的小镇，青山绿水环绕，农田屋舍点缀，人们原本生活很自然宁静，可现在，却是冷清寂然。 他们一行人来的时候很郑重。因为他们已经得知，这恐怕并非是一次寻常的病症传播。但他们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来表明此次事情有问题。他们来这里，是想要查找里面异化的痕迹。若是没有，那就代表着，给他们提出疑虑的人，大概是自身犯了错。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双亲都已染上了烧热。父亲躺在床上没有动，母亲挣扎着想要给他们倒水，就被格林队伍中的一位女行动员给制止了。 不仅仅是他们，整个镇子中的人，有三分之一都出了问题。有传染病专家来看过，他认为他们被流感来造访，只是这流感症状重了点，传播得也更快了些。 格林对这些并不懂，但他此次带来的人中有人懂。她很仔细地给每一人看了脸色，听了心肺，最后给了之前的那个专家一个唾骂，道：“这不是流感，是另一种疾病。人们没办法应对它，是因为我们在之前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它。” “你的意思是说，”格林怀疑道：“这是一种新型的病症？” “是的，”那名女队友道：“我很确定。” 174. 第 174 章 老之恐怖 联邦丹德里奇城。这是一座很有文化底蕴的城市,闻名的艾格丁森堡大学便是坐落在这座城市中。它的得名取自于当初联邦的第一任领袖，乔恩·丹德里奇,这是他的故乡。它的位置也距离爱丽丝的家很近,是两座彼此相邻的城市。 而今天的这桩故事却是发生在城市的另一面，是距离我们的小爱丽丝较远的一方。 爱格一家决定今日去参观城中的一座博物馆。这座博物馆占地面积不大，在市内也不有名,它比较特殊的是收藏之物的性质。它收藏的不是名人字画与古董,而是一个个令人悚怖的人体器官，并且,这些器官也都不是完好的，而是遭遇过病变的。 爱格夫妇都是毕业自著名大学的高学历人士,他们的孩子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被孩子的母亲亲手牵着,走过一个个形状怪异的器官前。 看的出来，孩子很恐惧。 但他的父母却是很有耐心。只听那位父亲弯下腰来，轻声地对着他的孩子讲解道：“……别怕，这些都是人类都有的器官。它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坏掉了。” “为什么坏掉了？”孩子问。 父亲回答道：“在这里的俱是生了病的,生了病就会很痛。我们看到了它,就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知道它有可能是怎么来的，是怎么影响我们的。然后就想办法去远离它,预防它,将它消除。” 他们路过一个玻璃的展示柜,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长满了水泡的手，它形状完好，只是堆叠的水泡拥挤在背部,让它看上去格外诡奇。孩子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了前方去。 前方的是一个圆柱形的浸泡缸，里面浮沉着一块黑色的肺叶，它看上去僵硬冰冷，非常可怖。 他的母亲在一旁“恐吓”道：“若是以后你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吃不健康的东西，就有可能变成这样哦。” 孩子目中流出恐惧。而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他视觉的角落里闪现而出，他被吓了一跳，高声尖叫起来。 孩子的父母也慌了，父亲赶忙将儿子揽到身后，母亲则是倚在他身边，一起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那是一个低矮的老人。他身形佝偻，手中持着一根木杖。脸上布满了皱纹与斑点，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子里透出阴冷的恐怖。他的头发脱落了，只剩下稀疏的几缕白色，他就像是一个活的立体像，向人们展示了一副衰老的躯体，该是如何的模样。 父亲先是有些惊讶，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是科沃兹馆长啊，你在这里，吓了我们一跳。” 老人没有说话。他深深地看了眼这一家的三口。夫妻俩年轻而富有，各自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孩子则是健康有活力，一双咕噜噜的眼睛正躲闪着不敢看他。 他忽而浮起一抹笑，苍老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是从深深的墓穴下传出的，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孩子的脸：“是小爱格呀，这是你的孩子吗？看起来真是可爱啊！” 孩子不敢出来。父亲有些尴尬，他道：“是啊，从大学毕业后，我也有十多年没来了，科沃兹先生还好吗？你看上去，嗯，嗯……还很不错啊，哈哈……” 老人就这样盯着他，渐渐的，他也没再笑了，场中一时寂静。 爱格一家有些紧张。女主人悄悄握紧了自己丈夫的手。老人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我们还是先走吧，这里看起来有些可怕……”身后传来女人细微低弱的声音，男人也犹豫了，他踌躇了一小会，像是装模作样地再看了几眼，就悄悄地离开了。 老人走入了黑暗里。这里是馆中的内部，除开他以外，其他人并不被允许进入。入了内部，他一直以来伪装好的镇静就被卸下了，他呼哧呼哧喘息了好几下，一双眼中闪过残忍冷漠的光。他握紧了手，仿佛手中持有的不是他的手杖，而是旁的什么东西。 便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如同看到什么有意思事物的笑声。 “谁！”他厉喝起来。环顾四周，明明是老迈不堪的身体，却显露出凌厉无比的杀气。 “多么羡慕啊，”这个声音悠悠道：“鲜活的身体，初生的年龄，这些都是你不再能拥有的，你是在嫉妒那个孩子吗？” 老人将手中的杖往外扫动，他被戳中了心中所想，但表现出来的不是退缩与软弱，而是极致的恶意。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在那里，在那本是博物馆的墙后，有一人施施然地从中走了出来，他披着一件全黑的袍子，面上是森白的羊骨，他从那边走来，围墙对他来说，仿若是虚无。 老人泛绿的眼珠子盯着他，缓慢地，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谁？” 不速之客笑了一下，他的形象诡异而离奇，声音却与人类男性并无不同。老人可不关注这一点，他只感觉自己像是遇到了某种不该存在于城市中的怪物，他当是在异教的祭典上，当是在邪神的降恩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出现在他面前。 可既然进来了这里，不论是谁，都将不会得到好下场。老人狰狞一笑，周围的环境就立马变得恐怖阴暗起来，墙上的壁画流出了血，地面颤动着，像是有东西在律动。 但来人却是丝毫不畏惧。他只是轻声说道：“布朗宁·奥夫顿，昔日行动局中的叛徒，你想再进一步吗？” 老人心中一跳，他毫不犹豫地就要发动自己的攻击，将这个闯进来，道破了他秘密的人吞噬。可就在这时，这个戴着羊首面具的人却是一抬眼，道出一句话：“谢利受伤了。” 老人的一切行动就都停了下来。 “羊首”又笑了下，他的音色其实还算不错，但在此时，却像是带了讽意。面对着老人展现出的异样，他反倒是继续往这边走了过来，他手中托起一枚透明蓝的模型，其中线条与线条交织，两个三角在互相补充磨合。这充满科技性的一幕，与他此时的装扮尤为不符。 他每一下的脚步，都似是踏在了老人的心尖上。“之前外太空发生的事，你也该是看在眼里的，”这位“羊首”道：“‘封锁’消抹不了你的记忆。你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 老人看着他手中的结构体，感到了危险，不敢轻动。 “你大概也猜到了是谁拯救了这颗星球，”他继续道：“是的，就是你一直以来所恐惧的那个人。谢利·奥尔菲斯，没人能比你更知道他的恐怖，毕竟……”他走近过来，语露嘲讽道：“你躲了他几十年，尽管……他好像并不知道你。” 老人胸膛起伏着，他按压下自己的怒火，质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羊首”转过头，他的目光像是在衡量什么新奇有趣的试验品，他道：“我不是问过你了吗？你停留在这个层面这么久，应该，是很想踏入传说中的那个境界的吧？” “你知道我们能做到的，”他小声地说，像是魔鬼在诱惑世人：“我们是真知会，‘探究世间真理，追寻无穷上境’的真知会。除了我们，没有人能帮你做到。” 他絮絮低语：“帮你从现今这个‘泥潭’脱出，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 爱丽丝在看着网上论坛的帖子。 有一个叫做“小丑都去死”的网友在灌水区不停地发帖，他在讲述了自己某一晚惊心动魄的遭遇后，便不断地向这个论坛的创始人表达感谢。有人嘲讽他是收了钱的水军，他也毫不留情地喷了回去，彼此间的对骂，掀起了好一阵的热度。 而在后面的帖子中，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意愿，希望能成为论坛的一员，“为了拯救处在危机之中的人们，将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他如此表述道。 “那你先报名，等死后摇号吧。”管理员如是说。 爱丽丝拿起了手边的两样遗物。它们分别是一颗发黄的牙齿，和一个圆圆的红球状的物品——【牙仙婆婆的假牙】与【小丑的滑稽红鼻子】。 这两样都是绿色品质的遗物，不是什么多强大的异化物，去处理它们的人，也是酒馆中新召唤来的英灵。他们一个是一位现代的军人，在与恐怖分子的战斗中身亡；另一位是个病人，他的情况有些特殊，生前是住在精神病院的，之所以符合召唤条件，大概是在一次院中互殴中，无意间替一位新来的医生挡了一刀，戏剧性地丢了命。 他们两个是出任务最积极的两位。还有茉莉坐镇后方，利用画像在帮助他们。 这时，论坛的求助区中又跳出来一个新的帖子。 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电子幽灵立刻就将这个发帖人的姓名和地址都发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一个破碎的玻璃的镜片，镜片中闪烁出光，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这正是当初在将异星事件解决后，那位谢利局长送给她的报酬——捕捉到了“直播”形体投影的物品。通过它，她随时都能找到那个已经消寂无踪的“直播”本身。 她没有立即去寻，也是因为她并不急。当她掌握了时间的圆盘后，她便拥有了长久的时光。她的时间从来都是充足的，去让她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175. 第 175 章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能使人死亡数量达到千万的,除开世界大战外，大概就只有某种具有高传染性的疫病病毒了。 这是联邦中一位叫做比尔的富豪说过的话。这句话的真实性现在书中的世界还没有得到过验证，但布朗宁·奥夫顿觉着,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这句话了。 神秘的真知会来人很快就离开了,他巧舌如簧的口舌、自负的性格、还有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都给布朗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之前没有与真知会这个组织打过交道，还曾疑惑过，它凭什么能与那个人做对手，可现在看来，是他小觑了那一帮人。 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布朗宁的神色几变,但在思忖过后，还是按捺下去了众多思绪，转身进入了黑暗中。 ===== 格林一行人从小镇中离开后,他们追查到了最近的城市。丹德里奇城不是联邦中最富有的，却是最具有人文关怀的。繁华市区中有其热闹氛围，寂静偏僻区，也有其宁静悠然之意。 商业街车水马龙,各家店铺用各自的活动在招揽客人，转角的大屏幕在播放完广告后,通告了一则颇受关注的新闻。一位棕发的采访者将话筒递给了一位带着眼镜看上去是科研工作者的男人。 “听说航空航天局最新发布了一则消息,最后一次搭载火箭的试飞也在前几日获得了圆满成功,如今新一轮的登月计划已经再也没有了阻碍，只待真正启动的那一天？” “是的，”受采访的男人一脸温和的笑意：“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很期待那一天。我们已经为此做出了充足的准备，我们相信，人类再次到达月球上,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小队的人只是瞥了这则报道一眼，就将目光转了回来。其中一人对格林道：“这群人对太空就一点都不怕的吗？” 另一人回答他：“正是因为恐惧，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什么。联邦过去也登过月，这不过是再尝试一次罢了。上面那群人也是人，如果能缓解一下异星带来的庞大压力，就再好不过了。” “好了，”格林道：“我们下一条的线索，是在城市的南边。” 小镇中的人近期与外界接触不多，行动局也能够调动城市的医防力量，对烧热的病症进行搜查。很快，一些同样拥有此等症状的人进入到他们的眼帘，其中，爱格一家去过的博物馆显得格外瞩目。 虽然与艾格丁森堡大学有过协议，会接纳学校的学生组织进入参观，但这间博物馆实质上是属于私人拥有的财产。其馆主名为“科沃兹·奥伦”，据说是一位海归的富豪，之所以建立这间博物馆，是因为自身曾患有某种疾病，侥幸治愈后，深感人类在病痛前的无力，希望能以此对后来者有所警示。 在进入这间博物院后，哪怕是格林几人，也对其中的展品感到怵然。只见在室内两方摆放有一些玻璃的展示柜，柜中放置着一些人体的标本，它们各自都是怪奇的样子，就算起先有心理准备，也很难让人接受下来。 在每一个展示品的旁边，都标有所代表疾病的信息，包括其后并发症的介绍。格林见到了许多熟悉的病名，一些哪怕是只听到名字，都能让人感到窒息的绝症，就这样沉默而冷肃地摆放在人们面前，以供人用自己的眼睛去观看。 这种无声的昭显，展现出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格林的目光随着展示柜的方向一路往前，他看到了一个人立于阶梯上，正用冰冷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他们。这是一个非常苍老的人，手中拄着手杖，头发稀疏花白，看见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尊活物。 格林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升起警惕，他走了过去，将一张调查的证件放在他面前：“你好，我们是疾控预防中心的调查员，来这里，是想要询问你一些事。” 老人默默地看着他，忽然，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声音沙哑，如夜间鸦鸣：“你们的运气，可真是不好啊。” 格林一惊，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手腕一抖，两把短刀就出现在他手中。 但他再快，还是快不过早已有准备的老人。他神情不变，只是手中的木杖往地上一敲，刹那间，馆中的墙壁就如同活了一般起伏不定。 地面也耸动起来，奇异的嘶叫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格林心下震动，他感到自己像是陷入到了一个无比糟糕的环境，上下左右四方，都朝着他们挤压而来。明明这处的位置之前是空旷的，可现在，四面强压而下，他感到了恐怖的逼仄感。 目视之处皆为暗红，恍惚间，他看到那个老人不知何时已退了下去，他站在远处，卸下了自己的伪装，见他们这群人如羊入虎口，被囊括携裹，面上神情更得意了。 他听见有人在高喊：“不好了，队长！退路被截断了！” 格林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他下定决心，脚步往地上一踏，手持着双刀，整个人如流星一般往前疾刺而去，他目光锐利，仿佛顶尖的战士，有着一往无前的绝强魄力。 老人一声冷哼，他再一敲杖。就有无数道黑色的影子从各面站了出来，它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有具体的形貌，反倒像是完全由阴影组成的异物。 它们静默地看向冲击而来的他。 不知为何，格林如临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心中生出一种古怪之感，这群黑影就像是他的天敌，令他不自觉想要后退。 快离开！他的本能在冲他不断叫嚣！ 这都是什么？他呢喃发问。 老人咧嘴笑着，他看着格林，就像是在看一只已经落入瓮中的鸡仔。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但也是因此，在他做下决定后，这群人就是必须该解决的。 “你们就是这一届行动局的精英吗？”他嘲讽道：“看起来还真是糟糕透顶啊！” 格林被阻住了进攻的路，一道高瘦的黑影扑了过来，更多的黑影也朝他扑来，他像是已陷入了绝境。 “轻易闯入险地，不留有后手，”老人道：“没有计划，能力也不足够，与队伍的配合度也不高。我真的很怀疑，就凭你们的实力，是怎样在一次次的任务中活下来的。还是说，当初的那个计划，让你们这种程度，就可以踏上现今的行动局精英之位？” “你知道什么？”格林在竭力获取信息：“你知道行动局的事？你到底是谁？” 老人笑而不语，刚才的一番话就已经违背了他一贯作战的准则。只是他已经压抑太久了，难得发泄一次。 “我需要找到更多的情报，”格林在心中想：“他看样子不知道联络蝶的事，科沃兹这个名字应该是假的……只有一次机会，我需要找出他真实的身份。” 收拾了下心情，他压下对黑影的畏惧，再次进攻而上。 ===== “叮！” 是杯盖敲击在杯沿上的声音。谢利又喝下了口红茶，他在接到玛佩尔消息后，没有立刻去寻找格林。而是待在这里，享用了一下独自一人的时光。 一些往日里寻常的事物，在某些特殊的时期，也会变得稀少珍贵起来。他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份资料，那是布朗宁·奥夫顿过去在局中的经历。虽然通常来说，他是不会遇到敌手的，但他还是将这一习惯保留了下来，因为，他也是有过弱小时期的。 一刻钟后，这里就只留下了一杯茶盏。微风拂过，靠背椅上空无一人。 与格林他们不同，谢利使用镜面通道，不需要考虑对面的落脚点是在哪里。哪怕是在异化事件的域中，对方的能力也应当是及不上他的，所以，需要考虑更多的是对方，而不是他这个来找麻烦的。 刚一落地，他就皱起了眉。抬头仰望了下天空，空中的太阳依旧炙热而滚烫，但他察觉到了，这里多了一些东西，是在人眼观察不到的地方，是能够切身与他们接触到的地方。他环顾了下四周，见到博物馆就在他的前方，他笑了下，拾阶而入。 “该是时候了，”同一时期，在另一处的一人喃喃自语道：“那个人已经过去了。隐藏下来的，也该要爆发了。”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研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像是地下的脉络，当你看到它生长出一朵花的时候，它地下的根部，早已不知延伸到了多深的黑暗里。它的绽放，绝非一时之机。” “那么，就让我看看，”他流露出兴致道：“刚刚拯救了地球，被首领判定为虚弱的你，现在还拥有几分力量？” ………… “近期有流感爆发，请广大居民朋友们，平日里减少聚餐，出门勤洗手戴口罩，家中常备药物……”露西回到家的时候，从车厢里带出来一袋刚购置的药片。将家中已经过期的药丢掉，她对着爱丽丝嘱托道：“最近还是少出去玩吧。我听说你们学校有好几位老师得了流感，很多学生特意请了假，我也去帮你请了一段假期，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吧。” “那你呢，露西？”爱丽丝目露期盼，问道。 “我还需要工作，”露西笑了起来，她拍了拍爱丽丝的肩膀：“警察这一职责，是没有休息的时候的。” “好吧。”爱丽丝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道。 176. 第 176 章 镜宫计划 谢利走入博物馆的时候,那其中发生过的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没有莫名其妙的阴影，也没有活了一般的地面与墙壁，这就像是个真真正正的有关收藏的疾病博物馆。 谢利就好像是个游客一般,将这里的藏品从头看到了尾。他看得很认真,面上露出沉思的神色，仿若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不知不觉中，异变从角落里,悄悄蔓延而来。 馆中的温度好像变低了,视线中的色彩也变得混沌紊乱，谢利没有回头,他轻叹一声道：“格林他们是在你手里吧,布朗宁？” 没有人回答。暗中的人万分谨慎，他小心翼翼地施展出自己的手段，与之前战斗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作为当初‘镜宫行动’的执行者，却在最后的关头临阵脱逃,”谢利垂下眼眸，目中有悲悯与伤痛：“做出这样的事，又在几十年后,对自己过去的后辈出手，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头了吗？” 一道讥诮的声音回答了他：“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天真,谢利·奥尔菲斯！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后悔的！行动局？执烛前行？哈！真是一群光明伟岸的圣人啊！” 谢利淡淡道：“没有人认为自己是圣人。如果他们追寻的是这些东西,就不会让自己死在那段灰暗的时光中。鲜血与死亡是最严苛的，那些怀抱着虚浮理想，以侥幸心态加入的人，是没办法跨越过那道横栏的。” “否定他们，不会让你显得多么‘理直’,不要忘了你最初加入行动局时的心态，你现在做的，是在辱没了它。”谢利并不生气，他好像一贯都是这样从从容容的样子，连说话的语气，也平静到不可思议。他注视着前方，对身边的一切变化视若无睹。 “是啊，”暗中的人也就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么的有道理。他们都是勇敢到无私的人，而我，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背叛者。” “可是啊……”他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太可怕了！我看到死亡近在咫尺，队里的莱恩被刺穿眼球而死，克里被拖进铁笼中，杰西斯的尸体绑缚在十字架上……他们的死，都是那么的痛苦与绝望。” 哪怕到了几十年后，这位过去的行动局的背叛者依旧难以忘怀当初的无边恐惧，他颤抖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成为其中一员！我要离开那里！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谢利安静地听着，他没有打断他，只是面上浮出一抹惆怅。 “谁也不清楚死亡是什么样的，”那个激动的声音冷静了下来，他继续道：“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所有曾经发过的誓言和下定的决心，都在我脑海中消失。我要活着，那就是我唯一要做的事。你可以随便来评论我，但那些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谢利知道这个人已经入魔了，他或许从前也有过向光的时刻，但到了现在，他已完全让自己沉入了黑暗中——所谓初心，其实只是一种理想中的状态。人们都认为它很重要，却忘了，如果有人主动将其抛弃了，又怎么会在最后面，幡然悔悟将其拾起？ 不过是失败后的悔恨罢了。不得不如此。 “可是你忘了吗？”谢利的身边，黑色的阴影近在咫尺，它们伸出自己诡异细长的手，眼看就要触摸到他的手臂，“在你逃离的时候，那个异化的场域中，其实还是有着最后一人的，”谢利冷静道：“那是个刚加入你们尖峰队的新人，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到后面，他还在试图力挽狂澜……” “那又如何？”黑暗中的人无比冷漠道：“他和我有关系吗？” 谢利闭了闭眼，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是啊，他其实和你并没有关系。” 他知道那个人是眼前人的队友，可是，对于现今的此人来说，这种话根本毫无意义。 他没有动，但身边已有镜子的光亮出。 在这间博物馆里，还未歇息多久的谢利再一次使出了自己的遗物。“镜宫”的威名在这个世上已流传许久，它降服下了诸多的野心之辈。但当它虚弱的时候，就会有人暗自试探而来。 行动局中，玛佩尔正在处理一应的日常事物。她没有感觉到，她已经适应了自己如今的职位。过去的她只是辅助谢利进行工作，可现在，她也有了总领者的风范。 风吹过她身边的许多资料。其中的一本被摊开，在里面，一些记录展现出来。 “‘镜宫计划’执行第五十五天，巴尼尔市郊外的‘血色稻草人’被收容完毕，人员损伤三人，两人重伤。” “‘镜宫计划’执行第六十八天，芬多市‘鬼娃娃’事件影响扩散，威胁等级提升至a级，由第七尖峰小队去处理，成功收容。” “‘镜宫计划’执行第九十一天，纽克市地下墓地现‘红眼尸王’，地下躁动，活尸涌出，破坏城市，威胁度加深，强度为s级，由第三、第五小队共同处理……处理成功，损七人，伤二人。” ………… “‘镜宫计划’执行第七百八十八天，‘无限之镜’已激活部分功效，共收容d级别诡怪一千四百一十七，c级别诡怪五百七十九，b级别六百九十五，a级别两百八十二，s级一百五十五。已达执行‘开刃’最低界限，可进行初次尝试。” “目标选定为纳图斯州‘教堂新娘’，统合联邦禁忌榜录，其诞生之日最近，造成影响较小，且有所限制，估猜为‘禁忌’中较弱者。此乃局中统计数据选定，但‘禁忌’不可揣测，或有疑误，并非唯一既定。” 一张纸飘落出来，上面模模糊糊地写着一些手记的规则。 “‘禁忌’不可消灭。” “唯有‘禁忌’能对抗‘禁忌’。” “‘若‘禁忌’死去，当有众生来陪葬。’” “人类之于‘禁忌’，不过渺小之尘埃。它们并非不可思考，只是不会与人类进行交流。二者相差过大，没有交互的平台。” “‘无限之镜’的极限还远远没有达到，我等必须要有自己的‘禁忌’，与外来者合作不过饮鸩止渴，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先辈们为我等开创出现在的局面，我等也需为后来者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若‘镜宫’功成，这便是所有牺牲者的荣耀，而若是计划失败，那便是我一人之罪。我在这其中死去，惟愿葬下我的，是新的时代的开端，而非前时代的末途。” ………… ——菲乌斯·吉庞·路勒（第十七任行动局局长） 遗落在时光当中的，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便像是现在的“无限镜宫”，综合起行动局数千份的资料，如果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它在当时呈现出的，应该是这般： 【无限之镜】 品质：深金 技能：无限（以有限求无限，你想看到什么）、通行（你可以去到任何有镜子的地方）、压制（来到镜中的世界，有什么理由不遭到限制呢）、借用（作为镜中的客人，总是要为主人提供一点力量的）、封印（镜面之外者，也会留下它们的投影）、分体（镜子千千万，千千万俱为子体） 寄语：当你看到了“你”，那便是你的“囚影”。 这不能说很亮眼，只能说，它的能力与其品质相符合。若是爱丽丝在前期有这样一件遗物，一定会方便很多。但是，它与它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相差了太远。 爱丽丝还没有真正触摸到“无限镜宫”的本体，但想来，它的面板，必定是豪华到不可思议的。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便是在这几十近百年内完成的，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令一件深金品质的遗物，达到不可思议的“红”之极致？ 谢利将理由告诉了我们。 他身边悬浮起了四面菱形的长镜，镜中闪出各异的光。它们围绕着他转动着，在暗处的布朗宁身上一寒，感到似被四只恐怖的大怪物盯上，它们从中窥视出来，其目光简直能让人一瞬窒息。 布朗宁停顿了片刻，而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这些！就是这些！这就是我一直躲着你的原因！你们这群行动局的人都是疯子！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提出‘镜宫计划’的菲乌斯是大疯子！跟着他去做的那些人是小疯子！还有你！”他断断续续道：“你这怪物……他们所有人组织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才敢去试探第一个的‘禁忌’，连菲乌斯自己都是死在了‘教堂新娘’的手里，你居然还敢继续做下去！！” “什么行动局？！”他嘶哑着声音，狂声道：“不过是一群在前代尸骸中建立起来的幼儿园！联邦的乐土？哈！哈！连一百年都没有过去，所有人就都忘了，当初这片的土地上，到底是怎样的恐怖与诡秘！黑夜来临之际，便是幽影夺命之时，禁忌榜录记载的，可是满满当当的凶恶之神！” “谢利啊谢利，如果你还是从前的样子，我是万万不敢出现在你眼前的，”这位历经了时代变幻，从上个百年中存活下来的小人冷声道：“我会一直一直这样低调下去，确保你们永远不会想起我，但是……谁让你受伤了呢？” “这是个好时机，”他轻轻声，用一种满含了恶毒与阴暗的语气：“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177. 第 177 章 道路的不同 不得不说,谢利在异星事件中的那一次出手将行动局的威名拉高到了极致，在他没有显出异样前，没有人敢于在现在的行动局的监管下做出违背他们规则的事。而布朗宁这次跳出来,不用多想，就知道当是与那个人有关。 他们是在那一次事件中有过合作,可这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于真知会来说，行动局是横阻在他们面前的高墙,而对于行动局来说,真知会就是一群暴|乱份子,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对社会稳定的一种威胁。 谢利用出了镜宫，而布朗宁也没有再使用对付格林的那一套。他从博物馆的内处现出身来——他已非人类的身形。地面与他的下半身以血肉黏连在一起，身躯比之往常高大了数倍。 它是由腐烂的恶肉堆积成的怪物，但偏偏在其之外,还有一层黑羽披在最外围,它的脸也隐匿在恐怖的诡面下，身后背负着一轮“圆环”,是由扭曲的肢体组成。 当它出现时，整个的博物馆就变得尤为动荡起来。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扑来，被谢利的镜光全数驱散。新的怪物并不以为意，它身躯上的黑羽瞬间散开，向着谢利围聚而来。 四道菱镜护卫一般守护在谢利身前。谢利微微偏了下头，他的双眼有一瞬显得格外透亮,而就在那一刹,他看透了馆中的真实。 黑色的阴影不是人类，它们是人类疾病的化身，它们向着谢利进攻而来,其实就是代表着病痛对他的侵染；他之前觉得这里多了些什么，是空气中多了无数的病菌，它们或团聚在一起，或各自分散，但每一类，都会给生命体带去毁灭性的破坏。 这个博物馆虽是遗物，却有一种活着的特性。在他面前的那个怪物，与之结合，已成了新一位的“禁忌”，他敢于来“剪除”自己，果真有他的依仗和底气！ “是啊，我已经蜕变了！”那怪物发出恐怖的笑声：“我已经踏出了那一步！看啊，你们昔日所恐惧的，我达到了！这就是‘禁忌’的感觉吗？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强大，难怪会是无法抵御的‘天灾’……”他抬头看向谢利：“来吧，让我看看你现如今还留有几分力！” 整个的博物馆开始震荡起来。 ===== 爱丽丝伸出手，她的手上并没有什么东西，但她却像是看见了什么一样，凝视着指尖。太阳一如既往地将光明投射到大地上，可不知为何，这般的阳光，却是有些苍白了。 近期铺天盖地的疫病的新闻席卷而来。这疾病来的太过迅速，就好像有人早就埋伏好了炸弹，只等一个时机，就立即将其引动。全球的病情开始爆发，恐惧弥漫上人们心头，新一轮的恐慌又开始了。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人类，太过多灾多难了。 这疫病的特性也太过有针对性。它传染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迄今为止已将大半的人类卷入其中，它是具有致死性，但又非是绝对致死。这最大限度地激起了人类的骇惧，这简直就像是…… 爱丽丝念头一转，她已经感知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正在一座岛屿上，而那岛屿上，也有一件事件正在发生。若是她去到了那里，不仅能将论坛中的求助帖完成，还能够将一直追寻的“直播”带回。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有必要且划算的事—— 如果这其中没有问题的话。 她感到了涌动的暗流。它拍击着建好的高墙。但这也只是一层伪装，他们看到的是更远的东西。在这其中，有人如编织了网的蜘蛛，想要将他们束缚起来，而后，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爱丽丝一直都没有动作，通过时间，她可以看到很多人没察觉到的东西。但她不喜欢以此去换取情报，因为若是脱离得时间久了，说不得就会彻底遨游于“时光”中了。 而最近她得到的消息，都是有关真知会的。 她暂缓了对于那座岛屿的探索。 暗中有人轻叹了一声。他正处在一个统筹全局的位置之上，此时的他，能够调动几乎所有的真知会的力量，其他的领柱也要在这种时候为其稍稍让步，这也让他很快就得知了爱丽丝的选择。 “真是犯规啊，‘时间’，”他的声音从头骨后传来，显得有些闷：“这种手段，简直就是作弊。若是我策划了那么久，她一个不满意，从未来归来改变这一切，令我所有的筹谋化为乌有，那该多么让人愤怒啊？” “不用担心，”另一道声音回答了他：“那个小姑娘，她不会轻易动用它的。她是一个很沉稳的性子，每一步走出都自有其目的，如果不是针对她而去，又或者是没人将其卷进来，那么，她就有很大可能不会插手其中。” “并且，”后面的声音话语一转，道：“越是强大者的‘时间’，改变过来就越艰难。她是拯救过一位异类的‘禁忌’，但带回的却不是那位‘禁忌’本身，之后，也未曾见过那位‘死而复生’者现身。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代价的，只是，除开她自己外，无人能得知。” “我曾经想要将今日这一职责放在‘教皇’身上，”前面的人不再谈论爱丽丝，他有些失望道：“他本身就是从我的手中‘诞出’的。可谁知道，上次那一行，让他全部的力量都落到了另一人的手中。再进一步，这已非是他能够做到的了。” “我不得不将视线转到布朗宁身上。”“羊首”道：“所幸他也早已为自己奠定好了基础。我只需要让全世界，都沾染上他疫病，那么，他就很有可能会迎来一次蜕变。” “跨越过了，他也就是‘禁忌’了。”“羊首”笑了起来道：“是啊，至此，他也总算是有了试探那位局长的资格。” 一位“禁忌”，才能站在那位身前。如果不是谢利，这恐怕绝不是人能想象的事。 “如果不考虑‘时间’的话，”“羊首”淡定道：“布朗宁绝非是谢利的对手，而之后，我们需要将他困在那里，不求打破，但求拖延。” 后一人笑了起来，他道：“其实就是我与他在上一次，因为‘异星’而断掉的比试又重新活了过来罢了。他的可怕，与他在镜中封印的诡物有关，可是，”他忽而一转话语道：“这既是助力，也是负担，我想不到，除了谢利·奥尔菲斯之外，还有人能承受如此之多强压。” “如果一个人能背负着十几位的‘禁忌’继续前行，那么，他就无论有什么事都能做成了，”后面人笑道：“这也是我在当初说过的话，行动局中，唯有他，能令我侧目相待。可惜，为了之后的谋划，他必须要留在这里了。” 他看向了“羊首”，“羊首”向他行了一礼，道：“时间已经快要临近了。在那之前，恐怕需要您亲自去与他对峙一番了。毕竟，您知道的，纵然是虚弱，也绝非我们可挡。布朗宁只是轻微刺向他的刀子，是为您探出他状态的钩子，有了他相助，您也能够更有把握地去对付他，如果能对您增加一分的胜算，也不枉我令其踏入‘禁忌’了。” 说话的人，也就是真知会的首领，他笑道：“我会将其拖在那里的。计划的实行就暂且由你来进行了。我与他之间，终会有一次碰撞。对于我来说，这不是立场上的问题，而只是道路的不同。” 178. 第 178 章 我确实受伤了 在馆中的怪物现出真身的时候,谢利也终是施展出了自己的手段。他没有如之前那般召出无数的镜子，而是令四面菱镜环绕着自己。在那其中，有一面忽然停顿,一双流着鲜血的眼睛从中窥视着外界，她往后退去，显出其白色的残破的婚纱。 此之谓“教堂新娘”，乃是数十年前纳图斯州一座荒废教堂中生出的诡物，影响到了周边千万人，是一位“禁忌”的存在。为了束缚住她,当时的行动局派去了包括局长在内的三个尖峰小队,但到最后，活下来的,不足五人。 她站在空旷的山坡上，红色染遍了她的裙摆，恐怖的眼睛注视着外界,而后,那些逼近过来的黑色阴影,身上便也出现了鲜红的斑痕，它们蔓延开来,犹如一张手掌攀附而上,留下令人悚惧的痕迹。 阴影仿若被掐住了死穴,它们凝滞在半途上,再也无法靠近谢利一步。之后,又一面镜片转来，那其中，一只怪异的兽类显出其狰狞的形体。 这一点也不令布朗宁感到惊奇。因为在更新换代后的今日，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镜宫”的真实了。这并非是天然生出的“禁忌”,而是人为塑造出的“伟物”。执掌者可以借用被封印在其中诡物的力量，收容的诡物越多，这面镜子，也就愈发恐怖。 他逃出了行动局，但从未放弃过对其的关注。他知道几十年前发生的事，那简直就是这个官方组织最为艰难的时期。当代的局长为了那个计划，将所有的人力与物力都投入其中，他在赌一个未来，也是不得不去赌那个未来。 这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件疯狂且愚蠢的事，但就现在的情况来判断，若是没有“镜宫计划”，又怎么会有今日之联邦？异化界中，人类掌握了主导权，便是自此而始。 可他也知道，事情的成功，原因很复杂。很多人的牺牲其实只是为它奠定了一个基础，更关键的是在后面。而这里面，有一人从始至终都绕不过——那就是，承担起了“无限镜宫”的适格者。 菲乌斯局长死在了最危险的那次行动中。他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星，用他和他追随者们的性命。可在此之外，更多的还是黑夜。然而那个时候，想要出发的，除开那个人外，就已再无一人了。 他只能独自接下了烛火，然后一个人迈向前方。他不知道前方的黑暗后有什么，会不会成功，还是只是在做无用功？他孤独地行走在黑夜里，身边没有一位能倚作伙伴之人。因他要面对的是“禁忌”。他身后的，是前行者的尸骨，与留给他的，破损的行动局。 便如同他们从第一代时接下的箴言，“迷雾途远，黎明终将会到来。如若不来，我等便执烛前行。” 他身体力行地践行了这句话。 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他后面接连封印了几位联邦域内“禁忌”榜录上的成员。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初次听闻的时候，人们还以为是有人在和自己开玩笑。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根本不符合他们惯常的认知。 布朗宁是非常紧张的。哪怕他从那个真知会的人口中得知了谢利的情况，但真的动手了，他还是没办法有一丝放松。博物馆的墙壁“气势汹汹”压来，地面也起伏不定，不欲让那人继续立足其上。 他已完全看不出人的形态，血肉与博物馆紧密连接在一起，无数黑色的羽毛将其周身完全填充，他的身躯高大无比，绝非原本博物馆所能够容纳得了的，然而在此时，却没有丝毫不谐，就好像这个空间本就是如此博大一般。 他再一挥手，身后“圆环”般伸出的肢体便纷纷挣扎起来。 他们的交战已进入第二轮的环节。 ……对于布朗宁来说是这样的。 外界。 突然爆发的疫病引起了极大的动荡，尤其是这种遍布全球，没有一点征兆的灾害，极大地考验了各处政府的反应速度与处理能力。而就是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有一件事，却是就要如约发生了。 那便是联邦已经定计的“阿尔忒弥斯”登月计划。 距离最后一次火箭的试运行并没有过去多久，联邦这次行动进行得非常顺畅，从提出议案开始，到后面政府的审批、研究经费下达，都没有遭受到一次阻碍，这种国家级的科研项目，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全部流程走完，并立即开始了实行。 这其中若说没有哪个组织在幕后发力，那根本不可能。但也是因此，我们看到了那个组织在联邦中恐怖的渗透力与影响力。他们动用了这么多，必然是要得到千百倍回报的。 行动局并非没有关注这件事。这个世界最多的还是普通人，国家的政权是无法忽视的。可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为倏然爆发的疫情给吸引了过去，就算有人觉得不对，也无法做些什么。 “里格斯财团？”玛佩尔在下属的汇报中沉思，“与真知会有关，还是局长禁锢起来的那人背后的家族？他们查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的属下禀告道：“里格斯财团近期很低调，一些涉及到违规的贸易都被叫停，大笔流动性的资产都被抛售了出去。这一次对联邦登月计划的投资，很有可能是它的一次赌博。” 玛佩尔思索良久，最终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它与真知会有关，那么，不论它有什么行动，我们都将之监管起来。这个登月的计划……” “派人去检查一下吧。”她做下决定道。 “是。”行动局的成员道。 博物馆中。 谢利闲庭信步地来到布朗宁身前，在他的身后，四面菱形的镜子扩大了数倍，有四位恐怖之物半显出身形，一齐注目向这个敢于挑战过来的新人。 布朗宁并不弱。人类对于疾病的恐惧是贯穿了他们一生的，整个社会也是在不断为病痛买单的。生老病死乃是人生中四大事，毁掉一个人和一个家庭很简单，只要让其中一人，患上任何一种不治之症就行。 谢利已经看出来了，“疾病博物馆”便是布朗宁在逃出了行动局后获得的异化物，它的能力并不简单，之所以没掀起太大波澜，一是因为它是在暗地里默默积蓄力量，二则是因为，人类疾病的分类太多了。 去年的时候，最新国际疾病分类编号已经达到了八万五千多，这固然是一个令人震惧的数字，可也是因此，人类对它们的恐惧分散了开来。 但当有人利用一个传染力强到前所未有的疾病将所有情绪收集到一起的时候，“博物馆”也就得到了最后一步的跃迁。 它需要一次大疫。布朗宁也需要。它还是诞生的有些晚了，人类历史上那些令人闻之色变的瘟疫肆虐的时候，它还没有生出。当然，那种时期，人们还没有将疾病分类规划起来，也没有它诞生的土壤。 谢利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他语声中没有愤怒，也没有瞧见叛徒的鄙薄，他好像从来就不会让自己的理智受到情感的影响，他道：“你应该知道，留下格林他们，会带来什么后果。你对死亡的恐惧，让你在从前逃开后，就一直躲藏，犹如洞中之鼠，连异化界都不敢接触。这不是你会做出的事，能告诉我缘由吗？” 他诚恳地问，态度温和，但话语并没有给布朗宁留下什么面子。布朗宁目光恍惚，他看着谢利身后的几大怪物，沉默良久后，道：“这就是你的‘损伤’？” 谢利叹息道：“我确实受伤了。没有谁能在‘异星’之下不受到影响。你的猜测并没有错，如果你想要打倒我的话，这确实是一个好时机。” “哈哈，”布朗宁大笑道：“是啊，我在想什么呢？你的‘受伤’本就该与别人不同，若非如此，你也不是我只敢在这个时期来面对的敌人。你想问我原因？”他面目扭曲：“这不是很清楚吗？当然还是死亡了！” “人除了疾病之外，还要面对一大道根本解决不了的难题，”布朗宁的形象很狼狈，之前数之不尽的黑色阴影消减一空，四周的“墙面”也往后退出了数十丈，这个空间一下子就变得空旷起来。他恨声道：“那就是‘衰老’！” 谢利若有所思，他看向布朗宁——这间‘博物馆’不能让他避开衰老吗？人是一种很容易被异化影响到的生物，不论是诡物，还是遗物，执掌了它们，与它们在一起的时间越多，受到的影响就越大。你不可能完全不受到这些可怕之物的熏染。 这也是异化界不会将异化物与其主分开讨论的原因，你拥有了一件“禁忌”，你也便是“禁忌”。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很可能只有那些专研于此的学者们，才能道出一二。 “只有超脱于此！只有摆脱了桎梏！才能甩掉衰老和它带来的死亡！”他大声道：“我要成为‘禁忌’，只有这样，才能永存于世，才能永生不死！” “为此，”他沉下声音：“我需要在这里面对你。更何况，当我达到了‘禁忌’，那些从前我所畏惧的，自当要全部拔除！” 他这样说着，四周就变得迷蒙起来。好似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将这一片空间彻底锁住了。 179. 第 179 章 坏掉了 这里已经彻底看不见原本博物馆的模样了,更像是一所孤悬在外域的空间。他在这里，感受不到同外界的联系。 他站在原地，剧烈的风从他的耳边吹过，在他的面前,那还留有稍许轮廓的布朗宁已经完全瞧不见人的模样了。他转变为了一堆由血肉堆积成的怪物,各种病后的肢体夹杂其中，在其最上方,谢利看见了,有一貌似人类的半身歪曲在那里,它是如此的渺小，与这几百米的怪物相比，就像是个黑色的点。 “这可不能说是蜕变啊，”谢利丝毫不慌,他抬起头，语气轻轻：“我不是说成为‘禁忌’必须要保留住人类的形体，只是，看你这模样，更像是……坏掉了啊！” 下一秒，他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回应他的，是一条鞭打过来的粗壮的血肉的触手。怪物发出奇异的吼叫,简直能让听见的人一瞬间陷入癫狂。他闪现在血肉怪物的身后,目光变得淡漠起来。 “看样子，你来挑衅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将我留在这里。”谢利轻声道。他知道就算布朗宁听见了这句话，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在谢利看来,他此次出行，所要面对的，应该不是简单的将格林一行带走的人。现在这些，只是表相。 “我可不能被留在这里，”他叹道：“现世的情况，暂且还缺不了我。抱歉，我可能需要尽快解决你了。” 他如此说完后，身后一面菱镜就倏然变大，在那其中，一只兽蹄从里面探了出来。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它有着一身云朵般柔软的毛发，矫健的美丽的身躯，它像是一匹马，但又不是马，因为在它的额头上，有一根尖锐的、长长的、螺旋状的角。 它看起来就像人们传颂中独角兽。但谢利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童话里纯洁无暇的圣兽，它是很喜欢女孩子的，但它表达喜爱的方式却是人们根本接受不了的。它符合人类审美的外表只是诱惑的表皮，其内里，是残忍嗜血的怪异邪物。 它看了谢利一眼，先前温润的眼瞳一变，变成了深渊般的全黑。它跃跃欲试地想要做些什么，但谢利仍是在微笑着。“去撕碎它。”他如此吩咐道。 这白色的诡物就只能转过头去。它倾下半身，看了眼那血肉的堆砌物。然后，它纵身跳起，头顶的长角从下往上一挑，血肉的怪物想要阻止它，一者在这空旷的昏沉的空间里相撞，谢利听见血肉之物发出了惨烈的痛叫。 他看到了鲜血流成了河，肉块被撕成碎末，在交战双方的身边散落。有谁发出了悦耳的笑声，她在唱着歌，像是在期待美丽的明天。轻盈的白色的纱衣从他的脸庞边垂落下来，谢利感触到了那位新娘冰冷僵硬的身体。 “不行，”他道：“我可没有要借用你的力量。” 他这样说完后，那新娘一僵，就再也没有了动作。镜光在他身侧一闪，将其收束了回去。 他往前踏出一步，那白色的“圣兽”已经被全部染红了。它的毛发沾染上了黑的、红的腐肉，身躯也被感染了发霉的斑点。那个怪物简直就像是病菌的集合体，只是稍稍接触，就会被同化成病毒的温床。天上涌动起昏红的气流，似乎是由它们剧烈的交战带来的。 谢利知道“独角兽”可能解决不了它，因为他所召唤的，是其本体的一面镜像，它拥有的不是它全部的力量，这让它在战斗中处在了稍稍艰难的位置。但如此这般已是足够。 他伸出手，诡谲的气息外泄，猩红的空间忽然颤动起来。昔日爱丽丝所见到的一幕再次出现，一道道狭长的裂缝在半空中闪烁着出现，就像是一只只睁开的眼睛。气氛一瞬间变得格外压抑恐怖，就连场中战斗的两者也不由一顿，心生忌惮。 但“独角兽”很快就趁机发出了格外险恶的一击，它毫不留情地撞入到血肉堆里，撕碎下来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块肉块。怪物就要大吼，谢利飘到了它眼前，他眼眸一闪，一道狭长的镜面分裂的裂痕就出现在它的身体上，有那么一瞬，怪物感到了被劈开的痛楚。 可这并非结束。因为分隔开的怪物迅速衍生出了更多的血肉。它身上的伤口愈合，断裂的部分也重新黏连在一起，好像是回到了最初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创伤都消失不见。 “癌变吗？”谢利恍然叹道。他觉着自己知道了幕后人以他来拖住自己的原因在哪里。打到现在，它终是显出了其最麻烦的地方。或许，这也是布朗宁在正常状态失败后，“被”选择出的“进化”方向。 如果是在过去，他会有更有效的办法来将这怪物收容。可如今，他想了想，摇了下头。身后的四面菱镜再一转，一个新的诡物就从中走出。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他的头部正在向一面镜子转换。 他不再压抑自己，巨大的镜面在血肉怪物的身前立起，那其中是另外的一个空间，强烈的漩涡拉扯着怪物的身体，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被谢利放出的两位诡物又一次伤到了。 谢利好像又听到了那无数的纷杂的呓语的声音。这声音在他执掌“无限之镜”后，就时常在他耳边响起。但当他后来将十四位的“禁忌”收入其中后，这呓语声就一度消失不见……直到他在“异星”当中施展出超过他极限的能力。 一个地球还是太大了些。 在他没有压制自己后，之前的一些猜测也在他眼中变的分明。布朗宁是这怪物，但怪物不全是布朗宁。成为了“禁忌”的，从始至终都不是那个叫做“布朗宁”的人类，而是这个“博物馆”本身。 获得了异化物确实能够让你迅速变的强大，但那要是在你真的掌控了它的前提下。若是它排斥你、欺骗你、强迫你……你便会是像布朗宁这般了。 他们不仅是在被“癌变”的怪物拖着，也是在被这座博物馆封锁着。在博物馆体内想要打败由它塑造出的怪物，这实在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 还是将这处博物馆完全毁灭吧！镜子头的谢利这般想。击败血肉怪物根本就只是诱饵，只要它想，它还可以重新生成更多的血肉怪物。除了没有布朗宁“加盟”以外，其它的各部分应当都是相同的。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他的眼眸就微微一动，而紧接着，被他所注视的地方就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整个的昏红的空间也如同成为了一面镜子。“咔嚓擦。”血肉怪物身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缝隙，它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平均地断开成了两截。 布朗宁也在这其中，与他的壮言一起被这条缝隙被断绝了。 谁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在想着什么，又或者他糟糕的状况让他根本没办法保持清醒。他的死，代表着过去那段时光，除了谢利之外，再也没有人活下来了。行动局中的那份记录的资料被风吹到了最后一页，在那里，有成员们留下的一些文字。是当时的菲乌斯局长嘱托他们写下的。 “人生如朝露即逝，我愿为星火，点燃前行之路。” “有些事我也不想去做，但不得不做。” “我们是决死的战士，期待的是没有我们的明天。” “此乃炉火之行，我等是归天之星，望天明星耀，希望长存！” 风再一吹，资料哗啦啦的作响，一只手伸了过来，是玛佩尔，她将这些书卷重新收叠了起来。这些沉重的文字，代表的是一个个先辈们的牺牲。有些时候，事情翻篇而过了，但总有些东西，是值得留存下来的。就像是这一句句，字迹不同的话。 解决了这一个敌人，谢利却没有放松下来。他虽是想要立刻回到行动局中，去检查最近的事宜，但他知道，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他恐怕没那么容易从这里离开。将自己困在这里，幕后人必定有其目的。 果不其然，当他划开博物馆的镜面，想要就此离去的时候，一阵烟雾气缠缠绕绕地从缝隙的边缘处弥漫开来。 它的速度不快，可却是分秒间就将这个缝隙给填补完毕了。谢利停住了动作，他观察了下四周，道：“果然是你……到现在还不出来吗？法留斯。” 180. 第 180 章 【月蚀】 四周一片寂静。这片区域已与往常不同了,就在刚才，还是昏红的血肉之境，但到了现在,天空中一只只犹如半开眼睛般的裂缝正悬于其上,在它们身后,混沌在翻涌,黑暗在肆虐，就好似是有另一些可怕的存在，强行闯入了其中。它们在窥视着这里,眼光戏谑，私语窃窃。 但即便是如此，当那一片迷雾涌来的时候，私语也寂静了下来，那些犹如实质般的目光就更是薄弱了许多。它们听见有人在笑，雾气中，有一道身影缓缓地走了过来。他不知是何时在此，也不知是从哪里越过而来,唯一知道的是，他不受此地的任何影响，血肉的怪物掀起的动荡在他面前平息,他的脚步落下时,地面也变得干净整洁。 他这一次是以一位成熟的中老年人的面貌出现的。他身着西装，气度从容翩翩,眼中带着笑,犹如来此是为了见一位阔别已久的友人。他道：“你猜到是我了？” “也是，”不待谢利回答，他便道：“除了我以外,现今的异化界，还有谁真的敢于去直面你呢？” 谢利凝望着他，之前为了解决变化后的布朗宁生出的稍许紧迫也消失不见，他静静道：“为何要试探我？” 他站在高天上，背后是一只只注视着这里的“眼睛”，没有收回的两只诡物转到了他的身边，他一挥手，道：“和我解决了异星的你，应当是再了解不过我的状况了。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为何连一个这样状态的我都容不下去？” “还亲自来阻拦我？”他平静道：“是你们原本预备要在‘异星’事件中所做的、被突变的情势给阻止了的事，又有了新的进展？并且，还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法留斯笑了起来，他赞叹道：“真是一针见血的剖析！行动局曾经是那么的人才济济，就算现在衰败了，留下的一个你，也足以压下一个时代。我是真的很高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你。哪怕你一直都是我的敌人，我也为此感到庆幸不已。” 谢利没有为他的话所引动，他眸光动了动，道：“让我想想，是将格林他们引来的疫病？不，这只是一个铺垫，为的是让这件‘博物馆’得到晋升。是另外的事，结合你们上次与科厄斯的‘合作’，那群白袍的‘荆棘教徒’是你们的人，你的目标……也是太空吧？” 法留斯抚掌，他毫不犹豫道：“你猜对了！还得是你……你的继任者，完全没有你的敏锐，就算她发觉了些什么，也没有立即去处理，她和你，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在他说话的时候，身边有一道类似屏幕的东西，将玛佩尔在发现了里格斯财团和航空航天局异样时的反应播放了出来，看到她下达的命令只是监视，而不是立即处理的时候，谢利垂下眼眸，轻叹一声：“其实她可以更强硬一些的……” “是啊，”法留斯完全忘了自己反派的身份，他像是感同身受般道：“如果她利用行动局的强权，压下政府中一切反对的声音，勒令禁止航天局所有接下来的动作，或许还会给我们添上一点麻烦。” 谢利道：“然后就会被你们重新挡回去？” 法留斯笑道：“负责这一次行动的，是我们真知会的一位领柱。他的能力，在所有的领柱中，也是排行最前列的。他的思维缜密，处理事情滴水不漏，我相信他会将所有的漏洞都堵住的。” 他显然心情很好，也不介意告诉谢利，他来到这里，或许也是那位领柱谋划的一部分。人才的问题一直都是行动局亟待解决的问题，而与之相反的是，真知会因为无所顾忌，吸收了许多有能力的人加入，所谓的领柱，恐怕大部分都已抵达“禁忌”下的极限。 谢利道：“他认为我有可能给你们造成麻烦，所以由你亲自来将我拖在这里？甚至，将一人提为‘禁忌’，来试探我如今最具体的实力，而若是我实在太过虚弱，想来，你们也不会介意将我彻底留在此处？” 法留斯笑道：“正是如此。” 一时场中寂静，二人再没有说话。他们彼此对望中，有某种东西在悄悄升起，空气也仿佛凝滞住了，局势一瞬到达了极限。 在外界。他们所等待的节点终于到来。 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播报着一件事情。早已定好的登月计划终是到达了启动的时间，连疫情也掩盖不了这件事的热度，不少人端坐在自家的电视前，等待着电视台传来的第一手消息。 屏幕中是巨大的火箭屹立在基地中，随着倒计时的临近，火箭的下方燃起熊熊的火焰，它从发射台上起飞，伴随着尖啸的声音，陡然一个加速，就冲入了无限的深空。 爱丽丝在陪着露西观看这次的直播，与感叹科技发达的露西不同，她是知道这次直播后事件的。别忘了，在她时间圆盘的技能内，清晰地标明了，她是能够投放一道幻影去往未来的。或许涉及到了与她等同的“禁忌”会有所变故，但这次的事件，在最开始的时候，是无法抵挡她的观测的。 她在犹豫自己是否要插手其中，但想到了那位真知会首领仍旧深不可测的实力，自己与亲近之人也未受到伤害，就没有定下决心。她是与真知会有矛盾，但当她拥有了时间圆盘后，这矛盾就变得可以转圜起来，并且，退让的还不是她，而是那群真知会的领柱们。 这次火箭的飞行速度超过了以往，在过去几十年前，从发射到登陆，登月的飞行器大概要四十八小时以上，才能够抵达月球表面。这也是人类现今的科技程度所限制的。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次的飞行时长，竟出乎意料地缩短到了半天的时间。 这也让很多人没有从屏幕前离开。 此次登陆的宇航员总共有四位，两位是男性，两位是女性。他们是航天局中最优秀的人员，之前也有过预演，确保了他们不会在离开地球后，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 情况也发展的很好。一直到他们真的抵达了月球，中间也没有发生丝毫事故。他们预计要在月球上停留十二个小时，采集一些泥土的样本，测量气体含压，绘制简单的地形图，并将联邦的国旗插在显眼的位置。这是他们的任务，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应该也不难。 首先从舱中走出的是怀德·里奇，他是一位三十二岁的男士，有着最丰富的经验，和最沉稳的气度。他踏在月球冰冷的表面上，刚想要环视四周，告诉身后人并无危险，就感到有人从自己的身边，一下子就掠了过去。 “？”他心中一惊，不由抬头去望。 一道皎白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吓得立刻就要跳起来。因为这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在他们计划中的女人。她身形翩翩，一头浅金的长发垂落到腰间，身穿一袭白色长裙，双足赤|裸踏在月亮的大地上；她很美，美的就像是梦境中的人物，她的眼睫很长，睫毛是与长发相同的淡金，她的瞳色空无又清寂，出现在这里，就像是被惊动了的月之女神！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她没有穿宇航衣。 怀德·里奇刚想要叫喊，就见到这个女人望了他一眼，他清凌凌一抖，好似被一盆冷水迎头灌下，什么话也说不出。 月亮的女神迎着他的面走来。怀德恐惧起来。这个女人再美，她出现的地点与时机也太离奇了。更何况，她的身上还带有一种非人的空灵之感，这无疑是在表述了她的特别。他张了张口，想要求饶。 “哦，天哪！”他的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这里怎么会有人……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怀德心中焦急。你就没察觉到她身上处处的异样吗？他刚想求饶，就见这突然出现的女人来到他面前，她的手中托着一个纯白明澈的圆球，看了他一眼，他便头脑一沉，昏倒了下去。 见到队长倒下，第二个人终于明白了状况，他想要迅速后退，但仍是被她赶了上来。二人对视的一瞬间，他感到头脑像是被一柄巨锤砸过，同样倒了下去。 接下来是最后一位女性，她的名字是克里斯汀，是一位健谈又和善的女人。她见到走进的“皎洁之女”，愣了下，想要拉住身边的同伴逃走，但捞了个空。因为她发现，身边本该是“同伴”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再看向“月光神女”，就不觉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你、你是……”她结巴道。 “月光神女”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一动，就让这位女性的航天员一起去见她的两位前辈了。然后，她走出了太空舱，一个人，静悄悄踏足在这空寂的异星球的大地上。 在遥远的方向，一颗无比熟悉的蓝色的小星球正悬在天边。“月光”停了一下，她遥望着这颗星球，一时没有动。可守在屏幕前的人们却被吓了一跳。因为她望向地球，像是正透过屏幕，看到了屏幕后的每一位人。 拍摄下这一切的，是每一位宇航员随身都有的观测装置。可现在，他们宁愿没有。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是让一位女子就这样出现在月球的表面上。 181. 第 181 章 巨树 这本该是一幕极诡异、荒凉,又带点美感的孤独之景。月球的表面并不平坦，重力也与地球不同，但这位女子,缓慢地步行在地面上时,就好像与在地球上没什么不同。她容貌美到非凡，让人根本生不起亵渎之心。 “她是谁？”有人在屏幕前喃喃道：“是月亮上的女神吗？” “她出现在这里,是不希望看到我们人类登上月球吗？”有人问。 玛佩尔冷着脸,对一旁吩咐道：“去将这一次事件的所有人都带回来。切断媒体链接，将事件的热度用最快的速度压下去！” 她反应过来的时间已经很短了,但行动局的人去的还是晚了。“羊首”站在航空局最大的一块屏幕前,里面是如同淡薄幻梦般行走在月球上女子的身影,他大笑起来：“这就是另外的星球吗？” 其实他最想登临的，还是之前“到访”过地球的那颗异星，但无论是时机还是实力，他现在都还未能拥有。他此刻最需要做的，是将眼前的事办好。 “还有,”他看向那月球上的女子：“这就是你一直在追寻的……” “月光”看了地球一眼，好似看到了每一位正在通过屏幕观察她的人。她的眼神淡漠到像是没有人气,让人触之心生寒凉。 她继续往前走着。没人知道她是谁，也只有行动局的人才找出了一些线索。是谢利在上次事件后留下的话，“注意一个女子……肤白发金……脚裸系有银链……手中托圆白之球……” 她走向了月球的背面，监视器也被毁损，人们再不能看到其身影。随后，呼啸一样的浪潮就在大众间兴起，所有人都在讨论“月光神女”的事，有人担忧她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也有人被其容貌气质吸引,为其辩解。 而知道更多的，就不禁叹息：“这又是什么事呢？地球就这么多灾多难吗？这世界是怎么了？” “月光”不知道他们的担忧，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她只是来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这一次，她抬头仰望，见到的，是无尽的宇宙，与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星海。 然后，无尽的昏暗在月球上爆发开来。 “卫星！卫星！”有负责太空事务的人在高喊：“我们要知道她在做什么！狗！你们这群蠢蛋！让人篡了航天部门不说！还让人利用去了月球！都是吃干饭的吗？一点作用也没有！” 众多的联邦的高端的人才手忙脚乱地调试着复杂的程序，他们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在间隔了一小段时间后，将“镜头”调向了合适的角度。 而当他们看到了“镜头”中展现出的事物的时候，他们面目惊骇，目瞪口呆到整个的观测室都静默了一刹，随后，就像一滴水溅入了热油，有人高喊起来：“这是什么？这、这、这……” 只见一颗巨大无比的树木从月亮上拔地而起，它颜色灰暗，枝干像是恐怖的铁的尖刺，它就这样缓慢地在月球的表面上生长而出，犹如是魔鬼在此划分开它的领地。它仍在生长着，在无人可以阻止的荒凉的星球，在一室人恐惧又绝望的眼神中，它在顶端破碎分裂开怪异的枝桠，是同样的古怪又尖锐，恍如是对外竖起的尖刺，充满了令人惊悚的诡异感。 “天哪！”有人哀嚎。他不知这巨树是为何而来，但他的心在这一瞬间，好似是被无数不可说的负面情绪所侵染，他感到自己的身躯也要随之竖立起来，两只手也要高高举起，然后，再分裂、分裂…… 他感到一种难耐的，他想要让自己的双脚钻入地里，再不断地延展，去探访更深的地底…… “砰！”有人打断了他，他倏然惊醒，往那边望去，见到是观测室中的领头人正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们。他身边是交情良好的同事，此时也冷汗淋漓地看过来，有人在干呕，有人在哀泣，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敢再看那恐惧的巨树一眼。 所以他们也就没有瞧见，在那巨树的树干上，有一道人形的躯体浮现了出来，他浑身赤|裸，双目紧闭，四肢扭曲到一个诡异的角度，可他的嘴角边，却是忽而挑起了一抹笑。 “羊首”着迷地注视着月球上的变化，他惨白的面具也遮掩不住他情绪上的兴奋，他喃喃道：“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宇宙……星空……异化……” 在他身边的属下听不大清他的自语，他也不敢去听。谁都知道，在真知会中，所有的领柱里，唯有“羊首”最为疯狂和没有顾忌，他对组织的贡献是最大的，但他的危险度，也是最高的。 “哈哈哈哈哈，首领！”“羊首”突然大笑起来：“你总是能给我最多的惊喜！比起我来，你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怪物！”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自己的话：“不不，怪物都不足以形容你了，如果说有谁真的能让我生出恐惧，那就必然只有你了！” 他癫狂地说到，眼中所见的景象，是其他人完全看不到的怪诞。他看到的，是那棵黑色的巨树伸展出自己的根系，一直一直往下强行破开大地，又有无数新长出的根的细须，发展成新的强大的树根，就像是血管一样，侵占上整颗的星球。 它在“侵略”。 这是一个无比恶意的词。 也可以用另外的词来形容它这一行动。它在侵蚀月球，在统御这颗星球，它在不断、不断地，让月球变成自己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豺狼，叩开了兔子的家门后，第一时间，便是将其完全吃掉！ 地球上有人睁开了眼睛。他同样是被束缚在一棵干枯的树上，他的四肢都被钉死在树干上，身体被折成扭曲的弧度。他这一模样，与其说是监|禁，更不如说是献祭。他微微抬起头，与另一颗星球上的“自己”对视，二者唇边带着一模一样的笑，渐渐地，他的身躯被树木“吞噬”了下去。 月球之上，那人形的轮廓愈发清晰，不一会，便是真正的人体了。 “博物馆”的空间里。 雾气将这里的情景全部遮掩住了，间或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与撕扯的声音响起，其中容纳有的怪物偶尔露出个一鳞半爪，就足以让误闯这里的人崩溃疯癫，此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处战场，没有规则与底线，无处不是最险恶的厮杀。 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一道人声忽而响起：“‘巨石人像’、‘沼泽诅咒女鬼’、‘万圣南瓜幽灵’、‘哭声’、‘最初的女巫’、‘婴之骨’，”他慢慢悠悠说道：“再加上你身边的‘教堂新娘’与‘独角兽’，将这么多的怪物放出，你已经到极限了吧？” 没有人说话，雾气与怪物依旧在厮杀。 这人也不恼。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可以掌控住它们。毕竟，它们都是你一个个亲手抓捕回去的。如果你压不下它们，行动局的‘无限镜宫’也不会有如今的威名。只是，你现在可不是在最佳的状态，本身就已是身负着它们带给你的压力，还要去解决‘异星’给地球带来的威胁……我感受到了‘时间’的气息，如果不是她，你恐怕根本就无法从那次事件中走出吧？” 他虽是用疑问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但态度却是十分确切的笃定。他所要做的是拖延时间，所以不介意用语言去给这次的战斗添上一点变数。 一声叹息，谢利的声音从中传出：“为何要说我呢？我知道你在那次事件中受的伤不重，但是，你自己本身，也是有问题的吧？” “哦？”法留斯饶有兴致道。 “你出现在人前，”谢利冷静道：“用的都不是同一张面容……” 在还未成为“圣母”的米娅面前，他更像是一位少年，这也是他惯常使用的形态；在无数听其演讲的真知会成员们面前，他是以挥斥方遒的青年面貌显现；在与爱丽丝在迷雾之境中相见，他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人；而在异星事件中出力的，是一位已经要步入老年的中老年人士……他似幼孩、似少年、似青年、似老者，他将人类所有拥有的容貌都容纳其中，在真知会的领柱们面前，全数展示—— 对于追随着他的人来说，他是如此的神秘、叵测、深沉、危险，又……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就像是他们一直在追寻的目标，是理想之终途，是梦想之彼端，是心中之光的具现，是一直引领着他们前进的启明之星。 “也许有人想过，”谢利道：“他们所见你之不同，是因为在他们心中，你的形象本就是有着许多差异的。他们也想过，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或许只是幻象。他们不敢问，也不敢探测，所以也不敢猜测，若是后者，你的本体是在哪里……”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也一样不是你的本体是吧？” 他这话一出，法留斯顿了稍许，就蓦地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道：“是啊是啊，从来就没人敢问我，真正的我是在哪里？我又是有多少道化身？除开‘心之迷雾’之外，我是否还拥有其它的‘禁忌’？有人猜到了，但他不敢说。” “大概，也只有你，”他道：“敢于就这样直接戳穿吧。” 182. 第 182 章 你做的很好 真知会的首领是谁,这在异化界中，是一个没有人能回答的上来的问题。他叫什么名字，是来自哪里,过去又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兴起如今的思想，这些都没人知道。就连“法留斯”这个名字，也是从谢利口中说出，才让一些人知晓。 他们在这里彼此想要找出对方的薄弱点,在外界,月亮上的变化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航空局中,“羊首”没有等到行动局的人扑过来，就率先离开了这里。对于他来说，将“月光”送上天空，就代表着他这一次的任务完成了。 他所要做的,不仅是在一个不熟悉的领域开发出通道,将一系列长时段的任务流程缩短；将行动局的那位局长引进一个专门为其设立的陷阱；注意那位掌握时间的“禁忌”的动向；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那便是如今月球上的变故,让一棵可以说是“禁忌”极致的树,扎根在星球上，并以此为根基，将之篡夺！ 也是因此,他才认识到了，他或许不是真知会中最疯狂的一个,要论起手笔,还是他们的首领，才是他们中最宏大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了无比的开心。就连那群惹人厌烦的行动局走狗的到来，也没有破坏掉他的好心情。 “可以了,将这里收拾一下，就从这里离开吧！”对着会中的手下，他如此干脆地吩咐道。 他的属下立即就行动起来。只是苦了那位投靠过来的原航空局的指挥官，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这群即将要离去的人：“你、你们……” 没有人理他。唯有“羊首”笑了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作为‘被胁迫者’，你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尽了！” 指挥官还待再说。但“羊首”已经走远，就像是施展了魔法一般，他的身影隐没于墙壁之中，瞬息就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一群黑西装的人闯了进来，他们手中拿着武器，用最快的速度制服了这位投靠者，而后，一位明显是领头者的女性走了进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她沉声道：“人已经走了，我们晚了一步。” ===== 巨大的树木不停地蔓延出根系，就像是一只蛀虫，在盯住了星球后，便从破开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往更深处延伸而去。“月光”抬起头，她看向树干上已经完全显出身形的男人，见到他睁开了眼睛，她往后退出一步，恭敬道：“会长。”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男人。不是说他的实力，而是说他的身形。他的面部眼窝深陷，颧骨突兀，嘴唇干裂，下方的身躯骨架分明，皮肤紧贴在胸骨上，凹陷出一排排沟壑，其腰背弯起如张弓，整个人只微一动作，就仿佛有骨茬要从皮肤中戳出。 他看向“月光”，并不为自己的形态为异，他很欣慰道：“你做的很好。” “月光”确实做的很好，如果没有她，他是不能这么快就在这月球上扎下根来的。这也是与她的代号有关。她获得的异化物，本就与月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她的帮助下，法留斯节省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让他成功的可能性大幅度增加，算是这一次行动中不可或缺的功臣。 “月光”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圆圆的球体，这颗球体现在正在发着光，并且，它的光线还与脚下的星球相呼应着，这让站在微光中的“月光”更显出了一种剔透的脆弱感。她轻声道：“来到月亮上，也是我的愿望。”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法留斯没有去打扰她，他在适应着自己现今的状态，他知晓自己迈出的这一步代表着什么，这也是他想要的——与人类相比，这些高悬在天上，亘古不变的星辰，在它们眼中，这个世界又是何种模样的呢？ 法留斯对此非常感兴趣。 ===== 月亮受到的影响很快就投射到地球上。在晚上的时候，人们再不能见到天上的那一轮明月，明明还没到时候，但月亮却像是被阴影所覆盖，就如同是有一张大口，将之毫不留情地咬去了一口。 人们都知道“月食”这一自然现象。起先没听过“月光女神”之事的人们还不以为意，但等到数个时辰后，这阴影没有一点变化，就像是一块斑点，怎么也没从月亮上褪去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月食怎么会持续这么久？”有街道上路过的行人不解抬头。 “看起来有些可怕，”有人心中生出担忧：“这真的是正常的现象吗？” 有负责政府异化处理部门的人心累道：“‘信息处理’还有使用的必要吗？或许我们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等到下次大事爆发了之后，再给大家一起来一波‘信息覆盖’？” 这当然是调侃。但这也说明了，在这段时期中，接二连三的大事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而每一次，其强度又超出了他们处理的能力，这让一些人不由生出麻木之感。他们因知道太多而痛苦，更因知道太多，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而感到绝望。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世界。只是在某些人的维护下，变得还留存有希望。 “月光”在月亮的一处高地上唱着歌，她唱的，是过去自己很熟悉的一个调子，这也是她唯一所会的歌。她看向地球的方向，心中既没有思念，也没有怅惘。她好似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就算是真知会中的其他的领柱，也不曾与她有过多少交流。 如果说“羊首”是最危险的，“画师”是最神秘的，“玩家”是最傲慢的，那么“月光”，就是他们中最难以沟通的。她好似是生活在另一个截然不同世界中的人，除了法留斯以外，没有一人能将之唤醒。 巨树在对脚下的这颗星球进行侵蚀，“月光”是这片大地上唯一清醒且还具有行动能力的人。而在地球上，行动局的人也组织好了一切，格林与谢利局长还没有回来，玛佩尔认识到了，或许那次的行动就是一个陷阱，为的就是让唯一有可能阻止这一切的人被“封印”，再然后，幕后之人就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能够攻击到月球的武器不少。玛佩尔没有第一时间拿异化物去尝试，那么一整棵的大树，很明显就不是普通的遗物能够撼动得了的。再加上这件事也牵扯到了政府的部门，就让他们用自己这些年生产出的所谓高科技武器去尝试一番。 一颗洲际的导弹被火箭推送了出去。它发出呼啸的声音，箭头破开音速，直直地朝着月球飞去。 “月光”在月亮的环形山上站起身，她看着这颗地球送来的小礼物，神色不变，只托起手中明澈的圆的光球。她心念一动，手中的光球就微微一转，便是在此刻，那颗原本正待射来的导弹就缓慢了下来，渐渐地，它凝滞在太空中。这一幕，惊呆了那群地球上的政客与军人。 “这根本不科学！”有人抱头。 “你是新来的吧？”有人道：“和异化讲什么科学？说实话，它能够被生产出来，还能够用，就已经让我谢天谢地了！” “这是什么情况？”军方的领导看向玛佩尔，他需要一个解释。 玛佩尔托腮思考，她的双目前又重戴上了那副好似科幻片中才有的虚拟的眼镜，她看向月亮，分析着一切，“应该是‘减速’的手段，”她淡淡道：“月亮上有人，是那位混进登月舱中的女人，她很明显是有目的而去的。据我们得来的消息，她应该是真知会中人，其身份可能是领柱，代号为‘月光’，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这我们自然知道，”军方的人也没有反驳，他道：“真知会的危险我们都品尝过。我是想问你们，除了找回你们的局长外，可还有反制他们的手段。” 玛佩尔沉默了一下：“‘禁忌’并非寻常人能敌，这位‘月光’可以由我亲自出手，但是那棵树，恐怕并非简单能应对的了的……”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位军方的人想不明白：“在月亮上种树，是想要以此为踏板，再来谋取地球吗？” 玛佩尔冷静道：“不论他们想做什么，我们都需要去阻止他们。对月亮改造，可不是一件小事。就像你所说的，对地球威胁太大了。只是，行动局的力量可能不足，我们需要去找其他人……这不仅仅是我们的事。” 玛佩尔不介意让其他人来分担真知会的威胁，对于她来说，若是她的实力不足够，那么，让其他人来抵挡住一部分压力，也未尝不是一个适用的主意——尽管这对号称异化界最，是一次示弱之举。可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需要接受这一切。 而就是在此刻，玛佩尔忽而认识到了，谢利局长之前之所以对另一位交好的因由。一个组织，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属于顶端的组织，其内是万万不能没有“禁忌”的。别忘了“银灯会”，在那神龙逝去后，他们为了重新拥有一位底蕴，不惜将很大一部分本体的利益割裂给外人，甚至还将一直隐藏的某位“开国者”的尸骸给推了出来，为的就是想要在那一次事件得到关键性的蜕变…… 183. 第 183 章 镜之塔 月亮上发生的事是很令人惊奇,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恐慌。但这一次又与上次不同，因为就算月亮上新生出了一位神女，地球上竟是没什么变化。有专研天文的专家信誓旦旦地分析了一大堆,后面一样都没实现，也是受到了一顿冷嘲。 爱丽丝放下了手中的手机,来照看她的那位阿姨正在厨房中做饭,小熊被她抱在怀里，悄悄地在无人的角度里缩了缩手脚，听见应答的声音，它询问般抬头望去。 “是行动局哦，”爱丽丝亮了亮手机,上面是备注好的号码,她微笑道：“他们在向我求助。不管怎么说,我也有一个行动局顾问的头衔。” 叹了口气,她歪了歪头道：“现在想一想，那位谢利局长当时还真是慧眼如炬,提前投资好，才能在现在得到我这样一位有用的帮手。别看他总是那副没脾气的样子,杰斐特说得好,谁要是小看了他，那才真的是愚蠢。” 小熊做思考状,很快,它便赞同般点点头，它认为爱丽丝说的都对。 爱丽丝忍俊不禁，她揉了揉小熊的脸颊，又拍了拍它的肚子，感受了一下其身体的柔软,继续说道：“就是他‘失踪’的次数也太多了一点。” 她微微眯起眼睛：“或许他是想要行动局的其他人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剩下的人恐怕没办法搞定这件事呢。”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这次的始作俑者实在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想来，就算谢利知道了这些，也不会对他们有所苛责。 “月球啊，”爱丽丝抬头仰望天空：“我倒是真的很好奇那个人想做什么，如果可以，上去看看也不错。” 也就是眼见地球没有遭受月球太多的影响，除开海潮与大洋外，人们的生活一时并无变化，所以那种灾难临头的紧迫感也不如最初急切了。但真的有远见的人自然知晓，将自己的安宁放在别人的善心上，那是一件多么虚浮的事！ 谢利站立在雾气中。对方并非完全体，可他也不是巅峰时期。他伸出手，看了下自己稀稀疏疏只剩几条纹路的手掌，面上神情平静且淡漠。 他知道法留斯的雾气能让他见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与物，他安静地站在原处，目之所视，是过去逝去的诸多身影。他也知道，法留斯能让这些人归来，并且他很乐意这样做，哪怕如此，会让现今萎靡的行动局一跃成为异化界名副其实的最顶端组织，与除开他的真知会互相匹敌，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因为这代表着，他谢利·奥尔菲斯，会成为他追寻更高境界上的一枚基石。而他的实力越强，对其的帮助，也就越大。 法留斯希望能将他拖在这里，他就必不能让其成功。他在这一瞬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他微微抬起头，那些之前还被他束缚住的东西仿佛全数苏醒了，空间中的裂缝再次睁开，这次不再是空洞的黑色了，而是—— 一颗颗正在转动的鲜活的眼珠！ 月球上的赤|裸的人形微微一怔，一边的“月光”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望了过来。 “无事，”这仿如干尸般的人笑了起来，他的形态诡异恐怖，但当他出声的时候，声音却是万分好听，其嗓音平和温润，又带有磁性，仿佛能让人一瞬沉浸其中，他笑道：“只是有一位朋友，他可能要展露出自己的另一面了。” 迷雾中，谢利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之前使用过八位“禁忌”的力量，但这些都被这迷雾给压制了下去，对方不愧是为了追寻更上层境界，将千万人视作资源的求道者，他几乎已经将这人间路走到了尽头，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这尽头处的嬗变跃迁，而他谢利要做的，就是打断他这一变化。 镜子镜子镜子！无数面镜子密密麻麻地将这一处空间填满，它们如幽灵一般悬浮在空中，那鲜活的眼眸便是从它们中窥测而出，一时之间，整个空间都颤抖了起来……在这样的注目下，那原本还能够稳下的“博物馆”，也终是要抑制不住了。 雾气被一驱而散，法留斯的身形出现在另一面。他依旧是之前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好似方才与谢利的交锋没有损他半毫。可现在，他却是一脸诧异地望向谢利：“你……哈！我一直在想，你是如何将这么多的怪物压下的，我对此真是感到万分好奇，可现在看来……” 他面上的讶异转变为了满腹深意的笑：“果真……” 谢利往前走出几步，他的动作并不快，但下一瞬，他的身影就出现在前方的一面镜中，不仅是如此，同一时间，旁边的另几面镜中，也一样出现了他的身形。他仿佛同时存在于几处，而每一位，都从容冷静，一举一动都带有他特有的沉着果断。 “果真是只有怪物才能对付怪物，”法留斯静静道：“海因里希一直在研究人与诡物相容的实验，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目标，早就在你身上实现了。” “我就说你这家伙为何总也不死，”法留斯忽的大笑：“原来你已是一个怪物了啊！” 不是怪物，又怎么能抵挡他这个怪物？行动局的人会追捕所有产生异化的人，但其实他们的局长，才是最大的异端！ 这本该是世人早就应该想到的事，但偏偏，在谢利身上，却从无一人想到。 而之所以法留斯会有这样的论断，也是谢利身上发生了变化。之前还只是他的头转变为了镜子，但当他不再抑制后，他的身形就变得纤薄起来，他好像已从三次元中消失，彻底被容纳进了另一个层面，他的存在感变得薄弱，与之相对的，好似是成为了另一个“镜之空间”的统治者。 他向着法留斯走去，其所到的每一处，都在镜子的蔓延下，化为了剔透光洁的镜面，有奇异的呓语声响起，那是被收容的异物在鼓动，在笑！ “早就该这样了，谁不知道你这条路的尽头？在收容下第一位诡物开始，就注定了你会在日后‘死’去，因为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我等是抓不完的，总会有新的诡物诞生，但你的能力却是有极限的！” “是啊，正是如此。不论你的资质多么恐怖，都无法容纳进所有的诡物，你终有一天会迎来你的结局，不是消弭逝去，就是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这是你在成为‘无限之镜’的主人的第一天，那个前一代的局长就与你说过的事。你之一生，早就被定下了轨迹。” “我们都在期待着这一天，来吧！彻底成为我们的一员！你注定会成为最大也是最无解的恐怖！” ………… 这是非人类的言语，但法留斯和谢利都听得懂。它们在狂笑着，在嘶吼着，也是在期待等候着。而谢利依旧只是在默默地走向法留斯。 非完全体的法留斯，在再无顾忌的谢利面前，恐怕撑不了多久。他明白这一点，在月球上他的本体也明白这一点。黑色的巨树将尖刺一般的根系深深地插进月球更深处，树上的人喃喃自语道：“来了。” “月光”抬起头，她似是早就有了预料。她站起身，看向地球，与此同时，她的身形也渐渐浮起，不多时，她便飘到了太空中。 一道恢弘无比的光从地球上直射而来，它好似是一支无可匹敌的长矛，又像是神话主神手中的常胜之枪，它穿透了太空，从一颗星球，向着另一颗星球，宛如流星一般，蕴藏了无限的能量，长驱直入而来。 “月光”的衣衫在这真空的环境中竟也猎猎震动起来，她额前的长发被吹开，一双浅淡的眼眸中没有一丝退缩，她注视着这超凡脱俗的一击，手中托举的那颗纯澈的圆的光球也在不断变大，她举着它，像是举着自己心中的月亮，她长吟出声道：“为何不眷顾我，无情的银月？” 她的眼眸中流落下泪珠：“为何要眷顾我，长明的银月？” 光球如同礁石，死死地抵在光的海浪前，但这一击太过浩大且壮阔，它坚持了有十数秒，还是被一击即溃。光的长枪穿过了圆球，再穿过了女子淡薄的身躯，直往巨树而去。 “月光”弯下腰来，她看着手中的遗物化为了片片的碎片，掉落向下方，融入到了那个孤寂又荒芜的星球中，意外的，她勾勒出了第一抹笑，而后，便溃散开来。 比塔更高，比山更高，超越了目之极限的晶莹的高塔在地球上拔地而起。它是在一瞬间生成的，就像是汇聚而来的凝冰，在呼吸间就形成了一座壮大宏丽的镜子的尖锥之塔。光洁的表面反射出耀眼的光，每一面都是等同的平滑，它就像是魔幻中的产物，由数之不尽的镜面组砌而成，刚才那一道恐怖的光，便是与其同一时间生成，并由其发出的。 在“镜之塔”的周边，本该往外蔓延而去的冰冷镜面，却是在波及到了两个街道后戛然而止。所有的异变都在往天上而去，那无穷无尽的异化的能量也是往月球上而去。距离隔绝不了他的视线，他眼见到“月光”在这一击下逝去，却连最后叹息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阻碍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另一人应当是早已知晓的。 184. 第 184 章 我是最自由的飞鸟 黑色的巨树已经有数百人高了,它的枝丫森冷嶙峋，看上去格外的恐怖。在其身前，有一道人影伸出手来,将这穿透了“月光”身躯的光柱接下。他没有后退，但身后的巨树却是发出强烈的震动的声音。 等到一切止息后，他才放下了手。缓了好一会,他看向地球的方向,轻声道：“这退场符合你的预期么？我亲爱的朋友。” 他笑了下,身形往后退，树木蠕动起来，将之容纳了进去。月亮上回复了寂静，巨树好似萎靡了不少……除了没了那道清冷的身形,其它都无有变化。 ===== 爱丽丝来到行动局的时候，玛佩尔少有的在人前显出疲累,她坐在一张办公桌后，手肘撑在桌上，一手扶住额头，像是在休憩，又像是在痛苦烦恼。听见人走入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但很快,这丝脆弱就被她隐藏了起来。她从办公桌后走出，面上浮出了笑：“抱歉，让你看到我们难堪的一面了。” “镜之高塔”的显世让很多人心中都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更不要说,在那日过后，行动局曾经引以为傲的“镜之通道”就再也无法开启了，这种变化,让许多心存幻想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局中最大的依仗，出了问题。 玛佩尔思考了一下措辞，用一种很慢很委婉的语速说：“如您所见，行动局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谢利局长应该是出了事，”玛佩尔道：“但大家都没办法接受这一点，所有人都失去了方向，这对我们的打击很大，就像您看到的，很多人不知该如何走下去，情况很遭……” 爱丽丝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过去相见的时候，她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又利落，就好似每时每刻都是在展示自己的能干，可现在，她面容疲惫，眼下带有青黑，说话的声音也失去了那种笃定的平稳。 她忽而意识到，谢利·奥尔菲斯这个人，他对于这个组织的影响力太大了。这固然是出自他本身的能力，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他的庇护，也未尝不是遮蔽在这个官方组织头上的荫盖，令他们失去了成长的紧迫感。 玛佩尔继续道：“我们可能，会需要您的一些帮助。对于月球上发生的事……” 爱丽丝想了下道：“不需要我去帮你们确认一下谢利的情况么？” “不，”玛佩尔断然否决道：“不需如此。” 她想起了自己接收到的那张委任状，心情一时复杂到了极致。她从没想过，局长的这个位置，会有朝一日落到自己头上。行动局的情况如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知道，未来是那些新生代的，至于她，并没有优秀到能承担所有。 她深吸了口气：“我期望您能去确认月亮上那棵巨树对人类安危的影响。当然，不是去与之敌对，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证您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这也是我们在一开始就说好的。而至于危险与否，想来，掌控了时间的您，应当是有所衡量的。” 爱丽丝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玛佩尔面上的神情不变，没人知道她心中的紧张。很快，爱丽丝就笑了起来，她道：“可以，我其实也挺好奇。” “月亮的存在对于地球来说太重要了，”爱丽丝反倒安慰起了她：“作为一个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很难说不会被它的变化波及到。并且，”她微微眯起眼睛：“这一次策划出这个事件的人，最开始的时候，未必没有把我的存在考虑进去……” 那个岛屿，接收到邀请的，可不仅是她自己…… ===== “现在可是个好时机。”黑暗中有人在说。 有人附和道：“确实是个好时机。那个人死了，另一人又不知在月球上做些什么，联邦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就凭行动局那群柔弱的小崽子们，可阻止不了外界的行动。” “想一想还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有低沉的声音道：“就在前段时间，那个国家，还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国度，银灯会的总部在那里，行动局的那个人强的就像怪物，真知会也是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那边，可一转眼间，外来的‘禁忌’遇雷而死，怪物一样的男人也化为了‘镜之塔’，还有那个首领，更是将自己玩到了外星球上。他们现在还有什么呢？” “他们还有‘时间’啊。”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一个婉转的女声，她笑着，用一种看好戏的腔调。 静默了片刻，有苍老的人冷哼一声：“谁知道那小丫头能做到哪种地步。都说她是掌控了‘时间’，可除了那一次之外，还有人看到她出手吗？” “您也可以去试一试呀，”女声并没有反驳他，她只是怂恿：“说不定您说的才是真的，我们都是无知之辈，只有您看得最清楚。去打倒那位吧，只要您胜了，我们都将尊您为王。想来我们这几家，也不介意让一位打败了‘禁忌’的人站在头是不是？” 圆形的桌旁，有高高低低的笑声响起。之前的那人瞬间就恼怒起来：“够了！温妮！别以为你和她有关系，就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 “哎呀，”温妮连忙道：“是我错了，我应该尽情地嘲讽你，认为你说的都是糟糕的屁话，不应当在这等的会议上说出……” “咳咳，”有另一人打断了她的发言，这次是位温和了许多的老妇人，她道：“可以了，‘时间’的奥妙我们都知之甚少，但想来，绝不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我们本就因为插手银灯会的事引起了他们的警惕，再去挑起他们的神经，恐怕真的会迎来报复。” 有人就笑道：“这不就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吗？既霸道又无礼，凭借实力，谁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倒是现在，哈哈，居然要靠一个小女孩来支撑，真是想一想，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这也不正说明他们的强大吗？”有人咬牙道：“有新的‘禁忌’诞生，过去的守护者逝去，年轻的就接过棒，此般长久之道，我们能做到吗？” 会议室中安静了下来。许久，才有人重新出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面去。 ===== 爱丽丝看着面前的人，眼中闪过诧异。 “看到我很惊讶？”来人笑容很随和，他温声道：“没想过会重新见到我？” “不，”爱丽丝摇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不过也是，”爱丽丝略略思索了下：“能够拿出那么多有关真知会的具体资料，想来，行动局应该是和你有联系的。在这样的时刻，他们将你请来，也不足为奇。” 来人哈哈一笑，他轻声道：“倒是我没想到，在那一次一别后，再相见时，你已经更上了层楼。那层阻隔，可不是谁都能破开的啊。” 他对着爱丽丝伸出手来。 爱丽丝看着他。不知为何，奈尔森从中看到了太多的东西，他仿佛感受到了一些过去的沉重，与未来的不定。他怔了下，伸出的手却是没有动。 “行动局这次邀请我过来，是为了让我将你送往天上，”他想要解释：“我有一件鞋子类型的遗物……”他的话顿住了。因为爱丽丝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她轻声道：“我知道。” 奈尔森感到了她状态的特殊，他肃穆了一些，牵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爱丽丝目光流转。她不仅知道这一点，也知道那双靴子的信息。 【我是最自由的飞鸟，只有最无羁的心才能与我相伴。不要犹豫，犹豫是压在你双翅上的重压，它会让你的手臂折断；不要彷徨，彷徨是阻拦在你面前的荆棘，它会将你的双腿刺穿；我可以去往天空，也可以去往大海，我可以去往这世间的任何一处，没有谁能阻碍我，哪怕是在这其中的死亡。只因——我是最自由的飞鸟！】 这是一件隐藏的“禁忌”之物，奈尔森昔日能在那次真知会的演讲中，从那人手中逃脱，靠得就是它的力量。它的使用条件很苛刻，如非是奈尔森，恐怕没人能得其认可。 但它的能力也很恐怖，不需要“坐标”，就能将人送往任何一处。太空也不例外。 “走吧，”爱丽丝冲他一笑：“让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月亮吧！” 他们一起往前踏出一步，就像是穿越了一扇门，下一秒，他们就来到了一处荒芜之所。如若是普通人，现在恐怕就已昏厥过去了，但爱丽丝与奈尔森只是稍作一顿，就立即接受了下来。 他们第一时间环顾四周，很快，二人的视线就落在了这星球上最引人注目的一处，便是那棵巨大无比的黑色诡树！ 它静静地屹立在那里，枝丫嶙峋，没有一片叶子。它的根部深深地扎进环形山的凹坑中，顶部分散刺向天空。它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个酣睡中的魔鬼，让人每靠近一分，都会为之窒息一分。 也不知是不是爱丽丝他们的到来惊动了什么，他们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巨树已经自主摇动了起来。它的树干一阵蠕动，紧接着，里面有东西逐渐浮出，不多时，他们便看到，一张五官俱全的脸从中显现了出来。 “是有客人来了啊。”他轻声感叹道。 185. 第 185 章 你是追求境界的兽 听见这声音,奈尔森眉目一扬，他没有贸然开口，只是静静站在一边,注视着前方巨树的诡变。 爱丽丝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树干中浮出一个人，这是多么的惊奇诡异，但在场的人，都不会对此感到讶然。他们自身所见到的离奇之事已不知有多少，携带着“禁忌”异化物的他们,如果想,立即就可以变成这星球上最恐怖的诡物。 法留斯也不以自己现在的形象为异,他甚至是有些友善地说道：“是你们啊。”他的上半身从树干中微微前倾而出,身体也没有从前见过的潇洒神秘,更像是一具恐怖的干竭的尸体,他转了转眼珠子，定睛在爱丽丝身上：“我有想过，如果有谁真的会来到这月球上,大概只能是你吧。” 爱丽丝其实真要算起来,从获得第一件异化物爱心小熊开始,就没有真正踏入过异化界。即便她与当代三个最大的组织都有过交集,自身也成为了实力上的顶层，但更多的接触却是没有。 用露西的话来说,小孩子为何要涉险？好好读书，在家生活就行了！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爱丽丝出来，都是悄悄瞒着她的。当然，现在她的管束已经放松了很多,知道爱丽丝出门，也不会有过多询问。 也是如此，她对整个异化界中更多的细节部分都是不明了的。她道：“没有其他人来阻止你么？” 法留斯道：“看来你对其他人还是有着误解。” 黑色的树木轻轻松了松，就像是在舒展肢体一般。他轻声说：“这世上‘禁忌’很少，包括你与他在内，”他示意了一下奈尔森：“数量不超过两掌之数。而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两人，是他们绝对不能匹敌的。”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是你和谢利。”爱丽丝回答了他。 “是的。”法留斯娓娓道来：“我们与他们，并非是在同一个层次。谢利的镜中世界里，禁锢了这片土地上从过去到现在十四位的‘禁忌’诡物，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对于他来说，一位‘禁忌’，不过是代表了他镜中的客人，又要再多上一位。” 奈尔森在一边不由道：“过去那个时代，确实是一个无比混乱的时代。除开有限的几人外，人们都拿那些恐怖的诡物之域毫无办法。如果不是那位一个一个地将之拔除，连那些古时的诡物也没有漏下，是不可能有现在这个繁荣的时期的。” “所以，在谢利出手，却没能阻止我后，”法留斯笑了起来：“他们选择的，是观望。” 爱丽丝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会认识一些新人物。” “他们是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法留斯的语气不是嘲讽，却胜似嘲讽。 “因为我拥有的是时间的圆盘吗？”爱丽丝淡淡道。 “是的，因为你拥有的是‘时间’。”法留斯的话语有些双关，他看向爱丽丝的身形。在她之前有谁会想过，一位还没有成年的小少女，居然能够成功掌握住“禁忌”，而她所代表的“时间”，又是许多的规则中，尤为特殊的一种。 爱丽丝歪着头道：“可就算如此，我也奈何不了你。” 法留斯笑而不语。他没有率先出手，哪怕在他的心中，这颗月亮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对这两位地球上来的客人，也仍是很好地招待了他们。他道：“其实你们，还有地球上的那些人，不需要如此担忧。” 这位应当是需要被打倒的幕后大反派轻声安慰道：“我是对月亮出手了，可这并不代表着，地球就会因此遭受到苦难。我不能保证地球真的不会受到一点影响，但是，在月亮异化过后，你真的有见到地球上发生了灾害吗？” 爱丽丝看向奈尔森。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奈尔森摇了摇头，他的神色相当古怪，像是不愿意相信法留斯的话，但事实令他不得不信。 爱丽丝也有些无语。她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环境，张了张口，还是道：“你是在收束自己的力量，你……是在……在特意‘保护’地球？” 这一现象简直震惊了爱丽丝与奈尔森，他们看着如今已经一副恐怖源头模样的法留斯，心中有很多槽想吐，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 “这是自然，”法留斯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道：“我来到月亮上，是想要借此探寻更高的境界。如果在这过程中必须要牺牲掉地球的话，那我也只能很遗憾地看着它逝去。可是，当它的存在对我没有危害，反倒是会在我蜕变的过程中受到影响，那么，我既可以看着它就这样被波及，也可以……稍稍维护一下它的安危。” “区别只在于我的选择而已。”这位将自己埋进树里的真知会的首领侃侃而谈道。 爱丽丝摇了摇头：“你这是诡辩。如果不是你，地球不会遭受到这样的威胁。你将爆|炸物放在人们的家门口，你没有引爆它，人们就应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吗？” “不，这依旧改变不了你暴徒的身份，”爱丽丝冷静道：“如果可以，他们会很乐意将你送进监牢中，最好再送你一次地狱游。你并非是仁慈的，只是将利益最大化而已。” “你是追求境界的兽，”爱丽丝双眸仿佛看穿了什么，她轻声道：“你所有的温文尔雅，悲悯垂怜，都是为这一点服务的。你的心中毫无波澜，恶也好，善也好，都是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你会成为灭绝人类的大魔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你终将走到极限，而在那时，人类和地球，都会成为你前往更上层的献祭物，这是肉眼可以预见得到的。” 爱丽丝的语气缥缈，但在其中，又夹杂着一种格外平静的笃定。在她的话音落后，另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法留斯很快就大笑起来：“是啊，确实是如此。我不会否认这一点，因否认了这番话，就是否认了我的本质。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寻更高的境界，我会为此付出一切，并欣喜不已。” 一边的奈尔森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有些惋惜道：“所以那位‘月光神女’……” 法留斯微微转过身来，他笑着道：“你是在说索菲？” “她是一个好孩子，”法留斯不介意为他们讲述一下自己手下领柱的过往：“但生来就有些不幸。她的父亲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她们，当她被抚养长到五岁的时候，又被查出了患有无法治愈的绝症。她的母亲深爱着她，为她坚持了十年之久，可最终，还是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来看过她最后一面后，便不辞而别。” “只剩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之上，看着窗外孤单的叶子飘落。”法留斯回忆道：“后来的后来，当她就要彻底死去的时候，新的异化物拯救了她的生命。她并不热爱生命，她一直以来的梦想，都只是为了能与月亮更接近，她想要融化在这光里，为此，她给自己取名为，‘月光’。” 法留斯平静道：“我是利用了她，但真正令她‘死亡’的，不是谢利，也不是我。” 他的话意犹未尽，可奈尔森已明了他未说出口的含意。奈尔森苦笑着不再张口，他知道，这世上每一人的际遇不同，也是因此，每个人的想法也都不同。你可以不理解，但不要去肆意评判。 法留斯重新面向爱丽丝：“你是第二位看懂我的人，虽然我从未隐藏过本心的追求。我希望自身如猎犬，永远不会停下奔逐的脚步。我来到此地，将这棵树扎根在其中，为的是获得最重要的跃迁。我已看到了海岸的尽头，至此，无人能够阻拦我！” 爱丽丝站定在月球上。一边的奈尔森正在皱眉思索，他在想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但旋即，当他看到爱丽丝的时候，所有的思考都一清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屏住的呼吸。 因为爱丽丝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巨树的旁边。她金发璀璨，身形朦胧，神秘又玄奥的圆盘悬浮在她的脑后，她的眼中蕴含了星河，她伸出手，对着狰狞的巨树探去。 法留斯漠然。纵使之前再如何友善，但当爱丽丝真的对他出手的时候，他还是极快且毫不留情地反击了回去。巨树好似活了过来，或者说，整颗的星球都好似活了过来，它在不断地震动着，地面簌簌颤抖，灰色的砂石翻滚。 奈尔森不解，为何会由一开始的观察突变为现在的动手，但他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他脚上一双长有白色翼翅的鞋子一个轻点，下一瞬就带他出现在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在这里，他既可以往前一步救援，也可以往后一步退走，实在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角度。 这次的行动开展得非常迅速，法留斯往前显出更多的身体。他没有动，巨树的回应却十分凌厉，它微一转身，一道枝丫就如利剑般刺穿而来。爱丽丝想要更靠近，可星球上一刹那就变得极度不友好起来，她的身躯变得沉重，空气也化为枷锁，她被钉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见巨树的攻击就要落下，在这电光一闪间，爱丽丝身后圆盘上的指针全数飞快转动起来，它们的身形化为了残影，仿佛没有止境地旋转着！ 186. 第 186 章 月亮树与单手剑 爱丽丝抬眸望去,时光仿佛在她的眼中缓慢下来。她没有动作，犹如已无计可施。但她的身侧却突然出现一个漩涡般的洞口,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明光从中射出。 法留斯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他感受到了凛冽的寒芒。一边的奈尔森则看得更清楚一些，那是一柄优雅之极的长剑,它长有三尺，剑身清冷寒凉,如水中轻霜，剑柄精致高雅,如国中珍藏,它在空中接连翻滚，一剑就划开了巨树刺来的枝条！ 剑身轻吟，巨树一颤,汹涌的攻势骤停，爱丽丝也从僵直中回复过来,她像是早有预料,丝毫未有犹豫，轻轻往前一跃，就将一样黑色的东西抓在了手中。她动作不停，另一只手往空中一伸,就如计算好了一般,那柄剑同样落到她的手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仅在几个瞬间完成，一边的奈尔森也被惊住了,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爱丽丝向他望来的眼神。他脚下一动，立即消失在原地。 “快走！”爱丽丝无声道来。奈尔森不敢迟滞,他抓住爱丽丝的手臂，脚上鞋子双翼一振，刹那间就消失在月球上。 法留斯却是没有去追。他停留在原地，巨树伸展出的枝丫也收缩了回来。他不是不想去追，而是另一样事物令他忌惮。他望向爱丽丝之前所在的方向，在那里，那道漩涡般的洞口仍是没有闭上。 他看得清楚，那柄剑不是无故从中射出，是一只纤长的手持着它，从中划来。那只手完美无瑕，好似玉石一般……有谁在他的耳边轻笑，他感受到了另一道目光。 慢慢地，这道漩涡停止了下来，在爱丽丝他们离开半分钟后，才消弭于空中。而后，法留斯沉默不动，巨树也凝止住了。 “时间啊……”有人长长感叹。这就是他们会如此注重她的因由。 月球又回复了一片寂静，是比之前更荒冷的静。 爱丽丝他们出现在一座山峰上。在这里，四周都是雪峰与白云，他们双足踏在最顶尖的峰上，环顾四面，不见一人。 奈尔森长舒口气，他感叹笑道：“真是厉害啊。我还以为我们会被留在那里呢。” 爱丽丝也心跳得厉害，她怔了一会，才道：“是啊，那棵树……” 她想起了自己在那一刹那所见： 【月亮树（成长中）】 品质：深红→淡黑 技能：无穷的智慧（古老的巨树能启迪人的智慧，如今换了一个居所，这一能力同样没变）、自缚（人之躯体乃灵之囚牢，限制住了它，自当灵而明之）、星球之种（你在篡夺月亮的权柄，你即将踏上一条星辰的路）、宇宙之海（星空与宇宙，跳入另一个层面，你将获得升维）、恒常永久（长生不是毒，不得长生才是。你注定会成为古老者，时光在你面前也当逝去，因你昔在今在，将在永在）、夜思（人们抬头仰望月亮时，他们所有的思念，都将为你攫取。你不需要它们，但可以将之赐予他人）、月之女神（神话与历史交织而过，这是虚假的幻影，你所能做到的，比她更多） 寄语：这是一次伟大的尝试，没人知道“禁忌”之上是什么。你是首次踏入其中的人。你是开拓者，是启程者，即便你的声名恐怖狼藉，也否认不了，你在这一刻超越了所有人。 爱丽丝心中有惊有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红”之上还有更高品质的色彩。她知道自己所想做的事，即使执掌了时间，也依然还不足够。她以为自己还需要等待更久的时间，在漫长的时光中寻找到更多的材料，才有可能触及到外界。可现在，她看到了一缕希望。 她稳了稳心态，又将目光看向了另两样东西。 其中一样是一根黑色树枝，它散发出阴冷的寒气，握在手里，透出不详。这就是爱丽丝从那棵“月亮树”上斩回的断枝。 【星空中的巨树，每一根枝条都是它的肢体。你断去了它的足肢，它会永远记住你的。】 这是一件深红材质的物品，爱丽丝翘了翘嘴角，又看向了另一方。 是那柄不知何来的锋寒的剑。 这是一柄单手的长剑。其形态优美，看见它，就像看见了一件礼仪之器，它不该是出现在战场上，而应该是出现在典仪中。 【风中的吟歌（单手剑）】 品质：深红 技能：诞于风中（你的制作材料中一定有风的气息，才如此得它眷顾）、守护（剑乃利器，你不惮于杀伐，因你知道，这就是你的守护之道）、缥缈（人们喜爱你的形态，因你明亮又轻盈，你的身上有流光，那是你无暇的证明）、关于你的歌（你跟随的是一位君主，赞颂你也是赞颂她。时光消磨不了你的印痕，因为时光也在她的手中）、至宝（你珍贵的不止你的材质，还有你无双的锋锐。你的等级注定了，此时的世上，无物不可为你所斩）、明威（邪物不可近身，对异化物，你的攻击力提高百分之三十）、时光之器（穿越时光的河流，你每一次的斩击，都将带有时间的气息） 寄语：你历经风雨而来，守护住了自己的国土。 爱丽丝握住它，飒飒在空中轻挥了几下。奈尔森看她一副满意的样子，想了下，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而这一次，他觉着，她的秘密，可能涉及到了时光。 他猜得也没错。在爱丽丝之后，在漩涡之后，是另一个“她”在未来给予她支援。时光之道便是如此的无赖，既然现在的她可以去往过去，那么，未来的她又为什么不能来到现在？纵使双方之间如若相见，很有可能会引起一些波动，但只是轻轻出一次手，应当……还是可以的。 “可惜……”爱丽丝敛下眉，这样的事可不能多做——重要的永远是现在，未来是需要她去开辟的。如若只会等候未来，未来也会变得不确定起来。被时光所混淆，失去自己定位，她会成为另一种自己不想看到的存在。 她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中的月亮显得有些阴森，她仿佛看到了，那一条条的根系，犹如血管一样遍布月球，将某种无可名状的东西输送到主体之上，也输送到那个男人手中。 她低下头：“回去吧。” 她对奈尔森说道：“我们现在奈何不了他，但他一时也不会对地球出手。并且，”她思索道：“他现在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们一起回到了行动局中，在行动局的人迎上来时，她说：“作为真知会的首领，他过去的时候没有自己的形态，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是无法动用自己的本体。” 月亮树中“自缚”的那一栏技能在她记忆中闪现。 “而现在，”她轻描淡写道：“他想对月亮动手，那么，也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腾出空来。也就是说，他是被‘困’在了月球上。你们的局势是很糟，但也没那么糟。” 行动局失去了他们的局长，可真知会，何尝不也是“失去”了他们的首领？法留斯那个人，他会为了追寻自身的境界而不惜一切，那么，无论地球上他的组织发生了什么，都不会令他“回到凡尘”。 玛佩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沉声道：“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她知道行动局的缺陷，也不会否认这一点，但她想让人知道，行动局并不比其他人差。纵使有差距，他们也敢于去追赶。他们是混乱的敌人，是秩序的守卫人。这一点，是刻在他们上下骨子里的信条，纵使被磨灭，也不可更改。 她感谢了爱丽丝，并又送予了她几样东西。然后就急匆匆地去布置接下来的事。奈尔森也像爱丽丝发去了邀请，待到得到日后拜访的承诺后，他笑了下，绅士般行了一礼，往后退去，就此离开了。 这是一个喜欢收敛自己锋芒的人。爱丽丝犹还记得，她从他那里得到过愿望树的种子，还有一卷恶魔的契约文书，并且，这卷文书，还只是主体的分体。 想起过去的事，爱丽丝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她平静了下来。 她将“风中的吟歌”带去了斯维尔的小镇，另外，又将自己所有得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看着它们，爱丽丝陷入了沉思。 她其实已经不大需要红色以下的合成物了。这也是她近期没再合成的一部分原因。但现在看来，红色之上仍有更高的品质，而这些，也是到了该处理的时候了。 她召来小熊，怀抱着它，开始思索自己可能需要的东西。 她又得到了两颗愿望的果子。这是这段时期，她的英灵们，在灵异论坛上辛勤接单得到的成果。可是，金色已经有些满足不了她的需求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当你升级太快，装备和伙伴都提升不上来，你就会有如爱丽丝这般的烦恼。 “果然，”爱丽丝一拍掌，她十分肯定道：“我最先应该提升的，还是那棵总也填不满的愿望树！” 这棵树可是她从来没合成过的，并且这一次，她还从月球上薅来了一段枝丫，相同的性质下，它还不得来一次大大的提高？ 想到就去做，爱丽丝立刻就奔向了镇长办公室的后花园。在那里，那棵被照料的很好的树木，正在小镇的阳光下，十分自然地舒展着。它枝叶浓密，在其上，有金色的光点环绕，显得高大又美丽。 187. 第 187 章 祈愿宝树与灾殃之器 愿望树的成长,花费了爱丽丝和她身边人很多的精力。最开始的时候，是杰斐特带来陨石喂养，后来,则是格兰特将由灵异论坛收集来的“心愿”送来,浇灌其身,才有它现在的丰茂。 爱丽丝对这小镇中的所有事物都拥有主导权，她将手掌放在愿望树的树干上,闭上了眼，见到空无的格子在她的视野中显出,她心念一动，第一个格子里就填入了一棵袖珍的小树。 第二个格子里的是那根黑色的树枝,第个格子,她想了一下,放进去了一培土。这是她在银灯会中得来的物品，阿德里安在将银灯会整顿后,主掌了整个组织的大权，立刻就给她送过来几样特殊的东西。这是银灯会资源宝库中最顶级的物品,若非效用无法使用,当初那些人又何必想方设法地将自家创始人的尸骸拉出来,以谋求最关键的晋升呢？ 这里面质量最高的是那根月亮树的树枝，神秘的土也是有淡红的品质，也就是果树本身拉了胯,只有金色的等级。不过，谁让爱丽丝看重它本身的能力呢？她伸出手往上一点—— 几点色彩涂抹,黑暗的空间中，一小块的绿色的土地由此生成；绘笔再往上一扫，天空也露出小小的一方；青草长出,白云流动，愿望果树便被移栽在此。 它历经了日出与日落，春秋与夏冬，时而迎来风与小鸟的呼唤，时而经受烈阳暴晒的考验，时而在暴风雨中被吹打得满树摇晃，时而由白雪覆面，体验世间严寒。它所有的经历，都被绘为了这一段小小的动画，用一种俏皮可爱的方式，呈现而出。 到了后面，它也展现出了自己的灵性。它的树干上长出了动漫般的眼睛，枝条也化为了手臂，它会在见到小鸟时欢笑，会在感到干渴时苦恼，会在风雨中忍耐，会在冬季之时陷入沉眠…… 就在爱丽丝以为这是全部的时候，动画中变故突生，一个黑色的敌人出现了，它是遥远的月土上的魔鬼树派出的兵卒，要攻占下它所守护的小小土地。大树愤而抵抗，在一番极为艰难的战斗过后—— 爱丽丝睁开了眼睛！ 一株比之方才要高出数倍的璀璨的树出现在她的眼前。它的枝叶如云彩一般散开，树干需几人合围才能抱住，树冠上泛出淡淡辉光，分散到每一片的叶片上，就令其显得如金子般耀眼。风吹过树间，沙沙的声音响起，那是它在与爱丽丝打招呼。 爱丽丝想起了小动画最后一幕的景象，那是获得了成长后的大树，屹立在倏然开阔的天地中的场景，在那时，它已成了一方土地中最为鲜明的一员。 【祈愿宝树（愿望果树）】 品质：金→红 技能：百年（在不知名的空间里，它已渡过了百年的时光。它获得了充足的成长，每一根枝丫上，都镌刻下了它向上的痕迹）、慢成长→茁壮（视祈愿多寡，它可以生成复数的果子）、苛刻→长者（酸甜苦辣，俱是人间。它垂首望下时，见到的，是纷繁的人心。不再要求纯洁的欢心，愿望本就是人心的映照）、噬星→月敌（它依旧能吞噬掉很多东西，但小心，月亮上有东西看它很不顺眼）、垂死→古木参天（它对能量的需求不再那么迫切，就算缺少照料，它也依然能够靠自己生存下去）、→明|慧（它的需求不再仅是情绪，其对心的掌握再上一层。居此树下，智者能得智慧，目盲者能得光明，迷途者得其方向，失意者得新生）、七果（它结出的是红色的果子，红色不只是指它们的色彩） 寄语：安静些吧，大树会聆听你的祈愿。 爱丽丝为这棵现在已足以荫蔽半个后花园的宝树感到惊奇。她抬起眼眸，果见有数点红色在树叶间或隐或现，她的头脑也一片清凉，感觉思绪比往常更快分，之前的一些烦忧也被驱散。她福至心灵般伸出手，一条青色的树藤蜿蜒垂下，一颗红色的果实被放到她的手心。 爱丽丝看了一下这个果实。 【祈愿之实】 品质：红 技能：许愿（不需要吃下它，你就能实现任何愿望。“禁忌”能做到的，它大部分都能做到）、隐秘之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是的，它是愿望果的进阶版，你依旧能如从前那般使用它） 寄语：它打破了一道“禁忌”。它是绝不可流传出去的果实，如果你不想看到一群人疯狂的话。 爱丽丝浅浅吸了口气，她面上浮出了笑，感到自己一部分的需求被彻底满足了。她手握着这颗红彤彤的果子，一瞬间，想了很多。 心中的思考没有停，她往前走出几步。几条藤蔓和枝条垂落下来，它们自发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翠色的秋千，爱丽丝好奇地坐了上去，荡了几下，感受了一番悬空的快感。 而后，她又打开了合成台，将几样东西放了进去。 其中一样是一根白骨一样的笛子，它是爱丽丝在银灯会的那场变故中得来的，是无形之兽路过战场时搜罗到的。它的品质只有蓝色，但却莫名地与另外两样有些契合。 是玛佩尔在她去到行动局时送予她的，它们分别是“衰老之气”与“疾病之气”，并且，品质俱为红色。 爱丽丝若有所思。这两件遗物，似乎与那座新生成的镜之塔有关，也不知玛佩尔在那里遇见了什么，那位局长是否还有什么布置……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将这件物品放入格子中。 阔别已久的开盒环节，爱丽丝颇有仪式感地往前面一拍！ 一样环绕着黑色恶气的骨笛落入到她的手中。 【灾殃之器】 品质：淡红 技能：致病（传说有人会在瘟疫横扫过后的尸骨地上听见呜呜的呼啸声，他们猜测，那或许是死神的低吟）、折寿（当它奏响起恐怖的颤音时，你会是希望它给你带来些什么，还是夺走些什么）、锋锐（它的材料很坚固，好似可以当做剑来使）、慑人心魄（哪怕最高明的奏乐者，吹起它时，也只会让人以为那是魔鬼在狂笑）、忏魂（它仿佛对灵魂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感染力）、行走的灾祸（执掌它的人，如祸乱的化身，你行走在此间，只会带来痛苦与折磨） 寄语：吹笛吗？死后都不放过你的那种。 爱丽丝摆弄了它一番。这个听技能描述得格外可怕的小东西在她的手中十分安静，它的材质应当是骨头，笛身上有九个黑黝黝的孔洞，头部是一个恐怖的、狰狞的脸孔，不像是人的脸，倒像是魔鬼的头颅。爱丽丝扒拉了它一下，发现它的嘴部和眼部，应当都是能张开的……但它闭得死紧，假装自己不存在。 爱丽丝往一边敲了敲它。它发出呜呜的哭声，可很快，它就将自己的嘴巴重新闭上，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爱丽丝叹了口气，她已知道，不是这个笛子不想与自己交流，而是它只会发出这般诅咒的声音，它只会给人带来灾祸，是一件名副其实的杀器。 爱丽丝又敲了敲，发现自己好似不怎么用得上它。她略一思索，忽然想到，若是将之送予了自己的某位“属下”，而他又恰是能够使用它，那岂不是说，这便相当于是对其进行了一次免费的合成？她双目一亮，立即想要将之呼唤回来。 是的，她已决定了，要将这件外形与能力都非常可怕的笛子送到“罪恶杀人狂”的手上。不论是行事的风格，还是他现今所身负任务的性质，都极为契合这件灾器。他的品质只有深蓝，最多是往淡金的程度延伸出一节，不论是真知会还是行动局，对他来说，都有些过于危险了。 决定好了这件新合成物的去处，爱丽丝痛快地一拍手，再看了下自己剩下的物品，发现自己合成的机会还没有用尽，她刚想要继续，忽而就想起了什么。 是啊，她所拥有的并不仅是这些。或许她应该往另一个地方去看看，在这座小镇晋升后，那个地方的产出也应当有所变化才是。 趁着还有些空闲，将这些积累下来的东西全部“使用”掉吧！就像是抽卡的晶石积累到了一个程度，选择一个时期，一股脑儿来上一波大的。这绝对是一件令人心潮澎湃的事！ 爱丽丝心中乐盈盈地跳了下来，她的目标明确，直往镇中的边界处而去。 她没有走多久，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与她打招呼的人。爱丽丝在这里有两种身份，一者是创建出整个镇子的伟大的镇长，人们尊崇爱戴她；而另一者，则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小少女。 大家都很喜欢她，她容颜明亮美丽，每一丝的笑容都无有阴霾。人们喜爱她璀璨的金发，喜爱她天空蓝的双眸，当她在路上行过时，就连再忙碌的人，也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微笑着与她道一声招呼，这会让他们之后的心情好上很长一段时间。 爱丽丝很快就看到了自己那位年轻的、不幸落水而死的英灵，他的名字应当是叫做路比·莎菲曼，现在正拿着一块石头，在一堆累积成小山的废石边，满脸兴奋地端详着。 就是这个了！爱丽丝看着那颗金色的石头，她很愉快地发现，自己又将多上一件材料，并且，这材料还不会是只有单独一件！ 188. 第 188 章 古怪的小精灵与新的晋…… “爱丽丝大人！”路比看见爱丽丝过来,面上涌出喜悦，立即就将手中的石头送了过来，他开心道：“您来的正好。这是我刚刚发掘出的,和之前两种不同,它看上去质量要更好一些……” 爱丽丝接过这颗透出点金色的石头，发现其信息果然不同了。 其名为流金石,品质超越了白晶石与绿翡石,是为金色等级，技能中也多了一项：“点金（它带来的不仅是更耀目的色彩,还有更高等的质量）” 爱丽丝微笑着点头道：“你做的很不错,路比,还有那些，也是你发现的吗？”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那一小堆石矿。 路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他道：“我太高兴了，都忘了说了。这是前段时间门挖出的石头，能量应该没有今天的这一颗多，但也比前两种好些,可数量也少一些。” “那就叫它蓝宝石吧，”爱丽丝随意地将金手指标出的名字道出,“将它们都送去铁匠铺，锻出的成品分发给大家,这样一来，在面对危险时,所有人能使用的手段也更多一些。” 这种制式的蓝色品质的材料爱丽丝也挑出了几颗，对她来说，材料总是越多越好的，尽管她现在迫切希望能得到深红以上的。 在勉励了路比一番后,爱丽丝就带着这几颗的石头回去了。行过镇中的另一边，她看了一眼外方的湖泊，里面有几尾小鱼游曳其中——这也是另一处的资源点，因为生成没多久，所以暂时无人照看，产出最多的，也还只是一些绿色与白色品质的小鱼。 她没有管它，心中预定了让一位有经验的英灵去管理，就又回到了祈愿的树下。她发现这处位置是真的很好，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时，听着枝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之前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这一次想了很久，想着自己还留有的材料，与那尚还挂在树上的红色的果子。“七果”代表着这一次宝树的合成一次性为她带来了七次的机会，她的心中逐渐有了稍许定计。 将材料中的两样挑出，爱丽丝思索了刹那，倏然一笑，伸出手，从身边的宝树身上摘下一片叶子。 白色柔软的小人（蓝）+悦耳的铃铛（蓝）+宝树之叶（金） 小人与白骨之笛一样，是从银灯会的乱场中得到的，铃铛……爱丽丝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忘了是从哪里得来的，只记得是在某一天，无形之兽突然将它送到自己面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就是一次意外之喜。 爱丽丝欣悦一笑，拢了拢被风吹下的发丝，点下了确认合成键。 【古怪的小精灵】 品质：深蓝 技能：柔体（一定范围内受到的伤害会减免百分之六十）、多数（这不是一个单体，它们的数量很多）、千姿百态（它们有可能是白色的，有可能是绿色的，也有可能是灰色的；它们有可能用绿叶来作伞，有可能用花朵来饮露，也有可能可怜兮兮的空无一物；它们会出现在任何的一处地方，山洞里、森林里、城市中，它们会从你身边路过，你偶尔会看到它，但很快就会将之忘记，因为你们不相信，这世上是有不符合你理解生物的）、纯洁（它们或许形态各异，喜欢的东西也各不相同，但不知是不是造物主的偏爱，它们通常都单纯到近似害羞，如果你在探险中遇见它，或许可以向它们寻求帮助）、铃声（在它们出现时，偶尔风会吹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但当你很努力去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寄语：你创造它们出来，不是为了让它们帮助你。这是一个奇妙的族群，它们天生就是要分布开的。它们之所以存在，仅是因为存在本身。你看着它们，忽然就明白了造物主的意义。 这是一个通体透明的白色的奇异小生物，它只有的八|九寸高，浑身上下无有杂色，软软的身体上眼睛的部位是两个黑色的小洞，见到爱丽丝看向它，它两只柔软的手害羞地抓在一起，偏了偏身子，发出一阵轻盈的鸣叫的声音。 爱丽丝怎么看它，都觉得这像是一个大块的软糖。爱丽丝喜欢甜食……不知不觉间门，有些想念起露西做的奶油蛋糕了，最好是叠放了草莓的。 爱丽丝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它，这小东西一下子就被弹出了三四米远，“呜呜”，又一个小脑袋从宝树的树干后探出头来，这是一只灰色的，它看上去更瘦一些，像掺了巧克力。还有一只在树叶间门悄悄看她，它的颜色很好的保护了它，是与叶片相同的淡绿……是加了薄荷吗？ 爱丽丝捂住头，将自己跑偏的思绪给拉回。看到被弹飞的小东西又哒哒哒地跑回来，一脸“单蠢纯洁”地望着她，不由地笑了起来。 “好了，再等一会，”她道：“我会带你们到另一个地方去。”是一个比这个小镇要大上很多的世界。 她允诺完后，就继续她的合成大业了。她准备使用掉第一颗红果，而这一次的升级，她预备要用在一个已经被她忽略很久，但依旧在给予她帮助的“伙伴”身上。 无形的兽从不可见的层面靠近过来，它一向都是安静沉稳的，与爱丽丝身边那个一直要贴贴的“萌物”不同，它更乐意在暗中守护。 她手中红色品质的物品有两样，它们分别是“异星之石（淡红）”，来自那次差点一波带走地球的域外来客；还有就是一瓶银色的血源（深红）。 【我用我的血、我的性、我的命，来诅咒你，神龙！你终将在不尽的痛苦折磨中失却灵智，直至成为新一轮的天灾！】 这是阿德里安送来的那几件物品中的一件，也是最贵重的一个。据他所说，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使神龙痛苦的源头还不是这样的，是神龙的坚持与抵抗，让它的血与外来的混杂在一起，才生出了这种新的‘银血’。这已经不仅仅是它的苦难了，而是它身躯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将“坏血之源”填入格子里，爱丽丝却没有让无形之兽立即进入。她先是安抚了一下它，然后才道：“还差一样……” 她若有所思：“得是和你相匹配的才行……” 她晃了晃秋千，继去往镇子边界的矿山后，又一次起身离开了此处，而这一次，她是直接脱离了斯维尔小镇。 半天后，她才从外界归来。而这一次，她的手中拿着一样东西。上面绘制着一些图形，和一些扭曲的文字，似是一张古老的兽皮纸。 无形之兽见到上面描绘出的怪物虽笔画简陋，但形态狰狞可怕，瞧了一眼，都仿佛感受到了一种仍未驱散的压迫感。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道：“这是一份很久以前留存下来的文卷，是行动局找到的，有关异化物最早期的记录。当然，因为时间门的关系，中间门也经历了许多波折，它本身也成了一件遗物。” 她没再解释什么。行动局虽有不足，但它终归是有着强大底蕴的官方组织，它的资源，比很多人想象中的都要多。玛佩尔希望爱丽丝能成为站在行动局背后的人，顾问的身份是令人顾忌，但到底隔了一层。 双方之间门属于是心照不宣的联合，玛佩尔会宣扬“时间门执掌者”的立场，但在明面上却不会真的确定这一点，爱丽丝则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沉默，不否认也不承认，任由另外的人遐想。 这已是爱丽丝能做到的最好了。她不是下一个谢利·奥尔菲斯，也不希望自己是。玛佩尔希望她能更靠近行动局一些，若是真的出一次手就好了。 爱丽丝冲着无形之兽眨眨眼，她轻声道：“那么，我要开始了哦！” 无形之兽屏气凝神，它一跃而进。 “坏血之源”与“兽皮纸”一同被搅入，“祈愿之实”化为了鲜红的流液涂满视界。爱丽丝在确认后，就紧紧地盯着前方场景。她看到了，兽皮纸上的图像被无限放大，其中的文字与图形化为了真实的景象，无形之兽落在了跪拜的原始人中间门，吓倒一群人后，它与高台上的那个怪物互相对望起来。 并没有战斗，无形之兽更像是继承，它感到了有某种知识透过对方的目光传达过来，它忽然就明白了一些概念，也知晓了……至理。 恍惚间门，它感到自己好像才是台上的那个怪物，它看到了它眼中看到的世界，也见到了，那一群跪拜下来的恐惧的蝼蚁般的人。“它”是如此的高傲，因“它”本身所拥有的无匹的力量。 它的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它抬起头，倏然长嚎起来。而伴随着它这一道的叫声，它的身躯开始发生改变。它抖了抖身体，原先的毛发就变得更粗更长一些了；它的个头再度抬高，变为了先前的五|六倍；它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威严，又充满了一种淡漠，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边的暴虐。 而紧接着，它的身上就开始出现了一些超出了人类理念的变化，它开始变得恐怖、离奇、怪异又充满了某种古怪的协调感。它的身躯上长出了尖刺，胸腔中有一小块部位犹如盛装了岩浆，是红彤彤心脏的位置。它缓步走来，就像是天灾有了自己的形体，竟真的来临了这凡间门。 189. 第 189 章 它奔驰在世界之外 【无形之兽（神话形态/天灾形态）】 品质：红 技能：无形体→神化/天灾（它可以有三种形态,本体行走在异维度时，是无形的狼形之兽，当它决定来到现实,便会以神话或天灾之姿降临。当它为神时,它给世间带来的是主宰与审判，当它为灾时，其带来的只会有毁灭与荒难）、撕咬→咆哮之兽（它的愤怒,会令维度与现实都掀起动荡，它恐怖的怒吼,当你闻听其音，将会被震散魂魄）、侵蚀→余烬（随它而来的，还有永远缭绕于其身的灰黑色烟雾,你不明其用,但隐约能见内中有恐怖之形）、拾物→寻物（不仅仅是从事件中，在日常生活中,在另一层的维度中，它偶尔也会有了不得的收获） 隐藏技能：王狩（王者的增幅,带来的是下属的强大。为每一位下位体带来新的形态，其名为‘魇’，可作犬形，可化为恶兽，能力是潜入人的内心之境,坏其心灵）、神话形态（全身的能力获得大幅度增长。它的双眼威严又古老,那是人类还没有诞出时便存于世的远古的主宰者。于其威临之下，敌对者思绪会减缓）、天灾形态（其降临的唯一目的便是毁灭。它到来时，大地燃起残酷的火焰，人间遍地是哭喊。它想听到的,也只有这绝望的泣音） 寄语：它奔驰在世界之外，每一次显世，都会带来巨大的狂澜。别听！那是它怒吼的声音。 无形之兽从合成中走出，它身形高大了很多，爱丽丝与其对比起来都有些小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前腿，发现那上面看上去颇为骇人的长毛仍是柔顺且温暖的。她抬起头，见到无形之兽正用一双金色的眼睛低下看着她，她便又笑了起来，轻声道：“欢迎回来，无形之兽！” 而在镇长办公处之外，那些巡视在镇中四处的保卫队们，也俱都从定格中回过神来。它们在刚才无形之兽获得晋升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向望去。有路过的行人不解其意，又不敢随意触碰它们，只好徘徊其侧。 仅是片刻后，它们就重新回复了活力。其中有开心的，汪汪而叫，有沉稳的，头昂得更高，还有一只萨摩耶，竟撒起了欢，翻滚了下身子，靠到行人身边去，蹭得飞起。 它们都知道，它们的首领更强大了，而它们，也迈入了一个新的层面。 爱丽丝没有再合成了。合成物之间有时也是需要契合的，她现在剩下的，都不大合适。其中有两样，牙仙婆婆的假牙与小丑的滑稽红鼻子，便是在灵异论坛接下任务获得的，因其品质只有绿色，爱丽丝预备要将它们放入一个单独的库中去。 就像是行动局，异化物多了，又用不上，就只能将它们收藏起来，以待以后的申请。爱丽丝也准备这样做，因她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英灵，祈愿宝树升级了，所需“营养”的种类也不限于单一的快乐，但仍是所需巨大的一块。 平台已经构建起，就算需求有变化，爱丽丝没预备改换它。电子幽灵会将这一切处理好的，论坛新一轮扩招的名额已经发放了出去，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正式地开始运营了。 她准备去处理另一件事。“直播”的遁逃已经够久的了，在那两位与异星的交锋中，这原本极为可怕神秘的异化物倒像是被磋去了锋芒，竟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可就像谢利先生所说，被捕捉到了投影，那么，无论它逃到哪里去，都是无用的。 想到这里，爱丽丝摸了摸怀里的小熊，在它安静望过来的眼神中，她温柔道：“别担忧，你也会得到晋升的。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陪我到无限遥远的未来。而在那其中，你也会像之前那样维护我，为我驱赶走所有想要伤害我的人。” 小熊笑了起来，它伸出手，同样抱了抱她。 ===== 这里是一处很普通的居处，没有什么豪华的装饰，只有略显空旷的客厅与房室。玛佩尔其实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尽管已经与谢利共事近十年，但她对他个人的生活还是不怎么了解。 一只灰毛的小狗从里面奔了出来，见到是玛佩尔这位近些天一直来投喂它的人，却是一点也不领情，冲她吠叫了好一会。直到玛佩尔蹲在它身前，摸了摸它的脑袋，眼神中传达去一种讯息时，它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哀鸣一声，前腿弯下，整只狗趴在了地上，耳朵垂落，丧失了所有的活力。 这只狗的名字叫做“海皮”，年岁已不小，陪伴了谢利足有八年之久。除此之外，谢利的屋中就再无他人了。他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亲人。这处屋中不像是有人居住，玛佩尔只感到这里整洁得有些可怕，她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了谢利的房间。 里面同样没有多少个人的东西，她刚一进去，打开门的风就将一张张文件的纸页吹飞了起来，她捡起其中一页，发现那是行动局近期发展的一些规划，她拿着它，整个人怔在了原处。 就像是空落的心终于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的眼眸不由自主酸涩起来，但她仍认为是刚才那场风太过冰冷了，才让她一时有些沉浸其中。 她让自己背靠在墙上，神情隐没在房间的昏暗里。她待在那里，等了好一会，才让心情稍稍平复。正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口袋中联络的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 “喂，”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什么事？” 对面传来自己助手焦急的声线：“局长，镜之塔那里发现了格林他们！” “哦？”玛佩尔精神一振，她直起腰，语气仍是淡淡：“发现了是好事，他们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助手也有些惊奇：“他们是被那个叛徒给囚禁起来了，受到了点折磨，但人都没有事。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着像是谢利局长做了什么，才将他们从那间血肉的囚牢中解救了出来。” “那就好，”玛佩尔也不想多问，她道：“行动局这段时间人手不足，他们出来了也行，让他们赶紧回来汇报吧，也算是减轻一下我们的压力。” 助手苦恼道：“我该怎么和他们说？格林先生知道了谢利局长的事，他像是接受不了，认为都是自己的关系，才让谢利局长落入险境……他现在很自责，状态很危险……” 玛佩尔冷笑道：“他是有责任，但他的责任也没那么大。真以为凭着他们，就能让谢利局长出事吗？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她呼出口气，平复下心情。她现在是行动局的局长，要考虑的事也要比以前多，她道：“谢利局长的事是从很久以前就埋下了引子……说那么多他也不明白，算了，你就告诉他，如果不想让谢利局长倾尽了心血的行动局出事，就让他赶紧麻利地滚回来！” 助手被吓到了，她放低了声调，小声说：“好的，我这就去告诉他。另外，还有，还有莉迪亚……” 莉迪亚能有什么问题？玛佩尔有些讶异，对方一直都是局里的稳定剂，选择了接纳茧中蝶后，所有人都对这位一直“在线”的队员十分放心。她问：“出了什么事？” 助手道：“和格林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人，他自称是‘多米尼克’，据说是真知会的‘玩家’，莉迪亚在听到他的名号后，立刻就追了过去，说是要找他复仇……” 玛佩尔抚了抚额，她烦忧道：“这件事你应该放在前面，立刻与我说。” 助手道：“抱歉，我……” “好了，”玛佩尔打断了她的话，她又回到了从前那副一直冷淡沉稳的样子，她知道莉迪亚与“玩家”之间的事，莉迪亚的父亲是行动局的老人，负责看守一处城市中的封印，封印的是当时真知会的领柱“圣母”。为了解救她，真知会派出了很多人，据局中调查，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便是代号“玩家”的领柱。 并且，依据当时的现场勘测，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也在明了“玩家”的能力后有了解答。莉迪亚当时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少女，但她仍决定了，放下父亲为她准备好的另一条平敞的路，加入行动局，成为其中的一员。 她相信公理与正义，也想要继承父亲为之坚守了一生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不需要复仇的。复仇与前两者不冲突，他们本就是敌人，行动局也不会去批判这一行为的合理性。 她只是担忧莉迪亚自身的安全。“玩家”既然是为真知会的领柱，他就必然是有着与其名号相应的实力。即便他好似是从谢利局长的手中逃出，但谁也不知道他还留有几分力。玛佩尔不敢赌，莉迪亚对行动剧来说，在“无限之镜”的子镜无用后，就变得更重要了。并且，除开这一点，她也是自己与谢利局长十分看重的队员。 可是，这一调查结果很多人知道，那谢利局长就更应该清楚了。可他却没有对“玩家”下死手，还在最后关头将他放了出来…… “这是否，也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呢？”用最快速度赶回去的玛佩尔，心中忽而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190. 第 190 章 悲伤的时间不必长久…… 玛佩尔赶到地点的时候,莉迪亚的踪影已经不在此处。她没有焦急，而是冷静地抬起手，伴随着遗物的使用,她的双眼前出现一副虚拟般的淡蓝色眼镜，分析了数秒后,她立即就朝着一个方向赶了过去。 她身后的成员们还没来得及汇报,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玛佩尔到达的地方是一处峡谷,这里距离镜之塔并不远，周围也没有人烟，最近一处的村庄是在几里开外,现在，它已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玛佩尔微微皱起眉，她看到了有一只巨大的蝴蝶将整个峡谷都填满了,她从另一边的道上,只能见到它缀满神秘彩纹的白色双翼，它漂浮在空中，双翅轻微扇动，周身萦绕起一种格外绚丽的梦幻光影。 玛佩尔心中下意识的生出警惕,这种光影的美丽能让人瞬间沉入其中，但玛佩尔知晓，有些美丽是不能触碰的，它是大自然中一些生物为了狩猎猎物而进化出的伪装能力,若是被蛊惑了,只会沦为被吞噬一空的悲惨下场。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静静地解析着战斗的进程。 峡谷中，莉迪亚已经不负从前腼腆少女的模样，她形象大变,身边散发出莹莹之光，两只巨大的蝶翼从背后延展而出，不是实体的形体，而是虚幻般的彩翼，她的双眼也变得通彻明亮，如有辉光。 她正注视下方一道十分狼狈的身影。 “玩家”不负从前的从容，但他仍是没有抛掉他的骄矜，莉迪亚根本不需要追问，在她刚道明她报仇的意图后，他便直接道：“……你在说谁？哈，我见过的人那么多，模拟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记得起随便哪一个npc？” “npc不就是要给主角杀的吗？那些没价值的家伙们，我才懒得去观望他们一眼呢！” “你是说‘圣母’那一次？”他终是露出了回忆的神情，“哎，我想了起来，”他竟是没有丝毫狡辩的意思：“那个守住封印的老家伙？他其实也不怎么难杀，我只是复盘了几次而已，就把他骗出来杀了。就是他的遗物麻烦了点，必须在他没生出警惕心之时动手，也是因此，我不得不多试了好几次。啧，老家伙，那么疑心做什么……” 哪怕是现在被茧中蝶寄生的莉迪亚，在听闻了他的这番话后，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巨大的愤怒。有些时候，你以为伤害过你的人，会因为自己的行为悔恨痛苦，但其实，那些都只是你理想的奢望而已，大部分人，其实都只会毫不在意，乃至沾沾自喜。 莉迪亚不再停顿，她手中出现一柄长的光剑，扑身往下袭去。 玛佩尔缓了口气，她放下了插手其中的打算，也让身后的人不要去打扰他们。 唯有“玩家”依旧没有认输，他盯着莉迪亚的眸子，冷笑道：“如果不是那个家伙，将我的游戏机夺走了一半，我出来时也找不到它，还困住了我那么久，你以为……你以为就凭你……呵……嗝……” 莉迪亚冷淡地抽出剑，她不再看他，而是抬起头，闭上了眼。 复仇之后之后或许有空虚，但那只是强烈情感被抽走后的阵痛。而若是不复仇，你一生都将会困在痛苦的怪圈中无法走出。人总是有一段低沉时期的，找到新的方向与目标即可。莉迪亚从来就没为此犹豫过。 半晌，她笑了出来，笑中满是释然之意。她预备要走，可就在这时，她见到了“玩家”身上浮出了什么东西。她停下脚步，疑惑地望了过去。 她将之拾了起来。 ===== 爱丽丝不知道行动局中发生的事，她对那座谢利所化的镜之塔倒是挺好奇的，她心中有所预感，那座塔必然是极度危险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或许也能从中得到些什么。 异化的本质是什么？谢利还有可能从这种变化中回来吗？爱丽丝心中忽然想起了，在异星事件当中，那天空中突兀一现的，诡异的油彩之色。 将一些猜测放下，爱丽丝现在正在一架飞机上。这架飞机，目的地是飞往一座叫做格伯特的岛屿，那座岛原本并不有名，但近期却是突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因为网络上有人上传了一部视频，视频中播放的事，让许多人不得不为之惊奇。 爱丽丝在飞机上划着视频，看着其中的采访，一时陷入了沉思。 “我认为，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带着使命而来的，”画面里，一位面上带着笑的中年男人侃侃而谈：“每一人都是光辉闪耀的，就像是这天上的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而我的小海蒂，”他一脸自豪道：“她只是更闪亮一些罢了。” 女主持人将话筒继续递了过去，她一脸羡慕道：“听说在岛上，像海蒂这样聪明的孩子还有好几个，他们也像您的女儿一样，是从出生开始就如此天赋异禀吗？” “是的！”中年男人面上显出兴奋，他一脸笃定道：“格伯特岛是受到了祝福的岛，每一位在岛上出生的孩子，都受到了上帝的祝福！这是神明对我们虔诚礼奉祂的回报，祂让我们的孩子聪明美丽，完美无缺。格兰特岛在未来必然是发展的中心，它将迎来世界的瞩目，因为它拥有这样一群受到过启慧的天才之子！” “是吗？”女主持人道：“真是一件神奇的事。不知您介不介意让我们的观众见一见您的孩子，也好让我们感受一下，那为人称奇的智慧……” “这是自然！”这位中年的父亲一脸傲然道。 接下来就是一些测试，有关数学的题目、历史的提问、还有科学方面的研究与探讨。爱丽丝就这样一直观看着，偶尔露出些思索的神情。 一道人影从飞机的后面走了过来。他手中托着一杯果汁，走到爱丽丝身边，将之放在小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他见到爱丽丝在看的节目，笑着道：“格伯特岛上的‘神童’一事，引起的反响比预期中的要大，在得到验证后，格伯特岛不仅迎来了很多对此感到好奇的游客，也吸引来了另外的一批人。” “那就是一些怀着孩子的妇女，”这人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富豪，知道一点世界的‘真相’，又敢于去尝试冒险，成群结队地往那里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明白其中的危险性。” 爱丽丝看着电视，里面的小女孩有一头浅黄的头发，她坐在椅子上，最多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但在主持人的测试下，不论是涉及到了微积分的数学，还是冷僻的科学原理，她都能一一道来，眼中不时流出思考的光。主持人一脸惊叹，在场的诸多观众也感到惊奇不已。 瞧了一眼视频中的发展，这位坐在爱丽丝对面的人道：“局里让我去找出这件事的因由。如果不困难，就让我解决了它，不能使之扩散出去。我倒是没想到，”他的话语中透出些许的紧张：“会在这里见到顾问您。” 爱丽丝抬眼望他，她道：“你是行动局的人？” 这个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名字是叫做艾维茵，就是局里很普通的一个成员，负责的也都是一些小问题，和那些精英队伍里的人不能比。” “之所以认识顾问大人，也是因为新一任的局长，曾经特意强调过，要对您保持尊敬，”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请问这岛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如果是，我可以联系局里，局长应该会派来更多的人手，他们都会听从您的命令。” 爱丽丝笑了下：“不，没必要如此。我只是去回收一样‘遗失’了的物品而已。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就算有问题，我也会将之处理好。” “是吗？”艾维茵不知爱丽丝说的是什么，但想来，既然她这样说，那这一趟就应该不会太危险了，他稍稍松了口气。 爱丽丝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她看了一会这个人。这是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男人，他外貌平常，身上穿的西装也不如他的同事笔挺，头发很整洁，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以文静之感。从外貌上，看不出其与行动局有关联。 “你好像和你的同事们有些不一样。”爱丽丝若有所思，她的眼神很有洞察力，艾维茵感到自己像是被她看个通透。他摸了摸脑袋，将心中的疑虑给放下，他笑着道：“可能是因为现在局里的氛围太沉重了，我感到有些不适应。所以出来做了任务……大概是因为这吧。” 见到爱丽丝讶异，他不好意思道：“谢利局长是一个很好的人。大家都很敬佩他，我也是。我曾经和格林队长相处过，他说谢利局长是他最崇敬的人，他就是因为他来行动局的，”艾维茵感叹了一下：“他说谢利局长是燃烧着自己的火炬，他愿意成为下一个的燃烧者。” 他的眼中闪过一缕迷茫：“大家都将他当做无所不能的‘神’看待，所以在他出事后，所有人都接受不了。难道，就只有我还记得，在我第一次见到局长的时候，他在那次发言中说过的话吗？” “我并非什么伟大者，我其实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那次发表会上，那位谢利·奥尔菲斯便是这样和所有行动局的新人们说：“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也会因为受伤而苦恼退缩。我与在场的众位，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什么不同。” “之所以能走到现今这个地步，”那个从来都是一副沉稳在胸的男人慢慢说道：“是因为，走出一步后又走出另一步，就这样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这里。没什么激情澎湃的事，最初那些宏伟的目标，也都是其他人拥有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个人那时这样说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他们只以为他是在照例鼓励众人，谁也没想到会有一天成真。往事逝去，记忆已经模糊，但唯有这句话依旧清晰，任由时光磋磨，也不改其音，“我希望你们能很快地走出来，继续自己的工作。悲伤的时间不必长久，明天仍会到来，维护新的希望，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而我，”那个男人笑了一下，平静道：“我也只是，行动局中最普通的一个人而已。” 191. 第 191 章 【深蓝岛】 艾维茵道：“我们为谢利局长的逝去感到迷茫,但难道就因为此，便不再守护世间了吗？这未免，也太失去了行动局存在的真意了。” 爱丽丝看得出来,这位行动局的普通成员或许有些“离经叛道”了些，但他确实是在叙说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的疑惑是真的,走出来了也是真的。 谢利身上一直都有着一股很奇特的气质,一方面,他从头到尾都在表述自己的普通，但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是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这两者都是真的，所以混杂成了一种独属于他的魅力，让人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地跟随他走下去。 爱丽丝轻轻笑了，她没有随意去评价,只是道：“可能你还需要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我相信，被寄予了厚望的你们,是会振作起来的。” 艾维茵想了想,他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的,我有些太心急了。玛佩尔局长和莉迪亚小姐她们都很优秀,一定会带领着大家进入新的路途的。” 这一番交流过后，二人就没有再谈话了。爱丽丝是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无形之兽是在斯维尔小镇中晋升的,因为有祈愿宝树与自己的遮掩，再加上还是在另外的空间，所以引起的反响不大。 有了它以后,再加上祈愿宝树与那柄来自未来的单手剑，可以说，爱丽丝一举追平了她与某些先一辈“禁忌”之间的差距，当然，距离最离谱的那两个人，还是有些差距的。 她在想的，是“红”之上的事。“禁忌”尚有迹可循，但“黑”却是她除开月亮树以外，就再也未曾见到过的。她的合成需要最少三个材料作底盘，这让她一时有些苦手。 她望了望飞机外的天空，她知道，天空上就是那一轮的月亮。而此时，月亮已不单单是过去的那一幕景色了，它成了挂在所有人头顶的一个巨大的威胁。法留斯或许现在还对她的“时间”有所忌惮，但当他真的突入到另一个层面之后，是否还不会对她动手，那可就是两说了。 现在，可不会再有一个谢利·奥尔菲斯，顶在最前面了。想到这里，爱丽丝就轻轻叹了口气。 ===== 飞机只飞了两个多小时，就来到了格伯特岛。这里原本是一处很偏僻的海岛，多年来，因没有特色与话题，一直被人遗忘在角落里，就连其所属的州省，也经常忘记它的存在。 岛屿不大，其上生活的人就更少了。他们依靠着打渔过活，与外界也没有多少交流，几乎是现代社会中的一处荒漠。但这一切，都在岛上爆出了“神童”事件后改变了。 大量的游客涌入其中。他们对那个电视台放出的节目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对那位女主持人测试过的海蒂·拉姆齐，她在电视台中的表现，简直就是超越了一大部分的大学生，很难想象，那些是一位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能够思考解答出的问题。 一上岛，迎面扑来的，就是游客。他们的到来，改变了这处岛屿的环境，伴随他们而来的，是许多家新开的店铺，餐厅、民宿与咖啡馆，当然，还有不可忽视的……生育机构。 爱丽丝与艾维茵一起从飞机上走下，他们预备要在这里分开。艾维茵是来调查岛上事件的，他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向爱丽丝表达求助。毕竟，事件的调查连苗头都没有展开，现在就向外界求助，那未免也太过厚颜了一些。 不是谁都能像杰斐特那样不要脸。起码现在的艾维茵还做不到。 爱丽丝去往了早已在网上订好了房间的酒店。 在分别前，爱丽丝回头望了一眼，见到艾维茵正向着一家卖水果的商店走去，里面有人在争吵，似是店家的老板在价钱上宰了游客一刀，一对情侣正在理论，双方各持一词，争吵得很激烈。 这大概是近期岛上最常出现的场景了。因为突然爆火，又没有监管，所以岛上的居民们，大都想要趁此机会狠狠赚上一笔。 爱丽丝收回了目光。她在来到这座岛屿以后，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它的异样。这次的事件并没有到达“禁忌”，对于那位艾维茵来说，应对是困难了些，但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吧？ 爱丽丝随手拨出去一个号码，等待了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急匆匆地从酒店内跑了出来——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罗伊！他现在形象不太好，一头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只刮了一半，两只袖口一只解开，一只挽起，他扫视了下四周，很快就将视线定格在爱丽丝身上。 他气冲冲地往这里走来，但每走出一步，他的怒火消去了一分，等到他来到爱丽丝的面前时，他已经是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往后看了看：“露西呢？” “露西不在哦，”爱丽丝眨眨眼：“只有我一个人，你很失望吧？” “你……”罗伊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但想来更多的是担忧，他叹了口气：“你是一个人过来的？这样可不行，就算、就算，”他悄悄地瞅了一眼爱丽丝怀里的小熊，小熊也望着它，他一狠心，咬牙道：“就算你有一些特殊的朋友，在你还没成年的时候，也不能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小熊幽幽地看他。 “诶，”爱丽丝有些苦恼道：“可是，是你先来到这里的啊！” “什么？”罗伊有些懵。 “你知道的对吧？”爱丽丝踮起脚尖，她淡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罗伊道：“这个地方正在发生一些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 罗伊一怔，他躲闪开注目，下意识地想要偏过头去：“这、这是因为……”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碎花裙，大着肚子的女人从后方的酒店中走了出来，她一脸疑惑，看向罗伊，很快，其面上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她停在门口，冲着这边摆手。 爱丽丝瞪大了眼，她看看这个女人，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最后将目光重新转向罗伊，她“愤怒”道：“原来如此，你居然……我要将这件事告诉露西！” 罗伊先是迷惑，可很快，他就明白了爱丽丝所说话语中的含义，他瞬间慌了手脚，在爱丽丝面前连连摆手，整个人半弯下腰，面色通红道：“不不不不！你误会了！她不是我的朋友！啊，我是说，她朋友才是我的朋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没有再逗他，而是歪了歪头：“好吧，我知道，她是你朋友的妻子。” 罗伊瞪着眼瞧着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酝酿了好一会，最终也还是笑了，“ok，”他举起手投降道：“我没有告诉你们来到这里，你也没有通知我就过来了，我们互相扯平了！”他再加上一块砝码：“我请你吃甜的蛋糕，还有薄荷糖，回去的时候不要告诉她……” 后面一句话他是小声说的。爱丽丝斜眼看他：“你查出这座岛上发生了什么吗？” 罗伊也没有隐瞒，他知道爱丽丝是个特殊的孩子，“我朋友说，在这座岛上出生的孩子，会天生比一般人聪慧，”罗伊皱眉道：“他们不仅拥有着超高的智商、强到惊人的直觉、对一些事格外敏锐的感观，还会有一些奇怪的，”罗伊想了一下，用一个词来形容：“‘超能力’。” “哦，”爱丽丝挑了挑眉：“在这种世界，拥有所谓的‘超能力’？” 罗伊不清楚她所想，他继续道：“是的，他们大多都能看到了一些类似未来的画面……” “预言？”爱丽丝打断了他的话。 “没错，”罗伊道：“电视台最开始是想要就这一点进行采访的，但被那个孩子自己拒绝了，那个叫做海蒂的孩子。” “她说预言很难得到证实，现在的人也大都不信这个，如果想要取信于公众，还不如直接用知识来测试她，”罗伊道：“她可以接受无论哪个方面的考验，如果主持人想，她还可以说出一些未被发现的科学原理。” 罗伊的神情很严肃，他明白，这种像是纯粹谎言的话一旦成真，会给现今的社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很想说这是假的，但一些人却是亲眼所见，他的三观在不断被冲击。 “科学？”爱丽丝笑道：“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所知晓的这些东西，必然是有其来历的。” “是啊，”罗伊振奋道：“就算一个人再天纵奇才，出生就能明白事理，她也必须要知道最基本的知识架构，这座岛上没有可供她成长的土壤，就算有网络，有些东西也是不会被记录在其上的。” 爱丽丝看着他在不停地说服着自己。她目光一转，没有上前去安慰他。不管怎么说，在月亮发生异变之前，这座岛上的事，也曾被“某人”利用来转移她的视线，而那其中，罗伊的存在，便是最关键的一点。 当然，罗伊本人是不知情的，就算没有他，也很有可能会牵扯到露西，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爱丽丝明白，真正有罪的，是幕后因势利导的那个人。他或许不是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但将一切事串联起来，拨动下几个连接点，便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这种人本身，才是最可怕的。 192. 第 192 章 我知道你不是为此而来…… 他们一起朝着酒店那边走去。那个怀孕的女人虽然行动不便,但还是迎了上来。她笑得很温柔，略有些好奇道：“这就是爱丽丝吧？” 爱丽丝瞥了罗伊一眼，见到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介绍道：“这是丹妮，是我的朋友霍金斯的妻子。他们是一起过来这座岛上旅游的，嗯，顺便,来看看岛上的那个传说……” 丹妮十分大方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也是为了那个传闻来的。因为一部分的原因，我们想要看看，能不能给我们的孩子另外一种选择……” 她轻柔地摸了摸肚子,碧色的眼眸中，是对孩子呼之欲出的爱意。 爱丽丝若有所思，来到这座岛上的父母们,除开那些早有所图的，剩余的一些人，也有是为自己孩子好的，但他们知道的太少了,所以显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愚蠢。爱丽丝也没有想去评判他们，因为她不能去替别人做选择。 但对于这位丹妮，她还是小小地暗示了一下。她歪着头，故作无意道：“可是,按照电影里的情节，如果有这种看上去好的不得了的异常之事，肯定是有坏蛋在背后操纵着的吧？而且，这种一看就不科学的事，说不定就是在奇怪的东西在散发出自己的影响呢。” 她这话一出,丹妮面上的神情就稍显的黯然。可有些时候，恰恰是自己的朋友，才会在你犹豫不定的时候给出不好听的回答。丹妮也不是那种听不得意见的人，她笑着看向了罗伊：“哈哈，也真是……不愧是你喜欢的孩子，和你在刚开始时候说出的话还真像。不过……” 她没有回避，或许是正在孕期的关系，她对于一些孩子与年轻人格外的有耐心，她温声道：“阿姨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没办法，阿姨的小宝宝生了病，医生说让我最好，”她顿了下，道：“让我放弃他。可是，可是我大概，还是想要继续尝试一下的……” 爱丽丝凝望着她，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是判断错了。没有更细致地去探寻这个女人腹中孩子的状态（这也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自然就没有第一时间明了她做出这个选择的真正原因。人有些时候，是没办法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的，所以往往，会觉得有些人做出的决定，非常的难以理解。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有些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没关系，”丹妮道：“爱丽丝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呢。” 爱丽丝笑了，她轻声问道：“我可以摸摸他吗？” 丹妮看了眼罗伊，她也没有犹豫，道：“这自然是可以的。” 爱丽丝就走上前去，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感受了一下内中新生命的律动，稍许过后，她放下手，认真而严肃地说道：“他一定会是一个聪明又健康的宝宝的！” 丹妮被她郑重的语气逗笑了，之前的忧愁也一扫而空，她欢笑道：“爱丽丝的祝福，我就先替宝宝收下了！” 爱丽丝这边陷入到了与熟识之人相聚的友好氛围中，另一边的艾维茵则是没有一丝懈怠，很快就将这座不大的岛屿给巡查完毕，在心中对其有了一个最基本的了解。 而对于这岛上的人，他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怎么说呢，虽然一开始就有所猜测，到了后面，也……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岛上的人，并不懂长远规划，也没有纯粹的善心，在游客们接连登岛的几个月中，他们做出了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在交易之中讹人钱财；欺外来之人不懂，将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卖出天价；故意借口酒店房间不够，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僻肮脏的小旅馆，在游客反问时，还出言恐吓……艾维茵一直是让自己在调查的过程中保持理智，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摇头感叹一句：“还真是，又蠢又坏。” 就这样的岛风，能养出什么样聪明的孩子呢？抱着这样的疑惑，他掏出了一张政府有关部门的证件，去与那个拉姆齐一家接触了。 海蒂·拉姆齐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她的小脸还带点婴儿肥，就是浅色的双眼中完全没有孩童的懵懂，她十分冷静自如地看待来拜访的艾维茵。 不知为何，艾维茵就想起了那位刚刚与他分别的行动局的顾问。据说对方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与异化物有过接触，而后，在一路的发展过程中，成为了现今的模样。 “是真的吗？”她的父亲很兴奋也很狂热：“联邦政府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海蒂？他们想要看看她的智慧，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帮助我们？！”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我说的都是忽悠他们的？艾维茵暗暗在心中这样想。他一脸微笑，丝毫看不出内心波动。 不过我也没说错。行动局不也是隶属于联邦的吗？就是它的自由度有些超过了它的管辖。 他看向海蒂，这位小女孩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直在认真地观察着他。艾维茵没有露出一点破绽，他极为自如地做着一位来调查的联邦政府雇员该做的事，直到一切测试结束后，他才鼓了鼓掌，表达了自己对海蒂聪慧的赞叹，还将测验的视频保存下来，并掏出一份笔记记录。 这期间，她的父亲一直在旁边称赞他女儿的聪慧，言辞中极力表述自己的贡献，就算是到最后，他也仍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们准备要用多少资金来培养她呢？” 艾维茵头也不抬，哪怕这位老拉姆齐话语中彰显出了他无与伦比的贪婪与蠢笨，他也依旧是淡淡的笑着，每一句都极为圆滑地打了回去，甚至没有让这个家伙感到有哪里不对。“这只是最初步的测试，”他刷刷刷地写着一些不明其意，但看上去就极为复杂的句子：“后续我们还会邀请你们到专业的实验室一趟，”他轻描淡写道：“会有最顶级的专家和博士一起研究你女儿的问题，如果可以，他们会动用一些小小的仪器。”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这对父女，没有从他们面上看到什么警惕与排斥，将心中的一个猜测排除，他道：“当然，那就是最后一步的确认了。如果通过了，鉴于大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我们会划来联邦最大的传媒来为你们造势，并且，日后可能还会有国外的专家来对你们进行采访，这些我们都不会对你们加以限制。” 老拉姆齐兴奋的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他仿佛看见了无数的名望与金钱向他扑来，几乎没有思考艾维茵这句话中的漏洞，就满面红光道：“这是自然，不管你们想怎么检查都可以！我的女儿是天降之子，是神灵启示过的孩子，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论谁来检查都是这般的！我说的可不是谎言！” “那么，”艾维茵问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可以知道，你们是怎样获得的神灵恩惠吗？岛上一直都有一个传闻，说是诞生在这个岛上的孩子，不论他或她的来历为何，都会受到启示，变得聪慧异常。”他将本子收起，认真问道：“这是真的吗？” 老拉姆齐一瞬有些后悔了。他觉着他不该在展现自己女儿智慧的同时，将其他人的异常也一同说出。他有些不情愿道：“这自然是真的。” “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奋道：“就算是在所有的孩子里，我的海蒂也是最优秀的！她甚至能推断出日后发生的事，这是其他人完全做不到的！” “哦，”艾维茵感兴趣起来，他蹲下身，看向海蒂，对方也静静地看着他，“你可以和我展示一下吗？”他好似不怎么相信道。 “快！”她的父亲在一边催促：“让他看看你的特殊！” 海蒂这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为此而来。” 艾维茵面上神情不变，他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与你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人。”海蒂说的仿佛有些不情愿：“你们会给这座岛带来巨大的变化……在月亮发生了异变后。” 前面几句艾维茵还只是听着，到了最后一句，他才显露出些许的异样。他微微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眼这位还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你真的知道自己说出了些什么吗？ 月亮的诡变，这在行动局中不是被密封的秘密。隐瞒有什么用呢？又不是你避而不听，这危险就会不再来临。集思广益，也算是一种无奈之下的选择。 “月亮？”艾维茵按捺下紧迫的心情，他尽量平稳问道：“你是说，这座岛和你身上的事，都是和月亮有关？” 海蒂张了张口。一边的老拉姆齐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一脸疑惑地站在那里。 “月亮发生了变化，它会给人们带来恐怖与灾殃，总有一天……”这小女孩之前一直冷静的面上，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表现出了深深的恐惧。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那位反应过来的老拉姆齐给的打断了，他大声道：“什么叫‘不是为此而来’啊？” 在涉及到自身利益上，他似乎立时就变得狡猾了很多，他质问起来：“你不是为政府来的？你是想做什么？！想窃走我们的神恩吗？你这卑鄙的家伙！” 他猛地扑了过来。 193. 第 193 章 寻求帮助 但艾维茵可不是吃素的,他只是简单几下，就将老拉姆齐给摔倒在地上，无视对方看过来的又恨又畏的眼神，他笑着对海蒂道：“那么,你还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吗？” 海蒂没有害怕,她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又重新看了回来。没有排斥，可也不再开口，她只是沉默着,却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艾维茵有些遗憾,他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是那种会逼迫小孩子的恶人啊……好吧,既然被识破了,我就先离开了。”他最后望了下老拉姆齐：“不过，我有一部分也没有说谎，我确实是来自于政府的部门，只不过要做的,与你所料想的完全不同。” 说完后，他便从容地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老拉姆齐爬了起来，他一方面想要报警，一方面又为艾维茵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感到忌惮，他脸色铁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艾维茵没有继续在岛上搜寻了。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无法再从岛上人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这群人明显对岛外人很戒备,除开挣钱外，他们对外来人都是秉持着排斥的态度。 他想了下，给行动局的总部打了个电话。 半晌后，对面接通了。 将事情汇报上去后，联络员由男声转变为女声,艾维茵听着对面的话，一时有些惊奇：“让我去寻找那位帮忙？” “是的，”对面的玛佩尔道：“如果说最开始还只是你的任务，但当涉及到了月亮，那么不论事件大小，都要引起最大程度的关注。天上的那个星体，已经是灭世级别的危机了。我不敢说一定要她帮忙，因为那毕竟是位‘禁忌’，我们现在也要得她关照。但既然查找出了危险，那么去汇报一下，也是能说得通的事。” “至于后面，”玛佩尔暗示道：“能不能从她那里得来信息，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艾维茵觉得这位新局长说的也有理，只是……他问道：“‘禁忌’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另一面的玛佩尔笑了：“你是说，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她是否真的会知道些你不知道的讯息？” 艾维茵语气弱了些：“啊，我知道她肯定是有自己渠道的……” 玛佩尔道：“你知道她成为了‘禁忌’后为什么就很少出手吗？” “因为，她所掌控的是‘时间’？”艾维茵有些不确定。 玛佩尔肯定道：“是的，她掌控的禁忌物属性太过特殊。一般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些人也不需她理会。而与她同等级的，你猜想一下，不论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有什么计划，会不会都先考虑一下她这位‘时间的掌控者’？” 艾维茵咂舌：“这确实太bug了。只要她想，就可以很轻松地将别人蓄谋已久的计划给打破……而有些事，她是不是，还没开始，就能够看到结尾？” 玛佩尔深吸了口气：“是的，一旦发生了什么大的灾难，有谁谁你所敬重的人死去了，有你特别想要的东西却失之交臂……你会不想要回到过去，更改一切吗？” 艾维茵一惊：“局长……” 玛佩尔知道，他这一声局长叫的不是她，她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们不知道逆转时光要付出什么，又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时间’属性太特殊了，甚至有人都怀疑，这世上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了，这固然夸大了些，但我想，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艾维茵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想了下道：“我觉得‘时间’是需要很严肃去对待的，如果更改的多了，说不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是的，”另一边的玛佩尔语气轻松了些，她笑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说我们要去做些什么，而是想告诉你，不要把她当做一般的‘禁忌’看待。你想一想，期望长生不老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身边的人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哈哈！”艾维茵不由笑道：“愚蠢的人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吧？” “多吗？”玛佩尔道：“我们行动局可是挡了很大一批人下来呢。” 艾维茵张了张口，他摇了摇头，最终道：“贪婪会蒙蔽人的双眼，这一点，对不论什么身份的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都是想赌，都认为自己是最特殊的一个。”玛佩尔冷笑了下，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她道：“所以你尽可以去尝试一下，如果她真的不想见到你……” 艾维茵就苦笑起来：“那大概率是见不到她人的。” 他们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艾维茵放下了手中的手机。自行动局的无限之镜失去了作用后，他们就只能回归到最“原始”的联络方式。之前还是有茧中之蝶能联通总部的，但在他刚出任务时，不知是何因由，所有的白蝶都在同一时间被取消，似乎是沟通的源头出了问题，所以这段时期，他们都需要适应新的做任务的方式。 他没有过多犹豫，脚步一转，立时就朝着这座岛上唯一一家由外来者建造的酒店走去。就像新一任的局长所说，与月球相关的，都是大事，在这种情况下，求助于人，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酒店之中的爱丽丝略微一怔，在她的面前，罗伊正在照顾丹妮，他们谈起了他们共同的朋友，那位富家子弟霍金斯，丹妮说起了他们的初见，而罗伊则说，他们是读一个大学的室友，彼此间关系很好，前两年，还得他赞助，带着自己倾慕的人，去海上游玩了一番…… 就是那次超贵的遇险的游轮吗？爱丽丝侧头看他，那还真是一次惊险的旅途呢！她轻声道：“我出去一下，去看看午餐有没有弄好？” 罗伊赶紧嘱托道：“不要走太远！不要离开酒店！不要……” 但爱丽丝已经离开了房间。 艾维茵很快就过来了。他来的时候，身前带领的是一条柯基犬，它耳朵竖起，表情憨憨，一点也看不出其真实的内里。艾维茵先前还有些疑惑，因为在寻找酒店的过程中，是这只奇怪的小狗主动走上前来，几次示意，要给他带路的。 想起自己之前与玛佩尔局长的交流，他心念一动，就尝试性地跟了上来。 爱丽丝坐在酒店的餐厅区。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杯榨好的葡萄汁，酒店里不为未成年人提供酒精，唯一可供她选择的，只有果汁。 将小熊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她用细长的勺子搅拌着这紫黑色的汁液。艾维茵心中一跳，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找那只通人性的柯基犬，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他走上前去，意识到，这位就是在等自己。 “时间并不是万能的。”在他还没想好如何打招呼的时候，爱丽丝突然开口道：“我也有很多事做不到，如果只依靠‘时间’，我会与现实的世界联系越来越薄弱，成为另一种存在。” 艾维茵瞬间睁大了眼。 爱丽丝抬眸，她觉得这杯葡萄汁有些酸了，可能是原材料没选好。将杯子推到一边，她道：“有时候知道的多了，确实会少了想出手的冲动。不仅是因为本身的限制，也还是你知道，就算出手，有一部分的事，起码现在的你还是改变不了的。” 艾维茵道：“如果您真的是想做什么都能做到的话，那现在，天上的那轮月亮也就不会还挂在那里了。” 爱丽丝笑道：“你还真是相信我啊！” 艾维茵就也笑了起来：“这是我的两位上司一致的判断，他们总是要比我知道的更多一些。更何况，你其实也挺好相处的。” 爱丽丝眨眨眼，“好吧，”她道：“我确实是希望这座岛上的事尽快完结。” 她慢慢道：“一是因为我想要寻找的东西在那里，二就是因为，这件事发展到最后，会有很多无辜的孩子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我原本是准备，在最后的关头，去出手去制止它，可现在看来，或许你会不介意提前就打断它？” 艾维茵坐直了身体，他认真道：“是的，我需要您的帮助。” 爱丽丝注视了他好一会，服务生给这边新送上来了一杯草莓汁，这是她之前预定过的，爱丽丝笑道：“你想要找到异常的源头，可却连异化的“域”在哪里都没找到。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在岛上的话，它有可能是藏在哪里？” 艾维茵先是思索，很快，他便露出醒悟般的表情：“不是在上面……那就是在岛下！” 爱丽丝点点头：“月亮是在前段时间才被法留斯占据的，可这些孩童的聪慧，却是从一出生的时候就有的。若是那些大人们没有说假话，那么你认为，为什么这里的事会和月亮的异常有关？” 艾维茵的头脑转得飞快，他本就是个思维格外敏捷的人，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可能：“这个地方存在一个可以借用月光，提高孩子们智商的异化物，月亮的异常影响到了它，所以，那个小女孩才会说，‘月亮发生了变化，它会给人们带来恐怖与灾殃’。她指的不是月亮，而是那个受到了月亮波及的异化物！” 尽管还没有找到具体的源头，但艾维茵已经在爱丽丝几乎明示的点拨下捋顺了思绪。他目光越来越亮，整个人仿佛立时就要行动起来！ 194. 第 194 章 想法 “别着急,”爱丽丝缓缓道，“不论它是什么,现在都还没到发动的时间。你贸然突进,只会打扰到某些人。” 艾维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迫，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放松了身体：“抱歉,我有些习惯了。” “看来你从前出任务的时候，经常会碰到紧急的情况啊。”爱丽丝轻轻喝了一口果汁，果然,不论是蛋糕还是果汁,她都是最喜欢草莓味道的。面上浮出一抹满足之意,她轻声道。 艾维茵也不介意叙说自己的窘迫，他回忆般说道：“因为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应,所以犯过一些错误。后面也不够优秀,一些事件,直到临险的关头，才堪堪有了头绪……” 他笑得有些自嘲。 但爱丽丝却看得是另一面，“这么说来，你一般都是能将事件解决的。”她的语气中带上了点赞赏。这让艾维茵有些不好意思。他摇了摇头：“行动局的任务还是很危险的,如果你不能解决它,有可能是回不来的。” 顿了下，他接着补充道：“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期。” 在失去了无限之镜的情况下。 他们谈论的话题陷入了尾声,而在另一边,在这岛屿的某一处,有人召集来许多同伴，进行了一场隐秘的谈话。 “拉姆齐也太过分了！”有人怒斥道：“他不仅将岛上的事捅出去了，还借此大肆赚足了名声和金钱,将外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是啊，”旁边另外有一人插话道：“这和我们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别以为就他们家的海蒂能上电视，”一个老人愤愤不平道：“我家的阿曼可不比海蒂差，如果我想要，我们能比他赚的更多！” 这些人争论不休，主题都是对于拉姆齐和他女儿海蒂的声讨，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得知，岛上的人早就知道孩童们的情况，但他们不是第一时间将之宣扬出去，而是将这件事隐秘不发，并且，还制止了所有人将这一情况外传。 “咳咳，”有人故作咳嗽，打断了这群人的争吵，他沉着声音道：“这确实和我们一开始计划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这次发话的人貌似在这群人中还算有些地位，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保证每一人都能听清，“我们最开始的想法是，”他的态度有一种能鼓舞人心的力量：“不追求一时的利益，而是为了长久的未来考虑。” “我们每一位的孩子都是那么的聪慧，超出了那群岛外人不知道多少倍，”他轻声道：“他们是受到了神启的新一代，是人类中的进化体，迟早有一天，依靠着他们的才能，我们能获得更多。金钱？那算什么？” 他的话语是如此的具有说服力，像是低喃的蛊惑：“你们稍微想一想，外面那群人拥有的东西是那么丰富，但只要我们的孩子发挥出他们的能力，就能在外界占据高位。而那个时候，先从州省开始，再到整个联邦，说不得，我们就会成为掌控这个世界的大人物！” 他说的实在是太鼓动人心，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描绘出的未来激动兴奋，但越是因此，有人就越对某个人的背叛感到愤怒，他大声道：“可是这不行！老拉姆齐那个混账将这一切都暴露出去了。那些外界人都涌了进来，他们都想要得到神启的孩子！那个蠢货！为了自己，将一切都搞砸了！” 大家都怒气冲冲，像是要立刻去将那个叛徒给修理一顿。 “谁说搞砸了？”就是在此时，这个似是领头的人压低了声线道。 聚集在这里的人有些疑惑，有人问：“难道，我们还能有其它的办法吗？” 领头人道：“他们想要的是神启的孩子，我们就给他们好了。不过，”他神秘一笑：“最后能不能顺利带着孩子离开，就由不得他们了。” 这场谈话他们自以为是无人得知，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无形之兽升级后，他所分散开的诸多分体，不仅比以前更隐秘了，甚至能将自己藏进人的心灵中。他们所有的打算，所有的与需求，都被那种叫做“魇”的兽辨识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爱丽丝能够掌控周围环境，获得关键信息的方式之一。在人没有戒备的时候，这种方法很少有人能防住。艾维茵与玛佩尔的谈话，也是因此被爱丽丝所得知。从前的那些分体数量虽多，但获取消息的时候很难不惊动人，毕竟它们那时只有绿色品质，缺少统帅的话，就与一般的异化物别无二致了。 爱丽丝有些惊奇。虽然她知道这群岛上的人贪婪无比，可她也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拥有如此“远大”理想的人。她刚想笑，但转念一想，说不定那个人的想法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呢？ 艾维茵注意到了她神情上的变化，他心中好奇，“既然我们已经知晓了异常可能存在的地方，那要从何进入呢？”他问道：“我没在这座岛上听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传闻。一般来说，在这种小地方，遇见他们解释不了的事，都会异化成为某种绝对禁止去做的传说，目的是为了让人不至于去犯死。” “传闻？”爱丽丝笑道：“那自然是有的。说不定还很关键，只是他们都不会将之告诉于你而已。” 艾维茵叹了口气：“这有些难办。一个地方，面积越小，人心越闭塞，他们就越不会做出与身边人不同的事。因为那样的话，他们会被本地人一齐排挤的。” “这么看来，老拉姆齐倒像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了，”艾维茵若有所思道：“不知道如果我愿意给出金钱，他是否会乐意原谅我之前的冒犯。” 爱丽丝道：“我觉得他不会。说不定，”她转了下手中的杯子：“他还会特意羞辱你一番。” 艾维茵哑然：“是的，这是他会做出的事。” “不过，”爱丽丝话语一转，她轻笑道：“你也不必一定要从他们那里得知。” 不待艾维茵疑惑，爱丽丝就道：“你撬不开他们的嘴，可有人撬得开。这座岛上发生的事，对它好奇的人多了去了。而那些上岛的，就真的愿意仅凭那个不知真假的传闻，便什么也不做，只待自己的孩子临世吗？” “有人是这样，也有人不是这样。”爱丽丝看向酒店门口的方向。艾维茵也随之一起望去。他看到了，有一个男人从外面风尘仆仆进入，他乍一看不像是能入住这种高档酒店的人，因为他身上的衣物沾满了灰，整个人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与劳累。可艾维茵看得出，他身上的衣着不凡，手上戴着的手表更是名贵。 “是他吗？”艾维茵犹豫了下，问道。 “是的，”爱丽丝注意了下时间，发现现在应该是罗伊他们下来的时候了，她道：“这个人有钱。而钱，往往能让一些人忘记心中的畏惧。并且，若是钱多到能打破他的界限，那么，再谨守秘密的人，也会随之产生动摇。更不要说，这座岛上的成年人中，贪婪者有之，坚定者，却无一人。” 背叛者有了第一个后，就会有第二个。因为，不论为首的人说出的话多么漂亮，总会有人在看见第一人的财富后心生不忿——爱丽丝只能说，那人的“理想”是好的，可惜，外在的环境并不支持他。 艾维茵得了提示，他拿了身边的一杯威士忌酒，就想要拦住了那位欲匆匆上楼的人。 “你好，”他伸出手，“我叫做艾维茵。”他微笑道。 那人停了下来，他的风度很好，被骤然搭讪也没有生气，而是用三秒种的时间迅速打量完了艾维茵，很快，他便回以的同样微笑道：“我是霍金斯，霍金斯·墨菲。” “我们可以去到一边谈谈吗？”艾维茵注意到了他笑容下的警戒，他轻声道：“是有关这座岛的事。” 爱丽丝眼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往了酒店窗边的一处席位，艾维茵的话术很好，很容易就与之展开了交流。当然，这也与他透露出的政府雇员的身份有关。 过了一会，另两道的身影从酒店的上面走了下来。午餐的时间到了，罗伊与丹妮预定好了下面的餐食。罗伊注意到了爱丽丝，而丹妮，她则是满面欣喜地看向一个方向。 霍金斯也第一时刻注意到了她，他迅速从座位上离开，快步迎了上去，二人在酒店之中相拥，霍金斯很小心地没有触碰到她的肚子。 罗伊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来到了爱丽丝这里。见到她是真的很乖地坐在酒馆内，他便道：“看到没，那就是丹妮的丈夫，也是我之前的朋友。是一个很好的家伙，就是运道有些不好。” 他在爱丽丝对面坐了下来：“他来这里，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孩子。那孩子在孕前检测的时候，检测出了问题，是智能方面的。他们不想要打掉这个孩子，怎么说呢，他们间的结合是经历过很多困难的，尤其是在家世上，所以感情很坚韧。他们来这里，是想要最后再尝试一下。我也是被他拜托，才会在他忙碌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妻子。至于其他人，他并不放心。” 罗伊的这番话刚说完，另一边的两个人就结束了温情，他们一起笑意吟吟地往这里走来，其中的霍金斯更是体贴热情，完全没有一点刚才的暗自警惕。 195. 第 195 章 梦见 一边的艾维茵呆愣地看着他们这里其乐融融的一幕,他与霍金斯的交流还没结束，对方就忽然从座位上站起，道了一声歉,直奔向另一边。他坐在这里,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 见到爱丽丝冲这边笑得灿烂,他苦笑了一下，做了个道别的姿势,便暂时退了下去。 “这是罗伊你提起过的爱丽丝吧？”霍金斯放松下来，他小心地照看着丹妮，对爱丽丝的态度非常友好：“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呢。你和我夸了那么多次,终于是见到真人了！” 罗伊有些不好意思。霍金斯又朝旁边望了望，问道：“那位露西小姐也过来了吗？她是在哪？” “没有哦,”爱丽丝将小熊抱了回来,她露出甜甜的笑道：“只有我一个人,我是自己过来的。” 霍金斯惊讶起来，他看了下罗伊，而后,他思索道：“看来是一个很勇敢自信的好孩子啊。”想了想,他将身边的一样东西送了过去。 “等一下，霍金斯！”罗伊见到愣了下，他急忙道。 “别，”霍金斯挥挥手：“这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小爱丽丝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也快要十六岁了吧？” 罗伊道：“还差一段时间……” “我也算是他的长辈了，”霍金斯十分大气道：“就当是她的见面礼了。你知道的，这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爱丽丝讶异地将之拿在手里,那是一个车钥匙，看其形状，应该还是一款挺名贵的小汽车的牌子。联邦有在孩子成年时送车的传统，只是爱丽丝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就收到这一份礼物。 她一时有些无语，但心中也还是因为这份心意而有些开心的。她看向了罗伊。只见他终于绷不住了，往上翻了个白眼，一把搂过霍金斯的肩膀，抱怨道：“你这小子！就喜欢显摆是吧？过去的时候就这样，你送了，让我以后送什么？嗯？” 霍金斯也忍不住笑了，他求饶道：“等下，给我留个面子！” 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在进入社会后依旧如此。眼见到这样，爱丽丝便将礼物收了起来。一边的丹妮正笑意吟吟地看着，注意到爱丽丝望过来的视线，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 莉迪亚深喘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上面被灼烧的痛觉。她在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几个人在另一处的谈话。 那几个人的身份不一般，他们所交流的，也是与自己与行动局密切相关的事—— 她记得那里的环境很昏暗…… 有人的身影倒映在墙上，虽不动，但格外的阴暗幽然。“……不去救他吗，多米尼克？”他的声音断续而来。 另外一人笑了，他长身直立，黑色的长袍将所有的身形遮住，半露不露的骨质的头部给这份幽暗添上了一抹诡秘，他道：“为什么要救他？” “‘玩家’本身就是有职责在身的。”他悠然道：“去‘直播’那里，可是为了查找另一件秘宝的线索。他什么也没做到，还撞在了行动局的局长手里……首领都没有出手，我们又何必出头呢？” 先前的人其实也不怎么在意，他道：“首领将自己种在了月亮上……” “可就算是月亮，他真要出手，还是能做得到的，”头部是骨头的人笑道：“不要小瞧了我们的这位首领。他和我们追求的不一样。在我们还在为‘禁忌’感到苦恼万分的时候，他已经是瞄准了‘禁忌’之上了。他与我们的鸿沟，不是越来越小，而是……越来越大。” 先前的人没有被他吓住，他转动了下上半身，耳边有流坠的光闪过：“‘禁忌’？你真的是在为它烦恼吗？你早就有了突破它的思路了吧？” 有着怪物头的人笑而不语。 “领柱之中也有强弱，”黑影静静地缓慢道：“现在的形势可不比以往。行动局的局长死了，但与之相对的，我们的首领也不会从月亮上下来……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现在真正能主宰异化界的是谁。” “其他人都被她的年龄给迷惑住了，”这个人十分冷静道：“行动局也以为他们才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他们确实是处在弱势，如果只算他们本身的能力的话。”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好似魔鬼一般，拥有羊的头骨的人说道：“她与行动局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密切。与其关注于她，还不如注重自己，真知会可不同于别的组织，我们这里不讲究互帮互助。” “你还是多管下自己的事吧！”之前那人冷声道。 “别紧张，别紧张，”羊首的男人依旧是那么的从容：“我们总是能找好真正属于自己平台的，就像是你，就像是我，如果走得累了，不若试试回首往昔……” “嗯？”他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住了口，走到近处，凝神注视了一下。“怎么说呢？”他笑了下：“好像有只小老鼠窜了进来……” 浑噩状态的观测者心中砰砰直跳起来。她感到了危险的临近，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可不熟悉的状态令她怎样都无法脱离。 她只能见到那人伸出手，手中淡蓝的光汇聚，没多时，一朵美丽的蓝色的火花便凑近了过来。 “啊！”她大叫一声，从那种虚幻的痛苦中清醒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被烧伤的恐惧还充斥在心里，挥之不去。 “有人？”“作者”皱起眉，问道。 “应该是的。”“羊首”沉思道。 “你不能确定？”“作者”有了兴趣。 “羊首”呵了一声：“有‘玩家’遗物的感觉，但不多。” “应该是行动局的人，”“作者”思索道：“多米尼克落在了他们手上，行动局的手段也不少，遗物当是被剥离了。” “不一样，”“羊首”道：“估计是加以了改进，如果不是我对周围的波动十分敏感，可能还发现不了它。” “作者”沉默了一下：“那我们以后会中的交流，都要更谨慎些了。” 他们的谈话渐熄，在另一边，莉迪亚坐了起来，她先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就开始思考自己所听到的谈话代表着什么。 毫无疑问，那两人是他们的死对头真知会中的人。并且，其中一人她还知道，是在异化界中也臭名昭著的“羊首”，而另一人，莉迪亚回想了一下没有想起他的身份。 谈话中似乎信息不多，只知道，并非只有他们行动局才对现在的局势感到焦急，其实真知会也对如今的状况感到棘手。双方都失去了最高端的战力，并且，他们还要感到更难办一些。因为，联邦现在最仰仗的“时间”的“禁忌”，与他们的关系实在不怎么好。 莉迪亚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之前的时候，行动局的氛围一直很低沉，就像是一根弦，悲伤的同时又被绷紧，处于一种濒临崩坏的界限。 果然只有敌人的不幸，才能将处在低谷的你给拉出。莉迪亚笑了一会，又开始思考起自己这个能力。 “梦见”，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据说是与她还在未出生时，自己母亲所经历的一次事件有关。父亲不希望自己踏入异化界，所以从未教过她使用它。真正深入利用起它，还是那次山谷无头骑士的事件。 而这一次，她明显见到的不是过去的事，还与其中人发生了互动。令其发生改变的，估计只有……她想起了自己自“玩家”那里得来的东西。 她能感觉到，她的梦见，似已不局限于过去，有了更往上提升的苗头。她能做到更多，甚至于，拥有自己的一方独立的梦境。 想到这里，她第一时间生出的，不是欣喜，而是难以言明的复杂。因为她知道，她这次的提升，是与谢利局长脱不开关系的。而不论这其中是否早有他的预谋，都是他又一次的关照。 总结了一下自己得到的情报，莉迪亚从这其中站起身来，她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白色密封的茧，当她终于结束了沉眠时，这茧就自主松开，露出一个可供离开的通道。 在将事情说与玛佩尔听后，玛佩尔更关注的是，莉迪亚自身能力的状况，而那二人交流谈话中露出的信息。 “‘羊首’吗？”玛佩尔的神情很严肃，她托腮思考道：“这个人需要我们重点的关注！不是以前的力度，而是多加几倍的防范！” 莉迪亚若有所思。 玛佩尔叹了口气：“虽然那番话中看不大出来，但我想，他应该是准备要踏入‘禁忌’了。” 莉迪亚咬了下牙：“是了，另一个人说了，‘禁忌’对于他来说，不是那么难以跨过的。” “现在的局势，是踏入了‘禁忌’，才有那么一两分左右的可能，”玛佩尔道：“这位‘羊首’，无疑是一位非常骄傲的人，他有智慧也有实力，不会容忍自己处于弱势太久。或许，他已经备好了预案。” 莉迪亚目光坚定：“绝不能让他成功！” 玛佩尔道：“格林在镜之塔里，我会让他出来后和你一起负责这件事。‘羊首’的过去，必须要查找出来，会对你们的办事有利。另外，我们需要调派一队成员去格伯特岛，那里发生的事可能与月光有关，那位‘时间的掌控者’也在那里，你过去，也可以将此事告知于她。” 196. 第 196 章 石碟 莉迪亚的醒来,代表着行动局的“白蝶”可以重新启用，这大概算是子体之镜停用后的最好的消息了。他们这里预备要派遣出队伍去格伯特岛，而另一边,艾维茵也终于从霍金斯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你是说你已经雇了人过来？！”艾维茵极为震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金斯，问道：“还是专业的开采队伍？” “不错,”没有了丹妮在身边,霍金斯变得深沉了许多，他抽了一口雪茄，淡淡道：“这座岛上有一个传闻,说是在每年月光最盛的时候,会有神异之事发生。天上的神会降恩于格伯特岛,在这段时期，所有在岛上出生的孩子,都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来自地底。” “所以我在来到这座岛上七天后，就运用直升机送来了一批挖掘队。他们曾在很多考古队中待过,工作速度和效率都是最好的。” “你没惊动岛上的人？”艾维茵问。 “先用人工，等到挖到一定距离，再用机器，”霍金斯将手中的烟按灭，谈到这里，面上的神情带了点冷酷：“另外,我还带了一批保卫队,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武器，岛上那些人就算反应过来了，也不可能阻止我们。” 这么看来,这家伙好像比我更像官方的人。艾维茵在心中有些郁闷地想。不过，这也算不错，有了这次谈话，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介入其中，少了无用的奔波与调查。 只是，岛屿的下方到底有的是什么呢？涉及到了月亮，艾维茵不得不多做几重考虑。 幸好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行动局会再派一批人过来，那其中，会有比他更善于处理异化之事的人，这让他心中的压力稍稍松了松。 爱丽丝在看着天上的月亮。自那日后，月亮就再不复从前的皎洁，它变成了黑色，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色泽越来越深，隐隐约约的，能在其中瞧见树丫的形状。 爱丽丝的听觉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即使是相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也依然能从那投射照来的光中，听见始终不停歇的淅淅索索声，那是树木在抽取能量生长的声音。 “就算你真的想要减少它对地球的影响，”室内没有人，爱丽丝极轻声地说道：“影响也还是到来了。并且，到了后面，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直到……要么你成功跃迁，要么，成为整个星球人类的对立面。” 她的话无人应答，房间中的灯依旧柔和，有风轻轻吹过，一切寂静无眠。 ===== 艾维茵跟着霍金斯来到了一处洞口，这里是格伯特岛的背面，除开一部分的岛民外，外界没人知道这里。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些丛林的野外之景，但当他们转过最后一个弯，来到目的地时候，人声与机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霍金斯刚一踏入，就有一个眼窝深陷的瘦子跳了出来，他面上带着笑，十分自然对霍金斯打招呼道：“嘿，又见到您了，墨菲先生！” 霍金斯皱起眉，他丝毫不掩饰他的厌恶：“又是你？” 这瘦子看了一眼身后的挖掘队，他的小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这可和我们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啊。您只是说让我给你带路，可没说，您还要在这里动这样大的手笔啊，啧啧啧，这一趟下来……” “埃路！”霍金斯面色不变，他大喊一声，就有一个人从一边飞快地跑了过来，他头上戴着工程帽，面上也扑满了灰。 “去给这位尤米先生打去一万美元。”他吩咐道。 那位埃路正待应是，叫尤米的瘦子却有些不平，他不满道：“在这洞里挖掘可是大事，一旦被那群人知道了，他们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 “两万！”霍金斯直接道。 尤米面上浮出喜色，可他还想要更多，他比划出三个指头，霍金斯摇摇头，他冷着脸道：“两万五，不能更多了。” 他示意了一下，外边守卫的人员仿佛无意识地露出腰间别的枪。 尤米抖了一下，他不敢再抬价，立刻道：“两万五就两万五，墨菲先生放心好了，虽然我尤米在岛上的名声不好，可谁都知道，我的嘴巴啊，是最严的！” 这个贪婪的家伙很快就拿着钱被驱赶走了，艾维茵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跟着进了洞里。 洞里并不黑暗，有高亮的工作灯遍布在四周，原本是溪水与钟乳石并有的古老洞穴，在人类不计代价的开采下，许多地方都被破坏了。 看着居中的黑色大洞，艾维茵抱着双臂，陷入了思索。 他想起了自己在此行动身之前，与那位顾问谈过的话。 “……虽然是在地下，”那位顾问尤为喜爱她随身携带的布偶小熊，局里有人分析过，这件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小熊，应当也是一个诡物，甚至是在她当初还年幼时，说不定还助其逃过来自他人的伤害。 “但这可不意味着你们挖到了线索，就能够这样毫无顾忌地下去。”她悠悠说道，一双眼睛像是洞彻了万物。 艾维茵不管局中“专家”说的话，过去的事谁能说的定呢，有些时候，为了保护自己，让别人受点伤，那也是应该的嘛。他道：“是地下的那样东西很危险吗？” 爱丽丝道：“对普通人会有影响。你不要忘了，这件异化物，会吸收月光，如果是在从前还好，但在此时，”爱丽丝摇摇头：“高汇聚的月光，对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可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艾维茵看看天空，见天色已经近晚，而在此时，洞下也传来人兴奋的叫声，霍金斯赶忙上去看，是一个工人爬了上来，大声讲述自己挖到了东西。 那是一个圆圆的碟片般的石头，它的形状很规整，没有什么缺失，只在中心处有一个可供两根手指通过的小洞，它的碟身上同样带有圆形的弧路，并伴有一些奇异的文字。这些文字很小，需要极尽目力，才能隐约瞧见其形状。 “这……”霍金斯拿着它，有些不理解。如果他是想要挖掘考古，又或者是研究些未知之事，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可他不是，他只是想要探究出这个地方的秘密，然后，去为他妻子腹中的孩子带去一丝希望。 “继续挖！”他咬牙喝道。工人们面面相觑，一时竟都没有动作。 “怎么回事？”他大声问。工人中有一个领头的出来说话，他脸上带着犹豫：“不是我们不想继续，挖掘工作干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个地方很奇怪。” 说到这里，他面上浮出惊恐：“到了晚上，月亮会像是主动照向这里，如同有了引导，会形成光的长柱，大家……大家都说，这里很可能是真的有问题……” 霍金斯眉头紧锁，他没有将这些人的话当做戏言，但挖还是要继续挖的，越往下拖，就越可能产生变数。他凝视着这个领头人，斩钉截铁道：“十倍！你们的工资翻十倍！给我继续挖下去！” 领头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其他人也是。 艾维茵看不下去了，他走到霍金斯的身边，调侃道：“我说老板，你不觉得你的形象偏了吗？就像是那些超级英雄影片中的反派，他们每一个在灾难临头的时候，都是像你这样歇斯底里，你不要忘了，你是为了拯救而来的。” 霍金斯怒视着他。艾维茵也终于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这样吧，你让他们回去休息，我和你两个人去挖，已经找到了一点东西，那距离最终也应该不差多少了。你可不要说，你没有这份力气？” 霍金斯沉默下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哑声道：“你们先走吧。” 领头人的心情很复杂，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艾维茵感到有好几人悄悄地瞪了他一下，他撇了撇嘴，没理会这些人。 “挖吧。”他捡起一处铁锹，戴上盔帽，对着霍金斯道。霍金斯不语，只是也同样捡起了一样工具。 “等等！”艾维茵喝住了他，抛过来一样东西。霍金斯接过后，发现那是一个小的淡黄色的光球。 “这是能防光污染的。”艾维茵稍稍解释了一下：“是特殊部门才有的紧俏货，你要感谢一个人，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点。拿着吧！” 霍金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才相信，你真的是政府部门的人，不过，应该是特殊的部门。” 不待回答，他便轻哼了一声，率先将绳子绑在身上，爬了下去。艾维茵摇摇头，也跟了下去。 爱丽丝在酒店中没有参与这件事，但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从头到尾，她都是在关注着这里——无形之兽的存在，让她不论处在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在帮她“观看”，就像她从前所说，过去的无形之兽从来就不是战斗单位，它更多的应该是检测之兽。 当然，现在的它已经二者兼备。 爱丽丝伸出手，一柄剑身寒凉的单手剑出现在她手中。她抬起头，望向了霍金斯与艾维茵所在的方位。 “最外面的已经挖掘完成了吗？”她又重新低下头，双指轻轻抚过如流水般的剑脊，轻叹道：“可接下来的‘乌龟壳’就不是你们能打破的了。” 她手腕一动，长剑往前挥下，带出簌簌的风声，像是穿过了长林绿叶，根本就不像是一柄绝强的大杀器。 197. 第 197 章 地底藏物 “找到了！”黑暗中,只有头戴式的照明灯散播出明亮的光，在一阵敲击过后，艾维茵听到了石头坍塌的声音,还有霍金斯精神一振的大喊声。 他赶忙过去看,手中提着铁镐与提灯，他凑到霍金斯身边，见到那里露出一个大洞口,洞中黑黝黝的，他伸出手去试探，果见洞的对面是空的。 这个洞口是斜向下的,他们二人站在旁边,就像站在一个怪兽的口外。他看向霍金斯,看到其露出一副决然的神情，连忙道：“我先下去吧。” 不待他拒绝,他便道：“我身上有防护的手段。你可没有。” 这一次是他率先往下爬,提灯的光照亮了黑色的岩层。他小心翼翼地往里摸索，一边试探，一边往前挪动。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大概是先前的工人已经将最难的部分打通了,他只是稍微往前走出几步，脚下就是一滑。 他连忙攀住两边的石头，不顾岩层上传来的湿冷,用力贴紧，才将身体堪堪稳定住。也是因此，他的石镐和提灯却是摔了下去。提灯的光往下翻了好几个跟头，期间门磕磕碰碰，良久,才传来空旷的落地声。 好似是惊动了什么，内里传来奇异的波动。艾维茵呆在那里，他一动不动，像是被震住了。 霍金斯走在后面，他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他轻轻地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前面似有异样的光传来。 艾维茵没有说话，他往旁边让了让。 应该是没有危险，霍金斯做出判断，他也一样往前。 很快，他便也同样呆立在原地。他呻|吟般出声，喃喃道：“这是什么啊？” 出现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旷场景，在约有一个足球场的场地中间门，是一个绝非地球科技能造出的庞然大物。它宏伟无比，形状类似圆盘，中间门凸起，边缘纤薄，它的材质异常光滑，看上去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浑然宛如一体，它静静地停靠在一处高的石台上，犹如等候已久。 这里是处十分恢弘的地下空洞，洞壁上拂过一层如水般绿色的光，它的上方很高，四周是封闭的岩石，下方是形态错杂的底渊，不知何处传来滴水的声音，让这一幕显得格外幽静谧然。艾维茵与霍金斯两人所在的地方，便是在这处空洞的半空中，他们站在这里，就像是两只无意间门凿入这里的蚂蚁，心神俱震地看着这超常之景。 “开什么玩笑！”霍金斯咬牙，他的手在颤抖。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到能为他孩子摆脱病症的方法，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找到的，会是这样一个超出了常规的东西。 而之所以他们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中间门的庞大无比的类似外星飞船的东西正散播开一道透明的绿色光罩，将它整个的形体都包围其中。霍金斯之前瞧见的异样的光，和石洞四周投射上的如水的波光，都是这光罩散发出的。这让他的心里警惕起来，他靠近了下艾维茵，低如蚊蚋般说道：“怎么办？这东西里面……” 有人吗？或者说，有……“不是人”的存在吗？ 从未见过的景象，让这位身家豪富的青年人慌了神，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得到一个答案。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就好像有一双眼睛，正从那并非是地球科技的造物中间门，冷冷地看着他。 艾维茵强自平静下乱跳的心，他吸了口气，感到空气有些稀薄，他心中谨慎了些，思索了刹那，他道：“我们过去看看！” “什么？”霍金斯不解，他连忙劝说道：“等等，我们可以先去找一些人，不说你那边官方的人，就是我雇佣来的保卫队，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枪，也比我们两个就这样直接走过去的好！” 艾维茵在这片刻间门想了很多，他想起了自己的布置，想起了自己在最后，与那位顾问说过的话，还有她那双早已看穿了什么的眼睛，他心中忽然就沉淀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轻声道：“别怕，我们身后有人。” ===== 爱丽丝抬起头来，仿佛听见了这句话，她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她正走在格伯特岛背面的区域，野外的山林在她的面前纷纷让开道路来，这片坎坷的地域，她踏在其上，如临平地。 “不需要这样，”她对着在她面前的无形之兽的子体魇群说道，她伸出手，手中托起一抹光，这甚至不需要什么遗物，她本身就能够做到。“去将靠近这边的人惑住，让他们离这里远一点吧。” “我能感觉到，”她轻轻声说，灿金的发色，让她在这夜晚的山林中，犹如突入此处的精灵，“这边接下来，会发生很大的动荡。” 罗伊与丹妮住宿的酒店是靠近海岸的那一面，距离这背面的区域，可谓是最远的地方。所以，爱丽丝也只是对罗伊道，让他今晚不要随意离开酒店。罗伊知道她的一部分能力，在犹豫了一下后，有些担忧地同意了下来。 爱丽丝再往前走去，深夜向她袒露开自己的秘密，她站在山林里，看到不远的前方，有一道格外明亮的月亮的光投射下来，梦幻一般，它斜斜插入，好似是天空降下的柱，也像是通往月球的光明之道。 她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从前的月亮啊。” 收集黑月的光，你这是在害怕自己异化得不够快么？她淡淡地想到。与此同时，她的目光微微一瞥，见到有一群人正手拿着武器，提着电筒，气势汹汹地往这里走来。 在他们身后，有一人被全副捆绑住，连拖带拽地往这里拉来。是白日里那个叫尤米的贪婪的瘦子，他佝偻着身体，脸上乌青一片，十分狼狈。 “快！”有人喝道，顺便往他身上踢了一脚。尤米扑倒在地上，他哀叫着求饶道：“我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你们了，还带你们绕过了那些守卫的人，那个图谋岛上秘密的外来人打的洞就在前面……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他面前，月光投下的影子落在了尤米的身上，他抬起头，见到是自己最害怕的这群人的首领。 “不！等下！你要做什么！”看到这人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尤米面露愕然，无尽的恐惧从他的心中生出，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往后退，但那人手中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背叛了岛屿的人，”首领冷漠道：“没有生存的资格！”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一声爆响，在黑夜中传出很远。 一道身躯倒在了地上。 “叛徒就该有这样的下场。”首领说完后，还扫视了一下身边的人。有人狂热地看着他，有人不自觉地移开目光。但无论如何，他之前遭受过质疑的的地位，又一次稳定了下来。 他满意地点头：“好了，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去将那窥视我们岛屿秘密的外来人赶走，这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反驳他。他抬头又看了看那道神秘又幽雅的月光之柱，之前生出的震撼还没从心中散去，刚刚诞生的骄矜便被敬畏所替代。他道：“走吧！” 他们一起向着那个洞口走去。很快，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于其中，随他们而来的电筒的光也一起被纳入。只留那余下的罪恶仰躺在地面上，似是在无声地叙说些什么。 爱丽丝静静地看着，她看到了这群人身上的愚蛮与罪恶，就是死去的那人，身上也有着比一些人更多的黑暗。她笑了下，与怀里的小熊碰了碰脸：“这世上，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迫不及待想要奔向死亡的人呢？” 小熊无声地笑着。大概，是因为总有人想要更多，而至于这之后的险阻，他们又都总是故作不见。 “好了，”爱丽丝道：“我们也去看看那两位新的朋友吧！” 就算那个地方已经沉寂许久，但并不意味着那里真的没有危险。如果按照原来的发展，他们自然是不会遇到什么，可就是怕出意外。 爱丽丝继续往那里走去。 ===== “砰！”霍金斯扣响了扳机，黄铜的子弹犹如遇到了什么坚不可摧之物，连一丝印痕都没留下，便掉落到地上。 霍金斯神情复杂。他带在身上的枪，是军队中特制的最大威力的手|枪，但在这绿色的仿佛玻璃般的罩子前，却是完全无用。这代表着什么，他心中很清楚。 这宛如外星飞船的造物所代表的科技，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与地球上现在发展出的，更是超越了不知道多少倍。他现在想的是，这船是从哪里来？操纵它的“人”又在哪？ 他们从半空的洞口处，来到这里时，中途并没有遭受到袭击。这飞船像是沉寂了下来，在防护罩纹丝不动。 他们看到了这里奇异的环境。无数的水晶聚堆生出，它们发出微弱的荧荧绿光，将各自一小块的区域照得通亮。地面上有水洼散布，绿色的藻漂浮在其边，地势错综复杂，不时有嶙峋的岩石突出，让他们不得不绕行向前。 这里的环境很幽暗，就算有光，也只是为其添上了一抹诡异的色彩。一艘巨大的外星的飞船就坐落在他们前面，它仿佛是支撑了整个的地底，其形神秘生动，让人不自觉便生出了无尽的探究之情。 198. 第 198 章 “禁忌”的一剑…… 上方很空旷,这艘外星的来物就这样安静地停靠在这里，它表面的材质透出金属的光泽，形体弧度奇异优美,它的体积也很大，霍金斯与艾维茵站在它面前,就像是站在一个巨人的脚下,他们屏住呼吸，为这种科技特有的色彩感到震动。 霍金斯看向艾维茵：“怎么办？” 他们来到了近处，却对这绿色的防护罩束手无策。飞船也没有动静……可能里面没有“人”。但霍金斯仍然很紧张，因为他对这东西一无所知,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艾维茵也在思考，他这次出来,身上带了两件遗物与一件诡物,等级都不高，只有一件,是他为了这次任务特意申请的，其能量居于a与s级之间,已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异化物了。他到底还算不上行动局的精英，得来的支援有限。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试一试？ 试一试就试一试,总不能到来这里却什么也不做。他眸光一沉,下定了决心，身后就出现了一道虚影。 “这……”霍金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有些惊骇地往后退出一步。 “别担心，”艾维茵道：“这是我们这种官方组织的……一点小手段。” 他的话音刚落，那虚幻的影子就显露出了大部分的身形，它看起来很恐怖,身形高出艾维茵两倍，身上弥漫出黑色的烟气，两根节肢摆在身前，锋利到令人胆寒。它浑身上下都被壳质包裹着，犹如一头恐怖的杀人的虫兽，浑身散发出让人心惊的气息。 注意到霍金斯骇然的面容，艾维茵咳了下，他辩解道：“别看它这样，它其实是个好诡物……唉，算了，”见到霍金斯不信，他便道：“你只用知道它是掌握在我们手里的就好了。” 这是他申请下来的a级极限诡物，“杀人蜂王”，是一件力量大部分都点在了攻击上的可怕异化物。也是因为他之前解决过一件非常危险的异化事件，才能够成功将之申请而出。 “去打破它！”他喝声道。 “嚓！”一声轻响，是杀人蜂身后陡然展开的双翅，它往上一跃，轻松飞出，观察了一下这个绿色的屏障，它伸出节肢，往前冲锋砍去。 这一刀迅速引起了连锁反应，之前被枪击也没有动静的屏障上漾开了一层水样的波纹，飞船……更应该说“飞碟”，飞碟中凸出的部分上一圈彩色的光应激般闪烁起来，与此同时，他们听见了一阵奇怪的话语，像是电子流碰撞的声音，伴有起伏不定的鸣声。 “小心！”艾维茵倏然瞪大眼，他往身边一拉，将霍金斯拉到了另外一侧。而那杀人蜂，它则是往上飞舞，躲过了一道突发袭来的光线。 “嗡嗡，嗡嗡——”绿色的屏障没有破，但其内的飞碟却开始震动起来。 艾维茵与霍金斯的心猛然跳动。 ===== “嘿！这里有一个洞！”被派去下方的岛民在地下喊。领头的人微一皱眉，他吩咐道：“我们都下去。” 他手里怀抱着枪，拿着武器的，也都是支持他的人。没有异议，他们俱都进入到了地下。 很快，他们就通过了那一个被敲出的洞口，他们进入的时候，还是在杀人蜂动手之前，艾维茵观测了很长时间，才决定了这一次的试探。他们也为这神异的场景震撼，不同的是，后面的一些岛民们生出了恐慌，而领头人，却是在恐惧过后，诞生了一股极度兴奋之情。 这该是多么伟大的发现！他早该想到的，能够带给人智慧的，只有更智慧的存在。地球上无人能做到的，只能是域外的科技所赋予！ 他驱赶着已经恐惧起来的人往那边走，他口中讲述着这次发现会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用利益去将这些人引动，将可能到来的危险抛到脑后。 无人能发现，在地下空旷的底渊的上方，有一道身影飘飞在其上。她默默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身侧跟随的，是无人可以瞧见的恐怖巨兽。 ===== “他们都去了吗？”在岛的另外一侧，一栋房子最内里的房间中，有十数个身影围聚在一起。他们身形矮小，说话的嗓音也是稚嫩的，可问出这句话的人语气却是平淡无波，给人以诡异的矛盾之感。 “都去了。柯利弗大叔、加比哥哥，还有艾妮婶婶、凯文爷爷，他们都在爸爸的带领下，去了源始之地。”回答她的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他同样身形不高，穿着一身小西装，是这里打扮最好的一个。 “始源之地的诡变足以影响到整座的岛。”说话的是一位女童的声音，她的语声很平静，“我们不能再留在这座岛上，最迟今晚，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没有人有异议，这里的孩子每一位俱都望着她，他们不是被逼迫着做出决定，每一人的眼中都流出思索，他们是真的认同她的提议。 但这样的场景，与他们的年龄结合起来，又是那么的诡异。 ………… 爱丽丝偏了偏头，在她的注视下，那群后来的人手中捡起了几个石碟，是与艾维茵他们在外面发现的相同的事物。但这群人明显不知道它们的意义，在随意骂了几句后，就将它们抛在了一边。 他们距离中心处更近了。而这个时候，最敏锐的领头者看见了，有一个怪物，一击砍在了绿罩的正中间。 “该死！怎么回事？”有人怒而发问。因为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起来，周围有石子与灰掉落，仿佛是什么被惊醒了，正中央的巨物有了动静。 是先前的那两个人！为首者立刻反应过来，他心中涌出的不是惊恐，而是被捷足先登的愤怒。 爱丽丝看着这明显是外太空来的造物。她想起了数年以前，在那个真知会考验的木屋中，她那时遇见的第一件异化之事，那个时期的她，如果没有杰斐特的横插一手，很有可能可以逃出事件，却无法逃过真知会的封锁。 也不知道那些人后来发现了，又是怎样的想法。 爱丽丝将飞远的思绪拉回，她看到艾维茵与霍金斯暂时没有危险，就是他的那只杀人蜂如今有些艰难，它在空中数度转弯，为躲开那飞射而来的激光，但很快，它便被击中了一次，整只蜂掉落了下去。 霍金斯和艾维茵躲避而逃，见到这一幕，他紧张道：“它能行吗？你的、嗯，诡物？” 艾维茵感觉自己说不出口。他现在想的是，这次的事件就算没有月光加入，也不大可能是他能解决的事，涉及到了外太空，一切都是未知而神秘的，不见之前的那颗异星，给地球带来了多大的威胁？ 确定了自己可能做不到，他的念头一转，想到的就是另一个问题：那位顾问大人是否知道这里在发生的事？她是否，有在注视着这里？ 如果是，她又是在等待着什么？ 爱丽丝在等待的是它真正的启动。先前的绿色光罩只是它待机时的被动维护，只有等它“醒”来，一些特殊的资料才会被激活，而她需要选取一个时机，在某一个瞬间…… “混账！”为首的人痛骂，他无法割舍前面的奇遇，他知道，只要他得到这艘“飞碟”的秘密，他就能一跃成为这颗星球上最恐怖的人。他不必再等待几十年，也不必期待着那一群小屁孩，时刻准备着将他们掌握在手里。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前面逃过来的两道身影。 他握住枪的手一紧，悄悄地瞄准了他们。 飞碟的动静越来越大，它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不到片刻，它从石台上悬浮了起来，与此同时，那道古怪的、仿佛是在说着些什么的语言也仍在响起。一道红色的光线照在了杀人蜂的身上，圆形边缘的中心处，露出一道舱门样的开口。 绿色的光罩没有被退下，相反，它正在往外扩散，因艾维茵与霍金斯离得不远，所以很快波及到了他们。二人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迅速扫来，他们回过头的瞬间，瞳孔骤然缩起。 “快走！”在即将被笼入的刹那，艾维茵将霍金斯往外一推，他手上似乎有什么魔力，霍金斯被推得飞起，他心下震颤，而在此时，一道枪响的声音也在他耳中响起。 艾维茵捂住胸口，恰在此刻，他被绿色的光罩扫了进去。 “她没有……在注视着这里吗？”在这个瞬间，艾维茵心中涌出的，是这样一个念头。 爱丽丝轻瞥了他一眼，她浮于无人可瞧见的上方，身形不动，右手往前轻抬，虚虚一握。 有风乍然而起。在这密闭的地下空洞中，清新的风就像带来的新的变机。 连处在悲愤中的霍金斯都感到了异样。他抬起头，看到一道猝然炸开的银色光芒从上方垂落，它犹如是来自高天之上，迅捷且璀璨地占据了他所有的脑海，他怔立在原地，整个人被夺走了全部的心神。 爱丽丝轻轻往下一挥，“风中的吟歌”发挥出了它“禁忌”的能量，它爆发出炫然的光，从上空斩向了绿色的光罩，无比强烈的碰撞在二者之间爆发开来，但仅是一瞬间，两位便分出了胜负——绿色的光罩在零点几秒后，破碎成了块块的碎片，转瞬之后，更是粉碎成了莹光。 地下的震动更猛烈了，但更大的动荡却是在后面。那银色的光去势不减，几乎是下一霎，便落向了飞碟的本体。飞碟嗡嗡直鸣，原本彩色的光流俱都变为了鲜艳的红色，它身形一转，后方便出现了一个虚空般的洞口。 如果有人听得懂，一定知道那响起的警报声是：“……检测到Ω级能量，请舰长在十五微秒内做出应对……舰长之位空缺，开启紧急避险，依据航行预处理第一万七千零八条条例，选定虚空逃逸策略……” 爱丽丝面上微微浮出笑。“想逃？”她身后有无限神秘的圆盘显出身形，她眼眸瞬间幽邃无比，“风中的吟歌”发出清脆通灵的铮然之声，它携带着浩瀚伟博的锋锐的力量，在飞碟将要遁走的刹那，劈斩在了其中间的部位。 这一剑，没有人可以逃过！这一剑的攻势，也没有谁能够挡住！ 潮水般的轰炸声波横扫而过，整个的地下宛如陷入了末日，上方有不尽的大石小石砸下，地上裂开层层的缝隙，所有人都站之不稳，他们恐惧到尖叫，什么心思都一消而散！ 一道巨大的豁口从上方裂开，月亮的光从上空流入进来。霍金斯赫然抬头，正见上方有夜空，凛凛然倒映下来！ 199. 第 199 章 域外来客 只是一击,这上方不知道有多少米厚的古老层岩就被彻底地破开，夜色的光投入进来，将这下方的幽绿之意驱散,每个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口舌干燥，被这惊天的一击给镇住了。 但这还没完,这只是上方的变化。下面的土地裂开一条长长的沟壑，由高处的平台延伸至两侧，将整个的地下洞窟分开成两半。它深不见底，两边的裂墙光滑无比，下部传来海水涌动的声音,下一秒就要破空而出。 地下的平静被打破，之前那种诡异又奇异和谐的一幕被搅乱,后面闯进来的人不敢接受这一切,他们踉踉跄跄，随着动荡的地面站立不稳，有人惊骇到坐在地上，满面麻木，什么也不顾了。 地下的发展陷入了险境。而在上面,在岛的土地上,这一击迎来的影响更大。地面不断晃动，人们惊慌地逃窜，从各栋房子中逃出。一道长长的裂缝从某一点迅速往外蔓延，海水狂狼掀起，要往这里呼啸压下。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罗伊伴着丹妮从酒店中离开，如果发生了地震，躲在房子里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丹妮面上尽是担忧,她抓住罗伊的手臂，问道：“霍金斯呢？” “别担心，”尽管罗伊心中也满是不平静，但他还是道：“他之前说要去接一队工人，可能刚好不在这里吧。” 见丹妮稳定了下去，他抬头望天，不由默念道：“那你呢，爱丽丝？你又是在哪里？可千万别出事啊！” 天上有几架直升机正在往这里飞来，驾驶的飞行员听见了动静，带上望远镜往下面望去，他惊骇地发现——一整块的岛，在他眼前裂开成了两半，就像是块奶油蛋糕一样，被人从中间切开。 海水涌袭。“哦，天哪！”他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只能喃喃发出惊叹。他耳边的耳机中传来行动局上司呼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艾维茵被绿色光罩“捕”了回去，他右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那里并没有血流出。他仰望着天空，月亮的光依旧冰冷静谧，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柱”投下。他看到有一人从上面飞了下来，她落在高台上，走到了那个虚空闭合后的飞碟附近。 他笑了下，之前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爱丽丝走到飞碟近前，她手中提着那柄斩出了一样一击的单手剑，稍微抬起头，她看向这已经有了深深裂痕的庞然大物。身后时间的圆盘定格在一瞬，她一时没有动作。 无形之兽用前爪将这古怪的金属玩意儿按下，它凑过去观测了它好一会，爪中使力，确保它被禁锢住了，才对爱丽丝传达了心念。 爱丽丝闻言，走到飞碟的下方腹部，不需用手中剑比划，飞碟便自主打开了一道门。没有犹豫，爱丽丝径直走了进去。 艾维茵看到了这一幕，从胸前掏出一样东西，是一枚金色的金币。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幸运金币”，会对陷入危机的人施以自己的帮助。它现在已经毁损了，是因为刚才为他挡下了一枚子弹。 将之重新收回，他望了一眼身后，那群闯进来的人大都已经逃了，也没看到霍金斯……他想了下，还是往前面走去。 高大的无形之兽看着这个艰难过来的行动局成员，他见不到无形之兽，但无形之兽能看到他。它认为这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可就算如此，它也不打算放他进去。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这种拒绝，艾维茵停在了飞碟之外。他看向了飞碟旁边的石壁，在那上面，绘制着一些星辰的图案。他能在其中辨认出太阳和月亮，还有一些银河系的星星，至于更往外的，他就完全辨识不出了。 出奇的是，这里没有摇晃，也没有海水涌出，不知是哪一方支撑了这里的宁静，他完全没想到，这座岛已经再不复从前的完整了。 霍金斯用自己特制的手|枪，描住了那个抱着手臂的男人。在地下洞窟刚开始动荡的时候，这个人是反应最快的，发觉再待下去，会连自己命都丢掉，他便再不管自己内心的野心，而是转身就逃 他们想要离开！霍金斯也被惊醒，他想起了自己刚才听到的枪声，那一枪刚好打在艾维茵的胸膛上，他眼中杀意一闪而逝，毫不犹豫地就冲着这群人开了枪。 为首的人身体一颤，他的手臂被击中，手中端着的枪也掉落在了地上。其他的人头也不回，如惊弓之鸟一般，抱头往外鼠窜。就算有想留下的，也被霍金斯几枪给送走了。 他们手上的武器，和经受过的训练，不是在同一个层面上的。 为首的人也同样在往外跑，“轰隆隆，”耳边不时传来大的石块滚落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只管闪避与逃走。 霍金斯追了过去。 爱丽丝走入了飞碟内。飞碟内的布景与人类飞行器中的并不相同，这里大都是纯白的颜色，过道的两边有舷窗，同样是金属制的。爱丽丝一路往前，很快就来到了最主要的主控室，出乎意料的是，这里没什么电子的屏幕与能扰乱人视线的复杂的操纵台。 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站在此处，有一种与世界隔离开的感觉，再加上这常人难以接受的颜色，人待在这里，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出现心理上的问题。 爱丽丝抬起剑，还没等她动手，就有一道奇异的波动向她传达了过来。爱丽丝的眼眸动了动，没有抗拒，而是接收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她好似是来到了一个完全由意识组成的世界。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这群地球上的外星来客，它们在科学上的造诣很高，但它们在另一方面上的研究其实更深。它们对于情绪与意念上的探究已经到了一种令人感到发麻的程度，爱丽丝曾见过的那个妄图离开地球，与外星人一起回到它“家乡”的男人，他之所以那么容易接受那位域外来客，自身的原因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那位外星人的沟通方式。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间阂，他能够感受到它情绪上的每一份波动，它的思索与意念……他们是真的在进行一种“心”的交流，而这一点，地球上的研究，只能说是零。 爱丽丝呼出口气，她已经明白了这艘飞碟的来历，与它们为什么降临在上地球上。它们自称是姆因利达人，用地球上的时间与距离换算，在宇宙中航行了约有几十年，是来自四百亿光年外的一个星球。来到地球，纯粹是出自一个意外。 它们航行的目的，是为了到达另一个星域，因为一场宇宙风暴，它们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未开发之地，而距离它们星球所建立的最近的基站，也足有三十亿光年远。它们需要能源，需要修补在那场超大宇宙风暴中受到损伤的关键部位，它们选择了这片区域中，唯一一个拥有生命的星球。 但出乎它们意料的是，在进入这颗星球后，每个人身上都发生了变化，并且这样的变化，大多都是不好的。它们都惊慌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它们也感到了，这颗星球上，有某种它们未观测到的事物，这事物，是与情绪密切相关的。 这激起了它们无尽的好奇心。有一部分姆因利达人认为，它们应该留在这里，摸清楚这未知事物的真形，另一部分则认为，它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去联系上它们的星球，至于这事物，可以留待以后再来考察。 但无论是“留下派”还是“离去派”，它们都没有想到，异化的速度是那样的快，有人甚至还没等到一个结果，就在它们面前化作了一个与它们完全不同的怪物，姆因利达人开始慌了起来，它们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需求的材料…… 距离最后一个外星人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昔年为遮掩它们飞碟而聚来的石块，也化作了一座不小的岛。岛上的人，据飞碟智能中枢所说，是附近航海捕鱼的渔民们自发定居下来的。 爱丽丝注意到了它们为之争论的事物。她从那种奇妙的接受信息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她想了下，唤出了电子幽灵。 “你可以潜进这个外星系统的操纵台与资料库么？”她问。 从手机中投屏而出的电子幽灵冷静道：“这东西和地球上的网络，虽有相似之处，但并不是一样东西。” 爱丽丝有些失望，但也不全是失望。因为她已经注意到了，这艘飞船并不是不能与她手中的遗物结合起来…… “不过，我应当可以去试试。”电子幽灵突然说。 “嗯？”爱丽丝疑惑。 “因为它就算再怎么不同，有一样也是与我相同的。”电子幽灵裂开嘴，语气幽然：“那就是，我们都是异化之物。” 是的，飞船已经是艘异化物了，而只要是异化物——爱丽丝就可以将之放进格子里。 或许她不需要那样去做，因为电子幽灵道：“我可以通过这，将之纳为我的一部分。而只要我掌握了它，那么，那些不一样的东西，也就是‘一样’的了。” 爱丽丝挑挑眉，她道：“有把握吗？” 电子幽灵道：“它异化程度不如我，虽有智能，但这东西，到了一种程度就很难提升了。有危险，但不多。” 200. 第 200 章 五件物品 电子幽灵的话刚说完,就沉寂了下去。爱丽丝在飞碟上走过，她看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这些都是地球上所没有的,如果不是接收到了刚才的那份信息，她也很有可能弄不明白它们的用途。 无形之兽在外面感到了某种波动，它察觉到了面前这飞碟的变化，这变化不是由其自身引起的，而是由外界带来的。这让它刚警戒起来的心，又稍稍落了下去。 艾维茵观看完了那临近的壁画，在这里也见到了许多之前搜到过的石碟，石碟上花纹相近，文字却是不同的，他有所料想,这应当是外星人留下的记录,他是看不懂，但应该是非常具有研究价值的。 至于这飞碟……他的想法还没有继续延伸下去，面前这圆形的高科技之物就真的发生了动静。 他见到它重新飞了起来，之前闪过的灯光又再次亮起。 爱丽丝立于再度远转起来的姆因利达人的航行器内，她听见了一些古怪又紧急的声音,稍许过后，动静熄去，她眸光一动，这才伸出了手—— 【电子幽灵（宇宙飞碟的样子）】 品质：红 技能：外星文明（你掌管了一样新事物,你获得了一棵新的科技之树，你在心灵方面得到了整个星球的研究成果，你是如此的幸运，因为你将开启一段新篇章）、航行（你的形体,决定了你能去往地球之外，那是一个无垠辽阔的星球的海）、星门（作为姆因利达人的造物，你可以在它们造出的星门链接中进行传送）、光能（有些光你能使用，有些光你需要避开。辨识能收集的远航能源，这是刻进你身体里的本能）、辐射（你在地球上发生了异变，这让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流，你会对靠近你的人带来影响）、心能（心灵上的造诣，使得你在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了敌手，当你最大幅度扫过这颗名为地球的星球时，你可以注意到每一个活着的人） 寄语：如果你想要去往域外，你需要一艘飞船。毕竟，肉身横渡星河，这对你来说，还是早了点。 爱丽丝眨了眨眼，电子幽灵便是在她面前完成了这一波的进化。她之前知道，异化之物也同样是有着变强的可能的，只要有那个机遇和方法。 但这样的时机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与之相比，合成既干脆又透明，爱丽丝为什么要去追逐这渺茫不可知的希望呢？ 飞碟迅速转换了另一番面貌，一道咧开的笑着的嘴出现在虚幻的影幕上，电子幽灵桀桀笑道：“不错，不错，这样，我就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啦！在这地球上，就算是之前那两个人工智能，也绝非是我的对手！” 爱丽丝抱着小熊看着它。她一直很好奇，电子幽灵这种奇怪的性格究竟是怎么来的……但她也没想去改造它，因为，这样的“活泼”，也算是它的一个特征点吧。 而这个时候，电子幽灵转向爱丽丝道：“主人，这艘飞船上，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 爱丽丝道：“是那群外星人留下的？” 电子幽灵道：“为了研究那种使它们改变的事物，它们带回了很多在这颗星球上找到的东西。不仅如此，它们在一路上的宇宙航行中，也带回了很多奇异又特殊的物品。” 爱丽丝眉头一跳，她忽然有了预感，这一次，或许会是她在迄今为止，收获最丰厚的一次。 艾维茵正想要看看这艘飞碟发生的变化，但下一瞬，这艘有几百人高的巨大外星造物刷的一下就从他面前消失了，他瞪大了眼，往前跑出几步，面上满是惊愕。 “这……”他心中生出了很多个的猜测，但还没等他敲定其中一个，他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奇异的、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中传出的声音。 他看见了神圣与灾厄，他看到了巨型的兽从遍是迷雾的空间中，露出朦胧又模糊的身形，他听到了它传达过来的信息。 他呼出口气，他知道，这件事的源头，算是彻底被解决了。 飞碟的下落与他无关，就算里面可能有外星人带来的科技，但他想，不会有人就这一点，去找爱丽丝麻烦的。这位“时间的掌控者”，近期透露出的东西越来越夸张了，她是唯一一个能从月球上安全下来的人，并且，手中掌握的“禁忌”，恐怕也绝非先前的一个。 巨形的兽处在常人看不见的层面上注视着他，他却没有之前面对飞碟时的那种危机感，因他知道，这是顾问“禁忌”留下的兽，它稳定在这里，为的是不让这个空洞立时完全崩溃。 他停留了片刻，小心地等了一会，见那无形的兽不再召唤他，便知道自己该离去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包括细查这件事诸多的细节，与追上那位杀疯了的霍金斯。 爱丽丝进入到了飞碟的收藏室内，她在里面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等到出来时，就带出了五件不同的异化的物品。 第一个是一件木制的手杖，【有人说，苹果木代表的是智慧，也有人说，苹果木代表的是健康与长寿，那么，你觉得呢？智慧与长寿，你想要哪一种？】 第一个是一个方形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白白胖胖的标本一样的白虫子，【我爬行在昏黄的书页上，下面写满的，都是一些无用的亵渎的文字。我看到有人在高喊着规则与秩序，但所闻所见，净是血色的哀嚎。】 第三个是一套孩童才能穿的小西装，它颜色是全黑的，版式与面料都很好，十分的精致熨帖，【爸爸又在与妈妈吵架了，昨晚的时候，他们都带回来了一位叔叔和阿姨，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但为什么这次会这样愤怒呢？……是因为真的亲眼碰到了吗？可是，我又看到了多少次呢？】 第四个是一个非常大的东西，它被装在一个巨大的台子上，高度足有数百米，也不知是怎样被运进飞碟中的。它被后面一个古怪的人形推着往前走，这人形全身金属，面部是一块铁面，手脚俱是机械的构装。 【人类对智械总是充满了好奇与探究欲，但明明是他们发明了这一切，却会对自己的造物产生不尽的恐惧之情。这种矛盾的特质，大概是我们这些智械永远不懂的吧。】 机器人往前迈动的步伐很沉重，那一道巨大的物品被送到了斯维尔小镇外面的草地上。在电子幽灵完全掌控住外星飞碟的时候，爱丽丝便将其带往了自己的小镇中。既然飞碟已经成为了电子幽灵的一种形态，那么，不论其来历为何，都不可能让给后来的其他人。 她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去守护住自己所获得的东西了。 这是一个极具科幻风格的大的拱门。门的材质是石头制的，上面描绘着一些优美又繁复的线条，但让人感叹的是，它并不是完好的，拱门的最上方缺了一小半，仔细一看，原来是掉落在了门柱的一边。线条也没有神异，被磋磨去了一部分，充满了废弃与荒凉的冷意。 【这是一处坍塌的星门。是星际旅行极为重要的传送点。高等文明掌握了空间传送技术，才有了探索光年外距离的可能。它的制造流程是绝密的，有文明妄图获取它，却被完全除灭。人们都猜测，星门是将物质转换成了一种更微小的状态，再将之送到另一边，这种猜想毫无理由根据，故此，没有得到高等文明的回应。】 爱丽丝托着腮思考，这几件中，最值得她看重的，便是最后的“星门”了，虽不知它是如何坏的，但即便是坏的，品质也有“红”的等级，而若是它还算完好…… 爱丽丝摇摇头。思考这一点没有意义。得了这几件材料，她心中刚平复下的合成的心又一次涌动了起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了陪在她身边的小熊身上。 小熊一怔，用软绵绵的手臂指了指自己。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抱起小熊，大声道：“还记得我上一次答应过你的事吗？” 小熊回想起来了。在爱丽丝身边的诡物或晋升或重新生成的时候，它因无法保护帮助爱丽丝，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而注意到了这一点的爱丽丝就告诉它，“别担忧，你会一直陪着我，陪我到无限遥远的未来。” 想到这里，小熊一震，其面色严肃起来。 201. 第 201 章 贪婪是毒药 爱丽丝身边陪伴的异化物多也不多,其数量绝对超过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异化能力者，但对于拥有“合成”金手指的人来说，绝对是非常的少了。原因大概是因为,她追求的是质量,而非广博的数量吧。 并且，这世上的异化,在某一个层面以下,数量还能够靠搭配起到点作用,但一旦到了“禁忌”，那些之前的效用也就完全无用了。爱丽丝是可以得到新的异化物,可那也就意味着，之前帮助过她，陪伴过她的,都将被她抛下。 她不想这样。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的年龄都还很幼小,她本不该懂得离别含义的，可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所以,她选择了，将所有身边的诡物都进行晋升。 想到这里,她将两样东西并祈愿的果子扔进了格子里,它们分别是“苹果木手杖（深金）”和“染血的西装（金）”,小熊面容肃然，没有犹豫，直接随着爱丽丝的指示，跳了进去！ 黑色的小西装披上了它的身体，小熊有些警惕也有些郑重地往四周望了望，它没发现周身的环境有什么变化,真正有所改变的，是它自身的形态。 它依旧还是从前的身高，但毛茸茸的毛发已经被藏进了服装里，它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中正拄着一根木制的手杖，它灵光一闪，另一只手往头上揭，一顶宽檐的爵士帽就出现在它左手中，正待它要将之拿下的时候，突然，四面八方一瞬投来无数的灯光。 它怔了一下，拿着手杖与帽子动也不动。有节奏的音乐倏然响起，小熊不自觉地开始舞动起来，它踢踏着步子，在光线中挥舞着手臂，手杖时而被挥下，时而转成圈，它回转过身，手中的帽子中忽然迸现出一簇灿烂的花，花被投入到半空中，等它们落下时，小熊就重新变了一副模样，它不再是西装的小熊了，而是手中握着一柄手|枪，面上戴着一副墨镜，一副精英杀手的形貌。 【百变（爱心）小熊】 品质：深金 技能：穿刺→万般武艺，尽在掌握（不论是刀枪，还是剑棍，你都可以随手将它们拿来，并指向敌人的最薄弱处。武器的种类不是限制你的条件，你掌有‘百宝’，所以，不论是什么，都可以随意拿到，并作武器用）、藏身→匿迹隐形（你在从前就经常以玩偶的表象糊弄世人，但后来玩偶也不太方便了。你迫切希望能得到另一种随行的方式，而现在，你得偿所愿了）、嗜血→守御（凶恶的诡物也会有想要守护的存在，当你决定要倾尽一切的时候，某种新的东西就悄悄生了出来。当你待在她身边时，速度提升百分之三十，对方会受到一层保护）、飞行→空行（你将不再受到大地的限制，你所附临的人，也将能踏足天上） 寄语：你看这是一朵花吗？不，这是一把枪！砰—— 爱丽丝看着小熊走了出来，它对自己的新形态感到十分好奇，在她的面前，一会变成一个大娃娃，一会又变成一个石头的雕像；它奔向爱丽丝，在她的手中，一会变成一个巴掌大的小吊坠，一会又成为贴纸的模样……完全印证了“百变”这一名词。 这样的话，不论爱丽丝日后去到哪里，它都可以随时随地跟在她身边，还不会引来一丝的注视。 这比它获得更多的攻击方式还要令它来的开心。 爱丽丝也体会到了它的这种喜悦。她将变小了的小熊提了出来，目视着它道：“还没有结束哦！” 小熊变回原本的体型，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我们去找到另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爱丽丝将之抱回：“也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她拿出了一片破碎的玻璃的镜片，看着上面闪烁出的流彩的光，她道：“是时候将这尾巴收回来了。” 他们一起回到了岛下的山洞，无形之兽正等待在那里，艾维茵已经离开了。见到爱丽丝，无形之兽悠悠地走上前来，轻轻蹭了蹭她。 爱丽丝抚摸了下它：“有人受伤吗？” 无形之兽摇了摇头。岛上的人原本就不多，多的是后来从外地因电视台节目来的游客。他们带动了这个地方的经济，使酒店与餐饮等消费的店铺如雨后春笋般建立了起来。无形之兽令魇将这些人驱到一处，避开岛的背面，也是因此，使得爱丽丝那一剑对这群人的影响达到了最小。 行动局也是在这之后飞速赶来，他们派遣来了十余架直升机，极快地稳定住了那半边岛上的治安，有些异化物，若是用在维|稳上，也能带来再奇妙不过的效用了。 爱丽丝看向一个方向，她道：“我们得快一点了。” 在她目视的前方，距离空间被拉远，海潮翻涌的声音一地拍打着海岸，有人跌跌撞撞地逃向这里，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身后留下鲜血的印痕，他奔到海岸，见到一艘艇船停在那里，不由一愣。 忽然，船上边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他面上带上了些疑惑，顿了下，还是往那边走去。 后面那家伙追上来了！他手里有枪，自己必须尽快逃离这里。这样想着，他就要往船上跑。 而这个时候，那个令他感到颇为熟悉的身影也终于站了出来，她站在船沿边，面色十分冷淡地看着男人靠近。 “海蒂？”男人赫然正是之前带领着众人去到地下洞窟的领头人，他面上带着笑，不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蒂却没有被他迷惑，她静静地看着他道：“你想问的是，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藏了一艘船是吧？” 男人神色一变，他道：“你在说什么？这艘船不是我藏起来的，是村子里应急用的救生船，你爸爸也知道这一点，老拉姆齐呢？快叫他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不由自主怔住了。因为海蒂身后确实走出了人，但不是他料想中的老拉姆齐，而是，一位位的……岛上的孩童！ 这些孩童再不复从前的乖巧，他们沉默而无声地站在海蒂的身后，每一人的脸上，都是一种仿佛如出一辙的冷淡。他们就这样静默地看着熟悉的男人，口中一言不发，塑造出一股格外沉重且诡异的氛围。 就连男人这种胆大包天的性子，也不由往后退出一步。而这个时候，追着他来的霍金斯也赶了过来。 见到他手中拿的枪，男人再也不顾了，他疯狂地想要往孩童们所在的船艇上逃去，但孩童们却不想让他这样做。他们不动，船却仍是往着海外的方向驶去。 “不！”男人大喊：“你们这群（脏话）！你们想干什么？停下！快停下！！” 霍金斯也为这一幕感到震惊，但当他抓紧了手中的枪，就想起了自己当前最应该做的事。他指向了男人…… “够了！你们这群小怪物！”男人在海浪中踩水，他痛骂道：“我给你们提供最好的资源，给你们吃、穿、住，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他的话污秽又难听，简直不像从前城府深沉的他。 他的放肆也终于迎来了对面的回应，海蒂站在船边，她冷淡道：“你为的从来都不是我们。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我的父亲，他想要名声与金钱，而你，你要的是地位与权力。要这些也不奇怪，因为人类的社会本来就是由这几样基石组成的” “可是，你们获得这些，却是要通过摆布我们的手段。”女童海蒂·拉姆齐道：“贪婪是毒药，不会有尽头。如果利用起我们，能让你们获得看不到尽头的利润，那么我想，你们之中，不会有一个人真的愿意让我们下来。这便是真相，也是你们的真面目。” “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因为等待我们的，只会是无尽的盘剥与吮血。”她一字一句道：“必须要离开！” 她身后的孩童俱都没有说话，显然是完全认同了海蒂的话。 男人先是怒骂，后是哀求，间或伴随着有对日后的承诺与划定。海蒂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无波的，丝毫没有为男人的话语所打动。而便是在此时，他听见了后面传来的声音，是有人在走近，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砰——”一声枪响，鲜血晕染开在海水里，一具身体重重地摔落了下来。 霍金斯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202. 第 202 章 你准备好了吗 霍金斯在将这个人完全解决后,他眯起眼睛，看向了那些站在船只边缘的孩子们。不，或许不应当将他们视作孩子,他动了下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海蒂明显是这里的领头者，她年龄也是这里最大的一个，作为唯一将自身的存在透露给外界的人，她当然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她看向霍金斯,眼眸中依旧是那种能让人心生寒意的冷淡。 霍金斯忽然心中沉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带着妻子和孩子来到这座岛屿是对是错，他固然想要给自己的孩子带去希望,但眼前的这群“孩子”……他握紧了手中的枪。 船越驶越远,眼看就要彻底离开这里，从霍金斯的视线中消失，一道身影倏然停顿在了它上方，她仿佛是从岛的中心来,如流星一般垂落于其上,她往下面望了一眼，又兀自轻飘飘地降临了下去。 霍金斯看不大清晰,只觉着这个身影貌似也不是那么高大。他苦笑了一下,只觉着自己是魔怔了,这以后的事与他再无相关,与其去担心一些无关的人,不如去看看自己的朋友与妻子。 想到这里，他面容严肃起来。刚才的那一次震动,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他急匆匆地转头离去了。 爱丽丝降落在那艘并不大的小船上，船只是电动的，只需要一个人在操纵台前,就可以把握住这艘船只的航向。海蒂格外警惕地看向这个突然到来的，比她稍稍大那么点的女孩，她再不复从前的淡然，整个人如同面临什么恐怖之物一般，绷紧到了极致。 爱丽丝手中拿着一把十分可爱的小阳伞，阳伞的边缘，有熟悉的小熊的脑袋标识在那里，她从天上降下的时候，这把伞如同是给了她缓冲，为其带上了一抹悠悠然之意。 “你是谁？”在所有孩子戒备的目光中，海蒂格外冷肃道。 爱丽丝笑了下，她轻轻转身，道：“你登上了电视台，想要借用外界的力量来破除格伯特岛死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总会有超出你能力范围内的力量到来，否则的话，他或者她，又怎么能将一切消弭呢？” 海蒂沉默了下来，稍许后，她道：“你就是那群政府人背后的人。” “也可以这样说。”爱丽丝转了下手中的阳伞，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海蒂又静默了下，但很快，她便问道：“地下的东西怎么样了？” 爱丽丝道：“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海蒂十分诚实道：“可我知道，它不应该是这颗星球上的东西，它给我带来的信息里，有很多，都是与地球并不相同的。” 爱丽丝目光转了转，她轻声道：“我就……暂且，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吧！” 海蒂瞳孔一缩，她不自觉低下头去，一时竟不敢直视面前这人的目光。她有一种感觉，这位举着伞的女孩，好似什么都知道，就连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 “那确实不是地球之物，”爱丽丝微笑道：“原本该是继续待在地下千年万年的，只是，一直维持着它进行最基础运转的月光却是出了问题……”说到这里，她的话题却是突的一转：“月光……外面的媒体好像是在报告，像你们这种，智商超出了岛外人的情况，其实是因月球潮汐的变化引起的，你们觉得如何？” 海蒂摇了摇头道：“和月球应该有关系，但应该和地下的那样东西关系更大。这也是我在发现它出了问题以后，想要离开岛屿的原因。岛上的人从来不会思考着一切，他们只想要借此来为自己牟利，不论是带着我曝光的拉姆齐，还是想要布局往后的那个家伙……他们贪婪又可怕，是不会容许我们脱离掌控的。” “所以你们想了办法，”爱丽丝道：“让他们发现背叛者的痕迹，再将他们往危险之处引？” 海蒂神情不动：“如果不是他们的贪婪，我们的这种方法也不会起效。他们认为我们是人类的进化体，竟生出了利用我们换下地球上大人物的心思，以此来满足他们巨大又愚蠢的野心。可惜，我们都不这样想。” 在她身后的其他孩子们一起点点头，显然都是赞成海蒂想法的。其中一人道：“我们没必要为了他们那空洞又无底的买单，我们并不想攫取那些在他们眼中看来无限美味的权势，在我们的想法中，这世上有比那些纯粹的感官上的刺激更值得付出的东西。” 爱丽丝笑道：“看来，你们对此都思考得很清楚了。” 她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她看得出来，那群岛上的大人确实只是将这些孩子们当做利用的工具，这或许有这群孩子们本就不同寻常的一部分原因，但……既然他们这样做了，也就要迎来这般做的后果。 “我此次过来，并非是想要同你们问责此事。那些人与我无关。”爱丽丝这样说着，却是看向了海蒂道：“我之所以来此，只是因为，你们中，有人带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后面的孩子面面相觑，很快，他们就一齐将视线放在了海蒂的身上。因为他们看得出来，唯有海蒂对此并不感到惊奇。 她的脸色很苍白。 爱丽丝很有耐心地在等待，她面上带着笑，不像是一位来阻拦他们道路的敌人，而像是一位十分可爱有礼的客人。她对于这些孩子们，没有降下压迫，也没有用语言去诱导。 海蒂感觉自己想了很久，她的脑海中从未如此刻这般有过这么多的思绪，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成为这颗星球的人类以后，就彻底失去了从前姆因利达人的超然思维？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她舔了舔唇，涩然道：“你是在说前段时间突然降临到岛上的某种东西吗？” “是的哦。”爱丽丝笑着道，她从手中拿出一枚在闪耀着流光的玻璃的碎片，在那其中，海蒂只看了一眼，就真切地明了，它是在指向自己，或者说，是指向自己体内的某样存在。 “将一切通过媒体爆料出来，”爱丽丝在这个时候忽然道：“真的是没有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吗？” 海蒂抬眸看她，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她用一种格外冷静的语气说道：“是有它的因素，可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是为它而来，那么，你就将它拿去吧。我不会有一丝反抗。” 爱丽丝挑眉：“不尝试下吗？” 看了看已然远离，如今只能瞧见个轮廓的格伯特岛，海蒂仿佛放开了，她露出一抹自嘲式的笑意道：“我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我也看到了岛上发生的事，如果那是你发出的一击的话，我与我的同伴们，不能在你手下走出一个回合。” 说完，她便直直地盯着爱丽丝。爱丽丝会意，她轻声道：“放心好了，我来找的是物，不是人。” 稍许过后，爱丽丝独自一人虚踏在海面之上，那艘载满了岛上孩童的船，已向着更远的地方驶去，连最后的轮廓也消失在了天际。她微微低下头，手中的那枚玻璃的碎片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她指尖轻动，似是抓住了某种不可显形的东西。 无形之兽来到她的身边，饰有小熊的阳伞自主在她身边飞舞，看着爱丽丝陷入了沉思，它们也稍稍有些担心了起来。 “别担忧，”她熟练地安抚道：“只是没想到，我来找这件东西，收获的，却不仅仅只有它一样。” 小熊有些疑惑。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感到颇为有趣地用自己的鞋子踢了踢海面，“你还记得吗？”她眉目深邃道：“当初那位谢利局长说是为何要与那位真知会的首领一起探入‘直播’之中？” “是啊，”她自己解答道：“绝非是后来的‘异星’，没人能料到那一次，就连‘直播’本身，大概也没料到那次一次。‘异星’的规格在它们之上，它的行动，非是其他的异化物能测算的。” “所以，”爱丽丝平静又稳定道：“他们部分是为了‘直播’，另一部分，便是为了他们曾透露出的，另一件异化物的一部分。” “那么，”她摸了摸无形之兽的毛发：“你们认为，能为他们二人竭力一起谋划的，又该是怎样等级的异化之物呢？” “还有，”不待小熊与无形之兽深思，爱丽丝便对小熊道：“呐，第二次的进化，你准备好了吗？” 203. 第 203 章 童话王国（今日一更）…… 在刚进化过后,就立即进行第二次的进化，小熊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了，它呆愣了一刹,黑纽扣的眼睛迷蒙地看着她，整只熊有些懵。 爱丽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将从阳伞重新变回本身的小熊抱在了怀里,一脚踏出，便回到了斯维尔的小镇。站在那扇巨大的坍塌的星门下,她抬起头道：“‘禁忌’是很难跨越,但对于我来说,只要跨过第一道门槛，后面的,也就只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完,她将“坍塌的星门（红）”，她手中刚刚得到，还没有握熟的“直播系统（深红）”，与又一颗红色的祈愿果实投入格子里。 她的目光有些深邃。“直播”需要通过人类媒体的传播来散发自己的影响力，这也是之后被寄生的海蒂选择向电视台表露自己特殊的部分原因,它通过愚弄人类来获得人类的情绪值，绝对是这颗星球上最为“狡猾”的异化物之一。 但它被捉到了投影，就像是老虎被抓住了尾巴，如果不能反过来一口将挑衅者咬死，那么它就只能成为捕猎人的又一项猎物。 最难的部分已经被无限镜宫完成,爱丽丝是来进行收尾的。 它选择了一位“外星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尝试性的逃遁呢？它来到这座岛上，难道不是存了想要借用那艘飞碟的意思吗？它介于遗物与诡物之间，到后来,已经超脱出了二者，有了自主的灵性，但即是如此，它也不能从爱丽丝手中逃脱。 包括它从所有直播中搜集到的东西。 另外，还有那件与它有关另一样异化物的碎片。 爱丽丝瞥了那物一眼，暂时将颤动的心安下。她注视着面前的格子，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熊的这次晋升上。 小熊立于一片青青的草地上，它的周身，是茂密的绿草，与几人高的大树，远处的山坡上，花儿遍布山野，鸟儿飞过，白云像棉花团一样懒洋洋的躺着。 这些都不是什么稀奇的场景，但爱丽丝还是缓缓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了，这片土地正在扩大，而在扩大的过程中，有湖泊生成，湖泊中有仙女闪耀着光辉出现；森林蔓延开来，无数的生机活跃起来，有不少熟悉的身影在各处影影而动。 有好似动物的身影一掠而过，爱丽丝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斜跨着黄色背包的云雀从天空上飞过，它双眼水汪汪的，飞到小熊的身前，将一份报纸一扔而下，报纸在空中展开，上方的标题与字迹映入爱丽丝的眼中—— 《童话王国报刊第一期：美好又和平的新世界要召开啦！在伟大的爱丽丝陛下与小熊佐臣的号召下，我等将要迈入一个纯洁无暇的新时代！》 “狮子说，我带来我的妻子和孩子，我们志愿加入女王陛下麾下的王国，并保证不袭击周围的民众。 野鹿说，感谢女王赐予的甘霖，它拯救了我垂危的孩子，我甘愿付出我的肉我的血，只待您的留取。 兔子说，女王并非残暴之人，她乃是仁慈之主！新的王国中不允许出现血与肉，说说也不可以！ 小鸟说，王国新建成，我们愿意付出自己的一份力！我等可以建成一道法庭，为您审判所有叛逆之徒。 黑熊说，嘿嘿，嘿嘿！新的王怎可没有宫殿，看我搬来高山上的巨石，可以作为您新居室的基石！ 狡猾的蛇说，我们可以为您设计出最华美的殿堂，每一丝的花纹，都冠绝此世，它将会是您最美丽的居所！” 【爱丽丝与小熊的梦想王国（童话王国）】 品质：红（深红） 技能：百变（小熊的原有技能尽皆保留，并且，在此基础上，均提升至深红等级）、降维（将你的触手藏起，将你的尾巴锯掉，一群凶恶之徒！怎能在女王面前露出你等卑劣丑陋的容颜！）、美好的童话（获得王国身份后，新的居民将会获得新的形象，新的名号）、森林中的聚会（萌萌的大家，可爱的大家，一起来参加会议吧，以小熊大臣为中心。议题不准提及过去，大家都是新王国的好居民）、背叛（既入此间，背离者皆杀！）、女王的威仪（在这个王国中，一切将以您的意志为运转）、和谐（王国中没有受伤，没有死亡，没有一切不符合主旨的东西）、收容（燕雀为何哀泣，因为听闻了白兔的分别；百灵鸟为何唱歌，因为听闻了天鹅的诞生。天空裂开了，不是灾难即将到来，而是又有新的同伴加入进来。王国的居民能有几位？就像女王的威能，永远看不到尽头……） 寄语：你给予了它过多的赠予，那些涌现出来的，随其心相，化为了你与其一起的世界。这是它的王国，也是你的王国，你们会一起在这里，幸福无忧地生活下去！ 小熊接过了报纸，略略看了一会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它一敲手中的手杖，丛林中就涌出了不知道多少的拟人状的动物，爱丽丝知道它们是属于“直播”搜集来的诡物，但现在它们都只是无害可爱的动物，它们围聚过来，对待小熊万分尊重。小熊一派威严地挥开手，对着这群家伙们，开始了它热血澎湃的演讲…… 爱丽丝手中拿着自“直播”那里得来的新一件物品，一时之间，她的思考很深沉，连童话□□成的欣喜也淡薄了几分。她开始怀疑，这世上，在很久以前，是否有过一个超越了“禁忌”等级的异化物？而将线索给予自己的谢利，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自主放弃了它？ 【神座的碎片，它曾代表了什么？你真的想要去探究吗？】 这是一个断裂的不知材质的碎块，可尽管是碎块，爱丽丝却一点都不敢小瞧它，因为其不仅散发出深沉的波动，且金手指给出的品质，是“深红（淡黑）”！ 这是爱丽丝在除开天上那棵月亮树之外，第一次看见其它的黑色。她深深吸了口气，心砰砰直跳，将之赶紧收了回来。 幸好这是她在来到斯维尔小镇中才拿出的，爱丽丝刚一这样想，就回忆起之前谢利与法留斯二人奇异地竟聚在一起的场景，现在看来，能够再往上跃一步的法留斯，他真的需要与谢利联手，来对付才深红的“直播”吗？ 爱丽丝握紧了手，但很快，她就将所有的思绪抛远。现在的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用做一个无情的填格子机器就行了！谢利或许对她的这种能力有所猜测，但法留斯绝对不如他知道的多。 这也是她没有一开始就加入真知会的优势！ 爱丽丝想了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她回到了格伯特岛。 她知道海蒂与那群外星人的关系不一般，但她没有深究。因她是那群孩子中唯一一个特殊的，而她也确实是将自己当做他们中的一员。这样一来，某些东西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来到岛屿的边缘。行动局已经将这里守护起来了。她看到了所有“幸存”的人（有无形之魇的驱使，只有一部分人受了伤）聚在一起，霍金斯正陪伴在丹妮身边，罗伊在四处张望，艾维茵同紧急赶来的莉迪亚在说些什么。这个曾与爱丽丝相伴过一路的行动局的新晋骨干感知最为敏锐，率先发现了她的踪迹，她高兴地伸出手，快速挥动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罗伊了，他迅速往这边冲来，之后便是艾维茵，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石碟，像是想要寻求解答的样子。 霍金斯的神色有些颓丧，他付出了那么多，到了最后却是一场空，这让他怎能维护住自己的精神？他先前与艾维茵谈过，艾维茵则告诉他，具体的内幕他还有些不清楚，可能要等待他身后人归来，才能得到一个真实的结果。 那些石碟他看过了，也是异化的遗物，其品质很不错，有s（金）等级，是行动局中不错的资源补充了。就是效用没办法利用在战斗上，只能躺进他们的收藏库中。 这次的事件算是彻底结束了，爱丽丝往前望去，继承了飞碟能力的电子幽灵，也同样能影响到周边的人，若是霍金斯不介意自己见到的那群小孩的异样，她倒是不拒绝对他孩子进行改变。这一切的决策权，在他与她的手上。 她面上带上了笑，迎着罗伊走了过去。 204. 第 204 章 约定 罗伊的那位朋友,霍金斯最后还是选择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得知，那地下一切的源头落在了行动局的人手里,去问了一些事后，他终是决定,要抓住这一线的希望。 “那些逃走的孩子，真的还是他们自己吗？” “你这个问题倒是挺有趣，”艾维茵道：“我可以去帮你问问那位顾问大人。” 不久后,他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是的,除开其中一个外,另外的孩子,只是得到了一些命运之外的馈赠。” ………… 虽然说这一次去往格伯特岛的事，罗伊与爱丽丝想要瞒住露西，但身为警官的她很容易就看出了某些端倪,爱丽丝以为罗伊能坚持得久一点，可没想到只是过了一天,在局中的露西就将其审讯个干净底掉。 露西倒是没有对爱丽丝说些什么,只是将她手机的紧急联络号码又检查了一遍，并在几日过后,开车从外面带回来一件礼物。 “这东西是我半年前就委托人带过来的,”露西带着爱丽丝去往了郊外的一处射击俱乐部,她一边亲自为其示范,一边道：“从很早以前我就有想过送你这么一份礼物,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担心你的年龄……可现在看来，它对你的帮助或许也是有限,是我多虑了。” 露西将一柄银白色的手|枪放到爱丽丝的手中，她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我知道这可能对那些事物的杀伤力不如人意，但想来在有些时候，它总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爱丽丝惊讶地眨眨眼，她现如今自然是不需要这个的，进入了“禁忌”以后，别说普通的异化物搭配在一起对她无用，就是那些在人类社会中骇人听闻的导弹核弹、毒气病毒，也都无法对她起到应有的作用。 可她还是接了过来，把玩了一下后，她开出几枪，认真道：“谢谢露西姐姐，我很喜欢它！” ===== 爱丽丝回到了斯维尔小镇。这个镇子是她秘密的据点与安全屋，而真要说是“家”的地方，或许……只有最开始的那座与露西一起度过的小屋吧。 这让爱丽丝神情有些复杂，她走在小镇的道路上，观看着如今热闹的街市，一时有些感慨。 露西在那次雪山事件后，没有再利用钥匙进入过这里，所以，她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似乎只是将那钥匙当做最后的退路，不是关键的时刻，不会轻易握住胸前悬挂的钥匙。 爱丽丝知道，这是她不愿意让自己为她付出更多。她不知道爱丽丝现在是异化界中令人闻之胆寒的“禁忌”，也不知道作为联邦特殊部门的行动局也要听她命令，她只用知道，爱丽丝是爱丽丝就够了。 如果有一天，失去这一切，她会被异化界摈弃，会被行动局放弃，但无论如何，露西都会依旧如今日这般接纳她。露西便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下方的基石吧。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些已经被她遗忘的、模糊的前世的影像。她抱着小熊，站在日新月异的小镇的高处，望着下面的场景。 镇中的人来来往往地渡过他们的日常。铁匠铺中的火光日夜不休，餐厅中美食的香气袅袅飘来，小熊的百货店中，那位身穿女仆装的小姐姐将一块商品打折的牌子放在店门前，以吸引往来客人的兴趣。 茉莉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坐在街头的画板后，似乎正在涂抹着什么；格兰特在选购一些杂物，像是有些犹豫，不知该挑哪个为好；一队四小只狗狗组成的巡逻队巡视完这个街道，正要远去，它们每一只都神情严肃，腰背上绑着一只看起来高科技的盒子，极有威势。 镇外的流水环绕着新建起的石墙缓缓流过，镇中的喷泉迎着阳光喷溅出水花，这里温度刚好，氛围融洽，每一人的脸上，都是一种轻松惬意的笑，仿佛有一种微熏的暖意，从人的心底里生出。 看到这一幕，爱丽丝的心情舒缓了许多。她看着他们，渐渐的，面上也带上了轻轻的笑。 “还不错是吧？”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上面飞下，它落到爱丽丝身边，疏懒着身体，惬意道。 爱丽丝道：“是神龙啊。你最近还好吗？” 听到这句问话，就算是神龙，也不由默默多看了爱丽丝一眼。它虽然与从前形象不同，不仅颜色变了，身体也只是之前的百分之一，就像是一条有菱有角的袖珍版黑龙，但它的那股沉稳的气质，仍是没有从它身上褪去。 它用一种很成熟的声调说道：“是啊，为了某个总是不来镇长室办公的镇长，我最近过的很是‘充实’呢！” 爱丽丝目光飘忽了一瞬。 这个时候，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咦，那是？”她有些惊讶。 神龙随之望去。“是那个家伙啊！”它的语气颇为古怪，不知是不是爱丽丝听错了，她在里面听见了咬牙声。 原来是溜出去已久的杰斐特，爱丽丝看见他，忽然觉得，是不是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看他进入诊所中，与里面的医师讨价还价，爱丽丝下意识地开始思索，自己是否有哪些任务没有布置出去。 “呵呵，在见到镇中有龙的第一刻，就与老夫讨论鳞片与长角购换的问题，”神龙似是翻了个白眼：“你这镇中，其余都还好，只这一个家伙，就拉低了其他所有人的平均档次……” 爱丽丝咳了下，她小声说：“他的能力也还是有的，唔……” 杰斐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走出诊所，手中夹着烟，抬头倏然往这里望来。看到爱丽丝与神龙，他身形一僵，面上露出讪笑，手中的烟瞬时被掐灭。他点点头，状似行了个礼，然后脚下交错，很快就消失在这一街道上。 神龙摇了摇头：“这家伙能力和智慧都是有的。如果不是这样，他也压制不下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为了这个，他应当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看他与你之间，有一道紧密的联系……是你救了他吧？在他的身体即将溃散的前一刻。” “是的，”爱丽丝转过头来，她的金发间，有一顶小巧的王冠隐现，她道：“是这件冠冕的作用。” 神龙看了看这件遗器，“嗯？”它看出了什么：“这是一件很特殊的异化物。” “是啊，”爱丽丝低下头：“它在从前也帮了我很多。” “就是威力低了点。”神龙没有客气道。 爱丽丝笑了下：“是我过去幸运得到的遗物，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可是了不得的器物。” 神龙直立起身体：“那如果，我让你把它交给我呢？” 爱丽丝讶然：“你的意思是……” “哼，”见爱丽丝没有第一时间怀疑它，它又重新放下身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它对你有用，但又不是如从前那般有用，何不如使其提升一番？” 爱丽丝道：“我倒是也想，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神龙看了眼爱丽丝怀里的小熊：“你是太念旧了，就算有时机，估计也很难轮到它身上。” 爱丽丝抚摸着小熊，微笑不语。 神龙道：“不错，我确实是有办法，能令其步入那个关头，成为最顶级的器物！” 爱丽丝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听见神龙这样一番话。她略略思索了下，而后一拍手道：“这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也算是为自己省却了两件红色以上品质的材料，也大大缓解了爱丽丝对“禁忌”以上合成材的需求。 “你相信我？”神龙问。 “为何不信？”爱丽丝道：“我都为你出手，还将你带入到这个镇中来了……只是，我需要先为三个人暂停一下时间。” 说完，她的身形就缓缓飘向了空中，在她的身后，那道巨大恢弘的时钟的圆盘显露了出来，有一瞬间，镇中的人和神龙都听见了时间的声音，他们听见了秒针转动，听见了齿轮碾转，看到了虚幻般的圆盘占据了一半的天空，看到了在这魔幻的景象前，有一道身影，如临其上。 所有人都立即明白过来，这便是他们的镇长，那位将他们从黑暗的眠地中唤醒，将他们从时间的废墟中带出，赐予他们阳光与土地，恩赐他们自由之身的伟大存在，所有人都跪拜了下来。 一些英灵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灵主，有人抚胸弯腰，有人单膝而跪，在酒吧的桌台后，安德鲁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凝望了那边一眼，深深低头致意。 只有杰斐特一人格外特殊。他原本是转进一个单独的巷子中的，巷中没有人，只有他高抬起脚——而现在，他被定在了这里，整个人动也不动。 只有双眼还在微微颤动。 爱丽丝一笑，她将杰斐特与另外两人，曾被她救下的朱庇斯，还有银灯会的阿德里安的延续生命的方式稍微改换了下，从冠冕到圆盘，然后，她从空中飘落下来，终是第一次将那顶王冠揭了下来。 “给你。”将之送到小黑龙身前，她道：“我需要怎么做呢？” 小黑龙尾巴一甩，王冠便飘飞了过来，它道：“你不需要做什么。只用安静等待即可。最多只用三个月。” “三个月后，”神龙道：“你将会得到一顶崭新的王冠！” 它昂起头，语气与神态里，是一种说不出的从容自信。 205. 第 205 章 11 爱丽丝将女王冠冕交给了神龙。杰斐特和朱庇斯还好,阿德里安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他其实是一直处在与体内坏血对抗，并以此得到力量与进化的路途上,爱丽丝是可以让他如另两人一样，将身体的机能停止在某个瞬间，但也因此,他会暂时失去动用它的力量。 而他此时所处的环境，容不得他失去所有能力。爱丽丝看了下神龙,觉着它接下来应该没有空闲,于是,她决定亲自去见一下阿德里安。这也算是他们二人间阔别已久的交流了。 在此之前，爱丽丝回到了镇长的办公处。 办公室被侍女姐姐重新布置了一遍，这里比以前更大了,除了应有的桌椅外，一些鲜花与雕塑被安置在这里，在旁边还有一道隐藏的小门,爱丽丝推开进去一看,发现那里是一个休息室,只是，里面摆放的不是床榻，而是一列列的书架，书架上的，是诸多珍奇的书本,萦绕在其上的,是挥之不去的异化的气息。 但她回去了大厅时，里面已经有一道漆黑的影子在等着她了。 见到爱丽丝，他躬身一礼,姿态恭敬而谦卑。 他腰间系着一根白骨一样的笛子，在收敛的时候，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长笛，但爱丽丝看得到，这根名为“灾殃之器”的笛子，是多么的凶恶与残暴。 她满意道：“看样子，你对这件遗物掌握得很好。” 黑影没有抬头，他依旧是那副谦恭的态度，他声音低哑道：“是您的恩赐，让我有了更多的机会。” 他抬起头来，面容是一副非常寻常的容颜。爱丽丝知道这不是他真正的面貌，“千面”的技能足以让他每见到一个人，就用一个新的外皮。 “你这次过来，”爱丽丝问道：“是因为在真知会中得到了情报？” “是的，”这位“杀人狂”伪装后的新身份道：“自真知会的领袖不再出面后，这个组织陷入了一阵混乱，若非是领柱们出手整顿，再加上外界的势力也有顾忌，很有可能，这个组织会步入衰败……” 爱丽丝坐到了桌后，她敲了敲桌面，落入沉思。 “十三位的领柱，除开逝去的外，其他的几位，互相之间并不融洽，他们虽有强弱之分，但到底相隔不大。他们中有人贯彻神秘，并不常在会中露面，而其中最具权势的，”“杀人狂”道：“大抵是在首领‘失踪’后，出来统领整个组织的‘羊首’了。” “‘羊首’？”爱丽丝笑了下：“这个名字，还真是听说过很多次。” 与他的纠葛，也是从很早以前就有了。期间也有过几次间接的接触，可惜，并未亲身相见过。 “杀人狂”道：“关于他的传言有很多。有人说，他在从前是科研界的一位重量级人物，曾有机会得到至高的奖项，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为真知会的首领说动，加入到了这个危险又神秘的组织里。” “哦？”爱丽丝感兴趣道：“我记得你……应该是在前段时间里，担任上了会中小队长级别的职位，这样的话，对于他的了解也只有这么多吗？” “杀人狂”道：“领柱对于下级的人员是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羊首’的资料不多，但我还是在另一位的帮助下，得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你是在说‘画师’？”爱丽丝没有必要隐瞒他，“罪恶杀人狂”是她的诡物，且是合成出来的，不存在信任度的问题。 “是的。”“杀人狂”也不需去想这位主人是如何将一位领柱拉来自己这边的，他只用报告出自己查找出来的东西。 “符合所有条件的，最有可能的人物，应当是‘海因里希·维茨·里夫曼’。”显然是将所有的资料都拢入胸中，“杀人狂”平静说道：“他是一位来自异国的科学家，曾在六十年前求学于联邦艾格丁森堡大学，在四年的学习毕业后，成为了这所学校中的一位生物进化学教授，只是，在几十年前的一次事故后，他无限期地停止了在这所学校的工作，并返回了家乡去养伤。” “杀人狂”道：“他在生物进化学上享有盛名，曾提出‘动植物变化论’、‘渐变与突变的融洽与冲突’，‘环境对生物的影响’等诸多的理论与猜想，在教学的过程中，也陆续出版过几本的书籍，其名为《唯渐进的谬论与狭隘》、《大进化的分支》、《进化路上的幽灵》等一系列的书籍，而其中名为‘幽灵’的一本，受到了学科界多数的抨击，认为其中有太多的唯心之论，充斥着作者个人的臆想与狂言，是那位教授受伤后最糟糕的一本作品。” 爱丽丝静静地听完，“继续。”她道。 “这是位天才级的人物，这是很多人对他的评价，”“杀人狂”道：“并且，他还不是在成长中的天才，而是一位有了自己理念与成就的成功之人。” 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堕落起来，才是最难办的。爱丽丝摇摇头，在心中这么想着。说不定他们还认为，为了科学的发展与进化，一些事物的牺牲是必要的。 “另外，组织中有传言，”“杀人狂”淡淡道：“领柱中有人就要踏入禁忌，属下预估猜想，最有可能的，应当就是这位‘羊首’了。” 爱丽丝若有所思：“传出这样的消息，是想要将组织稳定住么？” 她看向“杀人狂”道：“这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只是谣言。不过，无论其目的为何，你都不需要在这方面多使力，你尽可以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羊首’这个人身上。至于‘画师’……” 她笑了下道：“你不用担心她会揭穿你，但是，不到关键时刻，也不要去找她。她的情况较为特殊，你不可将她完全看作我们的人。” “杀人狂”的眼中没有好奇，他只是一躬身道：“是。” 这其实是因为，茉莉还没有在这场与自己的“画像”争夺主导权中获得最大程度的胜利。这是爱丽丝插入真知会中的一颗钉子，“杀人狂”的地位还是低了些，有些事，不是领柱，还是没有知道资格的。 ===== 爱丽丝在将阿德里安接往斯维尔小镇，并嘱托他将镇中的事务管理好，为神龙减去一部分的负担后，她便去往了之前一直想去的地方，谢利·奥尔菲斯留下来的那座“镜塔”。 这真的是一处极为危险的地方，它本身的来历不说，其内隐藏的东西，才是对于入塔人来说更险恶的存在。听闻那位格林·桑博思为了赎去自己的罪责，连闯几次镜塔，每一次都是遍体鳞伤归来。虽然在这其中也得到了成长，但是对于他的付出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而这一次，爱丽丝进入其中的时候，他便是在外面看着。当爱丽丝走出，他第一时间便迎了上去。 爱丽丝手中拿着一样东西，那是一颗奇怪的、两端尖尖，如梭一般的物品，当格林看到它的时候，他眼前一晃，仿佛看见了……有金色的血从尖头流出，看到了无尽的爆炸在宇宙中生出，浓郁的无生机的黑在混沌中流动，他感到自己要投入其中，成为一颗庞大星球的一部分，成为其恢弘旅程的一份子。 爱丽丝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下。这咳声却好似隆隆震响，将格林从那种不由自主的、迷幻神彩的异象中惊醒，他无比警惕道：“这、这是什么？” 爱丽丝的神色有些复杂，她看了一眼手中的事物：“是当初那次事件中留下来的东西……” 【它是域外来星上更重要的部分，是比碎片更关键的部位上剥离下来的珍品。没有格外敏锐的眼力，没有迅速而凛然的行动力，是无可能将之夺来的。你得到了‘异星之核’，或许有机会窥测到那颗遥远星球的部分秘密。】 这是一件“深红（淡黑）”的材料……不知为何，爱丽丝看见了它，惊讶过后，竟是有一种本该如此的预料。 与他对立了许久的法留斯都快要找到了向上的路，纵使谢利·奥尔菲斯的情况再糟糕，他就真的没有窥视到更上方的境界吗？ 现在看来，他不是没有看到，而是见到了，并尝试性地去做了。他并没有布局什么，而是在维护的过程中，随手携来了一物。将地球隐藏在镜之世界中，他目视着异星远去，手中拿来的，便是这一颗的“异星之核”了。 206. 第 206 章 【艾格丁森堡大学】…… 爱丽丝回头望去,见到那剔透如镜的高塔斜斜往上，螺旋往复般向天空刺去，它是由无数闪耀的菱镜组合而成的，犹如一道锏,又如一道长枪,对着高天之外,充斥着锋锐冰寒的气息。 很难说它与谢利本人的气质是否有相似之处。 爱丽丝没有看金手指对于它的标注，她对着格林道：“镜之塔里虽然有着机遇,但更多的是危险。没有达到‘禁忌’，最好不要去探索它。就算成就了‘禁忌’，这个地方,对于他们而言，也还是危险的。” “你与其将生命与时间消耗在这里,”爱丽丝劝告道：“不如回过头去看看,莉迪亚他们其实很需要你。真正安抚罪责感的，是拯救,而不是崩坏。” 格林的脸色有一瞬阴沉，沉默了半晌,他终是道：“是的，你是对的。” 他早就明白这一点,只是,内心的冲动驱使着他不断地面向毁灭,那是饱含了痛苦、自责、愧疚、悔恨的复杂情绪,他看向这浑身没有一道余色的镜塔，好似在其面上看见了一个颓丧的自己——与局长相比，他差的太多。 甚至和局里的许多同伴相比，他也是更失败的一个。 但,是时候了，从悲伤愤怒的小圈子里，走出来。 ===== 时间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过去了，银灯会的事被暂且放下，阿德里安被爱丽丝带往了斯维尔小镇，负责在神龙为冠冕升级的情况下，处理一些镇中的小事。他本身就有执掌一个大组织的经验，再来管理一座小镇，自是不在话下。 神龙为其检查了一番身体，预备要给他引往另一条路。坏血是它当初一个敌人为诅咒它而生出的，与生机和进步俱无关系，如今被阿德里安如此利用，也算是一种新的尝试方式。 只是在这其中，阿德里安要受到太多的罪。若非是爱丽丝的加持，他很有可能在当初神龙升天的时候，就一起坚持不住了。 这固然是出自它与爱丽丝之间的交易，但后来她对自己的拯救，可就没有任何因由了。这也是它在苏醒后留在这里，帮助处理事物，并在之前，提议为那顶冠冕晋升的原因，受了恩，就要回报回来，纵使是朋友，也不例外。 神龙肯定地点点头，将藏品中的一件顶级之物拿出，它思考了下，又撕开一枚特殊的鳞片……它全身心地融入到这次打造之中，没再管身外事。 小镇就这样默默地发展了起来，更多的店铺在街道中展开，所有的居民们都将自己融入到了这处镇中，在此地，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享受着每一日的美好，简直就像是世外的桃源。 爱丽丝也重新回到了自己平静的生活中。就算是头上顶着一颗黑色的月亮，就算世界陷入了毁灭的危机，该过的日子也还是要过。 直到某一天，她从神龙手中，将改换了模样的冠冕拿了回来。 ===== “我看见了古老的邪恶在过去的时光中苏醒，它将身体蜷缩起来，将自己冰封在了冷酷的严寒下，它以沉眠来对抗时间，直到有一天，它被人从无边的黑暗中唤醒，用空洞的目光与之相视……” ——莉迪亚之梦见 艾格丁森堡大学。这是一处具有悠久历史的大学，它建立的时期，可以追溯到这个国家开创之前。它居于联邦的北部，主校区占地面积约有三千二百亩，分校区立于另外两地，各自也有一到两千的划分地，是这个国家中，排名最前列的大学之一。 它曾有过许多荣誉，也出过很多名人。它有着这个州域最高等级的研究预算资金，受到过巨额的捐赠礼金。它的学科众多，其中最著名的有信息工程、医学专业、工商管理、和音乐与绘画……还有生物研究，也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员。 杜尼恩便是这所大学中的学生。 许多人发现，在过去求学的过程中，自己曾是亲朋好友们口中一致赞扬的聪明的好孩子，但当他们历尽艰辛，考入了大学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世上，比他们天才的人多的是，不需如他们这般努力，却能够轻易取得更高成绩的人，也同样遍地都是。 但幸好，杜尼恩从来没有过这种烦恼。 他乐于发现一切有趣而未知的事，对自己的学科掌握得很好，人际关系也处理得不错，深受同学与老师们的喜爱，是这所学院中的明星学生。 “砰！”不知是不是脑海中在思考着别的事，他神思不属地撞上了草地上的一棵树，额上传来的痛感让他回过神来，他抱着一摞书，有些痛苦地摸了摸额头。 身边传来一阵好听的笑声。杜尼恩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薇拉教授！” 看到是熟悉的身影，他有些窘迫地红了脸，忍不住辩解道：“我刚才是在想下个礼拜学科考试的事……” “杜尼恩同学，”这位薇拉教授的嗓音十分轻柔，她的音量不高，但话语清晰又充满韵律，像是有磁性的海沙在你耳边缓缓摩擦，她一推眼镜，微微弯腰，勾勒出的曲线，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缓缓开口道：“就算是有考试，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我相信，这是学校里所有人都想要你做到的事。” 说完后，她的目光一瞥向杜尼恩怀中抱着的那摞书，眼中酝酿出笑意。 被吸引到的杜尼恩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薇拉教授是这所大学中最为知名的一任教授，这不仅是指她有别于其他年老教授的、能让人心摇神奢的美，还有她丰富深厚的学科上的累积，无论是外在和内在，都让人忍不住对其生出亲近之心。 她的身形高挑，长发如波浪般披散下来，目光如星子，幽邃到能引动人心弦。她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美丽大方的同时，又充满着诱惑力，她的衣着高雅简洁，却将身体的曲线完美地表露了出来。杜尼恩差点忍不住伸出手去，将梦中想要的部分握住，他面红耳赤地撇开脸：“我、我知道了……” 薇拉一笑：“好吧，你的课程快要开始了，快过去，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杜尼恩胡乱地点了下头，他飞快地跑开了，像是生怕被后面的人捉住。 在后方，薇拉注视着他的背影，她面上的笑容不变，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样。 ………… 夜晚。 杜尼恩在宿舍楼里打开了电脑。白日里遇见薇拉教授的兴奋感已经褪去，他擦了擦手，跃跃欲试地点进去了一个论坛。 这是一个一年多以前才新上线的论坛，其中板块不多，但氛围做得非常的棒，从进去的页面到每一个子板块，背景与字幕，都完美地切合了其“灵异”之名。当中求助的一栏内，每一张帖子发出来的内容，都像是身临其境地描绘了自己的困境，而随后论坛中工作人员的处理，更是快速又简练，彰显出了他们强大无匹的实力。 如果是一般人，他们会认为这个论坛是一个全员扮演的聚合型网站，但杜尼恩不一样，他对于这些怪奇的传说十分感兴趣，并且，他还在论坛中试过了好几次，发现那些倒霉的、没等到论坛救援的家伙们，确确实实是再也没有发过言了，他便开始有些相信其真实性了。 打开灌水的地方，他飞速地码字道：“坛友们，前天的时候我在学校里发现了一个新的东西，检查了好几遍，有些担心它是真的。来这里给大家看看，大家一起辨识一下，它是不是确实有问题。” 也不知是什么人，两络上冲水。很快，就有人在他这个帖子下发言道：“坐等。不过说实话，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碰到真的为好。” “撒花，鸽了我们就割掉你裤腰带。” 没管网上一群嘴臭的人，杜尼恩小心地从旁边拿出一本厚封皮的书，这本书像是有些年头了，封面有些发黄，打开里面去看，见到都是一些手写的字和绘图。其中密密麻麻地讲述了一些召唤诡物，并在事后处理掉它们的方式，不像是一本书，更像是一本记录的笔记。 杜尼恩将之拍下照片，放了上去。 有人回帖道：“看样子还挺像模像样的。不过，我认为，这有很大概率是假的。” “为什么？”有人问。 “因为里面有些诡物的描述太可怕了，”这人回答道：“可这笔记的主人写的却像是一个普通人就能将之解决掉一样，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怎么知道他就做不到呢？”有人忍不住抬杠道：“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别吵了！”杜尼恩在下面回复道：“要验证它们很简单不是吗？只用我们亲身实验一次。” “别作死呀！”有人劝告道。 杜尼恩不以为意，他兴致勃勃道：“不勇敢尝试，有些新事物是永远不会向你敞开大门的。好了，我会将一切准备好，在明天晚上的时候，召唤第一个小诡。至于结果如何，在实验结束后，我会将所有的情况都发上论坛。到时候，是真是假，大家一看不就知道了！” 没有管后面人的怂恿与劝阻。杜尼恩下了论坛，将电脑关闭，熄了灯，满腹期待地上床睡着了。 只剩下那本书被摊开，风吹过几页，露出最前面作者的名字——海因里希。 207. 第 207 章 我终是又回到了这里 说是要召唤诡物,但杜尼恩还是谨慎了一把。他先去查找了一下这本笔记的出处，发现它躺在学校图书馆已久,期间也有人注意到它,但真的将之借出的，却是寥寥无几。 他又去查了一下笔记的主人“海因里希”……好家伙！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点东西！ 这位海因里希曾是学校中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似乎还是一位颇有名望的生物学教授。只是后来,在学校进行的一次大型研究中，他与许多参与的教授一起遭受到了意外,除开他和少数几位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在那次事件中丧生。学校也因此将那次实验彻底封锁，此事也自此被尘封了下去。 找到这里以后，杜尼恩不得不说，自己有些失望。在他的想象中，那位写下了这些叵测仪式的教授,理应是强大而神秘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仅是被卷入到一次实验中，就受伤退出？ 还是说，多年前的那次实验并不简单,隐藏了什么大秘密？ 但这已经无从探究。找出了这些，还是杜尼恩特意寻找了自己德高望重的院长导师,从他那里得来的情报。为此,还付出了自己接下来半个月的义务劳动时间。 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决定了去尝试，就不会轻易改变。翻开那本笔记,他定下了时间。 ===== 茉莉将一副刚完成的作品从画板上取下来，从那日收到那幅画像后，她就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画画。 她画风景画，也画人物画，而每一次绘画的时候，就是她与另一个自己互相“交融”之时。通过“她”，她可以补上自己缺漏的几十年，并以此，体验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有一人来到她身后，他沉默不语，就这样一直站着。 茉莉等了一会，好半晌，她才有些无奈笑道：“是爱丽丝大人让你来寻我的吗，伊恩？” 来的是一个黑色短发的青年，他容颜清俊，眉目深邃，穿一袭现代化的长袖衫，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茉莉也知晓他的性格，无归酒馆接引下来的人并没有定数，他们有可能是来自任何地方、任何已经发生过的时代，他们各自的经历不同，每个人的性情也都不同，但他们大多数都是好的，因为酒馆选定他们，凭借的是他们本身的事迹。 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离开。酒馆并不强迫他们，依凭的是自愿。 而伊恩则是其中较为特殊的一个，因为他在生前，就已经是一位掌有s级诡物的异化者，他的诡物是一个执巨大镰刀的黑色长影，其名为“割喉者”，也被人称为“送葬者”，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期的自由散人中，实力最为拔尖的一位。 茉莉将一张新的画布蒙了上去，她思索了一下道：“‘羊首’的行动很隐秘，他的过去虽不难知晓，但有机会得知的，都是会里的领柱。他在进入真知会时，实力就已是所有人中的前端了，他的一些研发，对真知会也是有很大的帮助……” 她执起画笔，涂抹了一笔，“虽然不论是画师，还是我，都认为，他想要突破‘禁忌’，他的过去是绕不过的一道坎，”茉莉道：“但是，‘羊首’的难缠之处，恰在与他无可寻获的思路，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他在这幅表象下又隐藏了什么，你若是过去了，很多事都只能靠你自己。” 伊恩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好吧，”茉莉也不准备再试图让这个家伙多说点话了，她道：“艾格丁森堡大学，”她伸手一挥，一道虚拟的投影投射在她眼前，是电子幽灵最近进化出的新功能，融合了外星科技以后，这个地球上的人工智能越来越神奇了。投影中是那一晚杜尼恩发布出来的帖子，她笑着道：“这个网名叫做‘可恶，不想写论文’的家伙，可以作为你查找‘羊首’过去的切入点。” 略微浏览了一下帖子的内容与下面的发言，伊恩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茉莉轻笑道：“这也是个狡猾的家伙。按捺不住自己追寻神秘的心，又担心自己真的陷入到了险境，就将自己预备要做的事都发布到网上来，将我们灵异网站当做是一道保险……如果利用的不是我们，我还挺欣赏他这种做法的。” 伊恩摇摇头，没多做评论。 “好吧，”茉莉道：“要小心，遇见抵不过的危险，可以先退一步。”她眨了下眼道：“毕竟，你也不想我们的殿主，亲自去到‘时间’里，再下手捞你一次是吧？” 伊恩目光一凛，他点点头，转身走远。 留下茉莉坐在画布前，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伸出手，往还未绘成的新画上又添加了一笔。 ===== 爱丽丝最近因为神龙的事，花费了很长时间在斯维尔小镇上。阿德里安负责处理办公桌上叠成了一堆的文件，有关镇里的建设投资，有关镇外土地的开采发掘……这些神龙都已经打下了草稿，他需要做的只是将剩下的小半部分实施履行。 银灯会的事宜则是交给了电子幽灵去监管，从上次几乎分裂了整个银灯会的事故中走出，这个新的组织和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家族的势力在其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幸存下来的，又被阿德里安薅了一波，如今更是见不到身影。 爱丽丝蹲在镇长办公处的后花园中，在她的小花园里，除开祈愿之树所占据的四格方块土地外，还是有好几片空白土壤的。之前是寻找不到种子，而现在，除开真知会以外……哦，不对，真知会中也有她的人，剩下的两个组织都需要仰仗她的看顾，她想要找到某些东西，可要比以前容易多了。 “可惜，都是些普通的种子，”爱丽丝用双手撑住下巴，在土地的一边有些苦恼地想。茉莉与伊恩在小镇的另一头讨论着艾格丁森堡大学的事，爱丽丝往那边瞥了一眼，“难办，”她模糊地感应到了：“那个地方，好像是潜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连我用时间都不怎么能看得大清，”虽然看样子很悠闲，但其实爱丽丝并没有放松对另一边的关注，“时间圆盘虽然能力有些超出规格，”爱丽丝很冷静地对自己评判道：“但其实它的品质只有‘红’，连‘禁忌’的极限都没有达到，与天上的那棵月亮树相比，更是差了一个等阶。” “等到它进入‘淡黑’，那就更没得比了，”任谁看到爱丽丝这幅苦恼的样子，都猜想不到她是在思考着涉及到了世界存亡的事。“想象不到这世上还会有比谢利与法留斯更难对付的人，他们两个是超越了时代，能带领人类，真正获得自由的人，”爱丽丝让自己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看：“除非有隐藏更深的人物。” 她站起身来，也没有为自己的这种猜测感到恐慌。一旁的小熊从地面上直接蹦起，在爱丽丝的裙摆上化为了一个小小熊的绣纹，她身形轻飘飘的，有一种身处童话中的轻盈的感觉。她已经决定好要为其寻找一样更珍贵的种子，她的手中还有几样一直没用出的材料，合成在这上面也算不错。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感到了稍许的轻松。 “艾格丁森堡大学么？”爱丽丝念头一转：“那就让我来看一看，你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好了！” 爱丽丝定下了决定。 而在未知的另一边，一位身着黑袍，头颅形似羊骨的人微微偏过头来，看着眼前的这座城市，目光被其中的一方塔楼所吸引。身后的属下们不敢打扰他的沉思，直到他自己回过神来，感叹般说道：“多少年了，我终是又回到了这里。” 他的视线掠过一边的黑暗里，暗中的人急忙侧过身，唯恐自己被发现。但他其实只是随意的一瞥，随后就将视线重新转向前方。从真知会的秘密据点中走出，他去往了早先就预定好了的地点。 黑暗中的人一直按捺不动，等到那群真知会的人都走完了，才松了口气，将消息急忙传送去另一边。 “‘羊首’确认已经登陆！”他对着飞舞在身边的白蝶压低了嗓音道：“报告，‘羊首’确认已经登陆！” 他重复了三遍，一直到蝴蝶那里传来细细的回复声：“收到。还请尽快离开，目标人物极度危险，不得继续停留！” “是！”这人应声回道。他刚转过身，想要从这里逃离，就见一道阴冷的身影仿佛早已等候在此处，他瞳孔一缩，忍不住出声道：“……处决人！” 白蝶的另一边听见了什么，“它”急忙呼喊起来，可始终没有回应，只有一些刀剑交击与枪鸣之声不绝于耳。不久之后，“它”听见脚步走近，其音低沉，步伐之间相差仿佛，“它”听见这人走近，然后，是刀锋划下的声音，之后，“它”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原地，一只被划分开成两片的白蝶散落在地上。很快，蝶翼便化为了荧光消失不见。 行动局中，莉迪亚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她知道，那位通传来信息的同伴的性命大概率已经不保，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监视住“羊首”的行踪。 她咬住唇，思索着自己得来的信息，竭力辨析着他的意图。 208. 第 208 章 冰川下的“人”…… 杜尼恩不知道自己即将遇到什么,自己所在的艾格丁森堡大学又即将成为怎样的一个漩涡场，他只是按照自己预定好的，找到了一个空白的教室,在夜晚无人的时候,悄悄去实践那本书里的内容。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进行到一半，他感受着身边好似变化了一番的气氛,有些后知后觉地开始恐惧起来。 “别怕！”他举起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安慰自己道：“真出了意外，我就用最快的速度去将帖子发到灵异论坛上……要接触神秘,一点险都不冒，怎么可能呢？” 他神神叨叨地翻着书，确定自己没有做错或者漏下一步。 窗外是冷寂的月色。在月亮突变以来,纵使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但不知为何，处在夜晚中的人，总有一种幽冷深沉之感，就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蓄势待发,只要等到一个时机…… “喵”一只黑猫从围墙上跳跃走过,杜尼恩先是被吓了一跳，很快，等他发现是什么闹出了动静，就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别怕,”他安慰自己道：“这次是最弱小的一种诡物，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黑猫金色的瞳孔投过来视线,冷漠而嘲讽。 ===== 夜色漆黑，万籁俱静。在艾格丁森堡大学附近的一栋小别墅里，一位老人刚刚结束他半个钟头的短跑，他吐出口气，推开门，将身上的运动服放置在一边的架子上。 屋子里没有人。他结过婚，但妻子在七年前去世了，留给他的唯一的孩子如今也在外地工作，他独居了有四五年，早已习惯了自己生活。 打扫的阿姨一个星期才会来一次。午餐他会在学校里解决，晚上肚子饿了，他会自己主动开火。将冰箱打开，从里面选出一份牛排，用天然灶煎上五分钟，放入盘中，佐以一杯红酒，这就是他一个人安静的晚餐了。 将餐具洗完，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他不准备熬夜，他曾经为了批复论文而工作到凌晨，可现在，他的精力已经不允许他这样做了。他推开门，刚想要步向床榻，一道诡异的身影就这样映入他的眼帘！ “你、你、你……”他只觉得万般惊恐。任谁看见这道恐怖的身影都会感到恐惧，因“他”是全身黑色的，过场的黑袍将他的身形遮掩的严严实实的，他站在大开的窗户前，屋外一轮如黑洞般的月亮将全部的星光都吸入进去了，他转过头来，惨白的羊的头骨遮住了他的脸，他看着他，犹如最邪恶的魔鬼从地下爬了出来，老人如置寒窖，整个人都不得动弹。 “汉德尔曼，”森然的环境中，他听见这“人”悠然说道：“看样子你这些年来过的还是不错的。” 汉德尔曼脑子晕了一下，他想不出这个这个人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他小心地问道：“你是谁？是我从前认识的人吗？” 羊首的怪物似乎是笑了一下，也不生气，他继续道：“是啊，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想来，当年的事，你们也没有要记着的必要。那我就提醒你一句好了，你可还记得……当年那支科考队，从南极冰川下带回来的那具尸体？” 都已经提醒到这个份上了，这位在艾格丁森堡大学中工作了有大半个辈子的老人迅速就想起了什么，他看着这人身上极端恐怖的面具，那些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可怕的记忆就自主浮现了出来，他牙齿打着颤道：“你……你是那具尸体？” “不不不！”他连连摆头，并往后退出几步道：“那具尸体都已经干瘪了，那次的调查也被叫停，后面更是被封锁起来，谁也不知道……”尽管如此说着，他的目光却是死死地盯在面上的头骨上，倏然，他大喘了口气：“你是……海因里希学长！” 站在窗边的人闻言笑了起来，他站在黑暗中，却仿佛比身边的黑暗更深沉，他似有些愉悦道：“是啊，我的好朋友，看来你果然还是记得我的！” 汉德尔曼一震，某些他决然不想记起的回忆从他的脑海中升起，他涩然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我只是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也不会再找上我来……是我算错了……我错了……” 他喃喃说道。 ………… 那是在近五十年前的事了，学院在联邦中也是极为有名的大学，它在商业和学术上，都有自己独树一帜的地方，在各个领域也都有极为深厚的成就与人脉。也是在那一年，学校与政府联合组成的南极的考察队，在那无尽的冰川下面，发现了一样绝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这是什么？”从军队中退下来的一位中年人道。 艾格丁森堡当年的考古学的教授跟着望了过来。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起先是不在意，但很快，他就为了看清楚下方的事物，不顾寒冰的冷酷，整个人趴在了结冰的地上。 纷乱的冰雪砸落在他们身上，这位教授死死地盯着下面，他听见身边有人不确定道：“那好像……是一个人？” 这句话让队伍中的所有人都震动起来，有人道：“别开玩笑了，看这冰川的厚度，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形成的了，你说下面有人？哈哈！怎么可能？” 但发话的人也不会轻易否认自己看到的东西，他道：“那还能是什么？是无意中冰封在其中的动物吗？” 就算是动物，也是绝妙的重要发现，能够被寒冰留存下来的，它的种类、形态，都能让人对过去久远时光有一个模糊的触及，还有它的dna，能对方方面面的研究，起到一个应证与启示的作用。 “别猜了，”教授很冷静道：“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就是观测到了，这里的冰川就要融化了吗？” 他们在那里等了很久，一直等到终于能看清那个不明物体的轮廓，直到他们能将其从融化的冰川中捞出，其迥异于自然界生灵的形态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汉德尔曼仍然还记得，当自己看到那个躺在解剖台上的恐怖身影时，自己是如何的害怕与恐慌。 那是一个少年人般大小的身体，但汉德尔曼知道，当它完好时，其身形很可能并不止有这样的高度，因它是蜷缩起来的。它的骨头发黑发黄，有人类的形态，但更多的，是猿人与猩猩的特征，如果不看它的头部，研究人员们只会以为，这是一个不知为何会流落到南极的远古人种。 可当他们看到它的头时，所有的猜想尽皆被推翻。因为它的头与所有的类人物拒不相似！它竟然是“羊”属的！ 那个时候的汉德尔曼还是一个单纯的唯物主义者，这样的事物根本不在他接收范围内。他绞尽脑汁，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他身边有一位与他同来的人，竟然在这里猜测是地狱魔鬼……这理所当然被主持实验的人给喝止住了。 他仍然还记得，当初那位主持者面上严酷的神情，“没有什么是不能被解析的！”那人环视了一圈他们：“不理解只是你们还没探讨过来罢了，永远不要被臆想打断你们的路，标本就在你们面前，有什么不懂的，亲自动手去拿来就行了。” 说完，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解剖”程序。 想到这里，汉德尔曼不仅苦笑了一下，他不知是应该赞叹那人的无畏，还是应该嘲笑他的自信，当时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窥视到了怎样的世界，而之后，又要为这莽撞，付出怎样的代价！ 从沉重的回忆中醒来，他看向面前这诡异到与他仿佛是两个世界中的人道：“我以为你是因为那次打击，想要彻底从学校中离开，可现在看来，你后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警惕又不解道：“可不论你遇到了什么，又为何要在这么久以后来找我？对那些东西不了解的我，可帮不了你什么啊。” “羊首”笑了起来，他抬起手，微张的五指间，一样幽蓝色的物品虚浮其上，物品中，科幻的三角互相交错。他温声道：“不，你能帮到我的有很多。” 他一步步往前，像是踏在了汉德尔曼的心尖上，“作为那个怪物选定的守门人，幻境之森的‘钥匙’，你可是相当重要的啊！” 209. 第 209 章 无尽的阶梯 之后的某一天,一个男人走进艾格丁森堡大学中。 他一头短发，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兜帽衫，手中拿着一部手机,来到这里后,抬眼望了下这座古老的名校。 手机上出现一行字：“你要找的人，应该在b栋14楼，不过他暂时没什么危险，你要去见他吗？” 男人没有说话，他将手机放下，不顾屏幕上再出现的字，闷头向前走入。 学校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古老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高大肃穆,但人来人往的学生却每一位都显得年轻而具有生气，他们抱着书本,结伴从男人身边行过，有人被他沉默而冷峻的面容所吸引,不自觉多关注了他一段时间。他也不管，只朝前方走去。 关于这所学校的资料,男子在来到之前，就已经在网络上阅览过了。得益于他所在的组织，只要是被放入了网络,就无法逃过他们的搜索。只是男子的性情沉毅,并没有为此感到轻狂。 杜尼恩并不知道,他没有求助于灵异论坛,但灵异论坛还是派人来了，只是……来的人没有率先来找他。 伊恩与茉莉分别后，没有耽搁,立即就来到艾格丁森堡大学，他一路行过人流，去到图书馆中，查找了一些补充的资料。他的身份自有电子幽灵为其解决，他拿到几本书，来到阅读区。 “你听说了吗？”一个女生小小声说话：“学校里有位教授死了！” 另外一个示意她不要在这里讨论话题。 那女生也明白过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一阵按动，开始在网上与其交流起来。 伊恩不动声色地坐到另一边，他将书打开，也将自己的手机唤醒。 电子幽灵很快就应他的要求，将二人的对话实时发到他屏幕上。 “听说了，”另一人发来消息道：“据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学校里工作了有几十年，死的可惨了，独自一人，被人用刀子砍成了好几段！” “不，”先前那女生回应道：“我怎么听说，他是被野兽咬死的？” “咳，”之前人道：“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们又不知道，不过，学校里传什么的都有，我说的，是可能性最高的一个版本。听说是他从前教一个学生的时候，故意压着他成绩……” 伊恩静静地看她们聊完，直到话题转到“接下来要去哪里逛街”，才将手机息屏，从图书馆中走了出来。 电子幽灵只来得及打出一行字：“诶，你是认为那件事和我们要调查的人有关吗……” ===== 杜尼恩在做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正在一条长长的、长长的通道中奔跑，他跑了有很长的时间，胸腔都因呼吸不畅生出了痉挛般的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知道，他要离开这里！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他蓦然惊醒，从宿舍的单人床上蹦了起来，按住猛烈乱跳的心脏，他下意识地往四周警戒望去。 “我这是……怎么了？”没有发现危险，他捂住自己的头：“怎么会以为有怪物在后面追我？” “是因为昨天的那个召唤仪式吗？”他满面疑惑：“那不是成功了吗？虽然很惊险，但在发现那个诡物不可控以后，我还是用书上的办法将它驱逐了，为此，我还得到了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小玩意……” “不，还是不一样的，”不知为何，他的手抬了起来，抚上自己的脸，可他自己却未能意识到这一点，他道：“那是无垠巨大的恐怖，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是……是……夺人欲噬的魔怪……” 他抬起眼来，眼中是一种不类他的冰冷。 ===== 伊恩将死去教授所在的现场一一检查了个遍，他虽沉默不语，但并非是毫无收获。与已经离开的警察不同，他可以很确定地感受到，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高等级异化的谋杀。 他在老教授的房子中转了几圈，最后，从这栋被警察来回搜寻了好几遍的独栋房屋中走了出去。他去往的不是门外，而是后面的小花园。 联邦这样的房子有很多。他们一般都是排列在道路两侧，带着一个草坪、停车间，与后花园，后花园中通常会建有一个杂物间，还有藏东西的地窖。 杂物间已经被搜查过了，现场被警察翻找了好几遍。伊恩戴上手套，缓慢地打开了地窖的木门——黑色的死神之影出现在他身后，它长长的褴褛的袍子，和抱起的镰刀的锋刃几乎拖在地上，周身的环境开始变化，伊恩的双眸中景色变动。 一晃眼，之前看上去还有些轮廓的地下室一下子就变成深渊般的黑色，一条石制的阶梯出现在他面前，它遥遥通往不知道多深的地下，仿佛延伸至的，是某个魔魅的鬼蜮…… 电子幽灵跳了出来，它就像是一道淡淡的幻影，投射在他身边，看着伊恩有些迷幻的神情，它道：“如果你要进去的话，我觉得，你最好联系一下爱丽丝主人。” 伊恩终于将视线从阶梯上移开，看向自己的这个“同伴”，他想了下，声音低沉清冽道：“你感受到了？” “是的，”电子幽灵没有具体的形貌，它通常只是以一张可怖的咧嘴笑出现在虚拟的影幕上，它道：“这下面的空间太过混乱了，你若是踏入进去，我不知你最终会到达哪里。” ………… 爱丽丝在与另一个人交流，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人，比当初的格林年轻，就像是初遇莉迪亚时她的年岁，他容貌青涩，但为人很健谈开朗。 “是吗？”爱丽丝道：“你们行动局早在之前就注意到了这边？” 这个叫做罗沙的小伙子不好意思道：“真知会的消息我们是密切关注的，这一次，也是一位……一位同僚的牺牲，才让我们得到了‘羊首’的行踪。”说到这里，他面上的神情难免有些愤怒悲伤：“不管我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但对于真知会，行动局从上到下的观点都是一致的，绝不会对其有一丝容忍！” 爱丽丝道：“我知道你们的决心，但我不得不说，这一次的艾格丁森堡大学中，很有可能还隐藏着另外的危险。‘羊首’的心思诡谲，他或许会有其它的谋划。” 罗沙还待要再说什么，而这个时候，爱丽丝身上的手机响了。 爱丽丝目光下瞥，电子幽灵将另一边的场景虚拟而出。爱丽丝暂时没有理会，她眉目轻动，抬起手，一只白色的翩跹的蝴蝶落在了她的指背上。 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只听她轻声细语道：“对待真知会自然是需要慎之又慎的，我们可以受到损伤，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什么也不做。这是由我们行动局初建时的立意决定的。” 爱丽丝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做呢？” 蝴蝶对面的莉迪亚道：“我会以另一种方式协助进这件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有一些情报想要告诉您……” ………… 伊恩收起联通用的手机，一边的电子幽灵也不说话了。他们在刚才从爱丽丝那里得到了最新的指示——不必有太多担忧，她会一直看着他们的。 既然如此，二者相互对视一眼，没再犹豫，伊恩坚定地向着那个好似通往地下深渊的台阶走了下去。渐渐地，他的身影被浓重的黑暗淹没。 ===== 杜尼恩最近总是在做梦，他梦见了冰冷的学院走廊，明显已经过时的实验的房间，他看到了，有一个蜷缩的身影侧躺在房间中央的实验台上，有一个穿着实验服的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前方，手中拿着锋利的骨钳，在这个身影上切割。 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梦中的他也往前凑了凑。而后，他就见到了—— 杜尼恩再次惊醒，他仿佛近来总是这样，被一些不该是他的事所困扰。他胡乱地揉了揉头，神色暗沉，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见到上面有一条短信跳出。 “汉德尔曼教授的告别仪式将在明日八点三十分钟，于艾格丁森堡陵园内举行，到时请整理着装，保持尊重，给予最后的告别。” 这是学校中主持这次仪式的教授发来的信息，杜尼恩感到胸口有些沉闷。汉德尔曼教授的去世太过突兀，他根本无法接受，他与这位教授的关系亲密，二者不仅是导师与学生的关系，偶尔有烦恼，他也会说与这位老师听，连之前查来的过去的信息，也是来自于这位好说话的教授。 尽管他后来要承担半个多月的“义务劳动”。 他有些烦躁，手下意识地去翻弄那本有关诡物的记录笔记，他现在正在学校的多媒体教室里，前面的电子屏幕上，正投影出一幕郁郁葱葱的古老的森林之景。 “踏、踏、踏。”有谁正在接近的声音。 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来自室外的遥远之音，但在此刻，却将多媒体教学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杜尼恩整个人也焦躁不安起来，他抱着那本记录的书，挣扎了片刻后，忽然一跃而起。 “教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 他急匆匆想要往外面逃去。但他没注意到的是，那些现实中的场景，与他好似隔了一层膜，不论他做了什么，都没有与之交互。 而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从外面，一只黑色的鞋踏了进来。 210. 第 210 章 哦，是我的头 外面来的人扫视了一下这间多媒体教室,奇怪的是，杜尼恩已不再其中，他将视线抬起,在教学的高台上,一道窈窕的身影正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从她的目中，他看出了这句话。 ===== “大约在六十年前，艾格丁森堡大学中，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研究事故，”莉迪亚的声音在爱丽丝的耳边响起，“当时负责那起实验的，是考古学院的院长，也是大学的副校长艾略特·罗格斯。他是那段时期中联邦首屈一指的考古研究专家,其率领的队伍，也是各方各面最为顶尖的精英,他们在一次对南极的探索中，有了一次震动世界的发现。” 莉迪亚讲述的声音越来越远,随之转换到的，是已经处在另一空间的伊恩,他在与电子幽灵一起走入那条长长的，仿佛通往地狱的阶梯后，就丧失掉了所有对于外界的感官。他们好似是来到了与现实背离的地界,不仅远方看不到尽头,身后的来路也消失不见。 “我和主体的联系断掉了。”电子幽灵从伊恩的手机中亮出来道。 伊恩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他将兜帽拉上,整个人的神情被遮掩其中，他没有说话，仍然在往下走。 电子幽灵当然更不在乎,它只是主体分出的一部分子体，负责为其处理更繁琐的事物，而像现在这样，与本体分开，它也能维持住人工智能最基本的处理能力。 “没有指引，”电子幽灵道：“只会迷失在这样一条无尽之路上。现在我们都知道了，那位大学老教授，他应当是与这里有关，他的死，代表着那位凶手有可能得到了进入这里的‘密匙’。这附近有一个‘目的地’，但我们找不到它。” 伊恩仍旧没有说话。他好似不论在何处，都是这种静默而冷淡的态度。 “你要怎么做呢？”电子幽灵问：“如果你没有办法的话，去联系爱丽丝主人也是可以的。主人给你的‘钥匙’还带着吧？它应该能联系到那边。” 伊恩将一柄青铜的钥匙拿出，那是每一位外出的英灵都能随身携带的宝物，是能够无论何时，都可以退出的保证。而现在，伊恩感觉到，他可以感受到小镇的存在。 他托着它，让其在自己掌中虚浮而起。 “这附近有一个秘境，”他拉了拉自己的兜帽，轻声道：“很大很危险。” 那应当就是这所大学隐藏的一份子了，如果“羊首”要做些什么，很有可能会与其有关，这一点，伊恩只略微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他召唤出自己的“死神”，眸光微转道：“再继续走下去，只会永远迷失在这条没有尽头的阶梯上，可若是能感受到空间的存在，纵使它们大多数都是狂暴且危险的，只要有能为之试探的，就会有找出的一丝希望。” 电子幽灵道：“可这样的希望是渺茫的。” 伊恩一笑：“没关系，我的试探也可以有很多。” 在他浮出的“死神”后，一缕缕怨魂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从其飘散的衣摆中生出，它们悍不畏死，尖啸着朝着前方飞扑而去。 ………… “有关那次发现的资料已经被焚毁，彼时网络也不发达，就更没有数字版本留存下来。我们能查到的是，十多位的顶尖专家，在那一次变故中，有二十七位当场去世了。汉德尔曼教授是当年的幸存者之一，当然，有可能是‘羊首’的海因里希，也同样是其中之一。” 杜尼恩不知道有人在说着很久以前的事，他感到自己又进入到了一种奇特的境地。他想要从那脚步声逼近的教室中逃走，但下一瞬，他就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他就像是又来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过去场景，他听见有人在说：“如果我们要观察它，我们首先要将它的皮取下来。皮肤是人体最大的连续□□官，它能够将外界的信息全数传递给中枢神经……” “啧，这东西，干枯的就像是死去的鱼皮，还是脱水了几万年的那种。” “他”在往前走，杜尼恩觉着自己应当是这周围正在记录着的白大褂之一，“他”看到了更清晰的东西，那具蜷缩起来的古怪的尸骨已经被“打开”，内里的脏器也是干瘪的，它们就像是一堆七零八乱的核桃，被随意地塞在一具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尸骸中。令人惊奇的是，“他”竟能从中辨别出，哪一块“核桃”是心脏，哪一块“核桃”是肝与肺。 旁边有一位似乎是医学生的人问道：“这怪物……和人类……” “是的，”主持实验的人深吸口气道：“它内脏的排列与人类有着高度的相似性，种种迹象都在表明着，它与我们的祖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而唯一截然不同的是……” 所有人的视线一致移到了它的头部，在那里，躺着的是一块类似“羊”的头骨。 而就在此时，在实验者要将解析的右手伸向“羊”头的时候，杜尼恩看见了，那本该仰躺在试验台上的“尸体”，突然侧过头来，用它空洞的两个眼眶直直地盯向他们！ “它动了！”有人高声尖叫。 “怎么回事？”有人不知所措：“它不是死的吗？” 那主持着整个实验的教授也有些慌了，“冷静！”他大喊道，试图维持秩序：“可能只是惯性！” 但接下来的一幕彻底揭穿了他的谎言，他是背对着试验台想要安抚众人的，可所有人都是看向他的身后，面上露出的，是如出一辙的骇然。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本该是尸骸的怪物自己爬了起来，它站在冰冷的试验台上，被剖开的身体还未缝合，它就这样看着他们，仿佛是从远古走出的恶魔，其存在都在否定他们的一生所学。 教授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去。 “羊”头的怪物盯着他，倏然，毫无预兆地，它扑了过来！ “跑！”教授大喊，他转身就要逃走，可还是晚了，一蓬鲜血泼洒在了“杜尼恩”的脸上，他能感受到那股仍未消散的生命力带来的温热……接下来，便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血腥的气息将一切尽皆染红，杜尼恩僵立在原地，他看到跑的最远的，是刚才与他搭过话的研究员，他已经跑到了门边，但还没等他打开门，一只怪物就跳到了他的背上，它身形佝偻，一口就咬向他的脖子！ 这是……什么啊？杜尼恩的心中被恐惧填满了。这是一场噩梦吗？如果是，就请让我快醒来吧！ 怪物从尸体上跳了下来，它回转过头，穿过一地支离破碎的尸首，看向了还在站着的“杜尼恩”。 快让我醒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没人听见他的祷告，他就这样呆立在原地，看着怪物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 真是奇怪啊，它是在做什么？杜尼恩用不多的理智在思考，它取下了自己的头……不！你预备做什么？放过我！放过我！ “嘎吱。”是某种东西被咬掉的声音。 哦，是我的头。 杜尼恩明悟地想，它用它的头咬下了我的头，然后……它的头就成我的了，嘻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这片森林里响起，一株古木下，一个年轻的男子跪坐在地上，仿佛遭遇到了什么无可想象的惨事，他抱住自己的脑袋，涕泪横流地大叫着。 “我的头！我的头！”他两只手掌胡乱地摸索着自己的脑袋，过了好一会，才确认了自己的头仍在脖子上，没有变成什么“羊”首，他喘着粗气，眼珠颤动，恐惧万分地看向四周。 他又不放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属于人类的五官后，他才稍微安了下心。而后，他才有余暇来思考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他惊愕到不知所措。 “还有，”他不安想到：“刚才的那个梦是怎么回事……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 “活下来的几位成员中，就现在所知，汉德尔曼与海因里希都是其中之一，”莉迪亚在将自己调动行动局能量查出的东西告知爱丽丝：“但很奇怪的是，剩余的还有谁，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了。‘他’或者‘他们’，就像是一个幽灵，潜藏进了历史的间隔层，哪怕我们动用了异化物，也无法抓住‘他’的尾巴。” “我相信，作为当年事件的亲历人，”莉迪亚道：“‘羊首’海因里希不可能将之放过。他或许就是为了‘他’而来。” “你是说，”爱丽丝问：“他回到这里，不是为了让自己晋升‘禁忌’？” “我不能确定，”莉迪亚道：“或许他是两者都想要呢？我们并不能确认他在想什么，只能将所有的可能性想到。” “另外，”她幽幽说道：“那个潜藏起来的幽灵同样不能忽视，它应当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可怕一些。” “我的梦见，”莉迪亚道：“在之前的一次事件中得到了升级，我看到的已不止过去的事，未来的事也能模拟几分。我看到它是从远古而来，携带着不可明说的恐怖，要将自己嵌入这个时代，而若是它成功了，又无人来阻止，那么，它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震撼与动荡！” 211. 第 211 章 你的邪恶全都是出自本…… 杜尼恩跌跌撞撞地在这片森林里奔跑,怀里抱着自己仅剩的那本记载了召唤诡物的笔记。他在寻找着这片区域的出路，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梦”，他迫切地希望回到自己所熟悉的环境中。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从多媒体的教室中掉入到这个陌生的地域后,另外两个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的人，便在学校里相遇了。站在讲学高台上的薇拉教授微微侧过头，一袭波浪般的黑色长发垂落而下，她敛下眉，视台下的学生如无物，用修长水润的手指梳过自己的长发，她道：“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学生们也好似见不到她的异样，他们被隔开在另一重空间。踏步而来的,是一身严密黑袍的“羊首”，他手中托着不断转动的三角之物,他看着面前这位美丽诱惑的女人，语声中染上了笑意：“我才是……期待这一天太久了……” ===== 浓郁的森林中,空中突然打开一道狭长的裂缝，裂缝里,一道被黑色烟气完全包裹的人影从中跌出，他摔落在地上，接连咳嗽几声后,才爬了起来。 烟气散开,露出内里的伊恩。他在触及地面的第一刻,就警戒地看向四周,见到高大郁葱的树木，他松了口气，知晓自己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好险好险,”电子幽灵在他身边模拟出感情道：“没想到，你留存下来了那么多怨魂……而在真正的通道一闪而逝时，你也捕捉到了它，并孤注一掷地投身进来，这中间要有一点的错误，你都将流入到那些危险的异空间中，到时候，你就要期待，在爱丽丝找到你之前，不要倒霉到死去。” 伊恩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围都是一样的景象，他犹豫了下，问道：“这里……是一处秘境？” 秘境，是一种处在世界之外的异空间。它们通常都有着与现世并不相同的生态与情境，它们中或许有生物，这生物大抵不是人类，规则也与外界不同，而是各有特异。也有的秘境不仅连生物都没有，还蕴藏着无限危机。 但通常来说，险境与际遇总是并行的，不同意味着珍贵，秘境中的事物带出去，都是外界没有的珍奇。 杰斐特曾经为了寻宝数次闯入秘境，“魔术师”奥罗拉也曾在某个秘境中得到过珍贵的树枝，严格来说，爱丽丝所拥有的斯维尔小镇，也能够归类到秘境，并且还是其中极为稀少的、自成一体的、活跃的资源型秘境。 “小心，”电子幽灵提醒伊恩：“这个地方很可能是有主的。” 伊恩点点头，他向前方走去。 ………… 薇拉在与“羊首”对峙，在伊恩落入森林的一瞬间，她的神情不由动了动。见到“羊首”毫不畏惧的样子，她手指轻抬，将发丝捋到耳后，凝望着他，目中似有无尽的话语在叙说。 “羊首”手中的异化物绽放出自己的光辉，所有被这光辉触及到的东西，都在一瞬间化为无形，他笑着道：“我来此，是为了寻回我留在你那里的部分……” 薇拉若有所思：“在那个人不再支持你之后？” “羊首”并不介意她提起那个人：“首领自有他的事要处理，我如果还要他来帮我晋级‘禁忌’，那我也没资格成为他麾下十三位的领柱之一了。” 薇拉闻言而笑：“你应该知道，你与‘禁忌’之间差距有多少，而‘禁忌’与我之间，差距又有多少？” “是的，”“羊首”回答道：“你是从远古而来的恶魔，是人类开端的变异，是携带着终极秘密的恐怖。你是人与异化相结合的第一本范例，是人类与异化结合，又从中获得主导权的特殊之物。我这些年的许多研究，不仅仅是为了探讨未知的真理，也是……为了找出你的依存之形。” “哈哈哈，”薇拉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欢悦道：“原来你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可是，我知道，你的邪恶全都是出自你本心，你的所为并非由压抑而来，就算没有当初的那一幕，你也终将踏入这由泥沼组成的深渊，因为你的灵魂，散发出的，就是这样残忍而冷漠的光辉。” 杜尼恩没有梦见的是，在将在场唯一还站着的人的头颅取代后，怪物没有第一时间占据上风。它太虚弱了，纵使还有着夺人意识的能力，两百多万年的沉寂，也让它落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这就给了被它取代之人的机会。 在一阵头颅仿佛要炸开的痛苦后，那人猛地将自己的头往试验台上撞，撞了有十数下，终是找回了稍许的理智。他站定在原地，敏锐的思维让他迅速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与被恐惧击倒的杜尼恩不同，他冷静得都有些异常了。他摆正了自己的头，环顾了下四周，到处都是鲜血的残骸，而这个时候，有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那人面上满是惶悚的恐惧，他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个顶着“羊”首的，身披研究服的……“人”。 他又立即尖叫起来。“羊”首的人转了下脑袋，像是在思索，可很快，他就做下了决定，向着那个人走去。 “噗嗤！”是解剖刀插入脖颈的声音，那个人瞪大了眼，死死地瞧着他，不甘地倒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保有了神智，但见到了自己如今这种外形的人，是绝对不能留的。当时的“羊”首的人极迅速地得出了结论，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结合形式，得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看了眼铮亮解剖刀中倒映出的自己，再望了下周围，新生的怪物快速而隐秘地离开了。 薇拉叹息了一声，她十分惋惜道：“我想要取代你的存在，可惜，因为太过虚弱，再加上你的反抗，我失败了。不过，因为走得太急，你没有发现，在地上的人，还有几位，没有失去他们的呼吸。” 她随意拨弄了下自己的发丝，漠然道：“汉德尔曼是一位，‘薇拉’小姐也是一位。” 当年的那次事件中，被从南极带回的怪物拥有着夺人心神的异能。它过去的身体毁坏了，就想要在新时代中的人中选出新的躯壳，只是它预算错了自己还留有的实力，与他人交换了脑袋后，却没能完全夺有他的身形，身体的主人占据了上风，反倒将它的意识给排斥了出去。它落到了一位女性身体中，并失去了自己异化得来的“羊”首。 “羊首”道：“你的存在拓宽了我对异化的猜想，让我不由猜测，异化到底是何时对地球造成影响的？还是说，某些人愚昧的念头才是真相，世界与异化本就是一体的，它们是同生的，反倒是我们这些认为它们是不同个体的，才犯了智慧者的错误。” 薇拉往下面走来，她身形高挑，肤色|诱惑而白皙，穿着的短裙也将身体的优势完美地展示出，她一挥手，周围的空间就变得混沌起来，她轻轻而笑道：“你来找回你过去遗失在我这里的部分？可是我，也想要要回我最重要的那颗头啊。这样好了，”她一咬唇道：“你将我的头还给我，我就告诉你，你遗落的那部分如今在哪里好了。” 她说的诚恳，面上染上了红，看上去格外的拨动人心弦。 但“羊首”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点愉悦，他笑着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忌惮天上的那颗月亮啊，来让我猜一猜，外面的那间秘境，是你新掌握的异化物？你为了避开它……不会将我想要的东西藏进了那里吧？” 薇拉伸出红舌，她舔了舔唇，不露丝毫破绽道：“你猜？” “你不是已经得到了进入其中的密匙吗？”她引诱道：“何不进去看一看呢？” “羊首”道：“我说首领不会插手其中，看来你是绝不会相信我了。可也是因此，你虚弱的本质在我面前暴露无遗，我为何要害怕一个已经干涸的老怪物呢？” “希望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羊首”讥嘲般说道。他往后退出一步，手中的三角之物盛放出了超越先前千万倍的光芒。 爱丽丝在栖身之处抬起头来，秘境中的伊恩与电子幽灵也感到了一阵震动。行动局的罗沙在爱丽丝与莉迪亚交谈时就陷入了沉默，而现在，他注意到了爱丽丝神情上的变化。 “顾问大人？”他犹疑了下，不解问道。 “啊，”爱丽丝道：“只是看到有一处爆发了异化战斗而已。” 罗沙立即紧张起来：“什么？是那个‘羊首’吗？” 爱丽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身体又比往日长高了一丝，今日换上的是一件刚过膝的小裙子，小熊也少有地变回了原形，被她搂在怀里。她偏了偏头，凝望着大学的方向：“……其中一方好似有些虚弱。” 虽然他们很快就从这世间消失，应当是进入到了那个未知的秘境。但在经历过一次碰撞后，爱丽丝还是察觉到了，那个让她无法用时间清晰观察到的存在的情况并不好，它的身上堆积了浓郁的时光的尘埃，层叠在一起，将之真面目完全隐藏。也是因此，它在爱丽丝眼中，也与这世上所有其他人，都不相同。 她能够感觉到，它的身上隐藏了一些东西，那是它能够横跨时光，来到几百万年后的因由。 212. 第 212 章 对你有信心 爱丽丝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一些事。她没有犹豫，轻笑了下，往前跨出一步,就此消失在了莉迪亚与罗沙面前。 “顾问大人……”罗沙忍不住道。莉迪亚的白蝶飞舞了几圈,她要冷静很多，“别担心，”她道：“她只是终于决定要入场而已。” “时间门的掌控者，”莉迪亚感叹道：“无论何时选择踏入其中，都不会算晚。” ===== 伊恩带着杜尼恩在这间门不知道边界、不知道通路的森林中行走。他是在一棵古木下发现他的，看到他的时候，杜尼恩正在摆出一个奇异的仪式，在长久地找不到出路后,这位被“梦”境困扰的艾格丁森堡大学生选择了从那本书中寻找方法。 他试图复现出一条“幽暗的小径”，尽管那本笔记中有记载,小径中行走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为自己的影子吞没,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伊恩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是他此次表面上要找的人,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与狂喜的杜尼恩不同，伊恩是在详尽的思考后，才决定将他带上的——此人出现在此处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别忘了,为了来到这里,伊恩已经损失了一千五百三十二条死神的魂灵。 当“羊首”与薇拉互相交手的时候,伊恩与杜尼恩也遇到了自己的敌人,是一群身着类似军服的人物，他们态度冷硬，人数众多,在见到伊恩与杜尼恩的第一刻，就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没有还手之力的杜尼恩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伊恩则是拢了拢兜帽，他沉默不语，刚想要率先行动，就听见对面有人紧张道：“把他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伊恩抬眼看了下这些人，见到他们都目光死死地盯着杜尼恩，没有开口，他直接将“死神”召唤了出来！ ………… 爱丽丝来到校园中的时候正值下午，天外的太阳并不热烈，甚至还带了点昏暗，因为有大朵的云遮蔽住了天空。风儿从爱丽丝的身边吹过，有没有课程的学生用带了点好奇的目光看向她，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她就像一位误入校园的中学生，其无暇可爱的容颜，让人不自觉将关注投了过去。 爱丽丝看了下四周，这样幽静安然的时光，与在另一层面上诡异凶险的交战，还真是一点也不搭。这些学生们，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大学在很久以前发生了什么，并因此潜藏下来了什么东西。 她并非是没有目的的四处走动，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选择了一个方向前行，穿过几栋侧立的教学楼，来到了一处遍布绿意的藤萝过道。在那里，两边石制的长椅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影子正卧趴其中。 它浑身毫无一丝杂色，两只尖尖的耳朵竖起，一条长长的尾巴在石椅上摇摆，听见动静，它金色的瞳孔往这里望来。 这是一只极少见的黑猫，它身上有着一般猫没有的冷静与神秘，在看见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少女从外边走来，它愣了下，趴在原地，没有动弹。 爱丽丝走到它身前，端详了下，突然，她伸出手，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黑猫还是没有动，半晌后，它犹豫了下，像只普通的猫咪般，软乎乎地叫了一声。 爱丽丝就笑了起来，她将黑猫抱起，一边抚摸着它，一边道：“你在真知会中是什么职位？” 黑猫陡然一惊，它浑身汗毛耸立，原本还带点侥幸的心理完全消失不见，它刚想要使出自己的能力，最不济，也要从这危险的人物手中逃走……但下一瞬，它就看到一只布偶的小熊从这小女孩的肩上探出头来。 它诡异的眼睛正冷冷地瞧着它，好似见到了什么恐怖之物，黑猫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巨额压力降落在它身上，就好像，它见到的，不是一个玩偶，而是某种巨大之物的化身。 “喵，喵喵。”它回答道。 “是真知会中的领柱么？”爱丽丝不以为意，她道：“莫不是你的代号，就叫做‘黑猫’？” “喵！！”猫大惊，它刚才其实没有回答爱丽丝的问题，只是想卖萌暂时蒙混过去。 但爱丽丝就像是听懂了一般，她继续道：“原来如此，你是被安排在这里的，因为你的能力让你很容易隐藏起来。你是从很久以前就来了的，并一直监视这里，为某个人传达回去信息。这一切，都是出自你与‘羊首’签订下的协议。” 爱丽丝注视着它，慢慢道：“我说的，可对？” “喵，”黑猫沉默了稍许，它在心中权衡着什么没人知道，但最后，它还是道：“这就是‘时间门’的威力么？你是从过去看到我的？” 它挺起身体，十分慎重地看向她。 爱丽丝笑道：“很多人都猜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就像是你们不了解法留斯与谢利一样，在他们真的展现出自己的能量之前，你们也不能想象出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可惜的是，”爱丽丝也没有隐瞒，她轻声道：“因为这里涉及了一位‘禁忌’至极的存在，‘时光’的力量可没办法完全施展开。” 她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能知道这些。逗弄了一下猫，爱丽丝继续问道：“那么，‘羊首’在这里布置了什么呢？让自己有机会，去打败一个在他之上的人。” 黑猫又沉默了下来，爱丽丝也不催促，她微笑着摸着猫猫，但每一下的抚摸，都像是落在了黑猫头顶的闸刀，时时刻刻都有摔落而下的危险。 终于，它忍受不住了，它道：“你应该知道，‘羊首’那样的人，他有什么计划是绝对不会告诉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的。” “我知道，”爱丽丝轻快道：“但我想，作为一位领柱，你就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要知道，你监视的，可是一位连他自己都暂时不敢面对的人啊。” 黑猫不知是被说动，还是因为被抓住了而不得不妥协，它踌躇了好久，最后还是不情不愿道：“我听说，首领在会中留下了某样东西。” 法留斯吗？爱丽丝眯起眼睛。 “通过‘它’，能够发挥出‘禁忌’的力量。”黑猫道。 ………… 在爱丽丝与黑猫于校园中交谈的时候，无数身穿白色袍子的人从外面踏进这座大学，他们所有人都低着头，脚步匆匆前行，不为任何人停留。 行动局也在监视着艾格丁森堡大学中的一切，这些人的异样很快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罗沙是这一支小队伍的队长，这一次对于真知会应对的指导权，也被交到了更高一级的玛佩尔手中。 想要推一推眼镜，但手指触及到的只有虚无，玛佩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谢利逝去带来的影响很大，但在这段时期不间门断高强度的工作中，她也总算是将基本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她眼神微眯，在她的眼中，世间门的一切都变得充满了数字与网格，连投下的阳光，也仿佛沾染了一种浅淡的绿色，她的目光定格在了监视屏幕中的那群人身上。 她的遗物能让她用另一种视觉看世界，并且，对于信息的处理，也比平常快上数百倍。但就算是这样的她，也依旧不能插手到那群怪物们的战斗中……她需要成为“禁忌”，才能真正将行动局领导起来！ 她看到随着那群白袍人的行进，艾格丁森堡的大学中，渐渐兴起了一阵淡薄的雾。这群人的身影很快就隐现在迷雾中，玛佩尔的神经瞬间门绷紧起来，这种奇特又熟悉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过分郑重而严肃。 爱丽丝也看到了这些，看着这群突然闯入的身影，她面上的神情变得稍为疑惑：“好像在其它地方也见到过这样的人……让我想想，是在天文台的时候吗？只是，搅入进这次的事件中，他们真的能做到什么吗？” ===== 不管那些人能不能做到些什么，最起码，“羊首”与薇拉已经相持了一段时间门，他们之间门的交战涉及到了另一个层面，“羊首”手中的三角模型有一种神奇的能量，它可以让一切靠近它的事物变得“不存在”，不止是物质界有形之物，就连无形的攻势，在它面前也会变得消失不见。 这种神奇又诡异的效用，足以让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感到恐慌且束手无策，但薇拉绝不是其中之一。她的来历古老叵测，一些让其他人无法可解的能力，在她面前完全起不到预定的作用。她喜欢将自己的那头长发梳拢，就这样站在原地，将“羊首”的许多手段消弭于无形。 雾气弥漫上来，薇拉抬眼，在他们的身侧，除开这种异象外，还有一些浓郁的绿色出现。薇拉并不小看“羊首”，她淡淡道：“我不明白。” 她对着“羊首”道，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一些手法：“那个人还在地球的时候，你不来解决我这个忧关你生命的威胁，他已经不在的时候，你却来寻我的麻烦。你难道对你自己的自信，已经超过了那个可以统领你的人吗？” “羊首”笑道：“不，我不是对我自己有信心，而是……” 他抬眼：“对你有信心。” 薇拉的手一顿，她神情莫测：“是吗，那就让我好网 213. 第 213 章 人间代行者 那群白袍人并不值得注意,唯有其中一人较为特殊。他将面庞隐藏在戴上的兜帽中，感受到爱丽丝的目光，也不往那边侧望,直到他踏入到另一方的战场中,才将头浅浅抬起，露出其温和英俊的脸。 “这是什么？”薇拉笑着打量了他一会，讽刺道：“一个容器？” “羊首”仿佛是在展示着什么，他一伸手道：“是的，但他是法留斯首领的容器。” ………… 爱丽丝抱着黑猫，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身体，黑猫完全不敢动弹，它是真知会的十三位领柱之一,但它在其中却是存在感最小的一个，比起作为画像的画师更少出现在人前。而现在,它丝毫不敢从这人怀里逃出。 小熊从爱丽丝的肩上跳下，玩闹般地拨弄了下它的耳朵。黑猫金色的瞳孔瞧了它一会,没有动怒，将头重新转了回去。 “如果我没记错,”爱丽丝幽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们最后一位加入的领柱，其名为‘教皇’？” 黑猫想了下，不再抗拒道：“是的,听说他曾是‘羊首’的试验品。” 爱丽丝叹息：“看来这个代号也是有因由的。” 黑猫目光闪了闪：“首领给予我们的代号,自是思虑过的。” 一般来说,都是与他们能力有关,又或者，是与他们的特征有关，除此以外,也有可能是与他们的性情相关。 “是啊，”爱丽丝笑道：“‘教皇’么，是为‘人间的代行者’，这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你说是吗？” 黑猫身体抖了抖，它听出了其中危险的意味，这让它没敢答话，只顾乖顺地摇着尾巴。爱丽丝也没为难它，抬头看向了天空。 ………… 薇拉缓缓往前踏步，这一次，她将要面对的，不再是那个与她有密切关联的“羊首”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个浑身上下都是一身白色的英俊的男人。 他仍然是在笑着的，但这笑容因长时间没有一丝变动而显得有些诡异。“羊首”在一边悠然说道：“他曾是我最优秀的一道作品。” “我将他从囚牢中提出，”他道：“为他植入了另一项奇迹中的异化之物，他也不负我所望，成为了所有试验品中唯一活下来，并掌握了那道火焰的人。” 薇拉的容颜妩媚，就算是往前行走，也充满着一种动人的魅力——根本一点看不出她那恐怖的本质。 “他所带来的另一项‘惊喜’暂且不讲，”“羊首”轻声道：“他成为了被首领选中的领柱，这无疑说明了我的成功，尽管他后来失败了，但这也不是他的错。只能怪他的敌人太特殊了。” 薇拉已不在原处，她好似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那里，而就在人想要追随望去的时候，她诡异地出现在了白袍男人一步远处，她瞪着眼睛瞧着他，长出了尖刺指甲的右手，已经探向了他的胸口。 他们的位置都进行了移动，白袍男人挡在了“羊首”身前，薇拉面上是被阻拦住的恼怒。谁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雾气愈发弥漫。在初次的交手中，白袍的男人，或者说，我们应当叫他“爱德华”，自被爱丽丝夺去审判之焰后，他阔别已久地再次出现了。只是，他现如今的状态不太好。他挡住了薇拉的攻击。 “羊首”在后方带着笑意束手道：“失败的他就失去了那部分的价值，不过也是因此，我察觉出了他的反抗。在他恭顺的外表下，是对我留存的凶暴恶意，哪怕失去了反抗之力，他也想要从我身上咬下一口——” 薇拉不耐听他的唠叨，没有得逞，她也不再生气，反倒是沉静了下来道：“就算我的情况不怎么样，也不是一介区区容器，能够应对得了的！！” 她不再束缚，伸开双手，往后一仰…… 无尽的绿色悍然闯入进这片空间，迷雾所占据的场所被这绿意涌入侵占，“羊首”的话语顿住了，他感受到了震荡，他知晓这是这位从远古而来的怪异使出了更有力的招数，他也不在意，因这本就是在他预算之中。 他见到沉入绿色中的薇拉褪去外袍，她浑身赤|裸，胸前双峰骄挺，她毫不介意自己的外露，而是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与身后的异象结合在一起。 “轰隆隆！”进入秘境的伊恩他们吓了一跳，他们见到身前所有植物都大肆生长起来，它们摇曳着自己的枝条，将天空遮蔽住，将所有在下方的人，都衬托得像是闯入进来的拇指小人。 “发生了什么？”有人不解呼喊。 黑猫的眼瞳冷漠，爱丽丝看着飞舞来身边的白蝶，似是为了回答白蝶后莉迪亚的疑惑，她道：“一处秘境，与一件顶级异化物塑造出来的异域产生了碰撞，这是空间与空间的相撞，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震动是停止不了的。” 莉迪亚一咬牙：“是那个人留下的‘心想之雾’吗？” “嗯？”爱丽丝惊讶：“你们是这么称呼法留斯的那件遗物吗？” 莉迪亚有些惭愧，她放低了声音：“我们也不知道那件异化物具体的名称，只能根据它的效用来猜想。” “这么叫它也可以，”爱丽丝没有真的与那件异化物具体接触过，只是与其有过一次影响深刻的“交流”，她依旧在望着天空：“在真知会中还留有这样一件‘物品’，你猜，他是不是现在正从月亮上往下看呢？” 莉迪亚感到一阵冷寒，蝴蝶也颤抖了下翅膀，它翩跹着飞舞了几下，最后还是道：“他会插手这里的事吗？” “也说不准。”爱丽丝摆出一副思索的神态。 “为什么这么说？”莉迪亚急忙问。 爱丽丝露出神秘的笑：“这得看那两个人会牵扯出什么东西了。” ………… 爱丽丝与莉迪亚仿佛置身在这场乱流之外，行动局早在之前就用追捕杀人凶犯的借口将这所大学戒严起来，玛佩尔在发觉“心想之雾”的时候，就用最快的速度迁移了一部分人出来，没出来的，也被他们想办法调到了一处早年留下的防空洞中去。 这里曾在早年经历过一场战争，留下过许多过往的痕迹。 而莉迪亚此来，除开有掌握住内里进度的任务，也想要尽力维护住这群人的安全。 可她不知道，如果将入场的人分为真知会、行动局与爱丽丝三方，他们是唯一不知道大学中还藏有秘境的一方，离开了谢利局长，他们还未能再次登上最顶尖的舞台。 但爱丽丝相信，他们迟早会重新振作起来的。她会在这之前，一直维持住他们最基本的安全，这是她早在之前就与人承诺过的——如果说法留斯在真知会中留下的是一位“代行者”，那么谢利给行动局留下的……是否就是她这位新生“禁忌”的看护呢？ 爱丽丝没有再去想，再想这些也毫无意义。她只是独立在战场外，冷静地看着另外两人战斗。空间的震动在波及到“羊首”之时就化为无形，他手中持有的那件三角之物无疑是一件非常强力的异化物，如果不是“禁忌”，恐怕没办法给予其威胁，可更恐怖的，是他身侧的“人”。 “爱德华”身形不动，他身上的白袍微微浮起，面貌开始隐蔽在白雾后，他伸出手，明明已经被爱丽丝合成炼化的“审判之焰”却又重新出现在他掌心中，他以一只手托着它，整个人漂浮在空中，静默地看向对面的敌人。 敌人也展现出了绝世的姿态，“她”身躯扭曲，手与脚都和后方之物结合在了一起，绿色的枝条密密麻麻地纠结起来，和绿叶组成了她宽敞的新的长裙，“她”的面容已不复从前的姣好，眉骨与颧骨突出出来，但仍保有了之前的部分美丽。“她”占据了一面的视野，比起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她”一转身，就听见“哗啦啦”的地动山摇的声音。 这场在两个空间重叠间的交战无比诡异且激烈，爱丽丝见到了那位“薇拉”使出了能够湮灭一整处空间的招数，也见到那位白袍的“爱德华”用出了很多本不该他用出的手段，他们战斗到最险极的时候，“羊首”都不得不让自己躲避在一个奇异的状态中。 但这场战斗终是会有胜负的，“薇拉”在被打得节节后退的情况下，恨极地转换出了第三种的状态，“她”不再顾及自己的形象，有黑色的毛发从“她”的身体中长出，“她”的面容更加丑陋，头骨变得低平，牙齿也突增了一截，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还没进化完成的猴子。 显出这般样貌的“她”疯了一般朝白袍人抽打而去，好似有某种奇异的波动闪过，白袍人的身形顿了顿，紧接着，就被迅速抽倒在了地上，无数干枯的树枝缠绕成了手臂的模样，它抓起白袍人的脖颈，一用力—— 万物忽然静止了一瞬，而后，是一阵齿轮逆转的声音。这声音在“薇拉”与“羊首”的耳中响起，也在莉迪亚与在外旁观的玛佩尔耳中响起，在幻境之森中的伊恩听见了，电子幽灵更是欢呼起来：“是爱……” 场景的洪流从人们眼中闪切而过，他们像是从中看到了许多的自己，也看到了许多的他人，但这一切，都在片刻后回到了平常，那些异象都从他们的脑海中消失不见。 时间回到了从前。 214. 第 214 章 古猿 时间门回到了从前。 伊恩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子,他现在正站在艾格丁森堡大学的门口。往来的学生们有些奇异地看着这与他们打扮不同，身上气质也与他们不相符的青年，上午的阳光穿过树林,落在大学镔铁的大门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这里的气氛很好，只是，他不应该在这里。 伊恩的神情有些莫名，他尝试感应了一下“死神”，发觉之前被他派出的所有怨魂，竟全部都“回”到了自己的异化物中，明明它们之前已经损失在了混乱的空间门里。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电子幽灵未完结的话：“……是爱……丽丝主人……” 伊恩将脸庞隐藏入兜帽中,他声音低低道：“我们这是回到了一开始？” “自然，”电子幽灵极度骄傲道：“这就是时光的威力,时光倒流让我们从那个濒临异变的秘境中逃出，将这所被卷进异化事件的大学恢复到起始,不管那其中隐藏了什么，我们都可以重新再来。” 伊恩沉默了一会：“那这些人的记忆……” “他们应该是不记得的,”电子幽灵显然比伊恩更了解爱丽丝：“而我们之所以能保留住记忆，应当是爱丽丝主人特意为我们留下的，如果我们不能做到这一点,又怎么能更快地解决事件？” 伊恩没有说话了,他将面庞隐藏在帽衫下,目光也潜藏在其中。 “怎么？”电子幽灵试探道：“你是害怕了吗？” “不,”伊恩的声音很沉闷：“我只是，从来没有打过这样从一开始就注定会立于不败之地的仗。” “呵呵，”电子幽灵笑道：“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知道的吗？不过,你这一次预备要从哪里查起？还是那个未曾探明的秘境？” 伊恩踏入这座祥和宁静的校园，他道：“我们先去找那个叫做杜尼恩的家伙，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他也应该是一个焦点。” ………… 爱丽丝眼见着时光的长河在她面前倒转，她立于此处，岿然不动，无视了外界所有的波澜，那些因“倒叙”而产生的诸多之物，没有一分沾染上她的身体。 而随着她一起不动的，还有被她抱在怀里的黑猫，与飞舞到她身边的白蝶。莉迪亚的形态颇为奇异，她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分裂成百千份，每一份，都凝成一只崭新的、纤弱的蝴蝶，它们具有神奇的联络能力，可以出没在所有处在“茧中蝶”等级以下的异域，是行动局如今最关键的“脉络”。 但现在，它们都为这浩瀚宏大的一幕震惊到了。 莉迪亚的声音带上了颤抖：“这就是……这就是……‘时间门’吗？” 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时光在她面前展露出痕迹，她早在之前就知晓了爱丽丝的异化之能，可真当她体会到时，却发现之前的一切想象，都显得太过苍白与无力。在这只有神明才能施展出的剧目面前，她独自一人，是如此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黑猫也不由惊道：“居然真的……其他人叫你‘时间门掌控者’，我还以为他们是夸大了说法！”它的身躯下意识地想要耸立起来，表露出人类的声音：“我以为这个世界已经足够荒唐了，但连‘时间门’都能落于人手，我想，它还能比我想象的更疯狂！” 爱丽丝一直没有出声，直到尘埃落定，之前被绿意与迷雾充斥满的艾格丁森堡大学重新恢复了常态，她才开口说道：“那位从远古的时间门中渡来的诡物，我没有办法插手进它更久远的时光线中，它的过去隐藏了一些秘密，这大概是那位‘羊首’想要展露给我们看的。如果这是他想要的，我不介意暂时令他如意。” “只是希望，”她的面上少有地表现出一份冷意，她轻笑道：“他不要让我失望为好。” ===== “羊首”是怎么想的，“薇拉”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从与自己的那处秘境结合中脱离出来后，她的状态相当糟糕。恢复了性感美丽的姿态，她粗喘着气，一只手扶在讲台的边沿上，一只手抚着胸，她深深地弯下腰去，面色青白到像是下一秒就会呕吐出来。 她感到自己像是被抛飞在了一处滚筒的洗衣机里，与太多的繁杂之物搅拌在一起，她的脚好似抵在了额头上，手也宛如长在了大腿上，她头晕目眩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找回了正常的状态。 “老师？薇拉老师？”一个男学生有些担忧地来到她身前，问道：“您没事吧？” 薇拉抬起头，她扫视了一眼台下，发觉台下是她带领的一个班级的学生。她看了眼教案，发现自己讲述的是本该在两天前就结束的“生物进化学”课程。她抓住讲台的手瞬间门使力，缓缓地，她露出一个无比恐怖的、生硬的笑：“我没事。” 男学生下意识地往后退出一步，他被这位薇拉教授刚才的神情吓住了。 “别担心，”调整了一下表情，薇拉道：“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胃有些不舒服。你们先自习吧，我休息一下。” 迅速找了个借口离开这里，薇拉面无表情地一路疾行，她飞快地想要去做些什么，可就是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幻境之森”被打开了，而进入其中者所使用的，便是那位死去老教授手中的密匙。 这是与上次不同。 ………… ………… 一次又一次的重启，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薇拉感到自己就像是被摆在剧台上的猴子。她明明是占据了优势一方的，但真的一步步、持之以恒往胜利那边推进的，却是那个窃走了她头颅的卑鄙之徒。 她数度被从成功前推开，这种差之毫厘的憋屈之感几乎让她疯狂。她甚至不想要去理会那个来找她报仇的小丑，只想要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给抓出来！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几乎无解的“时间门循环”，而促使这一幕发生的，是一位对自己带有恶意的人。 那是一位与自己同级的存在，仍还未从百万年的虚弱中恢复过来的她，没办法将这一局强势破开，这是她自避开那位真知会首领后，又一次遇到的险极的情况。 除非…… “幻境之森”的又一处秘密被发现，不只是那群真知会的成员们闯入了其中，还有那个随身带着一项人工智能的家伙也摸了进来，甚至是那些前几次一直被排斥在外的官方组织，也开始触及到了它的边缘，这让薇拉努力保持住冷静的脑袋仿佛被火焰点燃。 她就像是正在与人进行一场最盛大的球赛，却遇见了一位完全不讲道理的偏心的裁判。对方甚至都不愿意自己下场，只是判罚下一道道重来的指令。她试图诱惑过，也哭诉、威胁、质疑过，可对方始终都只是在冷冷地看着。 就好像是一位置身事外的高维者。就好像她过去曾对待她那群原始同伴那般，亦或是在“复生”后，看待那群无知教授与学生的姿态。 “哈哈哈哈！”终于，她不再忍耐，将一直积蓄的力量使出，她睁开双眼，里面流淌的，是与过去许多次截然不同的色彩，她的声音也变得诡秘粘稠。 “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她”居高临下，用一副怪物的巨大身躯张开双手道：“看啊，我现在就将它展现给你们看！” “只是，”她冷下声调，杀意凝成实质：“能不能从它威能下活下来，就看你们运气了！” 一瞬间门，局势转换。 =====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有两三百万年的时光。那个时候的地球上还没有文明，地表上大部分都是冰川，冰期与间门冰期不断交替，分别代表着地球上的寒冷与温暖时期。没有寒冰的地方，雨林不断退缩，其中的动植物，也受到了极强烈的影响。 古猿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它们甚至是在几千万年以前，就在地球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只是这漫长的时光一直都没让它们有什么变化，直到此时，它们开始有了另一种苗头。 一些古猿从树上下来，选择了在陆地上生活，他们开始试图用后肢来行走，并用地上的石头来制作器具，而在其中，就有那么一只灰黑色的古猿。 灰猿本来是与其他同族没什么不同的，它没有更具有智慧，也没有更美丽或更富有力量，它与同伴们一起作息，每天思考的，也只是怎样多狩猎些野兽，如果能带来更多毛皮就好了…… 就是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有一日，这位灰猿不慎在与同族的捕猎中落队了。它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一只脚被冰块的缝隙给夹住，风雪掩去了它的嚎叫，它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走远，自己却迷失在这片冰冷的大地上。 它以为自己会死，但风雪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它忍着剧痛，将受伤的腿拔出，想要找到自己回去的路，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前进的方向。它游荡在这里，宛如一抹孤独的幽灵。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它仿佛得到了启示，抬头看向了天空。它见到了一抹色彩，一种超越了它认知的绚烂的色彩。就像是一道流动的河，也像是天外降下的神启，它从未见过这样诡秘又蕴藏活性的东西，它不知该如何应对它—— 它为它沉迷不已，连自己跪倒下来，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215. 第 215 章 时间神座 这色彩无法捉摸,也不知从何而来，仿佛是突兀出现在这天地间。灰猿一直凝望着它，脖颈高高抬起,有那么一瞬,它感到自己的身体里好似发生了什么变化，它的头脑刹那间明白了许多事，就像是被“点化”了一般，它看懂了这个世界，也忽然明白了“自我”。 色彩持续了很久，恍如是天裂开了一道口子，它倒映在灰猿的眼瞳中，将它的瞳孔也渲染成了自己的颜色……这是它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也是第一次留下印痕。而也是这次，这个世界被大大扭曲,某种进程被迅速拉快，轰轰烈烈推进到另一条道路上。 灰猿一直没有动作,直到这色彩消失在天边。天色已经晚了，它从冰地上爬起,两条后肢有些麻了，但它还是借着微光辨认出了前进的路。它开始明白应该借用外物来辨认方向，就比如之前“遗弃”下它的队伍,它们离去的方位,有一块凸起的冰石,沿着那边往前走,纵使失去了同类的气味，也应当能回到自己的族内。 灰猿就这样一瘸一拐地找到了自己的同伴，跟随着它们回去了聚居地。它本该这样继续生活下去,直到它就发现了不对。 它开始发觉周围“猿”的愚昧。它们浑浑噩噩地生食血肉，用只稍作打磨的石块，一旦生病了，便唯有死去。它们受伤也吃不到教训，只一次又一次地上前蛮干，直到形成畏惧的本能…… 它开始想办法带领它们去尝试新的东西，吃了会拉肚子的草一律拔除，遇见野兽用磨得最尖锐的石器去搏斗，去接引天上落雷降下的火，用以震慑夜晚冰雪的狼，它带着它们从洞中走出，占据更大的地盘，也孕育更多新生的同类…… 它努力了很久，但直到后来它才发现，这些“猿”不是没有变化，而是变化太微小，与它的改变可谓是天差地别。它的提升，更像是一场天降的馈赠——它是特殊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它站在一群古猿的中间，就像是站在另一个层面观察着它们。它感到了一阵空旷的孤独，也感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轻蔑。 它开始换一种方式去统领它们，它不再将这群猿猴视作自己的同类，它将自己看做一种更高级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存在。它用奴役的方法去统帅它们，它会拥有整个族群全部的财富，一切的享受都先该是它的。那个时候还没有“神”这个概念，但它已是这群猿类的神了。 ………… 太过久远的记忆从薇拉的脑海中浮出，她的眼中闪过的，是那一道从远古时期而来的诡秘色彩，她的身后是那座与现世相碰撞的秘境，她语声冰寒道：“你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挑衅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一挥手，与之前相同的攻势再次挥出，但这一次，白袍的容器已不能如之前那般挡住了，他受到了一击，白火闪烁了下，像是受到了污染。 薇拉的气势也与之前截然不同，拔高了一阶，却像是成为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存在。连“羊首”这样的人目视“她”，也会有被刺痛的感觉。但他完全不怕，甚至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捂住自己的头，那取代了他曾经脑袋的“羊首”中，如今却是有絮絮轻语在呢喃，他从“无形”中走了出来，张开了双手，毫不收敛，一派张狂道：“是啊！从人类还未诞生的源头中走出的怪物！你的特异是来自哪里？” “你的眼里，保留的是异化的最初吗？”“羊首”狰狞笑道：“我追寻了异化的源头那么久，你说，我受到的启示是来自哪里？” 薇拉冷漠往下凝视：“你对付我的办法，就是将我揭示在另外人的面前吗？你以为，他们就能让你得偿所愿？” “羊首”这一刻竟有些疯癫，他丝毫不介意道出自己的谋划，他对着天空，对着大地，对着凝练了一整个秘境的磅礴的诡怪之物大声道：“你以为自己是最强大的那一个？不！这世上怪物何其之多？在真正的怪物面前，你又算得了什么呢？来啊！给我展示出你的力量啊！！” 薇拉的眼中色彩愈发浓郁，她仿佛褪去了所有感情，连已经现出古猿相貌的面容也转换了回去，她伸出手，缓缓朝着“羊首”点杀而去。 白袍的爱德华再一次迎了上去。 ………… 爱丽丝观看着这一幕无法言说的战斗，他们的交战已经无法从物理层面来描绘。可就算是“羊首”道出了“异化源头”这个词，爱丽丝也没有轻易要往其中插手。 莉迪亚与黑猫并不能从空间外听见他们的交谈，也不能从外面看到战斗的全貌，故而也不知这涉及到了怎样的隐秘，所以仍是安静等候的样子。 触及到了时间，它们十分小心谨慎，不敢远离爱丽丝一步。 另外一边，伊恩与杜尼恩在一起，那本写有诸多召唤诡物的书也被他发现，他看着杜尼恩，从他身上体会到了一抹违和。 “这人就是那群真知会处决人想要的人吗？”电子幽灵的分身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倒是那本书，好像是从前的‘羊首’写的……”它道。 伊恩没有说话，只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他将杜尼恩带在身边，不让处决人有一丝靠近的机会。 ………… 爱德华面上带着微笑，他一摆手，手中就出现一本黑皮模样的书，“薇拉”的脑海中闯进一段新的陌生的记忆，就好像“她”成为了另外一个人，拥有了另一种的过往。 傀儡的线从上空想要束缚住“她”，“薇拉”两只手将其撕裂，爱德华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从模拟的景象中走出，他手中出现一截树枝，闪现在“薇拉”的身后，五指间现出月光之色。 “薇拉”一转身，眼中浓郁的色彩流淌出来，将身上的绿意全覆盖。诡异的波纹在二者周边荡起，激起了无数不合常理的景象。 爱丽丝抬头望去，她见到天空之上堆叠起了层层云朵，太阳隐没在其后，天地间好似昏暗起来，时间恍如一刹那就来到了傍晚。 从“游戏机”的模拟中收集齐了足够信息，爱德华这现如今的容器像是掌握住了真知会所有领柱的异化物……“心想之物”走到尽头时实在是可怕无比，就如同是一台万能的许愿机，他另一只手中出现了“羊首”的三角虚拟之物，明明其真身还在“羊首”本人手上。他攻向了“薇拉”。 他好似是掌握了所有领柱们异化物的进化版，能发出比他们更浩瀚的威能。 “薇拉”放声长嘶，“她”仿佛找回了自己作为“猿”类的本能，“她”的眼中色彩震动，像是要展出更多的能量，也像是要……活化过来！！！ 天空中诸多的云彩肉眼可见地簇拥过来，天地一刹那变得漆黑，有一轮圆月恍如要投下来目光，淡淡的光色将云彩也照得通彻。 爱丽丝终于笑了起来。她无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管这地上的事了呢！” 她往前踏出一步，那一直盖压在艾格丁森堡大学上方的圆盘突放光芒，在这之前，谁也不知道竟有这样一面在不断转动着的圆盘覆盖在这里，它发出白色的光，剑形的指针在往前推动。下一瞬，它开始收回到爱丽丝身边。 月光投射下来，它穿过了太空，穿越了大气层，犹如一道光路，要延展向这里—— 爱丽丝轻呼出口气，一直到月亮上的那人真的出手了，她才可以确认，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她打开了合成的格子。 时间圆盘（红）+神座碎片（深红-淡黑）+异星之核（深红-淡黑），再加上一枚红色的祈愿之果。 点击，进化合成！ 无形的风从她身边跃起，她的眼中有月亮的光落下，但更璀璨的光芒将之驱逐了出去—— 【时间神座】 品质：深红（淡黑） 技能：时间的帷幕→开场之局（帷幕已经拉开，看啊，时光的神座上，端坐着的是古往今来不朽的主人）、长河→掌舵者（逆流还是顺流，都由你来决策，你不会再遇到一丝阻碍）、拨回→调度（你可以往回走得更远，远到远古之期，你也可以往前走得更深，深到另一个时代。你是名副其实的时间旅行者）、窥测未来→时间之影（你的化身可以有很多，时间有多长，你就有多少的幻影，当然，前提是你能够维持住她们）、避因果→主宰者（不需你去避因果，而是因果要避你。一切妄图改变时间的，一切试图窥探你的，都要受到因果的反击。这反击来处冥冥，不可避免，不可避开，乃必中之击）、静止→时光之箭（时间在你手中成了武器，你可以用它去处置你的敌人）、加持→时光之主的祝福（灾难慢下一步，福祉更近一步。受你眷顾者，将会是幸运的宠儿）、遨游→自如（你可以成为时光中的不可知者，时光在你的执掌下，永不使你迷失方向。但你也可以随时回归现实。区别只在于你想） 寄语：永恒时光的主人，愿您的光辉遍洒世间！一切的赞颂都是为您，愿你喜悦无忧！ 但这还没完，爱丽丝又拿出了一网 216. 第 216 章 更新的冠冕 爱丽丝拿出的冠冕与从前有了很大的差别,只能从一些模糊的细节看出，这依旧是之前交予神龙的那一顶。 它不再是小巧的模样，比最初大上了许多,无数的宝石与珍珠堆砌其上,将之点缀得优雅尊贵。它闪耀着金色的光辉，纯金的色泽散发出威严的仪态，其边缘错落有致地形成华美的花纹，每一缕上都镶有明亮的珍珠，彰显出无双的华贵。 这顶冠冕，将王者的荣耀展现得淋漓尽致，任谁看到它，都会忍不住为之倾倒,充分表露出了神龙高雅的品味，与充足的财力。 爱丽丝手持着它,将它戴往了头上—— 【王之冠冕】 品质：深红 技能：王之资质→王权（你已不需谁来承认，你亲手造就了你的王者之位）、一切时空中→恒在（因为你掌控了时间,所以它在每一段时光中都熠熠闪光，戴上它,过去与未来都会有你的名，你改变了现世，将自身嵌入自然中）、威压→威重令行（没有谁能拒绝你的命令,承受不住者,都会在你面前低下头来）、恩泽→君恩（你令受你宠爱之人活在这世间,无论他是受到了怎样的创伤。死亡不过癣疥之疾）、领土→领域（你的土地富饶无边,它无疑能称为一个国家。你的臣民们越往外开垦，就会越有新的发现。他们能体会到你的仁慈与威严，是无垠之海）、统治→创生（你的民众们爱戴你,就像爱戴那永不灭的太阳，他们不会对你有一丝疑虑，因你是他们的创造主）、宝石→宝石矿脉（你所统御的土地，底下都会生有无双的珍物）、 特殊技能：共鸣（当你戴上了冠冕，手持着权杖踏入王座之上的时候，你便是得到了全部的威权之装。在王冠的联系下，你将会获得更进一步的提升） 寄语：“王者之冠上的宝石，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你我都知道，它尊贵无双，但赋予它这一切的，是将它戴在头上的那个人。只有她，才是真正的至高无上。”——你未来的某一位大臣如此评论道。 在她将它戴到头上的时候，无尽的闪耀的光将一切的异象遮蔽，无论是刚才月亮上投下的光辉，还是“薇拉”眼中流淌出近活化的异色。所有人都忍不住避其锋芒，唯有爱丽丝踏足其上，她拿出了自己自未来得到的那柄宝剑，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在止息后，一尊凝成实质的瑰丽的圆盘在爱丽丝的身后缓缓转动，它下半部分往前延伸，聚成了一张神圣无双的神座。 爱丽丝端坐其上，她用礼仪的长剑做权杖，金色的王冠做冠冕，激活了其特殊的技能，于是，她身后的圆盘咔嚓咔嚓转响，在金手指的描绘中，它品质的等级由“深红（淡黑）”，渐渐地转为了“淡黑”。 它跨越了最后一步，彻底地褪去了“红”色。 而它被列出的一系列技能列表中，也多出了这样一项—— “轮转之刻（必定会有初始的因，人们称之为‘第一因’，必定会有终结的果，人们将之称为‘终极’，你跃于其上，成为第一位履足者。‘开始’与‘终结’在你的左右手边，你已不受其全部的影响。你抛下前方的同行者，成就了蒙昧的新的烙印之人，这不会给你带来新的能力，但却是最后至关重要的一小步）” 爱丽丝蓦然抬头，她感到自己进入了一种崭新的状态，那月亮上来的光柱在她眼中不再如之前那般无匹。她挥出手中的剑，直直朝其刺去！ 更大的光辉爆发开来，似有轰鸣的巨响从人们的耳边掠过，他们有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犹如被偷走了时间。待超越了他们听觉极限的声响远去，他们也终于见到了场中一幕，爱丽丝以手中长剑抵御了天外的侵袭，光柱遗憾地被阻拦在她的剑尖上方。 “薇拉”凝望着她，“她”眼中深沉的诡秘色彩愈来愈浓厚，过多的红色流淌而出，像是流落下的鲜红的血。 爱丽丝静止了一刹，而后，光柱散开，她轻笑了一下，将长剑收归鞘中——任谁也知道，她有很大可能不是吃亏的那一方。 昏暗的天色中，月亮仿佛微微转动了一下，爱丽丝看见那棵黑色的巨树已经将月球绝大部分占领，她还能看到，那上面有一个人，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早在踏出前，就已经被留下的黑猫将张开的嘴巴闭上，不就是好久不曾现身的首领突然出手了吗？虽然真知会在这期间数次遭受震荡，情况至今仍未回复，但这些恐怕都不能引起他的重视。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了一直以来的目标，地球上的所有事物，对那个叫法留斯的男人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 而这一次……黑猫不再多想，要不要出手是他自己的事，又或者是现在的某一事物涉及到了他的终景，那么，为此牺牲之前的一部分策略，也是可行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他还有什么资格走到这一地步。 爱丽丝耳边传来那个男人轻微的声音：“你的进步令我惊奇，那似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呵呵，我在天上等着你……” “薇拉”凝望着她，“她”终于见到了将“她”戏耍在掌心的人，在她的身后，那圆形的盘无一处不是在彰显出时间的特征，她金色的发间，是更璀璨的王冠，“她”本来应该愤怒，但“她”如今却是被另一种情绪掌握住了。“她”面上无有表情，将另一边的白袍人给忽视过去：“‘时间的王者’？海因里希说的怪物？你也是为它而来的？” “她”伸出手，将一边眼中的色彩遮掩住。“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她”的插话打断了法留斯的话。在与爱丽丝的交锋中暂输一小筹的他没有再表现出什么动静。爱丽丝往这边望来，她的眼神落在了“薇拉”身上的色彩上。 天上浓重的云层散开了稍许。“薇拉”与身后的秘境结合在一起，其前身已经彻底被色彩所污染。爱丽丝一招手，那凝出神座的圆盘就再一次变幻起来，它回复了之前的轻盈，深沉的实体也淡薄了许多，它褪去了一份厚重，添上了更多的缥缈与神秘，映衬在爱丽丝身后，将之衬托得犹如出征的神明！ “薇拉”率先出手，“她”一转身，那组成“她”巨大身体的部分枝条就猛地朝着爱丽丝劈了过去，爱丽丝眼眸凛冽，她用剑鞘将之挡了下来。身后时间的圆盘震动，“薇拉”就看到自己抽出的长枝飞快地倒撤了回来，像是在出演一部逗笑的默剧。 “她”狰狞一笑：“看来我不使出它的力量，你是不会在我面前退去的！” 爱丽丝没有说话，因在她看来，这本就是一件双方早已明确的事，“羊首”将它逼了出来，它的存在甚至是让远在月亮上的法留斯都忍不住出手，而后，自己就能触及到异化的起源…… 她开始抬起另一只手，在她的手中，有一道玄妙淡黄的光的小箭，磁铁一般悬浮其上。所有人见到它的第一刻，都下意识地生出一个观念，这就是“时间”本身了。 它竟是异化成了实体！“时间”居然真的能以这种方式存世？做到这一点的她，究竟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 “薇拉”的面上被“色彩”全然占据，“她”也不抹脸，任由胸膛、腹部和下方染上另一种的颜色，“她”再一出手，这一次，已不如之前那般容易被躲过，“她”带动了整幅身躯，要将那“时间”的怪物压下！ 一道极细的光闪过，就如同是暗夜中的丝线，它射往了“薇拉”巨大的身体，而后又融入到了更多的“时间”中。“薇拉”感到有什么被击中了，但她又明明没生出触感，“她”愣了一下，紧接着，极剧烈的痛楚慢半拍地蜂拥而来，“她”发出从未有过的惨叫：“不！这不是我的痛苦！” 后面的战斗甚至已不是他们能围观的了。“羊首”无声无息地往后退却，隐身到三角构建出的无形概念中。他有些苦恼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出了意外，这位爱丽丝小小姐似乎比传言中更强了……” 在他的身前，是铮亮寒凉的剑光劈斩开怪物巨大的身躯，诡秘的色彩从“薇拉”的眼中流出，它能够将一切触及到的东西都改变为自己的颜色，不论是接触到的秘境，还是敌人临近的刀锋。爱丽丝没有让“风中的吟歌”长剑贸然去接触这未知的色彩，她想了下，用秘境去对付秘境，斯维尔小镇从虚空中靠近过来，与“幻境之森”相碰撞。 小熊也跳了出来，它拉了拉爱丽丝的衣袖，示意了一下对面，说明自己能够帮忙。它一直都很苦恼，主人若是太强了，那自己之前得到的“晋级”，又有什么用呢？ 爱丽丝没有阻止它的热情，“童话王国”的存在，对斯维尔小镇来说，也是一项助益，再加上其中各异的“动物”，无疑是对它进行了一次史诗级的加强。她点点头，小熊便高兴地一跃而下，于半空中消失。爱丽丝知道，小熊这是去往了小镇的另一边，将“童话王国”铺展开。 “羊首”继续往后退去，不多时，他便消失在了这里。 217. 第 217 章 诸果之因 无数的各色的动物从森林中跳入到另一处丛林间,它们先开始还是萌萌可爱的兔子老虎与金丝雀们，但到了这里，脱去了一层束缚,就流露出了放肆狰狞的笑,然后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各有各恐怖的可怕之诡。 它们的威势令后面的景色都被渲染得混沌昏暗，更多未知之物在后方影影绰绰闪现，是还未来得及登场的诡物。它们形成了一股令人畏怖的势，铺天盖地地攻打而来。 小熊换上了一身黑白色的小西装，它手中牵着一根涂有凶恶神情的气球，它率先来到新的秘境的森林中，咧嘴一笑,它撇开气球，双手在身前一磋,就掏出了一把巨粗大的单兵的火箭筒，对准面前的高大怪物,它毫不犹豫地开了火。 “砰！”震撼的轰隆声响起，打响了这一场全面之战。 因为已经开战,所以黑猫和莉迪亚也能眼见到这一幕，他们知道这是涉及到了空间，但对于这仿佛在另一层空间中的战景却是震惊无比,他们从未见到过这样多的诡物齐聚一堂（谢利局长已经近几十年前没有在众多人面前出过手了,‘异星’之事也让行动局的人去往了镜空间）,更不要说,它们中的许多位，都拥有“禁忌”之势。 “羊首”的逃走他们两个也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黑猫倒是很快就发觉了这一点,它犹豫了下，没有学着他溜走，而是对莉迪亚道：“我们要不还是退开一些吧？” 莉迪亚化身的蝴蝶只飞舞了一刹，就同意了它的提议。没有爱丽丝在身边，这种超过了他们防护能力的大战足以让他们卷入其中，相信只要一个浪花，就足以让他们湮覆其中。 爱丽丝倒是没有去关注其他人，她此次过来，之所以会插手其中，并在最开始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现身，为的就是这一缕很有可能会蕴含了异化源头秘密的诡物，而至于其他，在又变强了的爱丽丝面前，不是多么难以收拾的存在。 浓郁的色彩化成了海洋，“薇拉”仰头一声尖嚎，她是在接受着两方的进攻，除开小熊它们从腹背部的刺入，更令“她”关注的是一直都没有动作的爱丽丝。“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面前的戴王冠者，才是有可能给予“她”最后一击的人。 黑猫与莉迪亚迅速往外撤，他们最后看到了，在铺天盖地将一切染成自己之色的诡秘“海浪”面前，爱丽丝岿然不动，她衣衫往后飘飞，金色的冠冕大放光芒，她手持着那柄优雅的剑，面上带着轻轻的笑。 “快走！”黑猫一声呼喊，莉迪亚更快地往前飞舞，多彩的海浪翻涌着袭来，差一点就将他们裹入。海浪将一切淹没，他们再也不能见到些什么了，黑猫气喘吁吁，莉迪亚无力的颤动了下，尽管逃出了生天，但不知为何，看着后方的一幕，他们心中生出了怅然若失之感。 这边的动荡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论是在屏幕前观望的行动局的人，还是这一次没有进入秘境，带着杜尼恩一直在与真知会的处决人进行“沟通交流”的伊恩。面对着这种波及了无数个异面的空间，如果是流淌进现世，就有可能将整个国家侵染的诡异化，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巨大的紧张不安。 “看来是要进入最终的环节了。”电子幽灵很快就反应过来。它搜集信息是这里最快也最全面的，爱丽丝身上带着它的主体，所以事情的发展，都在它的观测中。而在不久前，它就已经预测到了这一幕。 “你要怎么做呢？”它问伊恩：“是继续追查下去，还是等到爱丽丝主人将幕后黑手打败，再将一切揭示？” 伊恩一秒的犹豫都没有，他扯了扯自己面上的兜帽，平静道：“自然是继续做我的事。” 等待他人的帮助不是他的作风，更不要说，他还是那位的下属，展现不出自己的价值，那才是最有问题的事吧？ 想到这里，他就又看向了真知会的人。在他身后的杜尼恩，面上却是显出了迷茫惶然之色。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一直不肯放过他，他这段时期都是受到了伊恩的带领与保护，最开始之时他还是很感激的，但越到后来，他就越疑惑……他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价值，能受到两方如此不同的对待。 他看了眼手中的书。大概不是它的因素，因为伊恩也见过它，没有表露出想要的意图。 思考过深，他的头脑就昏沉起来，他眼前一阵恍惚，看到了另一种的模糊景象，在那其中，他走过了漫长的走廊，脑袋像是顶了块骨头那样沉重，他低下头，见到的却是沾满了鲜红的血的双手…… “啊啊啊啊啊！”他蹲下身，抱着脑袋痛苦大喊起来。 伊恩皱起眉，另一边被他解决了好几人的处决人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但他们的反应速度很快，在伊恩往回侧头时，他们毫不犹豫地攻了上来。 但其实伊恩依旧留有了大部分注意力在他们身上，他一侧身，就从另一方打击了过去。他的诡物也挥下了手中的镰刀。 而也是在此时，从另一边传来一阵走近的脚步声。 杜尼恩惊恐地看向那方。 “羊首”从那方走来。 ………… 爱丽丝头顶着时间的圆盘，她来到“薇拉”身前。那缕诡秘的色彩确实是一种万分危险的存在，它仿佛无穷无尽，一旦被它沾染上，就会将之变成“自己”的东西。不论是遗物还是诡物，都能在瞬间改换立场，成为它的体内之物。 如果它的对手不是爱丽丝，只能说，除开在月球上的那个人，现在地面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是它的对手。而爱丽丝则是为了它，将时光之能运用到极致，她让自己成为不可知者，从过去与未来对它发起攻击；她将小熊的“童话王国”与“薇拉”的一部分秘境拉往另一个层面，让它们与诡秘之色之间，永远有着“一秒”的隔膜。 到了后来，这世上已无人能观察到爱丽丝的存在，这也是成为另一重维度生物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薇拉虽是诡秘之色的寄托者，但她无疑不是本体，不能将其能力全部发挥出来，而当“她”被更多地取代的时候，“她”也已经陷入到了危险的局面。 虽是来自最初的一部分，但仅仅是一缕，完全不能从已然踏入最终层面的爱丽丝手中逃脱。 时间的箭射入到“薇拉”的两只眼瞳中，“她”抓挠着脸，一张看不出原本容颜的面庞扭曲到了极致，“她”放声长嘶，所有被色彩侵染的空间全部都剧烈震荡起来，而就是此时，爱丽丝在时间圆盘的加持下，来到了“她”的身前。 “薇拉”听见了声音，“她”的面上流露出无尽的恶毒之意。 爱丽丝并不以为意，她微微弯下腰，从“她”的眼眶中拿出了两颗浑圆多彩的眼珠。 【当我看到它的第一瞬开始，我便已经不是我“自己”了。诸果之因，是为一切之源头。】 爱丽丝终于露出了自己在这次事件中最灿烂的笑。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这两颗眼珠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黑”色异化物。超越了所有色彩，是为最顶峰。 它仍然是在挣扎着的，两颗眼珠子竟自主转动过来，其眼瞳中彩色转换，阴冷无比地瞧着她。 爱丽丝一笑，她召唤来一缕时光之河中的水流，将之浸润了进去。眼球颤动了下，极不情愿地“闭合”了下去。 爱丽丝再一挥手，这无数破碎的、被污染的异空间就被她扫到了一边，如果没有人闯入进来，这些刚生成就被毁灭的异空间，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分入到洪流中，并逐渐地消弭消失。 爱丽丝再看往在这一场战斗中也发挥了作用的小镇与小熊。小熊还好，在不知道多少“动物”的帮助下，只是从侧面给予“薇拉”伤害的它，没有受到多少的伤。 小镇就有些狼狈，若不是之前王之冠冕又给它进行了一波加强，它很有可能根本没办法参与进这样的战斗。它的品质是“深金（淡红）”，虽然受到了一部分的创伤，但它其实是除开爱丽丝之外，在这次交战中得到收获最多的一个。 它的品质成为了“红”色，因它是将“幻境之森”完全吞噬了进来！ 218. 第 218 章 这是我们的帮手 将新的秘境吞噬完的斯维尔小镇获得了一大波的提升。从原本技能的基础上,它又新生出了两条至关重要的技能。 “迷幻之森（你获得了一大片森林，包括其中拥有迷惑人心神能力的所有古树，它与某位小熊的童话王国太过相似，也许你可以将之与其重叠起来,使得小镇愈像一个真正的世界）、外围（总有些空间会迎来奇妙的访客,它们有可能是来自异空间的旅人,也有可能是混沌中的无可名状之物，又或者是纯粹‘幸运’坠入其中的人类，但不管是谁，他们都会经受这片森林的考验。它是你空间的城墙，是最有坚而有力的防护）” 爱丽丝看到小镇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它比之前更广阔深远，物种的形态更是将“幻境之森”中的完全囊括进入,它的建筑变得更高大精美,那其中的人们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仰起头,看着比起之前更加浩瀚的天空。 之前的战斗,爱丽丝没有让他们牵扯进去，最多也就是安德鲁率着有战斗能力的英灵们,协同了“动物”们进行了一波进攻。其中最诡异难防的是茉莉的手法,她只要一涂笔，就会有漆黑的墨色从暗处刺杀而来。 得到了想要东西的爱丽丝轻声一笑,她抱起重新回到她身边的欢乐的小熊，转过身，离开了这处地方。 ===== 黑猫与莉迪亚因为是从事件中一起逃走，所以双方间氛围比最开始时好上了一些。但与莉迪亚不同，黑猫知道这只蝴蝶背后人的身份,所以，在莉迪亚还没有开口试探它之前，就悄悄地找了个时机，无声地溜走了。 莉迪亚静默了一刹，她在这种状态下是没有太多战斗力的，所以，对于这只突然出现在爱丽丝身边，却又不似是她眷属的黑猫，她是呈警戒状态的。但刚才她不好问，现在，也不能问。 她轻叹了口气，想到行动局的现状，心中忧思更甚。 ………… 在另外一边，在“羊首”自另一方踏出后，真知会的人倒是兴奋了一小会，而伊恩则是瞬间绷紧了身体。他知晓自己有可能在这次任务中遇到谁，“羊首”就是其中最难缠的一个，对方的实力很强，可具体的手段，他们酒馆中没有任何资料。 “羊首”环视了一下场上，没有对自己的属下们表示些什么，在伊恩身上也只停留了一刹，他看向了躲藏在最后面的，应当是与他无关的杜尼恩。 这个时候，杜尼恩的头疼也几乎达到了顶峰，在看见这个怪物之人出现的第一刻，那始终在缠绕着他的模糊景象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晰。他看到了古旧的走廊，“他”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研究的白色长袍，脖颈上传来一阵难适的痛感，“他”往上一模，摸到的却是坚硬的骨头与血肉结合在一起的感觉，昏黄的光摇晃，“他”的影子投射到一边的墙壁上，他看到了—— “羊首”笑了起来，他这次的目的是将那个一直在威胁他的可怖的远古怪物解决掉。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她”，他换上了“她”的头颅，除开自己的一部分在那时被“她”带离外，他也从这颗头中窥视到了“她”的一部分虚实。 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无比恐怖的诡怪。它诞生在人类的源头上，是最初也是最可怕的一位异化者，它曾统领过一个族群几万年，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尽心尽力地在帮扶他们，可意识到了自己的特殊后，它仅花了一小段时间，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如同埃及的法老对待那群奴隶般，他用残酷的手段驭使自己过去的“同胞”，并将这样的统治维持了几万年。 到了最后，它也是为这样一成不变的无聊生活感到了厌倦，在那群远古的猿类受到外来侵袭的前夜，它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一个人消失在了远方。 它抛弃了他们，对将它如神供奉的人们的灾难视作无物。 而后面，它之所以会被冰封在冰川下，就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那也与它将自己的头颅改换为“羊首”有关，不仅能令自己更好地保持在活性的状态，也能够将“异化之源”对自己的篡改延缓，再加上漫长到没有边际的沉眠与冰封，它成功地在未来独立而清醒地“活”了过来。 “羊首”没有再想，已经死去的东西没有再令他回忆的必要。他仔细看向杜尼恩，语气沉稳道：“想不到，‘她’居然将你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伊恩不觉得被处决人追得到处跑的杜尼恩真的不在他的料想中。但他也没答话，只是亮出了自己的镰刀。 这完全不能阻拦住“羊首”的脚步，他一边继续往这边走，一边温和道：“抱歉，我的时间很急，所以手段可能会有些暴躁，希望你能够承受下来。” 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了点朗声的优雅，但他的作为却是又迅捷又暴躁，他“羊首”的双目中带上了一抹极淡的色彩，在其出现的第一瞬，伊恩就感到自己的脑袋像是迎面轰了一锤，他晃了下身体，连身后的“死神”之影也变得混乱起来。 “羊首”一出手，就将之前杀了他们好几人的棘手敌人给震伤了，这让那群处决人无比兴奋，他们目光狂热地看向自己的领柱大人，心中满是自豪之情。 杜尼恩在后面一直看着，不知为何，他的头疼消失不见了，面上是一缕极复杂之意。 幸好伊恩本身的实力不错，在“禁忌”之下，他也是最顶尖的一人。 他按捺住自己的混乱，遗物冲着“羊首”攻击而去。 但“羊首”的实力比他想象得更丰厚。他手一抬，手中就出现了一份三角的遗物，它发出虚拟的光，令伊恩的攻势在来到它之前，就化为了无形。 伊恩还待再进攻。“羊首”摇摇头，他伸手往旁边一拉，一位破破烂烂，穿着白袍的人就被他不知从何拉出。“爱德华”竟是没毁在刚才的那场战斗中！他与伊恩一样是将兜帽拉起的，其唇边带着笑，也不说话，手中托起一本书，傀儡的悬丝缠上了伊恩与他的遗物。 这新来的“人”实力过于非凡，竟让伊恩一时无法找回自由，他见到“羊首”消失在他眼前，下一秒，就出现在杜尼恩身边。 伊恩刚想要张口呼喊，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的乐声忽而响起，“羊首”伸向杜尼恩的手也停止在了他的额前。 伊恩往那边望去。他见到一位身穿处决人厚重军衣的人站在那里，他手中横起一只环绕着黑色恶气的骨笛，他望向这边，静默吹起。 恐怖的呜呜之声将他们包围，黑色的气从其孔洞中不断循环冒出，离他最近的处决人尽皆倒在了地上，他们每一位都像是闻到了魔鬼的笛音，面上痛苦狰狞，耳中流出了鲜血；他们的身躯上显露出了疾病之态，每一人，都像是看到了招魂的使者，是一种从身体到灵魂，都接受了审判的姿态。 电子幽灵这才跳出来，他在伊恩耳边轻声说：“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的帮手。” 伊恩并没有担心，因为很容易就看得出来。这位突然出手的人，他虽是站在真知会的人中间，但他针对的，却是绊住了他的“羊首”。 “羊首”被迫停了下来。伊恩也从被夺取意识中逃出，他忍耐着自己的这边人无差别的攻击（最主要的大头还是在“羊首”那边），他反手就是对着“羊首”划下一镰刀。 “羊首”皱皱眉，这从他怪异的脑袋上看不大出来。他冷声道：“都将手伸进了我们的会中，还成为了精英的成员，你是……奉了那位‘时间之主’的命令吗？” “罪恶杀人狂”可没时间回答他，他吹着灾殃之器，毫不留情地团灭了自己的“队友”，瘟疫的病气以他为中心散播开来，恐怖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最近的人的注意。 爱丽丝从那战场中踏下，她听见声音，面上带上了轻缓的笑。她往着那边走去。 “羊首”不准备将更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他深知自己不会是那场战斗中胜利者的对手，他判决果断，毫不留情地将“容器”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沉重的压力让“罪恶杀人狂”和伊恩都顿了一霎，这是“禁忌”的力量！也是在这个瞬间，“羊首”伸手从杜尼恩的头中提取出了什么，杜尼恩倒了下去，“羊首”消失在场上。 “爱德华”在“薇拉”面前受到了压制，这有他本身是为容器的局限性，也是因为他的敌人是超越了他的强者。但“罪恶杀人狂”和伊恩可不是，在法留斯的人间体面前，他们很快就受到了挫败。 爱丽丝像是看到了什么，她歪了下头，思索了刹那，还是往那边走去。 “羊首”松了口气，他没有在得到自己想要之物的下个瞬间，就见到那位“时间的主人”出现在自己眼前，这表明她没准备将时光的力量用在自己身上。她在培养一群属下的传言，也是真的。 她的间谍与手下确实很强大，但“羊首”不认为有人能在异化之道上超越自己（那两个论外的不算），只要不是她亲自出手，他就不畏惧任何人。 而就算是她真的出手了，“羊首”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位…… 219. 第 219 章 新的人物 爱丽丝来到这里的时候,伊恩与“罪恶杀人狂”正在抵挡“爱德华”的进攻，“羊首”是离开了,但他没来得及将这容器一并带走。爱丽丝瞧了他一会,心念一动，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兽爪就朝着它迅袭而去。 这是只恐怖锋利的兽爪。容器立刻抛弃了伊恩与杀人狂，转过身,与之对敌起来。爱丽丝没等多久,无形之兽有时间加持，本就是“禁忌”的它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提升，而容器反倒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到了创伤，他被无形之兽按压下来，送到了爱丽丝身前。 爱丽丝看着他颇为熟悉的脸。笑了下,她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有终结’么？” 时光的痕迹从她的眼中闪过,她看到了,在那一次回到真知会后，爱德华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制作成容器，他虽是被夺去了火焰，但他好歹也是借由雾气到达过“禁忌”的人，生命的本质在那其中也得到了转换——他失去了力量，需要用最快速度得到另一份力量。 他接受了又一次的“羊首”的实验。 这一次“羊首”使用的,是纯粹的、比之前更凶险的诡物。能够被人们掌控的，都是已经定型的、副作用也比较小的异化之物，更多的其实是等级虽高,但完全无法利用的异物。这可以被用来作|爱丽丝的合成材料，而其他人想使用，需要付出的是无法挽回的代价。 可这一次，他的运气没那么好。 也不知法留斯当初给他取下这个代号,是不是早就看见了这一天。“羊首”说其对他充满了反抗之心，这也是真的，在实验进行到末尾的时候，暴动的爱德华爆发了力量，想要从实验室中逃出，他甚至还想要将“羊首”解决掉，但奈何，他完全没有预估到“羊首”的真实实力。 爱丽丝从这其中看到了某些东西。她收回视线，对着已经不能再说是自己的爱德华，没有怜悯，没有犹豫，也没有抽出其中法留斯留下的力量。法留斯所拥有的那件遗物不在这里，这位从前的“教皇”只是被改造了。他仅是件容器，如此而已。 白袍的人消失了。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一丝余烬。 伊恩与杀人狂赶紧上前，他们向着爱丽丝行礼，各自有些惭愧。 爱丽丝没有责怪他们，在他们拥有的实力范围内，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伊恩率先禀报道：“那个人好像拿走了什么东西，我怀疑，那才是他这一次过来的最主要目的。” 爱丽丝来到倒在地上的杜尼恩身前，她仔细看了他一会，然后道：“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他先前的意识被篡改，现在的他，才能说是独立的。” 伊恩回想了一下，他道：“您的意思是说，之前与我接触过的，其实不是真正的他？” “是的，”爱丽丝一拂手，那原本还要更长时间才能醒来的人就眨眨眼，有些困难地挣扎着起身，他看到了爱丽丝，也看到了后面一点的伊恩，他不明所以地怯懦地说：“你们……是谁？” 伊恩呼出口气，他道：“那之前与我一起的……” 爱丽丝笑了：“那恐怕是被那位女教授一直掌握在手里的，某个人的一部分。他们在过往的那次接触中，各自都拿走了对方的某些东西。” 名为海因里希的“羊首”带走了它的头，那里面还蕴藏有更多秘密，而当时只是具枯尸的“薇拉”，也拿走了他的某部分类似意识的东西。她将之安在一具活物上，以此来混淆海因里希的眼睛，使之一直受到桎梏。 而现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待他回去后，就是真正踏入到“禁忌”了吧？爱丽丝一笑，看着颇似有些期待。 杜尼恩环顾了一下这群明显不一般，但他一个也不认识的人，他心中有些惊慌，连一本书从自己怀中掉出也不顾，转身就匆忙逃走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大胆自信的人，在来到更高的学府后，才发现之前一直被身边人称赞的智慧与才能，与身边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就迅速黯淡下来，犹如一只被针戳破的气球。 他在图书馆中找到了一本书，那上面写满了胡言乱语，他大部分都不相信，什么幽暗的诡物，什么召唤的仪式，都当是疯人的呓语，唯有一页，却是令他怦然心动。 因为那里面写了，会让他得到超越他人的智慧。 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位从远古而来诡怪的恶意欺骗罢了。 ===== 艾格丁森堡大学的事落下了帷幕。这其中新出场了一位新的真知会的领柱，其代号名为“黑猫”，但只知其隐蔽能力能骗过“禁忌”，至于更多，则是完全不知。 毕竟这是一次更高层次的战斗，很多东西没有展现出来，他们也看不出。但行动局的人知道，“羊首”在这其中算计了许多，得到的就更多，他们现在的敌人不是原来的法留斯（他们也对付不了他），若是要铲除这个组织，这个人才是他们的大敌。 莉迪亚对于更上的路没有思绪，格林前段时间疯狂与诡物交战，得到了大幅度的进步，可还是差了不少，如果说，有谁能真正自那人后踏入“禁忌”……玛佩尔疲惫地关掉眼前的眼镜，她最近处理的事有很多，稍微有些累了。 网络上出现了一个叫做“灵异论坛”的地址，在那其后，据说有一个被称为“英灵殿”的组织会去处理一件件的诡异之事，他们不需要金钱上的报酬，失败了也不焦急，但每一次在那其中生出的异化之物，都会被他们带走，而之后，就再也瞧不见它们了。 玛佩尔暂不担心他们会弄出什么事来，因为他们现在所做的，对于人类的整体来说，都是好的。而若是要说起哪个组织最为邪恶，都不会有超出真知会的，他们的口号蛊惑，引人加入的方法也每每戳中人的内心，可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他们又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段，这便形成了一股奇异的魅力，甚至有人视其为真理路上的导明灯，对它的每一个指示，都丝毫不会怀疑。 血腥可怕的组织有很多，但论影响、论深度，论对人世思想的改造，都不及真知会万一。 因为它们是不会被消灭掉的。 想到这里，玛佩尔就感到一股深厚的沉重。她嘱托了身边人几句，开门走了出去。 ………… 爱丽丝在这一次中，将时间圆盘再升一级，配合王之冠冕的共鸣，首次达到了“淡黑”品质。这无疑比天上的法留斯更快一步，将他的光柱打回去，便是明证。 而随后，她又得到了“黑”色材质的眼珠，虽有反抗，爱丽丝也不以为意，因她要用的不是它，而是它合成后的产物。 她现在所需要苦恼的，是另外两样材料的搜寻。 “羊首”没有回去会中，“画师”完全没有得到他回来的消息。“黑猫”受到了惊吓，它倒是在会中留恋了很久，与其他的领柱有了更多的接触。杀人狂也不再去潜伏，他被爱丽丝派去了他处。真知会中还留有的领柱，比之以前，竟是少了许多。 又一次的聚会。 没有了迷雾的遮掩，现场的气氛很沉默。 之前是“玩家”挑起氛围，现在他不在了，没有人打开话题，再加上情况如此的糟糕，有些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黑猫“喵”了一下，它用前爪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用一种深沉的语音说道：“我这么久没回来，哪知道回来一次，你们都变得这么拉了！” 有人笑了起来，他的声音轻盈轻佻，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踩在了人的耳膜上，他笑道：“这也没办法，没看到连首领都放弃我们了吗？” 有人立刻就怒道：“首领现在的情况才是最关键的，他正处在晋升的边缘，怎能还让他来为我们忧心。难道说，没有了首领，我们连自身的安危都保证不了了吗？” 先前的人就意味深长道：“是啊，他是不能再管地球上的事了……你说的话也是有意思，说的好像我们有谁能与那位‘时间的执掌者’正面相对了一样。” “别这样说，”又有一人道：“‘玩具商’，这一次‘羊首’不是全身而退了吗？” “那是因为那个人没想现在就解决他，”这一次出来说话的是黑猫，它是亲身经历者，说出的话最具说服力，它垂下脑袋道：“唉，我们这些人说的多么神秘多么具有力量似的，但在那两个人面前，其实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一次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了。最后，还是“玩具商”对一人道：“‘法官’，你对此，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最前方有人沉着有力道：“全数缩减行动，舍弃所有不重要据点，放弃招纳新人，剪断与政坛暗子间的联系，令他们以蛰伏为主……在首领归来之前，杜绝一切有可能与对方产生冲突的因子。” 那人扫视了一下所有人：“暂时的退步不是认输，而是为了更远大的理想，做出的保全。” “只需要等待首领归来，一切的困难将会迎刃而解。”这人说得万分笃定，显然，他是从心底里完全相信这一点。 “玩具商”就笑了起来：“是吗？看来你做出了一个相当理智的决定呢！” 黑猫道：“确实不错。” 220. 第 220 章 反叛 “玩具商”与“黑猫”看样子对“法官”的决策没有异议,其他的几位领柱也没有反对，倒是“作者”在临走时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们就希冀以后的发展都如你们所愿吧！”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中有人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黑猫不以为意,它回复了之前放松的模样：“我的这位同僚看样子不怎么好打交道啊。” 以一道黑色女性剪影现身的“画师”，抖开自己手中的扇子，轻声笑道：“听说他曾与那位有过交手……也许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次失败吧！” “玩具商”与“画师”间的关系，比其他人要好上几分,他紧接着道：“难道他会是有什么与我们不同的计划吗？” “画师”的眼眸闪了闪,但这在她的表面上看不出来，她仿佛依旧还是过去那个神秘又危险的类人诡物,她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只有几人的领柱会议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与各异的打算。而在决定做下来以后,见到剩下的众人都在不约而同“打趣”另一位同伴，“法官”简短有力道：“不可揣测同僚。” 他寂冷的双眼扫视了一下诸人：“都离开吧。” ===== “爱丽丝！”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摆脱了工作，露西为自己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装束，身侧是穿着同样庄重的罗伊,他们在下面喊着爱丽丝的名字,车子已经停在了小花园前，他们一起在下方等候着她。 “来了！”爱丽丝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一手抓起有些懵逼的小熊，脚步一转，就从楼梯间飞快地跑了下来，这一刻她不像是之前那个端坐在巍峨之座上的“时间之主”，反倒像是一个真正的普通的欢快的小少女。 她跑到了露西他们身前，露西有些温柔地拢了拢她的发：“不用着急,虽说是聚会，但距离定下的时间，还有不少空余。我们可以慢慢过去。”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扬起头道：“这是自然。” 她与露西他们一起离开。而视线一转，在斯维尔小镇中，已经许久未见的杰斐特叼着根烟，与另几人在镇长的小花园中忙碌。 他斜眼看了下这大变样的花园，那比起之前大上许多倍的祈愿之树，与那上面已经快要结出的红色果子。他深吸了口气，道：“这段时期内，这里的变化还真是大啊。” 怨灵侍女在一边观看着他们的动作，伊恩在那之后，又接取了一个新的任务，独自一人去行动了。挖掘矿石的，极欣喜于镇下矿脉的变化；茉莉不仅要看顾每一位外出任务的英灵，也还要关注着真知会那边的变动；而格兰特，他与酒馆中的安德鲁是关系最好的，没事的时候，会选择帮他迎接客人与处理事务。 一些新的种子被播洒下去。它们是爱丽丝不知从何得来的。在艾格丁森堡大学事件前，她就决定了要将这几块土地利用起来，在将时间圆盘升级后，得到超凡种子，对她来说就更简单了，只用随手一捞，便能从时间的洪流中捞出。 它们分别是，【雪山珊瑚之种（雪山之旅事件）】、【帕特圣物之种（史前遗迹事件）】、【贪婪地焰之种（虚构故事事件）】、【海底红藻之种（漫长的告别事件）】、【原始祭祀之种（鲜血祭祀事件）】、【金枝玉叶之种（神龙事件）】、【外星菌类之种（深蓝岛事件）】、【远古蕨类之种（艾格丁森堡大学事件）】。 简直就像是爱丽丝经历过事件的一些标示。好几颗的种子，不是她所在的时间线有的，是她从过去或未来中找出的。 杰斐特瞧着这些怪模怪样的小东西，他颇有些讶异道：“这些玩意儿真的能种出来吗？” 栽种者回答他：“既然是镇长大人找来的，那必然是可以长出的。你看这棵巨大的果树，连它都可以长成这幅样子，这些种子自不用说了。” 杰斐特抬起头，看了眼祈愿之树的模样，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其送过来的威势，他没有开口，内心却是说道：“是啊，连‘禁忌’都可以种下，这些只有表面上怪奇的种子，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他体内那沉寂下去的“天使”了，就算是它真的醒来，能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若是自己敌不过，那么，就让它去应对来自“时间之主”的打击吧！ 相信它一定能得到更好结果的。一想到这里，杰斐特就感到从未有过的开心，他甚至都想要在原地跳起舞来，但在怨灵侍女的注目下，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将这种冲动压了下去。 ===== 接下来便是很长的风平浪静的时间，就算有人知道天上正悬挂着一颗可以毁灭一切的大“核弹”，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还是得继续去过他们的生活。区别只在于有人承受不住，在某一个时日里突然就发了疯，而有人还怀抱着微弱的希望，日复一日地坚持了下来。 爱丽丝将时间神座的能力都探讨完毕了，这件遗物具体来说，还未真正全面到达的“黑”色级，它最重要的蜕变，是来自“王之冠冕”的助攻，而在冠冕上，神龙想必是加入了极大的投资，爱丽丝相信，不论它有什么库藏，大概都在这一次中消耗了干净。 这是来自它的回报，对当初自己救下它这件事。 爱丽丝没有再管其它事，这段时间以来，她手下的势力都在安宁且稳步地发展中，另一边的真知会更是几乎不存在一般，没有搞出丝毫动静。真要说起来，倒是行动局的声势大一些，好似在预备着什么行动。 他们也送过来了一份报告，与银灯会的加起来，爱丽丝一共收到了两份大致相同的情报。 因为涉及到了某位自己认识的人，所以爱丽丝稍稍关注了一下。 海的对岸，另一个国家中，先前的一件事，在酝酿了这么久以后，终于迎来了一个结果。 昏暗的、隐秘的高塔的会议中，先前的郑重气氛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血腥的气味充满了这个原本高贵的议会殿堂，其中一位老者摔倒在属于他的高背椅下，他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满面惊骇地看向他对面的一人。 “你……你怎么敢？！”他口中涌出暗红的血：“九大家族千余年来同仇敌忾，身为元老院的大公，你、你……” 对面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披华美的贵妇裘皮，居高临下，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哈哈哈，伊戈尔公，你瞧瞧你在说了什么话？” 她语声尖锐道：“你们在杀我全家的时候，没说什么元老院的利益，结果，在你自己受到损伤的时候，就懂得和我说自家的荣耀了，就明白九大家族之间有联系了……” 一边有人神情难看道：“温妮公，你不要忘了，我们已经让你奥赫兰家族回归元老塔了……” “哈！”温妮一点也没有掩饰她几欲作呕的厌恶，她大声道：“是不是我就该为此对你们感恩戴德，然后忘记所有的仇怨，心甘情愿地，为了你们‘神圣’的、‘至高无上’的元老协议添砖加瓦？” 有人忍受着她的气焰道：“够了！你和伊戈尔公他们有仇怨，可以在规条内给予他们打击，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温妮夫人幽幽道：“是啊，或许在你们看来，伴侣死去，孩子死去，这些固然是值得伤心的事……不，或许你们一点也不会伤心，毕竟你们有着那么多的情人和私生子，死了一个又算得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你们就是在预防着这一切，才拥有那么多子嗣。” “对于这样的你们来说，”她昂起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眼中落下的泪：“我这样的做法，大概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吧！” 她再低头，收敛了最后一分感情，她冷声下命令道：“是时候了，除了那三家外，其它的，一个都不留！” 会议中，有隐藏的刺客毫不留情地刺出了自己蓄势已久的一击。有人在大喊：“……不！你对元老院的‘禁忌’做了什么？” 温妮夫人对在她身边右侧的特维尔家家主道：“你也不用试了，外面长老的护卫队是进不来的。” 特维尔家主面上沁出冷汗，他咬牙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谁知道呢？”温妮夫人微笑道：“也许他们早就在你们之前就已经出了事也说不定。” 特维尔的家主是在座的没有受到袭击的几位之一，他神情复杂地看向这个女人：“我们三家都是没有对你们直接下手的，侵吞的奥赫兰家族的财产也是最少的……只是，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能一下子对付其它五个家族？” 它们九个是盘旋在整个国家上的庞然大物，哪怕是砍下了其中的头，也不代表着它们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 看了下现场动手的那些人，他看出了某些东西：“还有，联合外人，你就不怕受到反噬吗？” 温妮夫人微微一笑：“这不是你们先去挑衅对方的吗？” “更何况，”她的声音沉重道：“那座监狱里千余年来，不知囚禁致死了多少家国的英杰，你们……不是这个国家的噩梦吗？” 221. 第 221 章 才能的监牢 温妮的反击来得如此犀利又猝不及防,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装得对以往的事没那么在意，其他的几位家主都以为,纵使还有仇恨，她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们共同利益的事。 可现在看来，那些都只不过是她的伪装。 她走到那位最先死去的伊戈尔公面前，听着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她好好地欣赏了一番这个罪魁祸首的死亡,良久，才轻启唇道：“早就该进入新时代了,你这个死垃圾！” 元老塔外是拼杀后的场景，阿德里安抹去了一把面上的血，温妮推开大门,从里面走出来，在她的身后,是一地倒下的尸体，还有三个被挟持在座位上的人，她微笑着对他道：“辛苦你了,阿德里安先生。” 一头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阿德里安不在意地脱下手套。现在的他，比起从前在酒吧时多上了许多狂气,他露出一个恣意的笑：“这没有什么，不过是回报他们之前对我的‘问候’罢了。” 也是他那里还缺少真正决定性的高手，否则的话，他这个新势力的领头人，是不需要亲自参加这种高风险的反叛行动的。 如今联邦的几个大势力，其实都是依托在那位“时间之主”名下的,它可以说是最为虚弱的时期，因为其中的每一位，都失去了自己的“禁忌”战力，但也可以说是仍没丢掉自己的巅峰地位，因为那位“时间之主”，明显是一位超出了规格，与过去的谢利和法留斯等同的强者。 不，应该说，他们比从前更强了。 温妮关上门，几名刺客将那几位家主押到了一边。她开始对着阿德里安道：“我们过去吧。” 阿德里安意会，他也没有询问，而是直接跟着走了。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看守人，只有一些尸体残留下来，温妮没有说话，倒是阿德里安嗤笑道：“动手还是挺利落的。” 越往后面，场景就越糟糕，在最后一栏的关卡前，一位身份看起来就不一般的人被钉死在墙壁上，阿德里安记得他应当是会中记录过的高危险人士。可温妮只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去往了闭合的门后。 来到这里，周身的环境就幽暗起来。他们的视线变得浑浊，耳边仿佛听见有人在哀嚎，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呜咽不停地哭泣。但又好像不是在他们身边，而是处在离他们更远的地方。 温妮的面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好似是蛇类在蜿蜒行走。阿德里安侧目一望，发现那只是条铁的锁链在晃荡，并没有其它异物。他又看了眼监牢的里面，里面一片黑暗，有如深渊，他什么也看不清。 温妮道：“别看了。”她继续往前行走：“‘英雄监狱’是一件半活性的异化物，它可以赐予在外的人才能，但千余年来，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功效具体是什么。” 这里温度冷极，若非是阿德里安改造了身体，恐怕很难在这里待上很长的时间。温妮继续道：“人们一直都说，天赋是上天赐予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怕你再有财富，也违背不了上帝的意志。但这一点，在‘英雄监狱’面前被改写了。” 她的声音淡淡，从阿德里安身前传来，像是穿过了黑暗的幕：“它是公平的，因为才能不会无中生有；它也是不公平的，因为它可以将之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而你要知道，”她微微转过身，口中吐出恐怖的话语：“外面的九大家族，他们不是每一个子嗣，都是拥有自己才能的。” 这一句话中隐含的意思几欲让阿德里安停住呼吸。 但温妮仍没有停止，既然在今日决定将这腐疮剥去，那就干脆将之完全道出：“过去的千年里，那些高居其上的人们，用着各种理由，将许多的人都扔进这里。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卑微的、普通的、甚至是稍微富有的，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都被扔进这里。” “他们将之囚禁在此处，然后让人从外面，捂着鼻子，像是挑选商品一般，在这里选中他们想要的。他们嫌恶着里面人的肮脏卑贱，无视他们之所以落入这里，是由他们造成的事实，将其才能夺到自己身上，并为之欣喜自豪，仿佛那天经地义就是他们的东西。而之前，不过是窃贼的一时占据……” 温妮的声音很低，但她所说出的内容，却比任何一件能力诡奇的异物都让人心生寒意，阿德里安没有说话，温妮也不再说话，他们再往前行走了约有一刻钟，终于见到了活的人。 是穿着黑色西装的格林·桑博思，还有一群与他同样装束的行动局人。 见到来人，格林首先往这边走来。他冷静道：“我们已经将它压制住了，不过你最好行动快一些，它是‘禁忌’，若不是分散出了太多力量，给了塔外的那些人，我们是不会有现在机会的。” 元老院对于英雄监狱的依赖太大了，几乎是每一位投效他们的人，都会被赐予一条锁链，区别只在于其发挥出的力量不同。而九大家族最核心的子嗣，每一位都会拥有仅次于“禁忌”的镣铐，这让他们生来就是最顶端人。 温妮深吸口气，她道：“‘受束缚者’已死去大半，核心的所有权已经被空余出来。我会掌握它的。” 她鼓起勇气，往里面走去。 阿德里安与格林互相对望一眼，二者在这个地方再相遇，各自的境况也有了绝大的改变。他们都没有说话的，一时之间，这里沉默得有些渗人。 “想不到你们行动局也来参与其他国家的事？”阿德里安笑了下，还是开口道。 “不一直都是么？”格林倒是直接承认了：“以前异化事件爆发开的时候，我们也是会处理国外事的。” “出动精英成员，”阿德里安试探道：“你们是想要从这其中获得什么？” 格林道：“你呢，你又能从中获得什么？” 他的精神状态比起以前颓丧了不少，但也成熟了许多。 而也是在此时，从温妮进入的方向，那里传来了微微震动的触感。 这块比深渊都要黑暗的地方，终是在不知道多久后，迎来了第一次的变化。 ===== 爱丽丝在等着什么，月亮上的那人也在等着什么。区别不同的是，其中一人是在等待自己的蜕变，而另一人，大概也是在等待一个关键的时刻。 爱丽丝唤起电子幽灵，对方很久没有从爱丽丝身边显出身形了，看样子有些喜悦。它语气夸张恭敬道：“我尊敬的爱丽丝主人，您有什么是需要吩咐我去做的吗？” 爱丽丝摇摇头：“用平常的态度和我说话。” “好吧，”电子幽灵有些失落，它道：“您有什么事吗？” 爱丽丝思忖道：“你已经去到哪里了？” 电子幽灵答道：“您是在说我的另一样‘本体’吗？” “不错，”爱丽丝道：“那艘飞船。” “距离地球已经有几个星系了，”电子幽灵道：“上次传回消息还是前天，但依旧没有找到您所说的那颗‘异星’。” “中途有什么发现吗？”爱丽丝问。 “有一些高频的射线和粒子流，”电子幽灵回答：“至于异化物，并没有，宇宙太空了，星球也通常都是没有生命的死星。” 既然没有收获，爱丽丝也就不再关注它那里了。她拿出自己很久以前得到的几样材料。它们的等级现在已经不能帮助她了，一直留存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看看合成后会有什么成果。 其中两样是符纸（金）与丹药（淡红），都是那次在神龙那里得来的，它们俱是与另一个国家有关的事物，只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契合的第三样，所以没动它们。 现在……爱丽丝灵机一动，她又去往祈愿之树那里，折下了它的一根树枝。 祈愿之树摇晃了下满树的叶片，似是在打招呼。 将三者一起放进格子里，最后一样是“深金”的材质，等到合成键被按下，从里面跳出了一样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说是熟悉，是因为这物品爱丽丝很久以前见过，说是陌生，是因为爱丽丝在成为爱丽丝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 这是她在“前世”才能见到的。 是一个神龛模样的东西。 222. 第 222 章 不可索求过多 【神龛】 品质：深金 技能：香火塑身（你可以拥有另一种族群的化身,其形貌年龄由你而定）、东方神道系（你可以自然而然融入另一方超凡系，虽地位不显，但不会引人怀疑）、信仰化财（信仰在你这里可以化为钱财,你不搞虚的，直接发钱）、镇压邪祟（为你福佑者，当远离异化之祸）、长生（无疾无灾者，方才祈求长生,你可以延续他们的生命,但需以全部来报）、成长型（世人愚昧，外求者多,自求者少。只要这世上还有不得解脱的人，他们向你求来，你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寄语：香火袅袅间,我看见的，是世人那张被苦难夺走了所有的脸。 神龛体型小小的,模式是开放的样式，没有垂帘，也没有龛门,从外面望去,只见到里面立着一个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塑影。爱丽丝将之举起，只觉得其重量很重,超过了它本该有的。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与它的联系，闭上了眼睛。稍许过后，一个熟悉的，黑发黑眼的、大约只有六岁的虚幻小女孩出现在她身侧，她低头望去，与那个小女孩剔透湿润的双眼正好对视在一起。 她双手如藕稚嫩,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浅色的连衣裙，她黑发被发夹扎起，手中同样托着一个神龛。爱丽丝知道，这便是她的化身了。她的容貌与穿越前的她一模一样，这是她之前自己塑造出来的。 她就是她，二者之间犹如身躯与四肢的区别，人不会觉得自己的躯体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爱丽丝笑了下，将之隐去了。 她再将神龛一抛，令其消失在空气中。而与此同时，世间的许多个角落里，便出现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不明神像的神龛，它们或许会出现在你转弯的角落里，或许会隐匿在无人的山水间，就像是一道本来在那里，却总使被你忽视的神异。 你有所求时，就会见到它，但要注意，不可索求过多，过多会见诡。 ===== 元老院的破灭轰动了整个异化界，谁也没想到，这个盘旋在一个国家头顶上千多年的古老组织，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遭受到这样致命的打击。而知晓一些内幕的人，也不敢在这上面多话，因为他们清楚，能覆灭它的势力，收拾起他们来，更不会多花费力气了。 格林从“监狱”中带走了一些东西，阿德里安也收到了自己满意的回报，只剩下温妮，她从地下走出的时候，整个人摇摇晃晃，脸色苍白的像死人，有人担忧地搀扶她，她摇了摇头，虚弱笑道：“别担心，它没有跌落。”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英雄监狱”了。 “不过，”她道：“以后就不会有‘监狱’了，我们可以换上一种方式，来利用它这种侵犯了上帝职权的能力。” 能够让大多数人，都从中获取利益。 海外国家的事一切将歇。行动局的事爱丽丝也没有插手，她只是看顾它，而不是要扶持它。阿德里安自有神龙去担心，说起神龙，它似乎是在将镇中的事务处理完后，又将自己挂在了某道旗杆上……这种新型的爱好也是有趣。 种子种下后，杰斐特在镇中留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在外面浪回的成果，居然还比不上待在镇子里的提升。镇子的领域面积大了，生活的人也多了。有些时候，不走到边缘的位置，都以为这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了。 真知会一直都没有消息。“画师”向爱丽丝说明了他们最新的策略，爱丽丝摇了摇头，她问“画师”道：“‘法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办事很严肃，做事也很认真的人，”茉莉想了下道：“在首领没有开口言明的时候，一般的会议都是由他来主持的。也就是最近首领注重‘登月’计划，否则，‘羊首’是不会在会中夺得这样大的话语权的。” “哦，”爱丽丝感觉有意思：“他其实原来还不是里面最难缠的吗？” “也不能这样说，”茉莉道：“‘羊首’的心思诡谲，谁也不知道他隐藏了什么，‘法官’则不同，他更倾向于直来直往，是会中的强硬派。” 爱丽丝只是稍稍问了下，就没再多关注了。不论“法官”与“羊首”的实力为何，他们都已不再是她的敌人。领柱们所要面对的，是行动局的新生代，与她培养出的酒馆英灵。 ===== 奥莱特斯剧院，这里原本是由里格斯财团兴建的大型剧场，在里格斯家的一位少爷失踪后，里格斯财团也开始步入了末路。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讯息，其它好几个财团在前段时间一齐向其发动了商业狙击，在一连串的动作下，它终于露出了破绽，并被狠狠地撕扯下了一大块的肉。 这其实是与真知会如今的“弱势”有关。 “作者”在观赏着自己新写下的剧本，一个人悄悄地走到了他身边。“还在看这些无趣的剧目吗？”他低沉着声音，笑道。 “作者”微微皱起眉，他没有回头，只是敲了敲手指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为何不敢？”这个人语声轻扬，他用一种轻佻的语气道：“是因为我将首领留下的容器带出去毁损了吗？这不是我的错，你知道的，现在谁也不是那位‘时间之主’的对手。” “作者”终于将目光从场上移开，他一头黑发如珍玉柔顺，耳边的耳坠在暗场中闪着光，他嗓音里带着凉薄：“随便你，用它的是你，日后追究起来，要承受的也是你。不过，我不记得你我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让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他眼眸幽深：“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羊首”也不介意他的态度，他的头还是以前的那个羊头，但不知为何，看着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他轻声道：“对于从前的那件事，你就这样将之放下了吗？” “作者”仔细看了他一会，良久，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和你不同，海因里希。我不是疯子，我是想报复回来，但我还不想死。” “也许在刚回来的时候，我还有那么一个两个的计划，也有要为之谱写的精彩故事，可我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叹了口气，他道：“或者说，她变强的速度太快了，不多时，她就已经能与首领相提并论了。现在再撞上去，那就不是报复，而是找死。” “更何况，”他将视线转回到舞台上：“那一次中，吃了败仗的是我，她那边并没有什么损失。我与她是有纠纷，但还没到要分出死活的地步。而如果我自己主动跳到她面前，让她又回想起来了，那她是不介意出手将我抹去的……” “羊首”笑道：“你对她的心思还真是挺了解。” “作者”轻轻挑了挑唇角：“作为一名书写者，我对许多人的心思都很了解。” “羊首”收敛了笑意，他散发出一股特殊的威赫，“作者”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冷，他就看着他，也不说话，但身后的“安妮”却不知何时已经显现了出来。 “羊首”道：“你现在能猜到我想做什么吗？” “新的‘禁忌’？”“作者”冰冷道：“要我恭喜你吗？你来找我自然不会是为了我们那虚伪的友情，只可能是我身上的东西。” “不错，”“羊首”道：“想来你也知道是什么……对过去的同僚出手实非我所愿，首领如今还在天上看着呢。相信你不介意与我做一笔交易吧？” “作者”没有说话，但场中的光线更昏暗了，在这昏暗中，他仿佛是沉默的黑暗之子。稍顷，这无尽的黑色爆发了。 ===== 爱丽丝在搜寻着另外的两样材料，这段时期，她一直在时间的河流中畅游。她知道“黑”色材料的难找，但电子幽灵一直都没有从域外传回消息，她不得不去深挖地球的历史。 可如她所料，她一无所获。 就算是在地球外，“黑”色品质的材物，估计也是绝无仅有。这让她好奇起那颗“异星”的资料，它的等级，还有它的技能。 但她依旧没找到它。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他们还会有相见之日。可到了那时，不该结束的，早就结束了。 她抬起头，看见月亮的巨树生出了许多的黑色的叶片。 223. 第 223 章 【登神长阶】 爱丽丝从来不会忽略月亮上的变化。 不论法留斯说得再好听,也摆脱不了他的成功，会给整体的人类带来不定影响的后果。其他人是无法与之相对的,也唯有爱丽丝,才有可能将其从上面拉下来。她先一步走在他前方，便是明证。 她看见了，那棵将月亮占据的巨树,如今已经将根茎完全填充满了星球，它开始长出许多黑色的叶片,直到在地球上,也可以清晰见到它的荫盖。 她开始想起来，自己在某一次,与一“人”的交流。 “镜之塔”斜立在大地上，它外表如锥，每一面都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若不是知道它的来历，恐怕都会以为它是哪一道闻名世界的恢弘景点。 它的高度需要人抬头仰望去看,才能在层层白云中，瞧见那可能是塔尖的地方。但这只是外像,只有进到里面，才能体会到它的诡秘莫测。它的内里无穷无尽,组成了没有终点的无尽空间，每一层中，布景与环境都不一样,有些藏有可怖的诡物，有些则是空洞安静，只需你找到踏往下一层的路。 爱丽丝看到了多处格林到来过的痕迹，他在这里做了很多记号,但这其实大都没有用，因为这个地方不能用常理来形容。爱丽丝在进到很深处后，对他能从这里出去，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测。 直到她来到了一个有可能是底部的地方，因为不论是什么诡物，都不能阻拦住爱丽丝的脚步，她来到这里，简直是降维般的打击——“时间”的伟力，不论在何处，都是无可匹敌的。 她听见了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面上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果不其然，与我所料不差。” “你猜到了？”那个声音说：“也是，我没有特意隐藏。” “镜之塔”的异化等级，在行动局的测数来看，恐怕已经达到了“禁忌”最顶级的地步。但它除了临近的地方，几乎没给地球造成什么大的影响。这绝非谢利最后将所有能量投射往月亮能解释得了的，应该还有其它因由。 行动局没看出来，不代表没有其他人看出。爱丽丝就是其中之一。 但也只有爱丽丝有能力、有胆量来闯塔。 “你知道那个人对月亮的计划吗？”爱丽丝问。 “不知道，”那个声音回道：“我只知道他有一个计划，那个计划是绝密且可怕的。我猜测那应该对他至关重要，很有可能是关于境界突破的。” 爱丽丝若有所思：“他隐藏得很好。” “是的，”声音道：“他蓄谋已久。” “你对他就没有什么预防吗？”爱丽丝问。 那个声音就笑了：“你有些过于高看我了。那个时期，我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过多的禁锢异化物让我不堪重负，到了后来，我都不怎么出手了，你也应该察觉到了，我前面几次，根本就不像是一位‘禁忌’。不是我不想出手，而是我不能。” 后面的话更像是叹息。 爱丽丝也叹了口气：“他估计是早就看出了。那次天文台的事件，大概率是一次试探。” 声音似乎有些开心：“是啊，但事情并不如他所料。后面失控了，他不得不出手。他与我都想得到直播后面的某一样事物……” “我拿到了。”爱丽丝直接道。那东西应该指的是“虚空王座的碎片”，是她合成时间王座的材料之一，也是地球上极少有的“淡黑”品质异化之物。这样的东西，不怪二人都有谋划。 那东西后应当藏有许多的纠葛内情，但爱丽丝不想去理，她只想做无情的宝物合成人。 那声音似乎颇为满意：“我们都想阻止异星，但他绝不会在那次中使出全力，最后我不得不解放自己的战力，也是那次，加速了我的异变。”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爱丽丝问。 “是的，”声音道：“无论或快或慢，在我决定承接下无限之镜后，我都只会有一个结果。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一转道：“我知道他必定会做出些什么，所以我也让人去调查过，奥罗拉便是那一次，被我从真知会中拉出的……” “我知道他会做出大动作，为此，我将所有搜查过的资料，封存在行动局中，归类为最绝密的档案，并将之命名为‘登神长阶’。”“他”笑了下：“他一定会在这个计划后得到最关键的蜕变，与他毕生所追寻的目标更近一步，所以才用这样的名字。” 爱丽丝道：“如果你还在的话……” 那声音就道：“可别！”“他”笑道：“年轻人多承担一些也是好的。” “未来毕竟总是要向前走的，”“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爱丽丝失败的后果：“他总是会遇见意外，异星是第一个，而你，是第二个。” 他们的谈话在这里结束了。爱丽丝从这里得到了另一样的材料“异星之核”，而在她踏出这座塔的时候，她仿佛还能听见那个人最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只是某个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残渣，我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实现他的遗愿，不让他的残骸，给予人类更多的伤害。” “我不是他，我是一道回响——是一个诡物。若是有朝一日，你或者什么旁的人，来将我封印或摧毁，那才是正确之道。” 爱丽丝出得塔来，她看着当时在塔外的格林，对方的面上是经历过磨砺后成长的痕迹，她感到了一种怅然，却又忽然明白了他的一些期许。与其说是他在相信后来者，还不如说，他是相信人类的整体。纵使人类与异化之间的关系息息相关，但他还是会对其仍抱有希望。 回忆完后，爱丽丝看着月亮，眼中闪过了什么：“快了……我们最后的战斗……” 她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屋外的黑夜愈发浓重起来，天上的月亮没有投下光，它更像是一个黑暗的源头，将无尽的深渊，倾倒在地球上。 ===== 月亮的变化越发明显了，更多的异化物躁动不安起来。行动局近期更加繁忙，让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过去受到的创伤。艾维茵之前因为海岛的事被提拔起来，他现在也是行动局的精英成员了，他开始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到了总部以后，他也知道了现在的状况是多么紧急。 他没有去问其他人月亮的事。因为他明白，有些事如果他们做不到，就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好了。千万不要什么都不做，只是哭泣着怨叹未来的悲伤，因为那样，除开彰显自己的软弱外，对任何事都于事无补。 莉迪亚在队员身边时，通常都是翩跹蝴蝶的样子，她飞舞了一下道：“最近真知会的人都收缩了起来，一些隐藏在异化界和非异化界中的暗子暴露出，被我们全都收拾了，也不见有人来救他们。可见……他们是准备要搞一波大的，现在绝对是正在策划中。” 艾维茵有些哑然：“难道就不可能是他们在等着什么吗？又或者是不得不这样做？” “毕竟，其实现在占优势的是我们，”他道：“而在天上，我觉着，恐怕就快要迎来变化了。” 他没有去直视月亮，在“月变”后，没有谁再敢像从前那般赏月了。因为有人说，月亮上带着能够传染人的诅咒，这种警示，让很多人都自觉在夜晚中低下头。 这也是行动局通过政府传出去的言论。 听到这番话，莉迪亚沉默了一刹，而后，她道：“别担心。我们都知道，该来的总会到来。我们所有人都已做好准备。前段时间的繁忙，除开局中的事物外，也有一大部分是为了迎接这终将到来的劫难。” 他们一边交流着，一边商谈着近期真知会中的异样。行动局的人花费了大代价去搜寻“羊首”，在一番忙碌后，他们竟也找到了些蛛丝马迹，而这一次，他们就是为了追寻其而去。 他们都猜测，在艾格丁森堡大学中，“羊首”绝对是获得了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他的实力很有可能在这之后获得了大幅度提升，甚至可能……已成“禁忌”。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让他躲藏在黑暗中。因为他的实力越强，就越有可能在最后的时刻，对战局产生关键的影响。就像是艾维茵之前所想的那般—— 做他们能做的事。 224. 第 224 章 它在向地球而来 行动局在追击“羊首”中,发现在一处偏僻的国家里，有对方行动的痕迹。但等到他们到了那里，又无法找出其具体的踪迹,几乎让人以为,之前的发现都只是错觉。 这里是一条繁忙的街道,和外界不同的是，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古怪离奇的东西，有悬挂在店门口的一串串骷髅,有摆放在地摊上的黑魔法书,也有据说是被诅咒浸染的鸟类干尸。 “花上几十美元就可以给人带来好运？”行动局的一位成员有些无语：“运气这么廉价？还是说,他们真的以为,这些小东西能起作用？” “怎么会没有？”另一人回答他：“异化物是没有规律的。你没听说过吗，局里有一人的异化物是一本杂志，看了它,不仅自身性向会被改变，同性眼中的自己也会变得格外魅惑,关键是这东西还没办法变回去,堪称是坑人第一利器。” “哈哈，”另一人笑道：“这东西……哈哈……”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但总归是不希望自己遇见这么个东西。 “叮铃！” 有人推开一扇门,里面没见到人,却有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欢迎。” 这里堆积着数之不清的怪异的物品，各种雕塑和符文随处可见,还有一些干草和珠串,篮子里放着药材，悬梁上挂着几条尾巴，似是猫的尾巴，另一边的玻璃小瓶中,悬浮着的，是蝙蝠的眼睛。 行动局的人问道：“听说你是这个巫术市场中最具有魔力的女巫？” “呵呵，”内里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砂纸上摩擦：“行动局的人也信这些？你们不是知道吗？这里是联邦外最大的异化物市场，尽管里面混杂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但好歹也是有真材实料的。至于其他的，都是糊弄一些刚入场或者误入新人的，什么时候也被你们这些官方的老爷们看在眼里了？” 行动局的人没被她的说法骗过去，他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资料，便道：“其他人可以不说，但你这位转生的女巫，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局中有关你档案的厚度，都快要和‘禁忌’差不多了。也就是你最近几十年一直待在这里，所以才没人来找你麻烦。” 女巫嗬嗬笑道：“我可不是你们行动局前局长的对手。当然……现在你们现在又找到了新的靠山，我就更不敢引起你们的反感了。” 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行动局的人皱起眉，但到底没说什么，他靠近了一张桌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最近你们这里有什么危险人物过来吗？” 女巫依旧没有出面：“危险人物？你是在说谁？” 行动局人道：“别装了！你知道我是在找谁！” 后面显露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端坐在席上，两只手的指甲长得都卷曲起来，双手正虚托着一个莹白色的水晶球，她注视着水晶球的里面，仿佛是从中看到了什么不可测的命运。 她依旧是那样不疾不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巫，会一点点时准时不准的占卜术而已。涉及到了‘禁忌’上的大人物，我可不敢窥测他们的秘密，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会在某一日因呼吸氧气而死。” 行动局的人道：“那看来，你是准备放任真知会的那个危险之人在你的地盘上随意来走了？” “这块市场本就是自由的，谁来都可以，交易就是要让八方的客人汇聚于此……”女巫这样说着，她生有长长指甲的手却忽然环了一圈，水晶球中，显现出新的景象，她往里面窥去—— “啊！！”外面行动局的人忽的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顾不得这里的禁令，他飞快地掀起帘子，往后面奔去。而当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面上涂抹了彩绘，黑发编成发辫，穿着也是稀奇古怪的女人侧躺在地上，他一见到她，便不由倒吸口冷气。 因她两只眼睛的位置是空荡荡的，并有鲜血不断从中流出。她伸出手，旁边散落着一些水晶球的碎片，她断断续续道：“他想要掀起风暴……有一支能撰写事物的笔……动荡……毁损……一切的基础都将……” “什么？”行动局的人赶忙上前，他有预感，这绝对是一则至关重要的信息。但女巫张了张口，最后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了。 行动局的那位成员第一次体验到了电影中关键人物在说话半截死去的崩溃感，他恨不能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摇醒过来，但他深吸口气，告诫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后，第一时间门就通知了行动局的总部。 总部很快就派人来了，不多久，检验尸体的异化人员也到来了，他们将所有的信息都搜集起来，开始分析他们能从中得到的。 爱丽丝也很快得到了这次的报告。不仅如此，她还能得到更多相关的资料。譬如说，行动局的人动用了全力，更是启用了一些被封存的编号遗物，去查找那个代号叫“羊首”的男人的踪迹，但每每总是到达之后，却发现慢了一步，并与之恰好错过。 这样的情况多了，局中的人就猜测，他是用了一件新的异化物，将自己的行动给遮盖了起来。这件遗物能让他游刃有余地在做下布局间门，戏耍后面跟上来的行动局人员。 他绝对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而这打算，恐怕还影响甚大。 时间门的长河上，这一段动荡不休。爱丽丝知道，这应当是他行动起来的时间门，与自己和那人的交手的时日重叠在一起，他是有大的动作，但这动作…… 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她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 她在等待那一个时刻。 ===== 月亮上的树已经快要长成了，它触须般的根从月球的下方展露而出，荫盖宽阔无边，无数的黑色叶片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每一片，都像是只眼球一样，从遥远的地方，注视着地球上的一切。 地上的异化仿佛受到了影响的潮汐，生成的速度与频率比往常要高上了数百倍。如今的地球，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件怨结，都有可能引起一次异化事件。所有人都忙碌无比，绝望从他们心中，慢慢地将之占染，疯狂的人也更多了，有人忍不住断言：“我们完了！” 没有人抬头看月亮，所以他们也就不知道月亮的变化。但还是有一批人完全不敢放过月亮上的事，他们利用其他的异化物，每过午夜十二点，便观测一次月亮，哪怕每一次都会损失一件起码s级的遗物，他们也不敢松懈。 所以他们察觉到了，月亮变大了。 “这不是月亮变大了！”有人在焦急得转圈，他使劲地抓挠头发：“是它在向我们靠过来！” “懂吗？”他冲着自己的同伴怒吼：“它在向地球而来！” “它到底……不，那个人！”他一拍桌面，苦涩无力道：“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同伴还是一位很年轻的人，但此时也表现得十分反常，他泡起一杯咖啡，面色苍白，手指颤抖地将之持起，他笑道：“你说若是有一日，地球上的所有核弹都爆炸了，你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拍桌子的人犹疑道：“你是说，我们可以尝试着用核弹去解决它？” “不，”同伴道：“我是说，月亮就是那颗核弹。” “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到，”他转过头来，对着身边的人一笑道：“所以，要来一杯咖啡吗？” ………… 爱丽丝不喝咖啡，她也与那些只能等候的人不同，她可以亲眼去见到月亮上的变化，也有机会将之灭除。她想要在真正合成一件“黑”色级别的异化物后，再去与天上的那人相对。但她在这段时间门的搜查中，却仍是一无所获。 所以她还是不能“以势压人”，用更强的能力，去摧枯拉朽地将之打败。 她站在屋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这已经是你尽力压制的后果了吗？”她抱着小熊，低头一笑道：“对地球的影响自始至终都是存在的，越到后面，就影响越大。这是月亮本身的体积，和它所身处的宇宙中的位置决定的。月亮和地球，从很久远之前，就是不可分割的两位。” “你‘继承’了它，就继承了它的‘位格’，”爱丽丝道：“你压制影响，但影响不是完全被消除，你就眼见着它发生。” “这就是你的‘虚伪’。”爱丽丝往前踏出一步：“我知道你不会为此感到遗憾，因为你早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为了那个目标，其它的一切都可以舍弃。真知会如是，过去的你自己也如是。”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这是唯有她能听得见的语声。 月亮在向着地球靠近，这其中有着原因。爱丽丝知道这不是法留斯的想法，但他也没有阻止，或者说，因为会对自己晋升有影响，所以他无意去阻止。 但这明显加快了他与她对上的时间门，令爱丽丝去追寻异星的打算落空，她叹了口气，将电子幽灵（飞船版）从域外召了回来。 回过头，她仿佛看见了在里面安睡的露西的身影。对方这段时期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像是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走丢了。 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去往了自己的小镇。 225. 第 225 章 前奏 近些时日,地球上异常频发，前段时间，海边的某个国家掀起了巨大的海啸,将一个城市淹没；白天的时日变短,夜晚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时辰；台风频发，火山也有躁动的征兆。 这些都只是自然的地理现象,更多的异化物开始在地球上诞生而出。联邦还有行动局连轴转去处理问题，一些偏远的小国却是对自己国家中的异象完全无能为力。 异化催生悲剧，悲剧堆砌异化。二者便是在这样互相影响的情况下,变得愈发难以收拾。而这样的变化也是在告诉众人，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会有人留下来吗？”一些高层的悲观者忍不住道：“他……只是要利用月球晋升，不至于要将我们全部毁灭吧？” “是啊,”有胆怯者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也是出生在地球的，地球上还有他创建的真知会，他日后还是要回来的，总不会就待在月亮上,不吃也不穿吧？” 玛佩尔内心怎样想的这群人听不见，但她面上还是维持住了行动局新领袖的稳重,她平静道：“你们应该知道，像他现在这种等级的人，一些对于人类来说是常理的事，对他而言，已不再是必须。我们可以将他视作另一种存在来看……祂是怎么思考的,非我等可以揣测。” 会议座上的其他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慢慢发言道：“那位……我是说，那位‘时间’的阁下,她有什么说法吗？” 玛佩尔抚了抚头，她道：“那位目光深远，她的想法，岂是我们能衡量的？” 有人就怒了起来，他一拍桌面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我们该如何做？就这样等着？” 玛佩尔冷冷地看着他们，她不知道过去谢利局长是如何应对他们的，可现在，她能从这群最顶尖层面上的人类身上看到的是，与其他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恐慌。 纵使再怎么精英，他们也还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这群人身上也同样有异化，可他们到底都不是像那群人一样的怪物，他们更多倾向的是政客，脑子里思考的，也是用政客的方式。 玛佩尔看了其中一人一眼。她想起了之前局长暗地里插手的那次总统选拔的事件，暗中感叹了一下道：“维护现今地球上的秩序，这就是我们该做的。你们别忘了，那位真知会的首领能给我们带来毁灭，神秘的时间的司掌者就更不用说了。” “你们惧怕月亮上的那人，”她冷冷道：“也同样要惧怕那位‘时间之主’。你们都有自己的智慧，应该知晓，有些人没有给你们带来威胁，不是你们认为她可以被冒犯的因由。更不要说，我们现今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有人打圆场道：“我们也只是太担忧了……这段时间地球实在是遭受了太多灾难，前有异星，后有月球。所有人都有一个阈值，过了就会失措。” 玛佩尔叹道：“我想你们不必那么忧虑，我们与那位‘时间之主’打过数次交道，她不是那种会任由事情划向深渊的人……” 一道紧急的通讯联通起来。为首者将之打开，虚拟的屏幕跳出来，里面是一张焦急万分的脸：“不好了，希利瓦斯先生！政府的总部被攻入了！” “什么！”为首的人蓦然站起，他厉声道：“怎么回事？” 玛佩尔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屏幕上的那人满脸是汗，还有尘埃与伤口的痕迹，他大声道：“有人闯进了密库中，那里面……里面是……” 玛佩尔也“蹭”地站了起来，她接下了他的话：“是‘信息封锁’！” 会议桌上的人眼前就是一黑。“不可能！”为首的右边人道：“‘信息封锁’是地球上最关键的一件遗物，它的防守也是最严密的，甚至还有禁忌级的防护！” 屏幕中的人脸色很难看：“是‘禁忌’！是新的‘禁忌’！真知会的‘羊首’！” “他做了什么？”玛佩尔扶住桌面道。 “‘信息封锁’，”屏幕中那人咽了咽口水：“被带走了！” “他要做什么？！”政府的统领者神色铁青：“现在外界情况怎么样？” 屏幕中人道：“目前还没有动乱，但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统领者吼声道：“去追捕他！哪怕付出再多，也要让他尝到代价！” 玛佩尔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还真是什么都凑在一起，是特意选得这个时间么？你到底想做什么，真知会的‘羊首’？” ===== 爱丽丝看着月亮。月亮又与之前不同了，那棵黑色的大树已经完全褪去了从前的嶙峋干枯，它就好像是一道巨型的星空之树，将月球当做了暂时的土壤，利用其跨越过一道天垫，成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电子幽灵从域外回来的时候，从外围那里一扫而过，它见到了，那个人依旧还在巨树的树干上，但他也不是从前那般可怖扭曲的模样了，相反，他的身体从枯瘦变得修长饱满，脸庞柔润起来，满头的发丝也变得根根皎洁，他依旧还是裸着的，但已不能说是怪物，而是一件尚待完成的完美的艺术品。 他好似察觉到了电子幽灵（飞碟版）的窥视，他冲着这里一笑，电子幽灵就感到船身不稳，一阵摇晃，内里的各种机械暴|乱闪动，它急速遁逃，往着地球坠落而下。 爱丽丝浮空而起。她身后圆盘一闪而逝，下一秒，她就来到了飞碟坠下的方位，她抬起手，那直坠而下的飞碟便在上方的百多米处倏然而停，它浑身的光线也不再闪耀了，就像是琥珀中的影像，凝滞不动。 她虚浮在空中，看了一眼月亮，将电子幽灵放了下来。它另一半的主体从身上的手机中跳了出来，其声音里带着后怕：“那个人……那个人，他好像变了一个样子！” 爱丽丝一笑：“都用一颗月球来种树了，与那树相生的他，自然会有很大的变化。” 电子幽灵有些担心道：“这就是您的敌人吗？我没有在星空中找到那颗异星，这会对您有影响吗？” 爱丽丝笑道：“别怕，我们是占据优势的，应该是他忌惮我们。” 电子幽灵便道：“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够更有把握一些。” “镇里的许多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电子幽灵道：“英灵殿里的每一位这段时期都是处在做任务流程中的，就是从前不出酒吧门的安德鲁，也接过好几个特殊的任务。他们只知道这样做能对后院的那棵树有效用，而那棵树结出了果子，便是对您有用，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忙碌到没有一丝空闲……” 爱丽丝：“……” “还有杰斐特那家伙，”电子幽灵道：“他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某一天就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有些碍眼了，他希望您有空闲，就去将之取出。而之后，无论您拿它去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一句过问。” 爱丽丝眨眨眼：“哎呀，还是露端倪了吗？” 爱丽丝对于异化物的渴求还是十分明显的，那些低级别的，可以说是要去喂养祈愿之树，但从前高等级别的，它们中一些完全不能用的，她也会欣然收纳。 但已经没关系了。先不说谁也无法预料她金手指的真正逆天功效，就她现在的实力，有谁真的敢把念头打到她身上？ “大家的心意我都了解，”爱丽丝想起之前神龙为自己升级的冠冕，她微微笑道：“不过别担心。” “我已经做到了最好，”她抬头仰望道：“我相信，我也会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的。” 月亮依旧漆黑，巨树的巨影剥夺了它的一切荣华，它就像是一个碎裂的球体，搁置在星空间，只衬得那棵大树恢弘无比，也邪异无比。 夜晚的空气阴凉，爱丽丝见到，有一幕黑色的阴影犹如海浪般朝她袭来。她是身处在郊外的荒野上，这里平日里不会来人，是飞碟较好的停放位置。 阴影中，有无数嘶吼怒号的声音响起，就像是过去许多年前的魂灵的复生。而今，它们携带着对于生灵的恐怖憎恨掀起了浪潮，它们席卷而来，要将人世间搭建成它们的乐园。 远在另一方的行动局的人无比焦迫地监视着这一幕，他们已经通知了总局，派遣了两个精英的小队来处理这一次的城市级别事件。但在此之前，他们只能祈祷它不会席卷到城市，不会给无辜的人们带来麻烦。 爱丽丝轻叹口气，她微一挥手，那海浪般的阴影便停滞下来，而后，它们就像是铺展开的幕布一般，飞速往后收缩而去，仅仅是过了数秒，它们便回退到自己诞生的地方，下一瞬，它们被消灭在了出生前。 甚至是那些被毁坏的地方也重新出现在人前，它们形态完好，不见一丝破败之态。 监测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种摧枯拉朽式的神迹几乎震碎了他们的三观，“这是……这是……”有人忽的明白了什么，他撞开了监测的人，将镜头往外拉伸。 他看见了爱丽丝的身形。她虚浮在半空中，对着这边微微一笑。 镜头瞬时化为了雪花屏的模样，这位行动局的成员猛地往后退开一步。他先是受惊，可很快，他便感到了无限涌上的喜悦。 “是、是那位……大人！”他结结巴巴地说。 其他的人也尽皆沉默，他们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之前的颓丧眨眼扫空，一个个的面上都是与有荣焉的神情。 “你们都认识她？”有刚来不久的人问。 “嘘！”那位观测到的人连忙打断他道：“这是，那位‘时间的主人’。” 新来的人也立刻明白过来。他虽知晓的不多，但对于整个异化界最，爱丽丝刚才的那一手，真是潇洒又利索，充满了无可匹敌的神异的气势。 “去告诉总部的人，”有人吩咐道：“我们这里的事解决了！是那位大人出的手！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分部中顿时充满了一切结束后的欢快轻松的气氛，在这一刻，仿佛连天上黑月带来的沉重压力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226. 第 226 章 星海之舟 异化界中有一股暗流在涌动,它们先是蛰伏，但很快，就蔓延到了普通世界中去。政府将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追捕“羊首”上,可即使如此，他们也总是失败。 不断有事情横亘在他们搜寻的路上,不断有事在消耗他们的精力。就好像是有一只大手,将他们的行动全部掌握在其中。 追的人追得筋疲力尽，良久，他们也渐渐开始怀疑起来。“他应该是有一件能影响到其它人与物的遗物，并且等级也当到了‘禁忌’,”行动局的玛佩尔分析道：“否则的话,我们这许多人，根本不可能屡次扑空。” 莉迪亚在一旁问她：“‘禁忌’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吗？他先前应该不是以这种遗器晋升的，现在有了这种能力，岂不是说，他身上应当是有……两件‘禁忌’？” 玛佩尔道：“这不奇怪，‘羊首’此人隐藏甚深,在他没表露出来前,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像是艾格丁森堡大学那次,谁也不知道,他与那个躲起来的诡物有那么大的联系……” 只能说,除开爱丽丝之外，现在异化界的正方，其实是最虚弱的时期。 所有人都猜测“羊首”有一个大的谋划，真知会的人也在暗中关注，但他们没有贸然介入进去，因为“羊首”破坏了首领的容器,这让“法官”将罪责归于他，若是见到，第一时间，恐怕是将之禁锢起来。 而他也好似明白这一点，所以自大学中出来后，一次也没出现在会中。 这样的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因为那层之前被所有人遮盖在明面上的认知“幕布”，终是被打碎了。 无数的影像与资料疯狂在网络上传播，电视台中开始出现一个全部人非常熟悉的羊头骨的身影，他依旧是穿着从前的那身黑袍，用宽厚的男声为所有人科普着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们以为这个世界是纯粹的、单纯的，是你们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认知到的，”他用一种极其傲慢的语气淡定道：“你们从出生一来，就活在另一群人为你们塑造出的谎言罩子里，还自以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走在一栋昏暗的老朽的房子中，房间内满是已经发黑的过时家具，也不知道拍摄的方法是怎样的，竟是完美地展现出了每一个他想要的角度。 “世界是呈金字塔形构造的，处在最顶端的，永远都只有那么一小撮人。”他的形象和他的话引起了人们的纷纷讨论：“弱者自我安慰，以为自己是身处这巨大造物中的一部分，但岂知，你们其实是连这金字塔的底部都不是。” “充其量，”他微一弯腰，可怖的面貌便贴近在所有人面前：“只是下方最微不可道的尘埃。” 他的话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这几乎可以说是当面的嘲讽冲散了人们对他形象的恐惧，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个怪物是谁？他说的什么狗屁话，他是在嘲讽我们吧？啊！有本事不要带面具！！” 之前召开过会议的那些人正坐在布置缜密的厅里，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难看。 “不能将这掐掉吗？”有人问。 “没办法，”另一人回答起来：“他似乎是动用了那边网络上的遗物，网络上我们可以用同样性质的遗物去消除，但，需要时间。” 行动局这边的智能其实是比真知会的要弱一些，这也是他们没办法完全将那些人消灭的原因之一。 “那媒体上呢？” 有人擦汗道：“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可是……” “可是什么？” “那些电视台的主控制室，都是在异化之域中……” “异化之域怎么可能传得出信号？”先前那人惊讶。 “我也不知道，”刚才回答的人道：“好像是这人制造出了一种特定的小盒子，从抓住的真知会骨干口中得知，‘羊首’研究这个东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没有管官方这里的焦头烂额，屏幕中，“羊首”继续说道：“……有人不能理解，这是很正常的。毕竟总有些人的脑子，不比陀螺转得快。” 他身处的环境看起来很成问题，破掉的窗口处有灰色的疑似的窗帘在飘荡，后方的黑暗里，犹如潜藏着什么可怖的影子。 他道：“今天我想让你们看到的，就是那些人曾经掌握世界所用到的最关键‘工具’。” 他拿出一个奇怪形象的东西。会上有人惊声道：“是‘信息封锁’！” “羊首”也应声道：“它的名字，是叫做‘信息封锁’。” “他到底要做什么？”行动局的人不明白。 屏幕中的“羊首”少有的十分耐心地给他眼中的愚蠢之徒们讲解“信息封锁”的效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飘起的诡影，它面容狰狞，一双爪子朝着前面人袭来。 “这是在播剧吧？是一部电影的预告吧？哈哈，”有人接受不了：“说什么‘世界的真相’？还有这鬼东西，怎么可能有？哈哈，这不是真的！” 大部分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并且还不是单独的一个区域，“羊首”这一次的传播……目标是全世界。 少部分人的眼中闪过思索，他们都是之前见过“神龙”与“异星”的人，有“信息封锁”修改过他们的记忆，但到底还是残留了些什么。并且，在之后，还自主查询到了一些东西。 “羊首”连头也不需回，那身后的诡影就好似碰见了可怕之物，仰天发出一声尖叫，便化为了灰烟消失。 这样的现象，还是全世界统一直播，直接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如今，哪怕他们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遥远的天空之外，在黑暗无边的宇宙中。星星的光芒穿越了亿万的光年来到这里，而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在那颗围绕着地球转了四十多亿年的月球边上，有两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幕。 太空中一直都是寂静而昏暗的，地球上闹得厉害，就越衬得月亮寂寞无比。但这些对于法留斯来说，都算不得什么。想要成为超人，就要有超越人的心性，长生与孤寂是相伴的，若是连这也忍受不了，何苦要去追寻这漫长无边的永恒呢？ 这对于他想要的，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而已。 他一直在等候着，等候着……他听见根系扎进月亮最深处的声音，“嘎吱嘎吱”，像是伸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去吸干它的血，吞噬尽它的肉。 想到这里，法留斯忽而想笑。他一向总是这样，微笑时常留在他的脸上，哪怕是在面对自己的宿敌……那个家伙或许还没有死透，不过没关系，就算还留有一点残渣，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因为他是那样一个不想给后人留麻烦的人。 而他也很少有讨厌的人。因为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只有对他的境界有帮助的，和没有帮助的区分。而若是能对他有益，那么，就算是当面骂他，他也会将之接收下来。 可惜，一般被他看重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就像是现在这位正在向他靠近的人，若是她愿意投向自己，那么，除开此时他正在做的事，他可以为她做到一切！ 爱丽丝悠悠划“船”而来。 那是一艘狭长轻快的木舟，其形体修长古老，它从星海的那头驶来，就好像这广阔的宇宙星空只是一片海，而它的主人，便是这片海域唯一的渡舟人。 电子幽灵（飞碟版）是没有从外星空找到什么，但它也带回了一些有意思的小东西，它们是附着在它外在形体上的，隐蔽性达到了顶峰，不注意看，根本就找不到。 【来自外宇宙的菌种，非是地球上的六元素构建而成，这代表了，外星球的生命，当是与人从根本上就不同】 她用它（红），与当初在深蓝岛上找到的石碟（金），与矿产中找出的最好的一块流金石（深金），合成了这样一艘代步的小船。之所以会是这种形态，应当是她自身的意向。 它能够带人穿越星海，也能让人在另一条的河流中，稍稍有那么些便利。 爱丽丝来到月球外围，她见到了已经快要脱离出树干的法留斯。 她很仔细地看了他一会。法留斯倒是首先开口说话道：“我挺后悔的。” 爱丽丝微微有些惊讶，她道：“什么？” 法留斯叹道：“我听说你是有机会加入到真知会的，那是在好几年前的事了。如果我知道你会走到今日这种地步，我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让你加入。” 爱丽丝挑挑眉：“你倒是不在意。如你这般身份、这种特质的人，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生出后悔。” 法留斯道：“我不是那种人。” “你只看重最具体的利益。”爱丽丝很快就道。 法留斯笑了，他的双手依旧被扭曲地束缚在树上，但他的双腿已经从过去的那种状态中解放了出来，他形容完美，双眼璀璨生辉，鼻子高挺，唇形薄而优雅，他轻声开口道：“是的，你对我的认知很准确。” 爱丽丝看着这棵巨大的树，它散发出的威势磅礴无比，它已是与月球同等大了，从远处看它，简直是宇宙中的一道奇迹。它黑色的叶片沉寂不动，与这片星空散发出一样深沉的气势。 爱丽丝与她的小舟，在这样的一棵树面前，渺小的如海中一砂。 227. 第 227 章 宇宙中的交手 爱丽丝与她的小舟,在这比星球更大的巨树面前，宛如沙海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二者的对比，让人兴起强烈的冲击之感，任谁也想不出,他们在某方面是对等的。 爱丽丝手持着桨,抬头仰望着这棵漆黑巨树,它动也不动，就像是个死物，也像是这广阔无垠的星空中的一幕画……可这宇宙中,光怪离奇的东西太多了，爱丽丝先是感叹，可随后，她的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她看向法留斯，“你一直在等这个时候。” “我知道你会来的。”法留斯道：“谢利之前说他看人的眼光不如我。可现在看来,他已经将这一点给改掉了。他对你有很大的期望。” 爱丽丝静静道：“我来不是因为他。” 他们互相对峙了一会。 而这时，地球上的事已经彻底爆发了。 因为“羊首”不仅是将“信息封锁”的效用向所有人展示了一遍，并且,他还将之前被隐秘下的许多事给掀开了,将异化的真相，与其引起的全部恐怖之事,都向人们倾倒了下去，就像是在倾倒着一些毫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行动局的人闯入到异域中去，想要将发出信号的媒体关闭。但没了“信息封锁”，他们的这种行动，只能说是无用之功。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是一出编织出来的大型剧目，而现在,他们是阻止不了他的。 观看的人们诧异于这种真相，也在为自己被欺瞒感到愤怒，有人爆发开来，在所有政府的频道下面呼喊着要解释，他们成群结队，用激进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很少有人能想清楚，这种事就算真曝光开来，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他竟然没有隐瞒，”会上有人低嘲道：“说异化是与人类的情绪有关，越激烈、越动荡的感情，就会催生出来越强大的异化。” “这有用吗？”有人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他道：“就算知道这一点，我们还能控制住公众的感情吗？那种东西，是最无法操纵的，你以为你可以激发它，可以引导它，可以将它导向自己想要的方位，但它最终只会滚成一个恐怖无比的怪兽，并且在踩向你自己的时候，不会犹豫一秒。” 就在现在，一块香蕉皮恰好被仍在距离他们最近的政府办公楼上。 “可他也是在欺骗他们。”玛佩尔也在这会议上，她冷冷道：“他是在将所有人当玩具愚弄。他向他们开放的资料是有选择性的。他在宣扬异化的恐怖与强大，在他公布的真相中，我们行动局只是一个无力维持秩序、且只会对外欺瞒群众的小丑型角色，他在有意识地激起人们的情绪，并且，将这一事件，扩大到了整个地球。” 会上人面面相望道：“他这是在……” “他是在利用他们，”玛佩尔分外冷静道：“他已是一位‘禁忌’。用这样的方法，恐怕是想要得到一个恐怖无比的结果。” 尽管这样，也没人能阻止他。其余的“禁忌”是有，但他们有两位是不愿意出手，有一人是不想与真知会为敌，而剩下的一人，他憎恨联邦，谢利死去后，他之所以没对行动局出手，是出自爱丽丝的原因。最后一人，他被困在一次事件中，暂没时间出手。 就这样若有若无的，无人来应对这场史无前例的曝光事件。 爱丽丝在月亮的外围，她看着还差一点，才能与巨树脱离的法留斯，道：“你知道你的属下在地球上做的事吗？” 法留斯也不介意再等一会，或者说，这对他其实是件好事，他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爱丽丝那里移开，道：“你是说容器的事吗？” “你应该不介意它和你之间的关系，”法留斯轻笑道：“那么，就是‘羊首’了？” 他沉思了一会，“他是一个很有想法，很有手段，也很有野心的人，”法留斯回忆道：“我答应了要给他最大的自由。” “他没有与我说他在大学中的事，想来是从一开始就准备了要自己去解决。”他笑道：“没关系，他想怎样做都可以。” 爱丽丝也叹道：“你确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不过，你在最后还是出手了不是吗？” 法留斯的笑就稍微冷冽了一些：“那是因为我不知道那里还潜藏着那东西。”他对爱丽丝道：“它被你得到了对吗？” “是的，”爱丽丝笑道：“虽然现在还没办法利用起来，但确实是涉及到了更高层面上的东西。并且，通过它，我还看到了另外一种遍布在地球上的存在……” 法留斯面露可惜：“是啊，你是唯一能阻止我的。” 他再看向爱丽丝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将手中的桨抛下去了。小船被收起，她现出了身后的圆盘。 时间的圆盘宏大无比，它不再是爱丽丝平常显出时的虚拟模样，而是有真实的实体之形。它古老又磅礴，浩瀚且神秘，剑形的指针在有节奏地围绕着一圈神秘的数字转动着，它在宇宙中放出无量光，前方的位置，它延伸出一张神圣无双的神座。 它几与星球巨树同高，自它出现开始，法留斯的耳中，就听见了极有规律的“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声音向外传播，像是能到达宇宙深处。 爱丽丝手持着一柄优美的长剑，她头戴着璀璨华贵的皇冠，一双澄澈的蓝眸凝望着他，法留斯心中有了预感，而下一瞬，果见她将手中剑往下一挥，轻轻道：“来吧。” “是啊，”法留斯低沉笑道：“你我之间，终有一战。” 他的身体往前倾倒，树与他的后背之间，被拉出了细长的丝线。他心念一动，纯白色的雾就将他完全包裹起来，随后，愈演愈烈，弥漫的雾也没有边界般，疯狂往外涌动。 “天上发生了什么？”地上观测的人不顾被推开的椅子，他大声道，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慌。 “能有什么？”另一人叹气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月亮上有一个怪物？他要做什么，我们都阻止不了……不，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还只月亮是黑色的，但现在已是白天，月亮却是突然显现而出，它的面积比之前大上很多，并且，人们也看到了，在它对面，似有另一道身影。 会上的人面色严肃了许多，在得到观测站发来的紧急消息后，有人道：“月球上发生了变故。” 他站起身，对玛佩尔道：“那位没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玛佩尔联络了自己的助手，一会后，她关掉了联络方式，摇摇头：“她不在……月球对面的，应该就是那位阁下了。” 有人用略带恐慌的语气说：“是要去与那个家伙交手吗？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们呢？” 这样的话，就是玛佩尔听了都想笑了，她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是我们能给她帮助吗？还是说，我们能把地球上的这堆烂摊子解决掉？或是嫌我们仍不够拖后腿？你！你！你！还是你！” 她一连指了好几位：“有谁！去将外面的事情解决掉！” 场上一片沉默，最后还是领头人道：“不是我们不想去做，而是，我们现在没办法……” 这才是最悲哀的，这世界一片混乱，而他们这群最顶尖的人，却只能任由外面那家伙乱来，还有月亮上的那个大问题，这种听天由命的悲催感，将这一群精英的心彻底地压了下去。 他们不再说话。只眼见着外界的异象越来越明显。 月亮散发出的黑暗很快就将太阳的光彻底覆盖了过去。明明是白天，人们却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将屋里的灯光全打开，仿佛这就能驱逐出内心的一丝恐慌。 “羊首”也抬起了头，观看着上方的变故，他勾起了唇角：“终于要开始了吗？” 他没有看向镜头，所以也没人看到，他“羊”的眼骨中，闪过一抹微芒的多彩的光。 爱丽丝看到月亮树终于动作了起来，它摇晃着枝干，每一片的叶片都正面转向她，她就像是承受了亿万道的目光，每一缕，都能够让她身上多上一道束缚，她端坐在神座上，却仿佛是被千千万万条丝线所禁锢。 雾气都蔓延上了树干，忽的，她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鸣叫。 爱丽丝蓦然抬头，她手中的长剑闪过明亮的光，清寒的剑气一下子就将那些无形缠绕过来的东西斩断，她伸出另一只手，一头巨大的、星球般的恐怖蓝鲸就甩头摆尾地直冲她而来。 它掀起浩大的浪潮，从宇宙之海中冲击而来。 爱丽丝的眼中，有时间的光飞掠而过。在她的身后，那圆盘上的所有指针停顿在一瞬间，而就在这刹那，这巨大的海鲸被逼停在前方，它凝固在这里，恍似一张鲜活生动的画。 下一刻，它便从时停中溃散，汹涌的海潮与浪水铺天盖地地朝着爱丽丝碾来，她没有行动，但一只神圣的似狼般的巨兽却出现在她面前，将一切的袭击阻隔在外。它仰天长嚎一声，海水从爱丽丝的两侧分散而去。 但仅仅是刚过，这些澎湃的液体，便化为了无形的雾气，消散在虚无的真空中。比不定的梦都更诡异，这便是对方“心想之雾”的一次尝试，拟物成真，这就是它在真正主人手中伟力的一角。 爱丽丝看向巨树，那个人隐藏在层层的遮掩后，对着她一笑，不见一丝敌意。 228. 第 228 章 异化之源 爱丽丝与法留斯在高天之上,在星球之外，进行着一场浩瀚无比的战斗。他们间的交战充满了无尽的变数与诡奇，哪怕是在空无一物的宇宙中,也分外绚烂与离奇。 因他们一是拥有心想之能,另一则是拥有时间之能,这二者之间,无一不是人们无法想象的境地。 地球上，异化的事愈演愈烈，“羊首”极有选择性地将一些事情曝光。他公布出来的资料极大限度地引起了人们的恐慌，而现在,行动局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 “真相！真相！我们要真相！”人们围聚在政府门外,石块与臭鸡蛋被仍在大楼的玻璃上，留下黏腻的痕迹。 “拒绝欺骗！拒绝虚假表象！”人们簇拥在一起，高喊着要解释。 里面的人虽神情严肃,但到底还维持着各自的冷静。他们现今都知道,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外面的动荡, “羊首”的事甚至都可以稍稍排后,最重要的,是外太空的战斗的胜负。 若是法留斯回来，他们恐怕就要进行另一种的应对方式了。 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难以猜测,最起码,在另一处的“羊首”将之全数料中了。他将“信息封锁”毫不留情地毁掉（视频外的玛佩尔忍不住闭了闭眼），然后靠近镜头，在舆论喧嚣到出来这样一段话。 “是的，现在你们都知道了,”他轻轻声道，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却又带了点无法忽视的嘲讽：“我们的星球上有着异化这一超凡的存在，它可以给人带来死亡与恐惧，但又能让人走上另一种道路。那些电影中的各种情节都不是假的，它们有可能发生在你身边，甚至你也能成为其中之一，掌握有想也不敢想的力量，只可惜……” 他惋惜道：“这些都被那么一小群人给抹消掉了。他们说，是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是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危。”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几乎能让人立即跳出来，愤怒到将一切都砸碎。而就在会议中的人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却被他下面的一句话惊得吓破了胆，只听他说：“你们以为这就是所有了吗？” “也许说了那么多，公布了那么多，你们认识到了严重性，却缺乏了一种真实感，”他笑道：“那么就让我来揭示另一个事实吧！” “事实就是，”他轻声道：“你们已经处在了一切寂灭的悬崖边上。” “抬起头吧！”他道：“抬头看一看那月亮！” “抬头看一看它。”他蛊惑道：“看那漆黑的颜色，那内里暗藏的恐怖，它将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人们或信或疑，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然后，他们就见到了，那已经如一个黑洞的月亮，还有那上面，犹如脉络般长出的，参天大树！ “是毁灭啊！”他哈哈大笑：“我们早就面临死亡啦！” “他怎么敢！”会上有人道：“将那个人的事捅出去！他都已经没什么害怕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会上死一样的安静。 “是的，这就是他们隐藏你的最后一件事。全人类都已没有未来。”从上一秒的高呼到下一秒的低沉，他衔接得毫无异样，他弯下腰来，凑近了镜头，轻声说道：“那么，各位，祝大家晚安。” 画面关停，网络上的直播变得一片漆黑，被篡夺来的媒体也回归了正常。大家只听见他在结束前留下了最后一句似有若无的话：“希望我们还有明日。” 一刹那的沉寂后，是席卷了全球的爆发，没有人对那颗黑色的月亮有异议，只要见到它，谁都知道那是绝非他们能够认知的诡奇之物。每一人在面对它时，就像是蚂蚁在面对巨人，心中生出的，是一种被覆压下的恐怖的绝望。 会上没有人有动作。 另一边，真知会中，见到“羊首”如此行动，“法官”冷哼了一声。 “首领不在，这可不是他随心所欲做事的借口。”有人道。 “他会得到应有惩罚的。”“法官”也是开了口，话中不留一丝情面。 “画师”观赏了一下自己绘好的指甲，她轻笑道：“看他的模样，还以为自己也是那一等级的人了。” “我倒是觉得挺好，”有另一人道：“最起码他有计划也有行动。别看我们，有几人能找到自己的路？” “我们中间……是不是少了一人？”黑猫挠挠脑袋，见无人提起，忍不住道。 “你是在说‘作者’吧？”“玩具商”道：“他是我们中和‘羊首’合作过几次的人，这一次大概也是参与了进去。” “是吗？”黑猫也只是稍稍提了下，见有了解释，也就不在意了。说起来，它也只是刚刚回来，对有些人是真的不熟悉。 爱丽丝行走在片片的碎羽中，她手中的长剑身上始终有风在环绕，而在她的身侧，是一面面巨大剔透的镜子，法留斯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他笑道：“我对谢利的无限镜宫了解有限，依据我的能力，只能复刻到这种程度，你与他关系交好，你来看一看，这有它几分神韵呢？” 爱丽丝不答，她只是观测了一下左右，见到镜中倒映出四五个的自己，她们也与自己一起行走，而后倏然，其中之一对自己笑了下，往另一边走去；另一个停了下来，折返了回去；还有一个想了想，她从中走了出来…… 镜光折射，可这无法阻拦住爱丽丝，当爱丽丝破解完后，那仿佛投射出来的诸多“自己”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她自己一人，依旧站立在虚空中。这便是她的化身，是她在时光中的影子，是她投射出来的幻影。 这一手极巧妙地破解了法留斯的招数，到了这个时候，爱丽丝才道：“只有分。” “是吗？”法留斯也不恼，他笑道：“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二者争锋在每一个细节角落里，爱丽丝化解了法留斯的攻击，而对方，也面临着极可怕的局面。巨树上半身有一种极速成长的趋势，可相反的是，它根系的月球，却隐隐有了返还回去反抗的冲动。他处在二者之间，就像是被分为了两半，时间将他绞起，要将他像布匹一样扭曲。 可这还不是全部，他听到那剑嗡鸣声不休，每一声都奇异地在这真空中兴起风势。风势如刀一般，将巨树的枝干砍伐，若是落到他身上，恐怕会带起皮肤与血肉。他低下头，见到自己双腿隐约有重新被束缚回去的架势，他眸中冷色闪过，毫不留情地将之拉开，踏足在月面砂砾的地上。 就像是踏在刀尖上。 他心念一动，巨树抖了抖，再然后，它开始无限制地往外延伸出枝丫，不到片刻，便生成了一副恐怖之形，它动作起来，月球也摇晃不停，它用这无数的“触手”朝着爱丽丝袭来—— 巨大的声势彻底淹没了之前的试探，爱丽丝眼中神光大放，她悬浮在圆盘之前，不再压抑，那圆盘再比之前更大几分，奇妙的是，这一次，那剑形的时间指针不再转动，它竟从那数字间褪下，无形的白火在其尖端燃起，它不需人操纵，瞬息便射向了那恐怖的巨树！ “轰隆隆！”这恐怖的动静立即便引起了地球上观测人的注意，他们眼眨也不眨，不敢对形势有丝毫的遗漏。 “那是什么？”人们先还听不见声音。但更多的变化接踵而至，月球所代表的黑暗一瞬间扩大，如果说之前还是大圆盘模样，到了现在，就有两个车小了。并且，还有无数扭曲的“触须”般的东西从四面生出，它们越拉越长，很快，就将之围成了毛茸茸的样子。 “妖魔！”不知在何处，有谁高喊了一句。这话就像投入了沸油中的水，立即兴起了恐怖的回应。人们在下方四散而逃，看他们回望时的神情，每一位面上都是刻骨的恐惧。 这诡变的月亮竟是越变越大。黑暗盖天铺地而来，还伴随着一种诡异的扭曲感，就像是捕食在人们后面的邪异，难怪被人称之为“魔”！ “羊首”深吸口气，他感到了一种充沛的饱食感，一直蓄养着的情绪，在不断的铺垫下，终是在这一刻来到顶峰。全球八十亿人的恐慌通过无形的联络，汇聚到此处。比起天上的“魔”，他更像是一只潜藏在暗地里的“兽”！ 他双眼中的色彩越来越浓郁，他仰起头，神情迷醉，布置了这么久的局终于有了收获。他看到了，在那地球之外，在那太空的最外层，有一层隐约的、浓厚的、油彩般的流动之物在波动。它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让所有的生物，所有的诡异物，不论是什么等级的，哪怕是“禁忌”，也无法将之观测！ 除了他！ 除了换上了这曾触及过那一抹根源的头骨的他！ 他看到了它，也代表了他能够触摸到它！ 这就是更高层面上的东西，是那两个人一直在追逐的！是来源，是源头，是一切之因！是一切之终！ 他的所有疑惑，所有难题，面临的全部危机，只要能得到它，就能够全数消除！他不会再对着那两个怪物低下头，不会在自己想要的东西面前让步，他可以走得更远！ 想到这里，他一贯冷性的头脑就像是被火焰炙烤，他对着那一缕油彩伸出 229. 第 229 章 终结 爱丽丝与法留斯的交手已经到了最诡秘的阶段,月球已不再是月球，铺天盖地的巨树的树枝将这一片空域完全笼罩，它们的影响与波动也开始传到了外界。 “羊首”见到了那抹在心中念念不忘的色彩,他做了那么多,从过去大学中逃出，接受了真知会首领的邀请,从立足到真正拥有实现想法实力的现在，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不再理会地球上的任何事，包括那些被他掀起的恐惧与愤怒的狂潮。他只想抓住它，去抓住那一切的根源…… “嗡——”一道无形的震音横扫而过,“羊首”的所有动作都止住了，他的右手往前伸，双眼睁大，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眼中依稀还留有之前的希冀，但渐渐地，有不甘与焦急涌了上来。 地球上的一切也像是定格了。无论是汹涌的人群,还是只能坐在原地等候的政客,还有那些仍旧出没在异域中的行动局人……当然,所有的异化之物也都不例外，它们全数静止住了。 月球再不能说是悬挂在地球外了，它仿佛前所未有的接近，它像是在燃烧,那环绕在它身上的枝条,像是这火焰的焰尖，它具有魔魅的感染力，见到它,就恍如是见到了另一种真理。 这世间一场大梦，浮沉于中，所见所闻，尽皆虚假！ 但可惜，看到它的人，只有那在时间定格中，仍能行走的时光的主人。最开始是它要束缚她，可现在，是所有的时光都来禁锢它！ 这里仿佛已经成了时间的主场，无尽的时间的漩涡在这里凝成了实质，法留斯感到自己是在和一种无处不在的、危险莫测的异象战斗，只要有一个疏忽，就会被拉入到不可知的深渊…… “羊首”感到自己的头脑很昏沉，他好似是在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恐怖的梦，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分成了不知道多少份，而每一份中，都有一个他在思考。 “这里是哪里？” “我是在做什么？” “是了，我本来是在……” 他猛然惊醒，所有的自己都望向一个方向—— 在那里，那抹色彩依旧在。 而这个时候，他似是已经找回了一抹理智。他面上思虑了刹那，可很快，更多的焦躁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知道那两个怪物已经彻底不再顾忌其它，而若是等他们发现了它，就必定会……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冲着那里纵身一跃！ 一道身影在外边的位置闪过，那是…… 但他已无暇再顾，因为当他触及到那一抹色彩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无可抵抗的拉力从中传来，他不可自制地陷入其中。他早先准备的一样样先手尽皆浮出，角之物令他的身躯在有形与无形间来回转换，羊头骨中从猿人那里继承来的色彩也从它的眼眶中流出，他感到四面八方都有东西在纷涌着往他身上蔓延裹来。 他挣扎着，感到自己就快要能掌控住这无形无质的异物…… 他终于看清了那正在外面看着他的人影。 那是一个带着一只小熊，穿着裙子的小少女。她似乎有些好奇，用两根手指捏起一颗浑圆多彩的眼球，举在右眼前，微微弯腰，透过它，正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 “你……”他刚想要说什么，就见到那原本还缓慢迟速的油彩瞬间凶猛起来，它攀沿着他的身躯，迅速侵染上了角之物，他隐藏起来的后手也没能起到预料中的作用，未能坚持多久，便被层层攻陷。 他的眼中闪过讶异与恐慌：“不！你是活……” 他的话未说完，那浓厚的彩色的油质便迅速往上，将其整个人完全吞没。 爱丽丝观看得很仔细。她没有往前一步。哪怕是这人后来下意识地想要向她求救。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羊首”最后的话让她心中兴起了些波澜，可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油彩化为了之前的淡然。它漂浮在那里，好像真的只是一抹单纯的自然现象。 但爱丽丝知道，它格外危险，甚至比法留斯更甚。 她深深凝望了它一眼，身形如风般消散了。 法留斯感到自己是身处在无限的时空中，“它”的枝叶蔓延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里，人类还不存在，地球上满是冰霜，每一缕风，都带有凛冽的气息。 “它”的枝干在过去，那段时期，人们在异化的威胁下残喘，他们躲避每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艰难地将火种延续下来。 “它”的根部在现在，须条垂落在大厦间，有影影绰绰蚂蚁般的人在抬头仰望“它”，他们用异化物、用现代的武器来攻击“它”，可“它”只感到一丁点的触感。 “它”的顶端在未来，在那里，“它”见到了另外一副景象…… 他们二人的特质，决定了这是一场惊险又漫长的交手，此世的时光定格在这瞬间，更多的战斗遍布在无数的时空，而在每一段时光里，爱丽丝都取得了先手的优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从前，或许是未来，二人的无数次交战中，终于迎来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纵使是周身所有时间都混乱了，法留斯依旧保留了自己的理智。或者说，他一直都只差最后一步。而这最后一步，便是区分他与爱丽丝强弱的关键。 他不知道爱丽丝是怎样踏入的，时间的神座明显是时间圆盘的进阶版，他谋划了那么多，甚至是以月球为献祭，才找到了“禁忌”之上的路程，但她却仿佛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这一点。 最后，他看向了她头上戴有的王冠，它与那张神座有着最紧密的联系，也是它，使其获得了最主要的蜕变…… 爱丽丝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目光淡漠，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法留斯笑了下，他忽然活动起来，身后的巨树也开始颤抖，渐渐地，他扭曲的双手变得完好，只稍一用力，这双手就从树干上脱下，他往前走出一步，后背也与巨树分离，他赤|裸无暇的身躯披上了一件衣裳。 爱丽丝眼神微闪，她看得出来，他终是得到了最重要的变化。若是爱丽丝现在再去看月亮树的情报，则必定会发现，在品质的那一栏中，“淡黑”已经转换成了“黑”色。 他微微仰起头，与高了稍许的爱丽丝道：“你是在等这一刻吗？” 爱丽丝就笑了，她道：“让我们迎来一个终结吧！” 她首次主动往前袭去，法留斯也伸出手，无尽的光从他们中间爆发开来。 并扩散到整个世界。 ===== 仿佛是过了一刹，也仿佛是过了百年，地球上的人恍然回神，他们呆立在街头上，手里还拿着横幅与臭蔬菜与垃圾，政府中的人们也感觉像是过了什么，他们晃了晃脑子，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神异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就静立在那里，却好似已不知停留了多久。 “咯吱——”这是靠得最近的人恐慌到下意识拉开座椅的声音。他摔倒在地上，什么风范也没有了。 爱丽丝转过脸，看了他一眼。她怀里的小熊也用黑漆漆的眼睛瞧了他一眼。这人注意到了，这只小熊的身形有些狼狈，一只眼睛似是缺失了。 “你……您……”之前还谈论过她，但当真的见到了，为首者也很难一瞬间找回冷静。 爱丽丝环视了他们一会，最后，还是玛佩尔先反应过来，她站起身，尊重道：“您还好吗？” 爱丽丝看向了她，忽而，她笑道：“当然，我没有事。” 玛佩尔心底一松，可更多的疑惑堆积在她心头，她不得不问出：“您和……那个人，在月球上的战斗……” 她的态度小心翼翼，其他人也紧紧盯了过来，唯恐听见一个不好的消息。 爱丽丝慢慢道：“你们不需要再担心他了。” 玛佩尔瞪大眼。另外，观测站那里也迅速传来一道消息：“黑月、黑月！黑月消失了！” “什么？”在座的人惊愕非常，很快，他们便联想到了这人刚才说的话。 爱丽丝回想起了自己刚刚结束的事。 踏出最后一步的法留斯终于能从时间的影响中脱离，他稍微找回了一点自己的自主权。可奈何，爱丽丝已经在先前将自己的优势扩充到了最大，纵使他扳回了一程，也还是无法将局势拉回。 因为爱丽丝本就比他先走一步。并且，她似是早就料到了后来。 “真是作弊啊。”到了最后面，在“心想之雾”被打散的后面，他见到一个诡物的“童话王国”在与之不断拉锯，他看见一只灾厄的兽盘踞在巨树的身下，用自己的利齿和爪子去撕咬它，他微微眯起眼睛，对着爱丽丝道：“时间能令你看到过去，能令你看到未来。和你这样的敌人交手，简直就像是与一位全知者对战。你是否早就见到了此刻呢？” 爱丽丝站在他身前，她没有欺瞒他，摇摇头道：“在你踏入这个境界后，后面的一切就已是不可捉摸的了。我纵可以捕捉到一鳞半爪，也绝无法奠定这种等级战斗的胜利。” 法留斯认真地辨识了一会，确认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便感叹道：“看来我确实是输于你了。” 他笑道：“其实就算是你看到了，我也是败给你的。毕竟时间再怎么玄奇，它也是为你所掌。你利用它，是天经地义之事。” 230. 第 230 章 比我距离真理更近一步…… 他看起来并不愤怒与悲伤。也许是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攀登在一直向上的螺旋阶梯上,也无需人理解。在最后的关头往上一跃，进入了一个新的境地，这证明了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的。 他与爱丽丝最终都拿出了全部的实力。月亮树让他进入到了一种觉悟的智慧的境界,看清了很多之前看不清的东西,也将实力再往前推进一步。他的积累太雄厚了，如果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他看着爱丽丝笑了下,与“时间”为敌者,又怎么能妄想获得时间的青睐？他也见识到了爱丽丝的手段，她仿佛并非是初入此等的境界者,身边的几位“禁忌”，全都是危险且可怕的,她给自己戴上了王冠,塑造出了神座—— 神座旁，环绕着她忠诚的眷属与臣子。 在她的身上,他见到了久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来凝聚在一起,她对自己出剑时,他看到了一道透彻了无数时空的光,避无可避地向他斩来,他的心想之雾被一击溃散,而后被那只小熊以自己的异域掠走；月亮树被灾厄之兽以命相缠；时间的神座大放光辉，金色的冠冕呼唤起时间之流中的信仰；他所散发出的诡谲的信息，被一只虚拟的咧开的嘴一口吞下…… 到最后，还有一颗结出了红色果子的大树将莹莹的愿力播洒在剑身上。 小熊的王国陷入了诡变的混乱；灾厄的兽血洒星空；神座的光辉更甚，王冠因信仰偏移了本色，化为了白金；虚拟的幽灵数据块块崩解；那棵大树也萎靡了精神，上面结着的红色果子尽皆干瘪……可这也换来了那闪耀一剑的不可匹敌！ 它毫无阻碍、夺神慑魄地向着他袭来。一直到它落到他身上,他都有些为其展露出来的光辉感到沉迷。 他的胸口一痛，被这一剑彻底贯穿。它去势不减，落到后面的月亮树上，激起了一阵浩大的动荡。 自此之时，他便知道，他的胜算已去。 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从一开始踏上这条永不停歇的追逐之路的时候，他就有了自己沉没于深渊的觉悟。哪怕是在最后一步前跌落下最底层，那也是他应得的。 “这就是我的失败吗？”他看向爱丽丝道：“你的胜利无可辩驳。我见到了，你的光辉已遍洒时空，再无法动摇！” 他立于虚空中，像是观望到了从前的自己：“你胜过我，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我已抓住了它垂落下的如蛛丝般纤弱的希望，而你……你只是比我距离真理更近一步。” 爱丽丝见到他周身散发出羸弱的白色的光。她没有放下剑，时间的圆盘在她身后一动不动，每一根剑形的指针也都从时空中返回到时间里，这一次，它们的尖端上都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炽白的火焰。 刚才也是这白色的火，犹如审判般，燃遍了数千个的时空。 爱丽丝知道，合成不是将材料的特性全数剥夺，它是将好的留下，不稳定的才会剔除，并且，在此之上，它还会生出更多更神异的技能。 她停顿在空中，对着失败的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 政府的高楼中，所有人都在为黑月的消失感到庆幸，他们又惊又喜地看向爱丽丝：“您是胜利了吗？那个篡夺了月亮的家伙，他又是去往了哪里？” 这群家伙，连对方是不是死了都不敢问吗？玛佩尔瞥了他们一眼，在心里冷嘲道。 爱丽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道：“当你们一日能看到天上的明月的时候，那就说明，他一日不会来到这地球上。”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他们都有一个猜测，这猜测是在情理之中，可也是因此，他们的心上便犹如悬上了一柄利剑，令他们每时都有被灾难临头的紧迫感。 玛佩尔感到既欣慰又失望。她是希望那人连最后一丝灰烬都不留下的，可理智告诉她，那等存在，已不是死亡能束缚得了的。或许现在会更好？ 她到底是不清楚对方已达到哪种境地的。 爱丽丝看向她，似乎发觉了什么，她眼眸微微一动，安抚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人。”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已经落入到了自陷的漩涡中。”爱丽丝轻声道：“他所追求的东西，夺走了他生存的权利。贪婪者最终溺毙在自己的贪婪中，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回应了。” 玛佩尔听出了她题外的话。恐怕那真知会的“羊首”从今以后再不需她的担忧了。这让她心情欢悦了许多。 爱丽丝往前行走几步，她走到落地窗的位置，看着下面围聚起来的人群。他们离这里有些远，但她还是能瞧见他们每一人脸上的茫然与无措。 因为那天上的黑月就这样突兀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是有人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它极快速地隐藏了起来。 而在它不见后，那一直笼罩在他们身边的躁狂，那始终压覆在他们心上的压抑，都恍如消散不见。他们现在，好似是被放过了一马的幼羊，在不知所以然的时候，呼吸也轻松了许多。 “不仅如此，”她不知是在对谁叙说：“你们会发现，这世上还有更多的变化……” ………… 【月亮树之心】 这是爱丽丝从法留斯那里得来的异物。这块似木似石似铁的东西，更像是那棵巨树与月球一起诞生出来的物品。它继承了月亮树的神异，也汲取了那颗星球最后一点的余晖。 【宇宙与星空，星球与巨树，它立于星海之上，身形比星球更大几分，它伸展出的枝丫，每一根，都是来自星球的滋养。它是星空的奇迹，是人力塑造出的奇观。砍伐它，你便是亲手毁坏了这一星海的画作。】 可惜，爱丽丝不仅一点也不为之感到伤心，甚至还有些开心。因为如她所料，她果真又得到了一件黑色品质的材料。这让她受到了些鼓舞，对心中的那一个期望更感振奋。 而至于最后一件—— 爱丽丝看了一眼月球，它已被巨树完全掏空，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空壳。法留斯与其之间的关联太深了，他是以这颗无辜的星球为养料，踏上最后一步的。若是将之毁灭，则这颗星球必定会毁。可即便如此，他的存在依旧不会被彻底消磨。 因为他是“恒常永久”的，死亡也不能成为他的囚牢。他必会撕扯这牢笼，重临这世间。 爱丽丝以时光为锁，令其被封禁在月球中。他的手脚被重重拴住，不断有奇异的物质从他的背部流出，被填充到月亮中。 既然是掠夺自月球的，就由他重新交还给它吧。这不仅能令其始终处在最虚弱的状态，也能让这份囚笼日益牢固。两厢限制下，最大限度地压迫了那人的复苏。 这，只是爱丽丝对于他最基础的处置的方式。 深深看了一眼其中闭着眼睛的男人，爱丽丝身形一闪，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她原本是想要单独将之区分在一个时空中的，但这种东西，比天上的那轮“月亮”更难办，所以她也没有贸然去动手。 她又将那颗来自远古猿人的眼珠取出，透过它，她看到了那一抹正在不断波动的油彩。它色泽诡谲，颜色的区分，已超出了人类所能辨识的极限。 也是在这里，她亲眼见到了“羊首”被其吞噬。他做下了许多准备，可在其面前，竟让他连挣扎也不能。这让爱丽丝更加慎重起来。 想了想，爱丽丝没有亲身前去。她使一道幻影上前，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地、极小心地去触碰这色彩的边缘。 没有抓到，这幻影便拿出另一颗的眼球，再去触碰。 在接触到它的第一时刻，金手指立即发回来信息。 【一切之始，一切之源。既是开始，也是终结。不知来处，不知去处。无形，无象，无声，无质。人不可见它，因它与你们，永无相交之机】 这算什么？没有解释它的来历，更是说出了一番已经被打破的话。地球上的一切异化，不都是来自于它当初在地球上显化吗？这样说来，是它本身有了突变？ 爱丽丝没有怀疑金手指的这些讯息，因她确实发现，就算是她到达了另一个层面，也只能感知到它在这里。观察到它，还是需要那两颗藏有其倒影的眼珠的帮忙。 爱丽丝觉察指尖触摸到了一些东西。她没有忘记“羊首”之前的遭遇，一直都警惕到了极点。可她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什么东西，有要将之拉入其中的趋势。 她目光微闪，忽而，她右手往前一伸，五指猛地一抓！ 色彩倏然而停，它迅速猛扑而来，就像是褪去了伪装的狡猾的野兽。已经由幻影转为本体的爱丽丝毫不留情地将之提取起来，下一瞬，她看也不看格子里的信息，直接点上了合成的按键！ 格子晃动起来。仿佛是关押了什么残暴的凶物。这一次花费的时间格外悠久，连从前的时间的神座也仅是一刹，而这一次，爱丽丝等了约有半刻钟，她甚至能看到合成台将它们转化合成的过程。 她见到两颗来自猿人的眼珠流出浓郁的、活性的油彩，它们似是感知到了本体，迫不及待地要往最后之物身边游去。之前若不是爱丽丝的压制，恐怕它们早已奔逃而出！ 231. 第 231 章 爱丽丝之星 猿人眼珠中的色彩犹如回归一般,迅速要往第三物身边融去。而第二个格子中的月亮树之心则是阻拦在中间。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使得三者纠缠在一起，它们在这过程中被转换，被提取,被升华……被塑造成另外一种形态。 更重要的是,仿若有额外一种絮状的未知之物也随之塑形而入。这仿佛是来自金手指本身。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她感到自己从中习得了些什么。这种感悟玄之又玄，无法用语言诉之于口。 她忽然有些懂了金手指运作的原理。 将这种心情暂时放在一边,爱丽丝眼也不眨地见着一样新的合成物在这种揉捏中诞生出来。它的体积不大,像是个大号的琉璃球,但仔细一看,其色泽并非是剔透晶莹的，不管是内里还是外在，都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爱丽丝眯起了眼睛，仔细瞧它—— 【爱丽丝之星】 品质：无等级 技能：超脱（命运之于人是一道囚笼,而你脱于其上,其后的一切运转,尽皆无法加诸于汝身。你不想，便可拒绝一切外来干涉）、永恒（时间是你的意志,人恐惧变化，因变化会带来不定，你不会躲避它,因这变化也是你的一部分）、高天之星（你之星辰悬于天上,犹如明月,悬于人心）、万千倒影（时空的星空无尽，某一些捕捉到了你的影迹，于是，在它们的天上,在众生的上空，便会多上一颗如明月般的未知之星）、观测者（每一道倒影都是你的眼睛，通过它，你可以了解到新时空的境况）、高维信息（他们可以观看到你，却无法触摸到你。因代表了你的星辰，是与他们并不交界的高维。而如果你想，你也可以从他们的注目中、记忆中消失，这是你特有的权力）、创生之主（你可以创造出新的生命，结合旧有的资讯，生出完美的新生。你可以使多样物品的优点诞生在新物体之上，如何捏造，你自有体会）、星海的冠冕（庆贺吧，纵使是在星辰宇宙中，你的冠冕依旧是最闪耀尊胜的一位。你的光辉，不会因为舞台的转变，有一丝的褪色。无垠无尽之海，你居于其上） 特殊技能：异化新源（融合了那一抹源头的你，可以成为新的异化的来源，当然，你也可以换一种玩法，譬如，将已经散播出去的，重新收拢回来……这一切皆由你心。） 寄语：最后的合成，铸造最辉煌的成就。你所经历的过往，分别与流离，惊险与忧虑，都只是你王冠上的一点珠光。诸世有横移，而你永恒不移。 爱丽丝拿起这颗一只手可以握住的小球。她见到上面有山川与沟壑的痕迹。忽而，她明白了它应该如何去显形。她用拇指与食指捏住它，就这样往面前的星空的位置上一放。 黑暗的天空便忽然有了光。人们惊呼出声，他们尽皆抬起头，看着这颗突然出现在他们天上的星辰。它如过往月亮般大小，散发出的，也是柔和亲切的淡淡的白光。 爱丽丝放下手，刚才她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为天空添上一个星辰，更像是为一副画作涂上一道颜色。她甚至是连地面也没有离开。这种诡奇神异的行为，若是人见到，一定会惊愕莫名，怀疑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爱丽丝心念一动，从大地上升腾起了无数彩色的小小光点，它们从地球的每一处，城市里，高山上，大海里，每一个有人无人的区域里，乃至是人类本身的身体上，往高天的那颗星辰上飘摇而去。 可惜没有人能看到这一幕。 他们只见到天上出现了一个皎洁的新的星辰，他们下意识地知晓了，那段黑暗的时光已经过去了，黑色的、会给他们带来灾难与恶变的月亮已消失不见，这是新的、能给他们带来美好未来的星辰。 更有人还以为，这是他们从前遗失的那颗月亮。 这也足够他们感到震撼与震动的了。 爱丽丝没有去解释。后来的政府的相关的人员也没有去解释。因为他们都知道，月亮不是消失，它只是失去了辉光，在后来的某一天，它会重新挂于天上。而到了那一天，这种争论将会凹出结果，那些人，自然知道自己错误的荒谬。 爱丽丝看向黯淡的月亮的位置，她像是看见了那颗被汲取一空的星辰，和在它其中，被重重封锁的真知会的首领法留斯。 她仿若又看到了对方最后关头流露出的那抹微笑。他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虚空，犹如是对着他一直所追寻的物。 “真美啊，那永恒无尽的真知的耀光！” 她看向自己的那颗星辰，面上也露出一个笑。是啊，它的光辉，如此美丽。 在爱丽丝离开会议室后，那群枯坐在这里的人也终于知道了天上的变化。有人立即就将这与方才的爱丽丝联系起来。他们自然是知道这颗星辰与月亮区别的，而它又是在她与那位真知会首领交战后出现的，这根本不需他们多想，就明了它的来历。 为首者让玛佩尔去与爱丽丝应证。没了“羊首”，他们接下来的命令再也没有受到阻碍，很快就被施行下去了。媒体的端口被他们夺回，网络舆论重回掌控，新一轮的信息也被发布了出去。 在这发布出来的讯息中，他们详细地解释了异化的本质，与由它带来的无尽的苦难，和从前人们为之付出的巨大牺牲。 “这不是我们隐藏起来的人类的超凡的财富，”那位之前被抨击到了极点的政府的领导人在无数的闪光灯中沉重而严肃道：“异化是我们人类中的灾害，是追逐着我们痛苦与死亡的厄使，它长有飞翔的翅膀，如秃鹫般吞噬我们的尸骨与灵魂。所有一切死于它影响中的人们，都是在迷雾中为我们摸索出生之道路的英雄，我们不应当羡慕他们，应当尊重他们。” 点点彩色的光从他们身边不急不缓地往天上飞去。 “因为尊重他们，便是在尊重人类的历史。祭典他们，是珍重他们的牺牲。”这位高位的领导人镇静道。 光点将这个世界点衬得犹如绚烂的剧目。 “这是一条流血的路。”他在话筒面前道：“先烈们选择的是未来，我们现在便是那未来。不可令牺牲褪去颜色，不可令奋勇一无所得。异化是我们需要永远对抗的东西，它不是我们的未来，未来永远都是人类本身。狂言者的蛊惑不当使我们迷失方向，人们过去犯过错，但这过错不会无人背负。在此，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正确看待这一切，历史的洪流流过，新的时代会诞生出新的希望，愿人类永恒，人类中的伟大者，永恒！” 就像是一场剧目结尾时，总会得到欣赏者最高的盛赞。他的话也得到了诸多观看者长久的掌声。记者们将这场发布会播报到了诸多的电台，所有的人们也都听到了他这番诚挚而沉重的话，不少人陷入了思考。 政府与行动局不再将异化的真相掩藏下去。他们之前本就策划过将一切揭露后如何去应对的方案，现在不过是挑出最好的一份实施，他们尽了全力，将冲突后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可惜，他们见不到那持续从他们身边往上飘升的彩色光点。 人群中，一位戴着帽子的人从围观者中离开。他穿着黑色的衣装，看其身形，应当是一位神秘的青年。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位穿着长裙助手般的女人，她面容温婉秀美，姿态礼仪俱全。 他很快就从这里消失。一直等来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才将自己的伪装揭开。 “‘作者’，你怎么现在才出现？”虚拟的影像中，他听见有人戏谑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羊首’都已经失败了，我们都认为你也陷进去了！” “作者”神情清冷道：“我确实差点回不来了。” 环视了一下这个已经凋零的小圈子，他道：“‘羊首’夺走了我的遗物撰写之书，将之提升到了‘禁忌’，利用它，将所有人都玩弄其中，这也是那群人始终都无法找到他的原因之一。” “‘羊首’是‘禁忌’，”“画师”淡淡道：“他没有杀了你么？” 这是很自然的问题。真知会的领柱们，没有一位，是会放过自己敌人的善者，对于他们的同伴，也不会多上一份慈悲之心。 “作者”面色暗了暗，他微微低下头：“他是杀了我一次。” 虚拟的会议中，有好几人目光一同望来。 黑猫喵了一声，好奇：“那你怎么又活了？” “因为撰写之书被毁了，”“作者”十分冷静道：“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毁的，但想来，应该是和那个家伙一同被除灭的吧。” “书毁了，故事也就自由了。”他轻声道：“束缚在所有人身上的傀儡线断开，他们每一位，都不会再被操纵，拥有自己自主的权利。” “那是好事啊！”“玩具商”似笑非笑道：“你故事中的人物，梦寐以求的就是这个了吧？” “作者”瞥了他一眼，“我将自己的一部分藏在故事里，故事脱离出来，我也便获得了新生。” “恭喜？”有人犹疑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这样说？” “作者”没管他，他平静道：“我来这里，是为了退出真知会的。” 232. 第 232 章 愿您的星辰…… “作者”的话激起了一番波动。虚拟会议间的气氛一下子就沉凝了下来。不待他们反应,“作者”便首先说话道：“想来你们也看到了，外面黑月消失的事。” 会议沉默了一会，而后,“法官”道：“你认为首领失败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作者”的语声中并无嘲讽：“你们没看到外面那群人的狂欢吗？” 法官也不再说话了。“而且，”“作者”低声道：“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异化物，纵使我还保留着某些‘禁忌’的特征，可那也不是由我自己升上去的……” 旁边就有人笑道：“‘禁忌’难道还分什么由自己升的，和别人升的吗？” “作者”不理他：“撰写之书是支持我走到现在的最重要遗物，它的意义和别的异化物不一样，相信你们也明白。而我,已经失去了这种力量……这样的我，在真知会中，真的还能有位置吗？”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会议中的人沉默的次数比以往要多上了许多。“作者”笑了下，他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女仆也立即跟了上去。 “法官”的话在他身后响起：“如果是在以前，想要叛离者,会受到整个真知会的追杀。” “作者”无声而笑：“可现在也不是以前了不是吗？” “法官”的话他没有再听，直接走了出去。没有人来寻他出手。他走到外面，抬头看向了天空上的那颗“月亮”。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奇迹。”他叹道。 他知道，在“羊首”死后,“法官”便是真知会留下的唯一支柱,他个性坚强死硬,很有可能会选择继续将这个组织维持下去。他拥有的遗物是战略性的,也有能力将之维持下去。 其他人他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不再与他相关不是吗？ “走了，安妮。”他压下帽子，带着身后的女仆，逐渐走远。 ===== 爱丽丝能够感应到天上的那颗星辰,若是她愿意，可以像放上去那样随手将它取下来，并且，在此之外，她还能够感应到许多的其它的节点，在那其中，她瞥见了诸多的不同之景，在其内里，生活有多种的生灵。 她没有立刻去观察。她的重心还是放在这个世界上的。不是因为有敌人，最大的敌人已经被她封印了，依据爱丽丝现在的力量，法留斯的“刑期”释放之日，可以说是遥遥无期——是她的亲人。 露西在雪山事件后，就没有再遇见过什么异化之事。爱丽丝将送予她的那条护持的项链又升级了几次，保证了她的安全。甚至是她在出警的工作中，这项链也能让她免于受伤，可以说是尤为全面的防护了。 爱丽丝往她与露西的那栋小房子走去。彩色的光点飘过她身边，依旧慢慢悠悠地向着头顶的那颗星辰汇聚而去。 这样的景象大概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也幸而其他所有人都瞧不见，否则的话，说不定还要引起什么新的轰动。 爱丽丝就这样重新回到了她平静又安宁的日常生活中。 在这时期，她去看了一下在交战里，帮助了自己的几位同伴。 它们在那人失败后，就停歇着沉寂了下去。但没有过多长时间，爱丽丝就感知到了它们的情况。 它们是受到了伤害，可也不是没得到什么收获。与强大者交手，最次也能从其中得到稍许的经验，更不要说，它们都吞噬了某些东西。 电子幽灵吞吃了更高等级的信息，它的形态逐渐变得诡谲，与单纯的虚拟智能相比，它如今倒更像是一个外来的宇宙生物，等级由“红”渐变为“深红”；无形之兽同样染上了“深红”的色泽，它咬下了月亮树的树干与根系，获得了一个新的技能，“噬咬星球之兽”，这使得它的杀伤力更强；而收获最大的，就是爱心小熊的童话王国与爱丽丝之前最倚重的时间神座了。 童话王国容纳了法留斯的心想之雾，巨大的收获令它的等级一跃提升至淡黑，其中的环境比从前更为诡异多变，就连定居在其中的“禁忌”生物，在某些地方，也要小心翼翼地生活；时间神座则彻底稳固在“淡黑”与“黑”色之间，爱丽丝对它的探索，发掘出了时间的更多神妙，散落在时空中的战斗的碎片，令其对每一道时间线，都影响更深。 这些就已足够。 爱丽丝回归了日常。 ………… 年后，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绿色的草坪上，粉红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撒下来，洁白的宾客的椅子整齐地摆放在两边，中间一条纯洁的白毯延伸至正前方的拱门，花儿围簇着为其点缀，优美的音乐环绕而起。 来客们穿着正式的衣着，面上带着祝福的微笑，为缓缓行来的一队新人送上庆贺的掌声。露西面颊红润，眼中带着羞涩之意，她手中捧着一束灿烂的花儿，头上垂落下轻薄的纱巾，一袭纯白的长裙一直拖到长毯的后方。 温暖的阳光柔软地播洒下来，透得她的面颊、她的双眸、她的红唇都像是在发着光，她就是今天在这座场中最美的女人，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一点。 黑衣的牧师站在拱门下，他郑重地在两位新人面前念起了祝祷词。另一方的罗伊简直就像是个被迷昏了头的小伙子，他直直地盯着露西，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下结誓、相拥、为彼此戴上象征着爱的戒指，然后，是拥吻。 爱丽丝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在她的后面，有露西与罗伊的同事，有行动局特地赶过来的局长玛佩尔和其他的骨干，莉迪亚与格林也在此，还有一些重要的人物，当然，他们现在都只是宾客中普通的一员。露西的母亲则是坐在她身边。 人们欢呼着，簇拥着他们，礼炮冲天而起，气球放飞飘出，彩带与彩纸泼洒下来，将一切映衬得好像一副画。而就在这画中，露西看向爱丽丝的方向，倏而一笑，悄声对罗伊道：“别忘了你承诺过我的。” “是的，”罗伊毫不犹疑道，他同样很温柔地瞧了一眼爱丽丝，小声回复起来：“爱丽丝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 他们又继续拥抱起来。这段小声的交流就像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被覆没在大海里。 “哦，我可爱的孩子！”露西的母亲喜悦地哭泣着将爱丽丝搂到她怀里，她哽咽道：“不要担心，我们会永远爱你的。” 她轻轻地吻了吻她。 爱丽丝有些无奈。 但不管怎样，今日也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 露西妈妈，感谢你给予我的爱。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与诡异，但无论如何，有你在照顾我，我很开心。 祝你永远幸福。 ===== 深夜十点四十五分。 公司大楼里的人都离开了。办公处的灯光也熄灭了。青年有些疲惫地松了松领结，现在是他创业的初期，其他的员工可以走，他这个主导人却是万万不能松懈的。 他将文件整理好，在行过落地窗的一刹，他好似见到了，天空上竟是出现了两轮“月亮”！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这是自己的错觉。 这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在过去的某段奇异的经历。他蹙眉沉浸在这段过往中好长时间，良久，才叹了口气，有些感伤地往外走去。 门外是走廊，只有稀薄的月光从外面投来。青年的皮鞋扣响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走路声。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在前方的墙壁下，发现了一个四方的、黑乎乎的物品的影子。 他行过那处，疑惑地往那里望了一眼。一个古怪的、诡奇的神龛立在那里，神龛的色泽暗红，两边的门内供奉着一个模糊的影子。这种怪异的景象立刻让他心中生出了恐怖的寒意。 他没记错的话，公司中根本没有这种古怪的玩意儿。现在是科学的时代，如果不是在祠堂或庙里，很少会出现这种东西。 他直觉不对，可他的脚还是慢慢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拐角处闪了出来。 青年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文件都差点拿不稳了。 而此时，他却是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只听她欢悦道：“哥哥，你看你，还是一点也不禁吓！” “胡说！”青年下意识就反驳道：“谁说我不禁吓？我的胆子可大得很呢！” 那道身影就笑了起来。斜斜的月光从侧面投射下来，照亮了她一半的面庞。 青年瞬间就惊悚起来。但更快的激动很快就将这点悚然完全淹没，他颤抖着道：“你是……小妹？” 爱丽丝歪了歪头，现在的她是自己从前黑发黑眸的样子，为了不显突兀，她的年龄也化为了自己当初穿越前的年龄。她的头发扎成了小辫，身上的长裙缀有花骨朵儿。 她来到这里，是消耗了当初一直都没使用的来自穿越前某个人的思念光点。是因为它的指引，才让她根本没花费多大力气，便从恒沙般的世界中，找到了回来的路。 她背着双手，一只小熊在她肩头。她笑得有些温暖，冲淡了之前塑造出来的诡异氛围，她温声道：“是啊，我回来看你了，哥哥。” 青年原本踟躇的脚步立刻就往前窜了出去，他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面前这个好似虚幻般的小女孩，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他跪倒在地上，哭着说：“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了……” 爱丽丝同样回抱过去。她的语声很轻：“是的，我回来看你了。还有爸爸和妈妈，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们安抚了彼此好一会。 青年才道：“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我还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梦见你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你，变成了金发蓝眼的样子，当然，那样的你也是最可爱的……” 就是他，为了过去，要钻一层老厚老厚的油彩样的东西，可辛苦死他了！不过，这段就不用说了。 爱丽丝笑道：“只是个梦而已，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青年喃喃道：“回来了就好。” 很快，他便有些犹疑地小心道：“你可以留下多久？要……要吃、不，吸些什么东西吗？” 爱丽丝先是疑惑，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道：“我不是鬼，也不吃奇怪的东西。” 她将他的手捂在自己脸上，直直地看向他道：“你看，我是活的。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才从很远的地方赶了回来。” “还是说，”她故作伤感道：“因为变得奇怪了，所以哥哥就不要我了。还要将我的事告诉其它不相干的人？”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中就噙住了泪。 青年立即就慌了手脚，他不再管诸多的疑问，也不再管刚才就隐隐吸引他的注意力，要让他奉献许愿的神龛，他深吸口气，看入爱丽丝的眼中道：“不，你是我的妹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人伤害你。” “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他斩钉截铁道。 爱丽丝顿住了，良久，她才回拥道：“算了，笨蛋哥哥，你还是不用想那么多了。” “你只用知道，我不会再离开这里，”爱丽丝轻声道：“我已经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不会再有什么能够左右我了。” 她从哥哥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之外。夜空之中的另一轮“月亮”皎洁如盘，可若是有人看得更清，他就会看到—— 白雾中，童话的王国在举行庆典，可爱的动物们期待着面前摆放的美味食物；巨大的无形的兽环绕着星球奔跑，在它的身后，跟随着数之不清的同位的下位体；斯维尔的国度也落在了星球上，它之中的祈愿之树高举荫盖，枝叶摇擦中，红彤彤的果子也晃动不休；无头的骑士在酒馆中恭迎客人，英灵的殿堂中，数十道的身影遥遥往下方望来，他们持剑单膝跪下，为他们的王奉上忠诚与信仰；怨灵侍女为其打扫完房间，向着爱丽丝的方向，她牵起裙摆，行了一礼；黑影的杀人狂躲藏在角落里，只露出一截衣角；电子幽灵突然弹跳出来，咧开的嘴尽显诡异的古灵精怪…… 时间的神座屹立在最高处，一顶金色的冠冕被放置在座位上，清亮的长剑斜插在一旁，剑身上倒映出星球上的一幕幕，神圣与瑰丽交织在一起，彰显出了一种静谧的平和。 另一个地球上的彩色光点依旧在往上飘飞，也许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异化从地球上彻底消失。行动局的玛佩尔成了“禁忌”，是从英雄监狱中得到了很重要的东西才得以晋升，她新的敌人是“法官”带领起来的真知会，他们的目标不仅是获得真知，还有想办法获得法留斯的消息。“作者”又签售了一本书，他已改换掉自己的名字，以“瑟林·道尔”的笔名出道；阿德里安正在照顾神龙，黑色的小龙有些悠闲地甩着尾巴，它捧着一杯热茶，丝毫看不出从前威严的模样…… 一切就这样自然地发展着。 爱丽丝眼前的金手指的格子也隐匿了下去。她已通过最后的合成知晓，它的来历，是她从原本的世界带出的一些东西，结合“穿越”本身，再加上过程中得到的某些隐秘之物，最后经由异化之源的洗礼，才生出的一件天然的奇物。它之本身，本就不比异化之源差。 或者说，在穿越过程中，它得到的是更高的神秘。这从爱丽丝之星最后生成的品质“无等级”中就可以看出。因它在最后的合成中，加入进去了一些东西，才使得它已无法用具体的色彩来衡量。 这段漫漫的旅程也可以算上是一个终点，爱丽丝遇见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她认识了新的同伴，拥有了新的亲人，也和过去的亲人在许久的努力后终于重逢。她从小小的时候走起，在这之中，为自己打造出自己的冠冕，为自己塑造出神座，再持上自己的剑，终成了众多人眼中的女王——也是自己的王。 这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不是么？ 当然，还会有其它的故事，但爱丽丝的故事已到此为止了。就让我们来祝愿她吧，祝愿她永世快乐！ 愿您的星辰永远闪耀！ 礼赞！无尽诡怪之王！诸世时间之主！不灭星辰之心！永远的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