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七零,我爸混成我小弟》
第1章 别加班,加班容易挨雷劈
盛夏的晚间,闷热异常,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叶秋彤跨进了一家社区生活超市。
此时超市里,正在放着电台广播。
...... “据天文部门预测,今晚即将出现五星连珠的天文奇景。
届时轩辕十四星、金星、木星、火星和水星会在黎明前的东方天宇,一字排开,连城一线,竞相争辉。
诸位小主们,你们都准备好穿越了吗?”
......“呵呵,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想穿越的,比如我就不想穿越,想想要是穿越到兵荒马乱,缺衣少食的年代,我这种生活技能为零的人,可能活不过三天。”
......“我倒是想试试,这穿越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了穿越,我还特地准备了太阳能发电机,pAd里也存满了美剧电影和书籍,另外各种种子,物资,金银都存了一些。”
......“哈哈,看来准备的挺充分的。那君君你一会儿下播之后,准备怎么穿越呢?”
......“我就准备带着物资躺在我们家顶楼阳台上,等着五星连珠,时空逆转,说不定一会儿就被连接时空的虫洞给吸进去了。”
......“我们的君君,还是想象力很丰富的,那我就来播放一首,一千年以后,送给诸位跟君君有同样想法的听众吧。
对了,穿越前大家不要忘记跟君君一样,把物资准备好哦!
小优在这里预祝诸位想要穿越的小主们,旅途平安。”
轰隆隆~~~~~便利店外面突然响了一声闷雷,店内的广播里也开始放起了林俊杰的老歌。
叶秋彤轻轻讪笑一声。现在的主持人,真是......没什么内容输出了吗?
可当她路过糖果区和女性用品区的时候,下意识的往购物篮里多放了点儿东西。
她对自己说自己不是相信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的,这回只是顺便多买点儿,仅此而已。
一首歌的时间,她就已经选好了自己要买的东西,然后推着推车,走到了超市的柜台前,等着收银员清点物品。
等待的期间,她瞧了眼窗外。
要下雨了,电台里说的五星连珠,估计是看不到了。
她觉得那个叫君君的电台主持人有点扯,穿越?
怎么可能?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至于柜台上那些比平日多买的糖果,巧克力,饼干,火腿肠和女性用品.......反正这事儿是手干的,跟她没关系。
其实,她倒是挺期待能看到五星连珠的天文奇观的,毕竟据说这样的天文现象,严格算起来,一千年才出现九次左右,等下一次的话,估计她已经挂在墙上了......
可惜了。
结好账的叶秋彤,拎着一大袋子的东西走出了超市,快步往家走去。
夏日的雷雨说来就来,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外面已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暴雨将至,再加上此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街道上几乎已是空无一人。
好在叶秋彤家就在小超市斜对面的小区里,她这会儿只要穿过前面的斑马线,就能顺利到家了。
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朝着斑马线走去。
狂风吹着路边的梧桐,大树的枝丫狂舞,在路灯下瞧着那树影,如同鬼魅。
叶秋彤不自觉的小跑了起来。
当天边再次掠过一道闪电,她都来不及抬头,就听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咔嚓嚓!!!!!
然后,叶秋彤就觉得自己像被一个无形的拳头暴击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心脏剧痛。
在倒地的一刹那,她心中只有一句,卧槽!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被雷给劈死了?!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秋彤渐渐有了点感知,她尝试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还好,还能动。
“呀,动了动了!”有女人在呼喊。
“真是造孽啊~~居然被雷劈了,不过也是命大,这都没死。”是男人的声音。
“都让让,让让,队长来了!”
然后又是一阵吵嚷声,叶秋彤翻起了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了一些灰绿色的人影。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帮我打120......”
可因为嗓音嘶哑,旁边的人都没听清。
有端着碗的老婆子在她上方喊:“啥呀?!这闺女说打谁啊?”
这话没一点用处,只是喷了叶秋彤一脸菜叶。
那队长走上前,蹲下身子,也不敢碰叶秋彤,毕竟这女娃已经有些焦黑了。
他大声问道:“孩子,你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儿啊?”
队长姓焦,与被劈黑了的叶秋彤感觉有种天然的缘分。当然,他自己不知道,叶秋彤也不知道.....
其实焦队长既然当了队长,对村里的各家都很熟悉,他粗看着,是没见过地上的女娃的,可这孩子脸多少有些黑,他就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们村的,所以才多问一句。
“叶~~~”叶秋彤从沙哑的嗓子里,硬挤出一个姓......然后就不停得咳嗽了起来。
“叶?!”焦队长想了想,然后站起身,伸长脖子回头瞧了两眼,随后扯着嗓子喊:“毛头!!你过来!!”
毛头?!
这名儿......叶秋彤感觉好像哪儿听到过。
不过这会儿因为挨了劈,叶秋彤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到过。
那叫毛头的孩子看着能有七八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他也不好好走路,反正哪里不好走,他就走哪里,跳高跳低的跑到焦队长跟前,然后冲叶秋彤看了看......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人脸咋那么黑啊?好像那个煤炭成了精!啊哈哈哈哈哈。”
破孩子笑的非常的夸张,毫无同理心可言。就光听这笑声,叶秋彤就能想象这孩子属性肯定为熊。
旁边的人本来觉得这事儿还挺严重的,可被这孩子这么一喊,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端碗看热闹的老太,更是笑得鼻孔里喷米饭,还喷在了爬不起来的叶秋彤脸上不少。
叶秋彤无能狂怒,嘶哑的嗓子,被劈了的躯体,都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有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焦队长看着躺在地上的姑娘,那眼泪流下来,直接把黢黑的脸,劈开了两条白花花的小溪流,他强忍着笑,呵斥了毛头,“去去去,不认识喊你爸妈来认认,万一是你家亲戚呢?”
毕竟,他们这生产队,就只有一家姓叶的。
哪怕要把人送去卫生院,不也得先有人来认下人?
那叫毛头的孩子跳上了旁边的乱石堆,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远远喊了一声:“姆妈!队长找你!!”
众人齐刷刷转头往毛头喊的方向看去。
连带着叶秋彤,明明觉得这事儿透这古怪,也还是忍不住拼劲全力,微微抬起身子,瞧了过去。
她只见远远走来一个瘦削的女子,拎了个篮子,有点儿跛足......
好熟悉啊......
直到人走到了跟前,说了句,“焦队长找我啊?是不是这臭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叶秋彤犹如再次遭雷劈过一般,‘啪’一下,又躺了回去。
之后,所有人的对话,她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我勒个去的!那不是我奶奶吗?!
怪不得毛头这名儿熟悉的很......卧槽,那是她爸的小名啊!
怎么的?!她这是被雷劈回了他爸小时候?
难道现在是......七零年代?!
第2章 爸爸的七零年代分爸
毛头一听姆妈问队长是不是自己闯祸了,立刻就不答应了,“姆妈,你可别冤枉我,是焦队长叫我来认人,可你瞧瞧,这人这样子,怎么认得清?”
说完,还冲着叶秋彤龇牙咧嘴。
躺在地上的叶秋彤,劝自己算了,别生气,眼前这个好歹是他老爸七零年代的分爸。爸爸不能打,打了容易挨雷劈。
啊,不对,她这会儿就已经挨雷劈了,不管了,扶朕起来,朕要去揍我爹分爹!
黝黑的叶秋彤,躺在地上,内心想法很多,身体却无法支撑她那么多戏。
而毛头的姆妈,就是叶秋彤的奶奶,吴三妹,大伙儿都叫她三嬢嬢,此时听了儿子说的,也弯腰端详起叶秋彤来。
可瞧了半天,也没瞧个所以然来,于是她转头跟焦队长说:“不认识,好像没见过,应该不是我家亲戚......”
“是你们家亲戚!”叶秋彤嘶哑着喉咙,吼出了这一句。
那声嘶力竭的样子,倒是吓了三嬢嬢一跳。
此时毛头也蹿了过来,他指着侧身挣扎着坐起来的叶秋彤警告道:“我告诉你啊,我们家三代贫农,我阿爸还病了两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姆妈一顿饭放一两米三斤菜,你可别讹诈我们啊!”
三嬢嬢听得满头汗,看热闹的人都笑嘻嘻的看着毛头,而叶秋彤只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点儿声音,
“穷你还骄傲了!
我知道你,叶家小儿子,小名毛头,大名叶宝庆,今年应该是七岁。
你还有个哥哥,大你三岁,叫叶宝国。另外家里最小的妹妹,小你两岁,叫叶宝芬。
婶娘叫吴三妹,我叔叫叶建良,我叔是从凤城来的,年轻的时候在老家糖厂干过会计,后来就调到荷塘公社上的煤炭公司做会计。
煤炭公司搬走后,叔就到这公社下的社办厂做了会计,所以你们全家也都到了这儿。”
说完,叶秋彤已经精疲力尽,直接又躺倒在了地上。
而一旁的三嬢嬢却已经傻眼了,她眨巴着眼,看着焦队长。
焦队长摊了下手,“三嬢嬢,听着的确是你家亲戚,你看是送卫生院呢,还是抬你家去?”
送卫生院,得要钱,三嬢嬢挎着个篮子,是找她二姐家借米去的,昨天给毛头阿爸买药,钱都花完了,家里头又揭不开锅.....
可不送卫生院,这孩子看着的确......黑的厉害,他们家的家底子,也都说的清清楚楚,恐怕的确是老家凤城来的亲戚,不救也不行。
见三嬢嬢踌躇不已,焦队长也知道他们家叶会计病了两年,会计的活也被顶掉了,家里头小的小,病的病,的确困难的很。
于是他建议,“要不把这孩子送村里卫生室吧?让小王大夫给瞧瞧,有药吃药,没药......就包扎包扎?”
“行,不过药钱,咱们还得赊一赊......”三嬢嬢现在身边是半毛钱没有,卫生室不管用啥药,她都付不起。
焦队长点了下头,“自己村里没关系,你们记得有了钱交上就行了。来来来,都让开让开,来俩力气大点儿的婆娘,我去拉个劳动车,你们等下帮忙抬一下!”
三嬢嬢平时为人还不错,所以左邻右舍关系都还行,听说的确是三嬢嬢家的亲戚千里迢迢从老家来串门,居然还被雷劈了,多少是有些同情的。
所以焦队长一说来俩婆娘,直接就来了四个婶子,一边啧啧啧,一边把叶秋彤给扶了起来。
毛头却看到了叶秋彤身边的一个袋子,他拎起袋子,直接把东西怼到了叶秋彤眼前,“欸,是你的吗?”
“嗯,拿好。”叶秋彤没力气跟她老爹废话。
第3章 别治了!我都被你吓痊愈了
好在,在小王医生和焦队长的驱赶下,热心肠的村民们都被赶到了外头的诊间,治疗室里头,只剩下了小王医生和焦队长。
小王大夫却依旧捏着个听诊器,也不帮叶秋彤瞧,只看着焦队长不说话。
焦队长很着急,“你瞧我干啥?你瞧她啊!”
“焦队长,人家女同志看病,你在也不合适啊~”小王医生只能把话说明白了。
“哟,你瞧我,”太着急想吃瓜,焦队长把男女有别的事儿都忘了,“我走我走,那什么,要不要叫三嬢嬢进来?”
“不用了,我一会儿瞧好了再跟三嬢嬢说。”小王医生说完,便把帘子一拉~
然后......
“姑娘,我给你检查一下哈~”小王医生毕竟还是个小年轻,从医六个月,啥大风大浪都没经历过,所以干活的确有点儿缩手缩脚。
叶秋彤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听还是听得到的,出于礼貌,她哼唧了一声,算是回答。
没想到这人焦成了这样,居然还醒着,小王医生被叶秋彤的一声哼唧给吓了一跳,然后强装镇定的听了听心音。
“噗通~~~~噗通~~~~噗~~~~~~通~~~~~~”
有些慢啊......不过跳是在跳的,问题不大。
黢黑的脸和同样黑漆漆的手臂,也只是黑而已,并没有被烧伤的痕迹。
奇人啊!
这都没焦?!
小王大夫不由的多看了叶秋彤几眼,越看越觉得这姑娘绝非凡人之姿。
等她把叶秋彤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实在觉得没啥异常了,最后又翻开了叶秋彤的眼皮,用小手电照了照她的眼睛,然后嘟囔道:“好像没啥事儿啊。”
不过来都来了......随便来针葡萄糖吧。
这姑娘虽然手臂和脸上可能摔倒的时候有点儿擦伤,但是上青霉素却有点儿不值当。
那玩意儿,有点儿贵,还得皮试太麻烦了,还是葡萄糖实惠一点。
于是小王大夫在聊胜于无地检查完了之后,跟躺在床上的叶秋彤说:“你等会儿啊,我去拿针筒,给你打一针。”
叶秋彤又再次哼唧了一声,意思是赶紧的吧,我有点晕!
小王大夫出了观察室,就见诊室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你们都堵在这儿干嘛?来来,让让,别耽误我给人看病。”
虽然她只是想找一支葡萄糖.....
还端着饭碗的喷饭婶子,赶紧问:“那女娃怎么样了?还有救没?”
三嬢嬢也问:“小王大夫,严重不?”
“小王大夫不严重,”小王大夫扒拉开了坐在她桌子上的毛头,“但是病人再不看,就会很严重!你们赶紧的散了吧,别影响我治疗。”
毕竟......她推静脉针,还不是很熟练。
焦队长一听,就觉得小王大夫要甩锅,赶忙开始赶人,“行了行了,都别看了,干活去干活去!再不去今天工分扣一半啊!”
吃瓜吃到一半的群众们,这才小声嘀咕着焦队长抠门,渐渐散了去。焦队长在跟小王大夫说了声,可以给三嬢嬢赊一下账之后,也跟着大伙儿走了。
此时诊室里,就剩下了三嬢嬢和毛头。
小王大夫终于可以放心的拿出她的葡萄糖和大针管了。
不过.......“哇!!小王大夫,你这样不行吧?那女的好歹是个大活人,你用给牛打的针筒,不合适吧?!”
毛头咋呼了一句。
三嬢嬢也说:“小王大夫啊,你这.......针管到底是粗了些,咱们抢救需要那么多药水吗?”
“你们懂啥?小姑娘挺严重的,得多来点儿。而且这本来就是打人的针筒,打牛的针筒在那儿呢,你们可别乱说。”
兼任本生产队兽医和人医的小王大夫说完,就兑了好一管子葡萄糖,举着硕大一根针管,进了观察室。
毛头朝她老母亲嘟囔,“这小王大夫行不行啊?”
“看看吧,”三嬢嬢也为难,“卫生院不能赊账,去了也看不了啊。”
姑娘,你得自己挺住啊!
而此时的叶秋彤,躺在床上已经隐约听到了外头的谈话,于是在小王大夫举着针筒进来的时候,她就赶紧睁开了眼睛。
然后看到了那不靠谱的大夫,举着一个比她胳膊还粗的针管进来了。
原本已经觉得自己精疲力尽的叶秋彤,在求生欲的刺激下,瞬间觉得胸不闷了,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然后冲着小王大夫大喊:“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再过来我可跳窗了啊!”
村里的卫生室,沿河而建,这窗外就是一条河道,所以小王大夫赶忙劝道:“你别冲动啊,你现在再掉河里,得了感冒啥的,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那你把那针管拿走,”叶秋彤颤抖的指着小王大夫,“你真的是大夫吗?这针筒怕是给大象打的吧?!”
“你懂啥!葡萄糖静推就是用这么粗的针管的!赶紧躺好!”小王大夫情急之下,把要给叶秋彤打葡萄糖给说了出来。
不过,应该没事儿,村里人哪儿知道葡萄糖是个啥呀。
可村里人不知道,叶秋彤知道啊!
一听要打葡萄糖,那就等于啥事儿没有咯?在恐惧的刺激下,叶秋彤体内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让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于是她跳下了病床,从小王医生抬起的胳膊下头钻了过去,然后跑到外头诊室,喊了句:“毛头带路!我有糖!”自己就先冲了出去。
正坐在大夫办公桌上晃腿的毛头,一听有糖!?那还了得?!拎起了手边的环保袋,‘嗖~’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诊室里头只剩了还拎着个篮子的三嬢嬢,和举着胳膊粗细的针筒追出来的小王医生,面面相觑。
“那个......小王大夫啊,这个针我家亲戚也没打,不算钱吧?”三嬢嬢尴尬的问道。
小王大夫先看了看一针筒的糖水,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那病人看来没啥问题,跑的贼快。不过这针兑都兑了,三嬢嬢你要不要打?不打也浪费.......”
三嬢嬢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该挣扎还是得挣扎,就见她二话不说,拎着篮子,转身就往外头走。
走了几步还得看看,小王大夫有没有追上来。
可转头一瞧......她就看到小王大夫把一针筒药水自己喝了.......
吓得三嬢嬢更是加快了脚步,后头干脆单脚跳着跑了。
以后这卫生室,那是来不得了,这小王大夫,脑子多少有点不好使......
实际上小王大夫就是节约,抠门惯了,而已。
脑子?脑子应该是好的。
第4章 居住环境,那是相当恶劣
跑在前头的毛头和叶秋彤,此时已经到了叶家所住的中字巷了。
这中字巷,就位于大石公社的城乡结合部。
巷子为南北走向,西边,就是大石公社的街镇,东边就是大石公社的农村田地。
而叶家,就处于农村和街镇的中间。地理位置上来算,算得上是镇上人,可身份却还是农民。
叶秋彤跟着她老爸,七零年代分爸,边往巷子里头走,边四处打量着。
心中暗叹,果然这地方......一直是这样,没怎么变过啊。
就是叶秋彤穿越过来的那个年代,这中字巷,没有被拆,而是修旧如旧,被开发成了古镇旅游景点。
包括他们一路走来的一大片老宅子,虽然有段时间部分被改造成了普通的民房,但是在古镇旅游业兴起之后,还是被还原成了以前的样子。
还原回来的房子,布局虽然跟以前的有些不一样,但是外观看着却没有太大改变。
走来的一路上,有那么几个瞬间,叶秋彤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穿越。自己此时此刻只是走在老家修建过的古镇上......
毛头的喊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喂,到了,糖呢?”
“大哥,你能不能礼貌点?”叶秋彤瞪了毛头一眼。自己这分爸,小时候果然有点儿招人烦。
可毛头还有一个别名,叫刺头,人家越是让他礼貌点儿,他越是不想礼貌。
于是他朝叶秋彤扮了个鬼脸,喊了句大婶子,小媳妇,阿巴阿巴阿巴巴~
话语毫无意义,却着实令人牙痒。
叶秋彤再三劝解自己,打亲爹会遭雷劈,这才松开了已经握紧了拳头的手。
她伸手朝毛头要回了自己的环保袋,然后在里头一阵翻腾,终于找出一条‘嗨秋’。
“给我!”毛头再次伸手。叶秋彤直接给他那爪子来了一下子,“就这些路,还想要我一整条糖?!给你一颗就不错了。”
说完,她便撕开包装,抠了一颗糖递给了毛头,“喏,拿好别丢......好吧,吃了最安全。”
叶秋彤平时加班喜欢嘴巴里头嚼吧点东西,不是一般不是牛肉干,就是糖果巧克力。
虽然吃糖果有发胖的风险,但是却可以给她提供稳定的情绪。
在减脂女孩眼中如同洪水猛兽般的糖果,在叶秋彤这里,就被称为情绪饲料。
所以每次她去家门口的小超市,都会补点货。
今天在被雷劈到前,因为听了那当时觉得神神叨叨,现在想来却是某种暗示的广播之后,她还特地多买了些,基本把货架上她最喜欢的葡萄味和蜜桃味都给清空了。
可惜,方便面只买了两袋子两包,火腿肠也只买了两包,早知道会穿越到七零年代......买两卡车!!
哎!
眼看着毛头已经吃上了糖,叶秋彤也不用他请,自己抬腿就想往前头的院子里走去。可毛头却突然像被卡住了一般,掐着脖子直哕哕。
吓得叶秋彤赶紧转身拍他的背,“怎么了这是?你是不是卡住了?你别动啊,我帮你弄出来!”
看着样子,如今她爹才七八岁的样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她爹出事了,叶秋彤都怀疑自己当场就会无了。
说完,她就抱住了毛头的腰,一个拳头顶住了胃部的上方,才想用力,就听毛头说:“好了好了,出来了出来了。”
“怎么样?没事吧?糖呢?吐出来了吗?”叶秋彤蹲下身子,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毛头却说:“我没卡住啊,这糖太好吃了,我刚才一不小心差点儿咽下去。还好才到喉咙里,就被我及时哕出来了。哇哇哇,居然是葡萄味的,好好吃,再给我两颗。”
气的叶秋彤当场就要哭出来。
你妹的!!!
她老爸怎么这样?!
这是什么破孩子啊?!
她一把打掉了毛头的手,“你恶不恶心啊?吃进去就算了,还硬给吐出来,我真是服了你个老六了。想吃糖,你就给我学着点儿礼貌。闪开,让路。”
也不知道为啥,反正自从叶秋彤认定了眼前这孩子是她老爸分爸之后,就觉得跟着孩子没有一丝的隔阂。
就跟以前,她和爸爸一样,亲近又互相嫌弃。
她这么穿回了七零年代,也不知道个世界的爸妈,看到她不见了,会急成什么样。这事儿真是不能细想,一细想,这眼睛就想漏水。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就听隐约传来人声,“毛头回来了吗?咳咳咳咳咳~~~”
被堵在门外的毛头,拍了拍叶秋彤的手臂,“喂,让让,别堵着门。”
说完,自己就从叶秋彤身边钻了过去,嘴里头还回了句,“阿爸,是我。我回来啦,还捡回来一个人,说是你侄女儿,就是被雷劈焦掉了。”
心里头感谢她老爸一千遍的叶秋彤,连忙跟着毛头也进了院子。
这院子,是大杂院,正屋五间屋子,住了两户人家,东厢房两间住了一户,叶家住在靠近院门的西厢房,旁边就是一个牲口棚,里头养了两只猪,味道非常的惊人。
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还有五六只鸡和三四只歪屁股的鸭子,这些溜达鸡溜达鸭,走哪儿拉哪儿,院子里头稀稀拉拉的到处都能见着他们的杰作。
略微扫了两眼院子,叶秋彤眉头皱得都快抽筋了,可她还是跟着毛头进了他们的屋子。
果不其然,因为有西晒,屋子里头特别的闷热,再有猪棚的加持,那家伙......叶秋彤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屋子里外两间,外间有个单眼的灶台,灶台后头堆了乱七八糟的柴火,旁边靠墙是一个简单的木头桌子,和两把长凳。
灶台前头有一口水缸,水缸边上用青砖架着块破木板,上头放了几个罐子和一个小碗橱。
外间的房梁上垂下几个挂钩,上头挂着三个篮子,挂绳上因为全是苍蝇,看着就比一般的绳子粗了好几圈。
此时毛头已经跑进了里屋,叨咕叨叨咕叨的跟他阿爸说着今日的奇闻。
叶秋彤打量了几眼外屋,心中暗叹几口气,一扭头,也跟着进了里间。
第5章 叔,你就是我爷啊
进到里屋,叶秋彤差点儿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掀翻在地。
味道就不谈了,住在猪棚旁边,还指望能有什么好味道?
可也许因为爷爷叶建良,身体不好的原因,亦或是因为这间房间太靠近猪棚,怕有味道,所以木质的老式窗子,都紧闭着,搞得屋子里头闷得简直像桑拿房。
房间里头三张床,全靠着西边的墙头放着,对面是紧闭的窗户。一扇窗,六块玻璃,最底下的玻璃没了,用报纸糊住了,中间两块裂了,唯二好的,就剩下上头两块了。
北边靠墙旁边堆着两个樟木箱,再边上就是一个双门的矮柜子。
别的,也就地上几个小凳子了。
此时,叶建良正躺在看着最好一点的一张架子床上,因为罩着蚊帐,叶秋彤看不清人,只看到一个孱弱的身影,靠在床头。
她走到窗前,小声喊了句:“叔~”
毛头坐在床边,屁股压着帐子,脚还在床边晃来晃去,他指着叶秋彤,朝他爸说:“阿爸,就是她,你认识她吗?”
叶建良缓缓撩起了帐子。
苍白的脸,干瘪的手,瘦骨嶙峋的胸膛,因为突然的剧烈咳嗽而大幅度的起伏着.....
这个就是爷爷啊,叶秋彤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心中激起万千感慨。
算算年纪,爷爷现在应该四十岁左右,看着却比人家六七十岁的人都要老一些。
叶秋彤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叔,你今年几岁啊?”
撩开帐子的叶建良,愣了下,才微笑着回答:“四十一,看着是不是特别老?孩子,你叫叶秋彤啊?是我大哥家的?”
这女娃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算算这岁数,也只有他大哥生的差不多会是这个年纪。
实际上,叶秋彤今年大学毕业,虚岁二十三,实际二十二岁零四个月。
今年大学刚毕业,运气还不错,因为部门主管的偏爱,她以本科学历,留在了外资化妆品龙头企业的品牌公关部门,做了助理的职位。
因为集团涉及的品牌非常多,快消品线下的活动也特别多,所以996是常态,出差更是本职工作的一部分。
可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有这么大的平台,叶秋彤觉得自己未来可期。
不过天上一个惊雷......算了,也不用期什么了。
还好,没给她弄到什么远古时代,而是到了老爸的童年......更好在,他老爸是个话痨,以前老家的事儿,跟唱歌似的,都跟她说过无数遍。
所以哪怕是爷爷老家的情况,叶秋彤也是知道的。
她听爷爷这么问她,便点了点头,“嗯,我是叶建德家的闺女,叶秋彤。”
叶建德是她爷爷的大哥,其实在困难的年代,两家人都没联系过。
后来还是叶宝庆,就是毛头,做生意赚了点钱,然后人又闲的很,便找回了凤城老家,几番周折之后,才找到了叶建德家。
那时候,叶建德也已经去世了,家里头剩了两女一子,最大的女儿叫什么叶秋彤不知道,可这会儿的叶建良和毛头不也不知道吗?
嗨,瞎说一个得了。
一听叶建德家的大闺女,叶建良又是一阵激动,咳咳咳个没停,最后还是毛头给他去外间舀了一碗水给他喝,他才停了咳嗽。
爷爷今年四十一,叶秋彤记得老爸当初告诉她的是,爷爷四十二岁那年冬天去世的。
现在是爷爷四十一岁的八月。
完了。
她爸只说是四十二岁冬天,没说是哪一头的冬天!四十二岁的一月,和四十二岁的十二月,差了能有一年啊!
这可咋办?!
如果是一月的话,那,留给她的时间,最多最多,不超过五个月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雷劈了就穿越了,可既然来了,也不可能明知道爷爷是肺痨,就是后世俗称的肺结核,是可以治疗的情况下,见死不救啊。
问题是.....没钱,怎么办?
也许,她是上天派来给老叶家搞钱的?
正当叶秋彤胡思乱想之际,平稳下来的叶建良,深呼吸了几次,才缓缓问道:“家里都还好吧?你阿巴姆妈身体还可以吗?家里弟弟妹妹都好吗?”
“嗯,好的。”叶秋彤不知道,胡乱回答,“家里都挺好。阿爸惦记起叔叔来,就让我找来看看。”
“啊呀,真是有心了。”叶建良轻声说道:“就是叔病了一阵子,家里头着实困难了些。你要不介意,要不然......”他环顾了下四周,左瞧右瞧都腾不出什么地方来安顿这孩子,脸色尴尬的问毛头,“你姆妈呢?”
“啊,姆妈!”毛头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让我去娟子家里接小妹,我都忘了!”
说完,毛头滋溜一下就跑了。
徒留叶秋彤和叶建良四目相对,非常尴尬。
“呃.....叔,你这病,有没有上大医院瞧瞧啊?”叶秋彤找了个话题聊。
叶建良轻叹一口气,指了指墙角的小凳子,“孩子坐吧。上医院瞧也瞧过,就是一直不见好。
咱们家你也看到了,没啥条件一直看病住院。哪怕买点儿药吃,你婶子还得东拼西凑。
叔从老家出来这么多年,没混出什么名堂。不是叔不想回老家瞧瞧,你看我这......”
“叔,您别这么说,”叶秋彤叫她爷爷为叔叔,倒是毫无违和感,毕竟她从来没见到过老人家,更没接触过他,所以这会儿叫啥,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您还得好好保重身体,老家那里我会写信跟他们解释的。
这回来之前,阿爸就跟我说过了,如果叔叔婶子家里头有啥难处,就让我留在这里帮忙.......”
话说到这里,就听外头有声响。
三嬢嬢掀了门帘进来了。
叶秋彤喊了一声婶子。三嬢嬢回了句‘欸’,然后才说:“闺女啊,你坐在这儿等等,婶子给你去打盆水。你这......先洗洗脸吧。”
“好!”叶秋彤这才又想起自己刚才被雷劈的事儿,估计这会儿面色不太好吧?
这里也没个镜子啥的.....
她把环保袋往地上放了下,跟坐在床上又咳上了的叶建良说了声:“叔,你休息吧,我去帮我婶子干点活。”
“你个孩子,”三嬢嬢看到了她放下的环保袋,客气道:“来就来,干嘛还带东西!”
叶秋彤一个咯噔......看着以前的奶奶,现在的三嬢嬢的眼睛,实话实说道:“婶子,那是我的行李。”
“啊。”三嬢嬢愣怔了一下,然后为了掩饰尴尬,跑去给老叶盖毯子,“呵呵呵呵呵,胖子,毯子盖盖好,小心着凉。”
被叫成胖子的,骨瘦如柴的叶建良不敢拒绝,只哼唧了一声,朝自家女人摆了摆手,意思就是让她赶紧的出去。
不然他没咳死,也得热死。
于是三嬢嬢朝叶秋彤小声说了句,“走吧,东西放屋里没关系,婶子帮你打盆水。”
说完,她掀了门帘,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叶秋彤看了眼已经落下的帐子里的人影,小小声说了句,“叔,好好休息。”
便也跟着出去了外屋。
见两人都走了,叶建良赶紧蹬了被三嬢嬢掖的死死的厚毯子,就这么一个动作,就累的他上气不接下气。
第6章 全家一个盆儿
叶秋彤跟着三嬢嬢到了外屋,就见三嬢嬢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个包浆了的木盆,再从房梁上用树杈子戳下来了一个淘米篮,笑眯眯的对她讲,“秋彤,这帕子你拿着,一会儿洗脸用。
晚上婶子给你做焖饭吃,瞧,家里还有半截腊肠呢,再不吃也要坏了,一会儿咱们就给它做了!”
“婶子......”叶秋彤小声道:“毛头不是说家里要借米度日吗?这腊肠您留给我叔吃就行了,我爱吃青菜的。”
三嬢嬢扯着叶秋彤往外走,“别听那小子胡说!一天天的招猫逗狗的不学好,这都七岁了,还天天的闯祸呢。
好不容易想着送去学堂能让我安生几天,结果比呆在家还费劲,没一天不被先生告状的。”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的一口水井旁。
三嬢嬢往井里扔下一个栓了绳的木桶,继续吐槽道:“就他去学堂半个月,坐坏了三把椅子,踩塌了两个书桌,砸碎了一扇玻璃,哎!这读书两块钱一月学费,可光赔这些家伙什,这个月就赔了五块了。”
要不然,家里头也不至于要去借米!
三嬢嬢说着话,已经提了一桶井水上来了,她倒了点水在木盆里,“呵呵,婶子有点啰嗦哈?你赶紧的洗洗吧。”
叶秋彤乖巧的应了一声好,心里也跟奶奶三嬢嬢狠狠共情了。
她老爸,在未来,真的也像奶奶三嬢嬢说的那样,简直是人间坦克,走哪儿哪儿坏。
家里但凡是有坏了的家具电器,都不用问,基本都是她老爸的杰作。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开冰箱门能把门给拽下来,坐沙发能把沙发坐塌,打电话能把座机的按键给按进去,冲马桶还能直接把冲马桶的那个扳手给薅下来。
这都是什么特殊功能啊?!
为了家里头以后的财产安全着想,叶秋彤不得不提醒奶奶,“婶子,毛头现在还小,弄坏点课桌椅什么的,倒是还能赔,就怕现在不好好教,以后长大了闯更大的祸,就不是赔钱的事儿了。该说,还是得好好说说他。”
三嬢嬢苦笑不止,“别说好好跟他说了,瞧见那里的那堆竹条没?都是揍他揍断的!这小子打不疼,骂不怕,实在是没法教。
哎!你说明明是兄弟俩,老大是天天捧着本书,安安静静,什么事儿都不惹。
小的这个,读书读了一个月,书包就丢了三回了。
那书本子,简直像是咸菜叶,问他先生讲的什么课,支支吾吾的一句都答不上来......毛头这孩子,活像那孙猴子投了胎,真正是难教的很!”
好你个叶宝庆!还说自己初中只读了一年就不读了,是因为家里头穷!
明明是自己不爱读书,天天调皮捣蛋没个正行好吧?!
叶秋彤就想呢,奶奶也不是什么特别偏心的人,怎么大伯当初能读到初中毕业,而她老爸只能读到初一,家里就不供他了.......百分百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读了,这就不是钱的事儿!
但是现在既然她来了,嘿嘿嘿......拿不到初中毕业证,就想不读书?!想都不要想!
不过听奶奶说到这里,叶秋彤左右看了下,“欸?为啥毛头放学了,他大哥却不见人?”
“哦,你说宝庆啊?他都是在学校做完功课,看好书才回家的。咱们家里光线不好,学校里写字亮堂点。”三嬢嬢说着话,就蹲在叶秋彤旁边瞧着她。
“怎么了婶子?我脸上有伤吗?”叶秋彤被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都。
她低下头,从木盆的水里头,看着自己才擦了一遍的脸,好像没啥大问题。
第7章 妈,是你吗妈?
三嬢嬢一听叶秋彤要去娟子家,就有点儿犹豫,“不用去找,一会儿毛头就回来了。”
“娟子家......很远吗?”叶秋彤就觉得娟子这名儿听着也熟悉的很。
不会是......
“远是不远,”三嬢嬢刷完了脸盆,开始往里头倒水,“就在弄堂里面,几步路就到了。不过这会儿娟子姆妈应该在家,我刚才回来还跟她打了照面。
娟子姆妈这个人,脾气怪,看到陌生人更是凶的很,你还是别去了。”
听着这素未谋面的婶子的脾气,叶秋彤试探着问道:“所以娟子家姓什么啊?”
“哦,他们家姓宋,”三嬢嬢又不知道从哪儿拉来了一个粗布袋子,从里头倒出了一大袋的青菜,然后继续介绍,“他们家四个孩子,娟子跟毛头同岁,都是七岁。
宋家阿爸,宋家康脾气倒是蛮好,就是不常在家,一个月可能就在家两三天吧。
宋家婶子叫严金花,年轻的时候倒还好,现在这脾气越来越古怪了,经常凶的莫名其妙。她家那大儿子,宋卫国,跟个出气筒似的,时不时被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这就破案了。
这位毛头小同志很厉害嘛,七岁就知道自己去找老婆了。
娟子,就是叶秋彤的老妈,宋文娟。
按照穿越之前的人口来算,不出意外的话,宋家除了宋家大儿子宋卫国,和叶秋彤的老母亲宋文娟之外,应该还有个大女儿,比宋卫国大三岁的女儿宋文霞。
另外,算算年纪,这会儿小舅,就是宋文娟下头的弟弟,宋邦国应该也出生了,具体年纪嘛......应该差不多是三岁。
叶秋彤以前就听她老爸说过,他跟娟娟子是青梅竹马长起来了。
好家伙,叶秋彤也没想到,自己倒是还有这福气,能见证父母爱情。
而在奶奶嘴里脾气古怪的宋家婶子严金花,就是叶秋彤的外婆。
的确,外婆老了之后脾气也怪的很,对此叶秋彤也是有过深刻见识的。
她读高中那会儿,老妈工作忙,老爸生意更忙,一个月能回家一两次就很不错了。外婆家离她就读的高中很近,老太太又是独居,没什么顾虑,所以她都是住外婆家的。
然后青春期遇上更年........不对,那时候外婆都六七十了,更年期早过了,但是脾气依旧非常火爆,两个人反正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三不五时的需要宋文娟过来调停。
但是吵过之后,两人就跟没事儿发生过一样,继续一起生活,然后三不五时的继续吵吵吵。
后来老妈宋文娟崩溃了,宁愿辞职自己给女儿做后勤,也不要祖孙俩再住一起了。
没想到,这事儿遭到了叶秋彤和她外婆的一致反对,反正一家子人被祖孙俩闹的是家宅不宁了整整三年。
俩舅舅都快喊叶秋彤祖宗了,他们主动要求每天接送她上学,都没能阻止祖孙俩继续住一起,相爱相杀。
后来叶秋彤上了大学之后,就不再住外婆家了,外婆身体也变差了很多,什么心脏病糖尿病肺气肿都来了。
每逢节假日,叶秋彤都会去外婆家看她,然后每次走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骂骂咧咧的,一个说着我再也不来了,一个说着你再也别来了.......
结果到了下个假期,两个人继续互相嫌弃,继续说着再也不来了,再也别来了之类的狠话......
就是命里带着小贱贱的属性吧,相对于性格温和的奶奶,叶秋彤似乎跟脾气火爆的外婆更亲近些。
这样的亲近,也并不是因为叶秋彤跟外婆一起住了三年,真要算起来,她跟奶奶三嬢嬢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比跟外婆在一起的时间短。
可能因为两个人脾气相近?亦或是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叶秋彤渐渐明白了外婆的暴躁,强势和不讲理,从何而来。
外公宋家康虽然脾气好,但是因为负责一家农村双代店, 所以常年住在店里。
每个月有几天假期,他都会出去吃茶听书,偶尔一个月回家一两次,几乎也是吃过一顿饭,给点儿家用就走了。
第8章 外婆,好久不见,功力不减当年!
叶秋彤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从小,她就在外婆家的院子里,跟表哥表姐们玩在一起。
后来到了她差不多小学五年级的样子,大石镇要建设古镇旅游景区,宋家这才搬离了中字巷。
跟叶家不同,宋家这房子是叶秋彤外公的单位分配给他的,虽然就三间平房,但是他们还有个单独的小院儿,这住宿条件,可比老叶家好多了。
宋家的小院,离叶家住的大杂院,大概能有.......一百步路吧。
正常走路两分钟,像毛头那样连蹦带跳的,估摸着半分钟也不要。
叶秋彤按照记忆,没两分钟就摸到了宋家小院儿门前。
此时,宋家姆妈,就是叶秋彤的外婆严金花正好背了个背篓,手里拿了个镰刀准备出门。
她边往外走,嘴里头边吆喝着:“毛头!赶紧带着你妹回家去,别老在我家呆着!一会儿你个厚脸皮子又想着法儿的在我家蹭吃蹭喝,我家能有多少粮给你蹭?!赶紧走!
娟子,刚才你大姐送回来的猪草赶紧切了,一会儿你哥回来了记得叫他喂猪。”
说完,严金花一回头,就看到了院门口站着的叶秋彤。
这姑娘是谁?
怎么没见过?
关键是,她朝着自己笑,还笑得这么瘆人。
严金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把镰刀放在胸前,“你,你谁啊?”
“宋家姆妈好,我是......”
叶秋彤一句话没说完,院子门口就蹿出个猴儿来,“她是我堂姐!金花嬢嬢,你别老那么大脾气,我姆妈说了,人脾气太大,会活不长的!”
说完,毛头扯着妹妹宝芬一路略略略的冲出了院门,把严金花给气的不轻,举着个镰刀就骂骂咧咧‘欢送’兄妹俩。
看着如今才三四十岁,泼辣健康,中气十足的外婆,叶秋彤眼泪都快下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奶奶三嬢嬢,她倒是没有这么多的感慨。
可是看到外婆严金花如今活力十足的模样,叶秋彤心里头的酸劲儿就一阵阵的泛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奶奶三嬢嬢去世之前,也没怎么受苦。
她本来年岁就比外婆大些,去世的时候,就是因为老了,突然有一天,睡着睡着,就没了。
一生功德,可谓圆满。
而外婆严金花,在去世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饱受了病魔的摧残。
叶秋彤是看着外婆,从一个壮硕的老太太,被疾病蚕食成一具佝偻的行尸走肉的。
严重的心瓣膜病变,再加上糖尿病,老慢支,把这个要强又能干的老人给禁锢在了残破的躯体里,惶惶不可终日。
可现在,外婆却如此健康。
骂人的声音都那么的嘹亮。
叶秋彤觉得这会儿奶奶三嬢嬢,是能听得到严金花同志正在用‘腿瘸嘴倒是利索’来阴阳自己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夹杂着笑容,一起荡漾在了嘴角......
骂得正欢的严金花,转头瞧见门口这个叶家的小亲戚,神情那是相当诡异.......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笑就笑,哭就哭,既哭又笑是怎么回事?!
“喂!”严金花把收了镰刀,护住了自己的心窝,“你是不是有毛病?!跑到我家来这哭哭笑笑的干嘛?既然是那小刺头的亲戚,他都跑了,你还不快走?!”
正说着话呢,宋文娟,就是叶秋彤七岁的‘老’母亲,一手拿着把小菜刀,一手牵着个正在啃墙皮的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走到了院门口。
叶秋彤正想冲上去跟小小的老妈说话,严金花就一把把宋文娟给推回了院门里,“一会儿再切猪草,这儿有个神经病,赶紧进屋!”
要知道,这种人发起病来可不得了。
他们大石公社原也有一家祖传神经病,一家三口,就一个男的正常,老婆儿子都疯的要命。
某个春日的下午,老婆儿子发病,那男的后来就被剁.......艾玛,别想了!
严金花摇了摇头,又叮嘱宋文娟一句,“一会儿我走了,你看好你弟,锁好院门,见到你哥你姐回来了才能开门。”
说完,她又回头瞪了一眼叶秋彤,“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喊人了!”
管你什么叶家树家的亲戚,严金花对谁都跟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
目前为止,叶秋彤甚至没捞到一句话说。
外婆这狮吼功,果然从年轻时候就了不得啊!
小老太太果然没有骗她!
不过........“可是金花嬢嬢,你家小儿子好像在啃墙皮欸。”
叶秋彤学着毛头喊严金花嬢嬢,而且,她的关注点,也很是与众不同。
她一点儿都不会因为严金花凶她而生气。
非但不生气,她甚至还觉得有些欣慰。外婆,果然还是得泼辣的好。
听叶秋彤一提醒,严金花转头往院子里一瞧,果然她那好大儿拿着块墙皮正嚼得开心。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那玩意儿可是真墙皮!宋邦国吃得香喷喷。
可严金花却听得简直让人心烦极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毛病,家里头虽然穷,但也不至于到吃不饱非得吃墙皮的地步。
可这孩子饭也不好好吃,把家里头能够得到的墙皮全给掰下来啃了个干净。
打也打不好,说也说不听,去看大夫吧......反正也没发烧也没生病的,这不白费钱吗?
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老母亲的目光,刚才姐姐被推进院子的时候,已经连带着跌坐在地上,吃墙皮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宋邦国突然抬起了头。
母子两,四目相对。
还没等宋邦国来得及把墙皮扔掉,老母亲严金花的巴掌已经如约而至。
‘啪!’
一声嘹亮的巴掌声,在宋家的小院儿里荡漾开。
叶秋彤就见她小舅,现在三岁的宋邦国手里的墙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打落在了地上。
同时被打落的,还有宋邦国的一颗牙。
严金花看着儿子飞出去的牙,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自己掌力又见长了吗?!
刚才她好像也没怎么用力啊,这孩子怎么牙都飞了?
而站在一旁,一直没捞到一句话说的宋文娟嗷唠一嗓子,把弟弟护在了身后,“姆妈!小弟下次不敢了,别打他了!”
此话一出,才反应过来的宋邦国这才嗷嗷的哭了起来。
小孩儿的嗓门,又高亢,又尖锐,吵得严金花太阳穴突突的,“行了!别嚎了。你不啃墙皮也挨不了揍。娟子,赶紧带你弟进屋,这外头.......神经病太多。”
严金花说完,又冲站在一旁,还呆愣着的叶秋彤嚷,“走吧走吧,别看了,回你的叶家去。”
说完,她还忍不住推攘了叶秋彤一把。
这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老待在自家门口不走是几个意思?
看着就不像好人。
这年头,不安好心的坏人可不少,严金花想着自己手里的那一点点家当,看叶秋彤的眼神就更多出了几分戒备。
“不是,金花嬢嬢,”叶秋彤一边被推着往前,一边往后头看,“你儿子牙齿飞了,真的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儿?”严金花说这话,明显多了几分心虚,“小,小孩儿都得换牙的,旧的掉了自然会有新牙出来。行了行了,你别废话了,赶紧的走!”
“不是,金花嬢嬢,你要不要带你儿子去医院看看.......”
叶秋彤被严金花推着往前走,还不忘关照道:“小孩儿啃墙皮,多半是缺钙了.......”
“什么盖不盖的,我们什么都不盖,走走走......”
“不是盖房子,我说的是身体的微量元素。”
“什么微亮敞亮,我们都不缺,啥都不要!你赶紧的走!”
“你个小老太太怎么不能好好说话!”
“谁是老太太?!你说谁小老太太?!”
“我的意思是.......”
“别说!我不听骗子说话!!”
第9章 造房,是遥不可及的梦
这两人一路推推攘攘,很快就到了叶家大杂院外头,此时毛头正倚靠在院门边磕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南瓜子。
见严金花推着叶秋彤往家门口来了,毛头把手里的南瓜子往嘴里一塞,人很快就跳到了严金花跟前,“干嘛干嘛,你干嘛推我姐?”
这会儿就我姐了?!
叶秋彤挑眉看向了毛头,这孩子.......不认生!还知道维护她,不错不错,虽然看着非常的讨人嫌,但是还算是有一点点小小小小的优点。
毛头这孩子,别的没啥,就是自来熟。
既然知道叶秋彤是自家堂姐,那他肯定得维护啊。
他倒也不是为了叶秋彤那一大袋子的好吃的.......主要还是亲戚就得互相帮忙不是?
见惹人厌的毛头插着腰,指着自己的大腿根问话,严金花翻了个白眼,“管好你姐吧!还有你,以后少上我家去。娟子可没你那么多闲工夫,天天追猫逗狗的,她还得带弟弟,割兔草!走开!!”
说完,严金花一把撩开了毛头,往巷子外头走去。
严金花虽然人不胖,但是是这个时代难得的高个子,叶秋彤看着,这会儿的外婆,比老年时候都得高个三四公分。
老外婆那时候体检身高就有一米六五,那这会儿正值壮年的严金花,怕是得有个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子。
这身高,在这位于南部沿海的大石公社里头,可算是妇女同胞里的头一份了,甚至很多男性都没她那么高的个儿。
瘦弱的毛头被高大的严金花差点儿给撩地上,还好他说他练过功,底盘稳,嘴里头不服气得嚷着等他长大了可得跟这长脚婆娘比试比试。
正当毛头指着严金花的背影骂骂咧咧的时候,就听院子里的三嬢嬢喊道:“毛头!!准备吃饭了!!”
这祖宗,可别再惹人家了。
三嬢嬢面对严金花,怕倒是不怕的,只是觉得没必要引起不必要的围观。
严金花骂人,就喜欢往人家痛处戳,三嬢嬢不想听到自己不愿意多想的事儿,所以听到毛头在院门外骂骂咧咧,便赶忙开口喊了儿子。
一听要吃饭了,毛头赶忙跑进了院子,“姆妈!!要不要我去找我哥?!”
三嬢嬢立刻拒绝,“谢谢你祖宗,不用了。你去把桌子搬出来,一会儿你哥自己会回来的。”
“我来,婶子!”正在门口目送严金花的叶秋彤自告奋勇,“毛头才多大,桌子哪里搬得动?”
说完,她就跨进了院门。
“那个.......”三嬢嬢的表情,又有了一丝尴尬,“桌子不是很牢靠,搬起来得小心些的。”
叶秋彤心想着,刚才进门看到的那桌子是倚在墙角的,估摸着是桌子腿脚不利索,一会儿自己搬动的时候,小心把住桌腿就行,“我会当心的,放心吧婶子。”
说完,她也不等三嬢嬢再多叮嘱,便跟着毛头进了叶家的外屋。
搬个桌子而已嘛,多大点儿事儿。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叶家大杂院里头的人,基本都已经下班回来了。
中字巷的人,大多都是公社厂子里头工作的,叶家当初租住在这里,也是因为叶建良在手帕厂当会计,这才租在这一片的。
不过当时叶建良算是外来户,和三嬢嬢结婚后,他才用从凤城来的时候,开的几张证明,把自己的户籍给迁到了大石公社。
那时候的户籍管理虽然严格,却没有什么网络之类的,管理盲区犹如北方十二月的雪花一般,那是一片一片又一片。
照理说外地户籍迁移得打不少报告,但是因为跟本地人结了婚,再加上叶建良和三嬢嬢还挺会做人,几番奔波之后,才办成了这件事儿。
不过就是叶建良这户口,再怎么开证明,有工作,也都只能是个农业户。
七十年代,落户成农业户,可比落成城镇户口方便多了。
你要说得报个城镇户口,那估摸着再怎么奔波都没用,但是报个农业户,又没票又没钱的,管的相对也不会太严格的。
于是乎,老叶家就成了这个大杂院的唯一的农村户口。
不过好在大石公社本就是个小公社,zf办的厂子少,公社小厂比较多,农村和城镇之间的相差也不算很大,所以哪怕住在都是城市户口的大杂院里,叶家也不算太另类。
至于为什么叶家属于农村户,却还得租房子......
叶建良是个外来户,家里头没有祖宅嘛!
叶家所在的石南生产队倒是没亏待他们,确确实实是分给了他们三分宅基地,半亩自留田的。
可村里只管分地,不管建房,这房子再怎么着都得自己建造啊。
那会儿乡下盖个体面些的房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从木料到砖瓦,每样筹备起来,又费时间又费钱。
三间砖瓦房,再怎么省,两万砖头一万五的小瓦那是基本,这还不算水泥毛竹窗户门板之类的辅料呢!
叶建良算的清清楚楚,想要造上三间房,怎么着也得花个大几百块钱。
至于说弄个土坯茅草房,他倒也不是没想过。
可南方雨水多,夏季台风暴雨几乎每年都有。年景差的时候,时不时的还得河水泛滥。
因为沿海,加上周边大公社有古时候留下的运盐大河道,大石公社所在的地区倒也不至于说会有大洪水,但是水淹进家里,路上得用小船划这种事儿,三年五载总能遇上一回。
这土坯房别说泡一泡了,怕是光光夏天接连的暴雨和台风那都抗不过。
到时候白搭进去钱和精力不说,这土坯房还有坍塌的危险,所以这计划反正没提上家庭议案,就‘惨死’在了叶建良涂涂画画的笔记本上了。
叶家夫妻俩打从结婚起,就一直是奔着造三间屋子的目标去的。
三嬢嬢是个能干的人,叶建良作为会计也很会精打细算,按照他的盘算,顺利的话,他们夫妻俩省吃俭用,十年之内,应该是可以盖起三间小瓦房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十年时间里头,三嬢嬢瘸了一条腿,叶建良得了肺结核,老大叶宝国身体也不好,老二毛头又是个拆家精......
时至今日,叶家别说造房子的钱了,哪怕是吃饭都是吃的悬空饭,有了这顿没下顿。
好在这院子环境虽恶劣,但也是红砖小瓦盖的,夏天虽然热得很,可冬天也不会冻死人,两块钱一个月的租金,叶家也还能负担得起。
而且三嬢嬢三不五时的拖欠个一两个月,人家房东陈好婆除了偶尔催促两声,别的倒也没为难过叶家。
所以老叶家在这大杂院里头,一住就是十年。
不过在那个年代,租房度日的人家也不少,这院子里头住着的人家,也都是长租户。
大家条件也都普通,叶家虽穷,但依旧不穷的太过另类。
这会儿,下班了的大人们,正在院子里跟三嬢嬢说话,他们对于叶建良家这个侄女,都很是好奇。
要知道这个叶会计,到他们大石公社都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他老家的亲戚找上门来呢!
三嬢嬢其实对叶秋彤也没啥了解的,可邻居们问话,她也不能不答,于是也只能嗯嗯啊啊的胡乱应着。
第10章 谨慎的大哥
另一头,屋子里。
跟着毛头进了叶家外屋的叶秋彤,看毛头钻进了桌子底下,正准备要搬桌子,她倒也是好心,上前便道:“毛头你出来,桌子我来搬就行。”
这桌子,看着比以前奶奶家的四仙桌还得小一圈,模样也很简单,就一块木板加四条桌腿,看着就不太重。
可已经钻到桌子底下的毛头却说:“你会搬桌子吗?”
“放心吧,婶子说过了,得小心点儿搬,我知道的。”叶秋彤心想着,一会儿搬的时候轻拿轻放就是了,一个桌子啊,能怎么难搞?
“那可不是小心一点儿的事儿,这桌子你得.......”
毛头一句话还没说完,叶秋彤就上手搬桌子了。
不出三秒,一阵叮铃咣当‘哎呦喂’之后,叶家外屋油光锃亮的泥地上,就多了一堆破木料,和一个抱着脑瓜子哇哇直叫唤的毛头.......
叶秋彤还站在原地眨眼睛呢,毛头就抱着脑袋一骨碌爬了起来,“啊,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事儿?!”
被桌子给吓懵了的叶秋彤,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呢喃了一句,“我这.......也没干啥啊......”
“你把我家唯一一个桌子给拆了,你还没干啥!”毛头可是真生气了。
桌子没了,叫他还咋干饭?!
虽然端着碗蹲着也能吃,可.......有桌子和没桌子那能一样吗?!
他大哥晚上还得写作业呢!
没桌子了,叫他大哥咋写?!
这孩子真是心眼子好,完全没担心自己怎么写作业,反而担心起他那每天都在学校就写完作业的大哥来了。
叶秋彤试图解释,“不是,我就轻轻抬了一下啊!”
“那咱家桌子能抬吗?!它得这样这样这样!!”
由于不读书,成天只知道瞎混,再加上七岁的年纪,毛头压根不知道如何形容搬抬桌子需要的动作,他只能跟抓虱子一般的左右扭着,以此来解释搬抬这个桌子所需要的复杂步骤。
叶秋彤完全没看懂。
院子里的大人,此时也听到了叶家屋里的动静。
三嬢嬢翘脚走的慢,房东陈好婆倒是手脚利索,正在跟院子里的其他小孩儿玩耍的叶宝芬那腿脚也快的很,所以两位同时抵达了事发现场。
“啊哟!”站在门口的陈好婆一眼就看到了叶家外屋满地的狼藉,“这是怎么了?家里头这柴火怎么没捆好?小心三嬢嬢一会儿绊倒。”
“啊!”另一位腿脚灵便人士叶宝芬虽然只有四岁,但是说话却已经很利索了,“不是柴火,是我家的桌子啊!”
.......散的这么彻底的吗?
陈好婆微蹙眉头,想从一堆柴火里找出点儿桌子的影子来,好半天才发现,“哟,倒真的是,毛头手里头好像拽了个桌腿。”
“宝芬,让让,姆妈看一.......呀........”总算走到门口的三嬢嬢看着一脸歉意的叶秋彤,只得压下心里头的抱怨,转头想骂毛头两句,却又担心叶秋彤听了觉得她是指桑骂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桌子.......再怎么破,也是他们叶家唯一的桌子啊!这可真是......哎!
看着三嬢嬢脸上那一变再变的神情,还拎着块木板的叶秋彤主动承认错误,“婶子,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这桌子......搬起来需要技巧,弄巧成拙了,呵呵呵。
要不,咱们把这些木料都抬出去,看看怎么给再修补修补?”
“那不能修了,”毛头拄着个桌腿说话,“上回隔壁倪伯帮咱们修过,说是再往这桌腿打钉子,这腿就裂了。”
“啊!那怎么办?要不哪儿有卖的,我再给去买......”
叶秋彤说着话,习惯性的就要从裤子口袋里头摸手机,终于在摸了个寂寞之后,想起了自己这会儿穿越到了七零年代,身上连半毛钱都没有不说,手机连带着包包,也都没跟过来。
不懂事!!这包太不懂事了!
好在三嬢嬢是个实诚人,听说叶秋彤要去再买个桌子,立刻拒绝,“这桌子本来就破的很,坏了也不怪你。明天我找木料厂的人去要几片下脚料去,到时候再让老倪帮忙给修了试试。”
“姆妈,倪伯说.......”
毛头话说一半,三嬢嬢便拍了他一掌,“行了,别废话了,去瞧瞧你哥怎么还没回家,这儿没你啥事儿了。”
其实这桌子吧,的确是不能修了,三嬢嬢自己也清楚。
不过她怕叶秋彤觉得不好意思,就想把这事儿给随便敷衍过去算了。
她想着过几天去木料厂看看,有没有人家不要的坏板材,到时候半买半讨两张再把这破桌子修修试试。
也许还能修呢?
毛头一听三嬢嬢叫他去找大哥就炸毛了,“姆妈怎么回事啊?刚才不是让我别去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去,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去哪里?”
突然有男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叶秋彤个近视眼都还没看清来的是谁,一直在门口的宝芬就颠颠的跑了出去,“大哥你回来啦!大哥你打了好多草啊!大哥你今天摘了菜瓜了吗?大哥.......”
而正在嚷嚷的毛头一听大哥来了,也顾不得放开手里头还拽着的桌腿,嘎嘎嘎嘎欢快得就跑了出去,嘴里头也在问:“哥哥哥哥哥哥,大炳说水厂那里的沟里头这几天鱼多得很,我跟他说好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去摸鱼,一去去吧哥!!”
叶秋彤就听得一声‘欸,知道了,瓜别一个人吃,给宝芬也分分’。
那被叫哥的男孩儿,就到了家门口。
这人,就是叶家大儿子,也就是叶秋彤的大伯,叶宝国。
此时,叶秋彤见到十岁的大伯,不知道为啥还有些心虚。
这孩子长得......又小又老,除了身材瘦弱之外,脸上的神色和表情跟未来的叶科长那是一模一样的......
是的,叶宝国在叶秋彤穿越来的时候,在郊区某镇的税务局做了个科长。
要不是因为小时候读书少,起始学历只有初中,按照叶宝国的勤奋程度和资历经验,职业生涯肯定得高几个等级的。
“姆妈,这位是.......”
叶宝国看着一脸呆滞地站在一堆木柴里头的叶秋彤,问了一句身边的母亲。
回过神的三嬢嬢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给这两人给互相介绍了下。
叶宝国听完介绍,点了点头,微抬下颚,问叶秋彤有没有带介绍信和身份证明,说是如果叶秋彤得住上一段时日,有这些证明材料才能去生产队报名上工找活干。
另外一点,虽然叶宝国觉得姆妈好像认为这个堂姐没什么问题,但是性格谨慎的他还是想再确认下才好。
这话不好直接说,所以他才想到了去生产队报名分配工作的借口。
叶秋彤点了下头,“没有,被偷了。”
那你点什么头!叶宝国很是狐疑的看了叶秋彤一眼。
这女同志,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啊!
第11章 她是不是想骗我们家的.......
要知道,叶秋彤被一个惊雷劈到了七十年代,那可是身穿不是魂穿啊!
这会儿她的穿着打扮,还是上班时候的样子。
虽说身上也不知道是被雷劈的,还是在地上躺的,弄的还挺脏,但是一身小白领标配的职业装,款式再怎么简单,那料子看着还是不错的。
关键今天她约了艺人工作室,对接接下去的活动安排的,所以平日里再怎么不讲究,也总不能穿的太过随便。
叶秋彤在挨劈之前,穿的是一件宝姿的白色七分袖丝巾领衬衫,裤子也是同品牌的黑色九分西裤,鞋子配的是一双比较复古的中跟尖头乐福鞋。
这一身打扮,粗看颜色不怎么打眼,但是细看几眼,就能看得出叶秋彤的穿着,虽然低调,但还是有些讲究的。
叶宝国虽然不懂衣料,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这一身衣服,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
在他眼里,但凡不是粗布蓝衫,那就都是很贵很贵的衣服。
见识虽然有限,但是生性却很是警惕的叶宝国,现在内心充满了疑虑。
凤城老家,阿爸不是说穷的兄弟俩得轮着穿一条老布裤子吗?这所谓堂姐的一身行头又是从哪儿来的?
再看看这表姐看着自己的表情,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真是太可疑了!
他哪里知道,叶秋彤朝他点头,和从牙缝里挤出的客气笑容,是对自己这个十岁老孩子的肯定呢?
虽说老叶家没啥东西能被骗,但是做人还是谨慎些好,大伯就比老爸有防范意识,叶秋彤如是想。
而三嬢嬢则看着一地的破木板发愁,木料厂也不知道门房换没换人,要是还是以前那老头,废木料怕是不好搞啊......
“姆妈!什么时候开饭,大哥都回来了!”
毛头的一嗓子,把心思各异,却同样看着地上一堆废柴的三人的魂给叫了回来。
三嬢嬢这才招呼叶秋彤,“地上这些别管了,来,三婶给你盛饭!”
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叶秋彤张口就来,“奶,你是我二婶。”
三嬢嬢:????
叶宝国:这人果然不对劲!!
毛头,“什么奶啊爷啊的,你这堂姐是不是被雷劈傻了?我姆妈不是你婶吗?”
好在有毛头解围,说完话心里头就‘咯噔’一下的叶秋彤立刻接话,“对对对,说错了,呵呵呵呵,我刚才昏迷的时候梦到我奶了,这嘴说秃噜了。二婶,我是说二婶,你不是我三婶。”
..............
三嬢嬢心想,完了,这妮子多少沾点不聪明,干活看着也不太行的样子,那这往后的日子,不是又多一张嘴?
这可咋整?!
可三嬢嬢虽然心里头为粮食发愁,心地倒也还算不错。
她想着老家来的亲戚,傻不愣登的没走丢就好,等多住几日,养好了身子,自己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生产队给开个证明,给这孩子买了车票送回去。
也不知道这火车票得多少钱一张,哎,这真是处处得花钱,可钱呢?!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盛饭的三嬢嬢,不知不觉就给叶秋彤盛了堆成小山的一缸饭。
毛头站在旁边眼睛都看直了,他实在是忍不住提醒三嬢嬢,“姆妈!!一碗饭就盛掉了半锅,我们不够吃了!”
此时,除了躺在床上的叶建良之外,老叶家其余的人,包括叶宝芬也都在锅灶旁边。
叶宝国完全没看姆妈,他双眼紧盯叶秋彤,总觉得这人不像好人。
而叶秋彤眼睛虽然看着锅,但是目光呆滞,脑中全是浆糊,这老叶家破的.......她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开始改善,关键改善的话.......钱呢?!票呢?!
七零年代,她也知道什么都是限量供应,光有钱没票,或者是光有票没钱,都是白搭。
关键是,她现在两样可都没有啊!
愁,太愁了!
剩下个宝芬,人还没灶台高,一听二哥说半锅饭没了,急得一下下往灶台边跳,“姆妈,我要多点饭,姆妈,多点米,姆妈.......”
从叶秋彤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走神的三嬢嬢回过神,看了眼钵头里的菜饭,条件反射的喊了声‘哎哟’。
这家伙,一缸饭能有三斤重了!
可她又不好意思再把盛了的饭给倒回锅里,只能硬着头把钵头递给叶秋彤,“孩子,一路辛苦了,多吃点。”
毛头在边上擦着口水嘀咕,“这什么女的啊,能吃这么多......”
哭笑不得的叶秋彤不停摆手,“不不不,真吃不了那么多,这一碗够我吃三天的,二婶我真的吃不完。”
可三嬢嬢是什么人?
她可是他们生产队公认的情商制高点!
外地亲戚第一次来,绝对没有把盛了的饭再倒回锅里的道理。
三嬢嬢,绝不允许。
虽然一钵头的菜饭,多是多了点,但是这年头的人肚子里没油水,三大碗米饭干下去,将将够。
秋彤只是客气,三嬢嬢如是想。
于是她把钵头往叶秋彤手里一送,嗔怪道:“我都能吃完这一钵头菜饭,你个姑娘怎么吃不完?别跟婶子客气!吃!”
“婶子,我没有客气,”叶秋彤端着个钵头妄图解释,“我是真的吃不了这么多。”
她原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还得拿个钵头给她盛饭,但是在看到毛头摆出来的几个碗之后,她明白了。
这老叶家吧,统共五个碗,外加一个盛菜的钵头。
五个碗碗边都有缺口,就一个小钵头可能因为比较厚实,所以还算完整。
这户人家吧,摸黑真是吃不了饭,就这碗.......没点儿光亮吃着容易剌嘴。
叶秋彤小心翼翼的端着钵头,不敢跟三嬢嬢推搡,就怕这唯一好的钵头,再一不小心给掉地上碎了。
可三嬢嬢见这妮子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碗倒是端得稳当,心下便已了然。
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谁又不是这样呢?
于是她冲着叶秋彤笑道:“婶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做的饭菜还行,你多吃点儿,算是给婶子点儿面子。”
三嬢嬢厨艺好这事儿,叶秋彤倒是知道的。
小时候,她也没少吃奶奶做的饭菜,那味道的确是相当了得的。
吴家在建国前是开饭店的,饭店传了三代,到吴三妹阿爸手里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就关了门。
但是虽然饭店不开了,吴家的菜谱都还在,吴家生了八个女儿一个儿子,除了没养大的三个女儿,包括吴三妹在内的其余五个孩子,都在饭店里帮过工,厨艺各个都很是不错。
至于为啥老吴家唯一的儿子不学点儿祖传手艺?
那还不简单。人家是要继承皇位的,怎么能下厨呢?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如今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
对于奶奶的好意,叶秋彤也不再推脱,她可太了解奶奶的为人和劝人的本事了,无谓的挣扎,只是白白浪费了口水而已。
于是她不再拒绝,而是从灶台上拿起了一个空碗,两双筷子,“行,婶子的手艺我必须尝尝,这饭,我就跟我叔一起吃吧!”
说完也不等三嬢嬢再客气,这人就端着碗筷抬腿就进了里屋。
“姆妈!”毛头有点儿气哼哼,“我也要堆的很高很高的一碗饭!”
“我也要,姆妈我也要!”宝芬还在灶边跳,跟个小兔子似的。
而叶宝国则看着叶秋彤的背影,小声问三嬢嬢,“姆妈,你觉不觉得这个堂姐,有点儿.......奇怪?”
“有点儿,”三嬢嬢一把撩开了准备自己上手盛饭的毛头,然后开始往另外四个碗里分饭,“这孩子.......比我还会做人。”
这科学吗?合理吗?!
“不是,”叶宝庆撸着下巴,小小声道:“你说她能不能是冒充了咱家亲戚,实际上是个骗子.......”
“骗子?!”毛头抬眉,“咱家半毛钱没有,她来骗啥?!”
“嘘!”三嬢嬢拍了毛头一巴掌,“小点儿声!说什么呢......”
什么破孩子,净说大实话。
“咱家是没钱,但是现在也有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不是?”叶宝国看了弟妹一眼,又道:“从今往后你们俩就跟着我,别随便乱跑,知道吗?”
正在盛饭的三嬢嬢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弥陀佛的,谁要拐了你弟,那就是做善事了!我好吃好喝送他们走,临了还得多谢谢他们两声!”
“姆妈!!!”毛头一蹿三丈高,“什么意思?!我没为这家操过心?!”
“操心操心操心,赶紧的拿好饭碗,可别再砸了!!走走走,吃你的饭去!”
“怎么那么少?为什么都是青菜?!大炳说我这几天脸都绿了,我明明看到你蒸了腊肠的......”
“别废话!赶紧吃你的去!”
............
第12章 生活在尘埃里的他们
此时,正在里间分饭吃的叶建良和叶秋彤二人,其实对于门外娘几个说的话,听得那叫一个一清二楚。
叶建良背靠在床上,手里端着叶秋彤硬塞给他的大半钵头菜贩,脸色多少有些尴尬。
他想开口阻止外头娘仨不要再胡说了,可却被叶秋彤轻声阻止了,“叔,没事,我不会介意的。我觉得宝国挺好,警惕性高,以后能成大事。”
“呵呵呵呵,”叶建良的笑,多少带了些不自然,“宝国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所以出去玩的少,心思细一些。现在读了三年书,认了不少字,看了不少书,更是想得多了。”
从钵头里挑了半碗菜饭到空碗里的叶秋彤,拿着她的饭,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叶建良床榻斜角的靠墙位置。
总之就是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离爷爷多远就有多远。
她倒也不是嫌弃自家爷爷,只是......肺结核容易传染,这年代缺医少药的,她怕自己创业未半,就先崩殂了。
别到时候爷爷没救回来,自己也搭进去了。
靠墙准备干饭的叶秋彤,听叶建良这么一说,便冲他笑了笑,“宝国倒是安静,咱家小孩儿的顽皮劲儿,大概都长毛头身上去了。”
说完,叶秋彤了一口菜贩进嘴,然后忍不住‘嗯~~~’了一声。
就是这个味儿!
自从奶奶去世后,很多菜色,在他们老叶家就失传了。
这大锅子煮的菜饭,怕是用了不少荤油,虽然没加腊肠咸肉,但是味道还是好得离谱。
“好吃!!”叶秋彤冲着叶建良咧嘴一笑。
叶建良听叶秋彤说毛头的顽皮劲儿,原本正想点头附和,却又听这孩子说菜饭好吃,于是赶忙把自己捧着的钵头递了出去,“我还没动过,你再舀点儿。你二婶这手艺,咱们公社里都是有些名号的,你多吃点。”
叶秋彤自然拒绝了,哪儿有跟病号抢饭吃的道理?
好在这叔如今身体不好,没啥行动力,任凭他再怎么客气,推推搡搡那是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动作大了还容易咳。
所以叶建良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总不能为了让点儿饭,把自己命也给搭进去吧?
算了算了,自己这身子,怕也没多少时日了,临死前多吃几顿饱饭也好。
于是爷孙女俩,就这么在屋子里边说着家里的事儿,边干饭。
也没说几句话的功夫,三嬢嬢就神神秘秘的拿着个碗进来了。
见叶秋彤坐在板凳上端的是他们的饭碗,而饭碗里的饭也只剩了一点点,三嬢嬢便心一横,直接把半根香肠全扔在了叶秋彤饭碗里。
叶秋彤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三嬢嬢就轻声朝她‘嘘’了下,然后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啊这......”看着碗里半根腊肠,叶秋彤抬头朝爷爷看。
“你婶子给你你就吃,赶紧的,一会儿毛头和宝芬看到了你就没得吃了!”
叶建良说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好笑,“你堂弟堂妹,其实都不是坏孩子,都是因为你叔我没本事,搞得俩小的看到点肉就两眼放光,跟豺狼虎豹似的。”
他知道自家婆娘要面子,这半根腊肠挂在房顶上都半年了,天天骗毛头明天就烧了吃。可真烧了,也得先用来待客。
毛头.......闻闻味道就行了。
看着这半根腊肠,叶秋彤感慨不已。
这玩意儿,红里透着诡异的黄色,感觉好像薅了......
腊肉制品,在他们这里,最怕就是夏天要薅。这东西薅了,就都是黄曲霉素,吃了死不死,都得看运气。
可当着爷爷的面把肠给扔了,叶秋彤可不敢这么干。
给爷爷吃,她又怕爷爷身子瘦弱,再给吃噶了怎么办?
于是她当机立断,立刻表示自己现在吃饱了,就不吃这东西了,等晚上饿了再吃。
说完,还一本正经的把腊肠从碗里‘请’了出来,扭头想找东西给包一包。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带来的包,不见了......
“叔,我那包.......”
“哦哦,那包你婶给你放樟木箱里了,就墙边最上面那个箱子。
她没看你里头装的啥,就是看着那包挺大的,想着不能这么胡乱放在地上,毕竟咱们家的门,都没锁......”
叶建良的解释,多少带着点心酸。
他们家,全部家当加起来,怕是都没一把锁贵。
所以旧的铁锁坏了之后,三嬢嬢就再没买过锁了,因为实在没这个必要。
老叶家穷得,那是连耗子来了都得吐出点儿粮来给他们的存在,还有啥能锁的呢?
哭笑不得的叶秋彤,端着碗,起身打开了樟木箱,果然看到自己的大包就放在箱子里呢。
她侧过身,挡住了叶建良的视线,然后从包里头抠出了超市小票,把红里泛黄的香肠随便那么一包,就把这玩意儿给塞进了包里。
一会儿等月黑风高的时候,她准备去把这东西给埋了。
塞完香肠,她又想起个事儿来。
“叔。”她突然转头喊了一声。
叶建良吓了一跳,手里头的钵头差点儿都滚地上去,“怎么了?!丢东西了吗?!不应该啊,我没出过房门,你婶子也不是手欠的人!不会.......”
“不是不是,”叶秋彤赶紧摆手,“我想问婶子要个樟木箱子,放点儿......私人物品。”
“你用你用,不用问不用问,你尽管用。我们家也没啥家当,箱子空的很,你用!”
叶建良的客气,很是上赶着。
这一下子,搞得叶秋彤倒伤感起来。
穷人,很穷很穷的人,很容易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讨好每个能多看他们一眼的人,是大多数落魄者最后的脸面。
爷爷奶奶过分的的客气,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能给予的太少,所以对远来的亲戚,都带着些许的歉意。
这样的生活,他们过了多久了呢?
五年?十年?
叶秋彤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的是,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那在爷爷去世之后,大伯和爸爸,还要过上十来年更苦的日子。
有了上顿没下顿,被生产队的人指着鼻子笑他们是透支户。
肚子永远吃不饱,嘴巴永远都很馋。
馋,不是因为他们真的馋,而是他们那永远填不饱的肚子,告诉大脑,他们需要吃的。
屋外响起毛头的咋呼声,他说今天姆妈做的菜饭,放了一斤米,两勺猪油!是顶顶好吃的菜饭。
听得这话,叶秋彤鼻子一酸,眼泪呼哧呼哧就下来了。
爸,你等着。
你女儿我.......晚上就给你煮泡面吃!
以后你就跟着我混,然后再带上我妈,我奶我爷,我外公我外婆,咱们吃香喝辣,逍遥过日子!
第13章 堂姐,听我给你介绍介绍咱们的形势
一餐晚饭,吃出百种心思。
孩子们因为今晚吃多了油水,高兴得很,此时正在院子里玩水打闹。
三嬢嬢却开始发愁一顿干完了三天的粮,二姐家给的半罐子荤油也只剩下了个底,接下去的日子可怎么过。
也怪她自己,死要面子,明天一日三顿饭,她还得想想办法拼凑拼凑。
至于后日.......那就留给明天发愁吧。
屋子里的叶建良,此时却是想着到底是不是老家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大哥会让一个女儿家到外地来找他。
不过反过来想想,他出凤城的时候,大哥家已经有个儿子了,那孩子现在也是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了。
在农村,一个壮劳力,一天能算八个工分,出来这么久找人,叫他估计也舍不得这些工分的。
秋彤说自己十八岁,虽然出门一天也得损失五六个公分,可是再小些的孩子出来大人也不放心,想来想去,叶建良倒是把自己给劝明白了。
而一顿饭吃出三身汗的叶秋彤,此时正准备打水洗脸消消暑。
看着眼前包浆了的木脸盆,大姐终于想起了,今天本来想买脸盆的事儿来。
院子里正在打闹的孩子里头,声音最大的,莫过于毛头了。
七岁的孩子,声音尖锐嘹亮,就像是个活体移动广播站。
“毛头!!”叶秋彤喊了一声。
声音直接被淹没在了孩子们的叫声中。
她忍不住站起身,一手叉腰,气沉丹田,吼出一声:“叶宝庆!你给我过来!!”
全场孩子为之一哆嗦。
连院子里正在洗洗涮涮的大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睛‘be瞪be瞪’地看着叶秋彤。
这孩子看着斯文,嗓门怎么那么大啊?
正打算喂自家一百零二只鸡的三嬢嬢也给吓一跳,还以为毛头又闯了什么祸。
此时脑子里头被雷劈得都是浆糊的叶秋彤,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造次了。
她清了清喉咙,端起职业假笑,立刻解释,“呵呵呵呵,没事没事,我刚刚看毛头往后退,怕他掉井里,一紧张就嗓门大了些,不好意思啊。”
说完,这人还羞答答的把一簇掉在脸颊边的卷发给夹到了耳朵后头,然后笑眯眯的朝毛头招手,“毛头你来,姐给你样东西。”
那表情,那姿势,怎一句斯文了得?
大杂院里几家租户家的婶子们,都凑在一起窃窃的说着这姑娘洗干净了脸,看着还是挺水灵的之类的话。
毛头看着离自己三米远的井口,很是狐疑。可他突然又想到了,下午吃的好吃的葡萄软糖.......一秒都不带耽搁的,人就跑到了叶秋彤跟前。
“姐,什么事儿?给我啥?!”
但凡他脚步慢了一秒,那都是对糖果的不尊重!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好日子?!晚饭吃完居然还有糖吃?!
这日子......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叶秋彤把他扯到了院门边说话,此时那里正好没有人。
“哪儿有卖脸盆,带我去。”
“脸盆?!”毛头皱了下眉,“买那作甚?五交化店里有吧。”
“五交化店?又是个.......算了,他们现在开门吗?”叶秋彤抬手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
她心里念了一声佛,真是菩萨保佑,今天出门的时候,她戴了一块复古的卡西欧塑料表,表带表身都很纤细,搭配职业装要比iwatch要合适些。
这块表,全塑料制成.......也许正因如此,这表才没有跟她的金属链条的背包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秋彤不太明白其中奥妙,心里头也只能随便猜测。
听得叶秋彤的询问,毛头微蹙了两条长得跟两朵云似的眉毛,像个七岁的老头似的,背手道,“想啥呢!不管啥店,现在都早关门了。咱公社的店铺,都是早上七点半开门,下午四点关门的。
你要买脸盆?!那店里的脸盆可贵了,白色的两块一个,带花的要两块三!”
两块钱很贵吗?!
叶秋彤刚穿越,一下角色还没转换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未来的两块钱,怕是连个包子都不一定买得到。
可过了三秒,大姐算是反应过来了。
不对......她现在身无分文,两块钱......怕是真的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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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旧的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
哪儿去搞两块钱。
有没有人想要买糖果巧克力和泡面的.......?
“欸,想啥呢?你要给我啥东西?”毛头见叶秋彤愣神,便喊了她一句。
没给糖果,姐都不喊,直接喊‘欸’了,叶秋彤觉得她爸真是太现实了。
很有经商潜力嘛!
她悄摸从裤兜里摸出四颗葡萄味的牛奶软糖,递给了毛头,“你一颗,宝庆宝芬一人一颗,还有一颗给娟子。”
“为啥还有娟子的份?”毛头接过糖,很是不解。
“没为啥,叫你给你就给,废话不要多。不然我都收回来了!”叶秋彤上手就要去拿毛头手里的糖。
可进了毛头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被要回去?!
不可能的事儿!!
他赶紧把糖往自己腋下一夹,然后夹着双臂就要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连娟子都能分到,但是......有比没有好,他也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可才跑了两步,这人就又被叶秋彤揪了回来,她小声呵了一句,“跑什么跑,我话还没问完呢!”
“什么事嘛!”毛头口水都快喷出来了,“赶紧的,别耽误我吃糖。”
“我问你,咱们这儿有黑市吗?”叶秋彤问完,做贼心虚般的,还朝院子里瞧了两眼。
毛头不明所以,“什么黑市?我们这儿只有白事红事,你要找人吹唢呐吗?石南生产队有个老道士,会拉二胡......”
听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叶秋彤生无可恋的撸了一把脸,“你以后,就好好读书,认真做功课,不然说话永远会这么前言不搭后语。”
“不是你先说黑事白事红事的?!”毛头不忿。
“不要在意那个了!”叶秋彤都懒得解释,“我是想问,你们私底下偷偷买卖点瓜果蔬菜什么的,都是去哪儿的?是不是去荷塘公社?”
“嗯?!”毛头脖子后倾,“你是说卖东西啊......这得看你卖啥。”
“好东西......”
“谁会卖坏东西?”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要不是看在是自己老爸的份上,叶秋彤可要打人了!
但是至于为什么她非得找这个么玩意儿问话.......叶秋彤自己也说不明白。
也许是知道这人是未来那个自己的老爸,所以感觉上来说,总归是最为亲近的。
被叶秋彤的大圆眼一瞪,毛头这才老实答话,“也不是都去荷塘公社,这得分情况嘛!
我们公社呢,太小,家家都有乡下亲戚,所以卖鱼卖蛋卖蔬菜,基本没人要,在这儿卖东西就别想了。
隔壁十里地,有个大灶公社,那里比咱们这儿好些,地方大,人户也多,不过咱们一般去那儿买东西的多,很少去卖东西。
要说卖的话,近点儿的就是你说的荷塘公社,离咱们这儿二十里地。一般咱们都是撑船去。
那里厂子多,工人多,居民户比农业户多,所以鲫鱼河虾,菱角塘藕,鸡蛋兔子什么的都有人要,不过去偷偷卖东西的人多,买卖好坏都得看运气。
至于哪里东西最好卖,我去过最远的,还是六月里偷偷上了食品站的卡车,去了钢铁三厂那片。
那里工人多,而且听说人家天气热还多发钱,关键看到咱们乡下带去的东西,什么都稀罕!
可惜.......啧,回来的时候被食品站那杀猪的计一彪把我给抓了,告状告到我姆妈那里,我姆妈揍了我一顿,就再不准我去了。
喂,堂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第14章 时代车轮碾脸盘子上了
此时,叶秋彤脸色潮红,鼻孔微张,身型有些晃动.......的确好像是中暑的样子。
可她是中暑吗?!
不,她是太激动了。
毛头说的这三个地方,她都知道。
在未来,大灶公社会跟他们大石公社合并,成为国际旅游度假区的一部分。
那里的老旧建筑,也都会修旧如旧,保留古镇风貌,成为满大街都卖臭豆腐的一个旅游打卡点。
荷塘公社,以前,现在,以后,都是他们整个区域最大一个交通和商业枢纽,在七八十年代,那里也的确有非常多的工厂。
宋文娟,未来就会去荷塘公社的化工厂上班。
那里从两千年开始,会征收土地,建造别墅和公寓,随后双轨交和城市快速路的开通,会让现在荷塘公社的房价扶摇直上。
而另外毛头说的,得坐车才能去的钢铁三厂工人新村,未来会成为他们城市房价最贵的地区之一。
因为那地方,会建成沿江风景线。
如果说此时的荷塘公社,房价会扶摇直上,那沿江地区的房价,就可以说是直上青云了。
未来,那里会成为全华国房价最贵的地区之一。
叶秋彤此时的脸红心跳,跟这八月的炎热气温完全无关,她这是被时代的车轮子,给碾到了脸上!
虽然她现在兜里没有半毛钱,但是心中却汹涌澎湃。
来吧!!时代的巨轮,快来创死我吧!
不过我还得先去赚个两块钱,买个洗脸盆!!
叶秋彤,如是想。
听毛头这么一分析,叶秋彤打算找个时间去趟荷塘公社。
虽然七十年代的路,和未来的道路不同,但是两地之间的大致方向是一致的,大石公社往西南十公里,走上个两三个小时估摸着就能到荷塘公社了。
“欸,毛头!”叶秋彤再次把准备开溜的毛头给拎了回来,“你们明天去不去荷塘公社?”
第一次出门搞事,她还是想找他七岁的老父亲开路。
“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毛头可真是被这女子给烦死了,“去荷塘公社?!干嘛去?不去啊!”
“去吧去吧!”
“不去不去!”
“你们不是一会儿去抓鱼吗?抓了鱼不得卖了?”
“小猫鱼一盆才卖五毛钱,都不够划船出去浪费的力气,不去不去。”
见毛头不怎么配合,叶秋彤只能以利诱之,“那你全当陪我去,你要陪我去,一会儿我给你煮面吃。”
“你有白面条?!”毛头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叶秋彤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轻声说:“带的干粮,还剩一点,一会儿你去多抓点鱼回来,等大伙儿都睡了,我给你煮面。”
“诶诶诶,” 毛头一脸兴奋的挠着脑瓜子,正准备转身走人,却又想起个问题,回头问道:“抓多少才算多?”
“你一般抓多少?”叶秋彤问了一句。
毛头歪歪大脑袋,“半脸盆?”
我去,这脸盆还得用来装鱼吗?!
此时,叶秋彤看向井口边的那包浆了的木盆,心中多少起了一些敬畏之心。
没了这木盆,这家怕是得散。
她顺便回答了一句,“那就抓大半脸盆算多吧。”
“那行!”
毛头心中已然有了谋划。
回到院中,他也不跟院里的孩子打闹了,而是扯了大哥叶宝国‘嘁嘁啜啜’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个掩耳盗铃的假动作之后,把一颗糖塞进了他大哥的嘴里。
叶宝国都来不及喊‘不’,果香带着奶香,已经在他嘴里荡漾了开来。
“不要给我,给阿爸姆妈啊!”叶宝国低呵。
可还是老问题。
说是说不要,这嘴却很诚实的开始嚼吧。
越嚼越甜,越嚼越香。
这世上居然还有此等糖果?!为什么比供销社的酥糖还好吃?
为什么?
小孩儿缓缓回过头,看着直接从水桶里撩水洗脸的叶秋彤,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此时,大杂院的门口,有喊声传来,“毛,毛头!还,还......去不去抓鱼?”
“去去去去去去去..........”毛头应着话,顺手抄起井边的木盆,往头上一顶,拉着叶宝国就要出门。
叶宝国大喊:“抄网抄网!!等会儿等会儿!!”
叶秋彤就见他三步两步走到了东厢门口,喊了句:“倪伯,抄网借一下。”
然后也不等人家答话,就被毛头拉着跑出了院子。
叶宝芬见俩哥哥都跑了,甩掉了手上正在玩的草蟋蟀,就要往前追。
别说,这孩子腿脚快的很,叶秋彤好不容易在她出院门之前把她给揪住了,“哥哥们去抓鱼,宝芬别去了,河边危险。”
之前说到那老井,叶秋彤还建议三嬢嬢把井围一下,主要还是怕宝芬出事儿。
因为这个宝芬,就是叶秋彤的姑妈,是没有活到成年的。
她爸以前告诉她,家里头原来有个妹妹,但是五六岁的时候,淹死了。
这个淹死的妹妹,应该就是叶宝芬了。
至于是淹死在了河里,还是淹死在井里,毕竟过去了那么久,毛头老爸也没说,叶秋彤也没问。
现在既然她都到这儿来了,那自家姑姑的命,肯定得救啊。
所以这孩子,以后就休想再靠近水源一步!
可叶宝芬哪里愿意错过哥哥们抓鱼,这么好玩的事儿,她就在门口撅着个腚,死活不愿意跟叶秋彤回去。
好在这年代不怎么有胖孩子,四岁的叶宝芬不过二十多斤,叶秋彤再怎么力气小,那也可以牢牢把她箍在怀里的。
俩人还在门口扭着呢,干完农活回来的严金花,此时恰巧路过大杂院门口。
叶秋彤见年轻的外婆回来了,也不管怀里叶宝芬在疯狂的扭动,笑呵呵的便朝她打招呼,“金花嬢嬢回来了?背了那么多菜啊?重不重?要不要帮忙?”
被叶秋彤一脸的笑容搞得背后发凉的严金花赶忙背手捂住自己的箩筐,她加快了脚步,嘴里骂了句‘神经病’,飞也似的跑了.......
?????
释放完了善意的叶秋彤,很是不解,她这.......看起来真的很像坏人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她图谋不轨?
“你跟金花嬢嬢很熟啊?”
突然的一声女声,把叶秋彤吓得孩子都掉地上了。
叶宝芬下了地,麻溜就想跑。
还是那声音喊了句,“宝芬!给你阿爸把药端进屋,别乱跑了。”
叶宝芬这才垂头耷脑的转过身,回了一声长长的‘哦.....’
临走,还幽怨的看了叶秋彤一眼。
叶秋彤还企图解释,“不是宝芬,姐不是不让你玩,咱玩也得安全.......欸,宝芬,宝芬!!”
孩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三嬢嬢见叶秋彤如此,忍不住提起了嘴角,“没事儿,不用跟她解释,孩子忘性大,转个屁股的功夫就忘了。
不过我看你刚才还跟宋家姆妈打招呼,你这.......已经跟她很熟悉了?”
第15章 外婆是亲外婆,奶奶是亲奶奶,可惜她们都不知道
叶秋彤这才想起刚才三嬢嬢问自己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跟现在的外婆,算不算熟,只能哼哈一句,“下午认识的,打个招呼,邻里邻居的......对吧?”
什么对吧?对吧什么?
三嬢嬢被这孩子的反问搞得开始怀疑人生。院里的邻居秋彤看着倒是淡淡的,为啥偏偏跟严金花那么热情?
不明所以的三嬢嬢,嗯嗯啊啊胡乱回了一声,随后压低嗓门,小声再次提醒叶秋彤一句,“宋家姆妈脾气不好,跟人不高兴起来,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你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尽量别跟她起冲突。
对了,还有啊。你看她背着一大背篓的菜蔬,这都是偷偷在荒地里种的,以后看到当没看见,可千万别多问。”
宋家全家都是居民户,根本没有自己的自留田,严金花为人虽然凶的很,但是过日子却是一把好手,那种菜的荒地,是她在割兔草的时候找到的。
那地方得穿过一片老竹林,走起来不太方便,所以一般没人会去那儿。
严金花便在那里开了两分地,种了些青菜白菜韭菜啥的,又胡乱种了几棵瓜苗,三不五时的去那儿弄点菜回来,倒也能给家里添点吃食。
其实这中字巷里的人,跟严金花一样,在僻静地方开块荒地种菜的人也不少。
可这事儿严格说起来,其实是不允许,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全是当不知道的。
本地人种菜,都是种来自己吃的,又不会开了铺子做买卖,大队里和公社里虽然也知道这么个情况,但是只要没人举报,一般也不太有人会管。
这年头,老百姓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让人家自己种几棵菜吃,也不算什么原则性错误嘛。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但是!一旦有人举报了,或者种的多的过分了,人家该取缔还是要取缔,该批判,也必须要批判的。
叶秋彤一听是偷偷种的,心下也就了然。这年头过日子,真真是不容易,种点菜还得偷摸着来。
于是她拍胸脯保证,下回严金花再背了菜蔬路过,她不会再大声打招呼了。
她就......小小声喊一下算了。
三嬢嬢倒是有点儿不懂这姑娘,怎么人家都不太愿意招惹的宋家姆妈,秋彤倒是好像上赶着要跟她搭话.......就好像........宋家姆妈是她亲眷似的。
Bingo!三嬢嬢还真是猜对了。
叶秋彤和严金花,那可不就是亲眷?!
滴滴亲的外婆,跟奶奶一样亲!
两人站在门边说了一会子话,叶秋彤便想问三嬢嬢要身衣裳,又要了一双粗布鞋,说是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这衣服一会儿洗了,她就不打算再穿了。
这衣服,到底还是有些惹眼。
三嬢嬢这会儿就又为难了,她夏天统共两身衣服,因为今天要去姐姐家借粮食,所以特地穿了身补丁没那么明显的。
这会儿家里还有一身.......那是补丁叠补丁,衣服甚至都很难看得到底色了。
“婶子?”叶秋彤发现奶奶走神的频次比较高,这是不是.......就是以后她老人家得健忘症的前兆?
可三嬢嬢哪里是走神,人家这是为难啊!
也怪三嬢嬢这个面部微表情控制的比较好,一般很少有人能在她脸上看到她不想表现出来的神色。
可这会儿,她也只能跟叶秋彤实话实说,“衣服有是有,不过婶子另外那身衣服,有些旧了......”
“没事!”压根不知道七零年代的所谓‘旧’是什么概念的叶秋彤,看着奶奶身上的衣服,以为再旧也不过如此了,“我也是出门才穿的干净利索些,在家干活也都穿旧衣服的。”
“呵呵呵呵,”三嬢嬢的笑声,有着三分尴尬,“那行,我拿给你,你要是觉得穿不了,婶子再给你去借去。”
叶秋彤自认为不是挑剔的人,说着肯定穿的了,便跟三嬢嬢进了屋子。
进屋的时候,她还不忘把正在井边跟人玩水的宝芬给一起提溜了回去。
此时时间将近七点,太阳已经落山,天虽没彻底黑下来,但是叶家屋里却已经黑魆魆的了。
三嬢嬢点起一盏煤油灯,翻开了她的樟木箱。
她出嫁的时候,总共就两个樟木箱,这会儿给了叶秋彤一个,她的东西,就全放在了一个樟木箱里。
叶秋彤隐约瞧着,就这么一个箱子,里头都只是半满。
也不用多翻,反正就那么几件衣服,三嬢嬢很快拿出了叠在一起的一身衣服,还有一双洗干净了的布底鞋,递给了叶秋彤,“秋彤,你别嫌弃啊。”
叶秋彤结果衣服鞋子,说着婶子说的什么话,有的穿就不错了,便单手抖落开了衣服。
这么一看......叶秋彤对奶奶嘴里所说的‘旧’ ,终于有了概念。
好家伙,百家衣啊!
好在昏暗的室内光线,掩盖了叶秋彤脸上略显震惊是神情。
她的声音依旧轻快,“婶子,衣服虽旧,但是很干净。我看着挺好,一会儿等毛头回来了,我擦洗完了就换这衣裳!看着就合身。”
虽然三嬢嬢知道这孩子说的是客气话,心中却也宽慰,“你不嫌弃就好,婶子这里还有两块老布,等明天,给你去做身新衣裳去。”
那两块老布,本来是三嬢嬢准备过了夏天给三个孩子各自做件罩衫的.......
她也不过只是略客气一句,就盼着叶秋彤也能懂得客气客气。
可叶秋彤却一口应了下来,“行!那我先谢谢婶子了!”
自己奶奶嘛,有啥好客气的。
老布用掉了,她就给奶奶买花棉布,只要她赚了钱.......这家她都想给他们换了。
可三嬢嬢又不知道自己是叶秋彤的奶奶,她总归觉得自己不过只是叶秋彤的婶娘咯。
所以对于叶秋彤的反应,有了错误的预判。
小老太太听得叶秋彤应得爽快,眼前一黑,差点儿没站稳。
完犊子,粮食搭进去就算了,还搭进去两块布料!
大婶子细琢磨了下,明天开始,自己可不能再这么客气了。
她吴三妹,到底还是没有这个实力跟人家乱客气的......
第16章 适量的分寸,你们最好自己拿捏
收下了衣服的叶秋彤,怕把已经睡下了的叶建良给吵醒,便也不在内屋多待,领着宝芬就去了院子里纳凉喂蚊子。
其实床上的叶建良只是躺着,并没有睡着。
作为病人,他白天不是躺就是睡,所以一到晚上,就眼睛瞪得像铜铃。
听人出去了,他才轻轻唤了一声,“三妹,家里头.....粮食还够吗?秋彤这晚上可睡哪儿啊?”
三嬢嬢想到这事儿,心里头就发沉。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可她却也不敢在叶建良面前露出难色,只得打起精神凑到男人身边,轻声道:“你瞎操心些什么呢!家里粮食够着呢。
咱自留地里,我种了两畦番薯,也能收了。南瓜也长得差不多了,我前几天数了数,今年种的三个藤着实不错,能有七八个瓜呢,各个都有脑瓜子那么大。
光这些也够咱们吃到上十天半个月的了。至于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吧!到时候要实在不够,就再去队里赊一点嘛。
住的地方我想过了,反正现在天气热,毛头也不睡床,里头那小床就给秋彤睡。宝国睡你脚边,我跟宝芬一张床就是了。
另外,我还得跟你商量个事儿。家里不是还有两只鸡吗?我琢磨着,改天遇到宋家阿爸,让他帮忙卖了算了!”
一只鸡才能卖多少钱?六毛钱一斤,他们老叶家日子过的苦,也没太多粮食给鸡吃,这鸡养到三斤往上就急着要卖了。
就算三斤一只鸡,两只鸡才三块多。
队里分粮,那也得是用钱买的,三块多钱还不够他们还之前赊的账的!
叶建良心里头对这些事儿,门清。
但是就他这身子骨,不给老婆孩子添麻烦就不错了,这会儿也只能含含糊糊的点点头,说是秋彤是自家人,这孩子也懂事,三妹你不用太见外就是。
意思就是,明天的菜饭,咱还是老样子,一两米,三斤菜,囫囵着吃饱就行了。可别再整得跟今天似的,菜里都是饭。
面子固然重要,可吃了一顿饿三天,肚子也过不去啊。
三嬢嬢小声应了句晓得了,随后给他掖了掖毯子,好声劝慰了两句,便说出去干活去了。
其实这会儿她手里也没啥活,只是夫妻俩这么面对面发愁......她还不如去晒点儿茄子干。
自家三分宅基地,半亩自留田上头现在都是空的,三嬢嬢除了种了点儿土豆番薯南瓜啥的,别的地方都种了菜。
如今土豆都吃没了,番薯和南瓜是老叶家熬到11月收秋稻最后的希望了。
至于为什么不都种粮食......那生产队里也不答应嘛。
那个年代,形势就非常微妙。不管是种地,还是养鸡养鸭,大队里都有不成文的规定。
自留地你可以种,但是不能种粮食。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自己体会。
番薯土豆这些东西,你可以说它是菜,但也可以说它是粮,大队里默认家家可以种一些,但是不能种太多。
太多.......就得拔了。
所谓适量种植,其中的分寸就得自己拿捏好。
生产队也是看叶家条件实在不好,所以番薯种了两畦,焦队长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换做是别人家,那种满一畦焦队长就得去提醒两句了。
遇到有些个心眼子小的,去焦队长那里说这事儿,焦队长也会拍着胸脯保证,他们家要是女的瘸了,男的废了,家里没有一个能拿满工分的,番薯也能种两畦!
老焦,就是那么的公平公正讲道理。生产队里无人不服气。
三嬢嬢也不是什么蹬鼻子上脸的人,她也知道焦队长很多时候都挺难办的,所以除了两畦番薯和三根南瓜藤,别的就稀稀拉拉种了点儿萝卜青菜茄子啥的。
这个种植密度,也依旧是那句话,适量。
三嬢嬢前几日把田里多的茄子萝卜,都给摘回了家,趁着八月里日头还大,她准备都给做成茄子干,萝卜干。
他们这里别的没有,就是离海近,盐......管够。
三毛钱能买一大罐。
他们这地方,古来就煮海取盐,糖油都贵,就是这个盐便宜。
别的地方买盐还得凭票呢,他们这儿,就买盐,不需要票证。
因为盐管够,所以三嬢嬢种的那些个青菜,白菜,茄子,萝卜,最后都会变成咸菜。
七十年代也没啥大棚种植,青黄不接的时候,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用咸菜当小菜来过日子的。
当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见叶秋彤此时正在跟房东陈好婆交头接耳不知道说着什么。
三嬢嬢想听听,可却又觉得自己不能干涉人家太多,只得悄咪咪的挨近一点......再挨近一点.......
直到叶宝芬喊了一句,“姆妈!你踩到我脚啦!”
她才被叶秋彤和陈好婆发现了。
夜色是个好东西,它能遮盖住这世界上若有似无的一切。
就像此时三嬢嬢脸上的尴尬之色,就被这渐渐暗下来的夜色,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很好,没人发现我的尴尬,我就不尴尬,三嬢嬢这么安慰自己。
而叶秋彤见三嬢嬢凑了过来,便用比正常音量稍低了一点的声音说道:“婶子,我跟陈好婆租了个房间。”
“什么?!”三嬢嬢这回的震惊之色,是连夜色都遮盖不住了,“家里头能住啊,你花这个钱干嘛!!”
“啊哟,你这三嬢嬢真的是,嗓门什么时候那么大了!吓得我!!行了行了,房租都好商量的,走,进去聊!”陈好婆说着话,就把人往屋里推。
三人在院子里的人,好奇的注视中前前后后进了屋。
可怜叶宝芬想跑去跟院儿里的另外俩小姑娘玩,却被叶秋彤一把给抓住,说是让她在门口好好呆着,不然......一会儿分糖没她的份了。
叶宝芬现在生无可恋,这个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干啥都要提溜着她?!
第17章 三嬢嬢的脑回路,百转千回
进了屋子之后,叶秋彤才跟三嬢嬢解释:“婶子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就别跟我客套了。咱家这状况,我看着的确不住开,所以就跟陈好婆赊了个房间住,好婆人好,答应了。”
这丫头,真是直肠子.......不过说的倒是也没错。如今已经是八月,估摸着再有十天半个月,夜里就凉了,毛头总不能老睡院子里吧?
这夜里但凡再低五六度,家里就的确住不开了。
不过陈好婆人再好,也不会随便就赊房间给人家吧?!这怕不是拿了什么东西抵押了?
三嬢嬢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秋彤,发现她身上衣服还没换,脚上的那双鞋,却已经换成她的破布鞋了。
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又把嘴给抿了起来。
陈好婆屋子里有五瓦的电灯的,那家伙,在整个大杂院来讲,就算是灯塔般的存在了。
此时,借着太阳般闪亮的五瓦电灯,陈好婆看出了三嬢嬢的疑虑。
她‘噗嗤’一声笑,然后解释道:“你也别觉得奇怪,我又不是个傻子!你家侄女,把她的皮鞋抵给我了,说是五天里交齐一个月的租金两块钱,不然这皮鞋就便宜点卖给我。
我呢,其实要不要这鞋都行,主要是看你们家的确也住不开,我家琴琴又出去念书去了,平时不太在家,所以这才愿意借给你们的。
我可不是为了这两块钱租金,我儿子可是烈士,一个月二十块钱的补贴足够我个老婆子过活了,再说琴琴她妈也有工资.......”
“谢谢陈好婆!”叶秋彤见老太太这话头子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于是赶紧打断,“那咱们说好了,我这皮鞋抵押给你,五天之后我交不上两块钱,这鞋就作价三十卖给您!”
“行!”陈好婆答应的很是爽快,“我就当是做好事了!这床就给你用了,但是席子铺盖你得自己准备。
不过现在天热,我这床还是棕垫的,没有铺盖也不打紧,一会儿你让你婶子给你找床席子来,就能睡了。
我把东西先搬搬,秋彤啊,你今晚住这儿吧?那五天可得从今晚开始算了啊。”
陈好婆人虽好,但也不是滥好人,该算清楚的,就得算清楚。
“可以,那我就搬东西进来了?”叶秋彤也很爽气。
只有三嬢嬢站在房间里,心里头五味杂陈,虽然松了口气,但却又有点儿心酸无奈。
她想不明白这心情从何而来,只得闷头说是去给秋彤找席子,再找个扫帚打扫打扫,便一瘸一拐的走了。
陈好婆是个利落人,把事儿给说完了,就开始动手腾房间。
这老太太的儿子,的确是位烈士。牺牲的时候,还立了个二等功,这二等功的牌匾,现在还挂在这院子的堂屋里挂着。
这个大杂院,当初是公社为了补偿烈士母亲和子女,才分给陈好婆家的。
当然,分给他们的时候,这院子也不像现在似的,房子是房子,棚子是棚子。
那会儿分给娘仨的时候,一排三间正屋外加东西两间小耳房。院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东西厢房几乎都要塌了。
陈好婆是个能干人,当地zf还给她儿媳在大灶公社的机关单位安排了工作,这婆媳俩就花了点钱,把这院子给修整了一番。
如今一排正屋五间房修的都已经差不多大小了,陈好婆跟她儿媳孙女住了三间,两间租给了在搪瓷厂上班的陆永丰一家。
西厢租给了叶家,东厢租给了在铁箱厂上班的倪阿大,就是之前毛头说的倪伯。
东厢房和两间堂屋,陈好婆每月都收三块钱租金,也就老叶家,两间西厢房又是西晒,又在猪棚隔壁,陈好婆思量再三,才定了两块钱的租金。
以前的人过日子,那是处处都得精打细算。陈好婆家虽然牺牲了独门独户的方便,和养小动物的空间,但是却收获了金钱。
很值啊。
不仅仅陈好婆觉得很值,她那拿走一半租金,和每个月都能从奶奶还有姆妈那里各收到一块钱零用钱的孙女,也觉得这样的牺牲很值得。
要知道,在陈家孙女所在的荷塘高中,大部分孩子,都是没有零花钱的。她一个月两块钱的零花钱.......女富豪,没跑了。
总得来说,叶秋彤这两块钱的租金,不算便宜,但是也不算太贵。
主要她这个房间,是正屋最东边的一间,虽然比正屋窄了点,但是进深够深,估摸着能有三十来平。
家具虽然只有一张床,但是总比跟叶家全家老小全部挤在一起好些。
那皮鞋是小羊皮的,复古造型,柔软舒适。她买来一千出头些,现在按照三十块来估算,自己也不知道算是亏了还是值了。
不过还有四天时间,她相信自己是可以赚到两块钱的。
不对,应该是四块钱,因为她还得买个脸盆......
差点儿又把盆儿给忘了。
既然叶秋彤都把房子租好了,三嬢嬢也不好多管,毕竟不是自己亲女儿,有些事儿不好多说。她现在只管闷头帮忙打扫铺床就是。
其实细想想,这孩子真不是个找麻烦的人,看着家里没地方住,还想了办法找了房子,她应该觉得宽慰才对啊!
要不然......天冷了,毛头怕是只能睡灶台了。
至于每次都是毛头......谁让他最皮实呢?
这事儿想明白了的三嬢嬢,频道一下又切换到了叶秋彤的那双鞋上,她要开始替自家侄女觉得不划算了。
那皮鞋她也看到了,一看就是好鞋子,款式新颖,皮料看着是好皮子。
这孩子,居然只喊了三十块!
这鞋子放到市里的大商场去卖,凭票不说,价格得往七八十走!想想陈好婆还是骗小孩了。
不过凤城老家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小孩儿家家的怎么穿了一双这么贵的鞋?!
三嬢嬢一边帮叶秋彤收拾着床铺,一边叹气出声,这脑子里的弯,又转了回去。
看起来,秋彤家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
自家这条件,也确实住不开,不过秋彤这孩子,也的确缺心眼。
她是不是还是嫌弃自己家的?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这孩子,别说她嫌弃他们老叶家了,要知道这院子里前阵子闹耗子,就他们一户,耗子毛都没有半根......
瞧瞧,家里穷得连耗子都不上门。
这么一想,秋彤租房间这事儿,三嬢嬢一下又给自己解释通了。
高情商的人,内耗就高。小老太太这脑瓜子,自从叶秋彤空降之后,颠来倒去的就没停过。
扫完一片地,能干的三嬢嬢就觉得有点儿眼冒金星了,脑仁子疼!想事儿想的。
要让叶秋彤知道小老太太脑瓜子里有那么多的想法,她肯定得说,以后奶奶得健忘症,就是因为她这会儿的精神内耗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叶秋彤想要个独立房间,纯粹是怕盘点东西的时候,再给露馅儿了!
她虽然差不多知道自己包里有点儿啥,但是具体有多少,什么东西准备留着,什么东西准备拿出去换钱,都还得盘算盘算呢!
这事儿可不敢让人知道啊。
再一个,虽然大家都是至亲,但是!男女有别,她换衣服擦身啥的,不得有点儿隐私?
总之一句话,这屋子今天叫是租到了,要不然她就得冒着被外婆骂死的风险,跑去外婆家蹭住了。
欸?!
话说回来,为什么不能去外婆家租房子呢?!
反正外婆是个钱迷,只要她愿意出钱.......哦,不对,她这会儿还没钱。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外婆一贯的优良传统。
算了算了,这会儿租都租了,也不用纠结那些了,今天暂且安顿下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第18章 1975
屋子里收拾东西的两人,手上忙活整理着房间,心里却头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内心戏,安静且忙碌。
不过屋外的邻居们,却已克制不住自己的窥私欲,打起了蹲在门口,看蚂蚁的宝芬的主意。
也住堂屋的陆永丰家的婆娘,名叫吴杏仙,是街上百货店的营业员,平日里就属她最爱打听。
回家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叶秋彤,这姑娘一身打扮......看似低调,可她细细瞧着,那衬衫和裤子的料子,隐约都泛着‘我很贵’的光。
叶家哪儿来的富贵亲戚?他们这邻居做了那么多年了,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可她刚才问三嬢嬢话,人家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这......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她的好奇心?
这会儿趁着里头两个正在打扫,吴杏仙就拉了叶宝芬问话,“欸,宝芬啊,我问你,你家这个姐姐,是干什么的?”
叶宝芬四岁将近五岁,自己说话挺利索,但是大人说的话,能不能听明白,全靠缘分。
听人家问姐姐干什么的,她给自动切换成了,姐姐在干什么。
事实证明,吴杏仙和宝芬的理解力,没上缘分。
小孩儿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答说:“在搬家呢!”
“噗,”有人笑出了声,“你也是的,问个三岁小孩儿干嘛!她能知道什么?”
说话的,是住东厢的倪阿大家的婆娘,名叫陈秀芳,跟陈好婆沾了点儿七里拐弯的亲属关系。
她跟倪阿大,一口气生了五个崽,这会儿大大小小的,都需要照顾,所以陈秀芳自从结婚之后,就没去上过班,现在每个星期去社办厂拿点儿零活,在家干干补贴补贴家用。
这会儿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她正在院子里糊火柴盒。
听吴杏仙和宝芬鸡同鸭讲,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吴杏仙是个老八卦人了,她能被这小小的不顺利给打败吗?!绝对不可能。
她冲着陈秀芳‘啧’了下,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又冲着叶宝芬笑道:“婶子知道你姐在搬家,婶子的意思是,你姐.......或者你阿爸老家的亲戚家,是干嘛的呀?是不是挺有钱的啊......”
“干嘛的.......”叶宝芬歪头想了想,突然想到以前阿爸一直说的话,“划船的呀!撩螺蛳!划船撩螺蛳!!”
叶建良,的确说过这事儿。
但是他说的是,以前小时候在家乡,跟他大哥经常划船撩螺蛳。
这孩子脑子里呈现的画面就是,阿爸,老家,都是螺蛳......啧,她不怎么爱吃,吃起来费劲。
小小的孩子有点遗憾,阿爸老家为什么不是养猪的?
猪肉可比螺蛳好吃多了。
一旁听着的陈秀芳实在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吴杏仙虽然不想放弃,可.......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宝芬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三嬢嬢都打扫完出来了,吴杏仙不想放弃也只能放弃了。
算了算了,这叶家的姑娘看着像是要在这儿住段时间呢,以后慢慢接触,总能打听到更多八卦的。
这人,俨然把打听八卦,当成正经活计了。
听三嬢嬢问,陈秀芳打了个哈哈,“咱们在说,宝芬这个堂姐,还真是好看。白白净净的,打扮的也漂亮。”
“是呀,”吴杏仙看了眼陈秀芳,跟她打了个配合,“我看孩子还烫了头,啧,这式样,怕是荷塘公社都烫不来,是不是去市里烫的啊?怪好看的。”
“啊?!婶子你们不知道啊?”叶秋彤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诧异,“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吴杏仙的小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了。
如果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会让自己神经敏感,心情激动的关键词的话,那吴杏仙的关键词,一定是:你没听说啊?
听说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
吴杏仙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叶秋彤,她就想从当事人口中听到最确切的八卦,快说!!快点给老娘说!
“嗨,说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这发型啊,一般人的确烫不了,因为.......我这是被雷劈的。
哈哈哈哈哈哈,厉害吧?”
神经病!
吴杏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被雷劈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当人傻子呢?
欸?不对......
不对不对!刚才她下班回家,的确听儿子提了一嘴,说院里来了个叶家的亲戚,据说才走到石南生产队仓库场就被雷劈了.......
她还当儿子胡说呢,难道......
“呀,还真的是啊?刚才我从娘家回来,都说下午有个姑娘被雷给劈了,人还没死,不会是你吧?”陈秀芳不可思议的放下了手里的火柴盒,站起身来。
她倒是要好好瞧瞧,这位被雷给......洗礼了的姑娘。
叶秋彤对婶子们的八卦精神,那是深有体会的,于是她.......冲两人笑了笑,没有任何解释的,就在院子里随手找了块小木块,进了屋。
那床有点晃,她得垫一垫。
至于院里的人怎么应付......那就交给奶奶吧!
于是乎,见叶秋彤走了,两位邻居婶子就把三嬢嬢给拦住了,吴杏仙要知道所以细节,现在!就现在!任何细节都不能漏掉!
因为叶秋彤的经历太过离奇,连带着院子里的男人和两个大点儿的女孩都凑了过来。
三嬢嬢被众人围着问,而出于八卦中心的叶秋彤,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现在也不好关房门,省的人家说她孤僻。
她这不怎么爱搭理人的做派,怕是已经算得上是不会做人了。再过,就不太好了。
毕竟七十年代,还是个人情年代,确确实实过不了未来独来独往的生活。
不是说,这年头,连读大学都是得靠推荐的吗?
欸对了,读大学.......
今年是几几年来着?!
刚穿越过来的叶秋彤,目前连本日历都还没看到过,现在她只知道老爸七岁,那肯定是七零年代,但是具体是七几年,她还真没好好想过。
毕竟一切来得太突然,她也来不及回想啊。
这会儿趁着毛头还没回来,大伙儿还在围攻光明顶,不是,是奶奶三嬢嬢,她正好把事儿都给捋一捋。
老爸现在七岁,他是68年生人,那现在就是......75年。
看过年代文的人都知道,77年恢复高考,那.......跟老叶家就没关系了。
她爸就不用说了,连大伯叶宝国再过两年也不过十二岁,初中都还没念完,高啥考啊......
不过77年后,高考就恢复正常了,今后老叶家孩子想考当然也能考,关键得看他们是不是读书的料。
至于宋家,老妈今年也是7岁,大舅怕是跟大伯差不多年纪,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大姨比大舅大四岁,那就是十四岁,跟高考......能高考吗?!
算算啊算算。
以前老妈说过,她高中毕业是十六岁,当时他们那里高中是只读两年的,这么算来,大姨岂不是正好能赶上高考?!
大姨从小的志愿,其实一直是当警察,做医生。哪怕后来她从机关退休,嘴里念叨的,也一直是遗憾没当上警察,做成医生。
当警察没当上,这里头有些时代原因,人力无法改变,叶秋彤现在也没办法。
但是做医生,可以考医科大,他们公社所属的s市教育资源雄厚,医学院还不止一所,真要能考上,那都不用出远门读书!
好机会啊!
而且,叶秋彤细想了下,宋家大姨妈,必须得参加77年的第一届高考,因为刚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试内容比较简单些,参考人数也相对少一些。
不然按照大姨妈这个记性和智商,后头怕是不好考了。
这个判断,是基于叶秋彤对宋家基因完全了解后做出的,只有实事求是,没有任何偏见和贬低。
人,总该面对现实不是?
还有两年。
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至于怎么说服狂暴金花让大姨去参加高考,叶秋彤觉得,自己还得再想想法子。
第19章 老爸的顽劣,离不开奶奶的关爱
宋家现在还能混混,除了小舅缺钙这事儿有点儿急,别的倒也没有什么紧急状况。
可老叶家就比较悬了,爷爷这儿等着救命呢,她得赶紧搞钱啊!!
想到搞钱,叶秋彤突然从床上蹿了起来,冲出门就问:“婶子,毛头呢?怎么还没回来?”
正围坐一堆噼里啪啦拍蚊子聊天的一群人,被叶秋彤给吓了一跳。
陆永丰甩了下手,抬了手腕看了看手上手表,“七点半,差不多该回来了。”
这儿的小孩儿抓鱼,喜欢晚上拿着手电抓。
鱼看到了光,会自己聚集起来,男孩儿们分工合作,有张网的,有下河赶鱼的,收获之后大伙儿就一起分了鱼回家。
夏天摸鱼,回家连澡都不用洗了,所以只要不下雨,这些男孩儿基本傍晚都会去河里待着。
大人也没啥不放心的,因为河边除了小孩儿,大人也不少,钓鱼的,摸螺蛳,摸河蚌,或者纯粹泡水玩的人,能把整个河岸都给站满。
所以溺水这种事儿,下水高峰期一般不会发生。
三嬢嬢也挺放心的,“没事,今天宝国也去了,他会看好毛头的......”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嘎嘎嘎嘎嘎嘎的叫喊声。
男孩儿们,回来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大杂院门口就出现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男孩儿。
“哇哈哈哈哈哈哈,姆妈!!今天我们抓了整整一盆鱼!!”毛头当然还是嗓门最大的那个。
跟在他后头的一个小男孩儿,脑瓜子溜圆,叶秋彤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脑袋这么圆的真人。
圆头的孩子剃了个板刷头,就跟蜡笔小新里的正男似的。
就听他接着毛头的话茬子说:“三......三嬢嬢,毛.......毛头抢了.......抢了我的......”
毛头把顶在脑壳盖上的大脸盆往地上一放,大声打断那小男孩儿的话,“几条鳑鲏而已,又不是啥能吃的!你要你拿回去!!”
“不,不是鳑鲏......还有,还有个大,大大,河蚌!”
大河蚌里会长好看的仙子,小圆头的大哥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原本摸到了河蚌想带回家,养在水缸里的,可被毛头看到了,就被抢了.......
不行,为了仙子,兄弟情算什么?!
他今天必须把河蚌给要回来!
“毛头!把河蚌还给大炳,快点。”三嬢嬢戳了下儿子的脑瓜子,“再抢人家东西看我揍不揍你!”
毛头歪了歪嘴,没吭声,但是也没动。
还是跟在最后面的宝国上前,很顺手的,给弟弟后脑瓜子‘啪’来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子从自家盆儿里翻出了一个巨大的河蚌,还给了那叫大炳的正男,顺手还撩了一兜子小鱼给那孩子。
大炳这才一点儿不打楞的跟宝国说了声谢谢大哥,然后提溜着木桶,带着两三个孩子跑路了。
回家养河蚌去咯,毛头被他大哥揍咯,好开心!!
大炳的快乐,全写在了脸上。
宝国大哥,人狠话不多,一言不发就把毛头给收拾了。
收拾完毛头,宝国也不跟院子里的男孩儿们比谁的鱼多,谁的鱼大,他就着井边的一桶水,洗了洗手,然后从屋里搬出了个小板凳,坐在了陈好婆屋外的檐廊下,开始看书。
三嬢嬢见毛头气哼哼的站在旁边不说话,便上前跟他说话。
站在一旁的叶秋彤还以为老母亲好歹得数落这臭小子两句,不料,却听到三嬢嬢小声说:“那河蚌太大了,烧也烧不烂,不好吃的。下次摸到了小河蚌,姆妈给你烧河蚌炖肉吃。”
叶秋彤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一跤。
真是慈母多败儿!!
果然她老爸的调皮,离不开老母亲的关爱!
毛头一听河蚌烧肉,眼睛一亮,随即替自己解释,“我也不是要吃那河蚌肉,就是看那蚌壳大,想拿回家搓个削皮刀,家里那个昨天被我弄坏了。”
他们这儿的削皮刀,很少有人会跑去百货店买个正儿八经的,大多数人家都是凑活着用。
这个杂院里头,用的都是河蚌的壳做的。
这玩意儿做法非常简单,只需要一个顺手的河蚌壳,然后只要在粗石板上不停磨,把河蚌壳中间磨出一个洞,就能当削皮刀了。
这东西用起来用呢,肯定没正经削皮器好用,但是聊胜于,不花钱还提啥要求,能用不就完了?
听毛头这么一解释,三嬢嬢就很矛盾。
臭小子,怪不得她一整天都没找到削皮刀,原来又被他弄坏了!今年都第五个了!
可是想想孩子还小,还知道弄个河蚌再做个削皮刀,她又有点不想责怪孩子。
怎么办呢?
算了。
“河蚌姆妈问人家去讨,你别再欺负大炳了,那孩子也可怜,从小被他爷爷带大,话也说不清楚。行了,别站着了,看看,今天抓了什么鱼啊......”
毛头一听三嬢嬢问鱼的事儿,他扭头招呼了叶秋彤,“姐!你看看,是不是一脸盆!!”
看着脸盆直发愁自己今晚怎么擦身的叶秋彤,挨到木盆旁边,蹲下身,拿起手边的一根树杈子翻了翻,大喝一声:“好小子,你作弊!这下头都是螺蛳,你当我傻子不成?”
“螺蛳也是鱼的一种。”毛头胡说八道起来,眉毛都不带抬一下的。
叶秋彤巴掌都要举起来!
可是,她不想再被雷劈一次。
好在三嬢嬢终于出手了,她空心手掌拍在毛头背上,声音巨大,却上不了毛头一根毫毛。
“少胡说八道!不过螺蛳也好,先养一养,明天大的挑出来炒螺蛳,小的砸碎了喂鸡。”
这几天鸡得喂饱些,宋家阿爸大半个月没回来了,估摸着这几天能回来,到时候把鸡让他帮忙卖下,能多个半斤也有三毛钱。
三毛也好的,盐能买一缸。
第20章 千金难买早知道
叶秋彤听三嬢嬢说明天炒螺蛳,很是期待。奶奶炒的螺蛳,入味又鲜嫩,简直天下第一。
而且.......“婶子,我看这木盆里除了几来条鲫鱼大一些,别的都是小猫鱼,咱们明天要不炸鱼吃吧?”
酥炸小鱼,也是奶奶的拿手菜。
小小的鱼一条条收拾干净,撒上薄盐,晾晒半日,到鱼皮干结紧致,然后放进油锅里炸制,炸完这鱼就已经喷香酥脆,干吃就超级好吃了。
但是奶奶还会用糖和酱油调个独门料汁,炸完的小鱼往料汁里头一裹~~~那味道简直不像话!!
好吃到天上去。
以前只要奶奶做酥炸小鱼,叶秋彤准保得吃的上颚破掉才撒嘴。
这门手艺,得掌握火候和料汁的配比,自从奶奶去世之后,这味道就失传了。
如今穿到了七零年代,看到小鱼,叶秋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酥炸小鱼。
可她没多想的是,叶家连饭都吃不起,哪儿来油盐酱醋给她霍霍?
三嬢嬢一听要炸鱼,很是为难,却又不好直接拒绝。
还好,她的好大儿,毛头小朋友,说话直接又了当,“想屁吃。还炸小鱼,咱家油都是跟我二姨妈借的,炸啥鱼啊炸。姆妈,这个煮了鱼汤给阿爸喝嘛!”
哦,也是。
才穿来不到半日的叶秋彤,怪自己脑子转不过来。
不过没关系,她叶秋彤会出手!!
她看着脸上挂着几丝勉强笑容,应着毛头说好的三嬢嬢,拍胸脯表示,“婶子放心,给我四天,一定给你弄点儿炒菜油回来。”
“可别,”三嬢嬢赶紧摆手,“你先解决陈好婆那儿的两块钱再说。那鞋子是好鞋子,三十块钱抵给陈好婆,可不划算了。”
不明所以的毛头跟机关枪似的开始问: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叶秋彤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带到了才租下 房门口,“喏,以后这里是我的房间了,没我同意,你不准进来。”
说完,她便看到捧着本书,眨巴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叶宝国.....
“宝国走,进去看书,以后晚上你就上姐这儿来看书。不过说好啊,东西不能乱翻,我箱子里装了我的贴身衣物.......欸,宝国别跑啊!宝国!!快来啊宝国!!”
“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听,不要听,你要说,救命啊救命!!”
这年头,贴身衣物四个字,在叶宝国听来,也都属于耍流氓性质的。
想想,贴身,贴身.......啊救命!!这个堂姐好像一个流氓啊!!
叶宝国疯狂的甩着头,往房间里冲。
还不太明白事儿的毛头却一个劲的要往叶秋彤房间进,“让我进去瞧瞧,就瞧一眼!”
“不行!本人房间,毛头与狗,不得入内。”
不知道为什么,叶秋彤就特别爱招惹毛头,看他气得上蹿下跳,她心中真是一阵舒坦。
好像一个变态啊。
果然,毛头气得快发射了,“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还想我带你去......呜呜呜呜呜。”
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叶秋彤捂住了嘴,拖进了屋子里。
“嘘!闭嘴!”进了屋子,叶秋彤才放开毛头的嘴,“小点儿声。对了,你刚才那几条小鲫鱼,够不够装两三盆的?你一会儿跟婶子说,这鱼今晚就好好养着,明早咱们到荷塘公社卖鱼去。”
“走着去?”毛头一听卖鱼,可来劲了,“划船还得出去借,一路有两段纤道还不好走,我一个人背不动船,太麻烦了。”
“走就走!”叶秋彤没在怕的,“咱们快去快回,明天早点出发,中午就能回。”
“那行。”毛头点点头,“不过你可别到时候走不动道,耽误我卖鱼啊。”
“不会的,放心,你姐总归是你姐。”叶秋彤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
于是两人说好,明早天一亮,就出发去荷塘公社。
毛头卖鱼,叶秋彤自然也有想卖的东西。
约好了时间,毛头正要走呢,却听叶秋彤问他,“欸!吃不吃面条?姐给你煮。”
毛头一听吃的就条件反射先点头。
不过,过了也没两秒,这孩子却开始摇头,“不吃不吃,放着,放着明天卖了鱼回来,跟姆妈阿爸还有大哥宝芬一起吃。”
好孩子!
好爸爸!
不愧是我亲爹,虽然调皮,但......总有一点点小小的优点。
叶秋彤摸了摸他爹的刺头......毛头头上黏糊糊的,一碰到她老爸的脑瓜子就后悔了的叶秋彤,把手往毛头身上一抹,冲他挥挥手,“去吧,明天记得来叫我。”
完全不计小节的毛头爽快的应了声,好嘞,便冲出了叶秋彤的房门,叽哩哇啦的喊着老子天下第一捕鱼高手,你们谁能跟我比......然后遭到了院里五六个男孩儿的围殴。
等叶秋彤再次躺回床上,正式准备睡觉,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那装鱼的木盆,叶秋彤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手,用来擦洗。
最后她还是跟陈好婆赊了个说不上是脸盆还是脚盆的盆.......反正没鱼腥味儿,能让她勉强擦洗擦洗就行。
擦洗完了,她还顺手把自己的衣服裤子,内衣内裤全给洗了。
衣服裤子晾在了檐廊下,内衣内裤晾在了屋子的一个长凳上。好在这会儿天气热,这内衣裤,估摸着明天早上也能穿了。
至于现在叶秋彤里头穿的啥?
真空呗,还能穿啥。
真是失策了,叶秋彤现在懊恼着,早知道去超市的时候,应该多买点儿生活用品。
可人生哪儿有早知道?
真有早知道,她也不会只买了两包五连包的泡面,三包火腿肠了。
合该把方便面厂给盘下来!!
越想越懊恼的叶秋彤,干脆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准备明天要带出去的小包裹,再次整理了一遍。
这可是老叶家,未来的希望啊。
荷塘公社,是他们县最大的一个公社。
以前不叫公社的时候,他们那一片有句话,叫做江东廿四镇,独有荷塘领风骚。
荷塘镇的水路四通八达,往内西可以通外省,往东可以直通入海口,自宋朝起,就有重要的盐运河道穿城而过,故而这地方热闹了,也有好几百年了。
当然,这地方的热闹,自然是比不过市区,但是作为一个区域中心来讲,已经算是个重镇了。
七十年代的人口和工厂密度,甚至超过了外省的地级市。
按照荷塘镇的热闹来讲,叶秋彤觉得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运气好的话,应该是能卖掉的。
她包裹里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几包姨妈巾和两支牙膏,其余的都是吃的。
除了泡面和火腿肠,其余的就只有糖果巧克力了。
悠哈大多是葡萄味的,除了三条条状的,还有六包都是袋装的。
另外德芙巧克力,都是铁皮包装的小颗粒的,她随手拿了八盒。
明智巴旦木和夏威夷果夹心的巧克力各拿了两盒,一共四盒。
最后就剩下一盒三十包的建达缤纷乐了。
其他的......要么就是自己压给陈好婆的那双皮鞋,要么就是自己换下来的一套衣服和一个卡西欧的手表,可能还值点钱......别的就没了。
第二次盘点完家当的叶秋彤,突然觉得有点儿丧气。
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买糖果!
喜欢买大米,买粮食,买布料,买点儿实惠点儿东西不好吗?!
去超市为什么不买大米!为什么!!
猪头!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第八百次。
可已是无用。
衣服鞋子,她不准备去荷塘公社出手,这些东西得等机会,去趟市区才能卖得出价钱。
明天,她就打算把手里的火腿肠巧克力出掉些。
八月的天......巧克力再多放两天怕是要化了 !哎,不是刚需的东西,应该不是很好卖。
至于有没有人买.......那就得看她去什么地方卖了。
希望明天能卖点钱,把自己的皮鞋先赎回来吧......
第21章 滋你一脸
天色漆黑,大杂院里的鸡鸭猪都睡了,叶秋彤才想躺回床上,就听门外‘噼里啪啦’不知道谁在打蚊子。
她开门瞧了一眼......
好家伙,就见院子中间放了个大竹匾,毛头毛大哥,就睡在了这里头。
因为蚊子多,大哥在睡梦中还不停的拍着蚊子......
“喂,毛头!!”叶秋彤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毛头迷迷瞪瞪醒过来,看到叶秋彤他还问了句,“谁啊?”
这孩子忘性大,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把这新堂姐给忘了。
不过叶秋彤哪里知道自己七岁老爹这个记性可以如此之稀烂,她朝毛头招手,“我!你姐!别在院里睡了,你把竹匾抱过来,进来睡。”
反正明天要带出去包裹她已经整理好了,樟木箱子也跟陈好婆借了把可能有一百年历史的老锁给锁好了,所以她不怕老爸进屋来睡,会漏什么馅儿。
啊哟不对!!!
她还‘真空’着呢!!
叶秋彤突然想到这事儿,赶忙缩回了屋内,然后把门一关,小声说了句,“你不愿意算了,赶紧睡,明天早起!”
也不能毛头有任何反应,就把门给拴上了。
变化来的如此之快,还迷迷瞪瞪的毛头挠了挠头,起身尿了个尿,清醒了几分之后,看向叶秋彤的房门,然后嘟囔了一句,“我刚是不是做梦了?!”
算了算了,管他做梦不做梦,先睡一觉再说!!
这一夜,叶家除了毛头和宝芬,就没一个睡好觉的。
叶建良和三嬢嬢,为怎么安排叶秋彤愁了一晚上。
而叶秋彤的辗转难眠,倒是也挺能让人理解的。毕竟她的一天,穿越了将近五十年,那时光如装了曲率发动机一般,嗖的一下.......就过完了。
真.一眼万年。前尘往事,再不能提。
叶秋彤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而叶宝国则琢磨了一晚上,那女流氓会不会是个女tw,可他们大石公社好像也没啥值得打听的东西啊......可把孩子想的,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同样翻来覆去大半夜叶秋彤,好容易睡着了。可她觉得自己才睡了没一会儿,就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了,“姐!姐姐姐姐!!起床了!!还去不去了?再不去就赶不上趟啦!”
毛头的嗷唠一嗓子,不仅仅把叶秋彤给喊了起来,全大杂院的人啊,鸡啊,鸭啊,猪啊,全被他给吵了起来。
全院的生物,开始骂骂咧咧。
三嬢嬢趁着大伙儿还没冲出房门,赶紧把早上新摊好的菜饼卷在了蒸笼布里,然后塞给了背着小包裹,还睡眼惺忪的叶秋彤,“赶紧去吧,路上跟着你弟,别走丢了,中午婶子给你做疙瘩汤吃,早点回来!”
说完,又把一个已经摔得认不出形状的水壶,挂在了毛头脖子上,推着毛头赶紧出门。
“姆妈,鱼!!鱼没拿!!”毛头跳脚继续喊。
三嬢嬢拍了下脑瓜子,“啊哟!鱼还在后头的池塘里,走走走,我给你去拎!”
为了让鱼短时间内不死,三嬢嬢昨天晚上把准备要卖的鱼都给放进了竹篓子里,扔在了院子旁边的池塘里。
早上兵荒马乱的,小老太太差点儿忘了儿子出门干嘛去的了。
顶着一头乱发,还迷迷瞪瞪的叶秋彤,跟着母子俩,跑去后头池塘取了鱼。
这会儿叶家也没有桶,毛头只能拿着个篮子,把鱼就那么干放着。
“这鱼死了.....还能不能卖?”叶秋彤忍不住问了一句。
三嬢嬢解释道:“这鱼命硬,你们走快点儿,也许到人家那儿还活着呢。不过死了也不要紧,人家一看鱼鳃就知道是新鲜鱼,没事的。你们俩小心着些,卖完了鱼记得早点回来!”
原来如此。
好的吧。
迷迷瞪瞪的叶秋彤,木头木脑的跟三嬢嬢挥手说了再见,便跟着已经急不可耐往前头跑的毛头,出了中字巷。
走了能有五六分钟,二人就到了大石公社的老街上。
今天叶秋彤没戴手表,就看看还没升起的太阳,估摸着现在能有个五点钟左右吧。
老街上安安静静,偶有一两个老人,拎着铜铫,在家门口升了个煤炉烧水。
毛头走在前头,边嚼吧着三嬢嬢塞给他们当早饭的菜面饼,边介绍,“喏,这个就是五交化店,你买脸盆就在这儿买。
这个是百货店,什么乱七八糟的针头线脑都在这里买。对了,早夜商店开门早,关门晚,以后你要是过了四点要买啥,就到这里来。欸?今天怎么还没开门?!
喂!!!早夜店开门了!!开门了!!!
旁边这个是洋布店......”
“行了行了,我识字!”叶秋彤赶紧打断毛头,“你可小点儿声吧,这嗓门到底是遗传了谁?跟个移动广播站似的,你再介绍下去,一条街的人都快被你喊醒了!”
“那说话不就得.......唔唔唔......”
毛头的声音,被死死锁在了叶秋彤的手掌里。
因为叶秋彤看到,前方二十米的店铺上方,推开了一扇窗,窗口站了个人,那人手里端了个盆儿.......如果猜错的话,那盆儿里应该有满满一脸盆的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走!”叶秋彤赶忙跟人家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毛头赶紧跑。
窗口那人骂了句,小棺材一大清早发癫啊,然后一盆水哗啦啦倒在了两人身后。
毛头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上蹿下跳着说要回去,说是老子要把尿滋那老棺材脸上。
还好这泼猴虽然身手矫健,但是身材瘦小,叶秋彤还能勉强扯着他往前跑。
边跑,还边要给他普及下什么叫:重力!
任凭你小子再能尿,站在一楼往二楼尿,也只能滋自己一脸!!
好在这老街也不长,不过五六百米的路,叶秋彤死拉硬拽的,总算是把那泼猴给拽到了大马路上。
“你干嘛啊!”被抓到了大马路上毛头还不乐意了,“衣服都被你扯破了!!”
毛头说着话,指了指衣服上的一个大洞。
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秋彤,还没出发就已经感到了疲惫,“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我瞎?!我扯你的右胳膊,你说你左胳膊上的洞是我干的?!
我可警告你啊,你少把自己弄坏的衣服赖我头上啊!”
“嗯?!这是左吗?这不是右吗?姆妈说吃饭用右手,这不是右吗?!”
毛头开始怀疑人生。
叶秋彤憋了一肚子坏笑,“呀,你左右不分啊?”
“分啊!是你胡说吧?!你是不是骗小孩?”
“你不是老子吗?哪里是小孩儿了?”
“不是,到底哪个是左,哪个是右啊?你是不是欺负我了?”
“哪儿敢欺负你啊,一会儿再滋我一脸......”
“那不能,我的小雀儿随便不能往外掏。”
“闭嘴!!!”
“嗷嗷嗷嗷嗷嗷,我就张嘴。”
“....................”
就.......很叛逆啦,这两个人。
第22章 唯物主义的践行者
两人一路吵,一路走,走的倒是不慢。
叶秋彤大学里就喜欢长跑,趁着假期什么的,还跑过半马。
虽说工作之后经常加班,户外跑的少了,但是一有时间,她还是会去办公楼里的健身房跑跑步。
缺氧状态下,脑子容易一片空白,被工作烦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就会去追求这种脑中空空如也的感觉。
所以哪怕现在的体力不如大学时代,但是因为被工作迫害的时间还不长,所以基本体能还是在的。
二十里,差不多就是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叶秋彤倒是还能承受。
毛头从五岁起,从家里到荷塘公社,每个月少说都得走个三四趟,这一路上有多少座桥,多少个弯,他闭着眼睛就能知道。
而且他还能带叶秋彤抄小道,这二十里的路,七拐八绕的,倒是能再节省点出五里路来。
不过绕路虽近,但是却不太好走,大多数的小路,都得往田埂里头穿行。
七零年代的田埂,和叶秋彤年代的郊外田野,那就完全是两个概念。
路好不好走倒是其次,关键是七零年代公墓少,农村人下葬,就全埋在了田头地间。
所以这小路边上,要不就是一堆堆的坟头,要不就是野林子。
虽说夏天天亮的早,可太阳却还没升起。八月的地头才插了晚稻,地里蓄着水,水气飘飘荡荡的在田野间弥漫,叶秋彤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某个恐怖剧本杀里。
那一个个的土坟,散发着幽幽的青光,就好像里头时刻要冒出一双手来似的。
大夏天的,活活给她走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还有毛头在。
这种氛围下,他是赶路撒尿,吃饼喝水一点儿不耽误。不成调的歌声,响彻田野,搅得田里的蛤蟆蟋蟀到处乱跳。
叶秋彤封他为唯物主义的绝对饯行者,牛鬼蛇神的照妖镜。
绕路期间他们还过了三四条河,五六条渠。农村里的桥,本就又窄又小,这田埂上的就更别提了。
沟渠河道的桥面,不是灌溉用的水泥管,就是用木头随便搭的,宽度都不足一个脚面。
不会游泳,又有点恐高的叶秋彤,都是尖叫着爬过去的。
这可把毛头差点给乐疯了。
他歌也不唱了,一路嚷着叶秋彤是只哈巴狗,直到叶秋彤忍无可忍,请他吃了两颗毛栗子,他才闭了嘴。
当然,没有坟包和窄桥的田间小路,还是令人神清气爽的。
两人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夏末的日头初升,晨曦撒在了田间地头。
那被染成金黄色的水汽,随着晨曦渐渐消散在空气里,叶秋彤极目远眺,真真是一片好光景。
“瞧!!咱们马上快到了,瞧见前面那高楼没?那是荷塘公社的振华饭店。”毛头指着前方,咧嘴朝着叶秋彤笑。
叶秋彤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啥都看不到。
近视度数二百五,次抛的隐形眼镜昨天晚上就扔了......
不过既然毛头说就在前头了,那估摸着也不远了。
于是她胡乱应了声嗯,看到了,便让毛头赶紧继续往前走。
振华饭店,可是s市历史悠久的大饭店。荷塘公社的这家,是解放前就开在这儿的分店。在当时,十层楼的饭店,是他们全县最高的建筑了。
虽然现在这个饭店已经收归国有,但是建筑本身还在,饭店名字也没改,而且依旧是荷塘公社的地标性建筑。
在叶秋彤所在的未来,振华饭店依旧存在。虽说地标肯定是谈不上了,但是很多本地老百姓,特别是中老年人,不管是生日还是聚会,也都很喜欢在振华饭店定上一桌。
这饭店,是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了。
叶秋彤估摸着,既然毛头都看到振华饭店了,那再要个一刻来钟,这荷塘公社就能到了吧?
可正所谓,望山跑马死。小叶万万没想到,她七岁的爹,视力居然如此之好,这家伙,堪比千里眼啊!两人这一走,又足足走了半个来点,才到了荷塘公社的主街。
叶秋彤这会儿就有点着急了,小腿也有点儿抽筋,她让毛头抓紧时间,趁着篮子里的鱼还没死透,赶紧把他们给卖了。
“知道,急啥!”毛头走路,一步三颠,“这大街上哪能卖?走,我带你去工人新村卖去!”
说完,这孩子就又开始钻弄堂,叶秋彤赶紧的跟上去,就怕三拐两拐的,又跟丢了。
虽然!她初高中的确实在这地方读的书,可她读书的时候,这地方早就全部铲平造了公寓了,连路名也都变了,她哪里分得清哪儿是哪儿啊!
荷塘公社打从宋代就是个水路码头,所以这地方的老房子老弄堂特别的多。
五六十年代之后,地方zf征用了附近的一部分农田,造了一批工厂,和与之配套的工人新村。
所以虽然大家都叫公社,但是这公社的规模,可比他们大石公社要大的多的多。
新城旧弄,由一条南北走向的城东路隔开。旧城主街叫南咸街,七扭八歪,没个具体可以描述的方向;新城主街叫八一路,直挺挺的东西向,很是规整。
想要卖鱼虾,要不就去旧城巷弄里偷摸着挨家挨户的问,要不就干脆点,去人家工人新村里头卖就行了。
这大街上,可不能随便做买卖。别了红袖章的纠察员,可是会抓人的。
叶秋彤跟着毛头走了一路,大致了解了这些情况,她就有个疑问,“那你去工人新村卖鱼,人家红袖章就不管了?”
“管啊,”毛头点头点的很自然,“不过一般傍晚管的紧一点,早上没啥人管。有时候鱼够大,红袖章自己都会来买呢。”
原来如此,叶秋彤点点头。
荷塘公社,路子玩的很野,叶秋彤很满意。
s市下属,有市区十八区,外加郊区9县。
地里位置属于东南沿海,所以自古以来,营商氛围就比较浓厚。
再加上荷塘公社所在的百川县,又在东郊,所以对于zz活动就更不敏感了。
本地人,都是搞钱第一,生命第二。
当然,自从进入了特殊时代,那该克制的,还是得克制。
毕竟生命是人生的小数点,一不小心给点到最前头去了,后头的数再大都白搭了。
所以大伙儿暗地里搞点儿物资交换啥的,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只要低调行事,别给红袖章惹麻烦就是了。
就像毛头说的,红袖章自己还买鱼吃呢。
叶秋彤心中暗自庆幸,这东郊倒也算不错,比她想象中的七零年代,还宽松些。
两人一路叨叨,穿过了不知道几条小巷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工人新村大门口。
“到了!”毛头嘴朝新村大门口一努,“瞧见没,卖瓜卖菜的,都在边上两栋楼的夹弄里。都怪你,今天来晚了,都没位置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叶秋彤莫名冤枉,“没我跟着,难道你还能飞不成?不都还是这些路程吗?这事儿我看赖你,一路上不是拉屎就是撒尿,就你事儿多。”
说完,她便抬腿穿过了马路,走向了工人新村。
这新村,厉害了。
叶秋彤穿越来之前,这地方还在呢。
五六十年代造的房子,煤卫还是合用的,也胆敢卖三万多一平!
疯了。
不过按照七十年代的眼光,这工人新村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煤卫何用,但是人家用的是煤饼炉,还有自来水和抽水马桶。
抽水马桶欸,厉害吧?
昨天晚上叶秋彤上茅房,用的可是大粪缸!
那粪缸子上架了两块木板,瞄准了用就是了。但凡哪个上茅房没瞄准,那真的是......不可描述了。
农村茅房那味道,那场景,叶秋彤都不想再多回忆。
所以对于农村人来说,这会儿的煤卫合用,每户三四十平的工人新村,可是豪宅般的存在。
当然,工人新村里头住的这些大厂子里头的工人,也都是令人羡慕的对象。
第23章 这鱼,今天必须有人买!
叶秋彤和毛头两人,在互相指责中,进入了本地豪宅区。
毛头这孩子,从小就是被三嬢嬢放养的,属于野蛮生长类型的。
所以他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大人也不犯怵,叶秋彤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屁股怼人,硬生生在一片叫骂声中,怼出了一个仅容他一个人能坐得下的位子。
旁边卖菜的阿婆,被毛头的腚给怼了好几下脸,气得她直骂三字经。
这辈子没听到过那么多三字经的叶秋彤,目瞪口呆,她才想拉着毛头走人,却见毛头‘歘’一下站起了身,跟个泼皮似的开始跟那卖菜的阿婆对骂。
“辣块麻麻不开花,我#¥%%……@#¥%¥,#%¥#%#@¥%,¥%@#¥%!!!!”
内容之丰富,条理之混乱,逻辑之缺失,让叶秋彤佩服不已。
骂人都能骂得如此之牛头不对马嘴,也确实是高手了。
小叶在心里替老父亲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旁边一圈买菜的人,看着都忍不住回头看这小泼皮,随后纷纷指着他,说他实在是不像话。
那卖菜的阿婆,被气得进气没有出气多,眼看就要撅过去,叶秋彤一个快步上去扶住了老人家,三下人中一掐,老太太才‘咦哦~~~’一声,总算是一口气缓了过来。
“啊哟,这个小孩子太厉害了,怎么这么能骂人的?要死哦,家里姆妈怎么教的哦......”
毛头一个调转枪口就要开骂,叶秋彤赶紧捂住了他那喷粪的嘴,拎起篮子,扯着人跑了。
这要是真把人骂出个好歹了,按照目前这个形势,说不定是要吃花生米的呀!
乱世用重典,这年头又没青少年保护法,况且这会儿做买卖,本来就是不允许的,他们只是偷摸着卖点儿东西还钱而已,这真要闹出人命来,可真是连收拾的余地都没了。
吓死了吓死了,这泼皮在家还好些,怎么出了门跟疯了一样。
“毛头!你到底是来卖鱼的还是来吵架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只有和气了,钱财才会来,懂不懂啊你?”
叶秋彤边扯着她七岁的彪悍老爸往新村里头走,边试图跟他讲道理。
可毛头脖子一梗,“她先骂我的。”
“是,她骂你,是她不对。但是你用腚去顶人家,是不是你先做错了?
第24章 穿越者的外挂,就是预见未来
听那女子说要看看鱼,毛头赶紧把篮子递给了那女子,那女子随手翻了几条鱼的鱼鳃,一看都是鲜红的,有两条大的的确还有最后一口气,于是她朝叶秋彤抬了下下巴,“便宜点,你看这鱼都死了。便宜点我就都要了。”
“姐你开价就行,看着给吧。”叶秋彤来这儿又不是为了卖鱼,她是来侦查地形,顺便赚点儿启动资金的。
卖多卖少的,反正差不多就行。
可毛头不干了,他哼哼唧唧嘀咕了一声:“这大的以前要卖三毛一条呢!小的也得五毛一盆的.....”
所谓一盆呢,差不多能有五六条小鲫鱼,浅盘里头盖满盘底就行。
大的论条,小的论盆,他们这儿都这么卖。
毕竟每条鱼都是孤品,担得起独立拍卖的仪式感。
“啧,那也不便宜啊。”女子又皱了下眉毛,衡量了下,“那我要大的吧,小的不要了,反正小的吃起来也麻烦。”
“小的才好呢!”叶秋彤赶紧献出自己的菜谱,“这小的姐你两面给煎了,然后捣碎了煮汤,煮上个十多分钟,等汤都浓白了,就用纱布把里头的骨头渣滤出来。
然后买块豆腐,放汤里一煮,又有营养又鲜美......”
说到这儿,叶秋彤凑近那女子的耳边小声说了句,“又下奶。”
女子听着这做鱼汤的法子倒是新鲜,想想应该不错,关键是,听到下奶二字,她就忍不住想买。
可怜她长了一对令人喷血的小兔子,怀孕的时候厂里的姐妹都开玩笑说以后她家孩子可不愁吃喝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可这小兔子只能看,不能用,它们......没产量啊!
女子的小孩儿现在三个月,眼看着喝奶量一点点上来了,可小兔子产不出奶,家里男人想办法去搞了两包奶粉,孩子喝得差点儿人给拉没了。
她现在天天喝汤喝到吐,就想着能让小兔子提高点儿产量。家里这孩子,没带着口粮来,真是费钱呢!
要不是他们家两口子是双职工,一个月能有六十多的收入,这孩子怕是只能靠米油稀粥填肚子了。
那玩意儿,哪有娘奶有营养?
这位还算阔绰的老母亲想着,反正昨天喝了鸡汤,今天喝点儿鱼汤也行。
于是她略点了下头,“那你便宜点,这点鱼我都要了。”
是,下奶固然重要,但是便宜也非常重要。
昨日毛头抓的鱼,挑掉了鳑鲏和小猫鱼,剩下的四条大鲫鱼和十来条的小鲫鱼,都在这儿了。
毛头不太认字,却很能识数。就见他一秒都不带耽搁的,伸出五个手指,“两块钱,都拿去,不然不卖的。”
叶秋彤一愣,赶忙把毛头的手指给掰回去了两根。
不过买鱼的这姐,也不是凡人,最后还是还掉了两毛钱......最终小半篮子半死不活的鲫鱼,两人收了人家一块八毛钱。
临走前,那姐还说,他们家有鸡蛋的话,也可以送他们家来。
红糖卧鸡蛋,最是补身子,姐是懂吃的。
毛头原是想说家里连鸡都快没了,还哪儿来鸡蛋。
但是叶秋彤却快毛一步,应了下来。
刚才给鱼的时候,叶秋彤看到那女子拿出来装鱼的搪瓷脸盆,和放在桌上的茶缸子,以及放了半块榨菜的搪瓷饭盆,上面都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南川县第六棉纺厂。
叶秋彤觉得,这女子,肯定是棉纺六厂的女工无疑了。
如果说这脸盆是亲戚朋友给的,那怎么连茶杯饭缸子都送?这年头,送这玩意儿还讲究全套的?
不可能,必然不可能!!
没错,小叶同学,就是如此的武断自信。
要说这棉纺六厂可来头不小,这厂子是他们百川县最大的一家棉纺厂,一直从六十年代,开到了两千年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最高峰的时候,这棉纺厂里光纺织女工就有五六千。
叶秋彤是两千年生人,照理说她出生的时候,厂子就已经解散了。她怎么会知道还有这厂子?
原因很简单。
这厂子前面的一条路,就叫棉纺六厂路!
而棉纺六厂的厂区,经过几年改造之后,就成了荷塘地区的第一家科创园区。
这科创园区可厉害了,它跟别的创业型企业扎堆的科创园区可不一样。
他们这儿的科创园区,是培养未来科创人员的地方.......是课外辅导机构的老巢。
叶秋彤从大班开始学钢琴,直到高三毕业,一直混迹在这棉纺六厂科创园区里.......真的很想说一句栓Q。
这棉纺厂的历史,就贴在科创园区的进门处,叶秋彤在那里可能等了五六七八十次老爸老妈去接她吧,所以对这个厂子的历史,她可能比人家以前的厂长还要熟悉些。
此刻,叶秋彤的直觉告诉自己,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需求,虽然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能供应点啥,人家又需要点啥。
但是!
这并不妨碍她发展个眼线吧?
这眼线发展起来也不花钱,不过是去帮人家收几个鸡蛋而已,又不是啥麻烦事儿!多认识点儿人脉,不亏。
毛头的埋怨,当即就被叶秋彤当个屁放了。
卖完鱼,毛头就嘟囔着得回家了,今天姆妈说烧什么好吃的来着?反正他这会儿肚子饿了,得回家干饭去了。
可叶秋彤这儿正事还没办呢,怎么能这么轻易回去?
“难得来一趟,你带我逛逛呗。”叶秋彤说着话,推着毛头往前头走,“你不是说荷塘公社还有影剧院吗?带我去瞧瞧呗。”
“影剧院?那有啥好瞧的?不买票不给进的。不过你要是求求我,我就告诉你,怎么从男厕所窗口爬进去。”
毛头说这话,脸上带着三分得意。
“求你.......那是不可能求你的,”叶秋彤大笑,“你个泼猴,真是个缺心眼子。”
都说厕所窗口能爬进去了,她还求个毛线?
关键是,她也没打算进去啊!
毛头一听自己被说成泼猴,一下就.......高兴了。
他在地上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个树杈子,于是开始无实物表扬,两个手抡得要起飞,嘴里还大喊着:吾乃齐天大圣是也!!
边喊,还边往巷弄里头乱钻。
跟在他身后的叶秋彤,大喝一声:“泼猴!往哪里逃!!”便也追了过去。
她爹七岁,她八岁,父女俩,绝了。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走一路瞧,路过什么供销社,粮管所,食品站,饮食店之类的地方,叶秋彤还非得进去瞧瞧热闹。
为此,她还落了毛头不少埋怨,“不买有啥看的,越看肚子越饿!”
不过叶秋彤全当没听到,毛头管毛头埋怨,叶秋彤自己管自己乱逛,最后二十分钟的路,花了差不多能有个把小时,两人才到了荷塘公社影剧院跟前。
毛头这会儿是不想说话了,这姐他也是看出来了,没耳朵!!
站在影剧院台阶下的叶秋彤,心里头大喝一声:果然!还是这个地方。
虽然这影剧院现在的样子,跟未来修整过三四次的样子,大相径庭,周边的街道巷弄也完全不同了,但是,这个位置,跟未来电影院的位置,还是一样的。
这影剧院古来就是个戏台,六十年代中期重建成了集开大会,放电影与一体的影剧院,一直沿用到了2010年前后,各大商场几乎都有了影院,荷塘电影院,才真正退出了历史舞台。
不过哪怕电影院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整栋建筑却没有拆除,而是改建成了市民中心。
叶秋彤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观影,都是在这个影剧院。
也就在前不久,她还去市民中心领了防疫物资.......这一晃眼,她就见到了荷塘影剧院的初始状态,你说这事儿闹的......
虽说未来的影剧院和现在的初始状态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但是!影剧院前,跟登基似的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倒是一直都在。
“今天礼拜天,走,瞧瞧去,会不会有电影!”说完,叶秋彤也不等毛头,三步两步就跨上了台阶。
毛头嚷着别买票别买票,跟着叶秋彤一路往上跑。
两人跑到电影院门售票厅门口,抬头一瞧.......很好,这年代的电影院,居然还有时刻表。
整个一个月会播放的电影,都写在了时刻表上。
今天.......运气不错啊,下午两点有一场《草原的女儿》,售票厅的墙上,还贴了宣传海报。
“欸,新电影!”毛头撞了下叶秋彤的腰,“一会儿带你去看!”
只要你把我抱上男厕所的窗台!毛头心里头已经给叶秋彤安排好了任务。
第25章 怕卖不掉,更怕卖便宜咯
此时,售票厅窗口里探出个剪了个齐耳短发的脑瓜子,问了句:“买票吗?不买赶紧走!”
“多少钱一张票?”叶秋彤问了一嘴。
“2毛一张票,你带的那小孩儿,看电影也得买票啊!别老想着趁乱混进去......”
“抢钱啊?!”毛头又炸了,“我们那里才一毛一张票!”
那女子冷笑一声,“宽屏懂不懂啦?我们影剧院这个宽屏,放到市区也是不输人家的!这个草原的女儿,最新电影懂不懂?市区也才刚上映........乡下人真的是......”
短发女子说完,又直勾勾的打量了两人好一阵,看到毛头手里拎着个篮子,还语气不善的说了声:“电影院里不能做买卖啊,一旦被发现,要上报红袖章的!”
就在短发女子说话的时候,叶秋彤也打量了两眼这售票厅,这售票厅里头,还有个货架,靠墙放了一排货架,上头有不少三角包,估摸着,这三角包里可能是瓜子之类的零嘴。
懂了。
毛头听那女的这么说,立刻把篮子往头上一扣,叉腰就要准备骂人,好在叶秋彤出手及时,扯着人就走了。
“你拉我干嘛?那女的,想冤枉我!”下了台阶的毛头,还气哼哼的。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哪儿来的那么多气!”叶秋彤翻了个白眼,“咱能不能不这么咋咋呼呼的?
再说.......你不准备卖东西,这不还有我呢吗?”
说完,叶秋彤拍了拍绑在前胸的包裹,“咱能不能给叔看病,就看这一把了。”
“啥?一把啥?”
毛头十月的生日,此时实际已经快八岁。
但是对于叶秋彤说的话,还不是全部能明白。
叶秋彤看着孩子清澈又愚蠢的眼睛,神秘一笑,“咱今天能不能真赚到钱,就看下午了。瞧瞧,我带了啥。”
说着话,叶秋彤把一直绑在胸前的包裹给解了下来,随后拉着毛头到了台阶旁边的一处隐蔽又阴凉的角落,这才打开了包裹。
“糖!!”毛头的口水开始疯狂分泌,“你要卖了啊?”
“嗯。”叶秋彤点了下头,“这两包糖,一共五十颗,你说卖多少钱合适?”
“一百块!!”
在毛头的心目中,一百块就是全世界最多的钱了。
抱着包裹的叶秋彤忍不住笑出来,“你小子,也不是很黑啊。人家买电影票花两毛钱,买糖花一百,是不是疯了?”
.........
实际上,作为从小没钱的毛头,他的计算能力,最多到十块,再往上.......手指头就不够用了。
刚才卖鱼喊价,那都是他平时喊惯了的,一条三毛一盆五毛,这价格刻在了他的dnA里。
这回换了个他从来没卖过的糖果,孩子就懵圈了。
文盲就是这样的嘛,莫得办法。
可毛头却不愿意在叶秋彤面前露怯,他嘴硬表示自己只是试探下叶秋彤到底有没有谱。
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七岁老爹的叶秋彤,哈哈大笑两声,才小声解释,“这糖呢,咱就一颗颗卖,能卖多少卖多少。定价也不要高,三毛一粒,五毛两粒。
除了糖,这里还有一包火腿肠,里头一共十根,咱们就卖......五毛一根。”
叶秋彤这定价,也是有自己的道理在里面的。
她自然也想跟毛头说的似的,一包糖果卖他个百来块钱,可她敢开价,有人敢买吗?!
刚才她拽着毛头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对这会儿的物价,差不多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他们这片区域,市售的肉,蛋,油,糖都是一个价格,七毛八一斤,外加相应的票证。
供销社里头也有卖糖的,但是也许是因为离春节还远,所以人家现在供应的糖果也就两三种。
叶秋彤看那装糖的,跟大药酒瓶似的罐子上,写了什么酥心糖,纽扣糖,还有个......砍糖?!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价格都一样,都是一块二一斤,一斤怕是能有二十多颗。
但是让她比较意外的是,这种糖果类的东西,购买是不需要票证的。
也许,糖果这东西不是刚需,在连吃饱饭都还没完全解决的年代,这东西估摸着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买,所以也谈不上供应紧缺吧?
没穿到这七零年代之前,叶秋彤一直以为,那年代的一切,都是需要凭票购买的。
可惜,她没有在供销社看到自己刚开始想对标的大白兔。
所以她也只能按照现在的商品定价,来粗粗估算下自己手里那些糖果的售价。
虽说水果味的牛奶软糖,从口感上来说,是新奇且好吃的,但再好吃,也不过是粒糖,又不能当饭吃。
再说,这荷塘公社再怎么热闹繁华,也比不上市里。能出愿意掏钱买糖果的人.......怕是不多。
小孩儿倒是对糖果没啥抵抗力,可这会儿的小孩儿,哪儿有钱啊?
叶秋彤也是想了半夜,才想起小情侣约会看电影的时候,说不定为了面子,男孩儿能豁出去买两颗呢?
至于别的地方,反正目前她还没想到,脑力有限,先赚点儿买油钱再说吧。
这糖,定价三毛一粒,叶秋彤都觉得贵了,可定的再低,她又有点儿不甘心。
此时她自己心里也很忐忑,一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掉,只能自己多多察言观色吧。
听叶秋彤说篮子里那一根根的玩意儿叫火腿肠,毛头流着哈喇子问,“火腿肠是啥?”
这玩意儿能有幸定价比糖还高,那肯定得比糖还好吃才行吧?那水果牛奶糖就已经够好吃的了,比糖还好吃........
‘吸溜溜~~~~’毛头的口水不值钱。
其实叶秋彤倒是很想拆一根给她老爸尝尝,他在未来非常嗤之以鼻的垃圾食品的,可现在不得赚钱吗?!
毛头.......就再坚持坚持吧。
于是她拍了拍毛头的肩,解释道:“就是猪肉做的,可香可香的肉。等以后咱们有钱了,我再给你买。”
“吸溜~~~~”毛头现在是又馋又饿,百爪挠心,但!理智却还在,“这么小一根东西,还得五毛钱......那你不如给我称半斤肉吃。”
“那也行。”叶秋彤一口答应,不答应她怕她老爸因为口水流得太多而造成电解质紊乱,“今天这包裹里东西全卖完了,就给你买肉吃。”
早就饿了的毛头‘蹭’一下站了起来,“说话算话!”
“不骗小孩儿!”叶秋彤伸出一根小手指。
毛头立马把自己的小手指给凑了过去,两人拉了钩,一个保证肯定能把东西卖完,一个保证卖完回去就称半斤肉。
气氛,一度非常和谐。
第26章 送你一朵小
电影是下午两点多开场,可这会儿差不多才上午十点多......
还有三四个小时,就这么干等着,叶秋彤受得了,旁边那个多动症儿童可受不了啊!
要知道,就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这孩子已经上上下下跑了五六趟了,每隔十分钟左右,他就要去看下售票厅里挂着的钟,然后再下来嘟囔一声:“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两点钟。”
东南沿海的八月多台风,气温也没有七月里那么高,虽然也热够呛,但是坐在树荫底下,有些微风,倒是还能忍受。
反正闲着也难受,叶秋彤果断骗了毛头三毛钱,让毛头带着她去书店买了两张粉红色的皱纸,两人路过废品收购站的时候,叶秋彤又让毛头去问人家讨了块小铁片。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两人重又回到影剧院台阶边的树荫下,叶秋彤找来了一块石头,然后指着石头跟毛头说:“来吧,把这铁片的边缘,磨锋利些。”
“为啥?”毛头不干,“要磨你自己磨。”
“那买肉我就自己吃。不过我人好,炖肉的时候,可以给你闻点儿味道。”叶秋彤说完,还朝毛头邪魅一笑。
一听说炖肉,毛头一下来了精神,嚷嚷着你要不给我吃肉,你就是癞皮狗。
“癞皮狗就癞皮狗,”叶秋彤一副我不讲理,你奈我何的样子,继续指了指地上的石头,“磨吗?”
“你!!!!!”要不是看在炖肉的份上,这石头现在应该就在叶秋彤脑瓜子上了。
可毛头那不争气的口水啊......吸溜溜。
孩子就这么边溜口水边磨铁片,而叶秋彤则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坐在旁边,用皱纸给自己扇风。
自己爹嘛,客气个什么劲儿。
约摸磨了能有半个来小时,毛头终于忍不了了,他把铁片扔在了叶秋彤身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护栏上,“不干了!肚子饿,磨不动了。”
他觉得这女子肯定是在存心作弄他,骗了他三毛钱不说,还尽让他干活。他原本就饿,这会儿更是有点儿眼冒金星了。
铁片小小一个,扔在身上压根不疼,叶秋彤也不生气,嘟囔了句没礼貌,便把铁片拿在手里瞧了瞧。
不错,估摸着能用了。
叶秋彤把手里头,差不多A3纸大小的粉色皱纸给折了又折,然后拿这毛头磨好的铁片‘嘶拉拉.......’几下一划拉,一张纸裁成了8个纸条。
其实这玩意儿不用铁片裁,直接用手撕也不是不行。不过毛头这不是没事儿闲得嘛,叶秋彤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孩子节省点儿脚力。
一会儿还得腿儿着回家呢。
被骗钱又骗力气的毛头,盘腿坐在树荫底下有气无力的叫骂了一句,“不得命来,才买的纸你就给撕了,浪费钱要被雷劈的哦。”
那语气,那神态,活脱脱就是个七十岁的农村老太太。
叶秋彤才不搭理他,拿起一根差不多两指宽的纸条,三下两下,左绕右叠,一个花骨朵就出来了。
“呀?!”毛头压根没看清,“咋回事?!咋成花了?!你要卖吗?这玩意儿,也有人买?”
“这个不卖的,”叶秋彤打量了下头顶的大树,然后朝毛头抬了下眉毛,“想吃肉吗?想吃就去给我扯点儿小树杈子下来。记得,是‘小’树杈子。”
“又不卖钱,费那劲儿干嘛?”毛头坐在影剧院台阶边的扶手上,晃荡着腿,“我爬不动树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嘿呀!你这老小子,我还拿捏不了你了?叶秋彤邪魅一笑,“那行,自己扯就自己扯。不过那肉,你可轮不上了。”
虚无缥缈的半斤猪肉,成了叶秋彤吊着毛驴绕圈跑的那半根胡萝卜。
哦,不对,不是毛驴,而是毛头。
此时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毛头,骂骂咧咧的跳下了扶手,三下两下上了树,很快就扯了几根小树杈子,扔在了叶秋彤跟前,“我可跟你说啊,这半斤肉我吃不上,我就.......我就.......”
正坐在台阶上整理树杈子的叶秋彤好笑道:“就怎么样?你奈我何呀小伙子?”
毛头此人,已经算得上是公社里的皮大王了,在他们公社,谁听了他的名号,不退避三舍?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他更厚颜无耻之人!
泼皮气得扭头就要走,他再也不要跟这么没素质的人一起赚钱了。
有本事,她就自己回大石公社吧!走丢最好!
可才走了没几步,毛头却又不甘心了起来。
这么多活都干了,就差最后一哆嗦,就能吃上肉了。
姆妈昨天说,给他做河蚌烧肉的......家里没钱,姆妈肯定是骗他的,可那厚颜无耻之人,说她肯定能赚到钱,然后买上半斤肥滋滋的五花肉......
算了!!!老子不跟女人斤斤计较。
要不是怕这女的自己到时候找不到回家路的,他毛头今天再怎么样,都要走的。
男人的气概,他还是有的。
于是,出走了十步路的毛头,气哼哼的重又坐回了叶秋彤身边,“喂,你在干嘛!”
“叫姐姐。”叶秋彤憋着笑,拿起一支插好了枝干的纸玫瑰,“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你记得还欠了我三毛钱哦,别到时候.......”
“阿巴巴阿巴巴巴,阿巴巴巴......”
叶秋彤不想听毛头说这些,于是故意跟他捣乱,打断他的话。
才劝慰好自己的毛头,又被气到了,他站起身,指着叶秋彤,“你.......你.......”
你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文盲嘛,他又不敢对着自家堂姐骂人,别的道理却又一点儿讲不出来,差点儿没被气得憋死。
可叶秋彤看毛头气急了,却拿出刚叠好的纸玫瑰,送到毛头面前,“喏,送你一支小花花,别气了,乖啊。”
好家伙,毛头差点儿原地气炸。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绵软无力,毫无回应......
啊,好生气啊!毛头哼唧一声,也不接花,扭过头去,说是再不想搭理叶秋彤这个疯子了。
第27章 糖果宫心计
等待的时间,显得尤为漫长。
好在叶秋彤找了点儿手工活来做,一朵朵的纸玫瑰,做的那叫一个精益求精,惟妙惟肖。
因此,十六朵玫瑰,整整消耗了叶秋彤两个多小时才算做完。
不过令毛头生气的是,叶秋彤做的这纸玫瑰,不是为了卖的,她说她这个是送人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毛头非常真诚的发问,“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们家是大队里的透支户,没有钱的。你有病你还是得趁早回老家去看。”
他是真的没见到过,有谁会花钱花精力,做了花啊朵啊的,拿去送给陌生人。
这不单单是有病,这还病的不轻呢!
好在叶秋彤也不生气,自己老爸嘛,做女儿的自然要大度些。
她歪嘴一笑,“这个你就不懂了,把人的目光留住,商品才有可能被卖出去嘛。这个纸玫瑰,就是用来留人的。”
糖果火腿肠之类的东西,本就不是必需品,而且一点儿不实惠,这年头想要卖出去,还真不太好卖。
想要让人家驻足,总得要给人家一个驻足的理由吧?叶秋彤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用以前扫码就能送玩具的思路,先给人送个花试试了。
三毛钱的成本,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毛头压根没听明白这人到底想干嘛,他只强调一点,“你记得别忘了把三毛钱还给我!”
反正要亏,也别亏到他毛头大王头上来!!
两人一等等到一点半左右,影剧院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人。
毛头和叶秋彤待着的树荫底下,也站了三两个人,看着应该是在等人。
“怎么办?咱们是摆摊还是叫卖?”毛头小声问了一句身边只盯着人看,却一点儿没动作的叶秋彤。
“精准打击!”叶秋彤神秘一笑,“看我的。”
说完,她便站起身,一手拎着小包裹,一手拿着纸玫瑰,朝着一个戴着眼镜,头发锃亮,穿着整齐,神情略显局促地不断探头张望的男子走去。
“同志,在等人看电影啊?”叶秋彤上前跟人搭讪,“送你一朵玫瑰花,一会儿可以给朋友哦。”
这人,叶秋彤观察了几分钟,从他左顾右盼的神情,和头路分明的发型,外加干净的白衬衫和笔挺的裤缝等等细节中,可以看出,这人九成九等的是个姑娘。
那男子被斜里突然伸出的一朵纸玫瑰给吓了一跳,并没有伸手去拿花,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叶秋彤赶忙道:“不要钱。”
早说啊。
那打扮过的男子,再次看向了叶秋彤手里的纸玫瑰,看着花朵好看,便犹犹豫豫的收了下来。
“谢,咳咳,谢谢。”因为稍微有点紧张,所以男人的喉咙有点干涩。
看人收下了花,叶秋彤觉得可能有戏,便从包裹里掏出水果奶糖的大包装,小声道:“同志,要不要买点儿零食跟朋友分享啊?
这是我家市里的亲戚来看我们,送的,是顶好的糖果。”
那男子看叶秋彤穿的寒酸,原也不打算多问,可听闻是市里带来的糖果,便勉强瞧了一眼。
这包装.......“不是大白兔啊?”那男子略显几分失望。
这大白兔奶糖,荷塘公社的供销社虽然有卖,但也不是一直有。一般得到大的节日,比如国庆啊,春节啊,才会供应多一些。
平日里他们想买,也得去市里。这会儿去趟市里,得先坐车到渡口,再坐摆渡船,坐了摆渡船,还得换公交去大商场。
关键七十年代的公交车,那不是你想等就能等得到的,错过一班,往往就得等上个把小时。
但凡要赶车,就必须得有个公交车时刻表,不然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等成五六个小时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好在,这会儿的人也没啥钱,奶糖这东西,一般也没啥需求。
那男的,其实也没打算买大白兔,他就是.......去麦当劳买肯德基蛋挞,故意瞎问了一句。
叶秋彤当然也能听得出来。可她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必然不可能!!
但凡有点儿希望,她都得争取一把。
人家退一步,叶秋彤就进两步,她小心翼翼的把整包糖果拿出来,小声介绍:“这糖,可比大白兔要好多了。您瞧瞧,这是葡萄味儿的奶糖,又有奶味又有葡萄味,关键它还不粘牙!
要不是姆妈说让我拿来换点儿粮油,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卖的。”
“哟,还知道大白兔粘牙?”那精致的男子,扶了扶眼镜,“这个怎么卖?”
他此时也没真正打算买,但是看着这糖果包装好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口问一句罢了。
叶秋彤伸出手指比了个八,“八块钱一包。”
“去抢好了。”眼镜男脱口而出:“八块钱我不会买十斤猪肉吃啊?”
“您要吃猪肉啊?”叶秋彤才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这儿还有亲戚家给的红肠,香的唻.......要不要买给朋友尝尝?”
“这个又多少钱?”眼镜男的好奇心还是很重的。
这年头,也没个手机能刷短视频啥的,民众普遍的信息来源,要不就是报纸,要不就是广播,所以有啥新鲜事物,十个里十一个都想要看个热闹,好伙儿的好奇心,普遍都比较重。
还没等叶秋彤回答,就听到身后有声女声传来,“小钱同志~”
眼镜男抬头一瞧,虎躯一震,他推了推眼镜,紧张得说话都有点儿走调,“吴~~~吴老师,你好。”
叶秋彤瞧那被唤做吴老师的女子,巧笑倩兮,虽算不上顶好看,但是气质的确文雅,年纪跟她怕是差不多,能有个二十岁上下。
见人到了,戴眼镜的小钱同志,也不再跟叶秋彤瞎叨叨了,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想带着吴老师直接上楼。
那叶秋彤哪里能甘心之前费的口舌,说时迟那时快,她直接跟着人往上走,“好看的花儿,献给美丽的人,这位姐姐真是漂亮,怪不得这位小钱同志还跟我‘买’了一枝花,说要送人。”
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捏着一朵纸玫瑰的小钱同志,斜眼看了下叶秋彤,随后停下脚步,扯出笑脸,把花递给了吴老师。
“啊呀,破费了。”吴老师收过花,还不好意思的把头发往耳朵后头夹了下。
眼镜小钱一看吴老师脸色微红,还朝他偷看了一眼,便立刻接话,“这姑娘说的没错,吴老师是人类灵魂工程师,配,配得上这花,不,不算破费。”
这一说,吴老师那原本粉红色的脸,‘歘’一下就更红了。
小钱同志原本就无处安放的双手,这会儿更是搓得简直要冒火星子。
见时机成熟,叶秋彤再次上前推销,“小钱同志,要不要再买点儿糖果火腿肠,看电影的时候也能给吴老师垫垫肚子啥的?
吴老师既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那的确应该受人尊敬,我也献给吴老师一朵小花花。”
说完,便又从小包裹里抽出一朵花,递给了吴老师。
当然,吴老师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在叶秋彤的赞扬声中,逐渐迷失了自我......最终还是收下了小花花。
这年头,马路上还没什么人搞营销,老百姓对所谓套路的认识,的确是完全没有的。
不过小钱已经看穿了叶秋彤,他心里想着,好你个......狡诈之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这是不是属于趁火打劫?
因为收了叶秋彤的花,吴老师倒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便看了看叶秋彤包裹里的东西,问了句:“这个怎么卖?”
“既然吴老师想要,这包糖比大白兔更好吃的糖果,我也不多要,就卖你六块钱。”叶秋彤一本正经的回答。
那小钱气不过,“你刚才跟我说八块?!”
“老师肯定有优待啊。”叶秋彤一本正经道:“我给人类灵魂工程师便宜两块钱也是应该的啊。”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听到这里,吴老师突然问了句,“小钱同志,你刚才是在给我买糖啊?不用了......太贵了。”
被吴老师的突然袭击搞得有点儿措手不及的小钱同志,嗯啊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六块钱买吴老师的好感,是值,还是不值?!
小钱同志有点纠结。
而吴老师这里呢,这会儿也在观察小钱同志的神色。
她虽然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但是借此机会,她也想看看这小钱同志,到底是不是像媒人说的那样,只是没开窍,而不是抠门。
要知道,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约会,第一次约会,小钱选的是去免费的荷塘公园转悠了一下午,然后腿儿着把吴老师给送回了家。
吴老师穿着双小皮鞋走了一下午,回家脱鞋,脚上都走出泡来了。当下她就觉得有些不太满意。
所以第二天,她就跟媒人婉拒了小钱同志。
但是媒人却说,这个小钱同志,在化工厂做会计,工作稳定,样子呢也斯斯文文的还算不错。
上回约会是他第一次约女同志,只是不懂事,绝不是抠门,媒人让吴老师还是要给小钱同志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吴老师想着媒人说的也没错,于是才点头答应,再给小钱同志一次机会。
这回看电影,她就想再了解了解,小钱同志到底是不懂事,还是真抠门。
六块钱的糖果,说贵也不算特别贵,说不贵呢,却也能顶好几斤猪肉,就看这小钱同志,如何表现了。
男女双方,一下子就有点僵持住了。
第28章 两毛钱的情报网
既然男女双方僵持住了,那叶秋彤这个始作俑者,此时不出手,也不合适啊。
嘿嘿,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就见她把包裹又往小钱同志眼前递了递,但是眼神却看着吴老师,“六块钱一包糖便宜是不便宜,但是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你们要不信,我这儿有散的,三毛钱一颗,五毛钱两颗,要不要先买了尝尝?”
“行!”小钱瞬间就点头要了,“要,要......要六颗吧?吴老师怎么样?”
买两颗感觉有点小气,买四颗又不太吉利,八颗却又太贵了.......别看就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小钱同志心里头的算盘早就噼里啪啦算好了。
这权衡计算的能力,堪比天河二号。
还没等吴老师点头,叶秋彤立刻接话,“这火腿肠也好,一包十根八块钱,今天看吴老师的面子,五毛一根,小钱同志要不要也试试?”
小钱同志不想试,小钱同志只想掐人中。
但是吴老师却低头微笑,轻声说了句,“算了吧,不吃也没关系。五毛钱能买大半斤猪肉了。”
一直在旁边观战,一句话都没捞上的毛头突然插了句,“可不是?抱着块五花肉啃,肯定比吃根这玩意儿爽!”
叶秋彤斥责了一句,“哪儿来的小孩儿,边儿呆着去!人家约会哪里有抱着五花肉啃的?像什么样子?”
“好像也是哦......这个好吃吗?小钱同志,要不然我请你吧?”吴老师轻声细语,看向了咬紧了后槽牙的小钱同志。
过了大概能有两三秒,天河二号,哦不是,是小钱同志一咬牙,一跺脚,说是那就再来两根火腿肠。
他今天出门前,媒人千叮咛,万嘱咐,今天可得大方点儿。
吴老师可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正经大学生,老父亲打过仗,家里有个大哥也是光荣的人民子弟兵,母亲也是工人阶级。
小吴老师出身好,家庭作风正,是小钱同志找对象的天花板级别了。
而且吴老师才毕业,就已经被分配到了荷塘高中做了语文老师。
荷塘高中历史悠久,实力雄厚,他们高中的教职工楼,可马上盖好了。
比起化工厂几千个工人排队分房,荷塘高中现在才几十个老师,排队等房,怕是要比化工厂少等个五六七八年的。
媒人今天早上特地去小钱同志家叮嘱了一番,如果他再追不上人家吴老师,吴老师可是分分钟要被抢走的!
为此,已经二十出头的小钱同志,一大早还挨了一顿老母亲的打。
小钱老母亲是他们化工厂扛大包的,那力量感的震慑力,怎么说呢......反正他们家从来没有争吵和家庭矛盾,很和谐的。
为了吴老师,小钱同志拼了!!
“买!给吴老师买!”
小钱同志低喝一声,然后从笔挺的西装裤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兜子,布兜子里掏出个手帕包,手帕包里又掏出个丝绢帕子,丝绢帕子里.......有钱。
不容易啊!!
叶秋彤和吴老师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的互相微笑了一下。
最终叶秋彤花了十来分钟,赚到了穿越之后的第一笔巨款,两块五。
万事真是开头难,小钱同志这笔充满了手汗的钱,叶秋彤的确是赚的不容易。
不过也是因为有了小钱同志的开头,便有闲得蛋疼的等人群众,加入到了凑热闹队伍中来。
此时,离电影开场还剩下十多分钟。
时不我待,叶秋彤继续瞄准目标群体,小花花一朵朵的送,小糖果一颗颗的卖,直到人家售票厅的人大喊着马上检票之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收起了自己的小包裹。
站在上头售票厅外的售票员,自然看到了叶秋彤的小动作,见她要走,售票员三步两步跑了下来,“喂!我告诉你啊,你今天干了点啥,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我睁一眼闭一眼不跟你计较,但是下回你再来,看我叫不叫红袖章!”
“对不住对不住,大姐,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家里头阿爸生病没钱看病,亲戚送来的一些吃食,姆妈让我们拿出来卖了,好给阿爸买药吃。”叶秋彤演技还是在线的,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在一边看了好久热闹的毛头,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他一下就从阶梯旁的栏杆上蹿下来,“你还偷吃公家的五香豆呢!我都看到啦!!!”
说完,还没等售票员出手,他就跑远了。
“我不认识他!!”叶秋彤立马摆手。
有气没出撒的售票员朝着毛头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你们当我傻的不成?!反正这次就算了,下回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完,她转身便要回售票厅。
可这身才转到一半,却被叶秋彤一把抓住了,“大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这里别的也没啥,就只有这几颗糖。这三颗......给你家孩子甜甜嘴吧。”
说完,她便把三颗糖塞给了售票员。
这倒是让售票员一愣,她刚才听买了糖的人说过,好像这糖要卖三毛一粒,所以三粒要九毛钱?
要知道供销社的纽扣糖,一斤不过一块二,能有二三十粒呢。
她其实也很好奇,这玩意儿敢卖这么贵,到底能有多稀罕?
难道真比大白兔还好吃?!
见售票员愣神,叶秋彤忙道:“我家是大石公社的,亲戚家从外地带来的高级糖果,我们自己也舍不得吃,刚才说给卖了给阿爸治病,也是真的。
大姐,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怎么好过,我懂规矩的,就求您往后也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现在是物资有限,叶秋彤身边只有糖果,所以只能卖糖果。
但是等有了启动资金,能做的零嘴还是不少的,影剧院的整个阵地,还是得保留的。
售票员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叶秋彤说的就明白了。让她在这儿偷摸着卖点儿零嘴,自己也能得点儿好处。
虽然售票厅里也有五香豆和瓜子卖,但是说到底都是公家的买卖。
偷钱她是不敢,她最多就是自己偷吃几粒五香豆,多放几个蚕豆屁而已。
这酷暑里头,坐在小小的售票厅里,也确实难熬.......自己想办法多拿点儿好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反正拿的又不是公家的钱。
经过一分钟的思考,售票员答了句,“你要真想常来,那就得买票。”
“行,”叶秋彤立马答应,“我不要票,也不看电影。”
售票员对这姑娘的机灵劲儿很满意,“懂事就好。记得,夏天晚上别来,冬天白天别来,红袖章也分夏令时冬令时。”
啧,瞧瞧,情报这不就来了?
两毛钱的咨询费,值!叶秋彤立刻点头答谢,说自己一定记得。
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售票员还把电影放映时刻表,给叶秋彤抄了一份,抄完还特地帮她在旁边写了下,哪些电影场次,是工厂包场,哪些是机关包场。
工厂包场可以去,机关包场就不能去了。
叶秋彤再次感谢了售票员大姐,多给了她一颗糖,才跟人家挥手告别。
她们互相都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地下活动搞得非常有默契。
叶秋彤来荷塘镇,为的就是赚钱。人家对她是怎样的态度,什么样的看法,她是一改无所谓的,她只想赚钱。
所以化干戈为玉帛,不错过任何一个能发展的人脉,是叶秋彤衡量一件事儿做得值不值的标准。
那些个什么看的你起,看不起你的无聊小事儿,在叶秋彤这儿都不算个事儿!
已经在对面马路边上,等得不耐烦的毛头,见到叶秋彤来了,就伸出了手,“还钱,还我三毛钱。”
“还的还的,急啥。不是说要买肉吃吗?走,买肉去。”叶秋彤已经知道了食品站在哪儿,带着毛头就要去买肉。
刚才她在找毛头前,就花了两分钟,已经盘点好了今天的收益。
散装的糖果全卖完了,一共收入六块五,火腿肠卖了七根,收入三快五。
正正好好十块钱。叶秋彤准备大方一回,买他个五毛钱的肉,回家让奶奶做河蚌烧肉吃。
可此时毛头却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有票吗?”
啊哟,我去!!!
忘了!
叶秋彤一下就蔫儿了,“对哦,还得要票。怎么办?哪里能买得到票吗?”
“........这东西哪里有卖的!”毛头耸肩,“咱们也不是居民户,没有肉票。家里今年也没养猪,生产队里也没留票。”
这句话啥意思,叶秋彤没听明白。但是她猜想,应该是农户养猪,把猪卖给国家,然后才能得到一定的肉票?
反正总之一句话,没票就买不到肉,有钱也白搭。
行吧。
看来下回还是得搞点儿肉票才行。
现在.......“那要不买俩包子吧?我好饿啊。”叶秋彤换了个提议。
可却换来毛头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你有粮票?!”
“我去!”叶秋彤又蔫儿一次,她自言自语叨咕了一句,“买饭还得有粮票哈......”
“要不然呢?!”毛头觉得这个比她高两个头的女子,脑子真的有点不灵光。
饥肠辘辘,却又无计可施的叶秋彤塌下了肩,深深叹出一口气,“那没办法了,咱就饿着回去吧。这钱......赚了感觉没意义啊。”
她小声叨咕了一声。
“怎么没意义?!”毛头‘噌’一下跳到了叶秋彤跟前,“有钱可以跟生产队买粮买油,还能给我阿爸买药呢!”
????????
对七十年代一无所知的叶秋彤,咱就是说,这年头买东西,到底是要票还是不要票,能不能有个准信?!
第29章 这钱,不能不收
可惜,毛头这娃虽然老成,但是再怎么老成也才七岁多,对于计划经济的很多细节,都只是一知半解。
所以回去的路上,叶秋彤原是想问问买粮买肉的细节的,但却是越问越糊涂,越糊涂越生气,越生气肚子越饿......她就差路上薅一把野草填肚子了。
下午两点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两人就这么又累又饿的走了差不多又是一个半小时,好不容易回到了大石公社中字巷,叶秋彤觉得自己都快再次穿越了。
其实路上她是想把剩下的糖拆了吃的,但是毛头在听说卖了十块钱之后,死活都不让叶秋彤吃。
剩下的三根火腿肠,毛头更是誓死捍卫。
开玩笑.......五毛能买大半斤肉呢!他又不去看电影,用不着什么好看面子的,换了钱在家啃肉多香啊!!
总而言之,守着一包糖和三根火腿肠的叶秋彤,差点儿饿死在了半路上。
虽然毛头也很饿,但是饥饿对他来说本就是常态,有啥大不了啊,忍忍就到家了啊。
两人才到大杂院门口,早就等在院子里的三嬢嬢赶忙迎上去,“啊哟,祖宗哟,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要让宝国来找你们了。
吃过饭了没啊?赶紧的,喝点儿藿香水,擦把脸。”
毛头大嚷着饿死了饿死了,就接过了三嬢嬢递给他的大碗,往放在板凳上的钵头里舀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叶秋彤,已经喊不动了,她一屁股瘫坐在三嬢嬢刚才坐的凳子上,蔫头耷脑,却还不忘抢毛头的碗,把他喝剩下的半碗藿香水喝了个精光。
“嗷嗷嗷,你自己不会舀?”毛头坐在叶秋彤身边嗷嗷叫。
却被三嬢嬢骂了句,“你再舀一碗不就行了?!别喊了,你阿爸和宝芬都在睡觉。”
其实毛头这会儿也是又累又饿,所以三嬢嬢一说,他也不嚷了,坐在那里继续咣咣喝水。
很快,两个人把一钵头的藿香水给干了个精光。
三嬢嬢端了脸盆,拿了毛巾,让他们俩先擦擦脸,自己则转身说是去给他们拿饭吃。
叶秋彤看到那脸盆就念声佛,想也不想,直接从井边的桶里,用手舀了两把水,胡乱得搓起了脸。
三嬢嬢原本说了今天是要烧疙瘩汤吃的,但是开了面缸却发现面粉只剩了二三两,家里如今一共六口人,三两的面粉做出来的面疙瘩,真要给人吃饱,怕是得往汤里添上三四斤的青菜呢......
到时候就是一锅青菜汤,面疙瘩压根看不到。
是真的不够吃啊......
好在今天她去地里把番薯都收了,所以今天她就干脆煮了一锅红薯汤,先对付过去再说。
原本她还觉得,这番薯汤叶秋彤会不爱吃。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叶秋彤非但没有不爱吃,而且还跟毛头一样,干掉了整整三碗。
孩子饿疯了啥都吃。
是的,没错,叶秋彤是真的饿疯了。
就两顿没吃肉,她这肚子里就觉得没有一点油水了。
以前看七八十年代的电影里头,干活的人随便就能干掉满满一脸盆饭,她都觉得太夸张了。
一盆饭怕是能有七八两,以前大学食堂里打饭,女孩儿基本都是二两,男孩儿三两,那就算是正常饭量。
一顿就炫七八两,还不管男女老少都能有这饭量.......这真的正常吗?
可真轮到自己了,果然,她也能干掉一脸盆饭。
这肚子里有没有油水,真的太影响饭量了。
干完三碗番薯汤,总算缓过劲儿来的叶秋彤,喊来了正光着膀子,往自己身上‘咣咣’浇冷水的毛头,“行了,别洗了,一会儿该感冒了。你卖鱼的钱呢?”
“在衣服口袋里!”说完,毛头又往身上浇了一桶井水。
收拾完碗筷出来的三嬢嬢看到毛头用井水直接往自己身上浇,也拍着大腿喊,“啊哟,祖宗欸!你这样要生病的,别浇了,快点去屋子里擦干换衣服!!”
毛头能听他姆妈的话?!不可能!
他一边喊着不冷,一边又要往身上浇井水。
“婶子,让他去!咱们一会儿做面条,他不听话,不给他吃。”叶秋彤的猪肉没戏了,所以钓鱼主角换成面条了。
不争气的毛头,听到吃的就没抵抗力,哪怕番薯吃得都要吐出来了,他还是把水桶往地上一滚,一桶井水全撒在了叶秋彤脚边。
“略略略略.......骗小孩,没出息。”临走,毛头还得羞辱下叶秋彤。
而叶秋彤则尖叫着你个泼猴,我鞋都湿啦!!
睡在里屋的叶建良,叹了口气,缓缓的坐了起来.......完犊子,本来院子里有一个毛头就够炒了,没想到又来一个.......咳咳咳咳,老夫命不久矣。
好在叶秋彤也算是个成年人,才不跟小孩儿计较。
她只是掏干净了毛头口袋里的钱,给了三嬢嬢。
三嬢嬢接过那几张毛票,正想点数呢,却见叶秋彤从身上那件百家衣的内袋里头,艰难的掏出了一小叠钱。
孩子扯钱的时候,差点儿把内袋给一起扯下来。
呃......失误了,三嬢嬢压根没想过,那小内袋里能装大于五块钱的现金。
叶秋彤把手里的钱分成了两份,一份摸索半天,还是藏在了袜筒里,另一份则递给了三嬢嬢,“婶子,这些是我今天去荷塘公社赚的,一部分我留着付房租,买点儿日用品,这五块钱,你就拿着,全当是我的伙食费。”
“呀!”三嬢嬢下意识的推让,“不行不行,你来叔家住,怎么还能要你的伙食费?不可以的!”
“您千万千万别客气。”叶秋彤非常真诚的看向三嬢嬢,“我叔身体不好,家里日子过的艰辛,我到这儿来,本就是来帮你们一把的。如果你不收钱,就等于是赶我走了。
今天我去荷塘公社看过了,如今这个形势,也不算太紧张,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这五块钱您且收着,以后要麻烦婶子的地方还不少,您可千万别嫌我烦。”
三嬢嬢捏着一叠毛票,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
钱......五块钱......她是有多久,没拿到过五块钱的闲钱?不记得了.......
要知道,农村户口,本就是没有工资。
家里头的劳动力,每天上工得工分,是他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当然,工分可以折合钱,但是这个折下来的钱,都得用来跟生产队换粮食,大部分人家基本是过得将将够。
只有劳动力多,又会过日子的人家,每月才会略有盈余。
可叶家三个孩子统统没有成年,他们生产队十五岁的孩子,才能算得上是劳动力,干活才能有工分。
叶建良是更别提了,吃喝现在基本都是在床上,下床走三步,得要缓半小时,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干活不干活的。
三嬢嬢自己是个残疾的,做不了重活,只能干点儿轻省的活,拿上五六个工分。
他们队里,一个工分才一毛三,她一个月每天上工,满打满算就能有个二十三块钱。
可他们生产队,因为离街镇近,办事采买样样方便,所以人很多。
本队的姑娘不愿意往外头嫁,偏远点地方的姑娘,又想往他们这里走,久而久之,搞得石南生产队就成了大石公社最大的一个生产队。
生产队够大,人口就够多,所以三嬢嬢也不可能每天都有活干。
生产队的活倒是天天有,可翻土犁地,包括外出帮干,那都是重体力活,三嬢嬢哪里干得了?
轻省的活,想干的老婆子小媳妇那也不少呢,所以她一个月最多也就能干个二十来天,那还都是人家焦队长看他们家困难,有时候主动给她安排的。
叶建良当初身体好的时候,除了社办厂上班,生产队里有活也能兼顾的也都会去干。
虽说社办厂的工资比人家正规大厂的要低十几块,但是加上生产队的工分,他们日子倒也能过得去。
可现在.......
他们已经困顿很久了。
虽然他们农村户口有大人四十斤米,小孩儿三十斤米的口粮配给标准,但是这也得用钱去买的。
这跟人家居民户发放的籴米卡,其实是一样的。
公家给你的,只是购买资格,而不是商品本身。
配给的米,生产队都是按照一斤谷子出七两二的米的比例,分谷子的。谷子也不便宜,这几年一斤谷子的价格,也基本要在一毛七八上下。
而且实际去轧过米的人都知道,这会儿的出米率,根本没有七两二那么高。
按照真实的轧出率,早稻一斤谷子出六两米,晚稻还好些,一斤谷子差不多能出六两半的米。
分配的谷子,够不够他们老叶家吃饭,暂且不论,单单就说一毛八一斤的谷价,叶家也都开销不起。
这会儿才八月里,三嬢嬢就已经准备要开始透支明年的工分买谷了。
手里捏着五块钱,三嬢嬢把这钱的用处,七七八八都想了一遍。
这钱,可以买十斤谷子,轧六斤多的米,她多放点番薯南瓜,够他们一家吃十来天。
大队的留油本上,她还有一斤多的菜籽油,到时候也能拷一点回家。
胖子吃的药,三毛一粒,剩下的钱还能给他买八天的药.......
这五块钱,可以解决他们小半个月的生计。
不能不收啊。
捏着钱想了良久,三嬢嬢没再推却。
她只是默默把钱放进了自己口袋,低头小声说了句:“婶娘窝囊的很,这钱,我收了。”
似是在窃窃私语,又似是在感谢叶秋彤。
第30章 爷爷与渣男共情
叶秋彤见三嬢嬢情绪低落,便嘻嘻一笑,宽慰三嬢嬢,“啊呀.......总算是收了,婶娘不收,我还不好意思差使你呢!”
一听侄女儿要差使自己,三嬢嬢‘噌’一下抬起头,双眼放光,“你说!差使我啥?婶娘腿不方便,但是手好用的很,你尽管差使!”
说完,还把双手在叶秋彤面前晃了晃,“你说,干啥。”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三嬢嬢那五块钱拿的不安心,叶秋彤这会儿给她找事儿干,她反倒觉得高兴的很。
只见叶秋彤指了指眼前竹匾里头晒的小鱼干,“婶娘今天没给我叔做鱼汤?”
“欸,”三嬢嬢下意识的去拨弄了几下鱼干,“今天中午煮了番薯汤,想着就不烧汤了嘛......这小鱼我撒了薄盐晒着,再晒上三四个日头,成了鱼干,用火烤着吃也下饭。”
就是......这玩意儿有点儿太过下饭,她也是轻易不敢做的。
“咱给它炸了吧?”叶秋彤想吃的鱼,没有一条是可以从她嘴里逃走的,“刚才我答应了毛头,说了给他买半斤肉吃的,可惜我没肉票......不过婶娘做的炸小鱼比肉还好吃,咱们吃炸小鱼也是一样的。”
三嬢嬢一愣,“你咋知道我小鱼炸的好?”
叶秋彤也一愣,看到正好从门口出来的毛头,张嘴就来,“毛头说的嘛。”
“呵呵呵,这孩子就是嘴壮,做啥他都说好吃。”三嬢嬢也转身看了眼毛头,只觉得这孩子吃的那么些个粮食,真是糟践了。
这孩子那么能吃,居然还又黑又瘦.......粮食都吃到哪儿去了?!
“啥?!看我干啥?!你们在说啥?!”毛头发出了三连问。
“没啥,”叶秋彤立刻答话,“婶子说晚上炸小鱼吃,我出钱买油!就是没有油票......”
不过这事儿倒是好办,三嬢嬢拉了一把毛头的胳膊,借了下力,起身说道:“你还出什么钱,这炸小鱼,婶娘请你!生产队的留油本上,咱们家还有一斤半的菜籽油,我一会儿就去拷半斤。
开年卖掉的一头猪,咱们家也只用了五斤的票,生产队会计那里还给咱们记着五斤呢,你们要想吃猪肉,明天我也去买半斤,毛头,你明天下课去摸点河蚌,姆妈给你们烧河蚌烧肉。”
三嬢嬢这话,听得叶秋彤云里雾里,关键刚才毛头也没把什么留油证,猪肉票之类的事儿说清楚。
这两样东西,对叶秋彤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她需要油水啊!!
于是扯着三嬢嬢不让走,叶秋彤让小老太太给自己好好解释了一遍。
原来,这会儿的农业户口,是不发票证的,每人每月的三两油,都在生产队的留油本上记着。
想要买油,得先去生产队里要留油的凭证。
至于猪肉那就更加缥缈了,因为只有养了猪,才能有买猪肉的资格。
每年认养一头猪,就能在生产队记上十斤猪肉的份额,不养,就没有......
抓猪崽的钱,还得自己掏,不过每年可以多一百斤的谷子配额。
猪仔满了一百斤,就能去食品站的屠宰场过磅称重,另外的一些细节,叶秋彤也没敢细问,就怕三嬢嬢再给听出什么破绽来。
毕竟,她现在可是十八岁的本地人,啥啥都不知道,会显得很不对劲。
不过知道这些事儿了之后,叶秋彤也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想通过正规渠道,获得那些个油票肉票,基本是不可能的,想要吃得好穿的好,还得走点野路子才行。
哦,对了,还有爷爷的治病钱......
愁人。
三嬢嬢走后,毛头也说找朋友掏鸟窝去了。叶秋彤对这孩子的体力,表示深深的折服。
她可是真的一步路都走不动了,此时也只能带着已经睡醒了的宝芬,在院子里给叶建良煎药,顺便洗番薯。
药才煎了三分钟,叶秋彤就听到叶建良在屋子里咳嗽。
好心的孩子,端着一碗水,进了卧室,“叔,喝水吗?”
叶建良谢了她,为了不浪费孩子的好心,也不是很渴的他,一咕嘟把一大碗水全给喝了。
没过一会儿,叶秋彤又听到叶建良咳嗽,她再次起身,给叶建良端了一碗水,“叔,喝水吧?”
老实的叶建良,又干掉一碗。
等药罐子里的草药煎到了时间,叶秋彤又给倒出了两碗......
宝芬提醒她,“姐姐,姆妈平时给一碗的。”
好死不死,叶建良这会儿因为掀开毯子用了点儿力,呛着了,又开始猛咳......
听这声音,我爷怕是嗓子又痒了,这不得再多喝点?!
水神叶秋彤大手一挥,“多喝点儿水身体好。”
铁手端着两碗嘎嘎烫的药,二话不说就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叶建良,心里叫苦不迭。
他真的已经很控制自己了,但是这个咳嗽......也是真的很难被控制住。
见叶秋彤端着两个大碗,又站在了自己窗前,原本就咳得有点儿头晕眼花的叶建良,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秋彤啊,叔不渴啊......”
“这个不是水,是药,我婶子出门前特地叮嘱我,让我给你煎的。我也是第一次煎药,煎的不好,叔你别嫌弃。”
说话间,小叶已经把手里的一碗药,递到了叶建良手里,然后慈爱的说:“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叶建良还能怎么办?!
就,只能喝啊!!!
老实人只能端起了药碗,‘吸溜’一口.......烫到灵魂出窍,五官扭曲。
“呀,”叶秋彤非常紧张,“没烫到吧?!这个药刚从药罐里倒出来,还很烫的,叔,你吹吹再喝!”
那你也得早点儿说啊!叶建良苦不堪言。
他是看叶秋彤碗端得四平八稳,再加上之前三嬢嬢给他端药,总归是凉过的,所以也是大意了。
可怜的叶建良也是万万没想到,侄女儿她练过铁砂掌......
“我的错我的错,”叶建良只能怪自己,“喝的太急了,没事没事,我吹吹。”
好心的叶秋彤还说,“别急,慢慢喝,不够还有一碗。一会儿要是再渴了,你就喊我,”
“不渴不渴,真的不渴!!”叶建良从胸腔发出了一句低喊。
然后又是一阵猛咳,差点儿把手里的药给泼洒开来。
“叔,喝点儿药喝点儿药,”这猛烈的咳嗽,把叶秋彤也吓得够呛,“润润嗓子怕是会好点儿。”
........这孩子一看就没怎么照顾过人,人家猛咳的时候要让人喝水,这是怕人家不呛死啊。
该说不说,叶建良看人还是有眼光的。
没错,叶秋彤虽然算的上是个聪明孩子,但是的确不怎么会照顾人。
她在大学里头谈过一个男朋友,但是在照顾了人家两次感冒发烧之后,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
觉得自己非常无辜的叶秋彤,至今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明明这么体贴,为什么男朋友还要跟她分手?渣男!!大渣男!!
但是大渣男的分手理由,叶建良也许可以明白......
第31章 听我说,谢谢你,会照顾人的叶秋彤
当叶秋彤端着两个空碗出去的时候,发现叶宝国已经回家了。
“宝国!”叶秋彤招呼他,“今天礼拜天,你还去学校了?”
别看她如今跟叶宝国说话很是自然,但,那是装的。
未来的叶宝国,可严肃了,虽然为人很是正直,但不知道为什么,叶秋彤从小就特别怕他。
如今叶宝国只有十岁,却已经有那种老成的气质,由内而外的喷薄而出了。叶秋彤跟他搭话前,都得给自己鼓下劲儿。
叶宝国一脸无语的看看地上放着的,才背回家的一背篓猪草,又看看叶秋彤.......意思是,你是哪里看出来,我去学校了的?
“呵呵呵呵呵呵,”这才反应过来的叶秋彤,赶紧溜须拍马,“割草去了啊?呵呵呵呵呵,那什么,热不热啊?
姐给你煮藿香茶.......哦,带了水壶啊。呵呵呵呵呵,对了,晚上婶娘说吃油炸小鱼,你喜不喜欢吃小鱼啊?”
氛围非常的尴尬,叶秋彤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非要尬聊。
可能......是她的讨好型人格在作祟吧。
好在还有宝芬。
“喜欢吃炸小鱼!”叶宝芬比她大哥可爱多了,“姆妈做的都好吃!”
虽然她忘了油炸小鱼是啥味道的了,但是.......凡是吃的她都爱,管他什么小鱼小虾,全往我嘴里炫吧!
小宝芬不知道油炸小鱼得用好多油,但是叶宝国知道啊。
他狐疑的看向叶秋彤,“咱家......油壶空了大半个月了,昨天吃的猪油还是二姨家给的呢,哪儿来油炸小鱼啊?”
“啧,”叶秋彤得意一笑,“那不有姐姐我呢吗?跟着姐混,以后吃香喝辣,缺不了你们的。”
说完,她还朝叶宝国眨了个眼。
是的,她以为这个气氛就非常的活泼轻松。
可叶宝国却往后退了两步,“干,干什么......”你个女混子。
昨晚他想了又想,最后觉得这个堂姐吧......聪明应该不太聪明,所以什么tw之类的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她说话做事的样子.......以前应该是个街溜子。
他可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是万万不能跟街溜子混在一起的。
所以对陌生人有天然防备的叶宝国,对叶秋彤始终保持着警惕。
“别怕嘛!”叶秋彤一屁股坐到小板凳上,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来坐,聊聊嘛。”
说完,她也不看叶宝国,只是继续拿起放在木盆里的红薯,洗洗涮涮。
叶宝国继续往后退了三步,“我,我,我先去喂鸡!”
说完,孩子就伸手够到了装满了猪草的背篓,逃也似的走了。
警惕,叶宝国,保持警惕!!
而叶秋彤啧憋着笑,大伯伯.......终于找到拿捏你的办法了,嘿嘿嘿......
屋子里的叶建良这会儿也憋着,他憋的是尿。
尿桶刚才让三嬢嬢给拿出去洗了,这会儿没在屋子里,叶建良三五碗水灌下肚,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才听宝国回来了他就想叫他帮忙把尿壶拿进屋,可是一阵猛咳袭来,他只能一头扎进薄被里,死死忍着不要咳出声来。
他就怕秋彤那孩子听到了,再给他端进来两碗水,看着他喝下去.......那他怕是得尿在当场。
可憋着尿咳嗽,事情就会向不可控的地步发展。
四十一岁的叶建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活到尿裤裆的一天.......
“宝国.......宝国啊........宝国来一下宝国........”叶建良在床上苦苦呻吟。
叶宝国却在远离叶秋彤的院子东侧,‘咣咣咣’剁着猪草。
一筐的草,他们家两只鸡只需要吃一小半就行,另外的一大半,他会剁好了再拌上陈好婆早上舀给他的半桶细糠,然后帮她喂猪。
陈好婆家儿媳在大灶公社上班,人家机关单位有宿舍,所以一般她都是住在宿舍的,逢年过节或者偶尔放假,她才会回来陪陪陈好婆。
今天陈好婆的孙女琴琴礼拜天应该是放假的,不过说是机关里头开大会,会后招待家属吃食堂,所以陈好婆儿媳托人给她捎了信儿,让陈好婆今天一起去机关吃大食堂去。
临走前,陈好婆把自家养的两只猪托付给了宝国。
这孩子靠谱,陈好婆让他帮忙也放心。
而叶宝国也愿意帮陈好婆一些小忙,毕竟他们家有时候欠着房租付不出,好婆也不会过分的催要。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在恶意被无限放大的时候,小小的善,也显得异常的难能可贵,叶宝国年纪小,却已经懂得了这些道理。
猪草剁得起劲的叶宝国,没有听到老父亲的求救,反倒是正在院子里给宝芬讲故事,洗地瓜的叶秋彤,听到了喊声。
孩子相当热情,擦了擦手,问了声:“怎么了叔?要不要喝水?”
“不用了!!不用不用!!不.......唔.......”
叶建良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因为太激动而迸发出来的咳嗽声,再次被叶秋彤听到。
“叔.......叔?!”
叶秋彤喊人不应,正想要起身进屋,却听宝芬喊了句:“萝卜头!来呀,来玩呀!!”
抬眼一瞧.......这不巧了吗?
老妈带着小舅正好路过。
激动的叶秋彤站起身,对着屋里喊了声:“叔,要喝水喊我!”便三步两步跑到院门口,帮宋文娟取下了身上的小背篓,心中啊哟了一声。
这背篓,可真不轻!
以前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外婆身高不算矮,大姨妈和大舅舅也挺高,可老妈却只有一米五二,小舅也不到一米六。
这会儿亲眼看到才知道,老妈这是被背篓压矮的,小舅.......他吃的什么玩意儿?!
‘啪!’叶秋彤毫不客气的把宋邦国,就是宝芬嘴里喊的萝卜头,手里捏着的玩意儿给打掉了。
她不但把人吃的打掉了,还用脚碾开了看.......“煤灰?!”她一脸狐疑的看向了老妈,娟娟子。
“啊呀!!小弟!!”宋文娟也被吓了一跳,“叫你别捡别捡,怎么还捡?!昨天被姆妈打掉一颗牙,你还不长教训?”
“呜呜呜呜呜,嗷嗷嗷嗷嗷嗷,还我还我,还我还我,嗷嗷嗷嗷嗷...........”
宋邦国,因为头大身体小,所以人送外号萝卜头,又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家里都喊他小弟。
此时,宋小弟同志,早忘了昨天挨的打,因为那牙打下来,压根不疼!
他现在只知道,喷香的煤灰被人给打掉了,姐姐还骂自己.......这怎么活?!
孩子只知道咧着大嘴,嗷嗷的哭.......
正在剁菜的叶宝国赶忙跑到院门口瞧,一看嗷嗷哭着的是宋小弟,又退后两步,嘴里头念叨了一句,“完了完了.......宋家姆妈要骂人的啊!”
快快快,得让这小子赶紧闭嘴。
所以,这小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哭?!
此时,听到了外头孩子哭闹声的叶建良又开始喊:“宝国,是不是宝芬啊?宝国......宝国啊........”
他不敢喊的太大声,因为上头怕咳嗽,下头怕憋不住,所以那声音直接就淹没在了宋小弟的嗷嗷声中。
已经几乎放弃了自己的身体的叶建良,这会重又燃起了一丝丝对生的渴求。
一会儿等三妹回来了,他要跟她商量商量,这病,还是得去看看,他不求能痊愈,只求自己能下床走几步。
他也想自己倒水,解手,看孩子.......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真真是不好过的。
第32章 大姨,你好呀
被自家三岁的小舅,哭得脑仁疼的叶秋彤,终于忍无可忍,就听她大喝一声:“行了,别嚎了,吃不吃面?一会儿咱们家煮面,你俩在我家吃。”
“好耶!!!”叶宝芬别的事儿反应不太快,听到吃的反应倒是神速,“炸小鱼,下面条,过年啦~~~~过年啦~~~~~”
室内,听到了一切的叶建良,也在说:“不过了啊,这日子是不准备过了啊......”
“堂,堂姐......咱家没有粮食了喂~!”叶宝国声音发颤,有些头晕胸闷,那感觉.......好像他们这个到了穷途末路的家,明天就要散了。
可叶秋彤却大手一挥,“没事,我有面,一会儿面里再放点儿萝卜青菜,再配上我婶娘做的腌茄子,炸小鱼,放心,够吃的。”
‘吸溜溜~~~’萝卜头的眼泪,流到了嘴边,“小弟不哭了,小弟要吃面的。”
七岁的宋文娟,跟毛头生日差了才两天,也算是能明白一些事理了,这年头每家每户粮食都紧巴巴的,也没人会随便请客吃饭。
娟子拿出了最大的决心,婉拒道:“不用了吧,面条贵着呢,咱们还是回家吃吧。”
虽然姆妈做的饭,有点......太好吃,但是每天他们也都能吃饱。
毛头家就不一样了,他说他每天早上,都是被饿醒的呢......所以还是算了吧。
看宋文娟要去拿地上那个不知道放了什么玩意儿,而异常沉重的背篓,叶秋彤立刻把背篓拎到了自己手上,“什么要不要的,说了让你们俩孩子在咱们家吃饭,你们就乖乖听话得了。走,娟子,我先陪你把背篓拿回去。”
说完,叶秋彤把背篓一甩,差点儿把自己给甩翻掉,好在她演技好,一个翻身的假动作后,那沉沉的背篓就甩在了她肩膀上。
她也不等宋文娟带路,大步就往前头走。
宋文娟原想扯着萝卜头赶上去,可萝卜头虽然缺钙,但不缺心眼,撅着个腚,抱着叶宝国的裤腿死都不走。
开玩笑,炸小鱼欸!!是什么东西?
他没吃过,但是!!按照他吃遍大石公社墙皮的经验来看,那玩意儿肯定好吃。
走?!开玩笑......今天就算是抬,也没人能把他抬走。
小小年纪,已经很有些泼皮的样子,看来毛头没少去找宋家姐弟俩玩。
扯不动弟弟的宋文娟,只能撇下了弟弟,跟叶宝国说了声让他看一下,便匆匆去追都快走到他们家门口的,叶家那奇怪的堂姐。
今天大哥大姐都在家,昨天晚上姆妈特地叮嘱了哥哥姐姐,让他们千万小心叶家那个亲戚,因为那个人脑子不正常,说是看到她再去宋家,就直接拿大扫把给人扫出去。
宋文娟虽然也觉得叶家的这个堂姐有点奇奇怪怪,但是.......总感觉这人不是坏人。
她看这人,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啊呀,反正就很奇怪,她并不想让自家大哥大姐真的用扫把赶人就对了。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赶到家门口的时候,叶秋彤正笑呵呵的跟自家大姐宋文霞说话呢。
“那我以后就叫你霞妹好吧?呵呵,也不知道为啥,看到你就觉得亲近。”叶秋彤说话好不要脸,但是......她也没撒谎。
大姨妈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非常的照顾弟弟妹妹。
老妈以前说过,大姨妈十七八岁参加工作之后,每个月自己身边就留五块钱,别的钱都给了外婆,用来抚养弟妹。
等宋文霞结婚之后,虽然严金花不再要女儿的家用了,但是大姨妈还是经常会买了吃的穿的给弟妹,哪怕是单位发点儿鸡蛋糕,她都能想着送一半回娘家,给弟弟妹妹们吃。
叶秋彤小时候放暑假,也最喜欢去大姨家玩。
那时候姨父还活着,他会编很好玩的竹蜻蜓竹青蛙,还会带他们去游泳池游泳。
每天早上,大姨妈会给大表姐一些钱,然后大表姐就会带着他们表姐弟几个走街串巷去吃好吃的馄饨和豆花。
只要在大姨妈家,小孩儿不管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叶秋彤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放假去大姨家小住。
就是可惜,姨父因为一场车祸早几年就去世了,大姨也因为那场车祸,毁了半边脸,瞎了一只眼睛。
现在看到扎着两根麻花辫,一双丹凤眼充满了疑惑的神色,有些怯怯地打量着自己的少女大姨,叶秋彤就忍不住想要罩着她。
大姨,你照顾弟妹辛苦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叶秋彤咧着嘴,朝她年仅十四岁的大姨,笑得很是灿烂。
可人大姨,就是宋文霞,看着这个姆妈口中的神经病,有些害怕,却又有些......不忍。
这姑娘长的真好看,小圆脸上长了好看的杏眼,虽然鼻梁不算高,但是跟小小巧巧的鼻尖组合在一起,就觉得这鼻子好像是用面粉捏出来的,让整张脸都显得精致不少。
嘴是樱桃嘴,却肥嘟嘟的带着点肉感,短短的学生头,还有些天然卷,衣服虽然穿的破旧,但是却掩盖不了白皙的皮肤和姣好的身型。
这姑娘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他们乡下的姑娘。
真是好可怜,这么好看的姑娘,居然脑子不正常。
宋文霞听叶秋彤叫她霞妹,便叹了口气,说了句,“你叫我大妹吧,我姆妈他们都这么叫。”
“好的,大妹妹,”叶秋彤还是笑嘻嘻,“那我先走咯?改天等我有了钱,再请你和大弟弟吃饭!”
这个所谓的大弟弟,就是叶秋彤大舅,此刻他正拿着个竹子上折下来的杈子做的硬扫帚,时刻准备着把这女的给叉出去。
“你,以后别再来了!!”宋大弟弟,宋卫国鼓起勇气,朝着女神经病喊了一声。
才转过身去的叶秋彤,又转了回来,朝着紧握着扫帚的宋卫国嘻嘻一笑,“就不,就来!!呀?娟子怎么回来了?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说完,她就牵起了才走到家门口的宋文娟,一溜烟跑了。
宋文霞在后头喊:“娟子,回来!!一会儿姆妈回来说做馒头吃啊!”
“快回来娟子,姆妈说那人不正常!!”宋卫国也大喊。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宋文娟一听姆妈要做馒头,立刻扭头朝哥哥姐姐挥了下手,“没事!有宝国哥在呢,不要紧的!跟姆妈说一声,我跟小弟在毛头家吃了回来!”
说完,娟子头也不回的跟着叶秋彤跑了......
第33章 被憋出来的求生欲
宋家姆妈严金花,脾气坏是整个巷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儿。
但是她还有一个只有宋家人知道的,比脾气坏更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厨艺不好。
其中,做各类面粉点心,是严金花在糟糕的厨艺里,最最垫底的一个单项。
老嫂子除了馄饨粽子包的好,别的只要涉及到面粉类的,那家伙,妥妥的就是一个分子料理。
往往就是她做的面粉料理,你靠猜,也很难猜到她做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一听宋文霞说姆妈今天做馒头,叶秋彤就知道,宋文娟肯定得跟自己来。
外婆做的馒头,叶秋彤是亲自尝过的,为此还去补了半颗牙.......一点不夸张,老太太做的馒头,用来扔狗,狗能嗷嗷叫着跑出三里地去。
自此再也不敢路过老宋家。
至于为啥她不喊了宋文霞和宋卫国一起去叶家吃饭.......那她倒也是怕吓到奶奶三嬢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半大姑娘也不是盖的。
这俩孩子,目前来说,还不是叶家能承受得住的饭量。他们只能暂且忍一忍......
虽然叶秋彤很想救助亲戚,她也知道一切得从实际出发的道理。
叶秋彤前脚刚走,三嬢嬢后脚就背着个小布袋子回来了。
得知叶秋彤留了宋文娟和宋小弟在家吃饭,她也有些诧异。
不过因为里头叶建良喊的急,她也没有细问大儿子就进屋去了。
进到屋里,三嬢嬢吓了一大跳,“胖子,你这是怎么了胖子?!”怎么还.......尿裤裆了呢?
老辈儿里人都知道,长期躺在床上的人,开始大小便失禁了,怕是就要不好了。
虽然叶建良如今在家帮不上忙,但是三嬢嬢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好歹还能有个商量的人。
可这人要是没了,她就没了主心骨,这日子叫她还怎么过啊.......
眼瞧着自家婆娘要哭,叶建良也没心思详说自己这是怎么会尿了裤子的,他绞着腿,也不敢多动,只是一叠声的催促,“桶桶桶,尿桶尿桶!!”
三嬢嬢这才憋住了泪,应了声哦,着急忙慌的走出去拿尿桶。
她是一秒都不敢耽搁,那有残疾的腿,抽巴得比正常那条腿都快。三嬢嬢就怕自家男人有个闪失,自己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会是‘尿桶’二字。
而当她拿着尿桶,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却看到了奇迹.......
卧床将近大半年的叶建良,已经自己下了床,居然还凭借一己之力,走到了卧房门口。
“你怎么下床了?!”三嬢嬢瞪大了眼珠子,隐约间,眼中泛起了薄雾。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
可叶建良此时哪儿有心思关注自家婆娘的神态,他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尿桶上。
在看到尿桶的那一瞬间,已是风火残烛之势的叶建良,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
掠夺,准备,释放...........一气呵成。
足足三分钟。
空桶,全满。
终于缓了一口气的叶建良,慢慢走回床边,朝自家婆娘招招手,“帮我拿下换洗的衣服,我擦个身。”
说完这句话,他就听到院子里叶秋彤回来的声音。
才想咳嗽的叶建良,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着地上的尿桶,和快闷死自己的叶建良,三嬢嬢收了眼泪,疑惑的问了句,“你到底喝了多少水?这么渴吗?”
不是已经尿裤子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余量?
往事不堪回首,不说也罢。
叶建良摆摆手,不敢说话,他就怕自己一张嘴,再咳嗽了。
三嬢嬢见他如此,也没有多问,只默默给他拿了换洗衣服,然后说是去烧了热水进来帮他擦身。
临出房门,叶建良终于平复住了自己翻腾的胸膛,小小声的说道:“明天你带我去瞧瞧病吧?这病.......我想再试试。”
三嬢嬢眼睛一亮,“行!明天我就带你去卫生院瞧瞧去!”
有求生欲,就有希望,三嬢嬢怕的就是叶建良自己不想好。
“我压箱底的那块手表,原本是想等我死后,给你们娘几个留点念想,实在过不下去了也能换几个钱。对不住啊三妹,这回看来,还是得花在我身上了。你明天问问谁想要......”
叶建良说着话,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块凤凰表。
这块表,还是当初他在荷塘公社的煤场,协助警方抓了一伙扒煤团伙,煤场开职工表彰大会的时候,奖励给他的。
那时,他是煤场最年轻的会计。
那场表彰大会,也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年轻的叶建良以为,他以后的人生,会向自己曾经向往的那样,充满了希望与蓬勃的生命力。
可惜,天不遂人愿。
煤场在两年之后就搬去了更远地方,而他的组织关系,也被单位领导借调到了大石公社.......
都是造化。
一切如梦幻,如泡影,只有剩下的这块凤凰表,才能证明,叶建良的青春,也曾经朝气蓬勃。
这是他能留给孩子们,最珍贵的纪念品了。
他手里捏着表,突然又有些心生后悔.......这病拖拖拉拉好几年了,越看越不好,要不还是算了吧......
后悔了的叶建良,才想说后悔,却听自家婆娘说道:“钱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余钱,这表你还是放放好,等你儿子将来参加工作了,再给他就是。”
说完,她也不解释钱从哪里来,撩了门帘就出去了。
她也怕叶建良问自己哪儿来的闲钱,要是被老头子知道自己拿了侄女给的钱.......她又怕死胖子不愿意去卫生院了。
第34章 未来的希望,闪闪发光
三嬢嬢今天拷了半斤油,为了炸小鱼,咣咣咣全倒进了锅里。不过半斤油下去,也才浅浅没过了锅底。
一竹匾的小鱼,分了七八次,才将将炸完。
还没等三嬢嬢酱汁调好,围着灶台的几个孩子,和假装孩子的那个大人,已经上手开始吃炸鱼了。
“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叶秋彤第八百次重复同一句话,“这个真的好好吃,婶娘你这个手艺真的是绝了。”
她这人天生就不怎么怕烫,所以专挑刚从锅里撩起来的鱼吃。最为新鲜的,酥脆鲜香的口感,一般有点儿痛觉的人都享受不了。
当然,稍微放凉一点点的炸鱼,其实味道也很好。
一旁吃得嘴角流油的宝芬和宋小弟,也说不出什么形容词,就跟着叶秋彤一个劲儿的夸好吃就行了。
宋文娟是个好孩子,她吃的比较慢,拇指大小的一条小鱼,都能吃上七八口。
所以她能品得出味道来,“焦香焦香的,还有点咸,有点鲜,比大鱼好吃呢!”
她自己姆妈炖的大鱼,少许,略微,有一点点.......报吃,在他们老宋家,比起吃鱼,宋文娟宁愿吃咸菜萝卜干。
姆妈说,大鱼肯定比小鱼好吃,还让他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宋文娟此时就认为,姆妈肯定说错了,明明小鱼要比大鱼好吃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其实,大鱼不好吃,也并不是鱼的锅,主要是严金花的厨艺,配不上硕大的本地河鱼。
大石公社本地河里抓的鱼,一般不是胖头鱼就是草鱼,这两种鱼的确土腥味比较重。
三嬢嬢拿到这种鱼,都会先去了腥线,再用薄盐腌制上半小时。
煮的时候,得用自家种的葱姜蒜炝锅,锅里得来点儿菜油,把鱼两面一煎,再沿着锅边淋入点儿酱油,撒几颗冰糖,来几片自己晒的香叶,炖上半个小时那才够味道。
可严金花可不会为了条鱼,还搭上那么多功夫。
什么盐腌油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老宋家吃鱼,就是一锅开水把鱼煮熟,最多下点儿酱油调调味道,就行了!
那玩意儿.........说是炖鱼也不像炖鱼,说是鱼汤,也不是鱼汤。
味道是说不上来的原始。
老宋家孩子,就没一个爱吃鱼的。将来,很久很久之后,宋家人基本也都是不吃河鱼的。
对于河鱼这种东西,宋家的孩子都是有点心理创伤在的。
其实说起来,叶家比宋家,那可是要差不少呢。可对于吃的方面,三嬢嬢却比严金花要有追求多了。
人和人之间,就是会有那多的差别。
三嬢嬢愿意在吃上面,花光最后一分钱,而严金花则不会为吃的,多花一分钱。
第35章 一个小院儿,就是一个小社会
小孩儿们强烈的呼声,终于把三嬢嬢给再次从厨房里头喊了出来。
听见小孩儿们说的话,三嬢嬢便有了主意,“行了,你们把这蜂巢交给我,明天每人来领两根棒头糖吃。”
叶秋彤一听,两眼放光,“婶子我也要!!”
她就猜想,三嬢嬢说的棒头糖,大概率就是棒棒糖。
蜂巢可以提炼蜂蜡,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个蜂蜜可以直接做棒棒糖,她倒也是第一次听说。
三嬢嬢向来是个宠孩子的人,看着叶秋彤这么大个人,还举手说要棒棒糖,便忍不住笑她,“你也还小哦?知道了,婶子也给你做。”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叶秋彤冲三嬢嬢咧嘴一笑。
惹的毛头哇哇大嚷,“啊啊啊啊,宝宝......你居然说自己是宝宝......呕.......啊!干嘛打我!”
“蜂巢给我!我帮你把里头的蜂蜜滤出来。还有你们这些小朋友,想吃糖的,明天早上再来。赶紧回家,谁最后一个走的,明天少拿一根棒棒糖!!”
叶秋彤话音刚落,一群小男孩儿,呼啦啦全跑了个精光。
跑在最后一个的宋小弟都急哭了,“哇哇哇哇哇,我不要少一根,哇哇哇......”
还是跟着三嬢嬢一起出来的娟子去把他给扯了回来,“你跑什么跑!晚饭不吃了啊?”
眼睛肿成一条缝的毛头,这才知道娟子和宋小弟在他们家吃饭,他倒也不是什么小气人,还小声嘱咐了下叶秋彤,难得家里来了小客人,让她可得多拿点儿面条出来。
说起这事儿叶秋彤也挺无奈的,她倒是拿了一袋子五连包的方便面出来,可三嬢嬢却死活只要了两包,另外几包说让她好好放着,等以后晚上她自己饿了,再煮来吃。
三嬢嬢都盘算好了,有了两个面饼,一会儿再把三两面粉做了面疙瘩,再加上点儿萝卜白菜,多添点儿汤,这就够了啊。
再加上炸小鱼和昨天毛头撩回家的一大盆螺蛳,这一顿晚饭,再怎么都算是丰盛的了。
得知叶秋彤拿出来了两块面饼,嘴角挂着汗水的毛头,背着手就说瞧瞧面条去。
三嬢嬢此时正在炒螺蛳,已经裹满了酱汁的小鱼,就放在了灶台边上,正准备下锅的两包方便面,放在了小鱼旁边。
方便面的包装已经被叶秋彤拆了,但是调料包还在,毛头先是塞了一条小鱼在嘴里‘bia唧bia唧’嗦着味道,随后捏起个调料包,觉得很是新奇,“啥呀这是!?周斗包~~是个啥包?!”
正在烧火的叶宝国站起身‘啪’又给弟弟后脑勺来了下,“先生布置的功课从来不做,三个字能念错两个!什么周斗包,是调料包。
你书包呢?!赶紧做功课去。别明天先生查功课,你又被拎到教室外头去。你不觉得丢脸,我还觉得丢脸呢。”
“书包?欸?我书包呢......昨天放学......啊哟,我书包还在学校呢,姆妈你等等开饭,我先去找书包!!”
毛头边说边撤退,一句话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叶宝国拿着火钳捅灶眼,小声埋怨了一句,“下回毛头再皮,姆妈您可得好好管管他,谭先生每天都来找我,让我回家跟您说,毛头在学校里可真是不像话。”
“讨债鬼,你弟弟就是个讨债鬼!”三嬢嬢拿着个铲子,‘咔咔’炒着螺蛳,“他是不是又惹了谭先生了?”
大石公社小学,六个年级总共俩语文老师,读一年级的毛头,和三年级的叶宝国,都是谭先生教的。谭先生又是本地人,学生里头谁是谁兄弟,谁是谁姐妹,他也一清二楚。
毛头这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下课找不到他人了,有时候甚至上着上着课,人就不见了。
所以一旦毛头闯了什么祸,谭先生第一个找的就是叶宝国。
可怜宝国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天天都被喊去先生的办公室里头听训......
听三嬢嬢问弟弟又闯了什么祸,叶宝国下意识的捂了下鼻子,咬牙道:“毛头昨天带着大炳家根他们几个,逃课在学校厕所炸屎.......”
.............
三嬢嬢铲子一抖,盐都下多了。她赶忙把多下的盐给重新铲了起来,先关心一件事,“没有炸坏什么吧?”
“没有,就是弄得厕所.......啊呀,不说了不说了,我都给打扫好了,太恶心了.......反正姆妈下回你肯定得好好教训教训毛头,他天天这么捣蛋,谭先生说这样的坏分子,是要被学校开除的!”
叶宝国小小年纪,却已经长出了川字纹。
愁,真是愁!!
把一锅子螺蛳炒得震天响的三嬢嬢,也恨得牙痒痒,她跟大儿子保证,“宝国你放心,下回你弟要再犯浑,姆妈肯定狠狠打他一顿!绝对不会再饶了他。”
宝国哼唧一声,没再搭话.......自家姆妈自己晓得,他提醒姆妈揍弟弟,也只是尽到了自己的义务。
至于姆妈会不会真的对弟弟严格管教?呵,要姆妈真的能做到的话,弟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皮得无法无天了。
慈母多败儿,谭先生说的是没错的。
此时,外头的叶秋彤,正在滤蜂蜜。叶家锅碗瓢盆都缺的很,她便跟在院子里瞧热闹的孩子,借了个钵头。
陆永丰家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看着比宝国大一些,怕是能有十二三岁了,但是两个弟弟却还小,看着应该是双胞胎,年龄大概跟毛头差不了几岁,刚才那群排队准备舔蜂蜜吃的孩子里头,也有那俩孩子。
听叶秋彤说要钵头装蜂蜜,双胞胎可积极了,缠着姆妈吴杏仙要家里的搪瓷罐,说是是时候拿出来用用了。
再不用,那搪瓷罐放久了,说不定都要生锈了!
看叶家今天热闹的很,正准备做晚饭的吴杏仙心里头有点儿酸唧唧的,“又是做炸鱼,又是做棒头糖的,呵,三嬢嬢今天是发财了?”
“姆妈~”她家女儿陆芬芳小声说了句,“别老在背后议论人家。”
“我议论了吗?我就是随便说说,说说都不行啊?”吴杏仙在碗橱了扒拉半天,找出个豁了口的小钵头,递给了儿子,“就这个了,搪瓷罐一会儿我要用的。”
另一个被唤做小老三的孩子,扭这屁股不答应,说着罐子都破了,一会儿蜂蜜要漏的!
此时,院子里又响起倪阿大家孩子的声音,“秋彤姐姐,这个可以吗?!姆妈只找到了这个!”
“可以,谢谢啦倪.......”
“家根!姐姐叫我家根就行!”
对,这个就是跟毛头一起炸屎玩的家根。
家根比毛头大一岁,上头有四个姐姐,四个姐姐分别叫照娣,福娣,运娣,望娣.......
叶秋彤觉得,家根这名字,取得太低调了,这孩子,不叫耀宗,就该叫耀祖的。
不然还真对不起四个姐姐做的吸弟大法。
想到这儿叶秋彤忍不住朝家根笑嘻嘻,家根不知道为啥这个姐要朝自己皮笑肉不笑,不过为着蜂蜜,也只能硬着头皮,傻呵呵地朝叶秋彤尬笑。
叶秋彤心里头知道,重男轻女这事儿,这都是上一辈的事儿,跟孩子没关系。
家根这货因为娇生惯养,所以多少有点儿缺心眼,平日里没少被毛头骗掉过吃的喝的。
所以叶秋彤见家根凑过来也不反感,她才接过了家根递来的钵头,斜刺里突然又伸出个手,是陆家的阿大,“姐姐姐姐,我也给你我也给你!!”
“哦哦哦,好好好,你别放手啊,放好放好,都在这儿放好!娟子,我们家娟子呢?!快点把纱布给我,蜂蜜来咯........”
院子里的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连带着几个大姑娘,都忍不住伸头去瞧。
倪家的婆娘陈秀芳也放下了手里的活,笑眯眯的上前问了句,“秋彤啊,是不是见者有份啊?婶子可得问你多要几根,给我们家女儿吃。”
“哟,这我可做不了主,”叶秋彤拒绝起来也很有水平,“这是我们家毛头搞来的,谁还能管得了他?婶子想多要点儿,那得问毛头哦。”
陈秀芳也不觉得尴尬,只呵呵笑了一声道:“呵呵呵,婶子也是开玩笑的。行了,你们玩吧,我做饭去。”
说完,转身就走。
叶秋彤答了一句,“欸,婶子走好!”便扭头跟孩子们一起继续为得来的蜂蜜欢呼。
呵呵,这些小九九,在上千人的办公室里算个啥呀?!
拜拜了您讷......
第36章 众生相
等毛头找到他那破书包回来的时候,叶秋彤的蜂蜜已经都滤出来了。
两个小钵头里,各盛了一半。
别问她为啥不放一起,问就是孩子太吵了,她得雨露均沾。
在院子里跟叶秋彤说棒头糖怎么做的三嬢嬢,见小儿子回来了,转身再次进了厨房,“你们赶紧洗洗手,煮面很快的,一会儿就开饭了。”
坐在院子东边的宝国轻叹一口气。
就老母亲这样,连毛头吃口面都怕坨了的人,到底要怎么管教好那只皮猴子啊?
此时,小院里的大人基本也都回来了。
虽说是礼拜天,但是这年头的大人,都没有休息日的概念。没活都得整点活干,所以哪怕不上班,大人们摸鱼种地干零活,一般也都不闲着。
大夏天里,大伙儿都喜欢在院子里吃饭。
这会儿已是饭点,所以大人都把孩子们喊到了自家的小桌板前,拿出了简单的饭菜,孩子们端板凳的端板凳,拿碗筷的拿碗筷,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三嬢嬢锅灶里的开水,早就开了,她此时只需把面条和调料包一起下锅就行了。
当调料包下锅之后,滚烫的开水,瞬间就把调味料给冲散了,铺天盖地的香味,从叶家破旧的灶间里,翻涌而出。
即便三嬢嬢家以前是开饭馆的,这种以下即香浓的玩意儿,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院子里生活,讲究低调,她连忙把早就洗净切好的青菜和萝卜片,全一股脑倒进了锅里,试图掩盖掉一点方便面的香味。
可那味道却破开了大门,完全不顾三嬢嬢的阻拦,一下在杂院里头弥漫开来。
“姆妈!!好香!!”正在院子里巡视别家吃什么的毛头瞬移到了自家灶间门口,“姆妈你放了啥,怎么这么香?”
“哟,三嬢嬢,今天家里开荤啊,闻着这鸡汤味道很浓啊......”吴杏仙放下碗筷,就往叶家门口走。
吃鸡?不对......叶家那两只吊脚鸡不是还在吗?
她得去瞧瞧,是不是毛头出去偷鸡了。
陈秀芳看了眼自家的白粥和咸菜疙瘩,呵呵一笑,“毛头,家根能不能也在你家吃饭呀?”
毛头从灶间探出头,毫不犹豫道:“不行!!”
没有为什么,没有不好意思,反正就是不行。
“呵呵呵呵,你这孩子啊,真是不客气,不过婶子跟你开玩笑的。”陈秀芳依旧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她推了一碗粥到儿子跟前,“家根,吃这碗。”
这碗做了个记号的粥底下,她偷偷藏了一个水铺蛋。
反倒是倪阿大对自家婆娘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很是反感,他小声呵斥了一句,“怎么就你话多?吃饭!”
说完,他便拿筷子在桌板上杵了两下,唏哩呼噜开始喝粥。陈秀芳也没反驳,往自己碗里拨了点咸菜,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淡定地喝粥。
倪家的小桌板,坐不下那么多人,他们家三个比较大点的姐姐,都端着碗,坐在院子角落里头吃饭,三人边吃边小声说话。
“三嬢嬢厨艺真好,闻着味道都能多吃一碗粥。”
“那你可别闻了,吃多了姆妈又要说个不停。”
“别听就是了。”
“她说个不停也烦人。”
“等我以后分了宿舍,你们就到宿舍来找我玩,姆妈说什么,你们就当没听到。”
“好啊,姐你好好干,争取早日分配到宿舍。以后我跟三妹四妹下课就来你宿舍做功课。
不然在家里姆妈老是差我们干活,搞得我做功课都不安生。”
“知道。你们好好念书,以后爸妈不给你们念,姐供你们。姐只读到了初中,咱们厂里技术工都是高中毕业的,工资要比姐多四块呢。”
“听姐的。”
“嗯,听姐的。”
..............
去探查毛头有没有偷鸡的吴杏仙也是无功而返,回到自家的小饭桌前,她还嘟囔呢,“这个三嬢嬢,别看是个翘脚哦,但是这个手艺还是不错的。
一锅青菜面居然能煮出那么香的鸡汤味来,我不是亲眼瞧见,还真以为毛头偷了谁家的鸡......”
“闭嘴吧你!”陆永丰烦死了自家这个碎嘴子,“自己煮饭煮得跟猪食一样,还一天到晚的评判别人。”
“你会你做啊!”吴杏仙也是有工作的人,跟男人干仗也不带怂的,“天天的吃现成,还挑三拣四!不爱吃别吃,滚蛋!”
“死婆娘,一天天的只会嚼舌根,这青菜里头还有泥,你瞎了啊?”陆永丰恨恨得从盘子里挑出了一片带着泥土的菜叶子,恨恨的甩到了吴杏仙眼前。
双胞胎见爸妈吵起来了,埋头干饭,完全不敢多嘴。
吴杏仙大怒,把一盘青菜都掀在了陆永丰面前,“有本事你别让我们天天吃青菜,顿顿吃萝卜啊!猪肉上没泥巴,你怎么不买?!”
“姆妈,别吵了,阿爸,别动手,别动手阿爸,我来烧,以后饭我来烧......姆妈!!姆妈算了姆妈!!!”
可怜陆芬芳小小的一个人儿,被爸妈裹挟着,一会儿滚到东.....一会儿滚到西.....
...................
当三嬢嬢端着一大盆的面条疙瘩汤出院子的时候,陆家和倪家的晚饭,已经匆匆结束了。
叶家的桌板已经毁了,此时他们用了两个长凳拼在一起,当做了临时小饭桌。
孩子们已经拿着小板凳,和转头块,安安静静的等在长凳旁边了。
“面来了,赶紧吃!”三嬢嬢也是难得的高兴,“多吃点,锅里还有!”
两包面,三两粉,外加萝卜和青菜,三嬢嬢煮了慢慢一大锅的面条。
毛头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拿起筷子,就从钵头里咔咔往自己的碗里撩面条。
宝国帮宝芬撩了一碗,叶秋彤招呼娟子自己撩面,自己则帮急得坐立不安的宋小弟撩了一碗。
等把孩子们都安排妥了,叶秋彤把钵头往宝国面前一推,“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吃。”
家里碗不够,大人得轮流吃。
宝国原还想推却,可这面条的味道,直接往他鼻孔里冲,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方便面的香味......还是吃吧!!
跟叶秋彤说了声谢谢,宝国拿起了筷子,唏哩呼噜就开始吃面。
好吃!!
怎么那么好吃!!
这味道......叶宝国从来没尝到过,就好像......不是他们这个世界里能够存在的味道。
他还真猜对了。
全师傅香菇鸡汤面,全是科技和狠活。
这玩意儿,就是靠一个‘香’字,屹立于方便面之巅几十年。
哪怕是三嬢嬢用汤菜给调料稀释了好多倍,这科技的浓香,却还是让吃上它的人,惊叹于它的鲜香。
方便面疙瘩汤,加上火候恰到好吃的炒螺蛳,还有裹了酱料,咸甜酥香的炸小鱼,放在油锅里煸过的茄子干,这顿饭,让叶家几口,外加娟子和宋小弟,吃得都满面红光。
一餐饭吃出了过年的感觉,叶建良再三询问给自己端饭的三嬢嬢,他们家是不是没法过日子了?
这吃法,有点像人生的最后一餐啊......久病的叶建良属实有些不安。
在得知都是叶秋彤带来的福气之后,叶建良略显纠结地说了句,“秋彤这孩子,聪明又机灵,以后她要出门转转,你别拦着她。她适合闯,不适合被关在家里照顾人。”
三嬢嬢不知缘由,但却也觉得叶建良说的没错,她表示以后秋彤的事儿,孩子可以自己做主,孩子没有户口和证明,明天她就去找焦队长,给孩子打个证明去。
万一路上遇上红袖章什么的,孩子有证明就不怕说不清楚。
叶建良表示赞同,他让三嬢嬢明天一大早就去,别耽误孩子明天出门。
第37章 磕糖
叶家的晚饭才吃完,干完活回家的严金花,就听儿子说,自家俩小的,去了毛头吃饭。
狂暴金花有点儿懵了都,“毛头家?就叶家那个毛头?”
“对啊,咱们这儿也没第二个毛头了啊。”宋卫国想想不对,又找补一句,“哦,本来巷子口陈叔他们家儿子也叫毛头,还有咱们前面潘家二小子也叫毛头,后来不都改了吗?”
没错,自从毛头学会了走路溜达,这个名字就很找打了,害得有同样小名的人家,都连夜给孩子改了小名。
金花大妹子狐疑的很,“怎么会呢?这老叶家穷得都快出门要饭去了,怎么还请你弟妹吃饭?
大妹,你去瞧瞧去,看看叶家在干嘛。闹什么幺蛾子呢!今天姆妈去地里,回来晚了,馒头就不做了,一会儿给你们弄点丝瓜汤面吃。”
严金花说着话,就把放在院子地上的,自己刚刚才背回来的一个背篓,给踹倒了。
背篓里‘咕噜噜’滚出来好几条丝瓜,另外底下还装了一个大南瓜和两个小冬瓜。
再加上宋文娟刚才背回家的小半筐土豆和几条黄瓜,两把青菜,一把空心菜,就足够他们娘几个吃好几天了。
至于宋家康.......是死是活严金花也不想管。
一听姆妈今天不做馒头了,宋文霞大舒一口气,她应了声‘欸’就放下了手里的猪草,拍了拍灰扑扑的衬衫,起身往叶家走。
院子里的严金花还在问大儿子,“鸡喂了吗?今天有鸡蛋吗?兔子喂了吗?刚才让你砍的竹子呢?一会儿吃好晚饭我要把竹子劈了。
兔子笼和鸡笼,要每天都检查知道吧?不然到时候再让黄鼠狼叼走兔子,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宋卫国瑟瑟发抖,“知道了姆妈,我再不偷懒了。”
就在三天前,宋家院子里进了黄鼠狼,丢了一只兔子一只鸡。
损失惨重。
要说严金花这个人的优点,有也是有的。
那就是,她从不重男轻女。
甚至在打孩子这件事儿上,狂暴金花还有点儿重男轻女。
什么意思呢?
就是男孩儿打得重,女孩儿打得轻一点......打肯定都是要打的。
作为小动物安保的直接责任人,因为家里丢了小动物,所以宋卫国被严金花揍得那叫一个惨。宋家住在中字巷巷尾,宋卫国求饶的声音,人家路过巷子口都能听到。
当然,作为大姐的宋文霞也没逃过去,也挨了老母亲两下手板。
疼得她当时眼泪就要掉下来。
不过看到弟弟光溜溜的屁股上那一道道的血印.......宋文霞最终还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两个小的,倒是逃过了一顿揍,只挨了一顿骂......
前两天严金花厂子里活多,每天都累得想死,没精力修补笼子,今天趁着休息,她可得把兔笼鸡笼修修整齐。
想想真是心要滴血,一只兔子一只鸡,算算也要好几块钱呢!!
哎!!
造孽啊!!
口吐芬芳的黄鼠狼,我严金花总有一天捅了你们的老巢!!
.............
去找弟妹的宋文霞,还没走近杂院门口,就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鸡汤味。
过年的时候,阿爸烧过一只快要噶的鸡,味道就是这样的。
毛头他们今天......难道还杀了鸡?!
这不年不节的,为啥啊?!
带着些许不解,宋文霞跨进了大杂院。
此时,其实大伙儿都已经吃完晚饭了,那鸡汤的香味,是方便面最后无法飘散的灵魂......
宋文霞就见一群小孩儿,围着三嬢嬢,三嬢嬢跟前放了个煤球炉,左手放着个小竹匾,竹匾上......是什么?
其实,吃好晚饭的三嬢嬢,这会儿正在给孩子们做棒头糖。
叶秋彤没猜错,所谓棒头糖,其实就是棒棒糖啦。
三嬢嬢拿了个老铜勺,倒了小半勺的蜂蜜在里头,就着煤球炉的微火,把这蜂蜜给咕嘟得冒了泡,然后再把冒泡的蜂蜜糖浆给滴在纱布上,再按上才削好的竹签子。
等糖冷却了,再把糖从纱布上扯下来,就能得到一根无添加的农家野生有机纯天然蜂蜜棒棒糖了。
这会儿糖还没冷却,毛头已经急得抓耳挠腮,“姆妈,能掀了吗?”
“不能,等会儿,糖还没冷。”三嬢嬢一边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
她算过了,刚才来的小孩儿,能有十多个,再加上院子里大的小的,总不能让人家看得到吃不着吧?
人情社会嘛,总要和谐为主。
再加上她还想给毛头他们多留几根,七七八八的,怕是得要五六十根才够分。
当然,只要自己的手够稳,技术够好,两个半罐子的蜂蜜,做上百来根也不是不行......
吴三妹,加油!你可以的!
三嬢嬢举着手里的铜勺,给自己暗暗鼓劲。
“娟子,小弟,回家了......”宋文霞的喊声,把一群聚精会神,正围着三嬢嬢看做糖的孩子给吓了一跳。
三嬢嬢稳稳的手,一抖.......完了,一百个棒头糖怕是不行了,只能做九十九个了。
“大妹姐!!你怎么走路没声的?!看把我姆妈吓得,小圆糖都变成......粑粑了!”毛头抱怨了一句。
“你这个人真的是!”叶秋彤嫌弃她老爹不是一两天了,“就那么喜欢玩粑粑,说粑粑吗?!你就没点儿别的爱好吗?”
“他还喜欢拉粑粑,哈哈哈哈哈,啊哟,打我干嘛?”家根被毛头打了一拳,开始摇人,“姆妈,毛头打我,姆妈!”
“打架只会喊姆妈,没种!”毛头大喝一声。
家根脖子一梗,犹豫了一下........“没种就没种!姆妈,毛头打我!”
“再喊不给你吃棒头糖!”
“好的吧,那我不喊了。”
家根这孩子,就是听劝。
俩孩子吵闹的时候,宋文霞已经扯了弟弟妹妹要走了,宋文娟倒是乖乖巧巧,姐姐说要走,她哪怕再不愿意,也从站起了身,依依不舍的准备跟着姐姐走了。
毕竟已经吃了很好吃的晚饭了,棒头糖她也不好意思问人家要。
可宋小弟不过才三岁,他哪里懂什么客气不客气,他又拿出惯用的撅腚大招,死活不肯走。
三嬢嬢是个客气人,赶忙让叶秋彤试试,第一批棒头糖能不能扯得下来了。
“好嘞!”叶秋彤大手一挥,咔咔就是一顿扯,一下就扯了十根下来,然后往宋文霞手里一塞,“大妹妹,我婶娘送你们的,拿回去吃!”
三嬢嬢.........我并没有那么大方!!!!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我亲爱的秋彤!!!!
可送都送了,三嬢嬢也是惯会做人情的,她也只能呵呵尬笑两声,“拿,拿去吃。”
怎么回事?嗓子怎么会有点发紧?!三嬢嬢下意识地清了清喉咙。
毛头一看叶秋彤一给给了那么多,人都蹿起来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给那么多?!”
宋文霞看毛头炸毛,赶紧把捏在手里的棒头糖还给他,“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
眼看着才到手的糖,又送了回去,宋文娟咬着唇,低头不语,宋小弟往地上一滚,眼看着就要嚎了。
毛头见状,想想自己当初在宋文娟手里也没少骗零食吃,只能心头一横,“算了算了!拿去吧拿去吧,下次有好吃的,可别忘了我!”
“欸!”宋文娟立刻抬头朝毛头粲然一笑,“放心吧,有好吃的都给你留着。”
一旁站着的叶秋彤一脸姨母笑.......她非常欣慰。
很好,你们两个,趁早给我锁死,我要开始磕了!!
第38章 可着一只羊薅
宋家的姐弟几个走了还没多久,三嬢嬢九十九根棒头糖的大业才干了一半,就听门外传来了严金花的声音,“喂!叶家的!别说我严金花让小孩儿占你家便宜啊,这冬瓜我放这儿了!”
说完,她就把手里的冬瓜往地上一滚,自己则扭头就走。
正认真看做糖的三嬢嬢又被吓一跳,毛头在边上嘟囔一句,“又是一坨粑.....啊哟,大哥你怎么老打我脑瓜子?!”
“是撒......你别打你弟........不是,姆妈的意思是,你换个地方打。”三嬢嬢悄咪咪看了眼大儿子十岁老头子的脸,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宝国你去把冬瓜拿了吧。”
正在院子里聊天乘凉的吴杏仙哼唧一声:“这是西天出日头了,严金花嘴里也能掉渣出来了?”
“欸?”陈秀芳也道:“三嬢嬢,你什么时候跟严金花走的那么近的?打从我们家搬进这个院子里来之后,就没见过严金花跟谁打过交道欸。”
“嗨,金花嬢嬢客气嘛,”三嬢嬢一副很轻松的口吻,“小孩儿吃顿饭,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还特地送了个冬瓜来。”
“欸?你知道严金花那小自留地开在哪里吗?她又没什么自留地,瓜果肯定是偷偷种的。”
陈秀芳问的是吴杏仙。
不过吴杏仙才要搭话,就听屋里男人又发疯,“我短裤呐?!天天的不知道家里整理整理干净,上班聊了一整天!还没聊够?!赶紧的把我短裤拿来!”
嘿,吴杏仙这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一巴掌拍开了自家房门,大骂一句,“你手断了啊?什么都要我伺候?!”
然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尖叫。
“啊!!!!要死要死,回家,都给我回家!!”陈秀芳赶紧赶了几个女儿进屋子。
房间里,正光着身子的陆永丰更是扯着嗓门大骂,“你个婆娘要死啊!!门开这么大!”
要命了,老子成了老流氓了,“今天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这日子是真不用过了!!”
“来啊,”吴杏仙没在怕的,“一天天的只知道打人骂人,来啊!我反正不想活了,你也别想活!!”
吴杏仙冲进房门,关上了,夫妻俩说干,就又干了起来。
任凭外头女儿陆芬芳再怎么喊都当没听到。
这夫妻俩,从吃完饭到现在,气就没顺过,这一仗是早晚都得干的,谁劝都没用。
叶秋彤小声问围着三嬢嬢看做糖,屁股都不带动一下的陆家双胞胎,“你爸妈打架,你们不去劝劝?!”
“有啥好劝的,他们家三天不打架,就算不正常。”毛头答了一句。
陆家双胞胎都点点头,阿大还很贴心的安慰叶秋彤,“没事,别怕,一会儿就打完了。三嬢嬢,那个糖能吃了吗?”
“可以可以,”三嬢嬢也习惯了陆家夫妻俩打打闹闹,“宝国,宝国过来下,你给陆家弟弟,每人扯两根棒头糖。”
“婶娘我来,”叶秋彤很主动,“我会扯!”
“不用了!!!!”三嬢嬢果断拒绝,“你,你那个,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擦洗擦洗,一会儿等我这炉子用好了,再给你煮那蜂巢。”
“真的不用吗?”叶秋彤又问了一句。
“真的不用,快去休息,一会儿棒头糖能吃了,让毛头给你送过来。”三嬢嬢回答的很真诚。
这丫头手松,三嬢嬢怕一眨眼功夫,她滴的这些个棒头糖全给这孩子送人了。
叶秋彤其实又不傻,对宋家姐弟手松......因为那是她老母亲和舅舅大姨啊!对别人......她可是秋风扫落叶,很残酷的好吗!
可三嬢嬢既然不用帮忙,那就算了,她这也累了一天了,是该擦洗擦洗了。
就是换洗衣服......“婶娘,我没衣服换。”
叶秋彤跟自家奶奶,那是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
她原先身上穿换下来的衣服,是不准备再穿了。那衣服本来她就是第一次穿,洗干净了跟全新的没啥区别。
叶秋彤就准备把那衣服放起来,到时候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出手,或者以后再遇到啥重要的场合再穿。
所以现在,她等于就剩了身上那么一件奶奶的百家衣,要没别的衣服替换,她怕是要光着膀子满院子溜达了......
这院里,除了刚才的被动男流氓,怕是还得再多出一个女流氓。
“哦,有的有的,”还好三嬢嬢早有准备。
她手上忙活着棒头糖,就用胳膊肘指了指自家房子,“我床上那身干净的衣裳是留给你的,你拿去穿。那个什么,别的要更换的,你再忍忍,婶娘今天找人给裁了布料了,晚上就给你做!”
下午三嬢嬢又去了趟她二姐家,问二姐借了身旧衣服,说好三天就还给她。
三嬢嬢的二姐叫吴二妹,在公社的机关食堂干活,男人是机关里的水电工,家里头条件还是不错的。
是吴家几个姐妹里,嫁的最好的一个。
而且家离中字巷很近,就在大街后头的机关宿舍里,三嬢嬢走过去也很方便。
所以,她就待着自家二姐薅。
就薅她一个。
好在二姐夫苗富荣也是个老实人,知道叶建良久卧病榻,三嬢嬢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还得管一个病人,那日子确实不好过。
所以哪怕知道自家被盯着薅,他一般也不多说什么。
只是这回三嬢嬢去的时候,吴二妹夫妻俩正好在闹别扭,所以三嬢嬢带着姐姐的衣服走的时候,苗姐夫还是阴阳了一句,说是以前管吃管喝也算了,这会儿连衣服都要从人身上扒,比周扒皮还能扒。
三嬢嬢当下就想把衣服还给姐姐,结果吴二妹直接把妹妹推出了家门,然后反手就把房门锁上了。
随后屋子里也没吵闹声,只有‘啪啪啪’甩巴掌的声音.......
三嬢嬢知道姐姐不得输,心里默默对姐夫表达了几句抱歉之后,才一瘸一拐的走了。
所以这些棒头糖,三嬢嬢想着明早也送点儿去姐姐家,给他们家俩孩子也甜甜嘴。
对衣服来历毫不知情的叶秋彤,欢快的应了一声好嘞,又从蒸笼布上扯下一根棒头糖,就进了屋里拿衣服。
听叶秋彤进门了,被吵得压根睡不着的叶建良放慢了呼吸,侧过了身。
他得小心着点儿来。可千万不能动作大了再咳嗽了。
没想,叶秋彤进门蹑手蹑脚,走得也无声无息,等叶建良再回过头,孩子都已经出屋子了。
就是他枕头边上,多了一根棒头糖。虽然造型像坨粑粑......但那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哎,这孩子要是不强行想照顾人,那就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
等洗完澡,叶秋彤再一次陷入了‘真空’状态。
院子里的孩子虽然都散了,但是毛头和宝国还在院子里冲凉,这会儿她也不方便再出房门了。
再说折腾了一天也累得要命,于是她把脑袋挤出房门,冲着院里还在忙碌的三嬢嬢说了一声:“婶娘,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哈!”
三嬢嬢回过头来,先是四下一瞧,见大伙儿都回房休息去了,这才拿着个竹篮子,遮遮掩掩的走到了叶秋彤房门口。
叶秋彤只觉脑门被三嬢嬢给怼进了门框,然后手上被塞了篮子把儿。
她看了眼篮子里头的东西,很是不解,不过话还没问出口,就听三嬢嬢小声道:“嘘,轻点儿。那点子蜂蜜,我做了一百二十根棒头糖。
我拿了一半,明天早上给那几个小子分了吃,还有这一半,就放你这儿。
你要想吃你就吃,要不想吃......改天让毛头带你去荷塘公社卖了去。”
叶秋彤下意识的,就想逗逗三嬢嬢,所以她想也不想,张嘴就来,“这些糖我一晚上就能吃完啦!谢谢婶娘哦,晚安。”
说完,叶秋彤慢慢关上了房门。
等房门完全关上了,愣神结束的三嬢嬢才小小声的在门边说了句,“秋彤啊,这个糖吃多了,也要牙疼的.......秋彤.......”
三嬢嬢突然又有些后悔,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两块布料的教训才在眼前,怎么就记不住呢!!
“秋彤......”她还想再挽回一下。
“婶娘晚安......”叶秋彤这个死孩子,就是那么的讨人厌!!
三嬢嬢心中虽懊恼不已,但却也只能悻悻然的转身离开.....
吴三妹,记住,一定要记住,下回她绝对不会再跟自家侄女儿过分客气了,绝对!
第39章 小社会也讲人情世故
次日一早,心心念念着六十根棒头糖的三嬢嬢,一大早就起床了。等她去了一趟她二姐家回来的时候,却见昨天那些个等糖吃的小孩儿,这会儿全背着书包,都等在院子里了。
“哟,我的个天,”三嬢嬢不由感叹,“你们这些个孩子,要是读书都跟吃糖一样那么积极就好了!!等着啊,我这就给你们去拿糖。”
毛头此时还跟个哪吒似的坐在院子里的竹匾上,他冲着来拿糖的男孩儿们挥手吆喝,“来来来,要吃糖的排队!不排队不给吃!”
小孩儿们呼啦啦全排成了一队等发糖。
房间里睡得也不怎么踏实的叶秋彤,迷迷糊糊听到小孩儿的说话声,当她起身开门往院子里看的时候,见到的场景,简直令她匪夷所思。
院子里,毛头盘腿坐在竹匾里,身后是初露的晨光,孩子们排着队,从他手里接过棒头糖,拿完还得躬身跟他说一句,‘谢谢毛哥’。
这算是个啥啊!?
天官赐福啊?!
叶秋彤拉上鞋帮子,三步走到毛头跟前,一把把他给拎了起来,“什么毛病?还演起菩萨来了,给我起来好好分!”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这位女施主.......”
毛头话还没说完,叶宝国‘啪’一下就打在他的后脑勺上,“闹够了没?赶紧分糖,一会儿上课又迟到!”
“啊呀,别打我脑袋!”毛头扭着身子很是恼火,“行了行了,你们几个赶紧的,自己来拿,一人三根别拿多了!!”
叶秋彤看看天边才升起的太阳,多嘴问了一句,“这就要去上课了?你们都几点上课的?”
“六点半早读,七点先生进课堂。”叶宝国答道。
这么勤奋的吗!?
要说还得是老一辈的人勤快呢,叶秋彤读高三也没这么早就去学校的。
“那......你们早去早回,姐一会儿在家做好吃的等你们。”叶秋彤看着自家大伯过分成熟的脸,再次陷入了不知道说啥好,就胡乱说一句的尴尬之中。
正要拎着弟弟出门的叶宝国,却特地走到叶秋彤跟前,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姐姐,家里条件属实不宽裕,咱们该节省的,还是得节省着来,毛主席教导我们,铺张浪费,是万万不可取的。”
“好的吧。”叶秋彤这人没别的就是听劝。
好吓人啊,你这个十岁的老人家。叶秋彤怕自己不答应,他大伯能给他上一个小时思想政治课。
当然,哪怕叶宝国没提醒,叶秋彤今天也没准备胡吃海喝。三嬢嬢手里有多少粮食,她还是大致知道些的。
这个家,是经不起两顿饱饭的,这样的艰苦局势,叶秋彤也心中有数。
可捏着个糙米麦片团子,把书包带箍在脑门上的毛头却一步三回头的朝叶秋彤喊:“别听我哥的!姐,亲姐,肉,晚上我要吃......啊!大哥你干嘛又打我脑袋!会变笨的!”
“吃东西别说话,喷我一脸!”
“不,我就要说,偏要说!”
“bia唧bia唧,好吃,糖好好吃!!”
“好甜好甜,三嬢嬢手艺好的嘞~~”
男孩儿们你勾着哦,我追着你,呼啦啦跟着毛头和叶宝国全走了.....
叶秋彤才想转身去洗脸,却见门口宋家姐妹仨也正要出门,叶秋彤喊了一声:“读书去啊?”
宋卫国把妹妹往自己身后一扯,没有回话。
还是宋文霞想着叶秋彤看着也不像疯的厉害,便回了一句,“欸,是的。再见啊。”
倒是被哥哥护在身后的宋文娟,探出身子,冲叶秋彤喊了声:“秋彤姐再见!”
“娟宝儿再见,好好听课哈!要有人欺负你,回家跟姐姐说。”
姐姐打死他!叶秋彤誓死捍卫老母亲。
作为宋文娟的亲姐姐,宋文霞这辈子没喊过宋文娟宝儿.......这会儿听叶秋彤这么喊自家妹妹,浑身一个激灵。
这人,果然,不太对劲。
宋卫国更是扯着妹妹快步往前走,姆妈说的没错,那叫叶秋彤的叶家亲戚,要不就是脑子有问题,要不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然为啥对他们家娟子这么亲昵?她图啥?
叶秋彤才不管大舅和大姨怎么想呢,以前妈妈怎么宠自己的,她现在就要怎么宠妈妈,至于会不会吓着人......反正娟宝儿不会被吓到就行。
等读书的孩子们都走光了,叶秋彤这才洗了脸,漱了口,等一会儿吃完了早饭,她准备去街上转转去。
日用品她就只有两三包姨妈巾,其余一样都没有,昨天赚的五块钱,这会儿在她口袋里直蹦跶呢。
很快院儿里的大人,也都准备出门上班去了。
吴杏仙临走前,还特地问了三嬢嬢,“我看你今天早上没少分棒头糖,你儿子昨天弄回来的那个蜂巢,一共做了多少棒头糖?”
三嬢嬢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微微一笑,“我也没怎么数,差不多能有五六十根吧?哦,差不多是六十多根。
来要糖的孩子多,瞧瞧,就剩下这十来根了,一会儿等孩子们下课回来,就给咱们院里的孩子分。”
三嬢嬢为人很是拎得清,她深谙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毛头捡了个蜂巢,原是件高兴事儿,但是一家独吞,就会成为一件......让大多数人都不高兴的事儿。
虽说院里的人家没有出力,但是人情社会就是这样,众口铄金,你拿捏不准人情世故,家里头又没有强大的支撑,这日子就会非常难过。
吴杏仙肯定三嬢嬢是自己藏了一些棒头糖的,但是那蜂巢原跟他们家也没关系,再加上两个儿子早上也拿到了糖吃,女儿虽然没好意思去拿,但是听三嬢嬢说的,晚上大概也会分给她。
想想不过只是几根糖而已,每个月有三十二工资的吴杏仙,也没怎么太放在心上,只笑盈盈的说了句那就替小屁孩儿谢谢三嬢嬢了,随后拎了个布袋子,带上了饭盒就走了。
正在打扫院子的陈秀芳这会儿却说话了,“我家大女儿虽然已经在纱线厂上班了,但也还是个孩子呢......”
“谁说不是呢?”三嬢嬢微笑点头,“才十六岁,小着呢。晚上回来,也分糖吃。”
陈秀芳这才拿着个扫帚,开了两句玩笑,进屋去了。
叶秋彤在一旁冷眼瞧着,真是小小一个大杂院,倒也挺像一个小社会的。
如果有像外婆家那样的单独院子就好了......尼玛这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啊?!
“秋彤啊......”三嬢嬢悄无声息的凑近叶秋彤身边,“那些棒头糖,昨晚都吃光了啊?”
“嗯。”叶秋彤逗奶奶,那都是条件反射,脑子都不带思考的。
三嬢嬢略一踉跄,这孩子.......怎么说吃还真的吃呢?
可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打她一顿吧?小老太太只能结结巴巴道:“漱口......你多漱漱口吧。糖吃太多,牙会疼......”
一会儿她就去街上给这孩子买牙刷去,吃了那么多糖,可不得好好刷牙?
“噗嗤,”坏心眼子笑出声,“我也没那么喜欢吃糖!放心,我都好好的放着呢,等两天跟毛头再去趟荷塘公社去卖了去。”
“礼拜三去吧,”三嬢嬢一下来了精神,“礼拜三学堂下午不上课,我晒的茄子干什么的正好也能吃了,你们一块儿带去卖了。”
“也行,”叶秋彤看着一地的番薯,问了一句,“婶娘,这些番薯,咱们也想法子去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