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守藏史》 第一章:大庭少年郎 大庭国,国历三百二十一年,夏—— 大庭君主-怀伯薨。 上表周天子,拟谥号大庭阳伯;其子肃继承伯爵位,称肃伯。 肃伯子-烈,继承大庭世子位。 …… “哒哒哒。”大庭王都,典籍宫外,一身着白衣素裙,戴冠而行的老者轻踏青石地砖,匆匆而来。 其身后几名赤色甲袍的士兵紧随其后,不敢苟笑。 这时,老者跨前裙间的长条蔽膝在摇摆间一滞,止步。 “宗伯安好!”一群青年围聚一团,如同弟子般向老者拱手行礼。 宗伯-官职位,大庭国正大夫也。 宗伯望向这宫墙外的一群身着曲裾袍服的青年,在他们的衣物上一扫,微微点头。 但其中一人……竟然穿的是直裾。 直裾袍服,下直而简,裤腿易露,虽然轻便,但在严肃之地略显不雅,是日常之衣,而今天,是来宫考核,应职守藏史的日子。 此乃不敬,不以为意之态。 宗伯大袖微挥。 旁边的士兵看守,立即上前,就要驱逐此人,周边的青年低头暗喜,笑此人蠢笨,在这等场合还随意穿着。 “宗伯宽恕。” 这身着直裾袍服的人,原是一少年郎,身着此衣时还略显拖沓,明显是不合其身,若不是身高尚可,恐怕还混不进来。 “小子告罪,实乃家中贫苦,遂不得已而为之。”少年郎抬眸,面色紧张,不由望向宗伯。 宗伯微微蹙眉,但听见此少年郎声音清亮,如沐春风,他面上表情不由一松。 再一瞧,这少年郎长相俊朗,肤色如玉,举止不乱,宗伯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而其余人见到此子样貌,皆是一恨,如今周王朝以礼治国,君子为上,像风允这般颜如玉者,望之温润,可喜,那里是他们这些歪瓜裂枣的长相能比拟的。 “宗伯大夫,此子衣着不敬,即使长相再俊美,也怕内有不堪啊。”旁边一人恭敬上前一礼,俯首大呼。 宗伯眉头再蹙。 没有去看那人,而是询问少年郎。 “名之谓何?” 少年郎清朗一笑:“风允。” “风氏,允……可是外家旁系?”老者表情更加宽容。 其余人一愣,心中皆苦,大庭国就是风姓持国,即使是旁系支远,但这个姓下,只要风允考核成绩不差,就能有风允一位置。 “不清楚,我只知是风氏。”风允如实而回答。 “哦…”宗伯面色如常,却也没有再追问。 “一同进来吧……”宗伯转身,但又道:“刚才行小人之径,心性不稳者,撵走。” “诺!”旁边的士兵抓住那人,就往外带。 那人想呼,可是士兵一把捂住他的嘴。 在宫内大喊大叫,不要命了! 而风允却跟着一群青年,随着宗伯一同前往宫内。 等到了地方,这里是一处露天广场,不大,但铺了许多的竹席,竹席之上是矮桌,矮桌上又有几卷竹简。 风允与其余人都寻了个竹席,跪坐而下,等待宗伯。 宗伯身前也有一张矮桌,但看之要精巧不少。 他拿起一卷竹简,摊开后道:“我念一字,你们写一字,之后一一上前我与之问答,答后就在一旁候着,考核之事今日就可完成。” “诺…”众人皆低头称诺。 “且听第一字——天。” 天,一横为上,下撑一垂手之人,是为篆文的天字。 风允手持笔刀,沾取玄墨开始在竹简上刻写… 唉! 风允在心头一叹,他前世不过是一普通人,可不是古文专业的,别说写这篆文字,就是认都为难。 他能依靠家中保留的几片竹简,拼凑学习几个篆文已经是不易,可这宗伯口下的字越来越多。 他的这点字恐怕不够通过考核…… “能否通过,还得看之后的问答。” 风允垂下头,也不去听宗伯念出的字,只是将自己认知的篆文全部写下。 之后就凝神望着竹简空白之处。 却是在望——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篆文竹片 主职业:庶民 副职业:无 职业属性: 劳力:20 职业异术:篆文(残缺) …… 很简陋的面板,也无什么加点之说,只是显露出他此时的状态。 而唯一有不同的,只是异术…… 异人异术。 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普通人会诞生本命天赋,成为异人。 异术则是从万事万物中领悟的奇特之力,形成的术法。 天赋或文或武,或是炼气修行…… 术法也是一般,而有着天赋的加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向。 而风允,他的天赋是在他穿越而来…或者说破开胎中之迷,前世记忆苏醒时出现的。 种道——化道为种,以身育之。 通俗易懂就是,绑定一个含有道韵的东西,随着时间、经历不断获得感悟,如同一粒种子,破壳萌芽,开花结果,直指圣人之极。 风允家室苦寒,剩下的那几块竹片上的字是有道韵存在,他能极快地学会这几个篆文,也是依靠此术。 但不够…… 这典籍宫聘用守藏史是他现在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若是能进入此宫,不说可能从一阶庶民迈入士族之列,就是能一观宫中典籍,这对风允的成长都是有大利。 此番,只能如此了。 “风允…过来了,小子。”前面宗伯已经在唤了。 风允的位置不前不后,但因为之前的事情,此时却是最为瞩目的一个。 他忐忑地拿起面前的竹简,递交给宗伯。 宗伯对他的印象不错,这个时代,男子有颜是为杰,都会受到欣赏。 但宗伯的脸色在看见风允所写的篆文后,微微一沉。 风允写得七零八落,识字之数完全不达标准,并且字迹无骨无风,恍若初学。 如此考核之态,若不是风允颜色实在是好,而且为风姓,宗伯早就怒骂出声。 想着风允或许是来凑热闹。 他张口,也无心问答,只想让风允赶紧离去,别在这添乱。 但风允却抢先一步道:“小子家中无书,唯有几片竹简,实在是只知这些字,但小子学得极快,望宗伯给我机会一答。” 只是一答,而非录用。 宗伯望向风允,微微颔首道:“罢了,你能到这,也是缘处,那我就给你一答。” “你说,如今细作入我大庭,是为何故?” 宗伯也没有想着风允能答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想看看风允有无关注大庭之事,还是说只是一个碌碌无为,且行且过之人。 第二章:职业-守藏史 大庭国君薨逝,别国就派细作前来大庭国。 细作被抓一事,悄无声息,若是不去看宫外的公告处,恐怕根本无法知晓。 而公告处也只有在早间辰时,晚间戌时才会有人进行布告,所以不是广而告之,或是与自己息息相关之事,庶民很难知晓。 不过,早间风允前世记忆苏醒,搜刮记忆却只知此世的大致情况,类似于上世的东周。 却不清楚自己所在的大庭国现状,于是时常前往公告处,当然,帛锦珍贵,而竹简繁重,公告处只有一人以口宣告,无什么文字。 如同说书人讲述罢了。 风允哀叹,文字知识珍贵,庶民有时就是看一眼都难。 不过这细作被抓一事,风允知道,还略有猜忌。 随即思索,转瞬间就有了腹稿。 依照周礼,风允躬身,如同面对老师一般,对跪坐在矮桌后面的宗伯恭敬回答。 他先将宗伯故意空缺的地方补充:“邻国皆有细作来我大庭,但唯有越国细作不出三日被抓,是为蹊跷。” 听到风允答出他要问的是越国细作,宗伯点头:“何蹊跷。” 风允再答:“越国乃是大周东南之地的大国,我大庭不过一小国。” “按照常理,细作应是久经训练之辈,却如此轻易抓住,找出元凶……实在蹊跷,小子以为,无有二出,要么是别国嫁祸,要么是……” 风允微微垂眸,有着前世的一些古代战争剧的记忆,随即猜测道:“要么是越国故意,意图试探我大庭。” 往往细作被抓,皆是铁口难开,不会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君主一般都会以逆国之罪将其斩杀,其细作主国也不会说吭声,但此细作暴露主国,这明显是看大庭反应。 虽说大庭君主和越国君主皆是大周所封的伯爵之位,但越国乃是大国,大庭不敌。 风允欲要将越国可能趁着老国君去世,从大庭获得好处,甚至攻打的可能说出来。 但是宗伯却伸手制止。 “好,就到这吧。”宗伯欣赏地望向风允,含笑而语:“可以了,你就留在典籍宫吧。” 周围的青年皆惊,按宗伯刚才说的规矩,明明是等看过所有人,问过所有人之后,才会决定去留…… 宗伯清楚周围人的心思,随即起身道:“典籍宫原本是宗氏子弟管理,但因为上任国君薨逝,新君上位,风族子弟需要参与祭祀,安排君主后事…诸多事项下空缺了许多位置。” 扫过这些人带着期盼的面色,宗伯严肃道:“你们即使是通过了考核,也只是庶民身份,当然,你们皆有氏名,只是家道中落,若是表现出色,可提为士…。” 随着宗伯的话,众人更喜。 但宗伯话一转,敲打众人道:“你们只能在这里待三个月,三个月后宗室弟子回归,你们还需再进行一次去留,所以,你们应该看重的不是士位,而是这三月来能在典籍宫看到的书……” “我这三个月将镇守典籍宫,为先君编著伯传,你等就为我寻找史料,摘抄文句,校正篆文……能学得到多少,全靠你们自己。” “诺!”众人齐声称诺。 而宗伯又望向风允。 “你……”宗伯沉吟一二,直言道:“你之灵性有足,但识字差了些,就先在典籍宫外室管理典籍书册,不用参与伯传编著之事。” “卫兵,带他去典籍宫外宫。” 士兵上前,对还处于不知所措中的风允拱手相请。 风允立即谢道:“有望宗伯安排,小子感激不尽。” “哈哈,去吧。” 风允跟着士兵离开,其余人一愣然摊手。 大周以礼,君子为上,风允长相出众,还能说会道,即使是篆文差了些,宗伯也愿提携。 毕竟宗伯也是风氏族人…… 他们这些人只能望而兴叹,为自己之后面对宗伯的提问,绞尽脑汁了。 …… 当其余人还在考核时,风允已经被一位士兵带到了后面的典籍宫。 典籍宫分为大殿、外室和内室。 大殿是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之前考核的地方就是殿前场地,方才他们进行考核,其殿内都有人探头而观,不过畏惧宗伯威势,又紧忙缩回。 之后大殿恐会成为宗伯编著阳伯传的地方,其余的守藏史也会在那待命,为宗伯服务。 而外室… 此时有人,一位老者。 士兵见到此人,立即一礼,风允也跟着一礼。 士兵道:“礼上士,这位是宗伯大夫派来看管外室的人。” 老者站在外室的台阶上,用浑浊的眼睛瞥了风允一眼。 “倒是个君子模样,但不够沉稳……是了,这与我无关,来了个人,我也好安心去守内室。” “倒是快些找个人帮我把内室一同守了,我好归家去歇歇哟。” 这老者来到风允面前,递来一把青铜钥匙,就绕开离去。 士兵等老者走远,这才道:“莫管他,他是老一辈的了,但也就看了一辈子的典籍宫,没多大本事,就是仗着岁数……哦,对了,君还不清楚这里的规矩……” 待士兵说完点卯之事,就告退离去。 当风允踏入外室时,他也正式成了一名守藏史——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篆文竹片 主职业:文-守藏史 副职业:庶民 职业属性: 文气:20 管理:42 政治:32 职业异术:篆文(残缺) 他的职业发生了改变,获得了守藏史。 而守藏史的职业属性与庶民大不相同。 庶民只有一个劳力属性,而守藏史却有三个,其中管理更是达到了42。 “守藏史,文职,这文气应该就是由此而来,而管理应该是我现在所负责的一块。” 风允环顾外室宫殿,这里满是高高林立的书架,其上堆满了竹简,深处更是有一些帛书和甲骨龟壳。 他需要管理这里的典籍,希望这里的上一任守藏史,有做标记目录,以便他规整,免得有人来寻书,他却摸不着头脑。 至于最后的政治属性——守藏史,即便他还没有士位,但再小也是一个从官之属,该有的还是得有。 “前世学过政治…但,现在政治却只有32点?” 风允不解,他并不清楚这个属性多少是普通人的极限,因为他只能看自己的面板,无人对照。 “我的文气与政治,理应超过普通人才对。” 第三章:种道《六书》 如今的庶民,多是大字不识一个,对政治之事也说不上一二三,唯有知晓自己家的农工之事。 “或许普通人是十,我有前世所学,才这点属性,十才是普通人的范畴。” 他微微垂眸。 他并没有把自己是异人的事情说出来,即使异人在一个国家是有优待,但他并不清楚大庭国内,贵族阶级是如何真实地对待异人。 风允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小心打开,上面满是蚊蝇小字。 风允依稀能认识几个字,但难以连贯解读一句。 “先观察观察,或者先成长一段时间。” 他拿起这卷竹简,将所有的文字轻轻扫过,有着天赋种道,这竹简上也有道韵存在,他可以选择这本竹简进行种道。 “我现在应该去找一本识字的书,而不是看故事。” 风允将竹简卷好,放下,这些竹简上大多都是个人传记,或者一些有所寓言的故事,对他帮助不大。 并且,风允现在没有学会基础篆文,若是种道此竹简,怕是会事倍功半。 “识字……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书,即是识字,为基础之一。” “而识字要找《六书》。” 风允虽然在前世听都没听过《六书》,但来到这个时代,他只是一问,不少人都能答出这本书为识字之物,就如同前世的新华字典一般,不知其内,却晓其名。 迈步到最外侧,这样常用的书,往往就在最外面。 “在这。” 风允在最为瞩目的书架上找到《六书》。 “灰尘,咳咳咳……”风允扇了扇灰,这才缓缓打开。 竹简的内容极少,风允却看得很慢,因为他所能看得的字也很少,学习起来很艰难。 等他看完一竹简后,他也将这卷竹简进行了种道。 —— 天赋:种道-《六书一卷》 …… 原本的种道-篆文竹片已经被卸下。 不过风允也已经吃透了那几个残缺的篆文,无伤大雅。 风允将这卷竹简拿在手中,细细数之书架上剩余…… “共十八卷,九千三百五十三字,具述了五百四十个基础篆文。”一道声音在风允身后响起,紧随而来的是脚步声。 “宗伯大夫。”风允一礼。 宗伯望向风允手中的竹简,微微颔首。 “你之情况,也应勤奋,我风氏儿郎可不能苟且而活。” “可看懂了些?” 宗伯伸手,风允会意,将竹简递去。 风允的意识深处,种道正在发挥作用,以极快的速度解析这《六书一卷》中的道韵,将知识传递给风允,让风允能融会贯通,归于自己。 在宗伯眼中,风允只是沉思了一二。 但实际,风允已经通读了这《六书一卷》不下十次。 随即,风允回答道:“《六书》乃是对篆文构形、规则所做的分析和总结,即是指六种制造字的方法,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您所说的五百四十个基础篆文,应该只是字根,在组合之后,又会成为新的字。” “哈哈!”宗伯抚手而笑! “好,你果有灵性!” “不错,不错,唉,可惜入学晚了些啊。” 风允这一世,年十六,而对于那些贵族之地八九岁入学来说,确实是晚了。 宗伯叹息后,又道:“家中如何?” 风允如实道:“阿父从军而死,阿母也在两年前死……” “嗯……不易啊。”宗伯道:“任职之事,本无报酬,但你之不易,我每月就给你按下士之半补给,望你能重振你之一脉吧。” 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 风允说父母已经死,宗伯也大致清楚了风允的情况。 再看风允那不合身的衣物,他也畏叹一声。 “我为大庭宗伯,是正大夫之位,是为国之礼官首,同时也掌司徒之责,也是为国之教官首。”大庭为弱国,无上大夫,最高只有正大夫,且不满六人之数,此时的宗伯就是除开君主外,最高的位置。 “我有礼制之责,也有教化之担,你为风姓,只要不是颓废之人,我也应助之。” “我闲暇时,若有不通之处,你可来询问……” 说罢,宗伯将竹简交还给风允,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风允那踌躇的样子,笑着宽慰道:“勿要扭捏,做小女子态,我们这些老人家,还等着青年之俊来接班呢。” 宗伯摇头转身,就离去。 风允感动,他来此考核,也不过是抱有些微希望,若不是宗伯宽容,他怕是早因为衣裳不妥,被赶出了宫。 要知道,这可是大周,以礼治国,诸侯间也遵循此道。 “多谢宗伯之恩,风允铭记在心,永不敢忘。”风允俯首行拜长辈之礼。 此时的宗伯更像是一位家中叔伯,对他谆谆教导。 风允有恩必报。 或许对于宗伯来说是小事,但…… 环视四周的典籍,风允明白他要改变自己的一生,在这个列强纷争的世界活下去,过得好,全靠此地。 如同再造之恩。 收拾好心情,风允这才发现,外面已是黄昏,斜阳暖照,让风允的面上恍若有光。 “放班了。” 风允笑着将竹简放好,他脑海中的第一卷怕是许明早才能详解,此时也不必多看。 刚刚走到门前,其余考核的人也都纷纷出来,与之还有一些没有离开典籍宫的士人。 “诸君安。” 士,不管是上士下士还是正士,都是在庶民之上的阶级,风允看见这些人放班,也与那些考核通过的人一般,往一旁让开,不过倒是没有狗腿的道安。 虽说他无官阶,但他是现代之魂,何况在典籍宫内,他们行的公事无多差异。 皆是守藏史。 而那些人也不多看,纷纷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去。 但这时…… “小君子,这是宗伯大夫交代给您的粟米和布匹,对了,还有四串贝币,您每月初一都可领一份。”带风允前往外室的士兵用细茅绳捆着麻布袋中的粟米和两匹布,往风允这来。 一些本要离去的士人望了过来。 “是刚才宗伯大夫看重的人……倒是好颜色。”那人瞧了几眼,微微点头,对于好颜色之人,他们这些士族都和颜悦色。 不过好颜色之外,他们也看好修养,颜色一眼看尽,修养却要日积月累。 之后风允若是展示出自己的修养,那么他们自然会靠近,但此时尚早。 步履匆匆,这些士人很快离去。 风允这点东西,他们并不缺。 不过那些考核通过的人却红了眼,他们来这里已经是天大的机遇,可没有月俸可拿。 “多谢小哥了。”风允接过东西,心中也很激动。 要知道,他现在这身衣服都是他嫂子借给他的。 如今有了两匹布,倒是能做两身好衣裳。 “哈哈,当不得小哥……要不是我有事,一定给您送归家去,可惜我们还得值夜,实在对不住小君子。” 那士兵挠挠头,就摆手转身,黑糙的脸上红润一片。 说完,他就抱拳转身离去。 风允将那四串,一共二十枚贝币收入怀中,就抱着这二十斤粟米,与两匹布离开。 也不管别人。 他倒不是势利。 而是天色将晚,他住在城内偏僻之地,需走不少的时间,如今抱着重物,也得早些走回才是。 …… 第四章:小叔子 黄昏将尽,风允也快到了家。 他与兄嫂暂居一院,不过兄于几年前征入军中,现为边城士兵,长年不在家中。 家中唯有嫂子与侄儿。 在风允未曾苏醒前世记忆前,都浑浑噩噩,以家中的几口薄田度日,因为不善耕种,待交完租后,勉强糊口已是不易,还时常需要嫂子接济。 而刚刚走到家外,就见一敦实女子左右环顾,面色慌乱。 待瞧见风允时,她才松了口气似地赶到风允面前。 “小叔子,你怎拿了你大兄的直裾,出去乱跑!” 嫂子面相憨厚,普普通通,此时见到风允却恼怒异常,但他也清楚风允性子,不会胡作非为。 “你手上是什么?” 见到风允无事,她才注意到风允手中的粮食与布匹。 周围的邻家站子啊矮土墙内,往外来瞧,都惊讶于风允手中的东西。 一匹细布,一匹粗布,两斗米…… 不等嫂子发问,风允紧忙道:“阿嫂,我去了典籍宫,被录用了,这是月俸。” “典籍宫?”嫂子一愣,不敢相信,虽说她也不清楚什么典籍宫。 但一个宫字,就可明白是君主之所,是那些士族呆的地方。 而且还有月俸,这不是士族才有的待遇吗? 见嫂子不信,风允拿出怀中的钥匙,这是典籍宫外室的钥匙,上面还有大庭国的国纹与典籍宫三个字。 嫂子看不懂字,但见到国纹,她立即清楚这做不得假。 可没有谁会伪造国纹,这是杀头的重罪。 “哎呦,你真成了?”嫂子激动地摆手,她环顾左右那些邻里,傲然抬头道:“快和阿嫂说说,这典籍宫是做什么的?” 嫂子声音极大,像是说给旁人听的。 但风允摇头。 “阿嫂,我一路走来已是累了,还是回院里说吧。” 嫂子笑意不减,看向风允手中的贵物,她紧忙道:“好,先去院里把东西放好,我让黑犬把饭菜安置好。” 嫂子推着风允近院,然后对旁边的矮墙内大喊:“风黑犬,去厨灶里把饭菜安置好!” 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顶着两个角髻发饰,从院内的土屋中探出头,瘪嘴应道:“知道了!” 见此,风允也笑笑。 此时的生产男耕女织,男女之间的社会地位相差不大,女子在家中亦有很大的权力。 而嫂子又是个拿事的人,风允这几年都是由嫂子看管,嫂子对他如长姐,又如阿母,风允自然不会在小事上违背嫂子。 “小叔子坐,快和阿嫂说说,这典什么宫的,你在哪是做什么……可别是签了身契,别人骗了!” 嫂子突然面色一慌。 风允却道:“阿嫂,若是我被卖了,怎会能回来。” 将手中的布匹放在院内的石桌上,粟米放在地上,风允从怀中拿出四串贝币。 看见贝币,阿嫂眼睛又直了。 “这也是月俸?” 月俸二字,阿嫂倒是记得清楚。 她仔细打量。 这么多东西…… “细布得五十枚贝币一匹,粗布得三十枚贝币,两斗粟米得七枚贝币,四串贝币是二十枚,这,这算下来,你一月能有百多个贝币的月俸……” “百个贝币可就是两石粟米,紧着吃,够一家三人吃上一年的……一个月月俸。” 嫂子说着,却是哭泣起来。 “快和我说说,你是在那宫做什么的…你大兄在边关跟着贵族子弟,为其出生入死,月里也不过是十来贝币……” 如今,各国的士兵多是贵族子弟,不过这些子弟都是军官,而非战场杀敌的士兵。 一般杀敌者多为奴隶,是为奴兵,贵族子弟的私兵,无军饷。 其上者有征兵,征兵者无军饷,是为国之服役,征而应该,每每是征兵几载方可归家。 而在上是为亲兵,为贵族子弟的护卫之兵,或是家养奴兵中的好手,提为亲兵,或是征兵好手,寻得依附,或是平民自愿应之为主公…… 就像是之前在典籍宫内,那些护卫之兵就是亲兵,依附于大庭君主,派以各个宫殿,防卫做事。 风允的大兄就是亲兵,其主是前往边关混一军功的贵族子弟,对其下亲兵尚可,没有也有些许贝币,比之在家中耕作要好不少,还能抵消征兵之役。 “阿嫂……” 风允将自己在典籍宫中的事先说清,嫂子也顾不得哭了。 “你学会了字?”嫂子是知晓风允家室有留下些许残简,却不想风允竟然依靠残缺的竹简学会了字,还能在典籍宫这样满是文字的地方置业,领取属于下士一半的俸禄。 “大夫大母若是知晓小叔子有了这等本事,必定欣慰。”抹去脸上泪,嫂子道:“瞧瞧你,有本事却没行头,君子在外,怎能没有好衣裳……穿你大兄的这破东西可不行。” 嫂子道:“你得这细布,我赶夜为你做一身曲裾礼服,一身直裾平衣,你也好去置业,免得被同行看低。” 嫂子在家除了日常的耕作外,还为人缝补衣物,手艺精湛,风允也有此意。 但…… 风允将一串,共五枚贝币递给嫂子。 “阿嫂需收,这是成衣钱。” 嫂子回拒:“不能要,不能要,成一件衣也不过半枚贝币……” “阿嫂,你帮衬我甚多,何况大兄在外,我也有安照你和小侄的义务。”风允再拿一串,递给嫂子。 “这是菜钱……粟米我已有,阿嫂拿去一同煮饭就好,我未曾及冠,与大兄还是一家……” 嫂子默默看着风允安排事宜,也没有再插嘴。 直到风允述完,她才应声道:“好,你大兄不在家中,你如今也已十六,有了置业,就听你的安排。” 收起风允给的贝币,她将细布拿起。 “阿嫂,粗布就给侄儿和您做身衣物吧,下月若领了细布,您再做好的。” 嫂子不答此话,却也拿起那粗布。 转过来,她道:“进厅吧,先将饭食了。” …… 饭毕…… 黑犬小子不过七八岁,此时趴在细布前张望,还想上手去摸。 嫂子一拍,黑犬立即不敢了。 风允食过饭,准备离厅去自己的屋内,却听见嫂子道:“等等,小叔子。” 第五章:异人阶位 嫂子一脸踌躇样,但摸了摸身前黑犬的总角发髻,她还是低头轻声道:“小叔子会了字,能否教之一二于黑犬。” 此时,知识为宝,是士族阶级的所有物。 想要学字,必须拜师,暂且不说有无师授,就是有,也要先礼束脩才可。 “若是你置业忙碌,还是以你为先,别太顾及了。”嫂子又紧忙补充道,生怕风允为难。 风允思索,之前护卫有与他说点卯之事。 “阿嫂,我为守藏史之职,置五休一,若是节气再休一日,每单日卯时,申时放班,每双日是午时点日,戌时放班,若是黑犬有心想学字……我单日酉时教导他一个时辰,双日辰时教导他一个时辰,休日则在辰时教导两个时辰。” 卯时,为现世清晨五点至七点,申时为下午三至五点,辰时在卯时后,是清晨七点至九点,正好是清爽明媚之时。 而酉时为下午五点至七点,是天未黑之时。 “好,阿嫂谢过小叔子了。” “快叫夫子!”嫂子一拍黑犬,黑犬瞪着咕噜大眼,紧忙诺诺道:“夫子。” 夫子礼束脩,嫂子也清楚这一点。 “小叔子,阿嫂知晓拜夫子应礼束脩,明日是单日,我在你放班前就会备好的。” 束脩,也就是咸猪肉,肉脯……需十条为夫子礼,方可入学。 这是周礼,当然,肉脯虽轻,但重在诚意,也是夫子对弟子的一种认可。 所以,风允也没有回拒。 “那阿嫂,我先回屋了。” “小叔子再等,我先为小叔子丈量尺寸,好做成衣。” …… 第二日一早,风允不等鸡鸣,就起身洗漱,天蒙蒙亮时就已出门。 还是昨日那身直裾,今日是再来典籍宫,却是置业,不是考核,他这身也算说得过去。 等来到典籍宫时,刚好为卯正之时,也就是六点。 推门而入,此时宫内已经有了零星几人在做事。 看见风允,有人上前:“你是看管外室的守藏史……快去开门罢,一会宗伯大夫至,看见你未曾开门,是要受罚的。” 也是风允疏忽了,他虽然也是守藏史,但手中有一把钥匙,按道理,今天他应该早来几刻,方便其余守藏史入内查阅。 闻此,风允紧忙施礼道:“耽误诸君,望海涵…” 那人见风允有礼有度,且长相如玉,脸色也好了些。 “不妨事,卯时至,申时放,午时至,戌时放,一时有八刻,并未固定是何刻至,何刻放,只要不越出就好。” 这让说完,也就放风允离去。 风允至外室,用钥匙开门,而身后大殿的守藏史也鱼贯而入,各自寻找起书简来。 刚才与风允说话的人好心上前解释道:“外室书籍杂乱,但我们这些长置再次之人也有了了解,这里的书我们大致知晓是什么位置,虽然找起来也麻烦,但也无须你这刚来的人指引…不过后面与你一同来的那些人,却要苦恼一番,当然,他们也最多做些杂事,帮我们搬搬竹简。” 正说着,一有下士地位的人找到了自己想要之书,立即对大殿内道:“你们几个,来将这些竹简搬至大殿去,一会宗伯大夫需要查阅。” 那昨日录用的人紧忙上前。 却见这下士呵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这是典籍宫,存放典籍的地方,需轻拿轻放,勿要伤到书卷!” “诺!”那些人惶恐,紧忙低头称诺。 之后就是小心翼翼,一人手捧两三竹简,跟着下士前往大殿。 风允瞧见有几位下士捂嘴轻笑,但也照模照样,指挥那些人搬动竹简。 对此,站在风允身边的下士低声道:“小人行径。” 见风允诧异,他畏叹一声道:“之前在这里置业的风氏子弟,也是如此这般驱使我们这些外姓子弟,如今风氏子弟具被调走,自然有些人要作威作福。” 这般说着,这人才想起来风允也是姓风。 他随即道:“你自己小心,切莫去招惹他们,昨日宗伯看重你,你只要谨慎,不被抓住错误,倒是无碍。” 说罢,听到外面士兵礼敬宗伯之声,这人也去了一旁寻找典籍。 风允走到最前一排,这里存放着不少的空白竹简,他拿起一卷,走到有字的第一架前,翻开这些竹简,进行记录。 宗伯到殿,就坐在大殿之中,开始执笔撰写,也不曾来后面的外室,若有所需,他只需说一声,下面的守藏史就会为其寻找。 这些守藏史常年在此,外室他们皆可进,倒是熟悉。 风允就只是记载典籍存放位置,倒也不曾被人打扰 而这时……风允感觉一股奇怪的气在心中孕育。 是文气! 再看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六书一卷》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文-守藏史 副职业:庶民 职业属性: 文气:20+1 管理:42 政治:32 职业异术:篆文1 …… 面板发生了改变,多了一个异人阶位,这应该是异人之间的实力划分。 不过现在风允只能说是不入流的异人。 而文气在篆文补全,成为一等后,增加了一点,风允刚才感觉到文气变化就是因为这一点的增加。 文气,乃文士之力,能驱之,实现各种奇门异术。 不过驱使异术…… 浮! 风允用文气勾勒一字,欲要凌空将面前的竹简浮起。 “嗡…”竹简微微颤抖,但也仅此而已。 风允这点文气,自身不入流的异人,还需努力,而他的异术篆文,也不过是一等,怕是还需苦读写书,多多领悟篆文才行。 即使第一卷《六书》风允已经掌握,依旧远远不够。 不过在种道之法下,他人学之月余的篆文知识,风允一夜掌握,其作用堪称恐怖。 有此天赋,风允选择文道作为自己在大周的根基……他想,或许仕途将一帆风顺。 毕竟,这是一个有礼的世界,有礼之下,只要有名,就能成为士族大夫,坐一国高位。 而只要有才能,何苦闯不出名声。 风允暂停记录典籍所在位置,而是来到放着《六书》的书架,拿起第二卷,细细看起。 “篆文…为什么感觉是活的。”风允低声道,他发现自己与这些篆文越发亲近,阅读此卷的时间大大缩减。 不到一个时辰,整卷都已经记下,进行了种道——天赋:种道-《六书二卷》。 而这会,也已经到了午时。 午时……大周人每日两食,一为大食,一般在辰光时用,另一为小食,在黄昏时用。 风允这些守藏史因为有公事,一般会在出门前用,或是午间用大食。 第六章:职业-夫子 “小君子,你姒妇给你送的食。”昨日那士兵,拿着一木盒进来,递给风允道:“你可去侧室用食,大殿和外室都不许用食。” 姒妇,阿嫂也。 望见熟悉的木盒,风允感激道:“不知小哥何名讳,多次相助,风允谢过。” “啊,我叫大罗,没有姓,小君子言重了,我只是正巧换班遇到罢了。”说完,士兵就离去,他可不能在外室多待。 风允拿了饭食,前往侧室,这里就一人在享用大食。 原是昨日那老者礼上士。 其为长着者,又是上一任的外室典藏史,随即风允一礼,施施然坐在另一旁的木桌后,开始用食。 食不语,为礼仪。 那老上士瞧了风允一眼,自顾自吃完就离去,去了后室,那里是需要宗伯首肯才能进入的典籍室,由老上士看管,是为禁区。 食毕,风允却见大殿内,宗伯埋头苦写,诸多守藏史翻阅竹简,面色苦闷。 原来不是他们不饿,不去侧室食用,而是宗伯未起,他们不敢。 倒是风允悠闲,此时却是食饱了,拿着饭盒放好,稍微洗漱,整理整洁后继续去外室去记录典籍所在位置。 而风允整理的方式也很简单,一竹简记录一书的位置,之后他只需拆开,再按照第一个字的字根在《六书》中的顺序进行重组排列。 就能依靠书第一个字的字根,与六书对照,进行寻找,大大方便了后续来人的查阅。 这个方法就如同将《六书》当作了字典一般,以偏旁部首查之。 “咚…”就在风允以此为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时,一旁传出了响动,原以为是又有人来搬书,却不想是宗伯。 宗伯身后还有一人,看着应该是一位士族,脸色略有傲气。 “这是你的同业,与你一同守看这些典籍。” “你去另一边看着吧。”宗伯对那人道。 那人不敢违背,只是多看了风允几眼,就离去。 风允的置业有单双之分,自然有轮班之人,风允也早就在等与他同业的人。 “在记什么?”宗伯拿起之前风允记录的竹简,细看。 “《大庭于伯传》左之三架,五列,共三十五卷。”宗伯有感,没等风允回答,就按照这个指引,前往了那架书架。 果不其然,在五列看见了堆放着的《大庭于伯传》。 “是个好方法,倒是便利不少。”将竹简交还给风允,宗伯道:“你若将此外室,以你之法皆归纳于一,我就将你提为守藏史下士,也算你管理有功之赏。” 风允闻言,拱手一礼道:“此乃小子公务,必定归纳完善。” “嗯。”宗伯点头。 而此时外面,一士兵求见。 “宗伯大夫,君召您前往,与大宰大夫、司马大夫一同商议要事。” 闻言,宗伯立即向外走去。 宗伯的身影匆匆而去。 风允将竹简放好,却在猜测宗伯匆匆之急,是为何故。 “莫不是越国出手了?”风允想起最近的事宜,也就这样的事情才能让宗伯,外加两位与之同等的正大夫一同与君主商议。 大宰,乃是国之首官,主治理,同时因为大庭国只有三位正大夫,所以大宰还掌了司空之职——国之营造,国之地利。 而司马掌国之军要,挂帅政军,其还掌了司徒之职——国之刑罚。 与之宗伯一同,三人撑起大庭国的大半事务。 是君主要臣。 如今三人聚首。 “要出大事了……”风允目视苍穹,心中复杂,却想起自己只是一介庶民,连士族都不是,莫说改变大庭,就是参与都难。 “望能多些时间,当我读完这典籍宫之书,也是能出仕君王的时候了。” 说罢,他脑海中的种道之术又种得一卷—— 文气:20+2 职业异术——篆文2 因为篆文二等,他的文气再次上升。 但马不停蹄,他又找到《六书》。 等到申时放班——天赋:种道-《六书三卷》。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风允单日是有开门之责,而关门是在双日。 之前来的那接班之人,则与风允相反,之后那人自然会关闭典籍宫外室的门。 …… 一路向家,风允脑海中的种道之术还在为他解析篆文,供他感悟。 “就如同将知识塞入了脑中,只觉迷恋。” 虽是这么说,但风允依旧会在种道之外进行思考,只有这样才能让风允融会贯通,成为自己所学,所能。 而到了家,风允就见到提着四条猪肉脯的嫂子,和拘谨的黑犬。 黑犬,贱名,只不过是为了好养活所以取…当然,其中也有他大兄大嫂没有识字,所以按照贱名取了一个。 风允的父亲不懂字,但是会请人取名,这才让风允不至于被叫做玄蛋,铁柱之名。 “快,去跪拜!” 跪……大礼,即使是见到国君也不必如此,但是面对父母,或是师长,大事之下,必须跪拜,以表诚心,这是为礼。 黑犬立即上前,在夯实的地面上一拜到底。 “夫子!” 黑犬不懂为什么要叫他的叔父为夫子,但是他敌不过自己的阿母要求。 他看着风允收下自己垂涎了一上午的肉脯,就当以为晚上能吃到时。 嫂子道:“肉脯只能夫子吃,你乖乖入学,若是你学得好,我就买肉脯给你吃。” “可是真的,阿母!” 嫂子点头,入学识字,这可是士族才有的机会,即便肉脯昂贵,但学会字,相比之下也算不得什么。 这般想着,嫂子紧忙为风允在院中的枣树下铺好竹席,从屋内抬出矮桌,放好。 风允将肉脯递给嫂子。 “晚上做些吧,免得放坏了。” 嫂子称是,在看见风允坐好,这才推了一把拿着草席的黑犬。 黑犬紧忙铺好席子,学着风允的模样恭敬地跪坐。 如此一见,倒确实有几分学子的模样了。 嫂子含笑。 却扫视周围,看见一群探头探脑的小崽子们,这些都是平日里黑犬的玩伴,此时见到黑犬怪模怪样的姿态,都噗嗤笑着。 不笑还好,一笑,黑犬也觉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嫂子大怒:“走走走,别耽误了我儿学字。” 那群小孩一哄而散。 邻墙的妇人见此,却骂小心眼,不过是小孩想听几个字罢了。 但他们也不曾离去,反而告诫自家孩儿去听。 “安心闭嘴,你要是能偷学几个字回来,阿母给你做肉脯吃……” 如此这般,那群小孩又偷偷伏在墙角来听。 嫂子见状欲要驱赶,但是风允摆手。 “听罢,不是大事。” 说完,嫂子也回屋去做活,风允继续教导黑犬。 “地字,却说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这地乃万物之尘,聚之为土也,随即为地……” 风允说地字时,用上了文气,他忽见在黑犬身后,地面上聚起一块泥团,这才恍然散去。 不过刚才他犹如悟道,有了不少对驱使文字,达成异相的感悟。 第七章:名望 感悟来得妙,却去得快,风允惋惜,但不动声色,只是在暗叹得之不易时寻来一块木板,用烧火之用的木棍黑灰为笔墨,在木板上书写,示意黑犬。 黑犬起初听得认真,但也逐渐显得疲倦。 等讲完天地玄黄,日月山川这八个字后,黑犬已经魂游天外。 风允见状,立即道:“今日就到这,若是明日前你学会之前说的八个字,我们明日就学黑犬二字……” 黑犬! 这是他的名字,黑犬又有了精神。 但是刚才的字他记不清了。 风允将木板递给黑犬。 “天地玄黄,日月山川,牢记。” 黑犬八岁,正是学字的好时候,风允不急—— 但他的面板又发生了变化。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六书三卷》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文-守藏史 副职业:庶民、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22+5 名望:1 管理:42+1 政治:32 职业异术:篆文2 …… 副职业多了一个夫子职业。 多了一个名望属性,属性值为1。 管理也因为今日他记录书的位置,方便查询而增加了一点。 而文气……一番感悟,竟然涨了五点。 再瞧其他。 “夫子职业…” 他的面板只是对自身的一个总结,并非加点面板,他随时能改变主职业,显示出不同职业下的情况——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六书三卷》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文-夫子 副职业:庶民、守藏史 文气:27 名望:1 讲学:43 育人:47 职业异术:无 副职异术:篆文2 …… 天赋种道依旧是绑定的《六书》,天赋不受职业的影响。 而职业的属性发生了变化,管理与政治变成了讲学与育人。 他的讲学与育人都不低。 但其余属性也不是消失,只是随着职业更替而隐藏。 “或许我当个夫子比守藏史要有天赋得多。” 风允思索片刻后,将主职业换回了守藏史,夫子之事只是意外,他没有过于在意,不过名望的出现,他有了些许想法。 “黑犬,让外面听讲的孩子们进来吧。” 盘坐着,看着木板上的字苦恼的黑犬一听,紧忙起身去开门。 那些孩子却踌躇着,他们害怕黑犬的阿母,没一个敢进来的。 见此,风允也不强求,只是问了黑犬几个问题,回答磕磕绊绊,但也算是把字记住了,也就让他离去。 等到小食,黑犬被他阿母抓住,也考校了一番,虽说她听不懂字,但有风允在一旁,倒是明白了自己的儿学会了字。 “不错不错,明日阿母给你买肉脯。” “阿嫂,一同吃吧,课上是夫子与弟子,但课下却是叔侄。” 闻此,见黑犬馋嘴的模样,嫂子无奈地也点了头。 …… 翌日,是双日,风允午时才去藏书宫,也就多睡了会,待到辰初之时才起身,洗漱后舒展了筋骨。 就见到嫂子拦住了一群人。 那群人手提肉脯,带着自己家孩子在院门前聚留不去。 “唉,黑犬阿母,让我们进去吧,允夫子昨日愿意让我们的儿进去听学,定有意收我们的儿为弟子。” “是啊,且让我们进去……” 一群人守在这里。 当然,其余地方并非没有学堂,只不过除却肉脯外,那里的夫子收不收是一个问题,去了之后还要多少花销又是一个问题。 且学了之后有无用又是一个问题。 但在风允这不是问题,前几天风允还只是一普通的十六儿郎,如今却依靠自己学的字在典籍宫得了置业,还有半士之供奉。 这如何能不让这些邻里间的父母眼热。 随即试上一试,有了今日之景。 嫂子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身来望,就见到风允走来。 风允道:“可是来学?” “是极,允夫子!”嫂子还未说话,外面的人就大喊大叫,口口客气,声声允夫子。 风允不过十六之年,被这么多年长之人恭敬,倒是不适应,却也面做镇定。 “就进来吧,一个是教,一群也是学。” “唉,允夫子大善!” “允夫子多善!” 嫂子无奈,紧忙挥手将看热闹的黑犬带来。 那些被阿父阿母带来的孩童都忐忑不安,踌躇着不敢看风允。 “我并非洪水猛兽,你们交了束脩,就是我的弟子,我将教导你们学字……” 风允将自己的置业时间说清楚,每日教多少都有数。 那些孩童倒是恍惚,不过孩童的亲人却一一铭记。 如此,倒是将这些人收下了。 嫂子见状,紧忙道:“都辰正了,快走快走,允夫子要讲学了,别打扰学字!” “哦哦哦,是我们的错……” “快走快走!” 在招呼完这些人,嫂子就回屋去做活,而风允也开始讲学。 先是温习昨日的八个字,不过除了黑犬外,其余人都懵懵懂懂。 对此,风允又仔细说了一遍,将写满形意的木板递在他们身前,让其铭记。 这边,风允将黑犬召来跟前,也没有遮掩。 “我来教你黑犬两字。” 闻之,其余孩童都期盼地望向风允,他们也想学自己耳朵名字。 对此,风允道:“你们记下了那八个字,我明日考校后一一教导你们名字。” “是!” “知道了,夫子…” “我叫…” “……” 七嘴八舌中,风允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 那些孩童们紧忙闭嘴。 “君子称诺,是为有礼有信之诺,你们记住了。” “记住…” “诺…” …… 待到课业结束,风允食了大食,这才起身去典籍宫,刚至典籍宫,风允就见大殿内一片喧闹景象。 原是宗伯不在,这些士人开始谈天说地。 就听殿内有人道:“越国无礼,竟然让我大庭归还细作,岂有此理呼!” 归还越国细作? 风允一听,蹙眉心道:昨日宗伯匆匆离去,果真是越国之事。 越国势大。 却不知,大庭君主与三位正大夫要如何处理此事。 风允收拾心情,独步来到外室,此时外室已开,与风允轮班单双之人朝他瞥来,眼中带着桀骜姿态。 “你,过来。” 第八章:异人九阶 “君有何事?” 对方为士,风允只是一介庶民,理应称呼为君,以示对周礼的遵循。 “你之后的时日,将我这日班开门与放班关门给职了。”这人开口即是命令,让人听着恶嫌。 风允不满,但也不必为这种人而恼。 “置业之事,点卯放班都是大庭国治所定,若是君欲要有变,需去找大宰大夫,让大夫行治理之权,为你改班,你才可日不点卯,晚不久留。” 风允说完,看着他涨红的脸,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礼不下庶民,却是士之身家性命,风允欲成士方讲礼。 这人为士,却必须讲理,按大庭国治行事。 风允又不是奴隶,还是同属的守藏史,这人可无权指使他去做逆改国治的事情。 此事虽小,但风允说大。 这人就不敢往下说了,只能看着风允离去,咬牙恨恨。 “小小一庶民,竟敢在我面前以礼为挟!” 说得再多,风允不犯错处,他也无可奈何。 这看守外室的工作本就简单,除非典籍宫着火,但他也是守外室之人,一着火,莫说是他,就是这宫中其余守藏史,外加护卫士兵,皆有连带之罪。 另一边,风允已经开始阅读第四卷的《六书》,不多时,他就种道成功,开始以竹简记录各书所在。 “异人阶位?” 风允看见一卷记载异人的竹简,遂停下,细细翻阅。 “异人,异于常人,异术,异于常人之术。” “成之异人者可从万物习得异术,有所偏向,或文或武或仙……” “异人有修仙之人?” 风允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之前说出庶民阶级,所知甚少,此时一观此书,倒是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知。 “仙啊…何人不想,可书上说,寻仙需缘法,无缘不见。” 仙…整个大庭国都没有一位仙。 据风允所知,大庭中实力最强的就是三位正大夫。 而三位正大夫皆修文道。 即使是那位掌司马军政的大夫,也是文道,只不过是多钻研了兵书。 继续往竹简下看,所谓士族大夫之间有阶位。 这异人也有阶位。 此时风允为不入流,如同庶民,平平凡凡,不上阶位。 因为在异人中,最末等的要求都是三流异人。 之上还有二流异人,一流异人,此三流合称后天三流。 后天之上为先天,有三境界,分别为地阴,天阳,明心归一。 先天之上还有一大阶位,是为圣人三极,下位半圣,中位亚圣,上位至圣。 此番后天先天与圣人三个大阶位,共九个小阶位,每一小阶犹如云泥,每一大阶如同天堑。 风允细细看完这卷异人描述。 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后天为积累,以求勃发,若是修文道,就需积长文气,达到第一个极限,突破后就为后天三流,我如今文气还少,离满尚远。” 望向自己的面板,风允不禁猜测多少文气为后天三流的分界线。 但没有对照,实在没法。 他放下此卷,拿起一旁紧随的竹简…… “残缺的书……异人之道。” 也是讲异人的书。 “异人之道,大者有四,上一正二余下一。” 意为异人可以修行的道路,前途最为宽阔的有四种,上道有一,正道有二,下道余一。 而书上记载,上道为炼气之仙,需机缘,天资,少之又少,唯命中有则有,无则无。 正道有文道与…君主气运道。 文道不必多说,如今风允正习之,而君主气运道,此道并非说是成为君主,而是说辅佐君主,成为阶级中的士大夫之属,以得一国气运来庇身,以求气运异术。 往往修行文道者,多会辅修气运道,以此印证文道之路,大展抱负。 “残缺了,所述太少。”风允惋惜。 最后是下道——武道。 “武者,以武乱政治,扰民之安定,恐士大夫之清明,反君主之策令,于礼有别,是为下道……” 书到此绝,风允也将其放下。 “武者为下道,却是文士定的,毕竟文士掌文字传承之要。” 实际上,武者也可从政治,若是从军,就为武将,若是在朝,就为武士,甚至有武大夫之职。 但,武者多为护卫之职。 武大夫少之又少。 文武有争,这是古往今来难解之事,风允也无可奈何,难以评判。 风允将这架的书名誉位置记载在竹简上。 这里也没有其余介绍异人的书了,恐怕这两卷留在此,也只是为了给这些非异人的文士们观看,传播,以清楚异人为何罢了。 真正的异人之术,或许在内室才有。 风允继续往后记录,按照他的速度,恐怕明日就可记录所有的书,分门别类,以竹简竹片制成一书录。 …… 申时,放班已至,今日宗伯都不曾前来,可见越国之事棘手。 但刚刚走出典籍宫,就听见远处喧哗。 那好像是公告处。 “莫不是越国索要细作之事有了结果?”风允紧忙而去。 国之大事,风允此时欲求仕途,自然不会错过。 而等来到公告处,这里早已是乌泱泱一片,士族相挤,看似有礼地称道攀谈,却都斜视那还空白一片的位置。 今日的公告士还未来公告要事,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得来的消息。 可就在风允疑惑时,公告处的大门轰然打开。 此门开,即为大事相告,恐怕等此事说出,不下几时就传遍大庭国都。 是宗伯! “嘶…”一片群惊,宗伯告之,这是国之要务! 就见宗伯手持一方帛书,底下群人俱不敢出声,纷纷闻之。、 风允也聚精会神,仔细听宗伯之言—— “越国之士出使大庭,是为友交,礼尚往来,是为礼!” 越国之士? 友交? 那明明是细作! 众人欲说,但周围士兵涌出,护卫周围,长矛之下,谁敢出声? 风允呐呐…可他不过是一介庶民,出声,不仅得不到认同,反而会有祸事。 “若我为朝中士,必行正理,以报大庭,典籍宫之恩。” 之后,更惊之事在宗伯的口中说出。 宗伯脸色亦是不佳。 像是撕咬生肉,如鲠在喉! “我大庭尊礼,后将由大宰大夫携美玉锦帛,与越国使节一同前往越国,以行出使之礼,友交两国,以求昌盛。” 宗伯此言一出,群士瞪然。 “那,那明明是……唔唔唔!”一人欲说,但其侧一人紧忙捂住他的嘴。 并小声附耳道:“越国势大,且看后续如何。” 在此的人都不是愚蠢之徒,虽然不甚解其中道理,但也看出了宗伯就是痛恨,也依然说出这条告文,可见此事已经成定局。 “散去吧。”宗伯疲惫一叹,转身入宫,越国之事,还如乱麻,他们不过是快刀而斩,以免越陷越深。 但这番选择,不过是自保之举。 谁让……越国已动军政,不少探子已在大庭边境肆虐。 此番大宰大夫出使越国,也是为了求和。 第九章:礼下士 心中藏事,等回到家中,风允看着一群来学的孩童,这才回了神。 不过在此之前,嫂子将一件用布包好的衣裳,递给了风允。 “一会讲完学试一试,这曲裾繁琐,我也需两日才给你制成。” “阿嫂手巧,但莫累了身子。”风允接过,两日成一衣,还是曲裾,确实是日夜赶制了,风允内心感激。 但嫂子不过笑笑。 “累不着累不着,家里出了文人,我这做阿嫂的帮衬不上什么,但一些缝补衣物,大小日食,都还是能做的。” “夫子快去讲学,学生们盼着呢。” 风允点头,却也收心讲字…… 讲学时快,之后风允试过曲裾合身,就回忆脑中之《六书》,暗地里练习异术篆文,寄望早些入三流,正式成为异人阶位。 日落而息,日起而作。 连续几日,风允都在进行归纳。 而他种道之术下,对《六书》十二卷的学习也完结。 其异术篆文,也来到了十等。 “卷有十二,但其后面两卷只是列比对照,无新内容。” 这日是单,风允早早点卯,前往开门,然后继续用竹简记录书名位置。 他还未曾考虑好下一步种道何书,反正今日也能将外室的书记录完善,到时再择优而选。 “如今列国分列,知识乃是各国底蕴,恐怕即使是大周国也无法藏有天下书吧。” 如今的时代,可不是现世,各国的书都是珍宝,是顶尖资源。 轻易不得示人。 …… 午间,嫂子再送大食,风允用之后,才发现,宗伯已经坐在大殿内,那些守藏史纷纷忙碌,面色慌乱。 原是宗伯一脸怒气。 “昨日懈怠,今日被宗伯察觉。”风允笑着摇头,一日复一日,这在宗伯这可行不通。 风允将剩下的书籍位置记好,也算是大功告成。 抬眼一看,已经申时。 “砰!” “尔等欺老夫不成!” 大殿内,一声怒吼,就是在外室内的风允都为之一振。 另一头,那与风允一同为守外室的人,紧忙探头去瞧。 风允疾步走上前,只听宗伯怒声:“那书怎会不见,我前日放在桌旁!” “我说过我之左右书籍,无令不得妄动!” “吾不管尔等言语推托,快,去再找来!” “若是不得,皆有过!” 今日宗伯心情不佳,冷哼一声,大袖一挥,就从大殿内出来,径直往内室而去。 但路过风允时,他顿住。 他招手,身后的一名年长些的守藏史紧忙上去。 “去内室,寻《女娲氏族志》第三卷来,放在我桌上。” “诺。” 安排过后,宗伯入外室,直向风允而来。 风允躬身一礼。 宗伯道:“你之书录可做好了?” 风允闻声,随即道:“除却大殿内,皆有记其位置,录入竹简,小子正准备按照《六书》字根顺序进行排序。” “嗯…”宗伯沉吟。 “你可记得这外室,还有一卷《大庭一百一十二年志》?” 志,乃是地方史实,记载了一地的历史实录,这样的书在外室内最多,也最全,毕竟这是一个国家的记录。 同时这也是守藏史收录最多的典籍,长达几百年之久。 一般而言,每日守藏史都在为新送来的志进行审核归库。 只不过是这几日因为为前君作传,所以耽搁了。 风允有录,他特意为大庭志做了一个单独的目录。 风允从一处拿出五个竹简来,每份竹简有六十五片,每片为一年志。 大庭国历三百二十一载,今年尚未入库,所以有三百二十片竹,排序在五个竹简内。 “大庭一百一十二年志,在第二卷内……” 风允打开第二卷,后数之,很快在末尾找到。 宗伯望之,风允不到片刻就前往了一个偏僻角落,找到了《大庭一百一十二年志》。 志极为重要,一般会成书四份,两份入典籍宫外室,分为两架,动其一而藏其一,以免丢失,以便重录。 这些守藏史不常翻阅这些国志,都只知动架,而不清藏架,所以久久找不到替换,惹得宗伯气愤。 另一份入君主库内,方便君主查阅。 最后一份留在事发当地的管辖之地,以便士族迁调,后来的从仕之人查阅。 拿着风允递来的《大庭一百一十二年志》,宗伯面色缓和。 又取了风允手中的竹简。 赞扬道:“一目一录,找书可见,不错,不错。” 此事虽小,但宗伯却从小见大。 他乃是礼官之首,定不是长拘在典籍宫这样的小地方,倒不清楚典籍宫竟如此混乱。 都是一群废物…… 如今风允此举,深得他心。 “此法可有名讳?” 风允闻声,立即道:“目录,正如宗伯所说,一目一录,找书可见。” “好,哈哈,你既已经功成,那我也不失言,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典籍宫的礼下士了。” “允谢宗伯提携,必报之。” “哈哈,报之,确该有此心,不过并非报我,而是报国,这些东西。”宗伯指了指手中的竹简。 “皆为大庭之物,就是我也依仗大庭,才有今日之位,遂,尔也一般,需时刻记住忠心于大庭,方为报恩之士,有德君子。” “允,明白了。”风允激动。 “嗯…”宗伯望之院内日晷,也明白风允是放班之时。 就道:“你随护卫前往户籍宫,让人为你制礼下士兔符牌,将你的户籍录入士一列罢。” 招了招手,外面的护卫即来。 看其装束,应该是位武正士,专门护卫宗伯。 “去吧。”宗伯拿着竹简,往大殿而去。 殿内,那些与风允一同来到之人都呐呐无语,眼中满是艳羡,更甚之有嫉妒之色。 不曾他们所想,不过几日,风允竟然就成了礼下士,一举脱离庶民阶级。 士族,并非全为官,但士族之人,受国供养,有才者可入仕途。 他们不务农事,多行百技,或是歌舞,或是才学。 其中越是文雅,越是高尚。 而风允此时只是个人入仕途为士,尚不是士族。 入士,惠及自身,唯有获得属于自己的禄田,才可建立自己的士之一族。 因为这禄田如同封地,虽说面积极小,却不用交田税,是为一族之本。 待到风允跟着这位武正士来到大庭户籍宫,此地离典籍宫不远,也是君主治下的宫室,专门处理士族之间的记录,还有庶民户籍,奴隶奴籍契约之类的公文。 第十章:有妖 那名武正士不苟言笑,却也尽职尽责。 而作为宗伯身边的护卫,这归属于教官之职下的户籍宫,也归宗伯管理。 自然这里的教士是不会把风允赶出去的。 “武正士,可是宗伯大夫有言?”不多时,一位年长些的人走了出来,看其模样应是上士,但对于比他低一等的武正士,也有礼有节。 “宗伯大夫欲纳这位守藏史入士,还请雕刻兔符牌,录入礼下士一列。” “哦,礼下士,好,且随我来。” 这人招呼风允,也未曾因为风允只是入下士而轻视。 随着这位教上士入殿,周围的矮桌旁皆有人看来,似乎审视。 很快一位衣裳陈旧的老者就跪坐一旁,手中拿着一个兔形的铜符,其为两半,其上花纹简约,但严丝合缝,让两半相合时能形成一体。 “可有姓氏?” “生辰、官职。”老者询问。 “风氏,名允……”风允答。 老者在通符之内刻写,两半兔符皆有。 这人手艺精湛,不过片刻就将风允的信息刻入。 刻完后,老者用两半兔符分别沾取印泥,这才在帛上印下,这就是风允的士谱,会存于户籍宫内,需要时才会来印证。 “好了。” 风允接过老者递来的兔符,心中突有一感,是职业面板上出现了异动。 不动声色,风允查看无误后,收起兔符。 “符分两半,以为对照,若是有大事,你可用之一半交于旁人,用另一半而对,若是丢失,你须来这里补办…” “多谢长者。”这人为工,从衣着上看并非为士。 老者见风允如此礼节,倒是夸赞道:“好颜色,好行事,好仕途。” 老者在这户籍宫大半辈子了,见过多少入士入仕途之人,其中多少傲然自大之辈,如今风允目光诚恳,倒是让他感叹,此少年郎不错。 但,老者又补一句:“仕途者,不得只看眼前,就如同这兔符,浇铸时,过刚则断,需要些软物来融合。” 这是指点,风允明白。 “谢长者赐。” 说罢,老者摇头一笑,起身带着工具,去了墙角,靠之而休。 而那教上士也将风允送出,送出时还道:“本来入仕途之士,我们该为其说明仕途之六宫,但你来自典籍宫,想必也不需我多介绍,清楚士大夫入仕,各有不同之处。” 风允闻声颔首。 “好罢,就到这了,礼下士且归去。” “多谢教上士引。” 出来后,那名武正士道:“君已录入士,那我之责也结束,君且放班吧,不必再谢宗伯。” “诺。” 武正士离去。 风允这才看向自己的面板——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文-守藏史 地位:礼下士 副职业: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30+10 名望:10 管理:45 政治:36 职业异术:篆文10 面板上多了一个地位,是为礼下士。 而随着这道地位的出现,风允略有所感,似乎是什么东西加持在了身上。 这让他与整座大庭国多了些联系。 “这就是国运之道,文道辅修,大展拳脚之路。” 不过只是一个礼下士,在大庭国中有上千下士,风允也不会自大。 而其余的属性在这几天种道《六书》后,也有上升。 但是名望变成10,却是由地位带来的。 “礼下士……”风允笑着摇头,这只是他的第一步。 按照《周礼》的官职,国应有六宫,也就是六种官职,分别是天官-政,主政务治理,称作政官,其首为大宰。 其后是地官-教,主户籍教法,称作教官,其首为司徒。 后又春官-礼,主礼仪宗氏,称作礼官,其首为宗伯。 又之夏官-军,主军事征伐,称作军官,其首为司马。 又有秋官-刑,主刑罚牢狱,称作刑官,其首为司寇。 最后冬官-劳,主地利营造,称作劳官,其首为司空。 这六宫之首本为卿大夫,但因为大庭国弱,无法立卿,只能以正大夫之位供养。 卿大夫之上的三公三孤就更别说了,一些中等国家都难立一个,毕竟,三公三孤有时就是大周国都难以续满。 而按照士大夫阶位。 三公三孤为臣之极。 之下是卿大夫,也就是上大夫位。 接着是正大夫,之后是下大夫。 大夫之位下,是士。 又分为上正下三士。 这是大周国阶级的划分。 所谓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也就是说,庶民无礼而治,终身不过是田间地头,按照国之刑法而作。 而刑不上大夫,意味着大夫可用物品抵刑,或是财物,或是学识…… 至于庶民之下的奴隶,那不录入人,就算杀之也无须抵罪,如同他人财物,只需赔偿即可。 “如今,也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想到此,风允却没有回家,而是前往了典籍宫外室。 他的种道已经将《六书》学完,对这世间大部分的篆文都已经有了一个明辨书写的基础,那些生涩的传记典籍也能去理解。 现在他需要种道一本好书,继续他的学习。 刚至典籍宫,就听一阵议论,周围士兵穿梭,竟从内室方向抬出一具尸体。 一瞧,竟然是刚才宗伯让其去内室寻书的守藏史。 其面青瘦,如同被邪物吸干了精气,双目瞪大,死状惊恐。 “发生了何事?” 或许是风允已成了下士,周围的人欲与交好,随即有人来告:“怪物,刚才内室闻见一声尖利惊啸,不多时等护卫将人抬出来,就如此了。” 像是犯怵,那人咽了咽唾沫,猜忌道:“前段时间风氏弟子纷纷调离,莫不是早就猜到这典籍宫常有怪物?” “我记得月前宗伯就往典籍宫抬了东西……” 这人还欲说,就见内室方向,一声呵斥:“镇!” 文气冲天,如同皓月之息,与天边的明黄之气混合,化作一道锁链从天而落。 无声无息消失,文气潜匿。 而宗伯面色不虞,将浑身长着青色鳞片的老礼上士提起,驾御文气而出。 “大胆礼上士,竟然偷习邪术,妄害我大庭之士!” “嘭!”礼上士如同死猪一般,被宗伯丢在众人面前。 “啊……”一些胆怯之人连连后退,惹人发笑。 但没有人笑,因为那礼上士落地化妖,浑身的鳞片微展,面目犹如妖邪,正不断地嘶吼,欲冲向众人。 “铛!”一声声金鸣,原来是周围的护卫持矛而压,将礼上士定在地上。 风允嗅到了一股酒味…… 这礼上士喝了酒? 第十一章:文人之力 不等风允猜测礼上士的情况,就听—— “吾令班剑,大辟妖邪!” 班剑,面见君上,入朝之佩剑,尖顿而柄有环,原为木质,是为周礼之君器。 按周制,士族男子二十岁行冠礼,行冠须取字,佩剑戴玉,以行君子礼道,拥有祭祀之权。 当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 所以,宗伯自然也有班剑,但此时他的班剑,却是以文气凝聚的杀敌利器。 《周礼》! 风允恍惚间看见宗伯身后有一些篆文,随着他的动作,各类叙述周礼的字句在半空显现,但细看下却模糊一片。 再看时,何来文字,不过是一道剑影,飞射而来,刹那间斩断了老礼上士的头颅。 “咕噜…” 头颅滚向风允的位置,周围人都惊退而逃。 风允望着瞪圆大眼,满面是鳞片的人头,暗自屏息,目滞似僵。 老礼上士……死! 这就是文道的力量。 宗伯为礼官,这个朝代,礼之最定然是《周礼》,《周礼》乃是周公所作,不过谁都清楚,《周礼》的原本与周公注解在大周国,其余封国诸侯手中得到的只是《周礼》的外在。 《周礼》是为政礼,礼束诸侯国,是制定国家体系的书,又名《周官》,非学达之士,只知其表。 而在《周礼》之外,还有一本《仪礼》,也是周公所作,是为行为之礼,是人之起居、饮食、婚丧嫁娶,行为准则,方方面面之礼。 久经几代,各国修改,各有差异。 但看似只是政官之书的《周礼》,却隐藏着杀伐之力。 礼,不可妄动,不然亦有雷霆威杀。 “哼,收殓。” 宗伯收起气势,文气散去,恍若一普通老者。 那些护卫紧忙将这尸首处理…… 望向风允,宗伯又扫视周围,道:“内室无人看守,你们可有人愿意前去。” 内室! 这外室的书,风允都做了目录,大多是一些无用之记,没有什么大的经典,而后室,定然是大庭国,存放典籍瑰宝之处。 无人应声。 刚才礼上士的死还未查清,其余人怎敢去探。 宗伯望向风允。 风允明白,就是自己了。 索性上前拱手道:“小子愿往。” “嗯。”宗伯满意点头。 又道:“那就提你为礼正士…你可查阅内室无锁之文,若是你将内室的无锁之文目录之,我就提你为礼上士,看管重典者,需上士方可,这是《周礼》之规。” 其余人一听,大惊,他们竟然在生死之中忘记了这件事。 而风允这个刚刚晋升为下士的家伙,竟然又成了正士,且即将迈入上士之列。 上士,必有禄田,可成士族之家! 眼红,那些士人懊恼,可是没有一人敢有异议。 他们之中心胸狭隘者,只求风允入后室即不禄,尸骨无存! 风允呐呐,却只能拜谢。 但拿出手中还未焐热的礼下士兔符牌,风允实在踌躇。 宗伯道:“典籍宫无多事情,你暂且用下士符牌,等入了上士,再重录一个。” 宗伯开口,风允自然无异议。 而宗伯对身旁的一护卫道:“拿一份上士月俸,与风…允小子带回去吧。” 风允不知何表情,因为这感觉就像卖命钱一般。 见此,宗伯一乐。 “勿担心,你安心守在内室那些未锁之书,别去看那些有锁之物,自然不会有事。” “国中典籍众多,这礼上士是读书入邪,方才害了人……唉,再拟两份抚恤,送去……” 宗伯交代事宜,今日他却也没了撰写烈伯传的心思。 “我去内室读书,今日就由我关门即可。” “且散了吧。” 摆手,宗伯独步前往内室。 而风允在众人赤红眼的注视下,缓步离去。 当然,在离去时,之前给风允月俸的小哥推着一小车,紧跟其后。 之前风允为半下士月俸,大致百枚贝币,下士是两百枚贝币,而上士月俸,价值八百贝币,是下士的四倍。 共有一匹帛,四匹细布,六匹粗布,八十升粟米,现钱一百六十贝币。 其中一匹帛就是二百五十贝币。 而帛是书写帛书的物件,小士可用不起。 “小君子…不,应该是礼正士,不待一月,君就成了大人物了。”那护卫黑红着脸,与之前不同,此时的语气中带着恭敬。 他不过是一介护卫,甚至连武下士都不是,可不敢在风允面前乱说。 “造化释然。”风允心情极佳,他今日成为下士已是他之大幸,却没有想到世事无常。 “上士…”风允期许,对明日的事情却看重了很多。 那名老礼上士的死,真的是因为看了封存着的邪书吗? “你在典籍宫呆了多久?”风允问先旁边的护卫。 护卫紧忙道:“四载。” “四载…你可知晓那死去的礼上士?” “他啊…”护卫倒没有多想,此时虽然让他们禁口,但风允是目睹之人,所以也无妨。 他左右环顾,见街上有人好奇打量他们,他立即瞪视过去。 这护卫人高马大,如此形态却是唬人。 那人一吓,其余街边之人都不敢再开,更不敢靠近。 他这才低声道:“君不知,那礼上士其实是一名异人。” 异人? “异人,为何看着壮志未酬,消极度日?”风允无法想象,因为他也是异人,当他雄心壮志,可不想成为礼上士那般。 随即等护卫解释。 护卫道:“是异人,但是异人的天赋也分三六九等,实力也分后天三流…当然,还有先天之上,不过我们大庭国的先天,也就那三位正大夫。” 不敢多说大夫之事,护卫紧忙道:“那礼上士啊,听说最初他还被大庭用心培养过一段时间,在典籍宫随意观看典籍,但他天赋极差,为人又不勤奋,最终老来也只是堪堪后天三流,在这典籍宫困守大半辈子。” “这礼上士可能是自大之心,所以才会学那邪术吧。” 护卫叹息一声,他想,若是他为异人,必定不会如老礼上士一般的。 到了。 护卫将车放下,环顾四周,心道风允的出身原来如此苦寒,又觉得风允才能远大,不然也不会从一介庶民成为正士。 要知他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能成为武下士,改变命运阶级。 第十二章:嫡长子传承制 “小叔子,是怎么回事?”院内,今日风允得晚了,那些孩童们都安静地在院内等待。 大嫂听闻屋外声音,就想着是风允回来了,于是开门,却见到是一架独轮木车,而车旁站着风允和一位护卫。 护卫的衣服,大嫂可是识得的。 随即慌张地望向风允,生怕风允是出了什么祸事。 “阿嫂,这是典籍宫的护卫,我得了升职,此番是补的月俸,护卫小哥好心,与我送来。” “哦,补的月俸……升职!” 大嫂可是知晓风允若是做得好,就会升为下士的,难道! “可是成了……下,下士!”大嫂激动得不行,满意期许地望着风允。 下士啊,这可不是他们这些只会在田间地头,缝补洗衣的庶民敢想的。 那护卫紧忙解释:“是礼正士,姒妇。” 姒妇,礼称。 “正,正士?”大嫂瞪住。 风允对其点头道:“因为管理要务的上士离去,我又刚好有功,入了宗伯的眼,随即成了正士。” 今日之事不便多说,宗伯已经下了封口令,护卫与风允都三缄其口,只说是得了正士。 “天啊,正士,那可是大人物了。” 嫂子差点站不稳,风允紧忙扶稳。 “阿母!” 黑犬探头探脑,见到阿母不稳,紧忙也来扶。 看见护卫,他怒声道:“你要作甚!” 早年,就是这样装束的人,将他阿父带走,去从了军,他天生对这样装束的人抵触。 “黑犬,不得无礼!” “啪!”大嫂一巴掌打在黑犬的背上。 “阿母?” 大嫂不管他,而是对护卫道:“小哥勿怪……” “不,不妨事,我先将礼正士的月俸推进院内罢。” “唉,好。”大嫂让路。 在风允和她的帮助下,很快就卸了这车东西。 当看见帛时,大嫂又是心中发颤。 帛,士族之物,寻常庶民见一眼都难,此时却有一匹在她面前。 不敢相信! 望向凑过来看的一群毛童,特别是自家手脚粗黑的大儿。 大嫂三步并作两步,将这几匹布紧忙带入屋内。 “好好瞧瞧,你们若是识了字,有了文,置了业,说不得也能像允夫子一般,得这月俸。” 将贵重东西放好,护卫却是告辞离去。 “典籍宫今日事务繁重,我得先走一步……对了,礼正士,内室事重,钥匙与你一把,另一把在宗伯手下的武正士那。” “你得日日点卯,申时放班,在宗伯著传期间,都无须你关门。” 准时准点,没有换班之人,此倒是规律。 但…… “晚间由谁置?”风允前去内室,自然要清楚内室之事。 护卫回道:“是那武正士,宗伯晚间都会前往内室看书,即使是前段时间白日不来典籍宫,晚间也会至。” “想来宗伯是到了文道关卡,所以这般。” “礼正士若是置业内室,切勿晚留,以免打扰宗伯修行。” “等宗伯结束修行,作传离去,就不会长待典籍宫,倒是礼正士只需在申时关门即可。” 风允闻言,颔首道:“原是这般,多谢小哥告之。” “正士过礼,小子先行离去。” 推着小车,护卫离去。 风允望向天时,却是先对那些孩童道:“之后我置业时,皆在酉时讲学,尔等明白?” “明白,夫子。” “嗯,皆坐吧,先将昨日的字温习一遍,一会我会提问。” “诺。” 大嫂似乎有言,风允走近。 大嫂道:“小叔子,如今你成了正士,却是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我是说,小小泥房,怎能容下士人。” 生怕风允误会,大嫂紧忙找补。 风允倒是点头。 “确实不该居此了。” 倒不是风允虚荣,只是此地为泥草房屋,夯筑技术简陋,住之麻烦不便,既然有了条件,那就应该有些改变,让自己有舒心之所才对。 这时,大嫂又道:“小叔子已十六,有了置业,也该考虑婚娶之事,所谓先成家后立业,也是我们做兄长阿嫂的没有本事,未能为小叔子寻得定亲之女。” 风允一脸无奈。 并非是兄长与阿嫂不曾给他找定亲之人,而是他长相俊朗,早早有人来亲,但他阿母与他未曾苏醒记忆之前,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虽然表面不觉,却都心有灵犀地回拒了那些暧昧亲事。 按照他的阿母之说,他这长相,就应该入士族,成君子,娶士族之女,而非庶民。 随即十六了,也未曾有亲。 至于现在,他阿母若还在,必定会给他相看士族姑娘,但阿母已去,而他又是现代来客,自然不会在这个年纪成婚。 这可是一个有修行的世界。 娶一个性相相驳的女子,他们的婚姻,只会是相互之间,糟践一生的牵绊。 有,不如无。 “阿嫂,我尚未及冠,此时又职入仕之初,实在分不出神来,此时再说罢。” 大嫂闻之,却思索道:“也是,小叔子不过一月就成了正士,等到了及冠之时还不知是何等地位,到时再说也不迟。” 长辈死,长兄为父,长嫂为母。 原本风允之后还有一个弟弟,但就是因为管教不周而死,这让大嫂和长兄心中都自责,连带着,阿母前几年的死也有幼子死亡的缘故。 这让他们对仅剩的弟弟-风允,都十分照顾,即使是对待亲子也有不及之处。 如今看风允有了出路,只让大嫂欢喜。 “我明日就与你兄写家书,送去边关,你之事得好好说到说到。” 家书,若是家中有从军者,每月可写一份家书送往边关。 当然,这是需要花费贝币的,且字数有限。 “阿嫂决定就好。” 思及自己之后又要晋升上士,到时风允会有禄田,伴随禄田还能在城中的一块地作为屋宅。 随即道:“居所之事暂时不表,我自有打算……。” “阿嫂,我得这些布匹,劳烦你再为我做两身玄端,一件曲裾,一件直裾……阿嫂也为自己和侄儿做几身,若是之后小弟能有禄田,必不与长兄分家,嫂子也体面,侄儿也好入士。” “入士?”阿嫂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中只有自己的黑犬能入士的声音。 “小叔子……”等大嫂回神时,风允已经开始了讲课。 “禄田……哪有这般容易,士族啊…” 士族,也并非说风允不分家,大嫂与长兄就是士族一列。 在士大夫阶级中,天子之嫡长子可为天子,次之为诸侯;诸侯之嫡长子可为诸侯,次子为大夫;以此传下,士族中,只有嫡长子为士族,是继承者,其余儿子都是庶民。 何况只是兄嫂的儿子,除非风允过继为嫡长子,不然说,只是有了些关系罢了。 可也是这关系,也足够让普通庶民仰望的。 “却是得依仗小叔子了。” 说罢,大嫂也入屋去,玄端她曾经给士族之人洗过,也记下了规制。 这玄端,乃是士大夫的日常礼服,也就是上朝时所穿。 且,玄端有冠,是士族及冠时的礼服,也是士族间的婚服。 为士大夫所喜,宗伯这等人物,日常所穿都是玄端。 戴冠,上着玄黑衣,下穿黄色裳,腰间束大带和革带、配无纹敝膝在腰间遮住身前跨部,裙内着白色中单露出裙外…… 第十三章:青铜锁落地 与学童们学完字后,天色将晚。 今日嫂子用粟米混着小麦,做了粟米饼。 或许是今天风允成了正士,得了许多的粮食,大嫂有了阔气,也意图给点喜气,就每个孩童都散了一块粟米饼。 “归家去吧。” 待孩童们走后,风允与嫂子他们才入厅,用食。 食不语,可吃饭时嫂子却道:“我听说士族吃饭是用鼎,可是真的?” 似乎觉得自己失礼,嫂子紧忙闭嘴。 风允到不拘泥一格之人。 随道:“天子九鼎,诸侯七,大夫五,士人三。” “我可食三鼎二簋。” 鼎也就是锅,也可以是菜碟,簋是器皿,用来装饭。 “之后小叔子还需制鼎而食,你毕竟是士……我和黑犬也该分居而用,以合礼仪。” 嫂子严肃道:“你成了士,就该按照士礼行事,我虽不懂,但我绝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犯错,让你被人诟病,影响你的仕途。” 说着,嫂子却是端起了饭食,带着黑犬出了厅。 “阿嫂!” 嫂子对风允一礼,摇头道:“君子行,与我等不同,小叔子敬重我,但我也关爱小叔子,希望小叔子能成为人之君子。” 说罢,也不顾得什么了,就带着黑犬端着饭食去了厨内。 风允这一餐食得噎心。 “唉…”最终只能一叹。 礼之一字,即使庶民不懂,但都敬畏,谁让以礼治国,人人以此为约束。 “罢了,不顾是礼节,礼之外找补就是。” 风允食毕,往日还会让他一同收拾的大嫂看准时间,就将风允撵回了己屋。 “君子有自己的事情,这些小事本就是我做的。” 风允微微蹙眉。 但也无法改变嫂子认定的事情。 “若是在现代,我应该去洗碗才是,可这里是大周。” 风允没有与整个世界对抗的想法,也没有这样的心思。 按照他的观察,这里虽然与前世记载中的那个大周,因为异人异术的出现后有所不同,但大差不差,不少事物都能隐约看出影子。 这里应是西周,西周是大周的天下,诸侯蛰伏,万民心中皆有周天子。 风允前世并不钟爱历史,对于大周朝也知晓得西周东周的节点在于烽火戏诸侯这个时间段,其余一概不清。 相比之下,西周后的东周,也就是春秋战国的先秦时期,倒是知晓一些。 不过他不确定,因为这个世界虽然有武王文王,太公周公,但商朝的历史很模糊,如同一场禁忌。 只是知晓,从商朝灭后,异人频出…… 异人的出现,必定会改变历史的走向,这让他不确定,在数百年后,那位人族始皇帝,是否会出现,那些春秋战国时期的英豪们是否会闪耀当空。 若是不出现,若是周朝长存…… “礼之一字,是好是坏啊?” 风允不懂,也看不清未来,但他知晓,他如同踏上了礼之制度,成了正士,唯有尊礼,才能长久。 收拾好心思,风允目光坚定。 却是扫向了面板栏上的地位——礼正士。 他能感受到更多的国运,这些气运如同蝉衣一般,笼罩他的周身,以此庇护他的安危。 而名望一栏也变成了20点。 “明日去内室,寻一好书,绑定种道,以此才能快速成就三流之位。” 篆文这种最基础的书让风允的文气增长不少,可见读书习之,是文气的增长方式。 不过可惜,40点的文气,依旧不是文道的第一个瓶颈,他感觉自己的文气上升还有富余之处。 …… 第二日,身着一身曲裾袍服的风允,拿着自己的兔符牌踏入典籍宫。 此时风景大不一样。 “允正士安。” 允为名,风允无字,称允尚可。 而风允颔首,也无针对之色。 待到风允走远。 “瞧瞧。不过十六之年,就成了正士,被宗伯看重,上位不远矣哟。” “别艳羡了,我们且看今日他的情况,这内室啊,到底有无大恐怖之处。” 说罢,这人指向一旁与风允同时来的一人道:“去,把这堆书抱回外室,按照允正士作的目录后续补充放好,别乱了秩序。” 风允所作目录,已经得到了宗伯的首肯,现如今已在礼、教两宫传开,纷纷效仿。 …… 典籍宫内室位于外室之背后,是单独的一处宫墙,宫墙四周有护卫把守,闲杂人等不可入内,这典籍宫大半的守护都在于此。 而见到是风允到来,护卫们原本低声说话的形式立即收回。 谁知风允今日来得早。 但这些护卫也少秩序。 当然,风允虽然有权对这些人做罚,但此时事小,礼之外风允也讲人情。 人若是被法礼给制约,无丝毫自我,那与提线傀儡何异。 越过护卫,踏入墙内,这群护卫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士族倒是个好说话的。” “别说了……” “咣当!”风允用钥匙打开内室,入了门。 内室,混乱不堪。 “昨日的打斗,那些护卫又不识字,不知排列……” 风允蹙眉,看来内室得好好整理一番了,可是内室没有宗伯命令,禁止入内。 昨日那些护卫也是不识字,才让进来。 其余的守藏史是万万不能进入的。 就是奉命找书,也是有室内的礼上士寻找。 当然,现在是允正士来找。 “得费一番时间了。”低身,风允捡起脚边的一卷竹简。 “仪礼…” 原来是《仪礼》,这是周礼之外的另一部礼经,主讲行为规范。 “若是以《仪礼》为核心,以士入大夫后,就可一观《周礼》,虽然大夫只能看一部分,但也与宗伯一般,成就先天之道。” 礼,这绝对是现在西周最为推崇的一种文化。 修此道者大多前途伟正。 这也风允的首选。 “先将仪礼之书找出来吧。” 《仪礼》全文五万七千字,共十七篇,按照经的格式,需每片竹杀青二十五字,每二十五片竹为一卷,总九十二卷竹简才能写完。 《六书》不过十二竹简具述,与之相比,可见一斑。 这般想着,风允却在乱糟糟的内室内,不断查看散落的竹简,分别归类,聚在一起。 “还好,内室多是经典之书,而非传记。”那外室几百年的志,传,光是做目录都做了十日,这内室若是也一般,那他规整起来得不知多少时候。 当然,这里也有不为人所知的传记,但这些东西在内室都是锁着的,风允也看不得。 锁?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青铜落地的声音。 而风允抬头,就宽阔的内室深处尽头,巨幅伏羲持河图洛书图下,一道暗门上的锁头掉落在地…… 第十四章:种道《周易》 青铜锁…… 风允恍惚中,已经来到了门前,捡起了这把锁。 “呃…推开?” “哐当!”风允还不曾这般做,这扇门就大开、 “呼!”腥风扑面,震荡着风允的衣袍。 “嘶…”一声低语般的嘶鸣,让风允犹如坠入蛇窝,冰冷滑腻的蛇缠上了他的四肢,在他的肌肤上游动,逐步逼近他的双眼。 一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 但等他再望时,就见眼前是窈窕美人,在床榻上尽显妖娆,一颦一笑间,惹人欲火勾来…… “嘭!”风允将门关上,用锁再扣。 咣当一声,那锁像是有力量,将密室内的旖旎与外面隔绝。 “妖物?” 风允看得清楚,这媚色下,是噬人的妖魔,擅长迷惑心智,以精血为食。 幸而风允内心坚定,不然,怕是会和昨日的两位士人一般…… 但,刚才为何国运消失? 国运庇佑,但在这妖女之前却没了力量,古怪,古怪…… “不错,不错……尔心中无邪念,秉承正心,能抵这……密室中人的迷惑。” 就在风允思索时,身后传来了宗伯的声音。 风允立即有猜,这是宗伯故意设下的局。 宗伯也无遮掩,他笑着步入,直言道:“刚才我一直在观察你,从你入室,再到门前,你心思坚定,不被迷惑,嗯,就此一点,你确实能担这礼上士的职责。” “宗伯过誉,小子只是心在书上,那妖物若是变化成古来经典,我怕是会上了当。” “哈哈!”听闻风允如此说,宗伯大笑。 “你啊,书痴一个。” 宗伯左右环顾,看见因为昨日争夺,造成的混乱,这些书都乱了,于是思索道:“我之前允你目录此内室,就与你礼上士之位,此事不变。” “当然,现在这些书已经杂乱……内室为重,不便让人进来整理,只能麻烦你了……这样吧,你既然能抵御妖物迷惑,那这几日晚间就由你守在此地整理典籍,莫要让妖物出来。” 宗伯如此道:“你之功劳我且记着,等你上士时,我允你一处好禄田,一处好的宅地。” 闻言,风允道:“此事是小子本职。” “别谦虚,有功劳,就有所得。” 宗伯思及什么,面色有些不悦,叹息道:“你也不是蠢的,这里的事情你也应该有了清楚,我本应该继续守在此地,直到寻至处理这人的办法,可是越国之事出了麻烦,大宰将归……” 说得够多了,宗伯清楚风允也明白了其中要害,不必过言。 “小子明白。” 原来,宗伯来典籍宫为大庭阳伯作传是假,看守这妖物才是真。 怪不得,身为宗伯,宗室之长,在此时也应该去协助新君料理国事才对,这传由下面的礼士撰写,过目即可。 只能说,此妖身份甚大,所以宗伯才出。 见到风允理清了逻辑,目光清明,宗伯微不可查地点头。 “此事禁口”宗伯指向青铜锁:“只要此锁在,则无事。” 风允点头,只可惜明日是他置五修一的时候,而且他还有许多的孩童需要教导…… 宗伯昨日就让人打探风允的情况,见到风允蹙眉,这才想起。 “可是因为那些孩童?”宗伯询问。 风允则道:“是极,我收了束脩,就有了教导他们之责。” “嗯……你之所作是为有善之举,可国大于庶民。” 宗伯口气随意,似不把庶民之事放在眼中。 “也并非我不寻人与你值班,只是这妖的迷惑过甚,这典籍宫内的人,唯有你和那老上士能抵御。” 拍了拍风允的肩。 宗伯道:“你有灵性,或许能成异人,此番莫要分神,好好读此间书才是正道。” 风允闻声,依言点头。 心中却念叨着:国大于庶民吗? 见风允还是疑惑,宗伯微叹,抬手中远处一个带锁的木箱打开。 锁开的声音惊醒了风允。 宗伯道:“我大庭有部分《周礼》,其中能解你迷惑,但此乃是大夫与诸侯所读,我暂不能给你……” “你可先看《仪礼》,再看那木箱中的书,或许能找到答案。” 说罢,宗伯缓步离去,却是径直出了典籍宫,向朝堂而往。 留下的风允还愣着,半刻他才回神,继续收拾地上狼藉,将竹简归类。 “是想培养我成为异人……”风允已经是异人了,他不清楚何时应该暴露。 而国大于庶民… 风允如今更加迷惑这礼之一字了。 因为在礼制中,国就是宗室,宗室在,国就在,庶民是国中的附庸。 可随意支配,随着土地划分给卿大夫作为食邑。 战时,甚至有交换国民,作为条件来促成国事…… “这或许就是封建制度的枷锁吧。” 风允已经踏入了贵族阶级,无路可退,只能坚守礼。 但是他并没有如宗伯所说去先看《仪礼》,而是来到了木箱前。 “是…《周易》!” 《周易》古之三易之一,为周文王所作。 “此书怕是与《周礼》一般,只有大周国有全本。” 风允稍微一看,有十卷? 风允拆开第一卷。 “原来是易传书。” 易传,为周易的讲解之文,注解周易的文章。 风允坐在地上,徐徐看起来。 那《仪礼》之说,被他丢在了脑后。 日落月升…… “允正士…” 门外,之前那带领风允前往户籍宫的武正士呼喊着。 风允闻声,这才抬头。 再看手边摊开一片的竹简,不知不觉,风允已经看到了最后一卷。 这《周易》之传,虽说注解的部分注入了大量的礼之言,很多的个人思想,但是其《周易》本文却神韵非常。 引得风允都忘记了时辰,深陷在阅读之乐当中。 风允拿着竹简,往外走。 那武正士道:“允正士,你姒妇来寻你。” 大嫂? 风允敲敲脑袋,抱歉道:“是我读书入了迷,竟然忘记了事情。” 今天下午本来是要与孩童们讲课的。 但是…… “我且去一趟,劳烦武正士帮我看着一会。” 晚间,风允还需继续守着,这几日宗伯不在,怕是要在此地住下了。 “书,允正士。” “哦,好。”风允将手中的竹简返回木箱,这才离开内室。 这武正士是宗伯留在内室看守的人,却是信得过的。 等来到外面,就见大嫂着急地踱步来往。 “阿嫂,是允读书忘了时间。” “你没事就好。”大嫂上前,看着风允只是神色略有疲倦,其余无事,就放心下来。 “你也该放班了吧,今日你不在,那些孩子都无字可学。” 风允闻言,蹙眉将宗伯令他留守的事情说出。 大嫂闻言,紧忙道:“你先做你的事情。” 风允摇头,虽然宗伯说而国大于庶民,但他经过一天的暗思后,还是无法认同。 “我这几日虽然不能离去,但午间也有饭食,且劳烦阿嫂送来。” “食饭时,我教导黑犬,让黑犬代我去教导他们。” “这几日后,我再去检查他们的学习。” 大嫂闻言,紧忙点头。“你做主就好,只是莫耽误了要事。” 这般说着,大嫂又道:“唉,我得回去给你包些饭食过来,想必你晚间都没有用食。” 说着,大嫂就急匆匆离去。 而风允需回去将《周易》之传读完,种道《周易》…… 第十五章:阴阳爻 风允何止是晚间小食,那午间的大食也没有吃,现在怕是还在护卫那存着。 果不其然,等风允回到内室,武正士就将午间大嫂送来的饭食给他。 “允正士,你午间读书入迷,我也没有叫你,也是下午时你姒妇来,我才出声。” 将饭食交给风允,风允谢过。 这武正士为人冷峻,也不多说就继续带着护卫们巡逻。 风允寻了处矮桌,点了灯油,继续将最后一卷阅尽,这才来到内室外的门栏处,摆了一个矮桌,慢慢食大嫂后带来的饭食。 “今日宗伯不在,无人进内室取书,倒是让我读完了这十竹简。” 十竹简,也就六千多字。 但所注解的不过是《周易》中的六十四分之四,为周易六十四卦中的后四卦。 中孚卦、小过卦、既济卦、未济卦。 不过写此注解的人还算有心,将阴阳爻、八卦之说也浅写了些,不至于让初看之人摸不着头脑。 而再看风允的面板——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周易-四卦》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文-守藏史 地位:礼正士 副职业: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40+5 名望:20+3 管理:45+5 政治:36+2 职业异术:篆文10、阴阳爻1 副职异术:无 —— 文气因为阅读了周易四卦的注解,对阴阳之变,四象之演,八卦之序,六十四卦之卜有了了解,所以上升5点。 而其余属性也在这段时间有所上涨。 而阴阳爻—— “阴阳变为四象,四象演化八卦,八卦序列六十四卦象,一卦一卜,容纳天地万物。” “这阴阳爻就是周易中最基础的理念,实为阳,虚为阴,三爻为一卦,三三相互为一卦象。” 正如“否卦”,下坤上乾。 下有三个阴爻,成坤卦,上有三个阳爻,成乾卦,合之为六爻,是“否卦象”。 当然,现在风允只是初步掌握阴阳爻,还无法成卦。 即使这残缺的《周易》中只有后四卦,风允也还没有头绪,如何去深学,获得隐藏在文字中的道韵异术。 “只能依靠种道了,我如今的典籍积累太少,依靠自己看,看不出所以然来。” 理清楚了现在的情况,风允望向门口巡逻的武正士和一群护卫,随即起身。 作为宗伯护卫的武正士自然有些本事,或许也是一位异人,有他在,风允也不必孤而无助。 宗伯留他在内室,只是为了培养他,可不是真的镇守妖邪。 但。 “宗伯与我有大恩,可我的路,却与他的不同。” 这个时代,师徒一体。 可不是简单的束脩就能羁绊,而是引路同行的实际关系。 风允收弟子讲学,那只是教字,而非教思想,引未来。 但宗伯这边,却是实打实地在引路,他们虽无师徒之名,但已经逐步有师徒之实。 可宗伯的学却实打实为士大夫阶级之礼,而风允却始终忘不掉庶民,来自现世的观念是他的人格,若是撇弃,那他就不是他了。 “且再看看吧,这异人的身份暂时不表。” 有《周易》看,风允暂时也不必利用异人的身份获取一些暂时会带来麻烦的好处。 他步入内室,拿起了《仪礼》。 《周易》他有种道,那些知识揉碎了给他,而《仪礼》却是要自己学,他还没准备种道《仪礼》,现在看也是触及旁内,对答宗伯。 “大庭的《仪礼》内容,怕是改过许多遍了。”望着竹简上的文字,风允的眉头越发地紧蹙。 大庭尚礼,但更尚祭祀。 祭祀大庭祖,而祭祀时却会杀奴隶以祭,以求奴隶死后能扛着当代的国史,交与先祖。 “杀人祭祀……。” 大庭的阶级中,奴隶没有丝毫的地位,杀之祭祀都要选优者…如同牲畜。 风允闭上竹简。 “我记得,大庭今年的国祭不远了吧。” 国祭也是大庭宗族祭祀先祖的日子,所用的祭祀是最为古老的。 “呼。” “祭祀事宜……我那时身为上士,怕是逃不掉的。” 风允还无力改变,也不知如何改变,同时入了礼制,就必须认同礼制规定的一切,他必须参与祭祀。 “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允正士,这是你留夜用的被褥。”原来是武正士。 “谢过武正士。”风允接过武正士手中的被褥。 但武正士却没有离去。 就见,武正士递出一柄青铜宝剑。 这是风允第二次见到剑,上一次是宗伯的班剑。 但当时气浪过大,风允看不清楚。 此时见到武正士递来的宝剑,却看得真切。 西周时的剑短,按照现代的大小,不过就三十来厘米长,精小贴身。 但这就是西周时的青铜剑。 “此剑名青喙,剑柄为玉,形如寒鸦,是祥瑞之兵,适合如礼正士这般的君子。” 风允还以为是宗伯给予自己防身之物,但看武正士一脸不舍的表情,却迟疑了,也没接过。 见此,武正士虽是铁面模样,却也犯了紧张。 他咬牙,语气中带着些许献媚道:“次乃我战中所得,少说值个千贝币,如今我欲请大人帮我。” 说着,将宝剑推入风允怀中。 风允拦住,淡声问道:“何事,武正士尽管说之,若是我能帮,必定帮。” “……”武正士沉默一瞬,面上带着忐忑。 “我本是红尘侠客,天资平平,唯有入仕途,以国运助之才有可能逆转后天,成就先天异人。” “但是无兵法,难以为帅,我不愿当这武正士,我想入军,挂帅为将。” “所以,望允正士能在日后让我一观兵书……” “你想看内室的兵书?”风允警惕,内室的书无准许,他可做不了主。 想不到在西周时期,就有贿赂之说。 可惜宝剑虽好,但风允怕无福消受,反受其累。 “武正士还是收好宝剑罢,不若安心跟在宗伯身侧,这才是好出路。” 听闻风允这般说,武正士神色黯然。 “允正士,你不知宗伯对于没有通过考验之人,是不会再重用的。” 他深深望向内室,手中的宝剑捏得极紧。 风允见状,提醒着道:“武正士,兵法,得之为国,而非是如侠士那般,以武犯禁。” 武正士恍惚,但手中的宝剑捏得更紧。 风允又道:“得之兵法,却无兵士,得之何用?” “盗书之人,何国敢用。” 武正士呐呐,难以再张口,也不敢再看内室。 “真羡慕你,以文士入了宗伯的眼,还能进入内室。” 这内室的台阶,挡住了两人。 武正士收起宝剑,欲要离去。 但顿住,转身对风允道:“宗伯将宗室看之如命,而你我之辈,皆是他所养,护卫宗室威严之人……成为异人,就是你的第一场考验。” “……希望你别和我一样,在宗伯手下成为异人,却天赋平平吧” 异人有天赋,看来这武正士的天赋并不优秀。 风允望着在月色下离去的武正士,微微摇头道:“成异人是一坎,得天赋又是一坎,之后的道途又是坎,坎而不断,这就是修行,也是人生。” 幸而,风允的异人天赋极高。 在种道之术下,他有在大周这个时代崛起的底气。 第十六章:礼 一夜无话,那武正士仿佛未曾经历昨夜之事一样,继续严守内室。 以武正士的武力,或许他能直接盗书,但得之为贼,贼怎可入士? 若是那个国家用一个贼来领兵打仗,那些士兵都不会认可,何况是国君了。 “允正士,出大事了!” 风允才出门,寻些清水洗漱归来,就见到大殿坐职的礼下士拿着一卷竹简前来。 他年级比风允长,但见到风允后毫不犹豫地拱手一礼。 风允回礼。 那人道:“大宰回国……可,那越国实在欺人太甚!” “越国如何?”风允听闻,急问道。 若想从政,那大庭国事就必须事事清楚,不然何时犯了忌讳,或是被上面问起时,可就麻烦了。 “越国……唉,越国欺辱大宰,大宰前去这几日,都不曾见到越国国君,也不曾安排住所,逗留无果后,大宰才不得不在越国宫墙后面高声而呼,拜见越君!” “岂料大宰还未说什么,越君直言要玉石珠宝,才能一聊,就将大宰赶出去了。” 说着,这人目光狠狠,却又带着羞恼之色。 仿佛出使的人是他一般。 说罢,他像是才想起来,这才说了此行的要事。 “宗伯一大早传令,让您整理这竹简上所记录的书,他隔几日要用。” 说着,他将手中的竹简递给风允。 “属下先去大殿,允正士且忙。” 这人离去,风允心中砰砰。 “越君怎能这般无礼,按理说,他为伯爵,大庭君主也是伯爵,大宰出使,这就代表了国君啊!” 风允身为大庭人,即使有前世记忆,如今也气愤不已。 “先将宗伯所需之书找到吧。” 风允很快在杂乱的书中找到了这些书,都是一些经典传记,可用来引经据典之文。 寻好后,风允继续收拾内室的书。 这里的书不多,几日就能整理著录。 而午间,大嫂带着小侄黑犬到来,风允在食饭之余,给黑犬讲了几个字,让其回去用心传授给其余孩童。 黑犬眼睛转得黑溜,连连应声。 等食饭后,风允休息时就看看《仪礼》,或是融会贯通脑海中的《周易》。 …… 如此来往,就是五日。 这五日里,大宰出使被越君侮辱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不少愤慨之士都欲要撰文以贬越君的无礼。 但是都被宗伯与大宰拦了下来。 而在这之外,新一轮的征兵之旅也在司马的操持下,如火如荼。 这大宰的出使之事,因为征兵,一下子就无人谈论。 现如今谈论之声已经多是征兵。 “若是我不入文士,怕是就要去做兵了。” 风允的兄长是士兵,意为士族之兵。 而按照礼制中的征兵,每家每户只能有一个士兵,其余的男子则都是民兵。 民兵者,居于家中,以作耕田,但一旦到了战伐之时,随时都要入军列队。 风允年满十六,也是入军的年纪。 但此时入军,他高低也是一个谋士。 谋士或是于内,内管后勤,军资调遣,外定谋论,施行计策。 总而言之,都是为主公分忧解难。 这就是所谓谋士。 而主公,乃是谋士追奉之人,托付一身,性命双契才这般称呼。 “嗯?” 宗伯来典籍宫了? 内室门外,响起了向宗礼敬之声。 风允起身,来到门前接见。 “不必多礼。” 宗伯向是扫视周围,看见书架上有理有条地摆放好书卷,而上锁之处完好无动,这才满意地点头。 “不错,不错。”望向风允,宗伯走至矮桌主位,坐下。 “坐桌前吧。” 风允闻言礼坐在对面。 这般位置,是夫子与学生相讨之位。 风允明白了,紧忙道:“学生读《仪礼》,观《周易》,却多事不解,望宗伯指点。” 宗伯点头。 “那老夫就帮你一解。” 他反问道:“何为礼?” 风允一愣,犹豫沉默。 他心中的礼,和宗伯想要的不同。 宗伯见状,愠怒道:“莫说读了《仪礼》,心中还无礼可言。” “宗伯大夫,小子愚钝……礼,我认为礼是土…” “哦?”宗伯听见风允竟然用五行来论述礼,顿时来了兴趣。 “看来你不只是观了《周易》,而是有所学得。” “且说说,为何礼为土,你须知晓大周为火德,礼出自火,怎得来的土?” 对于宗伯所问,风允已有腹稿。 随即道:“敢问宗伯,这世间是先有礼还是先有火?” 闻言,宗伯一愣,转而思索,嘴角笑骂道:“燧人远祖钻木取火,是为人族的火之始,而火乃是人文字初,是希望也,也是崇尚火的开始。” “崇尚火,是为敬,敬之为礼,有了火祭。” “随即礼与火同时生,同时起,怎分先后。” 对于宗伯答,风允含笑而道:“宗伯之言也是小子所想。” “可以此照推,土,万物所生之地,万物所立之地,万物所归之地,是为地生之礼,是为地养之礼,是为地葬之礼。” “当第一个人族开始匍匐大地,感受地的亲和时,地礼也一并诞生了。” 宗伯目光闪烁,如有所悟。 风允继续道:“所以,礼为土,也为火,也为木,也为金,也为水……五行有五德,礼之一字应该顺应万物而定,不该……” “砰!”宗伯怒拍桌面,打断了风允的侃侃而谈。 “大周为火礼,礼束万物,而非万物束礼,若是万物束礼,岂不是人人皆可定自己的礼,不成体统。” 宗伯抬手,像是刚才没有发怒一般道:“且止住吧,莫忘记你修的是周礼,为火德。” “刚才之话也别再说二次。” 周之前为商朝,商朝尚水,是为水德。 若是按照风允的说法,那商岂不是有礼之朝,那灭之的周是什么? 他们皆是周朝列国,怎能承认前朝有礼。 瞥了一眼面色不屈的风允。 宗伯一叹。 “礼,天子借天而得之权柄,制约人族之野蛮,为智慧之表也。” “火德,火中取德,为惩戒,触犯礼仪,则有严惩,方能巩固礼之一字,维系列国之间的稳定。” 说至稳定,宗伯却停顿……因为越国无礼,屈辱来使的事情,历历在目,而他还在这里告诉风允要保持这样的礼。 这让宗伯都恍惚了一瞬,没了说下去的心思。 “继续说你的土礼,水礼给我听听……” 宗伯挥手,文气涌现,关上了门,闭了窗。 第十七章:未济卦 风允明白,这是告诉他,今日之言,只能有他们两人知晓。 随即,风允将自己的礼,告诉了宗伯…… 宗伯听后,顺着风允所说,久久呐呐:“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西周的礼,实为人定的天地规矩,人以规而行矩?” 如今是大周,一统天下这个词汇并未出现,所以宗伯无法理解这句话最奥秘的地方。 但是,不妨碍宗伯心中怒言“大胆”二字,可他又感觉言之有理,以至于他呐呐久读。 只听风允为宗伯解释:“古之部落分散而居,各自有姓是为分,但共尊伏羲神农,轩辕五帝,以其氏为族……这些为合,而当时的弱肉强食就是当时的规,所有人都行此矩。” “五帝治下,依旧为部落,人心涣散,到夏为国,又是一合,此时国主之言为规,臣民行矩。” “商朝制定官吏制度,这套制度就是规矩…” “我们周朝的‘礼’也是一样……” …… 宗伯听毕,久久不语。 风允忐忑,因为今天的话,他带入了现代的思想,他以一个未来人,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的视野,为宗伯带来了震撼世界观的对话。 “你……” 宗伯闭眼,微微张口,长叹一声,摇头道:“我本想收你为弟子,但…我发现教不了你,你的思想超出了我所知的范畴。” 宗伯眉心跳动,证明他在努力地思考风允刚才的每一言每一语。 可是,他吸收不了。 他是彻彻底底的大周制度下的人,他的一切都来源于大周。 宗伯睁眼,目中充满了血丝,他笑着再次摇头道:“若是我在幼年时闻声,必定带着腊肉来见你。” “哈哈,你的话太过自在啊,不是现在的任何一家之言语,新颖,新颖……言之最后,充满了希望,无限的生机,全是为国为民之态。” “而这民,不是士大夫,不是诸侯,也不是庶民,更不是奴隶,而是这生长在山野石间,林木当中,溪水河畔,城池之内,大地之上的万万人族。” 沉默…… 说完这句话,宗伯沉默。 而风允后背发凉,他刚才在说什么,他的话明显是告诉宗伯,就是大周被推翻,周礼被推翻,他风允也会理所当然地认同、接受。 毫无为国而亡的君子之气节。 宗伯低眸道:“这时候知道怕了?” “不,不是怕……只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合时宜。”风允摇头,心中的忐忑也平静下去。 “哦?” “你还知晓不合时宜,你现在为周礼之下的官,若是游方之士也就罢了,如今身在礼官,却不行礼事,怎么对得起你之所得。” 风允拱手一礼。 “宗伯恕罪,我为礼官,得之俸禄,得之书读,确是应为其而谋。” 宗伯面色逐渐如常,他抚须道:“嗯……你啊你。” “你也是赤诚之辈,才与我尽数说来……但,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言,切莫再说了。” “你是礼官,说之恐遭祸端。” “一切须按礼来行。”宗伯感叹一声道:“如你所言,就是如今的天是周礼,而你的地上的民,天定的规,你就得行矩。” 宗伯起身,拍了拍风允的肩膀。 “你不适合学《周礼》,那《仪礼》也别看了,我教不了你,你自行看书吧……这内室的箱子中都是一些好书,箱面有名,你若是想看,就来寻我,我给你开就是。” “你之未来如何,我只希望你记住,养育你的是大庭,而大庭的根本是风氏宗室。” 宗伯叹息一声。 他确实教不了风允……可惜,可惜。 但他也并不准备压制风允,未来,谁说得清楚呢。 天下大势,可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武王伐纣之前,有文王与伯邑考等多位为基,伐纣之时又有无数英杰相助,伐纣之后,又有各位宗亲稳固…… 大势并非一时的兴灭,而是一个长久,甚至是几代人的积攒。 “大庭已无《周易》,你若是想辞官游学,我也不拦你,你归来时可再入大庭为吏。” “从今日起,你就是典籍宫的礼上士了,一会我会让人把你的上士兔符牌给你送过来,你安心读书,早日成为异人吧。” 说罢,也不去检验风允是否给内室的书做了目录,宗伯挥手,文气再起,门窗皆开,他也就势离开。 今天本来是指点风允学业,但却反被震撼了一把,宗伯只觉得自己老了,未来还是少年人的天下。 不多时,一些守藏史来到门外,搬走了宗伯所需的那些书。 风允目光一动,与宗伯一谈,知识的交融下,他的面板又发生了变化。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周易-四卦》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文-守藏史 地位:礼上士 副职业: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45+5 名望:23+3 管理:50+4 政治:38+1 职业异术:篆文10、阴阳爻10、未济卦1 副职异术:无 “未济卦……” 面板的属性又获得了一番增长,风允轻轻抬手,在半空中写下一个风字,微风轻轻而起,吹动了室内的帷幔,但很快消失。 “犹如无根浮萍,虚有其表。” 风允给出这样的答案,篆文异术只是辅助之力,单个拧出来还达不到对敌手段。 或许风允可以写诗,但风允没有诗中的情感与足够的文气支撑,也无法发挥诗句的力量。 “阴阳爻!” 两道一黑一白的光束在风允的指尖流动,缓缓的分裂,组合。 “未济卦——未满有缺之术。” “下坎上离,是为水火相离,功亏一篑之象。” 文道并非那么简单,必须是切身所感,所悟,才有所得,凭借搬运后世的经典,不说无法得到文道的承认,就是自己都心虚,文气难成。 而这未济卦是他通过种道之术,从《周易》中所感,所悟,再结合今日与宗伯的一番交谈,才所得的异术。 挥之如臂! “方才与宗伯之言,他之离去,不就是水火相离吗。” 但是风允不后悔,他有自己的道,只要走下去,必定有自己的光彩,不必仰望宗伯,以他的道而活。 “未济卦,水火相离,虽是功亏一篑,但也是新的开始,未来有无数不确定的东西,这也是将它放在六十四卦末尾的缘故。” 手中的卦象,由六个阴阳爻组合而出,风允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去!” 卦象飞纵而出,落在窗外树枝,一只即将吞食幼虫的麻雀身上。 功亏一篑。 鸟喙在关键时刻,离那幼虫相距些微,让幼虫躲过了致命的扑杀。 麻雀疑惑,继续飞扑,但依旧是功亏一篑,始终差一点。 然而很快,未济卦力量消去,那麻雀一口吞下这只虫子,飞走…… 这就是未济卦的力量,能使其始终差一步,无法成功。 “虽说不是杀伐之术,但妙用无穷,若是实力上来,异术之下,能笼罩一军,让大军失利。” 风允起身,将矮桌上的《仪礼》收捡,他去将《周易》拿出了,坐回了矮桌的主位。 原来种道之术,不只是在脑海中过一遍,记住其中精要就结束的,他还需要在实际中去体悟这些精要,实行这些精要,才能更快地获得力量。 …… 第十八章:呵斥 自从与风允交谈之后,宗伯就不再入内室。 除开按照承诺,给予风允礼上士之位与禄田、城中宅地外,仿若不曾有他这个人。 万事不表,风允也照着自己的安排继续学习《周易》,意图习得第二卦,或是积累文气,成为三流文士。 “总算是得了休沐。”申时,风允收拾好自己可以带走的东西,徐徐离开。 明日是休沐,他可以去禄田与宅地看看,然后耗费些贝币,请营造宫的人安排修建上士宅地。 他是国中士,有这个权利。 不多时,风允拿着包囊回到了家门前。 “嗨,我阿母出去了,我们一会去护城河!” 还未进院,就听到了黑犬的声音。 “不行,昨天去了一趟,我裤脚湿了,要不是我扯谎说……” 风允微微蹙眉,眉心微跳,他让黑犬教导其余孩童学字,可没有他在,却带着这群孩童四处嬉闹。 “咣当……”院门打开。 院内的孩童们乱糟糟地玩闹一团,欢声笑语,地上各种树枝石子,而他们身上满是泥泞,灰尘。 “静声!”风允呵斥,文气不自觉涌动,一阵慌乱下,院内很快安静下来。 “夫子,允夫子来了!” “啊,叔父!” “夫子……” 风允来到平日坐的地方,摊开竹席,屈膝跪坐。 “坐好。” 其余孩童紧忙摊开自己的草席坐好。 风允眸光微动。 就在刚才,他多了一个副职业异术。 是夫子职业下的力量——呵斥。 风允思索,望向惴惴不安的黑犬。 “黑犬,你且来第一个。” 第一个? 黑犬面色一苦,风允曾说回来后会考校众人,但是他早就丢之脑后。 一阵磕磕盼盼的应答,黑犬在风允的冷静的审视下,后背发凉。 “明日我会再做考核。”风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院内跪坐的一群孩童。 孩童们都不敢看风允的目光,低着头不敢说话,有的身子发抖,生怕被风允点名。 风允好笑着摇头,孩童贪玩,他也不是严师,但是张弛有度,希望这次能给这些孩童一个教训。 于是他打开自己从典籍宫带出来的包囊,其中是一些竹简。 当然,这并不是假公济私,这是风允自己花费贝币所购。 竹简上,是这段时间他教导给黑犬的字。 风允捡起递给黑犬。 “今日就不教新字了,你们且去温习吧……明日辰时来此,我带你们出城去,在田间游学。” 田间游学! 虽然孩子们都是在田间地头长大,但是加之游学就不同了。 随即孩童们争先恐后凑往黑犬身旁,习字,以免再让风允生气。 风允微微点头。 孩童性子顽劣,是为天性,严厉惩处一时有用,但恐伤及孩童灵性,堵不如疏,风允为师长,自当疏导,而非一味地让他们克己守规,成了规规矩矩的书呆子。 正好他也可以去田间看看他的禄田所在。 至于城内的宅地,只能晚归后再去瞧瞧了。 安排罢了,风允拿出一卷写了近半的竹简。 拿起笔刀,在上面杀青为字。 逐字逐句,久久犹豫,斟酌。 他在以《六书》为基,按照现代新华字典的偏旁部首组字法,编写一套更为简单的字典,方便孩童们学字。 但是想法虽好,过程却不简单。 “字,不该困在阁内。” 编写字典中,日落而下。 孩童们也纷纷归家。 “黑犬,你阿母去了何处,怎这时候都不回来?” 风允不免有些担心,可不得黑犬答,大嫂的身影已经从远处墙角,踉踉跄跄地走回来。 “阿嫂!” “阿母!” “阿嫂是怎么?” 大嫂攥着一片竹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她望向黑犬,如临崩溃似地跪倒在黑犬面前,紧紧抱住黑犬。 “你阿父死了,死了……”两行清泪滑落在黑犬的脖颈。 “阿父?”黑犬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阿父,阿母你不要骗我……呜。” 大兄死了? 风允垂眸,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无言而对。 怎会这样突然。 邻里出来看,一些好心的妇人上前询问,风允只是摇头。 见到大嫂手中的竹简落下,风允屈身捡起——大庭风伏,妻绫,子犬,伏夜遭越国探袭,死为国,赐三十贝币。 一片竹简,就只有这些字。 风伏是他长兄的名讳,大庭国有律,风氏子弟庶民三世可称风氏,以作荫蔽。 这也是风允和他兄长即使是庶民也有氏的原因。 不过大兄的儿子就没有氏了,是彻彻底底的庶民。 “阿嫂,节哀……你若是有了打算,尽管告诉我。”风允低声道,就扶起大嫂。 大嫂啜泣,随着风允进了屋。 大周有婚嫁之礼,女子亡夫可改嫁,其子可带走,亦可过继旁兄。 “你大兄也不知道收没收到家书,知不知晓你成了士人。”大嫂掩面而哭,她道:“我欲养黑犬成人,小叔子尽管为自己的仕途操心,你大兄的事情我会亲自操办。” 大嫂抹去泪水,坚决道:“我去给小叔子和黑犬做食,人已去,多说妄然。”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说罢,就去了厨房。 黑犬见状,沉默,含着泪跟上。 风允拿着竹片,叹息无声。 而门外,原先在典籍宫的护卫推着一车的竹简到来。 “允上士,这是您的竹简。” 护卫将车推入院内,见到风允面色严肃,不由得有些紧张。 风允望其身上的甲胄,沉声道:“你可知边境战局,那越国如何?” 兄长之死,就如同通过信号,让风允感到不安。 听闻风允这般问。 护卫也严肃起来,他道:“我在征兵的兄弟告诉我,边境这段时间频频被越国侵扰,死伤之事已有了多起,司马大夫已经有行军镇守的想法。” 他犹豫,声音更低地道:“明日恐有大事发生,因为越国之事,朝堂之上已经吵翻了,许多朝堂士人都不想战火,反对司马大夫的激进征兵。 “双方都不做支持的宗伯都无法忍受朝堂的混乱,气愤下明日都不准备上朝。” “不欲战火?”风允咬牙道:“边境士兵被越国探子杀害,这赤裸裸的宣战之态,怎还不下令抓捕那些探子!” 风允的愤怒之言,让一旁的护卫吓了一跳。 风允深深呼吸……他心中有怒,有恨。 可群臣无德,竟出昏庸之语,君上刚临位,岂能由这些人摆布! 若是他在朝堂,必定…… …… “抱歉,小哥且回去吧,今日多谢小哥送来竹简。”风允呼出一口气,说狠话不如狠下心去做这件事。 “上士严重了。”护卫小哥哈哈一笑,将竹简搬下后就推着小车离去。 而风允收拾竹简,却听到厨内传来黑犬的大喊:“我要报仇,为阿父报……”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阿母?”黑犬不敢相信,阿母会打他。 “难道你不想为阿父报仇吗!” 大嫂冷着脸:“报仇?” “你身子板能遭住几个窟窿眼,长矛无义,利剑无情,你去,你死在外面了我也好转嫁别人,省得受气!” 面上的冷色减弱,大嫂忍着苦楚,哀道:“……报仇岂是容易,你要报仇,可你的仇人是谁呢?” “是杀你父亲的探子,是越国君主,还是整个越国?” 黑犬无声流泪,他迷茫了。 他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黑犬不甘心地低吼。 看着黑犬那不屈服的脸,大嫂道:“为什么?” “……生死有命,我们只是庶民,死了就死了。” “你若是能像你叔父那般,成为士,才能有说大话的底气……但,这是两个国带来的祸事……除非君主下令,不然就是大夫也无法报仇!” 嫂子活得清楚,望着做好的饭食。 她道:“安心吃饭,你叔父明日休沐,你好好学字才有能力说报仇之事……切记,别难为你叔父,有本事自己去报仇!” “没本事就把嘴闭上,免得遭祸!” …… 第十九章:田间地头 翌日—— 昨日黑犬食不下咽,今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当风允准备好田间游学之事时,他已经在院内等候了许久。 “昨日兄长死讯归来,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食言,继续去田间游学。” 风允拍拍黑犬的脑袋,给予安慰道:“懈怠与悲伤无用,我已让你阿母挟贝币去了兵役宫,有贝币开路,你父的尸骨在下月就能运回,到时再谈后事。” “如今你且认真学字……你若是能学,有所得,我再亲传你一些东西……你且好好想想,之后要学什么吧,只要我能教,必定教导你。” 并非风允说大话,有种道天赋在,他自然有教导黑犬的底气。 “我知道了,叔父。”黑犬没了往日的活泼,显得有些沉闷。 风允不说,只是寻了个小车,装上晨间让阿嫂做的粟米饼,和一些书卷,就带着黑犬往田间地头走。 不多时,两人来到城门口。 这时那些孩童们已经等急了。 “允夫子来了!” “夫子安…” 一阵道安,让城门口的行人顾盼不得,而风允衣着曲裾,那身打扮一眼望之就清楚是士族。 士族? 怎么和庶民混在了一起? 古怪! 守城门的甲兵看见风允步来,身后还有这么多孩童跟随,紧忙壮着胆拦下。 “慢,你要……君,君要去哪?”这甲兵涨红着脸,紧张道。 莫不是怕风允是人贩子,他也犯不着拦下一位看着是士族的人。 其余孩童看见甲兵来了,都瑟瑟发抖,有的下意识想要逃跑,但是风允在,他们又不能走。 风允见状,拿出自己的兔符牌,这是官牌,那甲兵一眼就识出。 “上…上士安。”甲兵紧忙拱手作礼。 他不认识字,但各阶级官吏的符牌纹路他们入伍后都是专门记过的。 “我休沐时为夫子,教导一些孩童,如今是去田间讲学。”风允解释。 “田间讲学?”甲兵拱着手抬头,面上呆懵,他曾经看见过,夫子都是坐在竹席,高台下视,在舒适的屋庭给弟子讲学。 可风允却不同。 而且……他扫视那些孩童。 这些弟子,都是庶民啊。 在这道城门守职的士兵可记得清楚,这些孩子都是泥地里的出身,怎么能混到上士的弟子。 “且无事罢、”风允看见甲兵呆愣,随即道:“时辰不早,我们得出去了。” “哦,上士请。” “等等,上士,我随您去。” 上士,为官之要职,他一个小小的甲兵可不敢得罪,甚至要去护卫,不然要是风允在城外出了事,这可就是他的责任了。 说着,甲兵对远处休息的甲兵招手,随即说了几句就在对方艳羡的目光下接过了风允手上的推车。 “上士且由我来推车,您是君子,怎可做这样的事情。” 风允默然一瞬,但这就是阶级,他没有特立独行的想法。 “那走吧。” 其余孩童见着,对于他们来说,一直是洪水猛兽的甲兵竟然对风允这般恭敬,都崇敬地跟在风允身后,之前的嬉闹都不敢了。 “黑犬,你叔父这么厉害吗,那可是甲兵啊,我阿母说见到甲兵都绕开走,不然会被他们的长矛捅破脑袋的。” 黑犬深深望着风允的背影,心中不自觉有了些,眼中闪烁着光芒。 “叔父……如何才能成为叔父这样的人呢?” 他想起了之前风允的许诺,让他择一而学……他之前还懵懵懂懂。 但是这一刻,他胸中火热。 他想想叔父一样能指挥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甲兵! 在他的世界中,只有兵才能上阵杀敌,而那些指挥兵的人能让这些兵去杀任何人! 他要覆灭越国,为父报仇! 眼底的火热藏不住,但黑犬没有立即说出来,因为他记得清楚,他娘说他没有本事,就别张口说话。 想要与叔父学,首先得把字学好,得到叔父的认可。 …… 大庭国城外,就是田地,这些田地都是大庭国主的所有,不过国主会拿出一部分将其分封给城内吏下的士之一阶,也就是禄田。 剩下的部分或是买卖、或是租赁。 这些禄田在风允死后或者不再为大庭子民时自动归回大庭国主,风允的嫡长子无法继承这部分。 当然,风允在禄田之外的地界买的土地,只要他不叛国,就是完全归属他的,他可以完全继承给自己的后代。 至于更高一层的大夫。 大夫如同低位的诸侯,若是为臣出色,或许有封地,而他们的禄田也大多在别县别乡。 小车的轱辘在夯实的泥地上滚动。 周围田地中正在劳作的庶民望见,都纷纷来看。 “那不是你的大儿吗,怎么跟在甲兵后面?” “啊,什么跟在甲兵后面,那是允夫子,我大儿交了束脩,现在可是允夫子的弟子……允夫子可是上士,是官……” “什么……” …… 田间地头的交头接耳,即使是惊叹,风允也面无异色,只是默默关注着身后孩童们的神情。 今日,从他与这些孩童们在城门见面时,他对这些孩童的考核就已经开始。 所遇所表都是考核的内容与答案。 之前的甲兵之恐,能考核孩童们的勇义,若是弃师而逃,这样的学生不教也罢。 还好,孩童们最是义气,没有一个逃走的。 而现在则是考核心态,测其骄傲姿态。 果不其然,孩童时期是最容易满足的年纪。 不过是这些人对他们的几句夸赞,都让孩童们脸上满是自豪,有些飘飘然了。 “就在前面溪水旁吧。” 这里有林,为老树,国君禁伐之,林下有溪,不过此溪是古早前的水渠所变,如今接近入秋,倒也是好去处。 “诺,夫子。” 孩童们有了熟悉,他们可最是喜欢到溪水边玩耍,这里水浅,父母们也不必担心。 来到溪水前。 风允寻了处树荫,就席地跪坐。 那甲兵将小车靠在一旁,默默矗立。 其余孩童见状也顾不得玩闹,紧忙跟随风允坐下。 “今日我们不学字,而是说一个故事……” “曾有一人……” “沙沙沙…”周边草丛传来声响,原来是一小儿。 被打断了风允没有生气,但他的孩童弟子们却不满起来。 “你走远些,夫子授课,你没有教束脩,怎能来听!”一孩童起身驱逐。 那小儿畏畏缩缩,目光怯懦,紧忙跑远了些。 见状,孩童邀功似地回来,重新坐下。 这般情境下,那守护风允的甲兵倒是尴尬了。 第二十章:褒国 “上士,我先退后些。” 甲兵紧忙退离。 风允这才微微蹙眉。 “不入束脩,不允讲学你们皆是如此想的,嗯…”风允似乎认可似的点头,但补了一句:“你们可都是这般想的?” 风允的语气似乎是赞许,所以这些孩童,包括黑犬都齐齐点头称是。 “这般…” “不,允夫子,我不是这样想的。”本来点头的黑犬紧忙道:“之前夫子第一次授我业时,其余人在墙角偷听,夫子并未驱逐,反而让其进来一听。” 黑犬脸颊生红,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差点就说出话了。 风允望向其余变得紧张的孩童。 也不责怪。 “你们与前些日子不同了,如今在奉承我?” “夫子…” 风允摆手制止他们欲说之话。 “当见过甲兵在我身前低眉颔首时,你们对我也有了疏远的敬畏。” “对夫子,应该是敬重,而非敬畏,若是你们敬畏我,就不会与我说实话。” “你们言之不实,我就难教吗,之后你们学完了字,这谎话且不说信手拈来,去败坏我的名声?” “夫子…我们不敢了。”孩童们都低着头,刚才被抬举起来,飘飘然的心一下子被风允拍在了地上。 但是他们年幼,还不懂风允话中想要他们领悟的道理。 随即风允解释道:“你们求学,那我为夫子,你们为弟子……讲学时,我非上士,你们也非庶民,只是弟子与师。” “我教尔等,你们学之,你们非是为我而学,非是为你们父母而学,多想想自己吧……若是你们无法为自己而学,那就退学吧,不然学之苦己累人。” 学字,在这个时代,是士族的专属。 庶民想要学字,那些士族夫子都不会教导。 闻声,孩童们紧忙自罪,有的甚至哭出了声。 “且看之后,现在先听讲学。” 风允说话,孩童们都不敢再作声。 “曾有一人,为君上,其弟叛乱,欲行割据……” 风允讲了不多时,又听见沙沙声。 这一次,却没有孩童再敢出声打断,风允也不阻止,继续讲学。 “事败后,其弟被君上流放……流亡时其弟卒,其有一子,早先因为其父的虚妄教导,不良的环境,以至于品行不佳。” “在其父卒后,其子脱离不良的环境与教导,学会自己判断,才逐渐明白了事理,意识到阿父叛乱君上是不道义的,从此醒悟,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 “后来君上听闻其弟之子的转变,就推举他为卿士,在自己身边做吏,经过观察和考验,君上明白其已经改过自新,随即上表周天子,封蔡胡为子爵,建立了蔡国……” “后世之人称君上对自己的兄弟仁至义尽,是为仁义之君,而蔡子爵,是改过自新之辈,为迷途知返的有良德之辈。” 说完这个故事,风允望着还处于迷惑中的孩童们解释道:“以故事而带入己,你们且自己想想吧。” 也不怪风允会说这样的一个仁义故事,只是这群孩童受到环境的影响太深切了,风允希望他们能自悟,拥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一味听从别人。 正如刚才他们对风允的话奉承而答,也不去想想风允平时的为人处世。 风允起身。 “老师……仁是什么意思?” 本想走的风允一愣。 “仁…就是内心的一种善,是品性高尚。” 风允这才想起,仁是孔子的思想,而现在没有孔子。 “我有事,等到午时,我再回来,到时我要听你们的所得。” “诺…” 那旁边的甲兵看见,紧忙跑来。 风允也正好有事找他。 “小哥可知晓这块禄田在何处?”风允拿出一张禄田契,他知晓禄田在这附近,但是不如这边的甲兵来得熟悉。 那甲兵恭敬接过,观之后大惊道:“这不是宗伯的食邑吗?” 竟然划分给了风允! 要知道这大庭城周边的土地都划出去啊。 唯有远些的地界还有禄田可划…… 甲兵立即道:“知晓,知晓,就在这不远,我带您去。” 他的姿态更加卑微了。 能从宗伯手上划出禄田,可见风允被重视的情况。 而大周为井田制,百亩为田,一田划分为井字状,中间为公田,其余各自为私田。 以八家人分耕私田,八家一同耕作公田,之后取一田的九分之一为税收。 当然,这是诸侯分配给庶民耕作的田地。 而那些诸侯之下的士大夫们,更多是以奴隶耕作,所得不用上税,皆是自己的俸禄。 也就是说,风允有了禄田,一年之后就不再有月俸,之后想要何物,只能用禄田耕作出的粮食去换。 不过奴隶少之,还需购买,大部分的士族还是以庶民耕作,税收较高罢了。 而作为上士,风允手上的禄田为三百亩,也就是三顷之地。 不过风允清楚,现代的计量与大周的有所不同。 大周的一亩大概是现代的三分之一,而这时的三百亩就是现在十来个足球场那么大,按照大周每亩地亩产一石粟米,而这里一年两季,就是六百石,折合一万八千百贝币。 在如今一个奴隶两百贝币的大周,风允一年的亩产能买九百个奴隶。 …… “谁!” 风允正随着甲兵前往禄田,突然一位少年郎拦住了风允的去路。 “慢慢慢,我不是恶徒!” 少年郎男子十七八岁,衣着不凡,应该是士族子弟,但又像是第一次穿一样,没有规矩,见到风允他生疏地行了个礼。 “上士?”甲兵护在风允面前,询问风允。 风允看这人青涩脸庞,和那不同于大庭的口音,有些好奇道:“从别处来的士族子弟?” “呃,我是褒国子弟…”这人含含糊糊,只说了个国名。 “褒国?” 风允有浅看过《大周地志》,这褒国之祖是侯爵位,同时也是周朝大夫,传至今多载,自从十几年前褒候薨逝,急速转衰,如今只是一个位于西南方的中等邦国。 为何此地会有褒国的人? 大庭国可是在东南方,与之相隔千里…… 见到风允思索。 那褒国少年道:“在想什么?” “唉,你别拦我,我有事与这位上…上士说!” 风允示意,甲兵这才放开,让其过来,而甲兵也缓步远些。 看见甲兵走远,褒国少年才呼出一口气。 他道:“我君父于吴国入仕,如今褒国家中出事,需他回去继承基业…而我是他嫡长,也一并回去。” 说着这人对着风允深深再行一礼,这次好了不少,没有之前那般别扭。 “吾方才窃而听夫子所讲,贴切自身后心中大震,明白夫子是有才之士。” “不知夫子可愿与我前往褒国出仕,我必以幕臣之位待之。” 第二十一章:取长补短 幕臣,往往是诸侯大夫之属的入幕之宾,为谋之士。 风允只当是这褒国少年是胡说八道。 “我不过是言语几句,教导自己的弟子,可不值得君如此礼待。” 言下之意,这褒国少年也别想几句话就愚弄了风允,以为能让他追随。 风允好笑地看着他。 少年挠挠脑袋,他悄声道:“我父亲是褒国内唯一的嫡脉继承人,先生应知晓褒国域大庭谁大乎?“ “若是先生随我去褒,我可以上士之位待之,若是先生有更高的才德,大夫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风允觉得这人有意思,但是他不清楚自己有何优点被看上,或者说着少年有何难处需要自己。 “水中月,镜中花。” “君不用允我这些,我看得出君有难处,不然也不会拦下我这田间地头,小国之士。” “唉,先生。”褒国少年看见风允要走,紧忙拦住。 “我与先生说实话便是。”褒国离大庭甚远,少年也没有太多顾忌,遂与风允说。 “十多载前,褒国国君薨逝,大周国欲吞并,我伯父为稳住大周,遂让我父以大周使节之身,前往东南方的吴国入仕,以安吴国独立于周之心。” “我父在吴遭猜忌,不得好用,皆是派往南下与之敌对的东夷-越国,在我父出生入死下,吴国方才继续归附于大周,我褒国也没有被大周所吞并……” “如今我伯父薨逝,其无后子,我父是唯一嫡系,遂请了大周君主,让我父归家。” 闻言,风允目光烁烁。 要知道越国可正在与大庭间隙…… “褒国在西,我大庭在吴国下,你们从大庭绕道而行,可是怕路上有变?” 风允一言道出。 这让少年更是敬佩。 “先生可有教……” “兄长,你怎可胡乱说!” 就在少年为风允所说而感到惊讶,转惊为喜,发现风允对谋略也知晓时,一旁小跑出一少女。 少女十一二,但也可见其花容月貌之色,而花容月貌下,却更多是我见犹怜的悲美。 “阿妹,你怎么来了,君父那你可照顾…” “别说了!”少女拉住少年的手,就警惕地看向风允。 目光微冷,礼仪也不当。 她道:“先生莫听我兄长胡言,我与他不过是商人之子,随君父往返而商。”说罢,就这么看着风允。 在她身后的树林中,风允隐约有见几方衣角。 风允明白。 “姑娘如何说,就如何是吧。”风允微微一乐,他是异人,这些护卫伤不到他,但他也没有突遭是非的想法。 “阿妹,这位先生有才!”那少年附耳对少女道:“我们从小生养在蛮夷之地,此番要回褒国,褒国紧邻大周国,是讲究礼的地方,方才这位先生教导自己的弟子,我听之入迷,正是我们所需的先生。” 如此说,少女还不服,礼仪……他们父亲自然会教。 见到她这幅模样,少年紧忙将风允刚才所说的故事,简要地告知了少女。 少女一愣。 环境与父辈影响一个人的成长? 代入自身,他们俩自幼在蛮夷之地成长,是为环境之恶,而他们的父亲虽说有文韬武略,但其事务繁忙,疲于为褒国之安而奔,与越国交战不休。 他们俩如同无父,母又先亡,只能自顾自成长。 确实是如风允所言,他们因为环境与父辈,以至于少女不知纺织,少年不识礼仪… 如今,二人将要回国,但此番状态绝对无法抵挡那些盘踞在国内已久的庶出宗亲,若是因为自己的不当让庶出宗亲有了发难之处,让父亲苦恼…… 而风允能看出问题,让弟子学习,那必定有解决之法。 “先生恕罪,方才是我失礼了。” 少女说之又道:“先生居于大庭,大庭与越国接壤但势弱,方才也是担心先生告知我父下落,以此交好越国,遂才欲要隐瞒。” 这少女比少年要心细许多,此番话下来,也让场面没了不堪。 “先生……”少女眸光微动,她对风允道:“先生留在此地,不恼兄长也是为了知晓越国的消息可对?” 这姑娘聪明过了头。 风允也没有遮掩,点头道:“大庭于越国有难,此为人之常情。” 少女听闻,道:“先生方才的故事,对我与兄长如同明灯,让我们知晓如今难处,既如此,我欲与先生作盟。” “盟之今日之事不可二者听,作为盟礼,我可将越国情报告知。” 风允闻言,点头。 “可。” 闻言,少女上前两步道:“越国,来了一位先天炼气士,被封为大卜,为越国观星取谋。” 仅此一句,就让风允紧蹙眉头。 少女见此,施施然一礼道:“先生,还望莫说出我父行踪……” “走,兄长。” 少年摸摸脸,叹了口气。 “阿妹,我本想着绑了此人走的。” 少女嗔怪一句:“侠以武犯禁,你如今是公子,可不是拿着剑四处“仗义”的侠客,要是传出绑士之言,你就毁了!” “且慢。”风允吸收了这条消息,出声拦住两人。 随即道:“你二者与父归国,有三难。” “一为路难,路上险阻,越国必定不会放走你们,更甚,吴国知晓你父之才,也不会轻易让你们离开。” “还有你等宗亲同姓,嫡子亡,才可过继宗亲。” “我猜你们是要从庸国前往褒国……但我劝之,你们可从荆蛮绕道,从山路上巴,逆上入褒,方才稳妥。” “此有二好,一为你们与东夷有多年,荆蛮之地你们行之熟悉,而巴国地广,山势崎岖,你们更好藏身。” 少女愣然地看着风允,少年更是诧异。 风允继续道:“第二难为宗室难。” “你们离开褒国十几载,在褒国中没有根基,必定遭到宗亲排挤,当上国君怕也是傀儡。” 此事他们父亲有对两人说过。 “先生可有教?”少女的动作比少年快,随即行礼而对。 风允道:“大周之下,宗室与士大夫之争不过是为名,为食邑,为后辈,为传承家族…” “随即,你父可取长补短。” “取长补短?”少年和少女不懂。 风允轻笑道:“国为鼎,将鼎推入逆谋者身前,此法甚险,但你父在这东夷之地能坚守十数载,本就是险中取胜。” 第二十二章:褒姒 “鼎为长,国之重器,是为权柄利益,允下而争,可分而化之。” “食为短,无食难烹,若想钟鸣鼎食,需下作补,可取而聚之。” 两人还是不懂,风允道:“我不知褒国情况,但我知晓君主为上,其余为下,君主掌国之权柄,你父亲只需以权柄为饵,引下方争夺,暗中弥补自己的不足,就能度过此难。” 风允不给两人继续询问。 说出了第三难。 “你们回国,可想过大周。” 两人对视,皆是迷惑。 风允道:“十几载前,你褒国本就将被吞并,皆是因你父出使吴国,稳住吴国动乱,这才保住了褒国的存在。” “如今你父归国,那这关系就难存,大周天子旧事再提也并非不可能。” “到时…”望向两人,皆是少男少女,大好年纪。 但…… “稳住大周国,是为你二人之难。” “大周天子或许旧事旧治,让你前往乱国,行你君父之为,为是你如你君父那般,就可庇护褒国,若是不如…”风允摇头。 那少年面色一白,在蛮夷之地成长,可清楚这些地界的凶恶,一国嫡公子才是他所想! 风允又望向少女。 可见少女往后的美丽,随即道:“古之弱国,面对强国时,皆是献美而自保。” “如商之…”风允突然顿住。 妲己……褒姒! 褒国乃是姒姓,有褒氏。 按照男子以氏取名,女子以姓取名的礼制。 那这女子应该是为姒姓。 她嫁入别地后会以故国为称呼,加上自己的姓,所以取“褒”为称,加上“姒”姓,是为“褒姒”。 这个少女,如此美艳……褒姒。 烽火戏诸侯的褒姒…… 大周将衰? 风允对大周的局势也有一些关注,如今的大周,确实是开始衰败了,但余威尚在,缺少的恐怕就是一场烽火戏诸侯吧。 见风允不言语,少女身影不稳,却也撑住了。 她知晓了,联姻大周,可庇护褒国。 对此,风允垂眸道:“还有一法可解此局。” 风允撕下袖口的一块布来,手中以阴阳爻为笔墨,一书一写——褒君恐也苦大周吞并之事态,吾赠八字:褒君再使,为子而谋。 将布卷好,递给少女。 “莫看,交给尔君父。” “异人?”少年瞪大眼睛。 而少女却来不及惊叹,她愣愣地接过布卷,望见近身的风允时,眼中多了些闪躲。 “且去吧。” 风允转身则走。 异人…暴露无妨,只要此事可成,就是他起势之时。 而若是不成,这两人也不会多言,他还可在宗伯的庇护下再沉淀一段时间。 “先生,我愿以大夫之位请之,请……” “兄长!” “我们出来久了,快回去吧。” 少女拉住少年,摇头。 风允的身影也在俩人的目光下步入田地。 …… 甲兵道:“上士,刚才那两人?” 也不怪他会问,这异常之人来城外,他若是能抓住细作,必定能记功劳…… “是商人,那少年想请教,我就讲解了几句。” 风允也不再答。 现在举国都在搜寻财富,欲送去越国作为和谈之礼。 若是将褒君的行踪送去,必定是一份大礼。 但是风允不愿意做此小人行径。 更何况风允清楚,贪婪之行没有底线。 这样下去大庭将成为越国的附庸,更甚者会被越国吞并,要知,越国可不服王化,是为东夷之地,天子无法制裁,以现在大周的局势,这东南之地的其余诸侯国也阳奉阴违。 就如东南吴国,是王下诸侯国,一直在牵制越国的发展,但这会因为褒君离去,怕是大庭向大周求援,吴国也会犹豫帮助大庭对抗越国,转而谋取自己的利益。 大国纷争,小国覆灭,不到万不得已,大庭是不会向大周求援的,大庭清楚吴国也有东夷脾性,绝非尊礼有德之国…… “上士,到了,这里就是您的禄田。” 禄田中,洋洋一片的粟米,怕是再有一两月,就能收成。 禄田中有民在作,见到甲兵和风允来,近些家的人都聚过来。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皮肤粗黑,衣着简朴,满是汗水的庄稼庶民。 “甲兵有何故,可要喝点水,食点饼。” 一老汉拿出粗糙干黑的糠米饼子,还让一小孩拿来一个皮水袋。 农人淳朴,只能拿出自己手头最好的东西招待。 甲兵挥手,他道:“这位是上士,同时你们这里的三百亩田已经划为了这位上士的禄田。” 三百亩,就是三顷之地,每顷为一田,一田有八家人耕作,就是二十四家人。 风允拿出契书,按照契书所划,很快确定了禄田。 而这禄田中耕作的二十四家人都惶惶不安地在风允面前。 年长之人上前交涉。 风允道:“长者不必紧张,我之前前来一观,同时告知诸位此三田归为我属。” “啊,上士安,我们知晓……就是……不知上士可有私制。” 几位老人不见松懈,反而更加紧张。 随着他的话,其余人也都不敢喘气,等待风允的安排。 私制……也就是对私田的税收,这个由禄田的主人来制定。 风允的这几块田,都是沃田,亩产能达一石二,又离城近,这些庶民都不想因为税收过高而无田可作。 “之前是何税?”风允问。 一老人紧忙答:“五作一税。” 五作一,是为平税,能让耕作的庶民有个好收成,日子也能安康。 一些新得禄田的士族往往是十作三税,以此来积累早期的资产,所以这些禄民紧张。 风允道:“就按此做吧。” 风允家中只有自己与嫂子侄儿,倒不需要太多税收,而他又志不在区区三田,倒不想徒增烦恼,还要自己去找新的庶民来耕作。 这些禄民一听,紧忙要叩首。 风允摆手紧忙道:“莫叩,叩之加税。” 闻声,这些人紧忙止住。 叩拜,这是对国君都不需的礼,但为了粮食,叩首对庶民不过是小事。 风允却不喜,他自己不喜跪别人,也不喜别人跪自己。 望向快至午时,风允道:“我城中的宅居还未修筑,你们若是有事,可来典籍宫寻我,除休沐或未坐职时,皆是在的。” “是!”这些庶民都应声。 解决了禄田之事,风允这才离去,他还需去看看自己的孩童弟子们,对他说的故事有何想法。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需看看自己取长补短之计,是否让那少年少女带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越国情报 如风允所料,那少年少女,伴随着一位满容风霜的沧桑男子站立在田坎之上,遥遥远望。 当看见风允时,两人随着那男子快步上去。 这就是褒君了。 褒君在东夷之地长顺十数载,早就不是那世家公子样。 原本修行周礼节度的他,已经成了兵者模样,身上的统帅蛮横之气在身上温雅的端正的玄端衣物下,也时有时无,将整个人衬托得十分古怪。 父行子效。 怪不得他儿子和他一样,即使穿着华衣礼服,也遮掩不了少年侠义的莽撞之态。 他父亲为兵之统帅,边关之守,倒是沉着很多。 不过在来到风允面前时,还是拱手施礼。 这番模样,比他儿子要正规许多,看来早期的礼仪还没有忘记。 “先生有礼,余为有褒子正,今日得先生三难之解,特来相谢。” “余”,与“我”意同,却是谦称,可见褒君对风允的重视。 “褒君有礼。”风允也回礼以示尊重。 风允示意甲兵退去…… 褒君是直性子,待到甲兵远些,他直言道:“先生三策如引方向,我心中已有了面对归国之后的坚定,不再惶恐。” “先生与我儿女所盟之事还望勿怪,我闻先生意知越国之事,我亦有些讯息。” 风允微微点头,也无什么扭捏。 “还望褒君告知。” 风允有礼有节,也不因为之前献策而自邀,褒君感官大好,他道:“除开越国入幕一位先天炼气士外,余还知晓越国如今正建气运台,国运正是动荡之时。” “气运台,本是积攒游离溢散的国运,积少成多,以此寻机,但此法只有少数几个国掌有,那先天炼气士只得残篇,遂这气运台成了褫夺自身气运,如薪燃火,妄图占卜天机之法。” “气运如油,但油有尽时,不消三月,越国的气运就会败光……” “离开吴国时,我已将此讯告知吴侯,吴候以会兵聚南,待到越国国运疲惫之时,攻而治之。” 目中微微思索,褒君在思考大庭国况。 “我先前闻越攻大庭,也不曾多想,如今想,怕是与大庭的一个传闻有关。” 传闻? 风允却是不知什么传闻。 见风允这般,褒君道:“此闻与三百年前大庭近乎国灭有关……” 褒君停顿,又补充道:“大庭乃是风氏,为伏羲后裔的一支…当时传言大庭有伏羲远祖的本命之器,以此才镇压了国难。” “恐怕越国此番以气运台为引,已经寻到了大庭的底蕴。” 这般说,褒君又不确定,因为在越国为难大庭的同时,也在为难周边的其余小国。 而且每一个现存的国家,谁不是有点传说底蕴的,比之伏羲之后的国家可不少,伏羲之外,继承神农轩辕之属的后裔国家更是繁多。 按其来说,现存的国家,祖上都有些东西。 随即,褒君拘礼道:“越国之强,虽不清其为何会损国运来破天机,但恐他会吞并小国以弥补国运之失,望先生自顾。“ 说罢,褒君也该离去。 而他之子在一旁频频示意,试图招揽风允。 但褒君对之不闻。 “走吧。”褒君对自己的儿女道。 又对风允道:“先生告辞。” 一旁的少女默默对风允一礼,眼波莫名,唯有一叹。 “祝褒君安然归国。”风允眼中满是凝重,辞别褒君后,望向还未离去的褒国少年。 “不知褒国公子还有何事?” 公子,大周的天子之子称为世子与王子,而王之下的公侯伯子男五爵位的儿子皆称呼为公子,至于士大夫中,大夫之子称为大子,士之子称为冢子。 当然,士只有嫡子能继承身份,所以冢子也是嫡子的意思。 既然已经说明各自身份,风允也就以此相称。 “我名为谷,先生可称呼我为有褒谷即可。” 少年还未及冠,与风允一样都无字,只能以名称呼。 “风氏,允。” 有褒谷从怀中拿出一本陈旧的皮书,递给风允。 书薄,摸着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所制,用线缝合在了一起,倒是有些像现代的书。 “这是剑书,是我在吴国时所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一般游侠的基础剑术。” 将书递给风允,有褒谷眼中满是不舍,他道:“在吴国,我如同质子,难得正视,被人欺辱,唯有这本剑书伴我,让我有了自卫之力。” “我本想在及冠后成一剑客,行侠四方,但岂料褒国召回……” “先生之国将有难,我没有智慧帮助先生,也无军队,手中唯有这本书。” 对这风允一拜,有褒谷深吸一口气道:“我知先生是异人,但文人在后天之流难有自保之力,不如武者有兵刃之利……望先生珍重。” 说罢,有褒谷也快步离去。 他们只是在大庭逗留,买些干粮,不做多少停留就得继续赶路…… 望之远去,风允收下这本剑书,之后再看。 “上士?”甲兵过来。 “走吧,去看看那些孩童……” 今日的所遇,风允的心思都被吸引到了说得的情报上。 这些情报绝对是破局利器。 但风允必须谨慎对待,思索再三…… “好了,今日就到这吧。” 听完孩童弟子们对那个故事的自我感悟,风允点头,将其中最为出色,与最为顽劣的几个记住,至于那些平凡的孩童,风允倒是记得不清。 “明日我有事,后日再开始学字,且都回城吧。” “诺。” 日头将落,风允本想赶往营造宫去看看,安排宅院之事,也好有个章程,但今日是不成了,明日放班之事再去。 安排琐事,风允也回到了家中。 在矮桌上,风允摊开一卷竹简,手中持笔刀,欲要以今日所得的情报,结合大庭与越国之事态,写一篇策文…… 但久久难以落笔。 “若是直接将所得情报告知宗伯,宗伯可会相信。” 风允在自我出名与尽早解决大庭难处上,犯起了挣扎。 “我生于大庭,国护我十六载,之后入典籍宫,得国之典籍观而学,得以成长……国之前,我不该自私而顾小利,做忘恩负义之徒。”风允放下了笔刀。 风允有了决断,当然,这样的选择下,他所得的利益会变少,但大庭国在对抗越国之事上,谋者争先,早些得到情报会更有先机。 “不能因为权势,而抛弃了我之本性。” 风允用笔刀在矮桌上刻下了一个“本”字。 若是为利抛弃本我,那与为主而屈的奴仆何异…… 如此一决,风允脑海中混乱的思想瞬间清明,那些越国与大庭的局势也消弭隐藏,整个人清爽不已。 风允一乐,“文气又提升了。” 第二十四章:奎木狼 今日田间游学,风允以智慧教导弟子自悟自身,夫子一业的属性上涨,暂且不表。 而为褒君作三难,策论取长补短。 之后以袖口的布条为引,当场设下了取长补短之计,以自己的长处——智谋,从褒君那获得了弥补短处的东西——越国情报。 最终又经过本我坚定…… 几番相加下,竟然涨了9点文气。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周易-四卦》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文-守藏史 地位:礼上士 副职业: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50+9 名望:30+3 管理:54+2 政治:39+1 职业异术:篆文10、阴阳爻10、未济卦1 副职异术:呵斥2 …… “文气极限!” 风允终于感觉到了文气的极限所在。 “三流文人是60点文气,如今我已有59点。” 风允清楚,这最后一点文气是关键,示意着他的蜕变。 “此番,还得从宗伯入手,希望在谋得越国情报的功劳下,显露出异人身份时,宗伯能不吝赐教,为我引路。” 介绍异人的书,内室里有,但是很浅薄,那些东西怕是隐藏在更深处的地方,需要宗伯才能拿出来。 这是风允需要的东西。 而成为异人后,风允必定会收到重用,培养,这也是他起势之时。 “咚咚咚。”敲门声。 “叔父,您的衣裳缝好了。” 今日风允撕裂衣裳,倒是要嫂子用剩下的碎布来缝。 风允开门,在夜色下接过衣裳。 “还有何事?”风允看着站立不安,但又不走的黑犬,随即笑道。 黑犬抿嘴,他期盼道:“叔父早间说教我所想学,可是真的。” 风允闻声,点头应允道:“自然是真的,你可先说出来,由我去准备,等你学好字后我也可教你。” 摸了摸黑犬的发髻,风允不急不慢。 黑犬却急。 他忙道:“我想学能命令那些甲兵的知识!” 命令甲兵……是为将帅之学。 之前武上士就曾来寻风允,欲要观内室的兵书,但是风允拒绝了。 兵书重要,是被锁在箱子里的,风允欲看也要宗伯首肯。 此时风允自然是不能直接让黑犬去看那些书的。 只能以功绩,向宗伯求一册兵书为家学。 至于偷偷默写下来,这若是被发现,那将是窃取国珍的重罪。 他只是守藏史,能管理内室看书已经是荣恩,窃书传家就过了。 “你且好生学字吧,我之后会想办法的。” 一册兵书,还难不倒风允。 “诺。”黑犬扬起笑脸,转身离去。 风允摇头,这兵书,也算是报答大兄大嫂这些年来对他的帮扶之恩了。 有恩必报,这是风允的为人。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恩都承。 …… 想罢,风允从屋内拿了一个灯具,这灯具如同现代的平底锅,但是中心有一个尖,这是用来托起灯芯的,风允点燃了灯,就护着出门。 “小叔子要去哪?”嫂子在门口见了,紧忙问道。 “去典籍宫一趟,今日或许留夜,嫂子无须挂心。” 说罢,风允踏入夜色中。 这时宗伯会守夜,风允清楚这一点。 既然已经确定要将越国情报告知宗伯,他自然不会等到明日去,那不成傻子了。 不多时,风允来到典籍宫。 宫门外,门已关。 “咚咚咚!” “哐当……” “是谁……啊,允上士安,可是有事。” 护卫惴惴不安,紧忙请风允进去。 “来寻宗伯,有要事相告。” “宗伯在的,允上士且随我来。” 绕过大殿与外室,风允很快来到内室外,此时武正士还在守夜,看见风允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敲向了内室的门。 “宗伯大夫,允上士来了。” 内室传出宗伯的声音:“哦,让他进来吧。” “哐…” “允上士可将油灯给我保管。”武正士接过风允手中的油灯。 风允致谢颔首,随即进门。 “何事啊,怎么这会来找我?” 室内,一黑一明,为了避免火祸,只有宗伯所坐的地方有油灯,犹如黑夜中孤寂的明灯。 宗伯坐在矮桌后面,地上堆满了竹简帛书。 矮桌上平铺一册空白竹简,他左手一卷参考文书,而右手拿笔刀,似乎在斟酌刻字。 见其发冠微松,看来是在这里呆了许久。 宗伯冥思苦想,风允本不该打扰,但风允还是跪坐至身旁。 宗伯微微蹙眉,风允这是无礼之行。 他放下笔刀与竹简,垂眸看向风允道:“说吧。” 风允这才将今日所遇,所知的越国情报说出。 宗伯发愣,转而面目一肃。 “可是真的!” 风允正视宗伯那严肃的目光答:“允可以项上人首为担保,一句一字皆是今日说知。” “不过允不能保证褒君所言真实,因此需派出细作,前往越国一探究竟。” 这也是风允在准备以此情报撰写谋策时的苦恼之处,他对大庭与越国之间的情况所知甚少,至于越国当中就更是毫无所知,等他依靠自己的途径了解情况,怕是为时已晚。 宗伯神色不定,他怒拍桌面,冷哼道:“先天炼气士,不在深山修行,跑来凡尘霍乱!” “呼!” 虽然怒骂,但宗伯却更是忌惮。 在修行体系中,异人可以修行的道路,前途最为宽阔的有四种,上道有一,正道有二,下道余一。 上道为炼气之仙…… 其下一等的正道才是文道…… 宗伯修文,同等之下,很难是炼气士的对手。 “炼气之术,多是改天换地,操控五行之伟力,最是难敌……”宗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你在此地守着,我去宫中一趟……”宗伯匆匆起身。 将出之前,又回首道:“若是查明真伪,你之功劳甚大,我自会为你请功。” 这上士的职位变动,可就不是宗伯能一人管控的。 说罢,推门而出。 而出止步,抬头望天,天空原本漆黑一片的夜色,竟然露出了一小撮的星星。 星空中,一颗耀眼之星泯灭不定。 宗伯面色一惊。 “奎宿星!” 奎宿,奎木狼也。 宗伯没有精修观星之学,但也知晓星象有变,多是事之预兆。 他还需去寻观星大卜! “武正士,守好内室。” “诺!” …… 第二十五章:剑书 风允没有去动矮桌上的书,以免干扰宗伯作传。 而是铺开竹席在角落坐下,浅眠一夜。 翌日—— 风允起身,去侧边寻了清水洗漱后,就如常时一般例行守藏史的职责。 宗伯之事,他也插不上手,只能等待。 午间,那名名叫大罗,与风允最初接触的护卫来寻他。 “允上士,出大事了!” 武正士也不在,这护卫直接进了院,但在内室门前停下。 “何事?” 风允起身,他将手上,那有褒谷赠与他的剑术小书收好,这东西轻便,倒是能贴身放着。 “国君…国君已经收集了珍宝,欲要派遣大宰二次出使越国!” 风允目光闪烁,心中怀疑这是宗伯与内朝做出的决定,意要窥探越国情况。 可这事之下,护卫又说:“君上最终没有同意司马大人的征兵驻关的请求,反而将司马大人困在了城内,如今征兵令已停,那些早先征兵的人都送往了城外新建的军营。” “那军营听说是为君上训练私军,充当护卫的,足足有三千人……” 风允目光一亮。 此行甚好,若是现在就屯兵于边关,必定引起越国的猜忌,但将甲兵屯在城侧,不仅可以护卫朝国,还能训练成势力,若是边关也难,也好快速支援。 看来君上也是有识之人,只可惜大庭国弱,许多事情都不得不屈服。 微微在心中感叹后,风允就道:“此事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诺。” 稍稍放心的风允重新将剑书拿出,细细阅读。 “君子佩剑,本该是及冠之后的班剑,但此时我已是上士,佩剑而官,也是合理。” 风允决定去购置一柄剑来,之后他必定是要起势而出,进入朝中,而非一直留在典籍宫做一管理书籍的上士,练练剑术,以此防身也好。 翻动剑书,上面还有些少年的惩恶扬善之言。 风允不觉有趣。 “独侠之客,惩恶扬善又能救几何,不若为官作朝,施政天下,方能行心中志向。” 风允寻了墨,在其旁写下——学武以作护己,学文以作护国。 思索半刻,他又补道——国民一体…… 他顿住。 “国为宗室、士大夫,民为庶民,可如今的礼制下,国大于民也……” 风允甚至都无法谈奴隶的地位。 将墨拿开,风允也写不下去了。 唯有细细阅读剑书,观摩其上的剑之所述。 《击》《刺》《格》《洗》…… 击为击打,以剑刃前端,一寸三锋之处,抖腕发力,击如洪钟。 刺为刺点,以剑尖为利,刺入目之所及,屈臂而刺,快若风雷。 格为格挡,以剑身为引,或剑尖或剑刃,挑飞格挡,弱截强敌。 洗为剑术,是依靠以上三式,演变出的招式,这也是一本剑书中决定其高度的内容。 这本书中,却空空如也…… “被撕掉了。” 也是,剑术剑招往往是一个剑客的传承所在,轻易不会视人。 如此这般,风允看毕后,就在院中以树枝练剑,算是强身健体。 …… 黄昏时…… “允上士,宗伯有请。”武正士来到练剑中的风允身旁,那诧异的眼神望着练剑的风允。 练剑…… 看着风允那青涩稚嫩,却满是坚定的俊秀脸庞,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 意气风发…… “宗伯?” “请武正士带路。” 风允收了树枝,就随着武正士出了宫。 大庭伯宫是大庭的中央之地,这里宫殿林林,风允之前没有得令,也只能在典籍宫周围活动。 “宗伯和大宰在赋税宫等您。” 大宰……即将出使越国。 而赋税宫,则是掌管大庭财政的地方,那些出使所用的珍物都在那里。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座庞大的宫殿,可见赋税宫是多么的富有,而这里的士人官吏也庞多,如今都在清点大殿外用木箱封存的珍宝。 大殿内,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杵着拐杖,与宗伯静默而坐,他们身前的矮桌上放着这番出使所需的珍宝统计。 “宗伯大夫安、大宰大夫安……” 风允进入大殿,有礼有节。 “嗯,不错。”大宰大夫打量了风允几眼,望其颜色,给出了评价。 宗伯面上含笑,轻声道:“过来坐吧。” “坐吧。” 既然大宰与宗伯都出声了,那风允也不做扭捏姿态,跪坐在两人中间的矮桌后。 这明显是有话要问。 “你且说,那褒君是何模样…”大宰出声道 一番问话,却都是对昨日所遇褒君的细节。 而问后,大宰才道:“几日前就有探子回报,褒君将归褒国,看来是真的了,就是不知为何会从大庭国而出。” 不做太多考量,大宰转了话题。 “允……是吧,你这次是为大功,但此事还需验证。” 大宰眉头紧锁,看着并没有得到这份情报的喜悦。 而宗伯脸上的笑意也褪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幽幽而叹。 “希望这情报是真的吧,君上也能无话可说。” 俩人不愿多谈,随即对风允道:“听宗伯说,你对《周易》有所了解,也巧,老夫就爱《周易》……” 不知不觉,这一场问话,成为了风允与大宰的讨论。 知道夜色将黑,大宰才感叹一声:“可惜大庭只有《周易》四卦尔,屈才也!” 风允道:“大宰过誉。” 大宰摆手。 “你之未济卦,就是我听之也感奇妙,恍若清晨闻钟鸣……” “哈哈,恍然大悟也。” 大宰面上带着欣赏之色,欣欣然而鼓掌。 他比宗伯要随意些,遇见不凡,不吝夸赞。 宗伯拘礼,只是点头。 “二位大夫……大卜来见……”这时,门外来了一位士吏,在惶恐中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大卜……观星之官。 而那越国的先天炼气士就出仕了此官。 宗伯和大宰对视一眼。 宗伯道:“允,你先回去吧。” 大宰却摆手,一番交谈下,他见风允才思敏捷,长相出众不凡,关键风允还是风氏子弟,心中甚喜,已有了培养之心。 “不必走,一同听听吧。” 风允望向宗伯,宗伯思索一二,也点头。 大宰对外道:“请大卜进来。” 大卜在大庭只是上士位,宗伯和大宰到不用起身相迎。 风允也是上士,倒是起身,算是对大卜的敬重。 卜……古之要事。 往往行大事前,都需一卜,方才有理。 而遇到祸事时,也需一卜,方才安心。 第二十六章:礼锁 “大宰安,宗伯安…” 大卜神情慌张,来到殿内也不管风允在不在,紧忙与大宰宗伯问安后,就道:“兵伐将起啊!” 宗伯蹙眉。 大宰倒是淡定,他挥手,让大卜坐下。 大卜跪坐而下,紧忙解释:“臣告罪……昨夜本是黑幕遮蔽,不用观天,但宗伯来唤,余才发现黑幕中露出一角,显露出奎宿之像!” “此事另说,你解了一日的天象,可是有解?”宗伯漠声道。 大卜低首。 “奎宿乃是西方七宿之首,共十六星,呈口状,其属木象,为奎木狼是也。”向几人说明了奎木狼的由来。 大卜才解天象道:“奎宿主吉,但若隐若现,只显主星,为单独而出,是为觅食之象。” “奎下主人间武库兵甲戈矛,是沟渎池亭、风雨雷电之司吗,如今奎首独出……怕是大庭将有凶祸,将起兵伐。” 说罢,大卜惶恐至极。 “余之看出了这么多,若是今夜有星……还需再观!” 就是风允都看出了这大卜的……一般。 就如同照本宣科,丝毫没有给出宗伯和大宰想要的答案。 如今越国与大庭此状,都已经征兵,兵伐之象还用说吗? 宗伯淡声道:“下去,拟写一份观星简要,递给君上。” “诺。” 大卜走回,大宰笑骂道:“食国之禄,却无才行的家伙。” 若不是卜之为理,能为他们的行事找一个理由,宗伯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大卜。 大宰道:“允小子,回去吧,好生读书……我那有一册以我自己《周易》后四卦推演的《大庭三十六卦》,之后我让人给你送去。” 闻言,风允还未说什么,宗伯就道:“还不谢过大宰。” 风允只能谢过大宰。 “好了,走吧,我还需在明日启程前,去城外看看司马。”说着,大宰起身。 宗伯微微一叹。 “他啊,就是太倔强了。” 风允不听,只是出门。 等出了赋税宫,天已经黑…… “礼上士,我送您回去。”一名赋税宫的下士端着一盏油灯出来,递给风允。 风允点头致谢。 “武正士怎不见身影。” 回到典籍宫,却不见武正士。 而且巡逻声更无。 “砰…”风允被什么绊了一下。 “啊!”跟着风允一同来的下士惊叫一声。 “护卫?” 地上,躺着一名护卫,而风允用油灯一照,角落处许多护卫都晕倒在地,不知死活。 风允感到一丝危险。 “快,去通知宗伯。”风允命令那已经腿软的下士。 下士一个激灵,紧忙向赋税宫跑去…… “难不成武正士要偷内室中的兵书?” 风允微蹙眉心。 也不怪风允这般想,侠以武犯禁,武正士在为成宗伯入幕之宾前,就是游侠出身。 游侠,大周中不少士大夫都会招揽,以作护卫,而游侠也会以此来脱离游侠身份,获得安稳。 但武正士明显想要更多。 他想去做边关统帅,学其兵法,而不是充当一个与护卫无异的武正士。 “唉。”风允不免叹息。 “咚咚咚…”这是内室传来声响! “公子住手!” 武正士的声音! 公子? 在大庭能称得上公子的,唯有大庭宗亲子弟。 风允加快脚步,来到内室。 就见武正士捂住断臂,嘴流鲜血,痛苦地倒在杂乱的竹简当中,被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用剑指着。 而在内室中,另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正不断用宝剑劈砍,伏羲画像下的那道青铜锁。 “允上士,去找宗伯大夫,公子入魔了!”武正士见风允,紧忙高喊道。 入魔? 就见那所谓公子,手臂和脖颈处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鳞片,双目赤红。 他们被控制了! 对于风允的目光,一人毫不在意,只是不断重击青铜锁。 另一人持剑而来,欲杀风允。 武正士忍住剧痛,猛然腾出,原是爆发了精血内息,想为风允挡住。 “快走,允上士!” 那公子一挥剑,武正士胸口再临一条巨大的血痕! “且醒!”风允以文气御使呵斥之术。 一道文气聚集而成的巨大声浪,呵向这人。 “咣当……”出其不意,手中剑落。 “啊!”这人捂住脑袋,不断嘶吼。 “异人,你成了异人?”武正士倒在地上,失去右臂与宝剑,又被击伤,此时再无法帮助风允,只能讶然地看着风允使用文气对敌。 望着这文道异人才有的力量。 “咣当!”这时锁断! 一阵阴冷的寒风吹出。 欲要夺取这两位公子的生命,锁旁的公子自愿展开双臂,如投入阿母的怀抱。 “未济卦——未满有缺之术!” 风吹而来,但未济有缺,只差一丝就触碰到了两位公子,就被一阵逆流分散。 “昂!”一阵尖利惊啸从密室内传出。 重新化作骤风袭来,这风中有迷,如同蛊风,欲将风允吞噬,成为两位公子那般的存在。 “未济卦!”风允用全身的文气,以此抵挡蛊风吹袭! “呼!”未济,绝不成功的规则笼罩在室内四人身上。 那风吹而过,不触及几人一丝一毫,风允就算衣角都未曾扬起一分。 但整个内室却灌满了风声,一排排的书架被骤风吹倒,风允整理了几日才规整的竹简乱作一团。 此时的风允却无神去关注竹简,他还差一丝才是三流文人,但也是一丝,就如同天堑。 他的未济卦,快支撑不住了。 他缓步一退。 在不支前,他就会退出这间屋子。 既然救不了,那只能不救,保全自身才是首要。 而这时—— “好胆!” “镇!” 伴随着宗伯的声音,一道文气凝聚的锁链袭来,冲入内室中的密室。 蛊风瞬间坠地,消弭不见。 风允看清了,这锁链原来是一个个篆文组成,观其字迹,有一些《仪礼》之言,但还有一部分为核心,应该是风允不得看过的《周礼》。 这就是宗伯的道。 这锁就是宗伯的礼锁。 “砰!”密室的门猛然关上,宗伯的身影也出现在内室屋内。 他扫了已经倒在地上的两位公子,目光冷冽。 看向地上断臂虚弱的武正士,显露出怒色。 而看向刚刚收敛文气异术的风允,一改面上不满,似乎有了一丝喜意。 “好,却是生死危机,有了异人之能!” 宗伯满意地点头,却将风允成为异人的缘故,给定了性。 身后,大宰不见其身,其音却已赶来。 “异人,我大庭又出了一个异人,还是我风氏子弟,果真是天佑我大庭也!” 第二十七章:仗义与仁义 大宰大步迈入内室。 先是挥手,就将一群护卫将两位公子,和武正士抬出去。 又将内室的火情扑灭。 其余的,这些护卫不敢多看一眼。 “我风氏好儿郎啊。” 感受着周遭的气机。 “是《周易》!”大宰突然一吓。 宗伯也才反应过来。 刚才风允使用的异术有《周易》的气息。 宗伯不如大宰对《周易》来得了解,若是风允习的是《仪礼》之术,他肯定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周易》……可我大庭只有四卦。”宗伯蹙眉,但很快松开。 因为—— 大宰道:“允小子,《周易》乃是大道之源,群经之首,你能得之异术,这是你的造化啊。” 大宰这般说,却有两层深意,一是夸赞了风允的天资,另一个是说,《周易》为大道之源,难度重重,而是万经之首,所以风允可以择万经中的其一而学,不必死守《周易》。 就如同当初的大宰,初学《周易》则奉为一生之始终,但最终还是学了《周礼》,以《周礼》成就了现在。 大宰和宗伯对视一眼,却都没有点破这点。 大宰上前拍了拍风允的肩膀道:“允小子,这典籍宫内的书可看完了?” 风允环顾,摇头道:“允在典籍宫不一过月余,还未看完。” 大宰点头,做下一个承诺。 “唯有异人,方可担一国大任,但是你还太过年轻,这大庭的书都没读完,我与宗伯是万万不敢现在就把你抬上高位的。” 宗伯也道:“你先读书吧,读书明意,每月我都与大宰对你考核,等到你可以担起大任时,我们就将你……” 宗伯住声,望向大宰。 上士之上的变动,还需要大宰来做主。 大宰哈哈一笑。 “你学至《周易》,是为一切之始,不若这样,我为大宰,其下有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这六典之位。” “你若成之,可择其一典,为下大夫,掌一典之治。” 下大夫,这是比上士更高的位置。 而大夫享食邑,是为封地,可世代而居,其嫡子继承大夫位,其余庶子可享士位,是真正的氏族! 可不等风允谢之,宗伯却拦住。 “等等,为什么是你的六典?” 宗伯肃穆道:“允乃是我礼宫之人,我宗伯隶下。” 宗伯微微沉吟。 大宰面色微动。 “我除却宗伯之外,还掌了教官-司徒之职。” “我大庭的宗伯是为正大夫位,允小子年轻,怎能服众?”大宰轻声道:“并非我打压后生,只是担心他的位置太高,志满而失,失而损己。” 宗伯也清楚这一点,随即道:“就以下大夫位,先做小司徒吧。” “我们都老了,也该让让位置,给后生们一点干劲了。” 大宰闻之,微微一叹。 “后生有多,但少真正能担事的,别毁在他们手上就算不错了。” 想起了那两位公子,大宰愠怒道:“那是哪一脉的,你作为宗伯,比我清楚。” “……是季弟家的……” “罢了,我就先去看看我这季弟吧。” 伯仲叔季,这家中孩子由大到小的称谓,大宰既然是兄长,也有义务管一管。 大宰又拍了拍风允的肩膀,这才趁着夜色离去。 而宗伯扫视周围,却道:“看来你又得重新整理一遍了,内室重要,外人我信不过也。” 风允道:“这是允应该之事。” “嗯,你的性子沉稳,我欲将司徒之事交给你,也是清楚你在外还教导了一群孩童,已有了夫子风范。” “这司徒从教化,有教导宗族子弟,士大夫子弟,和管理庶民户籍,奴隶奴籍等等的事项,你之后可以多看看这方面的管理之书,也好管理这大庭的教化琐事。” “是,学生知道。” 听到风允称作学生,宗伯更是满意。 “关于异人之书,我明日从君上的书库中给你寻来,希望你能快些成就三流文人,到时又是一番光景。” 宗伯看了看那被礼锁困住的密室,向风允招手。 风允见状跟上。 宗伯解开了礼锁,推开密室。 四周的气温骤降。 就见到一条蛇尾在地面扭动,而与之前一次风允看见的不同,没有什么窈窕美人,在床榻上尽显妖娆。 如今只有被夹在写满了《周礼》的木架上,被礼锁死死困住的蛇女。 蛇尾猛抽过来,但不及风允与宗伯,只是虚张声势。 蛇女双眸赤红。 在看见风允时嘶吼不定,嘴中不停发出于是蛇的嘶嘶声。 风允似乎听到了——伏羲后裔、压制妖性之类的话。 “镇,且止!”宗伯语气中毫无对妖的杀意,反而有尊敬与愧意。 这让风允愣神。 “回神了,允小子,别被她给迷惑,再过几个月,她会陷入沉睡,到时就不需要镇守了。” 说着,宗伯又加固了礼锁,这才带风允离去。 救…… “咣当!”门光,一把崭新的青铜锁再次锁上。 “允小子,看好这里,你已经是异人,有了自保之力,我也就不派新的武士过来了。” 说起武士,宗伯面色一肃。 “武者心思浮动,不知书中真意,少教化管理,自命天高,他本能制服那两个公子,却被砍掉了手臂,沦为废人!” “其中缘由,定是他自己的过失!” 风允闻之,询问道:“宗伯是准备罚他?” “自然,按照礼制,他之罪,该依照剕刑,砍掉一手。” 砍掉手! 但他已断臂,再失一手,如何生存。 风允道:“武正士守护虽然有贪心,但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方才武正士并未与两位公子同流,而是选择抵抗,还未风允挡了一剑,虽说那剑不必要,可也够风允为其说两句舒缓之言。 “之前他还为我……” 宗伯听之,微微垂眸,不明其神色想法,却是道:“你却是有义,那就施之鞭刑三百,再以墨刑在脸上刻一罪字。” 鞭刑,墨刑…… 鞭刑还好,武正士是武异人,而墨刑,这对于一名游侠来说,如何接受。 但,这已经是武正士最好的结果,风允也无理再说。 士大夫可以以物抵罪,但也要看是犯了什么罪,得罪的是什么人。 他得罪的可是宗伯啊。 解决了武正士的事情,风允道:“宗伯……不知小子可否求一本兵书作为家学,家中兄长与我有恩,但前段时间身死边关,独遗一寡一儿……” “兵书……现在这里的箱子你都可以打开,自行去抄录就是。” 知识对庶民来说是珍宝,士大夫阶级也不会随意对庶民开放知识,但对自己人就不同了。 可风允的侄儿一家,只是庶民! 这不是小事,但也不是大事,可风允也犯了忌讳。 风允感激。 宗伯只是摇头离去,只留下一言。 “允小子,你此时就像是一个沾染了游侠义气的文人,不适合入朝为士,我劝你也读一读兵书,化游侠为兵帅,顾大局而非小义才是。” “哦,顺便也多读一读《仪礼》,以礼制消了你的游侠之气,小善之心,我再给你看《周礼》。” 宗伯离开,风允发愣。 “游侠?” “小善之心?” …… 第二十八章:《异人书》 武正士惹恼宗伯,违背了礼制规矩,风允当面求情,这是为仗义。 家中兄长遗子求兵书,风允思其恩而允之,这是为仁义。 仁义仗义,在这大周,墨家儒家未出之时,却是古怪。 仗义者,多是游侠之辈。 而仁义……大周讲礼,虽然有亲属关系,但更多是士大夫之间,庶民间连姓氏都少有,何谈亲属,何谈仁义。 何况再看士大夫,这亲属间的仁义也有礼来约束,天子的儿子只有嫡子是天子,其余是诸侯。 诸侯的嫡子是诸侯,其余是大夫…… 如此循环,不是嫡系的后辈,终将沦为庶民。 亲属的仁义,只存于礼制当中。 风允这一脉也是这般,虽是风氏,但他因为这嫡长子继承制的降爵制度,只是庶民。 随即,天子也不会亲近庶子,任由其亡。 这也是周礼的核心。 毕竟,天下可封的地有限,不可能无限地分封,而人是不断增长的,此消彼长下,必定会造成不稳定的局面,随即,爵位的降低,能有效抑制这一点。 而嫡子继承制,在这三妻四妾的时代,又是稳定继承的利器,遏制了后裔残杀的局面。 现在的每一位诸侯国的王,甚至是带有祖上荫蔽的士大夫,都是嫡子,是嫡子继承者的产物,他们自然会拱卫周朝的礼制。 对于风允这种亲近身为庶民的侄儿,竟然用自己的利益来为其换取机会的行为,实在是不符合周礼。 虽仁,但不合礼。 所以宗伯说风允有游侠之气,小善之心。 尊崇周礼,才是大善。 而宗伯这个尊礼的人愿意为风允开后门…… 是因为风允是有潜力成为大夫的人,到时风允会再入族谱,以大夫位成为独立的一个旁系,这与宗伯他们同等阶级,所以宗伯会帮助风允,这才是周礼中的仁义。 或者说是礼义。 义只存于阶级之中。 …… 又是一夜,风允看了一夜的《仪礼》,这一次阅读,风允似乎才真的看到了《仪礼》的背后的思想。 “以礼制国,以礼束缚于人的行为规范……庶民也并非没有礼,但这个礼叫做刑罚,士大夫享受礼制带来的好处,而庶民,是被刑罚压制,以自己的命,供给士大夫自己的生。” “奴隶,就是刑罚的体现,是对庶民的警示。” 想起庶民也将奴隶,看作低下,不为人的存在,以自己是“自由身”而沾沾自喜,看见奴隶时也高人一等时。 风允感觉自己似乎看穿了周礼的底层规则。 明白了周朝的国是什么样的。 “不过是披着礼乐德行,内里剥削底层的团体罢了。” “若国君有德,是因为施德能为他带来更好的收获,若是无德,荒淫无道,这也是礼制下正常的东西。” “因为礼,以下克上是不可能的。” “国君行礼,只对天子,因为不尊天子将受罚,而诸侯无需为下属阶级行礼,也不会受到惩罚。” “士大夫同理,这就是刑不上大夫,更加不上诸侯。” “而天子更是如此,他只需维持周礼的运作,遵循周礼的规则,就无敌于诸侯间。” 从众心理,即使有一两个不尊礼的角色出现,也不会威胁到周礼,反而会被群起而攻之。 若是一开始就出生在这个时代,是为受益者,谁不会遵循礼呢。 就算风允这个后世之人,也享受着礼制带来的便利。 即使是知道周礼内里的问题,也难以打破这个坚固的礼字。 当然,莫说风允现在是一介小国的上士了,就是成为诸侯强国的君主,也无法撼动礼制,那是与全天下的阶级为敌。 即使是国内的士大夫都会亲手杀死自己不尊礼的国君的程度。 “礼乐崩坏,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风允不由想到大周礼制的转折。 按理说,礼制就是诸侯们的命,是他们嫡子正统的核心。 即使是周王朝衰落,他们也必须会遵循,将大周国供起来才对…… 前世对此了解不多的风允,此时陷入了迷惑。 但当清晨第一缕微光从窗外透进来,打在风允疲惫的脸上时,他的这份疑惑也随之缓缓消去。 夫者,不以未知之数而忧愁,方才有豁达之心看待,方能解之。 正如身在此山中,难观山之全貌一样,风允必须理智地去看待未来,才能在未来找到自己的位置。 “咚咚咚!” “礼上士安,大宰和宗伯让余给您送来了《大庭三十六卦》和《异人书》。” 闻声,风允起身,轻声道:“有劳使吏。” “礼上士有礼。”这人身后跟着几位护卫,扛着一个大木箱,这木箱中应该就是书了。 等书放好,这些人也紧忙离去。 典籍宫内室可不是他们能逗留的。 风允打开箱子,其上就是《异人书》,是用帛书成册著的,而其下是竹简,为《大庭三十六卦》,是大宰以《周易》后四卦推演出的易卦之言。 随即,风允打开《异人书》。 其前面是对异人的三阶九品的叙述,与风允之前看的没有什么差异。 而之后,是对第一阶,后天三流进行的论述。 这也是这本书的核心,同时也是风允需要的。 但在论述前,书中先记录了异人异术,和异人的本命之器的说法。 异术分为术、法、道,又分别下等,中等,上等,共九品。 每一个异术都可从天地万事万物中感悟,但读书是为最佳,因为书中的文字是先辈的传承,能帮助异人感悟。 而异术本身的品质有高低,有九品。 学会之后的施展也有高低成长,初学时鄙,再学而精通…… 越是精通的异术,在文气的施展下,越是强大。 就如现在,在与昨夜的妖物对决后,呵斥与未济卦都提升了一些,这就是学而施展,最为通达。 之后是本命之器。 异人有可孕育本命之器,是为护道之物,也是道的体现。 宗伯的礼锁就是本命之器,是他对礼的感悟凝聚而成。 而之前与褒君所说的,大庭有伏羲本命之器的传说,也是这般,这器是伏羲所成之道的一种体现。 如今的风允,只要达到三流,就可以孕育自己的本命之器。 但是本命之器需要风允已经有了一部分道,才能凝聚。 “如今,唯有《周易》,我还有一些文人道行,其余的,少之又少。” 风允并不想以《周礼》,或者《仪礼》入文道,《周易》是他最佳的选择。 所以,风允看毕这本《异人书》后,就拿起《大庭三十六卦》,以此海纳百川,增强自己对易的学习,让脑海中种道《周易》的速度加快,争取快些凝聚下一个卦象异术。 早日达到三流文人的境界…… 第二十九章:礼剑 风允不以《仪礼》《周易》为器,决定先以《周易》为道后,在打开《大庭三十六卦》时,却微微一愣。 “不以《周礼》为器……器?” “何为器,原来是如此,这就是尊礼。” 风允懂了……什么尊礼,这礼只是一个规则,是阶级统治的规矩,只有他还傻傻地在礼之下犹豫。 “礼就是规则啊,我一开始就清楚的,怎么还会迷惘!” 既然是规则,是工具,那风允何不在规则内用此工具,完成自己的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是无故去,其肉虎也鄙。” “虎山之行或是指勇猛无畏之人,或是指莽撞无脑之人,但都可以说是不按规则行事的人。” “若是按照规则,不去触动虎须,借助虎山的资源成长自己,成为山中另一虎时,就有了与之掰腕的力量。” 一山不二虎,风允很清楚,但首先他得成为虎,而不是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在风允看来,现在的士大夫诸侯,就是狐假虎威,以虎,也就是礼来作威作福。 “可惜如今我弱小,也只能为一狐狸。” 风允的心态变了,此时若是再处理武正士与自己侄儿求情的事情上。 他不会当面反驳宗伯对武正士的刑罚,而是在周礼的制度下,让武正士成为奴隶,以奴隶身份抵消断手惩罚,再买下奴隶,给予他自由身。 这就合乎礼制了,宗伯也只会觉得他懂礼,已经会利用礼为自己想做的事情,进行谋划。 而面对侄子求兵书上,风允也不会直接应允,而是以资其成为自己的内幕之臣,再谈兵书,作为培养门客的行为。 而非因为亲情而援助兵书,打乱了礼制中暗藏的规矩,让庶民识字已经是极限,再让其读兵书,这对士大夫来说可不是什么善事。 除非这个庶民是士族培养的门客,是士族的资产,这就合乎礼制了。 …… “这就是如今大周的礼啊。” 不管礼的初衷是什么,或者其中蕴含对人类发展的帮助,后世的人如何褒奖,但如今,礼在阶级的利用下,就是如此,《周礼》是治理国家的条例。 而治理国家,必定有一批人受损,一批人获利,也是无解的,所谓的大同社会只是一个美好的臆想罢了。 风允豁然开朗。 而就见到其面板上,异术中多了一个——礼剑。 风允抬手,双指并拢,如同施决。 就将一道文气涌出,化作文道剑气。 风允依照着基础剑术击、刺、挡,在内室中以指为剑,施展起来。 剑气不离手指,但周围却出现了一丝丝的风,如同气刃一般扩散。 风允控制着剑气,不然其伤到书册。 “呼。” “礼剑者,以文气化剑,是为礼制之罚。” 收武,手指间的剑气也消散…… 与宗伯的礼锁不同,风允的是异术,而非天命之器,但若是风允决定修礼,也可将礼剑化器,成为本命之器。 到时这剑气化真,就会神异不少。 但风允不会这么做,本命之器,性命相契,倒是他就是给自己套上了礼的牢笼,无法摆脱。 礼剑异术只是他在礼制下的一个掩饰。 就如同知道如何作恶,却不作恶一般,知恶而避恶。 …… 拿起《大庭三十六卦》,风允细细而看。 一看之下,却是目光精光,这书极妙,多有不凡之彩,与看《仪礼》的感觉完全不同,让风允不自觉陷入其中。 这内室昨夜打斗失火,如今乱糟糟的一片。 风允都无心打理,一心读书,领悟易之精华。 午间,食了大嫂送来的饭菜,直到晚间时分才细读了半箱子的竹简。 “怎会这样说……易归礼,由礼掌易之本?” 风允诧异,将这一卷放下,拿起后面的一卷读之。 眉头皱得更紧。 再看下一卷,又添一道愁意。 他倾吐一口浊气,拿起了第一卷,读完后只感这是两人所写。 或者说,风允似乎看到了一个雄心壮志的人,从坚持自我,到一步步踏入礼制。 这本《大庭三十六卦》不是一时成书,这些文字无法说谎,风允看到了革新之语,看到坚持之心,看到了克难之勇,看到了妥协之意,看到了尊礼之言,看到了拥礼之手。 少年意气风发,中年踌躇难志,老年时妥协固化…… “此书,只能观其表而不能思其意。” 风允深吸一口气,草草扫过那些卦象之言,其余的一概不理。 此书是蛊惑之书,普通人读了,不管是何种心性,最终必定趋向于尊礼之人。 若不是风允对《周易》后四卦有所了解,甚至成了未济卦,怕是也看不出这卦象下的蛊惑。 说是蛊惑还轻了,这分明就如同墨刑一般,在人的脸上刻字! “大宰大夫,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和善啊。” 手段如此狠厉,果断,让风允后背发凉。 相较起来,宗伯孜孜不倦地改变风允对礼的思想,这才是老师,才是有礼之士。 风允不再细读,草草一遍,很快就将后面的全都看完。 此时天已大黑,风允再吐出一口浊气。 这《大庭三十六卦》分明就是披着“周易”之皮的“周礼”,虽能让大庭一时安定,但却给后辈们设下了枷锁,再无出路! 恐怕大庭中不少人都拜读过这本书。 一旦读之,思之则被强行灌入尊礼的思想。 “自己的路断了,就要断后辈的路,不当人子!” 风允低声怒喝。 鲜少生气的他急速喘息,才压抑了怒火。 将竹简随意丢开,风允起身,推开内室的门,门外远处,还有灯火相称,应该是别处宫里的灯火。 而风允门前的院内,只有屋中油灯映出的几块昏暗的光。 夜虽黑,但却难眠。 “有礼剑在,大宰大夫恐怕会欣慰自己的决定,将书给予我看吧。” 唯有对礼有理解,才可能出现异术。 可礼剑……剑始终的剑,是武器,是他礼下藏着的锋芒。 他的锋芒不应该由礼来开刃! …… 黑夜如幕,唯有一小块被撕裂,露出一簇夜星,诉说天星未灭。 “嗖!”风声起,人影动。 剑光迁跃…… 在黑夜中时而若流光,时而若星火,明灭不定,似断却绵长…… 第三十章:《六韬·龙韬》 “允上士,宗伯来了。” 清晨,风允依靠在院外的栏杆旁,也不知何时睡去的。 此时却有一人摇晃风允,轻声唤醒。 风允睁眼,却是以二十来岁的青年,看着眼熟。 他旁边还有一位熟悉的青年,其手中抱着盒子,正复杂的望向他,但当风允目光过去,这青年立即堆笑,恭敬一礼。 而宗伯此时正站着,不满地看着他。 “宗伯安。”风允起身,也知道自己睡在院内,被人瞧见有些失礼。 宗伯摆手。 “可是身子不爽?” 不爽,就要睡在院内吗? 倒也不是,只是宗伯给予风允一个台阶下。 风允也清楚,但他并不需要。 “宗伯,昨夜观《仪礼》,心中有感,遂得一异术。” “不才年少,不够稳重,施展了许久,倒是睡在了院内。” “哦?”宗伯闻之,不满之色散去,颔首道:“快让我看看你对《仪礼》有了怎样的理解,异术出来,快快快!” 宗伯身旁的两位青年艳羡地望向风允。 年纪轻轻,已成异人,此时又从《仪礼》中感悟异术,可谓是天纵之才。 如此,两人对视一眼,都轻轻点头,不知是传递什么信息。 而这边,风允并指为剑,文气凝聚,如班剑般散发出一股威势。 文剑气一出,宗伯的眸光烁烁。 “好好好!” “这是礼剑?” 宗伯上前一观,含笑道:“一夜则知其礼也,允啊允,这如何能让老夫不悦之。” “不过你也得谢大宰大夫,他的《大庭三十六卦》,其中也满满是礼之真意啊!” 宗伯的笑意不像虚伪,对那大宰之书也有推崇之意。 也是,一个本来就尊礼的人,看那书,只会觉得是好书,妙书,将迷途之人指点迷津之善书。 但方才,风允可没说看了《大庭三十六卦》悟出的礼剑,毕竟风允骗不了自己。 “我自会谢过……” 宗伯打断道:“大宰大夫已经出使越国。” 说着,宗伯往室内走。 风允跟上。 那跟着宗伯来的两人也紧忙跟上步伐。 来到内室,宗伯坐下。 欣喜之下,就是随意丢在角落的《大庭三十六卦》都没有注意到。 他坐在矮桌主位道:“本来呢,我是准备等你学好礼后,再给你安排,但……如今已可矣。” “哈哈哈,你且出宫去吧,休沐一段时间,去做你的夫子。” 宗伯说着,不管风允的惊讶,就向他带来的两位青年示意。 那青年紧忙将手中的盒子递来。 另一青年躬身打开盒子。 是一块玉,玉润而彩,被绳而束。 “他们是你在内室救下的人。”宗伯解释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这两人紧接着道:“允上士救我与舍弟,今日特随宗伯,携玉来礼。” “谢过允上士搭救之恩。” 风允微微思索,却没得个所以然。 但这谢礼,宗伯看着,看来是得收的。 “昨日之事,也是我守藏史之职,两位公子有礼,我且收下,不枉两位公子之礼。” 风允坦然收下,不做扭捏,如此,宗伯满意点头。 “既已收下了礼,就收拾东西,归家去吧……” “哦,我记得你的宅地已经批下,却还无人去造,暂且停下吧,等大宰大夫归朝,你也该是小司徒之位了,到时再造。” 风允闻声,只答道:“诺。” “嗯,去吧。” 风允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既然是宗伯的安排,那就回去便是。 只是兵书…他还未抄。 “宗伯,兵书……” “那边的箱子里,有帛书撰抄的《六韬》,你可带回去一观。”宗伯笑着摇头道:“你啊,再把这仗义之气消消,就完美了!” 完美? 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啊。 宗伯与大宰大不相同。 宗伯力求将风允打造成一个他眼中完美的人,而大宰却是打造成和他一样妥协的人。 已经明悟礼之真意的风允,此时却不管其他。 风允来到宗伯所说的箱子前,打开。 一本不厚的帛书。 “这是《六韬》中的《龙韬》,是我大庭的底蕴之一。” “早先司马大夫所习的也是《周易》,但《周易》太过玄奥,随即改易为兵,学了这《龙韬》,方才铸就了如今的地位。” “在为国之功劳上,我于大宰都不如司马大夫啊。” 宗伯心情很好,他对风允许诺道:“你读兵书,觉得可以一对之时,你来寻我,我带你去找司马大夫,看看他愿否教你。” “多谢宗伯抬爱。” “嗯。”宗伯看重风允规矩行后学之礼,也是真正地代入了风允的引路人。 他想开口说收弟子,但想到风允论述礼的那些话,突然顿住。 “罢了,回去吧,允小子。” “诺。” 风允带着兵书离开。 宗伯微微一叹。 那两位青年人第一次看见宗伯如此对待他人,同时也看出了宗伯想要收弟子的想法。 “宗伯为何不……” “嗯。”宗伯摇头。 “我教不了他,就是这兵书一道,我都得去和司马好好说说。” 那俩青年人对视,不解。 “宗伯,您不是准备让允上士成为司徒吗,司徒掌教化,可不管兵事。” 宗伯瞥向两人。 “司徒、宗伯、大宰……这些啊,都是官职,异人向道,官职是施展才学之地,可不是困死之地!” “愚笨!” “去去去,快去做你们的事去。” “…诺。” 宗室后生,谁没有被宗伯骂过呢,两人幼时最怕宗伯,宗伯讲学之时都是躲在后首远远的。 今日,若不是因为风允,他们可不会跟着宗伯来。 …… “允夫子,您回来了,昨日您不讲学,我家大毛都在背字呢……” “允夫子,这是地里长好的菜,您那些回去……“ 一路上,风允受到了许多孩童父母的礼待。 当然,有些是询问是否还收弟子的父母。 “宗伯允我休业一段日子,让余居家而学,诸位若是有意,明日送孩子来读吧。” 既然留家,风允也就顺着宗伯的意思,教些学生,毕竟他之后若是成了司徒,也是掌教化一事。 可教化……按照大庭的规矩,教化应该是教导士族子弟,庶民是不享受教化的,他更多的是管理庶民们的户籍,协助其余宫对庶民进行征兵、刑罚、税收……事物。 “宗伯之意,是之为何?” 第三十一章:为民讲学 教书几日,每一日来听学的孩童都比上一日多上不少。 风允也不禁止,只是家中已经挂满了束脩腊肉。 “诸位不必送来束脩,这一月只是旁听,一月后若是还想学之,再谈束脩之事。” 风允如此说,束脩之势弱了下来。 可人数上却越发地高涨,甚至一些闲来无事的成年男子,也凑到了矮墙外,学着那些孩童一般,学习篆文。 “搬到水井那边去讲学吧。” 这水井是此地城中居民的日用活水之地,场地倒是宽阔,而在其旁还有古柳垂髫,在夏风中依然摇摆。 “允夫子坐。”一少年人看着竹席,将席子在柳树下铺好,随即找了个好位置坐下。 允夫子之名,早已传遍了周边邻里,有向外界扩散的趋势。 风允不收束脩,露天讲学的也为他带来了不少的贤名。 “我们去下游洗衣,别扰了允夫子。”一些浆洗衣物的妇人们,绕过水井不远处的河道,去了下游些。 木棒槌敲击衣物的声音若隐若现,倒是也不烦心,反而这熟悉又家常的声音,让在座新来的孩童和那些来听课的大人们,心中平稳了不少。 “今日,我们来讲这几个字……” 讲学的声音升起,这时敲棒槌的声音就会停下。 再瞧那些妇女,都闻声,在地上用水渍书写,也不管是否正确。 当然,有期盼风允讲学的人,自然也有捣乱的。 但风允是礼上士,这些人尚且畏惧。 “什么礼上士,也不去置业,怕是被宗伯赶了出来,到这里来做地老大,大兄,我们可不能怕他!” 可不等这些人发难,就见俩位身着玄端,腰间佩剑挂玉的青年,匆匆而来。 而在他俩身后,还跟着几位身材高大的护卫,紧跟其后。 那些想捣乱的人紧忙止住。 “来得晚了些,允上士已经开始讲学了。” “嘘,先入座。” 讲学中的风允扫了那几人一眼,虽说诧异,但也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将未说完的篆文说尽,这才让这些学子孩童们继续学字。 当然,学字只是日常,风允猜想自己无法一直讲学,所以想说些有用的东西。 学字途中,并非鸦雀无声,反而不时哄闹,为了一个字的写法而争论不休。 风允并不阻止这样的争论,只要不发生拳脚即可。 “且止,接下来我们不说字,我们说一说大周的礼制-《仪礼》。” 《仪礼》,这是约束大周所有人日常行为的规范,对于庶民来说,知晓《仪礼》才是敲响上层的敲门砖,不至于被士族成为粗鄙之人。 即使是这些孩童日后无法跨越阶级,也可借助《仪礼》,处世待人上有些心得。 “且听,《仪礼》乃是冠、婚、丧、祭、乡、射、朝、聘等各种礼仪,其中以记载士大夫的礼仪为主,但寻常人家也可以之为目标,在不僭越的情况下,以之为礼……” 知礼,才能避无礼。 这些人对士大夫之事自然是好奇的,在风允说起《仪礼》时,都聚精会神,想一窥士大夫的生活。 而风允摘取的是士人的礼,一些礼庶民用之也无碍,反而能让庶民更好地生活,甚至有一丝,像是风允一般,跨越阶级的机会…… 庶民想成为士族,可由士大夫首肯,风允就算这般成为了士。 而除此之外,手握一项技艺,被王宫瞧上,以聘为工,以工谋士位,也可成士族之家。 …… 风允讲的这些并不新颖,那俩位公子听得无聊,但都没有离开。 直到风允讲完今日所说的礼,这两人才站起。 一礼后询问道:“允上……” 旁边那人拉了拉他,接话道:“允夫子,若是真如你所说,礼为大规,那敢问越国为何无礼对大庭?” 另一人也接道:“我们又该如何看对越国?”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 他们可不敢询问夫子问题,但他们却想听风允对这个问题的解答。 大庭君主收拢大庭财富,让大宰出使之事还在眼前。 越国欺辱大庭,这让大庭的百姓也都气愤难安,可他们只是百姓,即使有义,可国君都选择了妥协,他们又能如何。 更多的人只觉得麻木,想着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风允倒是诧异这公子。 “你们可看过《大庭三十六卦》?” 面对风允的询问,两人面色一红。 “看…看过。” 见此模样,风允清楚了。 看过,但没有思考到深处,所以那书中的礼没有束缚住这两个人。 如此的话,风允也就愿意说两句。 “两位公子,你们说大夫之礼,与士人之礼可有区别?” 听到风允的询问,两人都是背过《仪礼》的人,自然清楚大夫和士人不同。 “有不同,大夫之礼凌驾于士人之礼。” 似乎是想展示自己的认知,这人又补充道:“士人之礼,也凌驾于庶民之上。” 如此回答后,周围的学子都默然低首,不敢去看那满是华丽的公子。 风允点头道:“确实如你说是,但庶民之礼也凌驾于奴隶之上。” 风允的话让周围的人微微抬头,而风允的话还没说完。 “奴隶者,枷锁镣铐,吃穿全随恩主施舍,在大周礼制下,近乎不可能成庶民也,随即庶民应懂礼制,而勿触礼制,以免沦为奴隶之属。” 风允的话,让庶民们戚戚,但风允说的是实话,也希望众人在这样的世界,能不落入奴隶之籍。 “但庶民不同,有自由之身,以田间劳作为食,若是在战场,战功杀敌,庶民亦有成为军士之可能,而若是在田间,掌一技之长,也可被赏识的一日。” “或是识字有学,亦能入士大夫帷幕,成一谋客。” 风允越说,周围的人目光越是明亮。 但风允并不希望他们抱着幻想而亡终身。 “但,诸位听说庶民为士者,可多?” 不多,甚至没有几个。 这让周围的人倍受打击,只觉得不公。 风允又道:“那士人成为大夫的呢?” 这也很少,这让周围的庶民们都心里平衡了不少。 风允并不想引起骚乱,或者蛊惑人心谋反,事情点到为止就好。 而一旁的两位公子却听得心惊胆战,若不是风允压下了庶民们心中的那团火,他们还不知道为何下场。 两人准备坐下,也不敢再问,但风允却道:“士人与大夫人的礼不同,庶民与士人的礼不同,那越国是大国,自然与大庭不同。” 第三十二章:更适合做一个夫子 残酷的事实,实力不对等,就没有所谓的礼,何况越国是东夷国,尊礼可不是他们的国情。 这下,轮到两位公子心中戚戚。 他们是大庭宗室,在听到大庭是小国时,就是在说他们弱小。 风允见整个讲学之地都弥漫一股凄然之感。 起身道:“小国如何,庶民如何,婴孩蹒跚,大人欺其年幼,可未来如何谁又可知?” 风允的身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迎着众人的目光,风允一一扫过…… “但何为民?” “国君之下,皆为其民……” “大国者,其民盛也,民耕作而丰国之财,民入军而强国之锐,民有学而增国之智……正是民盛而国强盛。” “庶民有耕作,甲兵有可征,士大夫有学识,则是大国。” “而民之上,君主贤明,安顿其民,其民心皆向国,如此上下往复,则是真大国也。” “越国强大,不过是民的强大,而非越君强大,越君无礼,只是大国,而非真大国,大庭不惧之。” 望向两位公子。 风允道:“如此答案,可够?” 两位公子如临瀑布,只觉耳边轰鸣,但风允清朗的声音直透人心,打在他们的心头。 “够……够的。” 风允看向那些低声闲谈,对风允所说毫无感想之人。 “诸位为何来此,莫不是来看热闹?” 这些人面色微红,他们确实是来看热闹的,谁让是上士为庶民讲学呢。 而那些对风允所讲,有所感悟的庶民却只感觉头顶有一道大山,仅剩零星几人有所震撼,有所不甘。 “莫要因己身卑而认命也卑,身卑而心有气节,即使是亡死,也无憾于心。” 风允劝慰了一句。 “国盛,则反哺其民,民可得安稳,可得晋升之道,可衣食无忧。” 今日讲学后,风允也不想教太多人,就以今日此讲来筛选一些真正的想学之人吧。 因为后面,他会给这些听学的人一个机会,一个从庶民踏入士族的机会。 入幕之宾。 风允若是成为了大夫,自然需要一些门客。 而他还年轻,亲手培养的自然比招募而来的要合适。 讲学结束,一些人彻底离去。 相比较听这些,庶民更希望多学几个字,但今日所讲的庶民亦可凭借自身努力成为士、君主之下皆为民也,这两条言论却传遍了大庭城。 已经二十好几的庶民自然清楚自己的情况,无法跨越阶级,但却对自己的孩子都抱有殷切希望。 这与风允所想的少人不同,反倒是越来越多年轻的孩童被送到了风允面前。 这也让风允明白,大庭国民,还没有对大庭失望。 也是,大庭的上一任君主,大庭阳伯,在位时勤勤恳恳,让大庭日渐衰弱的国力有所缓解,带来希望,所以才死后谥号阳,以证其功绩。 可以说,大庭阳伯给他的后辈留下了一个尚有朝气的国家…… 而另一边,君主之下皆为民也,却传入了大庭伯宫,传入了大庭现任君主-肃伯的耳中。 “哈哈,好啊,这个风允,不错。” “不像是那几位说什么礼制,这不能那不能的老家伙,这君主之下皆是民也,他们怎敢以礼制来压君上!” 伯宫内,一面色清瘦的中年男子,身着华服毫无仪态地坐在躺椅上,他看着矮桌上的谏言,就一阵头大。 “让公子烈过来。” 不多时,一位与风允年纪相仿的少年人,彬彬有礼,宽步而入。 “烈儿,这些谏言交给你了……” “诺。”公子烈恭敬一礼,让肃伯看得头更疼。 他这孩儿,是被那些大夫给教成了木头! “搬走,去侧殿……等等,我去美人那,你就在这处理吧。” …… “叔父,现在外面都在传你的事情呢,都把你与古之贤才作对比,说你即使是士族,也愿意帮扶庶民,是大善贤者……” 清晨,还未开始讲学,坐在家中院内,风允细看着《六韬·龙韬》,另一边,还在学字的黑犬絮絮叨叨,说着外面传言风允的事迹。 风允闻声,望向面板。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周易-四卦》 异人阶位:不入流 主职业:夫子 地位:礼上士 副职业:守藏史 职业属性: 文气:59 名望:33+5 讲学:65 育人:69 职业异术:呵斥5 副职异术:篆文10、礼剑2、阴阳爻10、未济卦3 …… 一番讲学,风允也成长良多,但相比面板上的成长,风允更加疑惑他的名望。 出名之事,如一夜梨花。 他有猜测,但不确定。 “相比守藏史,我可能更适合做一个夫子。” 若是按照60点为一个阶段的话,那他现在也是一个三流的夫子。 三流,一个小国之民,皆可育之。 思毕,风允将手中已经看完的这一卷《六韬·龙韬》放在桌前。 “这是兵书,你且试着看看。” “兵书?” 风允点头。 “《六韬》又称作《太公兵法》,是大周太公,姜望与周武王对战争的交谈,后世编录,而《龙韬》,是论军事组织之言。” 黑犬似懂非懂。 “《六韬》,是六个吗,为什么只有《龙韬》?”黑犬贪心地道。 敲了敲黑犬的脑袋,风允轻笑道:“《六韬》岂是轻易能得全的,大庭是小国,也只有一部分,你若想要找全,怕是难,毕竟这些贤人所著的书,都是每一个国家的重宝,轻易不会视人。” “贤人著书?”黑犬摸了摸脑袋,欣喜道:“那叔父也会著书吗,可否给黑犬看?” 著书? 风允愣了愣。 “我之学识不过是些零碎的想法,不成体系,怎可著书。” “看会兵书,一会还需听我讲学。” 风允从箱子中拿出另一卷《龙韬》,继续看起来。 这《龙韬》阐述了军队的组织、奖惩、将帅的选拔和修养、军事秘密通讯、奇兵的运用、侦伺敌军的方法,十分严谨,风允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前,太公组织无数周国甲兵遥望河宗彼岸的场景。 河宗,河之大宗,是为祖也。 后世称作黄河,可现在的黄河并不黄,这是风允在书中所知。 “《龙韬》中还有一篇叙述军农合一的言论,但是大庭没有这部分。” 风允粗看过《龙韬》,其中有零星文字说过兵农合一,却不见详细,而大庭的治兵之道中,也没有兵农合一,可见缺失的部分,司马也无力填补,不像是大宰一样,能以后四卦演变出三十六卦出来。 而这时,那名叫大罗的护卫从外而来。 “允上士,公示处有新的告知。” 风允闻声,望去,等待下文。 护卫大罗道:“越国周边的小国都开始为越国上供,不过速度比我们大庭晚不少……“ 如此而说着,大罗极其兴奋。 “刚才公示处的一些士人言,越王必定会礼待我们大宰,以此安其余小国的心,如此,大庭也不必担心越国的入侵了。” 第三十三章:大国相争,小国遭殃 “小国朝贡?” 风允呵然一声,道:“但愿如此吧。” 风允心中却是不怎么相信越国会顾及小国,而礼待大宰,不然也不会出现之前的诸多事端。 何况那气运之说,越国只有几月的威势,他在未完成目的前,怎会因为一点小利,而放弃入侵诸国。 有时候无礼,也是一种挑起战争的理由。 往往讲究礼仪的人,才会顾及到方方面面。 “小哥,劳烦告知宗伯,允明日拜见。” “诺。”护卫离去。 风允也起身去讲学。 因为之前的声望暴动,越来越多人,甚至是异乡来客都往这边赶,只为一睹上士讲学的风采。 “如同火上烹油啊。”风允清楚,自己是被人推到了这个位置。 但不得不去。 “允夫子安。” 来得井水柳树下,风允跪坐而安,等待时辰到来,好开始讲学…… …… “管仲,快,今日我们也去听听。” “且等且等,我拿上我昨夜写的竹简。” 一车货物前,就见一青年扑入杂乱的货物间,翻找。 此车用一牛做牵引,后就是两个轮和一块大木板,看着寒酸不已,但这就是这时普通游商的现状。 很快,管仲就抓起一卷写了近半的竹简。 另一个看着管仲狼狈的模样,嬉笑道:“你啊,不成礼仪,一会夫子见了,得让你坐最后。” 管仲冷哼一声,故作傲然。 “若是以我此时的模样来取笑我,如此肤浅,那我不去也罢。” 说着,管仲却急匆匆往前走。 “唉,你这家伙,咱们货物也得拉过去!”无奈,落在身后的人只能牵引老牛,往井边去。 拿着竹简的管仲很快跑到了井边,此时人还未满,他紧忙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后瞧见主席上风允的样貌,一惊。 “此夫子好颜色,怪不得能如此年轻就能叩响士族的大门。” 管仲眼神清澈,所说也并无诋毁之意,反而是满满的赞叹。 大周君子的颜色,也是其本身德行,甚至是最直观的一种。 即使是先天丑陋之人,也会极力梳妆自己,以求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之态,所以有颜之人,在大周更受人追捧,更容易让士族产生好感,这是国情所致。 当然,有颜不行,还需有才学。 …… 而不多时,井口已经坐满了人,有老有少,皆是翘首以盼。 坐在上首的风允清楚,大多还是来看热闹的,这也是名望所至,真来听学的人少之又少。 风允讲学的心思都淡了不少。 “今日就先说字……” 风允出声,井口很快就静谧下来,唯独风允之音缓缓入耳。 待到讲字结束。 管仲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原本的两位大庭公子急忙起身。 “请夫子教我等。”说着,就让护卫拿出两块用木盘盛放的腊肉。 风允心道:果然来了。 “你二人是大庭公子,怎可随意拜夫子。” 风允一问,那两人却没有退意,反而高声道:“夫子贤德,为大庭万民讲学,又诉以‘国君之下皆为民也’、‘庶民亦可凭自身之学而为士’这样的言论,振聋发聩,如梦初醒,我与舍弟感夫子才学,遂来束脩。” “夫子莫恼,我们是大庭宗室,但也已禀明了宗伯,是可以拜夫子的。” 风允微微点头,却道:“你二人已经成年,再学却是需要考验一番,束脩你们自己收着,且旁听先。” 当然,风允清楚,这两人与其说是拜夫子,不如说是想被风允纳为门客。 那两人闻言,虽说没有达到预期,但还是紧忙一拜后就相视坐下。 其他人蠢蠢欲动,希望也能拜夫子。 但风允道:“我乃礼上士,宗伯许我休沐,留家而习,我思自学不如讲学,既能鞭策自己,亦能为民开智…但休沐有时,弟子之事就暂且不表。” 风允先是贬低自己,将名望压一压,又回绝了束脩之事。 不管底下如何失望,风允道:“讲学近半月,明日我也该归朝,诸位听学良久,可有问的?” 讲学的性质已经变了,如此下去,风允自己都下不来台,他说完庶民可以听的部分《仪礼》,后续还能说什么呢。 《周易》《大庭三十六卦》《六韬》? 这并不是庶民生活上需要的东西? 至于讲字,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成年人听一两次讲学还成,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学习字,怕是比不上孩童那般单纯,容易去接受。 风允还在等待询问之时,底下就一旁骚乱,刚才风允的言语,明显是要结束这一场讲学。 其中不少人都不舍,但更多的是觉得热闹结束,田间地头的趣事又少了一件。 “好你个管仲,把牛车丢我,自己跑来听学……” “先别说话,我有问题要问。” 说着,管仲推开身旁的赖皮家伙,紧忙行礼,对风允问道:“允夫子安。” 风允颔首。 管仲随即问道:“余为游商,此番是在吴国做生意,转道前往英方国。” 管仲先说明自己的身份。 风允倒是眸光微动,思及,他却暂时不表,且听管仲之言。 管仲这才说了问题:“我从吴国入大庭,一路上小国皆是犹如大庭一般,民心慌乱,筹备珍宝上贡于两朝……” ”小国无奈,不是大国对手,只能如此啊。“管仲也感叹了一句。 风允闻声,心头一动,原来不只是越国周边的小国上贡越国,寻求安稳,在吴国周边的小国也在顾及吴国的想法,上贡其朝。 若有所思——大国相争,小国遭殃。 只听管仲继续:“吴国周边的小国却和越国周边如大庭这样的小国不同。” “吴国并未索取小国贡物,对于那些小国的行为既不拒绝,也不表态。” “而越国周边,却是越国主动要求上贡,且都一而再地索求……” “敢问允夫子,是如何看待此事,此事如何解?” 管仲并非大庭国人,此时却无比关心大庭国事,还以此与风允论答。 风允暂不清楚这人叫做管仲,只是深深望向这人,在看见他眼中并非慈悲大庭,而是一股激动的斗志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些士人所学,唯有乱世才能尽数展现。 原来是想用大庭之事作为棋盘,一诉心中学识。 第三十四章:管仲问答 “汝是士族之后吧。”风允询问。 “家道中落,士族不敢当。”管仲倒是如实回答。 风允点头,也不再问,家道中落的士族众多,往往后辈中有些学识的不在少数,但想重回到士族之列,还需要有出仕的门路和才学。 “你所问,我也不能具答,只能依照越国的作为,作些许推测。” “夫子赐教。”管仲一礼,看得出他是一个知礼的人。 “只是一些个人己见,诸位听听就好。” 风允道:“越国,始祖为夏朝君主少康的庶子无余,是大禹的直系后裔中的一支,大周建立后,武王分封先贤名臣之后为诸侯,越国本是分封之国,但多年下来,久离大周王都,如今已非大周之臣。” “因深处东夷腹地,久居之民不服王化,但不得不说,其民心性质朴,皆听令于越君,且都勇武有力,可谓是民强不已。” 说完了越国的强大,风允又道:“越国虽强,但无礼也,首次大宰入越宫,却被折辱,不得其谈。” “之后又让大庭以重宝为礼,送往越国……” “如今越国周边小国皆以礼为贡,希望越国安稳,可越国之心,非我等心中的君子之心,而是蛮夷也。” “如今秋已近,正是粮收之时,且问,越国可是冬季收粮?” 管仲顺着答:“越国也是秋时而收。” “是的。”风允道:“就是不知越国的收成是因为自己国内的粮食而丰,还是因为周边小国的粮食而丰。” 风允此言并非虚妄,实际上,他知晓越国以一国国运筹备气运台后,其秋收时的收成必定受到国运影响,不会好到哪去,天下皆是粮为食,是一等大事,越国自然不例外。 越国收粮,很可能为真,但此时不能胡说出口。 “粮食,越国会来抢粮食?” 风允刚才的言论一出,周边的庶民都议论纷纷。 “夫子,可真的会来抢粮?”有人发问。 风允却道:“越国居沿海,国民富足,粮食问题除非遭到天谴,不然不会缺粮……方才只是猜测。” 未有危机,而人心惶惶,可不是什么好事,风允又补一句。 “余不过十六,对《六书》识字与《仪礼》之书有些许了解,这他国谋论之事,还有待一说,诸位且听不必记心。” 还是有人不安。 “夫子,若是越国要粮,可有办法?” 风允沉吟两分,道:“越国之事,非粮食为主要,实为越君为何侵扰周边小国,所为是何,只有找到越君所需,才能解决问题。” “粮食之事……肃伯乃是大庭阳伯之后,继承父志,必有其德,诸位不用为此担心。” 大庭阳伯虽薨,但留下的贤德还在,而且越国富足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是大灾之年,不会出现粮食灾祸,这才让众人安心下来。 而另一边,管仲却在细思风允的话。 越国本是大周治下的诸侯国,但脱离了礼制,如今这样凶猛…… 他又问道:“允夫子,若是国家失去礼治,会如何?” 风允听出了管仲话中的真意——如果一些遵守礼的国家失去了礼制,是不是也会像越国一样野蛮生长,蛮横而强大呢? 风允不由得审视管仲,那锐利的目光让管仲心头一跳。 “管仲失言……”虽说失言,但管仲不曾低头,似乎还想听风允说下去。 “你叫什么?” 管仲答:“游商管仲。” “管仲?” 风允恍惚,他隐约听过这个名字,似乎在春秋时期是一位很出名的人,是为……管子。 风允也就记得这么多了。 这人的思想,让风允诧异,或许只有这样不同与世的人,才能成为子吧。 所以,他真的是那位管子? 他在思索废礼而独政? 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这管仲也不是屈居人之下,郁郁而为的人物。 风允思索一番,想回拒,不想影响管仲自己的人生,但又想到,他穿越而来就必定会影响这个世界,只要在这个世界现存的规则内,何必顾忌这么多。 随即沉吟,以大周的角度道:“你说商朝的制度,与现在的礼制作比,孰优孰劣?” 管仲不假思索:“如今。” 风允又道:“那如今的礼制可以商朝的影子。” 管仲:“有,但并不残暴,反而是君子之治。” 管仲说这话时,是以士族的角度所说,风允观察底下听讲的人的表情。 那两位公子点头,与管仲的想法一致。 但风允却看出不少庶民眼中的麻木,更甚者嗅之以鼻。 风允想起自己之前在内室看过的一本出仕必看书,道:“读过《九刑》吗?” 《九刑》,大周礼制下的刑罚。 在刑罚方面,西周除沿用夏商时期的墨、劓、剕、宫、大辟五刑外,还增加四种刑罚,即流、赎、鞭、扑。 流是流放,赎是用钱或事物赎刑,鞭是用鞭子打,扑是用木板打。 一共九种刑罚。 管仲点头:“看过,也思考过。” 管仲看来是有备而来。 风允笑道:“你对比商朝与如今的制度,再看两个朝代的不同,就有答案了。” 商朝的刑罚,是除了天子外所有人都有严厉的惩处,而西周,庶民不尚礼,唯有刑,士大夫却多了一个赎罪的“刑罚-赎刑”。 所谓的君子之治,就是指赎刑,但,这和堪堪果腹的庶民没有关系。 管仲恍然大悟,正欲说出口,但突然顿住。 他也不是蠢货,一些话知晓就好,不必说出来——西周的仁慈是给士大夫的,但这绝对是危险的,民可以有刑,但不能只有刑。 管仲陷入了思索,他看向风允时却眸光微动,认为风允和他是一样的人,是真正的有识之士,他紧忙问道:“除了刑,还能给他们什么?” 他们-庶民。 风允望向远处,管仲跟随着望去。 却只看见井边的溪水,溪水流去,向着城墙而去,最终汇入城外的护城河当中。 “这溪水流逝,你可知道溪水的尽头?” 管仲呐呐:“这条溪水汇入大庭河,再过几道弯,几个小国境内后,最终注入苗方国苗水,分入山岭,化作无数小溪。” 管仲明白了。 “夫子是说,欲知民之需,须随民之行?” 风允点头。 “轰隆!” 一声雷鸣,预示着夏季末尾的最后一场雨水。 “秋快到了,且散吧。” 第三十五章:《周礼》 今日讲学结束,风允摆手。 听学之人起身,按照以往,皆行弟子礼,拜之。 不过那些来看热闹的,倒是姿态滑稽,并未将这礼放在心头,不过是跟着大家寻个乐趣。 等礼毕,管仲上前又一礼道:“夫子讲学,管仲深有所得。” “不知夫子尊名,余管仲,管夷吾,夫子可称余管夷吾。” 管仲,仲为字,夷吾为名,在大周,取字后在外以字称呼,名反倒是亲近之人的称谓。 “风氏,允。” 听闻,管仲才想起风允年少,还未及冠,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而风允告知名讳后,也缓步离去,今日风允亦有所得,需回去好好思索…… 大雨将至,听学的人步伐匆匆,不多时就散去。 “管仲,你不会真的要出仕吧?”与管仲为游商的人来到管仲身旁,询问道。 管仲拿出自己的竹简,在上面快速记录刚才与风允的对话。 “我自然要出仕,不然枉费了我之所学……” 管仲顿了顿,又才道:“鲍叔牙,你是大夫之子,与我做生意行这亏本游商,是我连累了你。” 说着,一礼而下。 “哎哎哎,你别这般,你我交情,何须如此,何况我不愿出仕,这大夫之子又如何呢?” 管仲道:“你有才学啊……” 鲍叔牙哈哈一笑,却转问道:“那你要去何地?” 管仲明白暂时劝不了鲍叔牙,随即道:“先去游历一番,寻民之所需,方能再寻一国出仕。” 鲍叔牙点头。 “那我们就将货物贱卖于大庭,你既已经有了决定,就别犹豫。” “仲恩叔牙之举……” …… “大国相争,小国遭殃。” 风允坐在屋内,身前是一卷摊开的竹简,思索今日所得。 早先得知越国行气运台之事,却无足够的信息,难以施策,此时小国纷纷向吴越两国下手,风允却有了想法。 小国虽弱,但聚少成多,越国不可能同时灭掉…… 如今小国却人人自危,纷纷上贡,却是没有底气之举。 若是能联合这些小国,行共同进退之策,是否就能遏制大国的入侵。 如此思索中,门外传来护卫大罗的声音。 “咚咚咚!” “允上士,宗伯请去。” “好,我且换身玄端。” 不多时,身着玄端的风允,步入了典籍宫。 明明是明日再去,但宗伯却提前召见了他。 来到内室,风允看着宗伯垂手而坐,看着矮桌上的竹简。 风允近些,就见竹简上的,正是风允今日与管仲之言。 “坐吧。”风允闻声,坐下。 “你啊,唉,早就发现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了吧。” 宗伯这是承认,是他在风允讲学时,将风允所讲给宣言出去,以此增加风允的名望。 “你若无本事,这番宣扬对你则是难,而非益。” “古之贤者,以名望为朝臣,只有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小司徒,掌教化之责,只有这样才能压住朝内的声音。” 事之残酷,这也像是一种考验。 若风允无法抵挡名望带来的压力,或者沉浸在名望当中,变得轻佻,那都会给他带来祸事。 但风允看得清楚,及时而止。 风允一礼。 “宗伯此举,是为余铺路,但风允如今的学识,难以承载这样的贤名。” 宗伯微微颔首。 “并非我的主意,我可没有这样的心思。” “是大宰离开前,安排于我,让你有此一磨砺。” 大宰? 果真果断,出手急利。 宗伯不多谈这名望之事,而是道:“你之前说君上之下皆为民,庶民也可为士……这些都没有问题,反而是大善之举。” 君上就是君上,宗伯也是尊君之人,而庶民为士,那首先得展现自己的能力,有能者,可为国而效力,这是增强国本的力量,自然无碍。 “你今日说了越国之事,还说了越国谋粮?” 普通人不知道越国的气运之事,但宗伯和朝中的一些人知晓啊,所以他们都认为风允所说,很可能成真。 宗伯对风允既赞叹,又无奈。 “你是不信任君上?”所以才稍微透露,让那些庶民有时间藏些粮食,以免征粮时,凄惨下场? 后面的话宗伯没说,但风允听出来了。 风允道:“并非不信任君上,只是朝中佞臣,欺君主新任,那越国要财,就是这些人极力劝和,以至于君主误判!” 风允还记得,在大宰归国,越国要求上贡珍宝的消息后,传出的佞臣在朝中大宣求和,就是宗伯都气愤地守在典籍宫,不想去理朝中事,可见佞臣当道,就是正大夫也无奈。 “哦……”宗伯不动声色,暗叹一声。 “你也是好心,放心吧,此事我会禀明君上,做好准备。” 不谈此事,宗伯转道:“你今日与一游商谈论了‘国失礼后的推论?’” 这才是宗伯想说的事情,因为在这番论中,风允对于礼的思想,还是还有那么一些不同,但似乎又很贴合礼制,还借助游商的口,赞扬了周礼的君子之行。 至少在外界看来,这份对话是赞扬周礼,至于其中的细则,能看出的人很少。 宗伯是其一,所以发现了风允的不同。 可相比风允的不同,宗伯更感叹那游商的心思。 “那人若不早夭,未来必定有一番成就啊。” 风允点头。 “他的思想很跳脱,不被周礼约束,但这个时代,周礼就是最好的制度,让各国之间少了争端,让庶民百姓也能相对安生一些。” 宗伯欣慰点头,他看到了风允的成长。 “你以后就要这么想,《周礼》……或许在你看来有不足之处,但,其实我观之也有不足……” “庶民知《周礼》,畏其刑也。” “士知《周礼》,恐其罚也。” “大夫知《周礼》,忧其赏也。” “诸侯知《周礼》,恩其赐也。” “天子知《周礼》,主其行也。” “庶民畏惧刑罚,不敢触犯《周礼》,认为《周礼》缺饶恕;可庶民大多是粗鄙之人,不识礼数,若是无刑约束,胡作非为,怕是国之大难。” “士惶恐其惩处,只因若一代有错,惩处之下废其士位,惶恐落入庶民之地,认为《周礼》缺宽容;但若有能之士,入朝拜相,有何不可,无能之士若无先祖荫庇,怎可久居其位。” “大夫忧虑国事,赏民而忧国粮,赏军而忧国金,赏士族大夫而忧国存亡,认为《周礼》缺治理,让大夫疲于奔命,但若是《周礼》全揽大局,要我们这些大夫何用?” …… 第三十六章:风允之策 “我早年为士时,也惶恐自身能力,恐败家而丢士位,每每想起《周礼》,都是如此,但也正是这份惶恐,我才能逆流而上,成为大夫。” “若不是《周礼》的这份‘缺陷’,我怎能成为宗伯,且能以文人之躯成就先天异人呼?” 宗伯起身拍拍风允的肩膀打破:“将礼剑施展出来。” 风允从宗伯的话语中清醒,闻言照做,双指为柄,文气为剑。 观其上的《仪礼》之言,宗伯道:“你成大夫后,我就将大庭所藏的《周礼》也给你一观,你也好再进一步。” 风允不答,反问道:“宗伯,那这样的《周礼》,真的在大庭国内施行了吗?” 宗伯哑然,良久,他背过身去道:“明日,大宰也该传来消息了,你且回去休息,明日来典籍宫置业吧。” “……诺。” …… 翌日,大宰还未归,但越国的事情已经传入朝内。 “怎可啊,要了宝物,现在又要美人!”大殿内乱哄哄的一片。 宗伯站在右上臣位,跪坐难语。 “不只是要美人,还要公子烈前往。” 与宗伯相对的是司马大夫,司马是一魁梧壮汉,此时身着轻甲,看来是刚从城外军营赶回。 与宗伯不同,司马怒目而视,那些哄闹的朝臣立即禁声。 在上首,君主-肃伯神色不悦。 司马起身,对肃伯一礼后道:“君上,越国欺辱我国,不该一而再地俯首啊!” 肃伯眼中晃过无奈。 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什么俯首啊,越国势大,难不成大庭能抵抗?” “美人,就找美人去就是了。” 肃伯一话,底下的朝臣都低首叹息。 司马气哼一声,撇过头去,眼中满是愤慨。 而宗伯叹气后,想到昨日与风允说《周礼》之事…… 宗伯心道: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啊,所有的礼修文人,都是在追逐那个美好的礼制世界,可是明明一切都讲礼,但不管是庶民、士大夫、甚至是诸侯与天子,都有无礼之时。 人性,礼制难约啊。 宗伯起身,一脸决然地直面君主-肃伯。 肃伯瞧见宗伯的眼神,一愣。 其余朝臣更是惊讶地望向宗伯。 司马感到不可思议,他此生还未曾见过宗伯以这样的姿态相对君王。 “诸侯知《周礼》,恩其赐也。” “天子知《周礼》,主其行也。” 宗伯气势雄厚,所说的话在半空汇聚,形成了一道道篆文,正是那《周礼》之言。 霎时间整个大殿中都充斥着来自《周礼》,礼的力量。 “天子遵《周礼》而行,分封诸侯,君上为诸侯,应感其恩赐,勤政守国,方不愧先祖,不愧《周礼》!” “我大庭历国几百载,怎可一而再地被不尊礼制的越国而辱!” 司马大震,紧忙跟道:“君上莫要再妥协啊!” “是啊,君上,莫要妥协!” 其余朝臣,不少都快步向前,行礼高呼。 大势已去,那些心中畏惧越国的朝臣也只能静默无声。 “你……你们,你们是在逼寡人!” 司马跨步,高声道:“美人、公子烈,君主啊,公子烈是嫡储,这次妥协,那下一次,越国又会要什么?” “嘭!” “好你个司马,你上一次就与寡人怒目,这一次又如此不尊礼数!” 肃伯望向宗伯,这一次宗伯也站在了司马的一头,他恼怒异常。 这大庭三大夫,司马本就与他不和,而宗伯往日里不参与其中,默默做事,而大宰…… 虽然大宰平日里必听君令,但谁让大宰是司马的大兄呢,肃伯也信不过。 “哈哈哈,我是君主,君之下皆为其民也,你们是想反了礼制不成!” 这何时是礼制中的文句了! 但是无人敢说反字。 “吾下令!”肃伯撑起身子站起,似乎这时的他是一位威严的君主,而不是刚才倚靠在位上的清瘦男子。 “收集国内美人,让公子烈带之前往越国,以此谈……” 宗伯怒视肃伯,那滔天的礼制压在肃伯头顶,让肃伯话语一滞。 宗伯,曾是肃伯夫子,又主宗室之事…… “明日再谈!” “哼!” “君上!”司马高呼。 但肃伯直接转身,离开这满是异心之言的朝堂大殿。 “宗伯,这……” 宗伯垂眸。 “不可违礼也。”君主之言,是为上听,不可违之。 “唉,还道你有了改变,却不想还是一个愚昧的老呆头!”司马气急。 “你自己看着办吧!” 匆匆而去,那司马眼中的黯然越发深重。 “宗伯,那我们?” 宗伯依旧垂眸。 “今日之事,还劳烦诸位承担了,君上之心,只能慢慢扭转,没有立即答应越国,已经是进步。” …… 宫室内,肃伯坐于软塌上,望着被带来的公子令。 “八岁,正是学字的时候。” “之前那个说君之下皆为其民的人呢,听闻他有些贤名,让他来我跟前出仕……” “顺便去告知那几个老家伙,明日我将为公子令,择其贤师。”肃伯微眯眼角,嗤笑道:“免得和那几个老家伙教的小子一样,是个木头呆子,就会说些什么礼!” 想起自己的嫡长子,肃伯毫无慈爱。 “诺。”身边的护卫接令…… …… “王召我出仕?”消息来得快,不多时就有君上旨意来到风允面前。 风允眸光微亮。 “君上有此意,允必定施尽所学,助力君上!” 风允还以为是宗伯的安排,也就顺势答应。 待人走回,风允拿出空白的竹简。 但思索后,又去将之前所得的帛匹裁剪一块,以墨而书。 “古时出仕君王,皆是策而论之,如今想要得到君主的重视,只有这越国之事了,希望有用。” 风允挥笔即写——合小国而辖大国,小国合若一国,其国民随处可往,越敌入,此小国退入临国,临国以接待;而越退,其余小国则攻之疲惫…… 意是为,联合众多小国,越国入侵其一,此国就退入别国寻求庇护,而其余国攻越国的薄弱之处,越国退防守时,其余国退后,被攻之国再归。 如此下去,等越国气运消耗殆尽,就是群国攻入越国之时。 而此时需联合吴国,一为找强国担保,压制其余小国异心,让其余小国无胆违背盟友。 另一是警示吴国,莫做黄雀之后,不然小国也可以此计策来针对吴国,如此这般,虽不胜,却也是为不败之地。 第三十七章:国曰重民,民曰重国 策毕! 风允眸光烁烁,一股於气消散,眼如皓月星河。 嗡! 只感胸中文气翻涌,脑海如波涛呼啸。 一股接着一股的气流涌入自身命穴,散入灵魂,最终又汇集至意识眉心! “文人三流之境界!” 恍惚片刻,这突破来的突破,风允尚还没缓过神。 “就这般简单?” “嗡!”又是一声清鸣,却是那帛书上浮现出文气,如雾如幕,隐约能瞧见铁索之象。 很快,文气收敛,隐入帛书之上的篆文当中。 篆文隐隐豪光,但也随着文气退去,而变得质朴。 风允心若有感,在帛书上,提笔写下——共戚策-共戚而舟,以小坠大。 同休共戚,同休者,同欢乐也;共戚者,同忧患也。 只取共戚而无同休,是为共同危难之时,所用之策,一旦危机解除,人心思变,应立即断盟方可…… 而风允又着重强调了以小坠大,一坠越国,亡其恶;一坠吴国,免其贪。 如此,此策才是大功告成。 “阿嫂,可有兽皮?” 风允急匆匆出门,阿嫂正在缝补衣物,闻见风允声,立即道:“有黄羊皮,可要作何?” “明日君上召我出仕,我写了些东西,想着用帛书呈上,遂来找兽皮作表。” “君上?” “你把帛书拿来,我这就给你去缝!” 大嫂不识字,但看帛书之上的文字也似乎有感应,看之如雾里朦胧,晕晕乎乎。 “拿去,明日你可小心对答。”将帛书递给风允,嫂子也不多问。 “自是晓得其中利害,还请阿嫂勿要说出去。” “放心,我等你入了君上眼,踏上了朝再说。” 事毕,风允这才用细绳将帛书卷好,别在腰间。 在回到屋后,他这才有时间去看面板上的变化。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周易-四卦》 异人阶位:后天三流 主职业:文-守藏史 地位:礼上士 副职业: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61 名望:39 管理:60 政治:42 职业异术:篆文11、礼剑3、共戚策11、阴阳爻10、未济卦4 副职异术:呵斥6 …… 除却文气和一些属性的上升,风允的异术也有进步,还多了一个共戚策11。 与一开始需要从1开始的异术不同,此异术是风允自己创立,与风允的实力对等。 “异术分为术、法、道,又分别下等,中等,上等,共九品,10即为术法下品。” “之前困在后天三流之下,如今突破,篆文也随之晋升。” 可惜,《周易》之术,风允还差些火候,下一个卦象也还没有头绪。 …… 翌日—— 风允衣着玄端,头上戴好玄冠,这是日常礼服,也是朝服。 “咚咚咚!”门外响起激烈的敲门声。 “进。”风允抬手,一道文气飞出,化作一股篆文-开,那门栓就缓缓退开,让外面的人进来。 “允上士,出事了,有细作刺杀了朝中的一位下士,那细作还将其人头挂在了宫墙外。” “什么?” 越国虽蛮夷,但怎会用这样嫌恶的手段。 “宗伯让我告诉上士,大宰传来消息……”大罗紧忙将越国要求奉上美人还有公子烈为质子的要求。 “这分明就是恐吓!”风允气声道:”若是不交,越君是否要派细作刺杀君上?” 当然,这只是随口一说,大庭国君有国运庇佑,除非国运有异,不然刺杀只是笑话。 但那位下士也有国运庇护,但只是下士,国运尚浅。 “此事我已经知晓……陛下召我入宫,我先去宫中,再去与宗伯会事。” 大罗闻声道:“宗伯在宫中,啊,上士也要去宫中?” 风允颔首。 “不是宗伯让君上召见我入宫的吗?” “这……这我却是不知。”大罗挠挠脑袋。 “嗯,我先去也。” “允上士,我送您。” 一路上,庶民们议论纷纷,义愤之人咬牙切齿,而麻木之人只当作谈资。 这让风允再一次想起宗伯所说的国重于庶民。 庶民与国谁重乎? “大罗,你说大庭若是陷入了生死危机,你会为大庭而战,战至命绝吗?” “不必说假。” 大罗也是个实在人,他挠挠脑袋道:“我不知道。” 风允点头,他看向一位明显是麻木之人,问大罗:“那你观那人,会为大庭战死吗?” 那人衣裳补丁,头发凌乱,一看就是贫苦之人。 “不会,他应该会逃,成为他国流民。” 风允又问一人,此人衣裳朴素,但眼中有光,其身旁还有一位妇人和孩子,家室不错,他们听着交谈,都神色不甘,满是愤恨。 “越国怎可这般无力,竟然要公子烈做质!” 大罗转动着小眼睛,不确定道:“会吧,他有妻儿在大庭,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大庭生活了几代。” …… 一路上,风允都在询问大罗,不同的行人,他们会不会为大庭战死,大罗给出的答案,让风允对庶民与国的关系有了一个解读。 临近大庭伯宫,风允拦下一人,亲自问道:“君且留步,敢问庶民与国谁重乎?” 这人是个庶民,衣着却得体。 他道:“自然是国重。” 犹豫片刻,他道:“您是允夫子,允上士?” “正是,多谢赐教。” 风允问了此人,又寻一人问,此人明显木讷一些,是兜卖豆子的庶农。 “国自然是大。”他说话时,望向远处的大庭伯宫,有着惧怕之意,看见风允衣着不凡,立即担起自己的豆子,离开。 等人走后,风允也不再问。 “允上士,您这是做什么?”大罗不解。 风允周身文气一荡,却道。 “庶民与国谁重呼——国曰重民,民曰重国。” “且瞧,民说国重,则为国而尽力,国说民重,则为民而施利;便国民一体,国内无忧其变乱,国外无惧其祸患也。” 大罗双眸一亮。 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因为如今的大庭,似乎并不是所有的民都是真心说国重,而大庭掌权的人,也甚少为民施利…… “到了,你回去吧。”风允清楚大庭现状,也知道自己所说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他只是想尽力去靠近这个设想,无愧于心罢了。 他从腰间拿下帛书,理了理头上的玄冠,大步往前。 而前方护卫拦下,风允受命召见,拿出礼上士的符牌后,其通传不久,风允就在内侍的带领下前往肃伯宫。 其内侍,也就是后世的宦官,但并非全都是阉割之人,而这些非阉割之人,只能在宫廷外围服务,很少深入深宫,他们更多是一种服侍君上的近臣,也是士的一种。 第三十八章:允卿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 还未到,一阵极大的脚步声就传来。 风允庞抬头望去,却是大量的护卫整齐有序地围绕这肃伯宫巡逻,脚步声之大,似是故意。 那些护卫散发着一股气息,如同煞气,若不是风允有文气庇体,怕是会被煞气冲晕。 而那些领头的护卫,似乎都是武异人。 等风允和内侍近前,一队护卫停了下来。 “是君上召见之人。” “过去吧。”说毕,继续巡逻。 风允和内侍踏上一层层阶梯,来到大而自华,庄严肃穆的宫殿外。 与其余宫殿不同,肃伯宫为首要之地,雕梁画栋尽显大庭的气派之象。 但宫殿多年,近看还是有些斑驳之处,掺杂在这华丽当中。 风允回首,居高临下,将整个王宫,甚至是远处的大庭都城都揽入眼底。 士之极,为出仕君主,共谋国事也! “允上士,君上正等您,请入。”内侍道:“近日君上心绪不佳,允上士可一定得顺着君上来说话啊。” 见风允颜色上佳,这名内侍好心提醒了一句。 风允虽有讶异,但还是点头致谢。 步伐却极快,踏入殿内。 “砰!” “不够响亮,再加些护卫来!”内室,传来一位男子有些沙哑的呵斥声,这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需要用这护卫的脚步声作为防线。 “君上,允上士来了。” 内室一滞。 “进来吧。” 风允一滞,心头一沉。 “快进去,允上士。”身后的内侍推了推风允。 风允这才缓过神来,踏入其中。 那名被肃伯呵斥的人望了风允一眼,紧忙退去,寻找更多的护卫来殿。 风允微微蹙眉,眼底闪过黯然。 君上并非风允所想的那般励精图治,反而面色消极,像是纵欲过度的人。 “君上。”风允施礼。 “嗯?”肃伯望向风允的脸,挑眉道:“长得不错,看来是一位有学识的君子,可堪重用。” “哈哈哈,看着比寡人宫中的美人都不错。” 羞辱,风允只觉得心头一怒。 而这边,肃伯说着却正了正身子,对一旁的内侍道:“召他们进来。” “诺。” 内侍离去。 肃伯望向风允手中,诧异道:“你拿的是何物。” 风允叹气,只是一眼,风允就清楚这肃伯不是明君,但事已至此,风允也只能给其一观,只希望这位君主能有对抗越国的心思。 “是余对越国之事的一个策论,望君上一观。” 风允没有上前,而肃伯也不只一个内侍,很快风允精心准备的共戚策就落到了肃伯手中。 肃伯没有打开,扫了一眼外面的共戚策几字,就将其丢在了身前的矮桌上,与那些瓜果酒水混在一起。 “不错,字不错,有心了。” 肃伯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内侍紧忙端起一盘水果,而一位长相俏丽的内室女官也紧忙上前,亲手剥开水果,喂给肃伯食用。 风允面色沉沉,不做言语,而君上正享受着君主权柄,也没看风允的表情。 “君上,宗伯来了……公子烈也跟着一同。” “……让他们进来。” 好戏到了,肃伯也挥退了那名女官与内侍。 宗伯? 就见宗伯缓缓走出,而在他身后跟着不少的重臣,其中后首更是有一位不苟言笑,十分木讷的少年。 少年与风允对视一眼,似乎在诧异风允这个陌生面孔。 “风允?”宗伯却出声,恍然道:“夫子?” 宗伯望向肃伯,敛容屏气:“君上是欲要让允上士做公子令的夫子?” 按理说风允是宗伯培养的人,他应该会助之,但此时,肃伯先召风允,明显是意图招揽风允。 而肃伯欲让公子烈前往越国为质,让公子令为储君。 若是今日风允成了公子令的夫子,那就与公子令绑在一同,是为顺从肃伯,与他们这些拥护公子烈的老臣们对立。 今日可不只是宗伯一人来朝啊! 此时他只能与公而无私也。 “难道以允上士的贤能,还不足教导八岁的公子令?”肃伯打量着宗伯自从进门就不断变化的脸色,内心嗤笑不已。 他可调查过风允,也清楚风允与宗伯的关系,可。 “我欲用下大夫位,邀风氏允出仕大庭,为小司徒,也为公子令之夫子。” 肃伯此言一出,宗伯攥紧了手腕。 若是风允拒绝,那他宗伯又如此再向君上为风允请职? 若是不拒绝…… “不可啊,君上!”宗伯身后的人都齐齐出声,他们老臣中比风允有资历的不在少数,怎可让一个小儿来教,何况,今日还是为公子烈而来,断不可让公子令当着他们的面有夫子。 这些老臣皆敌视风允。 宗伯闭上眼,心中唯有哀叹。 他教导肃伯,肃伯并非一无所得,但所得都在小利之上,而不顾国之安稳。 此时却是要让他另一名无名有实的后生,也背弃与他。 “允卿啊。”肃伯指着桌面上的共戚策,笑道:“你有心出仕,此时怎还不应呢?” “要知,我已决定改公子令为储君,公子烈不日将出,前往越国。” 看似和蔼,但实则威胁。 “君上,公子烈之事还有待商议!” “嘭!”肃伯怒拍矮桌,那些瓜果酒水与共戚策皆颤动不已。 “宗伯,我敬你,但你要知君臣之礼也!” 今日有下士被刺杀,虽然杀人的细作并未表明是越国来人,但肃伯怎会不怕。 一个公子换一个安稳,有何不可,他肃伯才敢继任,难不成还缺嫡子,这些老家伙就想再立新主不成? “公子烈,难道你不愿为国而出使越国吗!”肃伯望向公子烈。 “君上……”其余老臣紧忙出声。 但在孝道与君臣之道下,公子烈只能拜首。 “烈愿意为大庭而使。” “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肃伯却更厌恶这份礼制的模样。 宗伯周身的文气迸发,还欲说,可肃伯挥手,一内侍就端着一方木盘,走出。 木盘上,陈放着一本青铜书。 书面上正是周礼二字。 《周礼》一出,室内属于宗伯的文气瞬间被压制,消弭不见。 宗伯哑然,他怎可对君上不敬…… 肃伯望向风允,示意风允附和与他。 “允卿?” 第三十九章:司徒-允 “你刚才还说写了一篇策论,说越国之事,那依你之言,对公子烈出使之事,可有异议?” 风允深吸一口气,他清楚,他在大庭的仕途,是进是退,就在这一言当中。 他望向宗伯,似做询问。 宗伯只是叹息闭目,不想影响风允。 良久,风允执手一礼,做下选择:“越国势大,大庭应谨慎,以和缓之……” “嗯。”肃伯点头。 其余人脸色一变,而宗伯哀色更浓。 “但,不能一再和之,示其弱也!” “嗯!”肃伯瞪目,望向风允。 其余人一愣,却见风允不卑不亢,直言不讳。 “越国,贪婪之辈,再允之,其贪婪永无止境,直到将大庭生吞活剥方才休止。” “好胆,你这胡诌乱傍之徒!” 风允见肃伯如此,也彻底清楚了肃伯的为君之心,遂道:“君上既不容余之言,恕余……学识浅薄,难以为君出仕。” “哼!” “好一口齿伶俐的允夫子!” “嘭!”盛怒之下,肃伯起身猛掀矮桌,那瓜果酒水和共戚策都向风允袭来。 “嗡!”风允身上文气显现——未济卦! 那些东西像是被一双大手打开,连风允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再看风允时,其身上后天三流之像熠熠生辉。 怕是到了三流之极限,即将跨入二流之迹象! 宗伯见之一愣。 风允何时成就了三流之境,还底蕴夯实,已经开始触及二流。 可是,如此天才,却因为宫中争斗,折在了这。 经此一事,肃伯难再允他高位。 这边肃伯一见,果如宗伯所想,目光更冷。 异人! 可不为他所用! “咕噜咕噜…”那卷共戚策滚到公子烈的脚边。 肃伯冷瞥一眼,道:“既然允夫子是异人,那就做公子烈的夫子,拜为正大夫-司徒之位,与公子烈一同出使越国,希望允夫子能言善辩,说动越君,为大庭谋福。” 说罢,肃伯瞪视周围。 “你们是君子,不怕死,好,吾下令,不管是任何士大夫,都不允许带护卫出行,那些护卫都来我这肃伯宫外!” 说罢,就气愤离去。 …… “允啊,难为你了。”宗伯来到风允身边,拍了拍风允的肩头。 风允低眸道:“我观朝阳时,初起时微,正午而烈,昏暗而熄……正如我这般,人生得意之时,却盛极转衰。” 宗伯叹声道:“是我的问题,君主有不足,我与大宰以朝臣遮掩其不足,以至于让你对君上有过多期许。” 若不是必要,他何须以朝臣昏庸的言论,来遮掩君上昏庸! 也是新君继任,外有越敌,不得已而为之啊。 “宗伯大夫,时也命也,允只希望这一次出使越国,能报大庭培养之恩。” 宗伯听出了风允的意思,若是出使结束,风允想离开大庭。 “罢了,我亲手抄写了《周礼》,也作了注,随我去拿,希望能助你一力。” 宗伯无奈摇头,却是默许了风允的决定。 “你只需在别人询问时,告知是大庭风氏即可。” 宗伯说罢,用力地再次拍了拍风允的肩膀。 “走吧。” 风允默然点头,却是对大庭礼之最高的君主,再无期许。 共戚策谋大庭与越国之事,但君不用,又有何用,废话一篇,不要也罢。 其余老臣见到肃伯如此坚决,也明白事无挽回,只能再想办法。 “君主啊,臣等也无力矣。”老臣们哀叹,他们又要为君主的举动,担负责任。 …… “共戚策?”来时乌泱泱的一群人,去时是往宫外去,只剩下公子烈一人往自己宫内行。 他心中对前往越国之事,早就认命。 “若是真能帮上大庭,吾死何异,可真的有用吗?” 这边说着,公子烈将这共戚策收起,思索到风允要与他一同前往越国出使,准备到时再还给风允。 …… 典籍宫内。 宗伯派人去他的宅邸取《周礼》,自己则与风允对坐,静默不语。 良久,等书取回时,他才开口道:“你走后,就无人帮我看守这内室了,这几日就且在这看些书吧。” 宗伯像是老了许多,目光都滞怠了些许。 他起身,微微叹息,往外走去。 但又顿住。 “允啊。” 风允起身,对宗伯一礼道:“宗伯可还有话留于允?” 宗伯沉声道:“我再去与君上……” “宗伯…”风允摇头。 “罢了,你已经有了决断。”宗伯说完,大步离去。 风允深吸一气,缓缓吐出。 那桌面上放着的《周礼》为帛书所籍,古朴大气,看着就是被人时常翻阅,可见应是宗伯常阅之书。 此时让风允翻阅,确实是真心为风允考虑。 风允坐下,却不先翻阅。 “既济卦,意为高处落下之态——是为盛极转衰之术。” 既济卦,这是风允今日所感悟的卦象。 与风允今日所历一般无二,晨间如朝阳活力,步向大庭宫廷,午间被肃伯所抬,欲拜为司徒,可谓是鼎盛异常,但极盛转衰,不过刹那他就坠落。 “盛极转衰啊。”风允言语,望向窗外一棵在夏末长得繁茂的矮树。 只见一刹那,繁华褪去,青绿的叶片上出现了一丝丝斑驳的黄边,眼见着步入秋季,失去了生机活力。 “呼!”风吹过,叶片掉落。 “肃伯,怯懦小人尔,其为国君却难容吾,不待也罢。” 风允也从未想过一直呆在这偏远的大庭,只不过是想借助大庭,成长到大庭无法再给他帮助之时再离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尽力帮助大庭,以报典籍宫之恩。 但现在他有了另一条路。 “君无君德,吾需吾德。”风允之前并非与宗伯说体面话,他这一次出使,必定会行使一个使节应有的德行,不卑不亢,即使国弱,即使即将离开大庭,他也不会堕大庭威严,敷衍而行。 事毕,他才能安心游历列国,没有一丝愧疚。 但首先,得写一份家书,送去给嫂子作为辞别。 以侄儿如今学,应是能阅。 随即,风允在空白的竹简上,以笔刀蘸取玄墨,写下篆文,一告出使后游学之事,二告无法参行大兄葬礼之事,三告让侄儿深学匣中兵书之事,四告家中所剩贝币阿嫂自取用之…… 第四十章:女娲氏 “阿嫂,你怎来了?” 家书辞别不过几时,阿嫂就带着一个包裹赶来。 “小叔子为何会接出使之责?” 一上来,阿嫂就如此询问,眼中满是担忧。 虽说越君至今,并未斩杀一位来使,但越国之事还是让她担心。 “阿嫂,出使之事虽说是君上令,但君上……不适合我出仕,出使后离去也是我唯一的出路。” 出师有名,君主负臣,臣自然可不出仕,但大庭对他有恩情,他需报答恩情才能潇洒离去。 “出使罢了。”风允将阿嫂劝回,但阿嫂拿来的那些贝币却是只能收下。 风允寻了个盒子将其收入当中。 转而拿起《周礼》,这《周礼》依旧不全,但相比《周易》只存四卦来说,依旧是大好,而且其上还有不少宗伯所做的注,清晰明了,让风允一目了然。 虽说不会以《周礼》为要学,但观之也可触及旁类,加持在他的礼剑之上。 “若我为大宰一般是先天文人,何君会小觑于我。” 礼剑之上,华光显现,一道道礼制之语不断流转。 风允挥散了礼剑。 他如今还是后天三流之境,只是坚守本心,在大殿之上,他的文气已经到了69点,只差一步就可突破。 “既然要出使越国,那就不能不知越国来历。” 一连几日,风允不是在观看《周礼》,就是在查阅越国的宗室起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越国,其始祖为夏朝君主少康的庶子无余,是大禹的直系后裔中的一支,武王分封于欧余山之南面,国君为姒姓,开基为欧阳氏。” “欧阳氏原为于越部落,即使被封为国,但习俗尚在,礼制不清,不敬天,其民其君,皆尊先祖……” 风允沉思一二,遂去寻大庭收录的大禹传。 …… 随着风允阅读中,外界已经传出了朝堂之上,风允因贤能被拜为司徒,为公子烈之夫子,之后将随公子烈出使越国之事。 一时间,风允的名望大涨。 就是别国,都有了些许名声。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宗伯故意如此传扬,也是为了给风允一个好名声,或者说保住君上颜面,免得在这时候传出君上昏庸的言论。 就在这时,出使的大宰也归来。 可惜在风允的名头下,大宰归来的消息没有激起一丝水花,毕竟出使的结果早就用快马送归大庭,大庭之民早已清楚。 大宰,不过是再一次失败的出使罢了。 若不是因为其位高权重,算是两朝老臣,怕是民间说其无能的声音就要高涨,将其扒下位来。 大宰疲倦。 但却第一时间询问了宗伯的位置。 此时,美人已经聚齐,宗伯也来找风允说明出使之事。 “大宰?”宗伯望向匆匆而来的大宰,诧异出声。 “你归来了,去休息吧,多番奔劳,这一次,却是不用你出去了。” 出使可不是什么好活,宗伯微微摇头。 却见大宰望向风允,不复之前的和善,一礼道:“老夫见过司徒。” 宗伯微微蹙眉。 风允紧忙起身。 虽然宗伯因为礼这一层,看不出大宰的狠厉,但风允可是见识过了。 不管是《大庭三十六卦》,还是安排名望之事,都见其手段。 “大宰折煞小子了,若非大宰与宗伯帮扶,允也不会来到这一地位。” 大宰微微点头,礼剑在前,也听不出话中风允蕴含的嘲讽之意。 “我听说你领悟了礼剑?” 风允闻声,施展礼剑。 大宰观后,对风允的态度好了不少。 但他又道:“这次出使后,你要离开大庭?” 这一次,大宰的态度变得严肃,让风允如芒在背,隐隐有痛。 “允不如大宰才能与君上眼中的认可,此时为出仕就惹怒君上,司徒之名不过是驱逐之意,允只是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大宰漠然挥手。 “我与宗伯有话说,还请司徒暂且回避。” “那允不扰大宰与宗伯。” 待缓步离去时,身后的宗伯道:“你这是作何,此事也非允之愿,君上之心,你也清楚才是。” “我是清楚,可是大庭养育了他,他怎可……” 宗伯止住大宰之言。 “难不成要让有才学之士,留在大庭郁郁寡欢?” “大宰啊,你这些年迷惘了,他是大庭风氏,到了何处只要不忘风氏,都是我大庭幸事!” “哼,我不与你争辩,我来是为了那蛇妖……” 刚刚走至门外,将门关好要离去的风允,突然顿住。 蛇妖…… 风允远了些,屋内的声音听不真切。 但不多时,就听见宗伯盛怒的声音:“大庭旧址之事不过是传说,此前寻找已带来祸患,此事不可再寻!” 风允立在院内的矮树旁,这盛怒的声音听得真切。 那大宰也不甘示弱,同样怒道:“你若不答应,那就将这蛇妖让允小子带着前往越国宫,去霍乱越国宫廷,免得还需你来死守她!” “怎可,她可是……”宗伯的声音渐消,似不愿说出那蛇妖的身份。 “哼,是又如何,已经数百年了,不如给她一个痛快!”大宰占据了大义一般地道。 “越国早在阳伯时就虎视眈眈,如今越国迅猛出手,大庭唯有此法才能对抗,莫非你想亡国呼?” “大庭亡,她亦不能活,不若舍其而生我大庭,方为大善!” “宗伯,你莫忘了,国重乎!” 宗伯呐呐,他的话风允听不真切。 大宰哈哈大笑,略带癫狂之意:“几番拖延越国攻势,我已找到缘故,上次乃是大庭国运稳定,先祖无感,方才失败也,这一次必……” “住嘴,带走,带走,你带走就是!”宗伯悲怒道。 说罢就夺门而出,在路过风允时复杂一看。 竟让后生目睹了他的无礼姿态,遂无言低首,羞愤离去 不多时,一群护卫带着一个巨大的木箱进入内室…… 木讷不知如何的风允只听见室内隐约传出——帮我…吾乃……女娲氏。 女娲氏? “轰隆隆……”木箱被马车拉走,大宰望向风允,这一次,风允在大宰脸上看见了愧疚,但转瞬而逝,化为坚定之态。 “今日之事,莫传出去。”说罢,大宰快步离去。 第四十一章:《龙韬·励军》 女娲氏之事,让风允冥思几时,但出使在即,宗伯也不曾来典籍宫,风允也无处询问。 又过两日,风允也才得到指令,坐上了专属于大夫阶级所乘的四马篷车,伴随着公子烈踏出大庭国。 马车外,风允听见几声夫子,叹息一声,却没有捞开车侧之窗。 “允夫子,望早归来!” “夫子,我还想听您讲课……” 半月来的讲学,也并非虚头巴脑,不少庶民是真心求教,他们从风允这里学到许多有用的知识,诚心称风允为夫子。 此时风允拜为司徒,他们也真心相贺,但出使之事,却也带上了担忧。 不过如今越国虽然无礼,但也是在暗地里行事,并没有斩杀来使的习惯,随即他们也只能道早归二字。 有人道:“出使何用,我看正如允司徒所说,越国贪婪,一而再三,让大宰去吧,都是一样结果。” “是极,司徒刚上任,应掌教化,而不是出使他国。” “莫说了,大宰和宗伯来了。” 大宰、宗伯,包括在城外军营的司马,此时都汇聚城外。 马车停顿,公子烈率先从车厢后拉开车帘,下首拜礼。 风允也出来,一一拜见。 宗伯忧虑,没有神采,只是叮嘱了公子烈莫失大庭礼仪就不再言语。 大宰这几日下来,看着消瘦不少,此时倒是盯着风允的脸,他道:“好一颜色,大庭怕是难有如此俊俏少年了。” 这话,看似夸赞风允长相,但却让人感觉古怪。 司马对风允这不屈与君上昏庸的行为很是赞赏,那日他没去,却是错过了为风允助言的机会。 此番风允出使,他也从宗伯这里知晓了事中细节。 随即道:“大庭好男儿,志在四方,也是大善,只需记得莫堕我大庭的威严。” 司马从怀中拿出一册帛书。 “我听宗伯说你对兵书有所习…”司马看了一眼在远处默不作声的宗伯。 “我观《六韬·龙韬》有感,但我清楚自己的本事,这些只是一些细碎言论,你自行判别吧。” 风允接过司马递来的兵书,拜谢之。 “多谢司马赠与,允受之有愧,只能全心全力完成出使,以报恩情。” 司马哈哈一笑。 “好,不是无情无义之徒。” “不过一路小心,这路途艰险啊。” 司马虽说,也不知是前往越国艰险,还是说风允离开大庭后的路艰险。 或者二者皆有,但风允愿意走下去。 身处险境,也是一种历练,不能畏而不出,死守在舒适安逸的典籍宫内。 “允拜别诸位。” 风允对大宰与司马微礼,又对宗伯行了长辈礼,这才上了马车,随着浩浩荡荡的大庭车马离去…… 宗伯望着远远向东而去的风允,目光不舍。 “宗伯啊,其实我们三人坚持,君上是会改变主意的。”司马对宗伯道。 说着,司马还瞥了一眼大宰。 就是这个家伙,一直和他唱反调,不管君上说什么,是昏是明,都一律照办,活脱脱一个趋炎附势的佞臣样。 大庭本不该陷入如此境地,如今边境无重兵,就是因为这家伙! 大宰闻声,目光不动,凝视着车队远去。 而宗伯开口道:“他有才能,但如今的大庭只会辜负他的一片赤城。” 一旁的大宰出声道:“希望他不会辜负大庭,” 说罢,就转身回城。 望向离去的大宰,司马眼中带着审视,还有一抹担忧。 “宗伯,他为何这般,如同变了一人。” 大宰之前可不是这样,虽然司马清楚大宰内心就是如此,可以往都是用礼制善言来遮掩,以示体面和善。 如今却…… “女娲氏。”宗伯说罢,就不再说,转身离去。 “女娲氏!” …… “轰隆隆……”木轮滚动,道路间的风景不停变换。 风允细观那《龙韬》之言,言语中的注解一显司马的豪迈之态。 但越是往后,越是谨慎之语,最终只留一叹,司马并未注全,似乎力有不及。 “咚咚咚!”风允的车厢被敲响。 “司徒,烈来拜见。” 闻声,风允将《龙韬》放下,而马车也随即停住。 “公子烈有何事?” 风允望向马车窗外,就见到一抹夕阳之色。 原来已经是黄昏。 “将入夜,此番是请司徒下车用食。” “公子有礼。”风允致谢,随即下车。 车队的其余车马上,也走出一些女子,不过这些面带忧色的女子都不能和他们一同食用,而是坐于另一旁,由甲兵看守。 风允望之静默难语。 公子烈道:“司徒是在为这些女子而不忍吗?‘ 风允轻轻摇头:“是为国之懦弱而难语。” 公子烈抿唇而悲道:“大庭弱小……” 风允出言点评:“国弱君悲,君悲民悲。” 公子烈叹声,他道:“大庭确实是一片悲意,上至君上,下至民众,都无力可施。” 闻声,风允默默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 公子烈见状,疑道:“那司徒是何意?” 风允食着烤好的肉干,也无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一边食用,一边慢论。 “国家弱小,被大国威胁时,君王示其以悲,民也会因为君主的态度而悲,此悲有两种,一为悲愤,一为悲观。” “如今大庭就处于悲观之中,归其缘故,乃是君上悲观,民岂有不悲观的。” 公子烈愕然。 “可君上悲愤有用吗?” “到时民众悲愤,岂不是造成祸乱?” 风允拿出《龙韬》,道:“祸乱?” “无处可愤,不加引之,才为祸乱,有愤可指,积愤为怒,一触而发时,那就不是祸乱,而是舍命对敌,怒发难挡之大民。” 风允将书翻到了《龙韬·励军》一篇。 “读过吧。” 公子烈点头,如同面对师长时的提问,答道:“励军,太公为武王解三军如何听令,为其舍身对敌。” 风允点头。 “你认为励是何,莫不是以为只是贝币米粮许诺,或是将领勉励感化?” 公子烈面色一赤,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励,不就是犒赏军队,感化军队,让军队听令吗。 公子烈辩驳道:“在书中,太公就是说,甲兵并不是天性喜欢战争、乐于伤残,他们也畏惧死亡,而是由于将帅关心自己的冷暖和饥饱,体恤自己的劳苦,给予他们战后的保障或希望,因此深受感动而甘心尽力报效。” 风允点头,看来这公子烈学得不错,知道如何感化甲兵,以成励军。 但,此时却不适用于大庭这样的绝境。 第四十二章:公子烈 风允为公子烈解答:“励,鼓舞也。” “鼓舞有二法,一为犒赏允诺,一为赋予情绪,犒赏自然不必多言,只需许诺,即可让一些人冲锋杀敌。” “而太公的励军着重说的,就是赋予情绪——将帅能同士卒同寒暑,共劳苦,同饥饱,以此感化甲兵;当在战场上时,将帅身先士卒,甲兵自然也会不畏生死。” “这是正面的情绪,但还有负面的情绪。” “此为悲愤。” “悲愤…”公子烈低头思索悲愤二字。 风允轻声道:“悲为伤感,愤为不甘。” “我观你是忠孝之辈,若是有敌残杀君上,你可会伤感,可会悲愤,可会化愤为怒,舍生忘死,去与敌拼命?” 公子烈呐呐,却是愚忠愚孝道:“君父为国主,又造我一命,我为臣为子,自然会拼命。” “若是大庭都是这样的悲愤之民,只需一位同样悲愤的君主引导,将悲愤化作悲怒,到时即使越君亲征,其手下的甲兵也会畏惧大庭的悲怒恨意,何需什么献美人……” “可惜…说之容易,悲愤难得。” 风允说罢,也将手中的肉干吃尽,就欲要回马车上去观书。 公子烈回神,紧忙要拦。 拦住后,望之风允不悦的表情,立即拿出那《共戚策》道:“早前君上以司徒大夫为烈之夫子,余收捡此策论,特来还夫子。” 夫子……此时却是叫夫子了。 风允接过《共戚策》,上面细绳捆绑,看之也未曾开过。 风允一丢,落入身前将熄的火中。 “唉!” “夫子何意,这是您的……” “君上不用,要之何用。” 公子烈紧忙从火堆中捞出《共戚策》。 火焰烧灼,那捆绑的细绳已被烧断,外表的兽皮也残缺斑驳。 但内里的帛书却因为有文气庇护,不曾有变。 后天三流的文人实力所书,还是原本,这策论本身本就有神异所在,但只是言论,不曾实行,也只有些水火不侵的力量,自我防护的微薄力量。 “共戚策——共戚而舟,以小坠大……” 公子烈读之微愣,但他并非不识谋论之人,随之阅读而入迷,他表情变化时而蹙眉,时而欣喜,又作疑虑,叹息一声,紧紧捏着策论,坐在已经凉透了的灰堆旁。 “公子,野外夜里风凉,还请入车。”有护卫前来。 公子烈却道:“添些柴火吧,我想在外面坐会。” “诺。” 望着《共戚策》,公子烈才知晓风允的才能,但他年纪尚小,所学不足,还无法判断此计策是否能成。 瞧见风允的车厢内点着油灯,似在观书,公子烈道:“明日再去叨唠夫子,我再多看看。” 说罢,又执起策论,细细阅读,同时将其中不明之处记下,等待明日询问。 而在马车中的风允,望向坐在火堆旁,沉浸于《共戚策》的公子烈,微微摇头。 “越国不会因为一位公子前往,而不对大庭动手,实在不该让他去啊。” 风允想,若是有可能,或许等公子烈继位时,大庭会有不同的面貌。 可惜没有如果之说,而越国因为气运之事,也不会给大庭机会。 “大庭国的《龙韬》,只有十二篇。” 风允继续深读《六韬》…… …… 一夜毕。 清晨风允前往溪水洗漱归来,晨间篝火已起,铜鼎也架在了火炉上。 公子烈见风允,立即上前,以弟子礼行之。 “夫子,晨食肉糜,等弟子为尊盛食。” 公子烈今日的态度殷勤,风允别扭,但也知晓愿意。 “公子不必如此,允只是一使节,公子是君上嫡长。” 不必多说,公子烈也知道风允出使之后,就会离开大庭。 如此,公子烈恳切道:“夫子也大才,怎可离去啊?” 风允不答。 公子烈慌乱,但也无法。 等将肉糜煮好,他从布袋中掏出一些绿色的小叶子,丢进其中。 风允见之,眼熟。 而等公子烈盛肉糜来时,风允一尝。 “这是茶。” 风允用筷挑了挑浮在肉糜上的茶叶。 “是茶,越国有闷困之瘴,食用些茶能醒神清目,夫子夜里阅书,食些为好。” 风允颔首,在公子烈的恳切目光中食用晨食。 等食毕后,公子烈要扶起风允,风允拦住。 “我并非耄耋老人,不必你来扶。” 风允回归马车,那公子烈也跟着进来。 “你这是作何。” 公子烈道:“弟子有不解要问。” “好吧。” 不多时,马车轰隆隆再次启程,向着越国而去。 而在马车内公子烈拿出他昨夜重新用上好的兽皮所表的《共戚策》,摊开道:“夫子,我有不解,这共戚策中,尊说这联合诸多小国,可是小国为何要答应?” 见到公子烈诚恳,风允解答:“先去小国,小国自然顾忌,自然难成。” “若先去吴国,吴国势大,屯兵在南,已经有了对付越国之心,而他们对周围的小国上贡无感,不过是想等越国侵入,再做出手,多得一地。” 风允制止公子烈发问,而是继续道:“应同时出使多国,但其中择几小国与吴国出使需慢。” “其余小国需快,不顾成败也要赖于朝上,需等几小国都知晓了大庭出使是为谈盟,恐自己慢了一步,自会求谈盟之事。” “等这几小国合盟,如溪水合江,以浅渐深,其余小国皆见风转舵后,再以重使谈吴,吴国见到小国大势已成,也不得不随波追流,则可成也。” 公子烈用青铜签蘸取墨,在《共戚策》上依照风允之言,意简言骇地作补。 等补后,他才又问:“如何同时让众国同时知晓越国攻一国呢?” 风允答:“小国紧临,以指定地点的浓烟为号。” 公子烈明悟,补在帛书空白之处,再问细节。 如此间,几日下来,公子烈已经将这《共戚策》的不明之处,全数补充,其上蚊蝇小字密密麻麻,若是初看之人,怕是头晕眼花。 如此,公子烈才算是满意。 可书毕,公子烈又慌乱起来,因为此策皆是风允所作,虽说写明细节,但等真正施行的时候又怕有异,其中不少地方也许风允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才能进行…… “夫子,此策只有你能做啊,莫走了,出使之后我找机会送您归国吧。”马车内,公子烈缩起,拜服在风允身前。 风允道:“若是你为大庭伯,我或许能出仕。” 如此一言,公子烈心中透凉。 “没有您,这策不少废布一张吗?”公子烈这才有了与风允当初欲烧掉《共戚策》的心情。 风允摇头道:“对公子来说没有我,这策是废布,但对允来说,没有一位愿意施行的君主,这策才是废布一张。” 无解之论。 公子烈将帛书卷起,别在腰间,他不忍心丢下这在他看来能救大庭的策论。 寂静无言…… 唯有马车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吭哧行进的声音…… 良久。 风允轻声道:“越国快到了吧……” 第四十三章:越国会稽 “夫子,已经到越国境内,明日就能入城,到时会有越国甲兵来迎。” 迎? 实际上是押送,以免大庭的甲兵在越国制造乱子。 风允闻言点头,拿出一册书卷,继续看起来,不过却不是《龙韬》。 “夫子在看何书。”公子烈询问。 风允随意答之:“越国,大禹之后,乃唯尊先祖的国家,这些是大禹的事迹,还有越国的一些情况。” 风允目光不移,盲指了指身侧的一些竹简道:“出使越国去,怎能不知越国事。” 闻言,公子烈羞赧,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对于出使之事,他更多的时间是在悲忧大庭的命运。 “夫子,弟子可否同观?”公子烈询问。 风允闻声点头。指道:“这是我看过的,你从这看起。” “诺。” 如今,公子烈已经完全将自己代入了风允弟子的位置,行事间满是恭敬,等到了晚间,扶身下车,烘烤肉干等事宜,他都是亲力亲为。 这给了风允不错的好感。 但这副模样确实是真诚过了头,给人榆木之态。 食毕,夜幕笼罩,星光暗暗。 似乎很久没有满天繁星出现在大庭头顶了。 篝火烁烁下,公子烈犹豫的表情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似思索再三。 最终道:“我观夫子对越国之事极其挂心,明显是心有大庭,为何不归国等待,总有出仕之时。” 公子烈再一次恳求风允归国。 风允依旧摇头。 “君子…”风允讪笑一声。 这里已经不是大庭了,他无须用礼制来遮掩自己的锋芒。 他轻声道:“我降生于大庭,这是天命,我无法改变。” “我学于大庭,这是地命,我无多选择。” “我出仕大庭,但大庭不纳,我欲为其出使后断其恩情而离,这是人命,也可称作人生,也是我唯一能做决定的命途。” “人生苦短,我可等不得。” 等在大庭出仕,不知要何年何月,他来到此世界,并不是为了平凡一生,碌碌无为。 风允目光烁烁,有着公子烈从未看见过的潇洒,期待,似看见了未来,似不是此间人一般。 公子烈恍惚地盯着,在风允的眼中,又似乎看见了他自己胆小懦弱,蜷缩在黑暗的一角,难以出声。 “醒醒。”风允拍了拍公子烈的肩膀。 公子烈惊醒,就看见风允温润如玉的面庞。 他心道:怪不得有传闻说允夫子是大庭第一好颜色。 “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风允微微摇头,苦恼这位木讷的公子。 “夫子。” 公子烈不顾已经酸软的小腿,拜首道:“夫子虽是被迫成为烈的夫子,但烈欲以真心相待,还望夫子答烈最后一问。” “你说吧。” “夫子准备如何出使越国?” “如何出使越国?”风允蹲坐在石头上,也无多少礼仪,笑道:“此番出使本就无果,何来如何出使,唯有做到不卑不亢,不然人小觑大庭罢了。” “越国尊先祖,我们自然以此来说,少之也可得到越国的尊敬。” “夫子,此行真就无果?” “无果。”风允不想过多解释,起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公子烈失落至极,低首沉思大庭未来。 …… 翌日,入越国都城——会稽。 越国甲兵来迎,接管了大庭的车队,大庭的甲兵只能跟在车队后面,如同被流放的犯人。 会稽街道的庶民野蛮,忘之大庭,嬉笑纷纷,似乎想越过车窗打量里面的人,有更甚至,嘲讽不断。 皆是以越国为大,欺辱小国之行。 不多时,车队来到驿传。 驿传外,已经有了许多不同样式的车队,看来其他小国的来使比大庭早到一些。 看来是上次大宰出使在前,让这些小国有了危机感,所以这次赶在了大庭之前。 随即风允与公子烈先行入驿。 身后的美人有大庭甲兵护送进入。 而就在风允安排好屋内竹简,准备读书时,一位甲兵小心翼翼来到风允屋外,轻敲门。 风允起身开门,就见是大庭甲兵。 而越过他,风允见在远处的驿传院内,似乎有越国的甲兵护卫在巡逻。 “这是大宰给司徒您的。” 说罢,就将一个木匣递入,匆忙离去。 风允不动声色,将门关闭后,这才打开木匣。 木匣盖上镶有铜镜。 风允一眼就看见自己那双温和的眼睛,还有眼底那属于少年人的清朗。 似乎离开大庭后,一切都豁然开朗,风允少了束缚,多了自在。 而木匣内,还有一支小铜瓶,一把匕首,一片竹简。 简上书——越君好男风,汝可近而杀之。 “咔!”竹简被风允暴躁的文气折断。 “大宰何来德行?” “欺我善乎!” 竟叫他去做这样的无德之事,大宰就笃定他是忠心之人,会为大庭出卖自己的底线不成…… “阿嫂与侄儿。” 风允深吸一气,缓缓吐出,可心底的愤怒难以压抑。 大宰当为敌! “咚咚咚…” “夫子,烈来请教。” 门打开,公子烈如往常步入,但可见其面色不佳,应是那些巡逻的越国甲兵的缘故。 “夫子,您怎了?” 公子烈见风允面如黑水,随即担忧一问。 风允将断掉的竹简与木匣递出,让公子烈一观。 同时注视着公子烈的表情。 “这是大宰命甲兵于我的。” “咣当!”木匣掉落在地上,公子烈拜倒,低声道;“夫子勿恼,大庭绝不会让夫子做如此事!” 公子烈抬头,眼中也有怒意,但还有不解,在他的印象中大宰并不是这样的为人,应该是一位讲礼之士才对啊。 见到公子烈如此,风允压住了怒意,脑海中不断谋划,如何才能处理大宰的威胁。 而在风允身前的公子烈却做出了一个让风允意外的行为。 公子烈竟将竹简与木匣一并收入怀中。 “可是出了什么事?”外面的越国甲兵敲门。 风允将身旁的一卷介绍大禹的竹简拿起,做阅读状。 公子烈见之,明白风允的意识,随即起身,推开门。 “与夫子谈越国先祖之事,大禹之德实在让人敬佩,不禁有些失态。” 那越国甲兵一听,嗯嗯点头。 “你这大庭的公子,倒是不错,我国先祖大禹,那可是帝位,做下了许多普天大事……” 这人还欲说,但前面有甲兵催促去巡逻,他才讪讪而停。 等这人离开,公子烈关上门。 他立即低声道:“夫子受累,大宰不该如此啊……” 思索一二,他挣扎道:“夫子也可在此时离去。” 第四十四章:自危之心 风允意外地看着公子烈。 让他离去,可之前却还是希望他能留在大庭。 对此,风允道:“大宰等越国甲兵护送我们入越之时才将这物与我,就是以防我不顾阿嫂侄儿性命,无情离去。” “啊……”公子烈没想到大宰还用亲属威胁风允,此时呆若无比。 “怎能如此…”公子烈何曾遇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看见公子烈这般真诚待人,风允也做了决定。 对恩以忠,对仇以狠。 “公子,你说若是越国君主遇刺而薨,越国如何?” “乱……?”公子烈难以猜测。 风允点头。 “悲愤而乱。” “国家被刺,乃血海深仇也,民当悲愤。” 悲愤? 公子烈想起了风允所说的励军,悲愤正是强军的力量。 “若是越国悲愤,对我国可有好处,大宰此行何故?”公子烈疑惑不解。 风允摇头。 “大宰之心,我亦不知,但我却在此行中看到了能救大庭的办法。” 公子烈神色一变,急切问道:“何法?” 风允道:“自危之心。” “如今越国对小国之行,如温水煮蛙,唯有添柴加火,才能让蛙知痛楚,有了自危之心,才有反抗之行。” “而越国愤怒,自然会让大庭惊慌,只需让大庭有自危之心,即使是君主也不得不举起佩剑,一举对敌。” 闻之,公子烈道:“若是君上还想以使臣说和呢?” 风允反驳道:“大宰已经要刺杀越王了,如何说和呢?” 公子烈闻之,脑海嗡嗡作响,不断地思索风允所说。 越思,越觉得这是险计,因为大庭还没有对抗越国的能力。 风允见之,指向公子烈腰间的《共戚策》。 “只需惊醒大庭国,《共戚策》则是对敌之法。” 风允有了明悟。 原来出仕一国,也可以是出仕国,而非出仕君主。 以国情要挟君情,让君主不得不按照风允的计策行之,这也是一种出仕。 只是这样的出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思毕,风允垂眸不语,等待公子烈的抉择。 此事,还需公子烈做主,驿传中的甲兵只听从公子烈的,只依靠风允的力量,难以成事。 几经挣扎。 公子烈道:“还请夫子教我。” 风允闻声,直言道:“此时越君还未召见,只需放走美人,你我逃离车队回归大庭暂隐,大庭自危。” 公子烈思索,目光一闪,微微摇头:“放走美人可,但我不可走。” 他拜首道:“夫子志已不在此,可烈还是希望夫子能携共戚策归国,暂隐,待到大庭自危时,再为大庭献策出仕一次。” 公子烈怀中的木匣让他心跳加快,他将头颅低得极深,让风允看不见他眼中那股坚定。 风允 叹息一声,准备答应。 但此时,门外又传来声响。 “大庭公子安,越王有令,让诸国公子入殿参宴。” 风允苦恼,这越国国君怎么这样快。 以往来使都是敷衍了事,无礼对待,怎么此时要入殿参宴。 “知晓了,我与夫子随后就去。” 公子烈不等风允决断,就出声音回应。 待那人走后,明显地,外面的护卫多了起来。 而公子烈道:“夫子,我已有决断,这些美人……唉。” “之后我只需想办法将夫子送回大庭即可。” 望向公子烈坚定的神色,风允心头一悸。 如此神情,风允想到了那些出征在即,或者有任在身的侠客。 血光之下,壮士断腕,舍身成仁,不罢不休。 “先参与越君宴吧,此事后说。”风允打断他这番姿态,缓缓道:“公子莫急,计随时变,且看越王是什么心态。” 放走美人不成,想要激怒越王的方式还有很多。 “弟子知道。”看似知道,公子烈的神色也隐匿,含蓄不少,但那股愤愤之意,还是逃不过风允的打量。 罢了,先度过此宴再说。 …… 待到风允与公子烈相继出来,坐上前往越王宫的马车时,已经换上了玄端礼服,以表尊敬。 根据大宰带回来的出使经历,越君对外不尊礼,但他却不许别人对他无礼,极其野蛮。 而一路上,他们也见到了其他小国的公子与出使的使节。 与风允不卑不亢,自若自态的模样不同,这些公子使节大多懦弱胆小。 下马车时,那些越国甲兵只是一眼,就将其吓得瑟瑟发抖。 风允身旁的越国甲兵好笑道:“小国公子?” “哈哈,这些小国无人了,让他们来出使,是来逗乐的吧。” 一甲兵接话:“就不怕这副模样惹恼了越君?” “惹恼?”另一人道:“越君正好以此出兵,他们敢吗?” 风允目不斜视,随着甲兵步向越伯宫。 风允身旁的公子烈却低着头,不发一言。 “公子,使节低首而愁,给人惧色。” 闻言,公子烈紧忙正首,望向前方的大殿。 高大威武的宫殿,巨大的柱子上雕刻着浮起的飞狐,宛若有灵,注视着众人。 “狐狸?”有人诧异出声。 “大胆!”这人面上的诧异还未消去,就被一人狠狠一踢,让其跪倒在地。 “这是我越国图腾,岂是你能随意称谓的。” 这大汉马大三粗,一言一语间双目瞪圆,恶气冲天,他扫视周围,那些公子纷纷低头弯腰。 直到看见了毫无屈膝的风允和公子烈。 见公子烈时,神情微动,但见风允时,却诧异。 “哪国的公子,如此好颜色。” 他大步上前,周围人纷纷让路。 “是何国的?”临近了,这人的声音也不见放小,在风允耳边嗡嗡作响。 “大庭司徒,允,见过越国司马。” 风允只是扫过其腰间虎符牌,就清楚这人身份,随即能应,微微一礼,算是周全。 “哈哈,倒是个聪明的。”扫视风允上下,也不回礼,他眼中露出惋惜神色。 “大庭,小国啊,我还记得你们那大宰,来到了越国时刻没有你这般姿态。” 用力一拍,风允身形摇晃。 但文气一震,未济卦与既济卦同时发动,让其手掌出现偏差,盛转衰卸去部分力道,却是挡住了。 这大汉轻咦一声:“咦……文人?” 第四十五章:越国尊祖 “越国司马,可是想在殿前以武压来使?” 越国司马使用的并不是文气,而是属于武者的内息。 能以武道为大夫,可见其勇武。 “不过是初入文道的小文人罢了,看来大庭小国,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越国司马收手。 又道:“但却比那些一看就是窝囊废物的家伙,好上不少。” “以这般之辈来出使越国,莫不是小看我越国?” “不敢,不敢,司马勿恼。”闻声,其余小国的人紧忙奉承,调节司马的怒意。 “我国并无轻视,只是为急越国出使,不敢耽搁……” 这边,风允却道:“此先大庭以年迈大宰出使越国,越国无礼相待,此时大庭以年轻小辈出使,依然无礼,可见越国一视而同。” “我等小国如何敢小看越国呢,只不过是希望越国看着年轻小辈的份上,能略有怜惜后生之情罢了。” 被风允吸引去了注意,司马眯缝着双眸,略有冷意。 风允分明是以不爱护后生为由,骂他越国不尊老。 在以先祖为重的越国,老人多被善待,此时之说,简直是指着鼻子骂他们。 “哼。” “我越国皆是尊老之人,你休得胡说,你是大庭之来使,可不是我越国人,没有实力,何需尊重。” 其余人皆注视,看向风允孤傲姿态,自觉心惊胆战。 越国之强,他们这些来使都小心翼翼,何曾能有这般的行为。 而风允再道,却让这些人双眼一黑,自觉得风允是故意挑衅越国。 风允道:“传闻越国乃是大禹之后,大禹划九州,向天下人施展德行,以得和部落氏族,如今的越国后裔,却不曾担负半分大禹之德……我大庭如何,莫不是大庭不在大禹划定的九州之内了?” “你!” 在越国,用他们的先祖大禹压人,呛得司马结结巴巴,难以言喻。 只觉得怒火中烧,手腕青筋直冒。 “夫子…”公子烈欲上前,但风允摆手制止。 风允直视司马的眼睛。 呵斥道:“怎的,欲在白狐之下,行无德之事呼?” 越国不见礼,那风允就用先祖之德来说事。 文气震荡,他风允不过是文人三流,但在那股不畏生死的桀骜姿态下,呵斥异术一起,加之大禹之言在先,让这先天武者都心头震震。 而随着文气,风允身后似有一头白狐祥瑞,在注视司马。 司马抬头望向白狐之眼,似乎看见了一伟大之人,处于部落之中,对来往之人和善言语,周围人都称帝禹之德,欲归大禹治下。 见众民真心,大禹欣慰笑焉,但一抬眸,似乎瞧见了他身为大禹之后,却蛮横对人,目中立即有怒。 似乎是在气恼他为何为难九州之人。 司马噔噔退后。 “我不与你这文道之士交道。”瞪目一眼,只说一话,大汉气势渐弱,快步入殿。 其神色慌张,似孩童被训。 身后的公子烈与周围人愕然在场。 “夫子?”公子烈不明所以。 他心中强悍的越国之人,怎会被几句话给惊退? 而他的夫子,又怎么一改往日谦和的模样,此时竟如此地义愤填膺。 风允等司马走回,他身后隐约的白狐文气一散,似乎刚才无事发生。 扫视周围小国的来使,目凛而对。 那些小国人皆不敢对视。 风允这才对公子烈道:“越国强乃是民强,并非君强,民风彪悍,不尊周礼,却极度尊祖,虽居于东夷,但皆以大禹后族为荣光……” “正如周礼在大庭一般,是为规矩,而在越国,先祖就是规矩。” “每每遇事,越国之民皆会祷告先祖,以求庇佑。” “越国宗室也以先祖祭祀为要,每每年末都会以大卜来主持仪式,奏明过往一年的得与失,以焚龟甲为通灵,若先祖欲惩,君主需自省七日,以作赎罪。” “而又会在年初作卜,祈愿先祖能赐下指引,依照龟甲上的卜文制定国事,如此往复,才能得到越民的支持。” “遂你只需知晓越国民喜听先祖伟事,不喜听贬低先祖,惧怕先祖责罚,你就能在越国无忧矣。” 就在风允告知越国国情时,公子烈也明白出使前先了解国情情况的重要性。 但…… 公子烈自嘲而笑道:“夫子以越国国情以对越国,烈却学不全。” “烈能说越爱听之事,能避越不喜之事,却没有底气说越国惧怕之事。” 底气? 风允的底气就是对越国尊祖这一精神的认可。 一个国家必定有自己的精神所在,不然即刻崩塌。 刚才那司马的神情如此,自然可见越国国人是如何尊祖。 这也不枉风允一路看越国与大禹之事,思索其中的德行,以此对照越国,出使越国,以先祖之德对越国无礼之行。 若是这都不羞愧,那这些越国士大夫,甚至是君主,如何保证自己的正统呢。 再望向那些小国之众,风允低声对公子烈道:“此番小国见我大庭使臣如此,必有讥讽之人,但亦有敬畏之人。“ “伱后续看看哪一国人愿意与你交往,且记下,可作《共戚策》,合盟之选。” 一国国家,外交能力也是力量的一部分。 风允展示外交时的风光,自然能在这些国家面前获得尊重,于出使有利。 “诺。”公子烈回应道,他自然是对风允信服的。 而就在此时,陆陆续续皆有越国士大夫入朝。 过往之时,许多小国之人皆低首不敢对视。 风允与公子烈安然自若的模样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公子烈道:“夫子,如此模样,我大庭岂不是如黑夜萤火。被越国第一个发难?” 对此,风允道:“以弱示强是能减少越国警惕,可如今大庭国弱、君弱……人尽皆知,若是出使时的使节再弱,还有什么可以强,让人忌惮的?” “一弱再弱,那时大庭在别国眼中一无是处,越国的压迫也会毫无避讳。” “我们就应该展示出大庭的民心强盛,士大夫不畏越国,有与越国一决生死的心态,让越国明白大庭并非软弱任欺的国家。” “这才是大庭现状下,出使之臣,应该做的。” 听风允说完,公子烈恍然大悟。 “夫子果真是守诺君子,即使决定离开大庭,这出使之事也如此上心。” 可正是风允的恳切,公子烈一想到大宰作为,就心痛如割。 夫子以诚待国,可国中大宰视之如草芥。 这不该啊。 如此,公子烈忐忑不安询问:“夫子若是再见大宰,该如何?” 风允敛目无笑。 “以仇敌视之。” 第四十六章:大禹不坐 公子烈心头一惊。 但更多是无可奈何。 “夫子与大宰之事,烈无能相解,只愿夫子能平安无事。” 风允平安无事,那大宰就有事而危了。 不枉风允诚心教导公子烈,并无藏私。 而公子烈又道:“夫子……” “请诸位公子使节入殿,越宴将开。” 出来的内侍打断了公子烈将开之口,而周围的公子使节都纷纷入场。 风允迈步而前。 身后的公子烈紧忙低声道:“夫子,您代表了民意与士大夫之心,需示越以强,而余是公子,代表的是君主,却是需要示弱,以此调和夫子,也能在关键时刻为夫子开脱,以免蛮夷之越不顾先祖约束,对夫子动手。” 说毕,公子烈就低头不语。 风允回眸微诧,却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他心中有度,但谁知道越君是否有度,若是公子烈能调和一二,也好。 …… 这越伯宫的阶梯,比大庭的还要多,显得更加肃穆。 但观其国人面目,却多是无礼之人,对来使的公子使节,也没有什么尊敬,都催促上前。 一甲兵上前,欲要推拉风允。 风允冷目不视,直言:“帝禹大德,见后辈如此蛮横,怎能庇佑呢?” 那甲兵一滞,虽说气愤,但却不敢再无礼对待风允,反而小心翼翼引路。 宫殿繁华,只是几步就让人炫目。 抬头一望,多是白狐浮雕,姿态各异,各表祥瑞。 而大殿之中,中央已被清空,周围铺了一圈的竹席,竹席上矮桌相接,其面摆满了瓜果点心。 但这些位置都不是给公子来使所坐。 就见在正对大门的高台上,越君孤身居坐。 其身着充满蛮夷特色的弁服,头无冠而披发,周身美贝为链,珠宝作饰,奢靡豪放,左右都没有内侍近身,皆远远待命,展现着越君的孤傲姿态。 而在其右手竹席上,跪坐着一位头戴紫羽的中年人,长须飘飘,衣着随意,似直裾,但飘洒自如,没有约束,与周围的士大夫衣着又有明显区别。 而这些士大夫又将席位坐满,毫无余席。 如此这般,进殿的诸位公子使节,都面色忐忑。 越君这是何意? 坐于左席首位的,正是刚才在门口的越国司马,此时他正是看好戏地望向殿中的风允。 那笑意莫名,似乎是大仇将报,但又古怪地带着些担心。 风允齐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那坐在右首的人。 越国大卜! 也是那先天炼气士。 炼气士闭目养神,似乎对周围的情况充耳不闻,云游天外。 而此时,在越国国君扫过场上公子的面貌,最终却停在风允身上。 “那是何国公子?” 越君的声音粗横也无遮掩,大殿之上皆可闻之。 殿中央的公子使节不知是说谁,都惶恐不安,而周围的士大夫却清楚。 旁边的内侍还未答,那早先的司马就抢着道:“是大庭国的司徒,长得人模人样,心里坏水颇多。” 越君欣赏其颜色,点头却只听了半句:“就让出一席,给大庭司徒入座吧。” 只是一声,殿内坐满的席位中,最末席的人就站起,准备让座。 风允不动。 看似殊荣,但入末席,岂不是承认了大庭之弱,认可了越国之态。 见此,一些越国士人不满。 “大庭小儿,我君恩典,还不入席!” 风允道:“帝禹和民,下至氏族部落,是为游说天下,出使各族,以求化部落为国,行规有矩,造福万民。” “当时偏僻蛮夷之地,无德无礼,帝禹来使,因其治水之行,天下感恩,随即部落中人皆坐草地,而让帝禹坐毛毡。” “帝禹说:大荒之地,亦有德行,不可当蛮夷欺之。” “随即帝禹坐草地,与众人同属无二,如此德行,此蛮夷部落皆服,后归帝禹所建立九州国。” 风允说完,大殿无声,那坐于右首的炼气士微微睁眸,瞧了风允一眼,似乎审视。 越君深深看着风允,只觉不同。 往日的来使可不敢反驳他的话。 “帝禹是何等人物,你是何等人物?”有人大声出言。 风允瞥视。 “怎么,难道越国真是蛮夷乎?” 听到风允的话,越国人有怒在面,他们最厌恶这些尊礼的国说他们是蛮夷之人。 可不等他们发怒,风允就道:“越国之地乃是大禹治下的扬州之地,原为蛮夷之地,但九州划分,何来所谓的蛮夷?” “如今蛮夷不过是大周所视的蛮夷。” “但此时的越国,分明是大禹直系之族,夏之欧阳越也。” 越国,欧阳氏,姒姓,此时国家正为欧阳允常。 风允自是清楚越国的国情,知道什么是越国能听得进去的。 果真,对于风允的话,越君双目一闪,愠怒之色不再,抚掌笑道:“继续说。” 风允轻笑:“越君应是带入帝禹之德,帝禹出使蛮夷尚且能看到蛮夷之德,以弃毛毡而同论,此时越国是主,别国来使,怎么无一坐席?” 越君笑意变淡。 风允的话,看似说越国之地不是蛮夷之地,但这无一坐席,岂不是说越君的行为,连蛮夷都不如,哪里有帝禹的风范,怎能称得上帝禹后裔。 越君不说话,周围越国的士大夫也都不敢发声。 那越国司马呐呐,不断打量风允,随即见到风允目光投来,都不由缩了缩,不敢去看。 这伶牙俐齿,他就不该出声的。 “帝禹之德,我越国自然承袭。”那坐在右首的炼气士出声了。 声音低冷,似夜间冷雨,飘洒落颈。 他望向风允道:“但帝禹大德,我们后辈怎敢相比呢。” “今日也非羞辱诸国公子……实而是想效仿帝禹感化九州部族之德。” 大卜目若冷星,请示越君。 越君含笑点头。 但随即望向风允,又道:“大庭司徒有才,知晓我帝禹先祖德行,寡人也应该以德相待。” “未能给诸位公子使节安席,那我越国也与先祖一般不坐了,皆起。” 说毕,越君起身,高高在台,直视下首。 而其余越国士大夫都相视而笑,起身而观。 如此,倒是比刚才更有压迫。 “将席撤了!”越君高声下令。 很快,甲兵入殿,转眼间席位都被抬走。 而大卜上前,就见一尊大鼎被抬入殿中,安于越君台下。 大卜道:“帝禹划九州,以九鼎安天下之族为国,共休戚。” “如今各国送公子与使节,我越亦是想效仿先祖,以此鼎为证,与各国共休戚也。” “啊?”各国公子中传来诧异,越国这是作何,之前可没有这样在意诸国的。 大卜解释道:“往往部族国家之间,联姻是缔结永好之相,可是啊,我越国贵姬甚少,难以相结,随即有另一法,让诸国之公子拜越为祖,在我越国积后,也算互通有亲,愿为一体之态。” 脱族改氏! 诸位公子大惊失色。 如此这般,他们就不是某国公子,而只是一普通越人。 不愿! 诸位公子眼中都浮现不愿之色。 第四十七章:《帗舞》 “诸位公子可是无心与我越国一体?” 大卜沉声,漠视周围。 随着大卜的话,周围的越国士大夫,或多或少都爆发出了文气。 其中先天者,不下六人,是为越国六宫。 其余的下大夫之列,也都是二流好手,三流之辈。 一流之人只有一位,看着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文人,观其腰间符牌,应是礼官。 而来使越国的小国之人无一先天,一些甚至只是略有文气,不入三流。 小国与大国之差距,一眼可见。 这些人,有意无意都将气势压向风允。 风允周身微晃。 未济卦——未满有缺! 既济卦——盛极转衰! 未济卦形成一道文气屏障,将那些来袭的气势向周围拨动,那些未达先天者,在这《周易》异术下,如此距离的威压,风允丝毫不怵。 既济卦将强势的先天者的气势削弱,不复强盛,如此之下,也被文气屏障给拨开。 他抬首而望,直视越君。 场上,一些小国公子被这气势一压,都站立不稳,那些使节中也只有少数几个能站稳。 公子烈不过是有些文气,不达三流,风允微微护住,他才能保持平稳。 “嗯?”越国大卜望向风允,目光微凝。 “《周易》?” 能从《周易》中悟道异术,看之见解不凡,略有成就,这让大卜诧异。 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如今天资,大庭竟然会让来出使? “未济……有意思。” 而台上,越王倒不是先天之辈,他只有一流的武道修为,对于文道甚少精通。 可对于未济卦,却研究尤多! 他望着风允,那隐约流转的力量。 未济卦,《周易》六十四卦最末卦,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未济狐尾,是为二十八星宿中,青龙七宿之一的箕宿。 箕宿之侧为尾宿。 尾宿由九颗星组成,仿佛是九根尾巴,与箕宿狐星一起,乃是九尾狐之象。 传说中治水的大禹,就是在涂山遇到了这只九尾狐…… 越君低眉自语道:“帝禹治水,三十无妻,行至涂山,得娶白狐九尾,是为女娇也……” 这也是越国以白狐为瑞的原因。 越君心有一想,白狐乃越国所尊的祥瑞,可安众多民,遂欲纳风允入越,随即望向大卜。 大卜轻微点头,可见他亦有此想。 大卜望向风允,目光幽深。 风允一直在观察越君的神情,此时见状,回视大卜,却只觉陷入深渊之海,四周都是冰冷的乱流,将他拖住,难以脱身。 未济卦! 风允这几日来,观大禹事迹,越国之事,知晓白狐之瑞,他之未济亦有进步,如今已是未济十等,只差一步就踏入术之中品。 此时越国大卜突袭之,风允以全力以对。 未济而有不满有缺。 白狐轻鸣,风允周身文气震荡,缓缓显形出虚影。 见之白狐,越国之人瞪目,气势都不禁一滞。 大卜乃炼气士,并非越国之人,不受其影响,但只是试探,并非夺命,随即也退去他之定身术,闭目不语。 而风允文气一松,随即向四周扩散。 那些小国公子越使节不查,都纷纷震开,加之越国士大夫的气势,皆狼狈不已。 “哈哈哈,你瞧,像个猴。”一小国公子头上冠落,鬓发散乱,神色慌乱地在地上捡冠,实在滑稽,这越国司马哈哈一笑,还示意旁边的大宰望之。 其余越国人也都笑起,但笑意之下,更多的是望向白狐散去,不卑而立的风允。 白狐啊,要是有此异术,在越国出仕,岂不是仕途亨通! 可惜异术难料,皆与天赋有关,是他们这些异人所不能控制的。 “都止住吧,莫被人说越国无先祖之德。”越君出声,目光越过风允,而其余人这才散去了气势。 “如何,可是考虑清楚了?” 大殿之上陷入无声。 那些公子们向着自己国的使节使眼色,但那些使节也都心慌意乱,不安左右,如何来帮自己公子说话呢? 何况在他们看来,出使越国的公子本就是质子,大概率也回不到本国,这让他们成为越民有何不妥。 顺带地,越君此举,明显有缓和与小国之间的关系,何乐不为。 “夫子?”公子烈附耳对风允道:“夫子,越君是铁心如此,夫子可有思虑?” 风允低声,将注意力望向越君台下的那尊大鼎。 为何要抬上一大鼎? 鼎…镇国之器,再加上是大禹后裔的越国,其必定是气运之器。 越国欲建立气运台,大鼎为其气运之眼,方为正常。 而越君要其余小国公子改入越国,必有深意。 风允低声道:“且等。” 公子烈闻声,含蓄点头,但在风允身后,望向越君那不时瞄向风允的目光时,眼中亦有坚定之色。 见台下公子不语,越君拍拍手,大笑道:“何需犹豫,来我越国,岂会让诸公子委屈呢?” 就见越君挥手,一群乐师抬着管弦乐器上殿。 其中最为瞩目的,还有一堆挂着丝绸布条的竹竿子。 越君不徐不疾:“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越国独爱这乐。” “乐有大乐舞小乐舞,大舞,祭祀先祖也,小舞感怀先祖而勉励后辈也。” “就请诸位公子持竹起《帗舞》,以缅后稷之德,希望诸位公子的乐舞,能让越国粮收丰盛,众民安乐,哈哈!” 下首的公子们皆环顾,君子六艺自然是学过的,其中学习虽说严苛,但真正到本事上,可就不一样了。 不少公子都是宗室弱流,六艺……难啊。 越君对此,呵笑,补道:“就以缅怀后稷之《帗舞》,一检诸位公子的德行,德行高者,改入我越国后,可享大夫食邑,德行中者可享士之禄田,德行下者,呵呵。” 越君不再说了,而那些公子后背发冷,纷纷审视周围的公子,此时他们皆为对手。 “诸位公子成六佾之舞,若不足,诸国使节可补。” “起乐!” 越君下令,他下意识地想坐下,却想起风允刚才的大禹不坐之言,如今席位早撤。 无席无酒而观舞,倒是少了乐趣。 第四十八章:可愿入我越国 乐舞,分六大舞与六小舞。 按照《周礼》整理的乐规,天子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 其六佾的舞列纵横都是六人,共三十六人一同舞之。 越国虽不尊礼制,但在尊重先祖的事情上,却格外重视,遂照搬了乐舞之规,以成越国。 而小国正十八之数,随即是众小国皆舞。 可风允何入学不过几月,何来乐舞功底。 对此,风允又不可直说不会舞…… “大庭司徒可不舞,应以一位乐师代之。”此时久久不声的大卜道。 台上的越君微蹙,他并不想让好颜色的风允脱身。 大卜见状,眼中闪过不耐。 “君上为何?”一旁的司马倒是恰巧发问。 那大卜答之司马,却更像是说给越君听:“大庭司徒虽是司徒高位,但却为及冠之年,如何能舞呢,若是后稷先贤不喜,降下灾祸,岂不是我越国的过失了。” 越君面色不渝,但想到他与大卜的安排,随即怒哼一声,挥挥手,一位乐师就代替了风允的位置。 而处于两人交锋的风允却心神一震。 他自觉退后,将场地让给诸位公子,心中所顾已经不在殿中。 后稷! 辅佐大禹,教民稼穑,树艺五谷……是为农耕始祖,五谷之神。 而《帗舞》正是后稷之舞。 风允可是记得越国气运之事,不久怕就会爆发灾祸,民以食为天,若是今日这群小国公子以出使之名做《帗舞》,不久后爆发天灾,那这灾难的名头必将归罪于公子头上。 连带着,公子背后的小国也受累。 越国之民必定愤怒,此时越君大手一挥,以不敬后稷之名,祸害越国之由,征讨小国! 师出有名,越民必定万众一心! 而大周国也无法以周礼之名制约越国。 好一越君,如此计谋,看似不尊周礼,实际对周礼的缺漏如此熟悉。 不,应是那炼气士的作为。 风允深深忌惮,这炼气士不只是炼气修行,对这列国之争也有见谋。 “当!” “咚!” “叮!” 钟、鼓、磬,三乐合奏! 此为天子诸侯的特享,而士大夫只可用单鼓…… 就在诸国公子杂乱起舞时—— “真有趣啊,这些脑袋长礼的人被君父戏弄,嘿嘿。” 一六岁稚童,躲在殿内柱旁,望向殿中央一群笨手笨脚,拿着竹竿跳舞的公子,撇撇嘴道:“没什么好看的。” “嗯,为什么那人不跳,若是他跳,即使笨拙,也应该好看。”小童看见淡漠站立的风允,细细打量。 “公子勾践,怎躲这里看,来,上前来看。”司马一把抓住这小童,提到前面来。 这边,风允思索如何破局。 这越国气运萧条带来灾难的事情,若是扣在了诸多小国身上,小国岂有命乎。 可如何解? “白狐…” “大禹…” “气运铸鼎…” 风允闭目,如神魂天外,实际上,他的脑海中文气涌动,不断回忆着大禹的事迹。 大禹的功德之言在他的脑海中流转。 也是这时,大殿之壁,那些浮雕白狐微微豪光,与其下的灯火乐舞辉映。 大殿内的越国士大夫都注视着诸国公子那笨拙的舞蹈,却是没有发现。 就是越君都含笑而不移目光。 看惯了规规矩矩的乐舞,一时间瞧着,也是有趣。 唯有大卜,抬头望向那些白狐,微微凝神,似做寻找。 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在角落的风允身上。 风允也在这时睁眼,再次回视大卜。 没有任何异人力量的争锋,大卜也无心用先天之力震慑这位后生。 反而大卜漠然的脸上涌出淡笑,轻轻颔首,似乎满意,就继续闭目。 风允思索——越君似乎并不是完全信任大卜,而大卜也是……也是,方外炼气士,怎么可能全心是为辅佐君主而出山呢。 两人有间隙,也算是让风允有了落脚之地。 既如此,也不必顾及了。 越国民强为大国,而有这炼气士大卜,才是发动战争的原因。 大卜此时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却默许,应是想打击越君,让其依赖大卜。 好一城府心机。 …… 不多时,越跳越乱的《帗舞》结束。 周围看戏的士大夫们立即换了一个表情,就是原本打趣含笑的越君都冷目相对。 “这就是诸国公子的礼?” 越君讥讽冷笑。 “喽,你是?”越君指向公子烈,此些公子中,就公子烈跳得最好,让越君都有些意外。 “大庭公子烈,请越君安。” 公子烈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行礼,其见之就让越国一众不喜。 越君也是这般,但他也非无信之人。 “就允公子烈,下大夫食邑,为礼宫乐师,专门奏……小乐舞。” 下大夫,乐师,小乐舞。 “噗嗤,哈哈……”有人发笑。 乐师虽说是文雅之士,但让下大夫来做乐师? 除非是祭祀主位,谁会让下大夫来作乐舞呢。 乐小舞,这大舞才是祭祀之乐舞,小舞甚少参与祭祀,大多是宫中或者士大夫享乐之乐舞。 这高位低职,分明是侮辱。 要知道士大夫皆有权召乐师入庭,以作乐的。 公子烈低首的目中闪过愤怒,但还是拜谢道:“多谢越君恩。” 越君轻哼一声,倒是觉得公子烈识时务。 随即道:“以血为誓,滴入鼎中,你即是我越人,赐氏为越庭。” 随着一位内侍捧着木盘上前,盘上的匕首在油灯下,明灭反光。 光芒落在公子烈的眉目间,他看见了那眼底难以磨灭的仇意。 公子烈闭目,接下匕首,不敢去看远处站立的风允,再睁眼时,眼眸中只剩下了伪装的妥协。 “滴答…”匕首割开手心,血液顺着手腕滴落在大鼎之中…… 众人听到一声清鸣,而公子烈浑身一震,只觉得心口一钝,像是被巨大压住。 随即口中流出鲜血,他周身属于大庭的气运一散,转而融入了越国之中。 大卜注视,微微点头。 越君见此,大笑道:“好,果断,望你能为我越国好好效力。” 随着公子烈的屈服,一位位公子上前,加入了越国。 但除公子烈外,无一为大夫位,可见这些公子的乐舞,是如何地不堪入目,只当笑柄。 但也无一人为庶民,不然,这非是要了他们的命不可。 陆陆续续,到结束后,大卜不动,越君望向风允。 风允与之对视,他已经猜到了越君要说什么。 “大庭司徒,可愿入我越国出仕?” “我越国尚缺一下大夫-大祝……” 第四十九章:《大禹赋》 大祝,与大卜同位,之后还有大士,大史。 这四个职位是殷商遗留,在大周后归为了诸侯内臣,地位在各国不等,主管先祖神灵,祭祀占卜之事,其次又多是扶持宗室,亦可协同六宫处理事件。 而越王欲以下大夫位拜风允为大祝,倒是诚恳。 但此时大卜在侧,而立大祝…… 这不是恶寒大卜吗。 大卜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风允心底也对越君的手段之幼稚有些觉得好笑。 炼气士,岂会真的在意什么大卜大祝之位。 至于风允。 《周礼》规定太祝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贞。 如此官职看似高尚,但却不适合风允。 何况风允此时的出使之臣。 使臣被策,此名声一传,风允以后在列国中有何诚信可言。 这分明是想折断鸟羽,关入笼室,充当一吉祥之物。 转瞬思下,这越君与大卜之间嫌隙,竟还不忘给他下套。 “越君若派使节出使,使节转投他国,敢问君如何作想?” “再问,出使之臣,转投出使之国,岂不是心思摇摆,无诚无信之人?” “越君莫非善任此官?” 越君羞恼。 “不过是觉得大庭司徒呆在大庭小国是屈才,一时不忍司徒在小国受累罢了。” 风允却反驳道:“小国虽小,但亦有信,越君莫以无信欺之。” 越君不耐烦地摆手。 这场宴席,也该结束了。 但风允却一步步上前。 越君的事情已筹划结束,但风允可不能让他得逞。 而随着风允上前,他文气震荡,一口一句,如同天言一般震荡在众人心口。 “夏之大地,河图为堤,鼎化九州,国泰民颐;然夏之前灾水祸域,尧舜承接亦然未济。” “舜令鲧治,盗娲之息壤,欲堵泛滥,却无功受诛;禹为鲧子,感天下之苦,不与发难,而接治水陆。” “于此之间,巡猎登山,度弱踏川,以身丈天下,成家却似亡。” 文气化为篆文,在大殿中传荡,其声势浩大,似乎引起大鼎的震鸣。 “帝知其德,以赐《河图》;禹佩渡四海山川、疏通要道,直至滩涂。 后其划九州,归氏族,合民心,造水利,制赋税,铸九鼎,定国家……” 篆文飞纵,飞入鼎中。 大殿墙上的白狐雕塑,如同点睛,竟然有了生气。 只听纷纷高声而吟—— “帝禹…… 治洪水,平天灾,为顺天之德兮。 划九州,丈天下,为顺地之德兮。 归氏族,合民心,为顺人之德兮。 造水利,制赋税,为顺规之德兮。 铸九鼎,定国家,为顺矩之德兮。 功德之伟,遂又颂大禹兮。” …… 一声声的赞扬中,风允猛然撕裂袖口,扯下白帛一张。 随即高抛于天。 白狐飞跃,跳入帛中,一个个篆文接连涌现。 其上题——《大禹赋》。 赋,此时大周还未出现,前世风允有闻赤壁赋、阿房宫赋,明其赋为歌颂赞扬之诗歌,字句讲究对仗,押韵于尾,此时以所知大禹事迹,所作之赋却是为首例。 不过仓促,风允也只能以慷慨之意填补韵味之美。 随着这首赋出现,风允只觉文气震荡。 瞬息间就跨入了文人二流之境! “赋?”周围一些士大夫通文者,倒是对这不同以往的诗歌诧异。 欲问风允为何作之,又是如何作之。 但其中大禹的赞美慷慨之情,又不由得让其肃穆起敬意,无敢言语。 “呼…” 一阵风吹,那天上的《大禹赋》飘落入鼎。 风允随即道:“越国,不知可承袭了大禹之德!” 声如洪钟。 向殿外传去。 而随着此声,一只巨大白狐从鼎中纵身跃出,随即又穿透大殿,在越伯宫上的云中不断攀越。 风允的所念的《大禹赋》,也传荡在越国会稽城中。 越人还以为是先祖显灵,赐福越国,纷纷向越伯宫叩拜。 但随着风允一声发问,白狐崩塌。 越国宫内一声鼎鸣之后。 “嗡!”大地颤动,房屋倾斜,一瞬之间,整個越国都随着地震来袭而陷入了恐慌。 “先祖息怒,先祖息怒!” 越民大呼,哭天抢地,纷纷颤抖不起。 而越伯宫内,随着地震来袭,大殿之上的白狐雕像纷纷崩裂,从墙壁上滑落,坠地粉碎。 越君颤抖着手指,怒道:“大庭小儿,你竟敢坏我国运!” 众士大夫一听,怒气冲天。 可不等他们动手,那鼎中的《大禹赋》就飞入风允手中。 随之,天上的白狐也落下,围绕在风允周身,护其周全。 风允道:“《大禹赋》之言,皆是赞美,我不过是将其丢入越国鼎中,越国若承先祖之德,怎会有祸乎?” 场中,那些士大夫皆不敢言语,也不敢上前,因为《大禹赋》上,一人影显现,似一粗糙之汉。 随着显现,大殿之中的越国人皆惶恐不已。 那《大禹赋》中,竟走出一长着虎鼻大嘴,两个耳朵穿孔,头上戴钩,胸前携玉的高大汉子。 这《大禹赋》竟有大禹之像! 如此,殿中越人更是不敢乱动,皆低首不敢观帝禹容颜,以示尊卑。 越君猛瞪大眼,却不得不低首而拜。 高声道:“后族欧阳氏,拜帝禹!” 帝禹之像,唯有祭祀之事才有可能出现,而此时出现…… 未济卦! 白狐引之,帝禹则显。 此时越君不明,但在一旁的大卜却清楚。 这《大禹赋》虽说只是文人二流之文气所著,他虽能随手挥退这帝禹之像,但他不能这么做。 对帝禹不敬,则是对越不敬,越人尊祖,何人辱其祖,必杀之。 只见,那帝禹对着越君微微摇头,就此散去。 越君眼底大怒,这是何意。 就见其余士大夫看向他时,都惊讶于面。 可看到越君的狰狞,士大夫们又紧忙低头,心中所想也不再表于外。 “嗡!”大地还在震动。 那群公子早就不知所措,在越君与风允之间不断张望。 似乎在询问风允为何要弄出如此阵仗,惹怒越君。 风允瞥了一眼,就不再看。 他此举是救这些小国。 他用《大禹赋》中藏着的未济之术引动大鼎,让越国气运出现缺漏,使灾难提前发动。 加之他此先的言语,这灾难之事已经被推到了越国本身的德行之上。 越君此向准备用后稷之舞污蔑小国的计谋,就再也无法挑起。 第五十章:公子之血 “大庭小儿,你!”越君怒视风允。 越君怒道:“抓住他!” 可风允手持《大禹赋》,将赋卷起,收入袖中。 莫说士大夫,就是甲兵们都不敢上前。 越君看着众人模样,气恼至极! 风允不管越君,望向在场的士大夫,问道:“不知越国史官,可会按实记载今日之事?” 史官,有不屈之德也。 越君的目光一冷。 他自然清楚那群史官的秉性。 “自,自然如实记之。”一垂垂老矣的老者从士大夫中站出。 “老夫越国大史。”那位大史仔细打量风允,随即拿出一卷帛书,就开始记录。 越君见之,大怒,但又不可能对史官下手。 史之威严,从夏时就制定了。 其有五史,分别为:大史、小史、内史、外史、御史。 其中大史地位最高、权力最大,起到祭祀与王之间的沟通作用。 新王登基,大史参加策命典礼,以史为书,祭拜先祖神灵;王为国家大事会访问大史;大史还有权命令百官规诫王的缺点。 因此,史官必记真也,任何诸侯敢改之,必受到多方面的批判,并且会扣上无德之名。 在越国,史可是要给先祖看的,越君若动,必受反噬。 “君上,先安排地龙之事……”此时,大卜出声。 大殿还在震动,不过宫殿有气运庇护,还不至于倒塌,就是这白狐崩裂,实在是让越伯宫无颜。 “如何安排!”越君压制怒气,紧盯大卜。 大卜垂眸,他对越国灾祸并不在意,越君很清楚这一点。 “请君祭祀先祖,以安越国慌乱,以正越国正统,以求先祖指引。” 越君深吸一口气。 指引,这还不是大卜说了算。 “就依你言,速速筹备祭祀!” 实际上,祭祀之事越君和大卜早有准备,但却因为风允,不得不提前。 “秋收啊,唉……”士大夫中有人叹息,他们注视始作俑者,却又不敢责怪。 风允也散去了白狐之像,悠然无畏。 越君见状,愤愤而离! 而那地震之像也缓缓消退。 大卜望向一众公子和使节道:“诸位公子先在宫外驿传休息。” 随后,大卜望向风允道:“大庭司徒,其《大禹赋》与越国有大关系,还望之后的祭祀,能一同参与。” 风允闻言,缓缓点头。 “请。”大卜执手而请,诸国公子紧忙一拜,就跟着使节离去。 风允也行一礼节,这才带着公子烈往外走。 “大卜,这……”司马带着公子勾践上前,此时公子勾践还陷入震撼之中,只觉风允此先行为实在惊人。 “司马,若动此人,越国必乱。” 《大禹赋》造成的影响甚大,已经和越国的气运勾连在了一起,如今的越国正是气运不稳之时,若是对风允动手,那越民恐要暴乱。 如此,何谈吞并其余小国。 “我还与君上有言,劳烦司马将诸国公子送回驿传。”说毕,大卜就向越君寝宫而去。 …… “咕噜咕噜…”行驶向驿传的马车咕噜作响。 而车上,公子烈与风允同乘。 “夫子,今日为何要如此……如此……”就是公子烈也无法说出风允今日行径,实在是过于惊人,竟然以《大禹赋》召出帝禹之像,批判越国无德,引动了越国地龙翻身。 公子烈望向外面,即使会稽又是越国都城,有国运庇护,但地面上还是因为震动,洒落了一片的砖瓦。 而那些越民们还在向先祖祈祷,请求先祖庇护。 公子烈想,若是风允再多来几次,怕是越国不攻自破也。 “今日,也是因为那大鼎和越国气运本身的疲弱。” 风允轻声解释,也将那后稷之舞背后的计谋说给公子烈听。 闻之,公子烈后背发凉,这才明白为何风允会当殿做赋,撼动越国国运。 “夫子大恩,若是没有夫子,小国何哀啊!”公子烈拜首道。 风允听着公子烈的话,拉开车窗。 如今天色昏暗,似有大雨倾盆之象。 再看向那些恳切祈祷先祖的越民。 “小国何哀,大国何苦呢。” 将帘子放下,风允叹息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庶民何益,都是士大夫的利益争端。” “啊?”公子烈不可思议地望向风允。 风允此言他闻所未闻。 风允也不与公子烈再说什么《周礼》的规矩和庶民的悲戚,只是笑笑。 “到了,下车吧。” 回到驿传,此地倒是无碍,这因为气运之事引起的地龙翻身,应是离会稽越远的地方,越惨烈,那些地方多数无人,还算无碍。 但无人之地,却有水流。 这越水要来了,田野将溃。 对此,风允竟有了些后悔之意。 他来自后世,这越国之民和大庭之民,对他来说,似乎都一样,只不过他的所学来自大庭,他是大庭的使节。 “咚咚咚!” “夫子,烈有事相商。” “进来吧。” “夫子,请携《共戚策》归国,烈有法让大庭之民皆有自危之心。”公子烈进入门,就拜在风允脚边。 如此大礼,风允却没有将公子烈扶起。 而是道:“我与大庭的恩情,只在这一次出使当中,我不会再出仕大庭的。” 恩情与仇恶,风允分得清楚。 大庭之恩,在今日的《大禹赋》下,风允就已经报了,越国想要攻打大庭,或是开口借粮,也没有了正统的借口。 之后大庭如何对待越国,就不是风允需要去思考的事情了。 而大宰的威胁…… 风允没有接过《共戚策》,他道:“我会归国,但只是为救下我的阿嫂与侄儿。” 对于救下阿嫂与侄儿,风允只能尽力而为,也不枉阿兄,阿嫂的照顾。 大宰若是对他们出手,风允虽不是先天文人,但亦会借刀杀人。 “夫子……”公子烈叹声,却是收回了《共戚策》。 他对风允再是几拜。 “烈不再为难夫子,但请受烈之拜,以谢夫子教导,赐策,与今日解难之恩。” 风允以文气托起公子烈。 却能看见公子烈泪眼婆娑。 “烈失礼了。” “夫子,烈会想办法让您离开越国的。” 说罢,公子烈就匆匆而去。 …… 同一时间,在越宫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越民耳中,风允之名也在不断地神化,有越民称他为帝禹使节,来正越君之德。 而越宫内。 “好一帝禹使节,为何要让那群庶民知晓今日之事!”越君怒视大卜。 大卜则轻轻摇头道:“今日之事大,若是不告知越民,反而会有更多的祸害。” “那,那就让寡人来背?”越君怒拍桌案。 “非也,君上之德,自然会在祭祀之后以正。” “祭祀!”越君闻声,更是恼怒。 “我们之前谋划的后稷之舞都被那大庭司徒给破了!” 大卜垂眸。 “后稷之舞,只是方便向小国讨要粮食,稳住越民,不过是附带之计。” “我们所要的,还是各国公子的血,以此做卜,算那河图下落……” 第五十一章:一夜骤雨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周易-四卦》 异人阶位:后天二流 主职业:文-司徒/使节 地位:正大夫 副职业: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72 名望:45 辩论:60 政治:50 职业异术:篆文21、礼剑11、共戚策21、大禹赋25、阴阳爻15、未济卦14、既济卦9 副职异术:呵斥11 …… 出使以来,多番遭遇,先是在肃伯之前领悟既济卦,又以《周礼》增强礼剑,再是与公子烈谈论,《共戚策》以作完善。 后又在大禹与越国的记载中琢磨未济卦,领悟未济白狐之象。 然后在大殿之上作《大禹赋》,破开三流,踏入文人二流境界。 如今,他的实力已经非同凡响。 而对于异术后面的数字,他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以大禹赋来说,二十五等,就为二十五文气,加之我所具备的文气,就可达九十七之术,可只差几步就能堪比先天之力。” 当然,此先天比不上真的先天质量,但先天之下,绝对是顶尖之力。 …… “轰隆!”夜间,雷声阵阵,大雨倾倒。 还未睡下的风允点着油灯,跪坐在矮桌之前,细细观看大禹事迹,都不禁被雷声惊到。 起身后望向窗外。 白光在暴雨中闪动,一大片蛛丝般的电弧游走闪烁。 风允微迷眼角,用袖子挡住这刺目的白光。 “越国之民,难矣。” 此事虽说无风允催动,亦然会发生,但风允还是唏嘘,气运之事,切勿轻动。 越国就是以气运造鼎,欲成气运台进行占卜,这才埋下了祸患。 若不然,风允这文人二流的力量,怎能撼动大国。 如此,风允又拿出《大禹赋》,其上不禁传出一股悲戚之感。 这是《大禹赋》与越国气运产生了关联,略有所感。 “夏之大地,河图为堤……”风允施展文气,动用这《大禹赋》。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会稽城上,道道《大禹赋》的声音传荡。 每家每户,今日地龙,今夜大雨,如何能眠下,此时听闻雷雨之神都心中惶恐,惴惴不安,不断跪地祈祷先祖庇佑。 而随着风允的《大禹赋》之声传响,越民皆不自觉地伴随高声吟颂之。 道道文气在每个人的吟诵中产生…… 那滔天的大雨落地,像是有了指引,顺着文气流入舜江当中。 如此一夜,等初阳再起时,大雨才停下。 风允也停下吟颂之声。 “一夜骤雨。”风允声音略有沙哑,起身去喝了杯水,揉了揉眉心。 “咚咚咚!”门被敲响。 “进。” 是一越国下士,其身后还跟着甲兵。 “何事?”风允询问。 那下士对风允的态度十分恭敬,俯首道:“大卜召您入宫。” 其身后的越国甲兵也都低着头,神色毫无昨日所见的嚣张气焰。 “我整理一番,就与你们入越宫。” 一番收拾,风允这才走出。 就见公子烈端着一方木盘,其上有陶碗。 见风允出来,他上前道:“夫子,学生请安,昨夜闻夫子颂《大禹赋》,今早送些润喉梨水。” 风允颔首,但没有接过。 “我需入越宫一趟,就不喝了。” 伴随下士踏上马车,其身后的公子烈神色担忧。 而马车之上,风允独自居坐,那下士却是在为风允御马,甲兵则在周游护行。 “哒哒哒!”地上水渍在马蹄下飞溅,风允拉开车帘,只听到不少人诵《大禹赋》的声音。 “君…君的《大禹赋》救了会稽。”风允蹙眉间,就听到在车窗外护送的甲兵开口道。 其面色涨红,越人披发文身,略带粗犷的面目下,竟然扭捏起来。 “会稽有舜江,怎会被大雨倾覆呢。”风允微微摇头。 《大禹赋》不过是些许引导了积水,让水流更顺畅地灌入舜江中罢了。 “不,不一样的,这次是先祖震怒,君王……”甲兵立即止住,不敢多言越君事。 风允见这越国甲兵的样子,轻笑一声,也无恶意。 “君上之事,民皆可论。” 说罢,就将帘子拉上,也不让这甲兵为难。 而另一边,越伯宫内—— “该死,那些庶民,竟然议论寡人无德!” 大卜跪坐在右侧软席上,闭目道:“君上,如今应派遣士大夫前往各地,与各地乡民一同抢救水患之事,以免民生哀怨。” 越君怒不可遏,但还是下令道:“让大宰来!” 闻声,大卜这才起身,微微一礼后道:“君上,余已邀大庭司徒与典籍宫一见,谈论祭祀之事……” “嘭!”越君微怒,一锤案面。 “何须大庭之人参与我越国祭祀……”越君越说,越没有气势,昨夜《大禹赋》的声音可并非没有闯入越宫,他越君都是闻着万民同颂之声,在榻上辗转反侧。 一大庭之人,竟然在越国如此嚣张。 可是在越国这样尊祖的地方,他越君却不能对其下手。 “去吧去吧。”越君不耐地摆手,但想起风允的容貌和才学,越君的怒意略消,转而又道:“大卜若是有能力,不若招揽他。” 大卜只是一礼,没有回应。 …… 等风允随着下士来到越国典籍宫后,其殿内唯有一人,其貌三十左右,束冠留须,面有倦色,正是昨日在越伯宫大殿中唯一的一位文人一流。 同时也是一位礼上士。 微眯着打瞌睡的男人察觉风允,抬眸一瞧。 “大庭司徒?”这男子整了整身子,这才起身而迎道:“我说今日大卜挥退典籍宫之人,原是大庭司徒所至。” “司徒请坐。”这男子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周礼。 这倒是让人意外。 风允顺着对付的指引,坐到主位右侧。 不过这人却没有上主位,而是去了左侧。 他这才道:“司徒莫诧异,我乃荆楚国人,不过是流落至此,找一番事业罢了。” 荆楚人,来越国出仕? 如今荆楚,也称作荆蛮,是风允建议褒君归国所经的国家。 “荆楚之地广,如今正是发展之机,上士为何来越国?”风允不解。 第五十二章:《山海图》 “哈哈,司徒也称呼我为上士了,可在荆楚之地,非士族不得入仕啊。” “而楚国士族,皆是贵不可言者,我们这些庶民,何来机会。”说着,这位礼上士又笑道:“当然,来这越国,虽出仕,但也不过是混口饭食,在这典籍宫死守罢了。” 就在风允与这位礼上士说话时,门外一声“大卜”,打断了两人。 护卫行礼,大卜不瞧一眼,而是直接向殿中主位走来。 “去将《大禹二十八星论》找来。”大卜命令其旁的礼上士道。 礼上士起身,对大卜一礼,这才出了大殿,去内室寻书。 “大庭司徒,见过大卜。” 大卜,官职不如司徒,风允也只是微微作礼,而大卜也只是微微回敬。 “司徒昨夜为会稽城颂一夜《大禹赋》,是为大德,吾替越民一谢。” 虽说是谢,但大卜毫无诚意,似公事公办,如此一说罢了。 而不多时,礼上士就拿来一本帛书。 “与司徒一观。” 闻言,礼上士将书摊在风允面前的桌案上。 星图,其旁则是一些注说。 大卜道:“大禹治水时所经过的二十八座山,一一对应这二十八宿,其未济卦所表的白狐星象,也正是第一山。” “司徒之前答应参与我越国祭祀,我越国祭祀与别国大有不同,为大夏之祭,亦与星象有关,而非大周之祭。” “我欲让司徒行大祝之责,祈先祖赐福,希望司徒勿推辞。” 风允答应参与祭祀,权宜之计。 但没想到大卜会将大祝之责交给他。 见到风允不说话,大卜道:“大祝之职繁重,需观多书才能明了,若司徒愿意,这越国典籍宫内的书,皆可观之。” 闻言,风允意动。 风允手持《大禹赋》,若是参加越国祭祀,自然对越国有好处,如此能观越国书,也算可行。 “我观越民质朴,还望越君勿负之……这祭祀之事,我接下就是。” 闻言,大卜点头,又道:“那司徒在越国之行,就交由范上士来操持。” 说罢,大卜起身。 “司徒可多看些越国史传,还有大禹事迹……所需大祝祭文,可用司徒所作的《大禹赋》为之。” 又看向范上士道:“我记得内室有些许《山海图》,可先让司徒一观。” 如此,大卜才匆匆离去。 “《山海图》?”风允闻言,有些不解。 一旁的范上士道:“是一些记载大禹事迹的图卷,哦,还有一些奇怪之物,山川河流的记载,零碎稀奇。” 说着,他起身,又立足,转身拿起风允桌上的书。 “司徒不若随我去内室,大卜已令司徒可观所有书,那内室则可去也。” 这范上士不过是想偷懒,当然这也方便风允看书些。 随即起身。 来到内室。 内室杂乱,毫无风允在大庭时所做的那般整洁,但越国之书,多之数倍大庭,其上锁的箱子也极多。 而外面,一上士到来。 “范上士,大卜命我交于你。” 一个小木箱,其中满满当当都是内室的钥匙。 接过木箱,范上士却是诧异道:“看来真是所有书皆可看了。” 将木箱抱入内室,风允也疑惑。 一国之书,怎可轻易示外国之人? “大卜之心,不在越国,他一炼气士,怎会在意书呢?”范上士解释道。 随即走到一个大木箱前,试探钥匙,打开之后就将其推到风允面前。 文人,力薄也,而他也没有使用文气,全身依靠自身力气。 “这些就是越国所藏的《山海图》,你且看看就好,其中实在怪异,莫要读痴了。” 风允闻言,拿起一卷,缓缓打开。 山海图? “大荒、东、青丘之国、狐……” 只见一幅图卷上,注有大荒东三字。 其苍茫大地,植被林林,玉石散落,金银不绝,但标注模糊。 而在之间,还有一个国度,名为青丘,青丘之中有各类异兽,其形若狐,多尾多彩,各自灵动。 “《山海经》?” 风允轻声念到,他感觉心头文气一震,未济卦白狐之象欢悦无比,略有感应,顺着这山海图,不自觉念叨出声。 “大荒之东,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范上士,这《山海图》可有注解?” 范上士正拿着钥匙,准备开别的箱子,听闻风允的话,回应道:“《山海图》只有图,观其图而寻解也,无多注解。” 他上前来,一瞧道:“这《山海图》前几月大卜也观过,我亦有幸一瞧,但其中过于怪诞,难以解之。” “这是青丘狐国图,在其中算是明了的了。” 指了指大木箱,他又道:“《山海图》不全,很多地方所画之人都不为一,无多参考。” “越国所收录的,大多是大禹事迹,白狐,或者鸟雀之图。” 风允闻言,点头,山海经似乎失传得厉害,在现代时连图都失了。 不过在这时,似乎没有《山海经》,只有《山海图》。 “不知范上士可知,有人用《山海图》入文道否?”风允好奇一问。 他心头悸动,对山海图有异常的好感。 “谁会用一张图入文道呢……此图无多内容,不成体系,无多思想,怎能入道乎。” “司徒莫不是入痴了?” 范上士眼中闪过错愕,一些人读这《山海图》入痴也就罢了,但风允如此才学,还会入痴,那可过于古怪。 “我闻司徒学《周易》,按理说,司徒应该对《周易》有兴趣才是。” 范上士从风允手中夺过《山海图》放入木箱,道:“司徒莫观了,且看看越国所藏的《周易》才对。” 范上士打开一個木箱,其中存放着六卷竹简。 稍微打开一卷,扫视而阅。 “越国在东夷之地,甚少尊礼,这《周易》为周文王所作,其也不多关注,一大国之数也只有六卦,其中后人的理解之言也很杂乱。” 说着,他将这六卷竹简皆拿出,放到室内矮桌之上。 示意风允自行取之。 风允接过一卷。 范上士这才拿起一卷,不顾礼仪地坐于竹席,痴迷其中。 这范上士倒是一副无拘无束之态。 风允轻笑着跪坐而下,随即打开竹简——艮卦…… 第五十三章:国运异宝 艮卦,为《周易》第五十一卦。 除此之外,越国的《周易》六卦中,还有震卦,渐卦,归妹卦,丰卦,未济卦。 其中未济卦,风允已有,算是重复。 如此,风允手上就有了《周易》六十四卦中的九卦。 不过暂且领悟的,只有未济卦与既济卦。 …… 而就在风允随范上士在越国典籍宫内观书时。 越民之间,风允的名声也伴随着《大禹赋》彻底传响…… “大府,这可怎么办啊,洪水滔天,今年的粮食……” 会稽城外,如今舜江河水倒灌,漫入田地当中。 浩浩荡荡,站在高处田埂上远远望去,皆是黄泥一片,只剩下些许高山,斑驳青绿。 “我的田啊!”田埂之上,庶民们汇集,望着黄泥洪流,大哭而闹,甲兵们纷纷高举长矛,以作抵御,免得庶民冲撞士大夫。 “没有田,我们怎么活啊……” 庶民凄声一片,隐隐间,不少人自发地高颂《大禹赋》,跪拜在地,以作祷告祈愿。 大府望之,微微蹙眉。 但看向那倒在洪水之中的粟米,却是立即动用周身的文力,聚力成势。 他为大府,是大宰之下司农是也,主贡收赋税,对于农事他却无多了解,此时只能以文气高颂大禹先贤的事迹,以此来引动先祖力量,调解水患。 “大禹先贤……” 说着他的高颂携带滚滚文力涌向洪水。 可他不过二流文力,如何抵挡得了舜江水患,此法不过徒劳,反倒是将洪水激怒,顺着田埂席卷而上,竟化作一条黄色巨蛇。 巨蛇嘶吼,不过刹那就将大府吞入其中。 其余士人被吓得后撤连连。 “大府,大府!” “救吾…咳咳咳…救吾啊…哇哇哇……”洪水不断卷起大府,大府想要挣扎,可水势汹涌,文人虽有文力,但无健硕体魄,何况他只是普通的文人二流,如何能起。 只见其被卷向更深更湍急的地方。 反应过来,一些拥有些许文力的士族想动用文力帮助大府,可他们那连异人都不是的实力,不过是徒劳。 一士人怒道:“怎没有武道护卫!” 先天之下,文道疲弱,武道勇猛,即使是只有些许内息,没有达到异人层次的武人,只要近身,仗着拳脚兵刃,亦有可能伤害一位文人一流。 但此时此地没有武人护卫。 奉命前来的甲兵们慌乱无主,这里不过是会稽城外不远,谁能想到会有危险。 那些武士护卫都随着士大夫前往越国别的城池去也。 若是大府出事,他们如何交代,一位大夫的死,足够他们受刑的,随即好几位甲兵抓着绳索,顺着跳入水中,去打捞大府。 “咕噜噜……”不少的甲兵都被洪水吞噬,再也起不来。 等不多时…… “大府,大府卒了!” 下水后仅剩的甲兵将大府捞起,可大府口鼻中早已灌满了沙土,腹部鼓涨,气息全无。 “大府啊!”那些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士族立即扑向大府的尸首,作悲伤状。 但这时洪水依旧,凶猛地卷起波涛,冲击田埂。 士族们顾不得其他,不断后退。 大府的尸首再次卷入洪水当中。 而那些来不及躲闪的越民们,也纷纷被卷入。 “先祖啊,息怒吧!”只听一声高呼。 就见三位披发文身,手持三尺竹节,面目染上奇特花纹的古怪老人狂奔而来。 “是大巫!” “大巫,救救他们啊!”越民哭喊。 “让开,让开!” “先祖息怒啊!”那大巫边说着,边手舞足蹈,以竹节为乐,吹之如嗥。 不少越民见之,都纷纷跪拜。 一大巫道:“下水救人!” 随着三位大巫的巫舞,周围的水势变缓,但这样的水势,还是无法下人。 之前是为救大府,此时越民掉入,那些甲兵却是少了冲劲,都踌躇不已。 “让我下去,我孩儿掉下去了!”一妇人抓起麻绳,跳入水中。 接连不断,越来越多的越民下水救人。 “夏之大地,河图为堤……”有人高声颂起《大禹赋》,嘶声裂肺。 而随着田埂之上的人高呼,加上三位大巫的巫舞,那《大禹赋》之声竟然缓缓凝聚出一道虚幻的身影。 其雄浑伟大,高立半空。 “帝禹先祖!” “是帝禹!” “嗡!”帝禹虚影挥手,卷起一阵风声。 就见风过洪水轻,竟然有了一丝平稳。 这让下水救人的越民们安然无危,将落水之人皆救起。 三位大巫对视,皆感不可思议,随即也高声以《大禹赋》为歌,巫舞其间。 如此,那田埂之下的洪水越发稳定,恍若一禁止之湖。 …… 不约而同,越国每一处城池外,那些士大夫或者巫者都发现了《大禹赋》压制水患的力量。 纷纷与越民高颂之,利用其力量镇压水患。 而远在会稽城内,越宫典籍宫内的风允,心有所感,将怀中收好的《大禹赋》拿出,他只感外界有无数光点飞来,融入这大禹策当中。 而大禹策之上的文字,泛起了金光。 “了不得了,司徒,你这《大禹赋》,将成国运异宝也。” 风允将赋放在矮桌上,打量那不断涌来的光点。 “国运异宝?”异宝,承载其主之道也。 或文或武,或是国运与炼气士,皆可成就。 同时也可被其主纳入己身,成为护道之物,也就是本命之器。 就如同大禹九鼎,是大禹用奇物打造,虽是为后天之物,但却承载大禹的道,也是其护道之物。 后来大禹又将此九鼎化作夏朝国运之器,承载一国之运,成为国运异宝。 除却国运异宝外,还有文道异宝,武道异宝,仙道异宝。 此先风允所作的《共戚策》就是文道异宝的一种。 “这些光点是?”对于异宝,风允却所知不多。 范上士道:“司徒应知晓,文人所做之言,需落实而下,方才能展现其力量,不然只是空谈罢了。” 闻言,风允颔首,以示认可。 这也是风允不需要《共戚策》的原因,作策而无用,是为废帛一张,只有共戚策施展落实,方能从施展的过程中印证其力,获得文道认可。 不然…他随时重写一份,与未曾施展的原版,无多二样。 范上士继续道:“人心所向,国之所望之物,自然就是国运异宝。” 第五十四章:舜河 “这些光点就是国之认可,不过可惜,此乃越国认可,若是司徒在越国出仕,必定有一番大成就。”说到此,范上士神情黯淡,摇头道:“不比是我,在此地郁郁无为…” “司徒果然天纵之才,余可无法在大殿中写出这《大禹赋》,引动帝禹之象,还能被越民认可,有望国运异宝。” 国运异宝… 越国出仕… 风允摇头,道:“大禹治水,鼎镇九州,归天下,这越国只是其一,我怎能因为一国运异宝就驻留此地呢。” 说毕,随即起身,他已经阅尽越国的《周易》,此时却是去拿那大木箱中的《山海图》。 范上士微微蹙眉。 “司徒,这《山海图》虽然奇幻奥妙,有趣得紧,但还是需小心其中荒诞之意,免得引己入痴。” 大周各地,何时真的有这些图上的国家,即使是有相似异兽,但那多少神话传说之物,甚少有人相信。 风允对此也只是一笑。 旁人不知,但他来自后世,自然对《山海经》有所了解,他并不认为身为《山海经》前身的《山海图》真的是荒诞之图。 能从春秋战国,遭遇秦始皇焚书,一直传承至现代的书,若真的是荒诞之物,那才稀奇。 将一幅幅图卷打开,风允从一侧拿出一卷空白帛布。 在其上按照图卷作图,然后在其下写上——《大荒东经》: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如此做例,风允又找到一图卷,也是为青丘狐,同时还有一座朝阳谷,而青丘国在其北边——《海外东经》:青丘国在朝阳之北,其狐四足九尾。 “这两图卷为何一为大荒,一为海外……不过都是东经。” 青丘之国在朝阳谷之北。 风允试着用一卷空白的帛布,将两个地点归在一起,随即思索,又在其中画上一条线,标注大荒与海外。 如此,风允陆续将箱中的《山海图》一一记录作注,企图拼凑。 之后,又将自己所了解,关于九尾狐的传说,写入其下。 “帝禹于涂山与九尾白狐,娶之为妻,名女娇……” 一边写着,一道虚幻的白狐之影从风允散发的文气中凝聚,在内室之中浅眠。 那范上士只觉得不可思议。 “莫不是真想以这《山海图》入道?” 而风允写毕,又拿起关于大禹的《山海图》,以做录入。 关于大禹之记载甚多。 在《中山》,《海外》,《海内》,《大荒》中皆有记载,可见大禹所去之处之多,不愧为划九州者。 如此作之,即使是夜深,风允也不曾离去,完全陷入绘录山海当中。 “司徒,且歇了。”范上士打着哈欠,摇头苦笑。 “无法歇了,明日这书就看不了了。”风允不曾抬头,顶着油灯继续绘录。 “怎么说?”范上士不解。 但恰巧,门外一声惊雷,大雨又至。 国运异宝! 如今越国有缺,水祸横行,而风允铸就异宝,与越国息息相关,除非越君脑中有疾,不然不可能不来请风允,去治理水患。 范上士想清楚,随即挑了挑油灯灯芯,加了些灯油。 “那今日余就陪司徒彻夜阅书。” 说着,他又找了本书,细细阅之。 …… 翌日,辰时。 一夜之间,风允的名望大涨,即使是水患依旧,可《大禹赋》的作用依旧凸显。 “若是风君前来,水患必定能解!” 一时间,这样的声音越发高涨。 渐渐的,也传到了越君耳中。 同时,对于越君无德的言论也随之而来。 越君在越伯宫内大怒。 “罔顾我越国是大禹后裔,小小水患,你们这些士大夫竟束手无策!” 越君怒拍面前的案桌,不渝地看向下首,仅剩几位管理后勤或是决策的士大夫道:“快给我将水患压下去。” 随即,他望向大卜,他清楚大卜是炼气士,认为其有法也。 但越君将开口的话停在了嘴边。 相比于风允获得声望,他更加忌惮大卜。 大卜也清楚这一点,他与越君之间,不过是互相有约,共同谋河图罢了。 所以此番水患,他也不准备出手。 “大卜,祭祀之事如何了?”越君不谈水患,只说祭祀。 闻言,大卜这才出声。 “君上,祭祀之事已备,可这几日都不是良日,还需一等。” 他又补道:“大巫神请言,他欲带巫里之巫,前往越国各地行大禹之小祭,以压水患,还请君上首肯。” “大巫神?” 巫,越国通神祭祖之人,在越国,上至越君,下至庶民,皆可祭祀,国君大祭,民之小祭,都需要巫的帮助。 而巫居于巫里之中,有大巫神统领、其还有大巫、小巫之别,大巫神地位高尚,就是越王也不敢不敬。 “既然大巫神有此心,允之。” 大巫神不会朝事,即使有声望也无事,这让越君放心不少。 然大卜又道:“大巫师欲请大庭司徒,一同参与治水之事……” “什么!”越君虎目一瞪。 “一大庭之人……” “君上,余有一言。”不待越君说罢,就见越国大宰微微一礼,随即道:“越民之间,皆以《大禹赋》为祈祷,因其能协治水患。” “而巫也以此为巫舞之歌,可见《大禹赋》与越国之相和,恐……不出几日,那大庭司徒手上的《大禹赋》将成为国运异宝。” “若是成为国运异宝,必定对治水有大益啊!” 治水重要,但以越国成就国运异宝,若是越国人倒无话可说,但风允是大庭之人,这怎能行。 大宰认为自己的暗示很充足,随即闭口不语。 越君沉吟,而下面的一些士大夫左顾右盼,低声交谈,皆是风允之事。 其有人言杀之夺宝,也有言使节不可杀。 “哒哒哒!”就在这时,越国司马快速奔来。 “报,君上!” “舜江上游涌来大水,如今河堤将溃啊!”越国司马一身狼狈,满是污泥,但其双目赤红才让人触目惊心。 “舜江上游河堤怎会将溃!”越君惊起。 “上游?”殿中士大夫后背发凉,惊慌四乱。 舜江上游河堤,那可是大禹之时所建,若是崩溃,下游的会稽恐将被淹。 作为越国要地,长年来都有重兵把守,同时每年加固,怎么会溃! 若是一般时候也就罢了,可现在恰逢水患。 “绝不能溃!” “调集奴隶,征兵庶民,都给我去填,若是河堤溃,庶民贬为奴隶,而奴隶受五刑而杀之!” 越君慌怒,大卜亦然皱眉。 舜河不可崩,不然越国必定大乱。 这可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可他清楚越君对他的忌惮,随即道:“何不请大庭司徒助之,我越国之后可许诺好处。” 闻声,越君冷哼。 “我越国事,何须外人来助!”越君盯着大卜,意味不言而喻。 “若是舜河上游溃,那就开侧支而堵主脉,分化水患!” 舜河上游之下,还有一处关口,此关口为救济关,若是越国偶遇干旱之年,可开此关,在开上游河堤,可引水入越国其余地点,以度旱情。 第五十五章:气运先天 越国司马一直在外镇压水患,自然清楚风允的《大禹赋》对这次治水的重要性,此时听闻越君无意邀风允助之。 立即瞪目。 “君上,如今国体动摇,莫要因小失大啊!”司马深深拜服,他是宗室之人,自幼与越君长大,走马寻趣,无多才能,因为略有武道修为加之宗亲姓氏方才成了司马。 可自从成为司马后,于越君接触,对于一国的看待也有了不同。 此时他深知越君是因为风允落了越君的面子,造成越民诋毁之声,所以才不愿让其助。 可是,如今越国正与多国对抗,怎可随心所欲呢。 越君瞌眸浅哼,并不在意这位在他印象中没多少学识的宗弟的话。 “莫忘记他的大庭使节,如何会帮助我越国呢,皆退下吧。” 闻声,站立着的司马浑身一冷,他望向周围的士大夫,希望他们能规劝君上,但无一人与他对视,皆躲闪不见。 等他再抬头时,越君已经离去。 周围的士大夫们深深叹息,鱼贯而出,水患之事,不伤及会稽,他们也安心些。 司马起身。 “司马…”大卜幽幽望着司马,道:“大庭司徒不愿帮忙,可他手中的《大禹赋》却是大用啊。” 司马一愣,转而狐疑地盯着大卜,但水患在急,他只能冷哼一声,就快步离去。 “大庭司徒现在典籍宫内……”大卜的声音从司马身后传来,司马步伐越发快切。 …… “冶鸟,越人视若保护之神,鸟图腾也。” 风允一晚之间,已经将越国的《山海图》尽数绘卷,还在将自己已知相关的事迹作为补充,填写在其下。 这是一册比现世《山海经》还要详细的书。 不过很残缺,只记录了青丘狐国,朝阳谷,大禹事迹和一种名叫冶的青鸟。 此书一成,风允的文气为略有上升。 将帛书卷好,风允道:“得越国书,我也该有一些回报才行。” 一旁犯困的范上士打了个哈欠道:“司徒的《大禹赋》已经是很好的回报了。” 望向外面,乌云密布。 再看向风允手边的《大禹赋》那其上的流光彰显不凡,如今已是国运异宝。 范上士道:“天下四道,上道炼气,下道习武,而正道有二。” “一为文道,一为气运。” “文人依附一国而谋气运,以契约辅助文道修行,而一国以气运聚人,繁衍生息,自强自大。” 风允静静听着范上士的话,却疑惑一点。 他道:“我为大庭司徒,大庭国虽弱,但亦有气运,为何我却没有多少气运庇身?” 风允的底蕴尚且弱,他不过选择性地学习,就拿最基础的君子六艺来说,他所通晓的就不足。 对于这气运之道,他就没来得及了解清楚。 “气运啊……这在书可是说不清的。”看见风允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范上士有些哑然。 “司徒应该只有司徒之名,无司徒之实吧?” 闻声,风允点头。 他担任司徒后,只是在典籍宫看书,并未真的接受大庭国事。 范上士笑道:“是了,有名无实,气运不钟。” “司徒若想体会气运对文道异人的帮助,还需被君赐位,履其职责,得国认可才行。” 思索一二,范上士询问:“司徒可知,整个越国有多少位先天异人,多少位一流之士?” 风允微微摇头,范上士则道:“加上大卜,其先天有七。” “而一流……只有一位。”说着,他无奈笑着。 这一位就是他。 “为何?”先天在一流之上,为何却比先天还少。 范上士解释:“这就是气运对文道异人的帮助。” “当然,武道亦可获得气运的帮助。” 他呵然一笑:“异人…如今在这越国的先天异人,实际上也可称作获得一国高位加持的气运异人,为气运先天是也。” “国强而气运强,其先天加持也越强悍,对于其本身是文是武的修行大有裨益。” “越国的这些先天异人啊,除却大卜外,只要撤掉他们的高位,无须多时,气运流失,皆将退回一二流之属。” “所以啊,越国的先天比一流多。”说着,他又小声补了一句:“我若是越国之人,怕是也能一窥气运先天。” 但他只是一位礼上士。 有职无权,不过是管管书籍。 若非大智慧,难以成为先天。 听到范上士的解释,风允恍然大悟。 想起大庭,或者宗伯他们也是文道一流成就气运先天,要不然大庭也不会只有三位正大夫,原因就是大庭国运无法供养更多的高位。 而越国为大国,可供养更多的高位,且所得的气运也越加强盛。 这就是大国与小国,不仅仅是底层力量,高位力量也难以对拼。 不然小国之间凑起来,也有几十位先天,怎会不敢联合对抗越国呢。 “就没有纯正的文道先天吗?” “真正的文道先天……”范上士哈哈一笑。 “相比真正的文道先天,这依靠气运来获得的先天,才是正道,也是无奈。” “你有文道,却无处可施展,那文有何用呢,你是难以获得文道认可的。” “再说成就气运先天,也可强大文道,以气运助力文道,达到先天,何乐为不为呢。” 说罢,范上士笑个不停。 “真正的文道,难啊,难啊,不然为何这么多有学之士,都欲出仕君主呢。” 风允感觉到了范上士的凄凉之意。 也对这士族阶级的掌控,感到无可言语。 时势造英雄,如今大周未彻底乱起来,还不足以造就草莽英雄。 越国此时也是这般,未曾陷入绝境,怎会打开士族之口呢。 风允在大庭,若不是风氏,怕是也会和范上士一般郁郁不得志,难得宗伯重用。 风允微微摇头,事已至此,不必自哀自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与困境,当然也有所得。 他起身,将所有的《山海图》都放入箱子中,用锁锁上。 “还差一本《大禹二十八星论》没看。”风允想起大卜最先个给他的书。 另一旁,范上士随即找出,递给风允。 风允接过帛书,风允正准备一观,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然后一阵匆忙大力的脚步声传来。 “大庭小子,随我去治水!” 第五十六章:风君 越国司徒快步而来,就要去抓风允的脖颈。 但风允周身文气一荡,一条双尾白狐从风允身边的《山海经》中猛然跃出,护在风允周围。 狐尾一抽,打在司徒的手上。 越国司徒手背一麻,双目被白狐那不悦的眼神惊得瞪圆,紧忙收手。 “白狐,怎么就双尾了……”司马的声音越发的低,前几日在大殿上,那白狐还是虚幻的,如今不只是双尾,甚至有了若有若无的实体。 这是怎么回事? 越国司徒气势一减。 风允却将自己注解的残缺《山海经》收起,与《大禹赋》《大禹二十八星论》都收入怀中。 《山海经》成,加之他对白狐异兽的理解,他如今已能召唤出略有实体的白狐,为其助力。 但此事不表。 风允道:“可是越君来请?” 一旁的范上士见状,微微摇头,他并不认为越君是有识之士。 但也去将那些开锁的箱子关上,今日是看不成书了,这些书可得收好,要是丢了,他可得受罪。 “不,不是,是老夫希望风…风君能随我一同治理越国水患。” 不知为何,司马看见风允那波澜不兴的双眸后,就没了底气。 之前说什么抓走之言,现在是一点也没有勇气。 “司马可带我出城?” 闻言,风允眸光微明。 “自然是可以的。”司马嗡声道。 风允心中思索,若是此时离去,不知可否……但他已经答应了参与越国祭祀。 况且出使有始有终,方才诚信,在别国时也才不会被看低。 “风君若是因为大庭使节身份无法帮忙,就请风君暂借《大禹赋》,也能一助我越国。” 说着,他又道:“风君若有条件,可对余说,只要余能办到,尽数应之。” 风允闻言,只是一瞬的沉吟,就道:“我观越国水患,怕是粮食难收,恐会对我大庭等小国要粮。” 风允说着,那越国司马心头一慌。 要粮之事,即使未曾商议,他们这些越国士大夫心知肚明,此时将快。 但此时风允说出,若是让他莫收大庭粮,这得越君做主,他太过为难。 可风允却不是这样想的。 民以食为天,向大庭要粮才能激起民愤,风允也不想打断自己之前的谋划。 “我希望司马能在越君要粮之时,让我随之离去,结束出使。” 一听,司马反倒是诧异了。 “不都是使节回国……”司马嘟囔,但又立即道:“余答应就是,还请风君暂借《大禹赋》。” 风允观司马也非狡猾之人。 而小国何哀,大国何苦,皆是民之受罪。 既然《大禹赋》在他手中诞生,他去又何妨,对他并无坏处。 “走吧,我一同去看看。” “啊,余待越国多谢风君。” 说着,司马紧忙跟上走出门的风允。 “大庭司徒,也带我去。”那范上士也小跑出来。 …… 马车轱辘,道路上泥泞不堪,出了会稽城不远,风允就不得不下车。 前面已被大水所淹,马车难度。 “呜呜哇哇……” 就听一阵的乐舞之声。 “是巫,在进行越国民祭,以治水患。”司马解释道。 而风允在这巫的高吟中,似乎听到了《大禹赋》。 “风君的赋,是治水妙法,巫将其融入巫舞当中,才能压制水患。”司马伸手请之。 前面除了巫舞外,还有不少的甲兵驱使奴隶,在挖掘山石,搭建堤坝,以作防护。 风允踏着泥泞的道上,微微动用文力,细致的操控下隔绝泥水。 司马和范上士见之,惊异道:“风君对文气掌控,竟然入微至此?” 风允闻声,微微凝眸,轻声诧异。 “文人不都这般吗?” 风允并没有感觉特别之处。 范上士却苦笑道:“文气如溪水,唯有引导化作异术,否则岂能轻易掌控的,我想只有先天异人才能如此。” 风允对文气操之如臂,倒是没想到别人不是这般。 他思索,似乎随着篆文异术的力量增强,他对文气的控制也越发从容。 想不到篆文异术竟有如此妙用。 那司马道:“因人而异,像我善使巨力,在不为先天时也多有勇武。” 范上士一拍脑袋,这才道:“也是,异人天赋各有不同,各有差异。” 范上士是将风允的异人天赋当作了对文气的掌控。 风允也不多言。 只是拿出《大禹赋》。 其上流光微现,地面上的泥泞积水就向两边倒退。 而那边的巫发现风允的异常,也停下了舞。 跪拜着祈愿先祖庇佑的越民也纷纷看过来。 而随着舞停,洪水猛地震荡,水浪拍打声不断,又卷起高浪,冲击岸边。 “啊,跑!” 那些奴隶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忙往岸上爬,但甲兵行鞭。 “啊!” “啊,不,啊啊!” 奴隶们阿巴阿巴,木讷的神情下难说一句完整的话,在鞭打之下又不得不继续搭建堤坝,不少都差点坠入河道,可是他们知道若是再上岸者,等待他们的就不再是鞭子。 但若是再无巫舞,他们这些奴隶怕是要被洪水卷走。 生死无人顾啊。 远远望之,风允微微蹙眉。 随即快步上前。 司马和范上士也紧跟而上。 大巫扫过风允,一时间没有在意,而是对司马道。 “司马来此,可是越君有旨,带更多的奴隶或是甲兵来驰援水患?” 司马闻之一僵,他想起越君要打开关卡之事,就如鲠在喉。 这里是会稽周围,倒是无碍,可随着民传,越国其余地方的民知晓,怕是麻烦。 “是风君,风君随我来此地协助巫者治理水患。”司马不言越君,只说风允。 “风君!”大巫大喜。 司马指向已经来到堤岸边的风允。 “这就是风君。” “风允安!”大巫顾不得司马,快步来到风允身后,单手于额首,打了个古怪的手势。 “风君?”越民一听,都纷纷道:“风君安!” “请风君搭救越国……” 越民皆希冀地望向风允,口中不断请求。 风允目视洪水,打开《大禹赋》。 《大禹赋》豪光一闪,随着风允的文气震荡,缓缓飞出一道大禹虚影,冲向高空。 洪水之中,已经卷起一阵的水莽巨蛇,冲天而来,欲吞噬岸上之人。 大禹怒目而视。那洪水巨蛇纷纷爆裂,化作满天水雾。 不断冲向河堤的洪水也在大禹的威慑下,平静下来。 奴隶们皆松了一口气,纷纷跪拜向河堤上的风允。 “谢,风君!” 那些越民与甲兵也跪拜,口称风君与大禹之德。 而巫者激动地叩首大禹,又接着起舞,祷告先祖。 也是这时,一股股民心所望的力量,涌入《大禹赋》当中,这比风允呆在典籍宫时所传来的还要强烈。 范上士道:“若是风君出仕越国,怕是会立即成就气运先天之位。” 民亦是国的一部分,虽说庶民和奴隶的地位极低,掌控国运的是君主。 但只依靠民心也可撬动一部分国之气运。 足够一位异人成就气运先天。 第五十七章:风君治水 面对出仕越国之说,风允毫无想法。 他高高抛起《大禹赋》,化作无数的篆文飞入那半空中的大禹虚影当中。 大禹治水,疏渠化道,引无数洪流入海。 而风允此时就是要以《大禹赋》的力量,勘测水道,在越国重现大禹之德。 相比起九州之地来说,这越国水患来得突然,但后劲尚弱,若是越国上下一心,不出半月就能压制水患。 而随着风允利用大禹虚影观测水道。 风允望向司马:“治理水患非我一人能成,还需诸位帮忙。” 司马立即道:“不知风君有何安排?” 风允道:“我闻越国为大禹祭祀之国,有巫舞传承。” “正巧余在《山海图》中观察白狐青鸟之象,对越国有了更多的了解。” “越国崇尚青鸟图腾,此鸟名为冶鸟。” 司马闻声,点头道:“冶鸟乃是越国图腾,而白狐乃是宗亲嫡系,大禹的象征。” 相比白狐,这冶鸟在越民的祭祀中,更为普遍。 而巫里也有这冶鸟之舞。 “还望越巫能组织越民,一同跳这冶鸟之舞,到时大禹规划水道,冶鸟也可震翅起风,推动洪水顺着水道而逝。” “这…这真可行?”司马瞪大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文人异术,多有奇异,不像是武道那般直来直往。 但也不会这样奇异的。 “风君是从《山海图》中有所悟?”范上士不禁问道。 风允微微摇头。 “我只是尽我所学,凭我一人可没有推动整个越国水患消去的实力。” 先天之辈都因为这水患而苦恼,何况是风允这个文人二流。 他只是想借助所有越民的力量罢了。 司马抱掌一礼。 “那就有劳风君了。”说罢,他望向一旁的大巫。 大巫紧忙道:“我这就去通知众巫……但,庶民怎可行巫舞?” 他看向风允,为难道:“之所众巫行舞,再叫些士族子弟一同,如何?” 风允眸微瞌,轻声道:“余只是给出方法,用与不用全在诸位。” 风允本想说让奴隶也一同起舞,但此番看来,是不可能的。 但连庶民都不舞,只依靠那撮士族子弟,有什么用。 风允神情自若,不再言语。 大巫面色一慌,可是他又无法做主。 “风君竟在此!”一道苍老却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 “大巫神!” 周围的庶民们纷纷低头。 而大巫和司马纷纷上前行礼:“大巫神。” 大巫神是一位苍老,但健硕的老者,浑身都是羽毛饰品,手上更是拿着一柄羽毛竹节,他扫了司马一眼,就见目光移向风允。 他道:“老夫正寻风君,却不想司马比老夫的动作要快上不少。” 风允闻声,则道:“不知大巫神寻余何事?” 大巫师深深一拜。 大巫和司马一惊。 大巫道:“大巫神,怎可……” 大巫神摆手,低首道:“越国水患,我为越国大巫神,却无法为越民祈福,消退洪水。” “如今唯有请风君出手,方可有救越希望,不然,只能……” 他的话微微一滞。 风允并不准备追问,但一旁的司马却道:“是大卜,炼气士,比大庭之人还不可信,怎能让他出手呢。” 司马觉得自己莽撞,他想改口说些什么,但是看风允毫不在意的样子,就闭嘴不言了。 风允虽不动声色,却是没想到,原来大卜在越国士大夫之中,是这样的地位。 风允将之前与大巫说的方法告知了大巫神。 大巫神将手中的羽毛竹节递出,捧在风允的面前,直接道:“老夫还需操持国祭之事,这洪水之事,风君持冶鸟竹节,无人敢不从之。” 风允听之,缓缓接过竹节。 随即命令道:“大巫听令,引庶民舞冶鸟之舞!” “大巫尊风君令。” 既然大巫神已经首肯,他们这些大巫也顺势而为。 巫,虽有如士大夫一般的地位,但巫却不需气运,而需民心之信,即使是大巫神,也会顺遂民心,以此掌命。 “舞冶鸟之舞!”大巫高声大呼。 而随着大巫起舞,一股奇异的力量也笼罩而下。 “越民起舞!” 那些庶民们,跟随着大巫的步伐,竟然也有模有样地行冶鸟之舞,而随着冶鸟之舞,一股股青色的力量冲出,化作一只只幼小的青色小鸟。 “嗡!”大禹虚影目光一凝,那些青色的小冶鸟纷纷飞起,落于尾后。 大风起,其洪水也在不断随着冶鸟飞过的地方流动,变得有序起来。 见状,司马一声令下。 “去召集越民来!” 可想得甲兵无权,随即对风允道:“风君且治水,老夫去会稽城中召集越民。” 风允道:“何地起舞皆可,可让大巫在城中领舞。” “诺!”司马一应,就紧忙而去。 大巫神道:“就由我在会稽行冶鸟之舞罢!” 说完,也抽身而去。 范上士好奇观望,他在越国待了几载,倒是甚少有机会看见这样的壮举。 “越民一定要起舞吗,诚心祈福难道不可?” 对于范上士的询问,风允道:“越国,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祠。” “其越国本就是为了祭祀帝禹的地方,举国而祭,《大禹赋》之力若还无法压制水患,那余也无能为力也。” 风允如是说着,一尊白狐虚影缓缓凝聚。 “帝禹虚影走远了,我且乘舟而去,不知可有舟?” 范上士闻声。 “风君且等。”就见其去寻一甲兵,很快,一群甲兵就抬着一艘木舟而来。 “风君请。” 望着水面晃荡的木舟,风允挥手,那白狐就一跃而上,笼罩在木舟之上,让木舟增添了一丝神异,也在这洪水当中稳定下来。 风允这才入舟。 而范上士也随之上舟,拿起竹竿,为风允泛舟。 “就劳烦范上士了。”风允说毕,就拿起那本《大禹二十八宿》细细观看。 大卜曾说,大禹治水,就是依照二十八星宿的范围,勘探了二十八山,以此引导洪水,治理天下。 那如今,他也可以一试,看看越国可有星宿眷顾。 如此,就在越民们行冶鸟之舞时,大量的青色冶鸟飞来,卷入风允的周围,引导着四周的水流,让其顺着《大禹赋》规划的水道流去。 若是遇到阻碍,冶鸟们就会群聚而起,衔起那些山石树枝,将其丢到需要堵住的水口。 如此,顺着洪水,这会稽下游的水势越发地顺畅,连带着上流的水位都下降不少。 而每每风允所到之处,听闻到的越民们纷纷携带家中为数不多的食物,来河岸上,声声呼唤风君,希望风允能收下一些食物,以作感恩。 而一连半月,风允也是在这样的补给下,来到了越之东,河海交接之处。 …… 第五十八章:山海经异术 洪水卷着黄泥,奔流大海,黄蓝之色不断对撞,又不断融合。 轰隆隆的奔腾声震耳欲聋,但不感烦躁,只觉地心中豪情升起。 “风君,如今水患是平了吧。”范上士早就听腻了这洪水之声,此时再无之前的礼节,瘫在小舟上,唯有一对眼睛还灵动地看着不断在《山海经》上做填补的风允。 风允将笔放下,那《山海经》微微豪光。 范上士感觉一直庇护小舟的白狐的身体更加凝实了一些。 而那些飞旋的冶鸟也是如此。 风允道:“尚早,如今只是暂解越国危机,不至于让越民颗粒无收。” “洪水渐消,可涝积尚在,我们只是把最为凶猛的一层剥去罢了。” 风允身上文气涌动,转而平息。 范上士见怪不怪,这半个月来,风允身上的气息不时增强一些,他已经习惯良久。 “唉,莫不是我们还得泛舟而行?”范上士撑起身子,拿起竹竿。 “这逆流而上,可不比顺流而下来得轻松啊,风君。” 闻言,风允笑着摇头。 “你是在提醒我,上流有人等着我,恐对我发难,还是说我治好了水患,也无法化解与越君的矛盾?” 如此一说,范上士摸了摸鼻子。 “风君既然知晓,为何还如此的负责。“ “我想如今够了,风君的声望太大了。”范上士扫过天边,那《大禹赋》还跟随者的大禹虚影呢。 可上面的气运啊,已经形成了实质,在帛书外表孕出一层玉质。 “我又不是越国人,要这声望何用?” 风允清楚,只要他不是越国人,有声望又如何,那就无法威胁越君,功高盖主,可越君并不是风允的君主。 “呃……”范上士哑然一笑。 “还是风君透彻……不过这《大禹赋》风君真的能护住吗?”这是范上士为风允忧虑的第二点。 风允却道:“《大禹赋》为越国的契约异宝,出了越国不过是一普通的赋,我随手再写一篇一模一样的,其赋根本的力量也不会削弱一分。” 如今风允的《大禹赋》异术已经达到了30等,加之文气达到78点,他在施展《大禹赋》异术时,已经达到了先天之境。 当然,在已经成为气运异宝的《大禹赋》加持下,还能加之30等。 再加上越民的冶鸟舞,每千只冶鸟就是一等加持。 这样的力量下,才使得他能如此顺畅地治理水患。 至于说因为畏惧越君就停下…… 风允已经有了想法。 “就不泛舟逆流了。” 没必要因为治理越国的水患,给自己惹大麻烦。 他已经收获够多的了。 ——职业面板 姓名:风允 天赋:种道-《周易-四卦》 异人阶位:后天二流 主职业:文-司徒/使节 地位:正大夫 副职业:夫子 职业属性: 文气:72+6 名望:45+12 辩论:60+1 政治:50+2 职业异术:篆文25、礼剑13、共戚策21、大禹赋30、阴阳爻18、未济卦20、既济卦13、山海经-异兽2、山海经-帝1 副职异术:呵斥13 …… 属性增长极多,所有异术也都有增加,特别是大禹赋与未济卦。 而在其后,还多出了山海经-异兽与山海经-帝这两个异术。 依靠山海经异术,他可召之异兽或是如帝禹般的帝者,为之一助。 就像…… “把竹竿放下吧。”风允挥散了白狐之象,收起那天空的大禹虚影和《大禹赋》。 “来。”风允用大巫神所借的冶鸟竹节一召。 就见,天空中无数的冶鸟飞下,将小舟托起,逆着河流飞向会稽城。 高高入云,范上士瞠目结舌。 “风君,你,你修的可是炼气之道?” 这怎么和他们修行的文道如此不同。 风允闻声,摇头道:“文道亦可飞行啊。” “那,那是先天之士的专属啊!”范上士呐呐难语。 最终别过身去。 幽幽道:“先天异人才有飞行的可能,只是可能啊,还需掌握飞行异术……” 风允摇头,手拨了拨,让冶鸟们小舟船身下托举,他好观看这越国的山川。 “这不是我的能力,这些冶鸟是越民们的力量,我只是操控它们罢了,若是以我的实力,我能操控冶鸟飞行半刻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风允一番解释,范上士才呼出一口气。 但转瞬又黑脸。 “飞半刻,那难道不是飞吗?” 范上士往后靠了靠,一瞧,果真如风允所说,这些冶鸟是越民的力量,因为它们在不断崩溃,化作星点消失。 “任由它们消失?”范上士认为风允动用《大禹赋》的话,或多或少都能保留一些。 “不是消失。”风允道:“这是让他们回到越民身上。” 在这气运一事上,范上士知晓的知识比风允多,但是在实际所遇上吗,风允却更清楚一些细则。 “越民甚少有文气。” “但每个越民都有一定的国运庇护,这些冶鸟就是这些国运消耗后所化,我们是借越民的气运,而不是夺越民的气运,若是夺取,我怕是走不出越国了。” 那时,风允会被越国套牢,除非交出《大禹赋》原书,不然,气运如附骨之疽,难以脱离。 就像那些一国高位,他们的气运实际上,大多都是掠夺越国气运所得,他们为政则是在偿还气运带来的好处。 风允早先的越国气运也一样,但在他治理水患后,就一笔勾销,偿还完整。 这也是他在此行中对气运之道的一個认知。 “利用气运突破先天,岂是一点代价皆无的。” 风允轻轻摇头。 看似美好的气运,实际上是一个国套牢异人的手段。 当然,依附相生,也无可厚非。 “初得气运晋先天,若思强,需以政为谋之,可气运易夺,气运之毒难偿。” 范上士不解。 “风君何意?” 风允微微摇头。 有舍有得,都是各自的选择,他不想影响范上士。 “你得高位后会知晓的,到时也不知你如何抉择。” 说毕,风允就闭口不言,而是拿出空白帛书。 对照二十八星宿,在这广袤的越国山川中,寻找可立之点,以彻底镇压水患。 第五十九章:星宿之山 冶鸟托舟,划过天际。 所见之越民,无不跪拜祈祷,希望安然度过今年。 可水患虽过,水涝绵延。 那田中的粟米露出根茎,可上面的粟米早就所剩无多。 “都被洪水冲走了。” 风允驱舟落地,而早早就在城门口眺望的司马立即上前。 一拱手拜道:“风君安好,若非风君,我越国哀矣。” 而听闻风允归来,城中的庶民们也纷纷出城,一迎风允。 “风君安好!” “若不是风允,越国水患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退。” “我的田啊,就剩三层粟了。” “等水沉下去,看看泥浆里翻翻,还能找到一些……” …… 越民们抹泪而泣。 司马身后,甲兵架着马车到来。 “风君上车,余且载风君入城修养。”司马接过甲兵手中的马鞭,就坐上车首。 风允道:“司马不若派些甲兵带领庶民去水流退去的泥地里找找,那些回流之地恐埋着不少粟米。” 闻声司马道:“余送风君入城后就去操持。” 风允点头,这才与范上士一同上了马车。 咕噜咕噜…… 马车驶入会稽城内,一道上,越民们毫无当初风允初入时的蛮横相对,反倒是虔诚不已,皆因风允所作而拜服。 司马一边架着马,一边隔着马车木板道:“风允不以两国之间的龌龊而漠视越国水患,如今不只是越民对风君心悦诚服,就是余也多感风君德行。” “风君若是此时同意出仕越国,君上也应以正大夫高位待之。” 马车上,范上士目中略带波动。 正大夫,高位,这可是晋升气运先天的道途。 若是他也能如风君这般被万民敬仰,司马信服,恐也不用呆在守藏史,郁郁无为。 “越国并不适合我。”风允道了一声。 “相比之下,范上士有才学,也有心出仕越国,司马或可引荐之。” “哦,范上士之事,余自然会向风君请命。” “范上士随风君一路奔波,这自然是少不掉的功绩。” “嘘!”司马拉住马绳,快步下车去拉开后面的木门,扶着风允下车。 “风君!” 是驿传到了,可风允还未踏入驿传,那些看见风允的越民们又都不约而同地向风允问安。 风允招呼了几声,才准备踏入驿传…… “风君啊,这大庭的司徒,竟然让越国的庶民如此礼待。”驿传内,别国的使节们俩俩相望,眼中满是嫉愤,这越国民风彪悍,何时给过他们好脸色了。 而瞧见司马亲自迎风允下车,这些使节的神色更为扭曲。 但待到风允被司马送入驿传后,他们又变了脸色,紧忙亲昵地向风允与司马问好。 “夫子,您归来了。”公子烈闻声而来,对着风允深深一拜,小心打量风允,瞧见脸上只有些疲惫后,他才缓了口气。 “回来了,不过后面的事情还不少。”风允这一路上可都在记载越国的山貌,以求定下二十八星宿的位置,让水涝快些消去。 同时,也希望让越君产生驱逐他的心思。 “司马且回吧。”风允回身道:“范上士可要留在驿传修养?” 范上士道:“余且回典籍宫看看。” 司马微微蹙眉,看着风允眼中的疲倦,但还是道:“风君,越君与大卜已经筹备了祭祀多时,但大巫神和庶民们都认为没有您出任大祝,越国是无法获得先祖庇佑。” “多久?” “就在明日。”司马将头低得很深,这段时间越君对风允的声望越君不满,隐隐有暗杀风允的想法。 对此,越君还试探过司马,这让司马十分无奈。 他自然不会对风允下手,可是他是越国臣,如今只能尽全力安抚越君。 “明日…”风允目光微动,望向低头的司马道,沉吟道:“水患为大,不过在处理水患前,大卜就曾给我观看过帝禹治水时的一些记载,更是将《大禹二十八宿》交于我观。” “我此番去治水,若无大卜让我观阅越国典籍宫之书,我怕也难以出手,可见大卜对水患之事,对余并无外人之心,其应当记大功才是。” “此番,就请司马将此卷带去给越君一观,希望越君能如帝禹在世,以二十八山,镇守越国水脉。” 风允从怀中拿出一卷写好的星宿对应山势的帛书,交给司马。 司马紧忙接过。 “余终是外臣,终将离去,但这星宿之山的事情,却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谋划,余就帮不上后面的忙了。” “啊。”司马紧忙道:“风君不若多待记载,我越国上下必定诚之以敬啊!” 听闻司马的话,风允轻笑一声,只是摇头。 “时也命也,余实际上在出使越国后,就要去游学也,越国之地我已学习良多,不易再多了。” 再多,风允就撇不开与越国的关系,被越君暗杀了,风允十分清楚。 所以,他才利用与司马的对话,将一些指引下的话,传递给越君。 “游学?”司马一叹,却是不得不离去。 “风君且好生修养,明日的祭祀…大卜会将您的一部分包揽下来,您只需领众人高颂《大禹赋》即可。” 说罢,司马才惆怅离去。 “烈扶夫子去休息。”一旁的公子烈等两人交谈结束,这才出声道。 而范上士这时也行礼离去。 ”走吧。”风允说完,就先一步走向驿传安排的屋子。 公子烈跟上。 等到屋内,风允松散地跪坐在竹席上道:“原本想让越君恼怒大庭,但万事难料,如今谋算却是难矣。” 公子烈闻声,想起还藏在他枕下的匕首与毒药,随即道:“夫子莫操心此事,烈已有良策。” “烈如今只希望能将夫子送出越国,夫子也好去搭救亲属,再去游学。” 风允不解,但看公子烈也没有解释何良策的样子。 “…你既有办法,那我就不插手了。” 风允助力够多,无须再助。 “如今越国水患,那些使臣是否在暗地欣喜?”风允询问:“又有几国愿意与你交好呢?” 这些越国公子,虽说都被拉入越国,改氏为越,但他们身后依旧代表小国啊。 “愚昧之人从来不少,夫子,小国中十之有五都在暗笑越国,但还有一半也在暗自忧愁,他们已经明白越君将要粮食了。” “而与我交好的……只有十之一二。” 风允闻言,只是点头,他不过是一问,没有深入了解的想法。 “既如此,暂且等明日祭祀之后,再说吧。” “烈之过,不应扰夫子休息。”公子烈一礼,缓缓后退,离去。 …… 第六十章:龟甲 待到第二日,范上士一早踏入了驿传,等待风允梳洗着装。 “风君,爵弁服可合身?” 爵弁服-戴爵弁,穿玄衣纁裳,纁裳为浅绛色,浅红偏暗,是专门用于君祭、或是士大夫迎亲的场合。 而作为正大夫位的风允,参与这场祭祀,自然要穿规格最高的礼服。 “风君请……” 风允正了正爵弁冠,走出时就见范上士行礼。 “范上士,怎不见司徒?” 范上士微微一笑,他道:“怎么,风君只有司徒才能请得了。” 风允没说什么,而范上士上前,低声道:“因为你的星宿之山,昨夜君上留了司马一宿。” 目光复杂,他又道:“风君昨日对司马所说的话,另有深意吧。” 风允向驿传外走去,范上士跟上。 “自有深意,但若是越君无意,那再多的深意,也无用。” 今日是甲兵驱车,等风允和范上士上车,范上士才更为直接地道:“今日祭祀之时,本该是由大卜进行的焚甲占卜,却被越君掌了去。” “好似是说,大卜掌了大祝的职责,那越君也愿意为大卜分担。” 荒唐…… 越君虽不说五大三粗,但也是孔武有力的武人…… 这占卜之事可不是把龟甲丢进火堆里,再捞出来那么简单。 风允与范上士相似一乐。 范上士甚至哈哈大笑。 “风君啊,你是不知,那些士大夫在听闻越君进行占卜时的反应,哈哈,有趣的紧,有趣的紧啊。” 风允浅笑。 “别打趣别人了,今日的祭祀怕要闹出些事情来,你还是……” 不等风允说完,范上士就道:“我躲远些就是。” 说罢,范上士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风君,你那《大禹赋》准备如何处理?” “交给越君,换你离去?” 在泛舟之时间,风允就坦明过此事。 风允微微摇头。 “若是将《大禹赋》交给越君,我反而会亡死在会稽城外。” “啊?”范上士不解之。 风允道:“大禹赋已成国运异宝,我持有《大禹赋》在越国,被国之所护,无人敢妄动。就是越君也亦然。” “那,越君怎能放你离去啊。” 风允笑而不语。 范上士突然道:“大卜?” “嘘…” 马车停了。 “走吧。” 随着内侍的指引,风允很快随着范上士来到祭祀之所。 祭祀,神圣之举。 寻常庶民无法注视,唯有那些在庶民当中德高望重,寿命绵延的人,才能被越宫放入,来到祭祀之地一同观之。 而士大夫之族,宗亲子弟们,已然站于宗祠之前。 越国以祭帝禹而建立,不管任何的祭祀,都无法越过帝禹之名。 风允到来,那些士大夫纷纷张望,而庶民群体中更是引起骚乱。 但在场的都是有名有德之人,很快就平静下来。 随着范上士悄悄躲入士大夫一角,风允也被内侍引到了宗祠之前,与大卜并列。 “大卜安。” 大卜面色冰冷,但在看到风允后,眸中还是不自觉波动。 “大庭司徒本事不凡啊,下能治理水患,上能蛊惑君心。” 闻言,风允微愣。 却是没想到大卜也会嘲讽他人,风允还以为大卜是炼气铁修,不苟言笑,无情无欲呢。 哦,也是,无情无欲,何来下凡谋国之心呢。 风允不答,漠然不语。 大卜见之,也沉着脸,等待越君到来。 不多时,当一切准备就绪,大巫神拿着风允归还的冶鸟竹节,来到大卜与风允之间。 而下方,越君正大步流星地踏上台阶。 “越君安。”风允道。 越君望之,微微点头,也不理会大巫神和大卜,越君就往宗祠内走去。 “开始!”大巫神下令,就见一群巫从两侧踏着奇怪的舞步,聚拢在一起。 竹节高舞,大巫神也起大禹之舞,口中不断诉说祷告先祖之言。 一道道风声呼啸,巫与巫之间缓缓升起一道黑雾。 雾气化水,竟渐渐变青。 而一个个古怪的图案也在一舞一祭之间聚集,飞行大巫神手中的冶鸟竹节。 竹节上,竟缓缓显露青铜之色。 一只冶鸟立于首顶,短啄昂首翘尾,通身羽纹,似乎展翅欲飞。 也是这时,大巫神怒喝一声。 “起!” “轰轰轰!”在宗祠两侧,一个個青铜大柱之上,冲出一道道火星,瞬间又像是火炬一般,笼起一簇巨大的火焰。 风允感觉脸上一灼,就见越君拿着一块龟甲,举过头顶,缓步走来。 而一群身着赤衣的甲兵们紧忙抬来一尊堆满青柱良木的大鼎。 “先祖在上,其后裔欧阳氏,在此以祭,望求水患之救也……” “巫巫巫!”大巫们的巫舞越发激烈,竹节拍打吹奏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加上那几根巨大火炬,和堆满柴火的大鼎。 周围人心中不自觉产生一股敬畏,纷纷低首。 而在敬畏之中,又出现了一丝惶恐。 先祖会不会因水患而责怪他们,不愿再庇护? 不得而知,此时唯有一卜! “轰!”大鼎中的青竹良木猛地冒出火焰,而越君也趁这时,将龟甲丢入其中。 大卜见状,紧忙念祭祖之文。 而越君就这般直立着,俯瞰下首的一群士大夫与庶民。 每当有人抬头,总会看见越君那不怒自威的双眼,和那不断跳动的火苗。 “巫!” 轰!火炬与火鼎同时喷出冲天火蛇,一条条的火蛇无翅自飞,盘旋在在场每一人的头顶。 “大祝,请。”大卜念完祭词,出声道。 风允上前一步,开始颂《大禹赋》、 就见大禹虚影出现,直立于天穹之上,注视着所有人。 如临威压,所有人都不安。 等到风允颂完大禹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但这时,一只巨大的冶鸟从火鼎中飞出,再一瞧,其喙上竟衔着本该呆在鼎底的龟甲。 越君为之一慌。 这可不是流程中应该出现的一幕。 大卜蹙眉望向已经停下颂文的风允。 风允面色微蹙,似乎也因为这火化冶鸟而吃惊。 此时,却见那天上冶鸟冲向帝禹虚影。 “啊!”士大夫与庶民中传出不少惊呼之声。 就听“砰!” 大禹虚影与冶鸟轰然冲撞,化作无数火星。 而龟甲也从冶鸟口中坠落,碎于地面…… 第六十一章:何人可持《大禹赋》 满天火星下,群人皆惊恐万分,以至于愕然当场。 还不等有人悲呼大难之兆。 风允从怀中拿出《大禹赋》,随之文气化冶鸟,飞行那碎裂在地的龟甲。 不偏不倚,正是二十八块龟甲碎片。 冶鸟将龟甲叼到越君身前,望之龟甲上的图案,瞳孔一震。 这正是二十八星宿的星像图。 随即他立即想到了什么。 “帝禹之德,为越国指引。” “龟甲二十八块,块块有星像,这正是指明我越国需建立二十八座连接星宿的帝禹像,以此以二十八星宿镇守越国!” 随着越君的话,冶鸟化作一道道文气消散,而龟甲也都落入了越君手中。 越君目光锐利,像是隐晦地看了神情自若的风允,这才目视下方。 “寡人经此洪水,偶得一法,乃是由《大禹二十八宿》所推,可镇压越国水患。” “得此法后,寡人彻夜未眠,都在思索如何以治越国。” “如今帝禹先祖给予指示,寡人方可放心一做,以振越国之兴!” “诸位可愿随寡人一同乎?” 此时的越君,就像是一位贤明通理的好君主,礼贤下士,不少庶民和士族之人都被他的慷慨之言所振奋。 范上士最先反应过来,他高呼道:“吾愿之,望越国兴盛!” 越君一瞧,微微点头,以作欣赏态。 而因为越君释放出的态度,越来越多士族为越君高呼。 不多时整片祭祀之地前,皆称赞越君之德。 大卜深深望着风允,又垂眸不语。 而大巫神也不解刚才的事情。 “为何呢?” 一时间,越君的声势无二,这场祭祀也随着火炬熄灭,落幕。 祭祀后,越君邀大卜,大巫神,风允一同入内殿。 望着对他行礼的风允,越君眼中有着欣赏,但更多的是忌惮。 在场的几人都操持着祭祀,而风允的手段粗糙,似不做隐瞒,不过此时事情正往好的方向发展,遂谁都没有说出一谈。 “风君啊,你之《大禹赋》可真是利国利民之好物,特别是对我越国…”越君笑着道,仿佛对风允没有一丝的不满。 “越君过誉了,这《大禹赋》只是小物,离开了越国就失去了作用,唯有在越国才能发挥作用。” 闻声,越君面色一僵。 若是早先风允敢这么说,他一定会邀风允入仕,可是现在风允的声望太强了,在今天之前,甚至堪比他。 他如何敢留风允出仕越国呢。 而一旁大巫神却道:“风君不若出仕越国,以《大禹赋》为越国出力,也好辅佐君主,共修星宿之山。” 越君瞥了一眼满脸真诚的大巫神,不喜之色不言而喻。 风允却只是笑笑,不答,将目光望向了越君。 越君黑着脸道:“寡人还需好好看看那星宿之山之说,瞧瞧风君是否适合担任其中要职。” 风允就是著这星宿之山的人,虽说只是一个概念之言,但若是他操持起来,必定无碍。 越君明显是推托。 “大巫神。”越君打断还想继续说的大巫神,道:“寡人欲请你为这星宿之山安排一些大巫坐镇,你好好考虑,选出二十八个顶尖的吧。” 说罢,越君摆手,让其别说话。 “不若风君将《大禹赋》赠于我国。”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卜突然道:“我越国愿以珍宝相赠,君若何物尽管说之。” 闻言,越君倒是一喜。 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先将《大禹赋》那到手,到时没有气运异宝庇护的风允,还不任由拿捏。 可风允也不是蠢货,面对大卜的以国而邀,他笑道:“不知这《大禹赋》留在越国,谁可用之?” 闻言,大卜面色一沉。 果不其然,风允不等他们回答,就道:“依我看,若我留下《大禹赋》……大卜乃方外炼气士,若转修文道,或可持之。” “大巫神虽为祭祀之首,但因越民爱戴,士大夫尊重,若是赐予高位,成为先天异人,也可持之。” “司马虽习武,但我观其有赤城之心,若是转武修文,也可持之……” “嘭!”越君愠怒,轻拍矮桌。 他道:“难道寡人不能持之?” “君上,并非允小看您,而是《大禹赋》乃是文道产物,需明其中文道真意,再以先天之力施展,才有大用,不然小用对越国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风君莫不是欺我,难不成风君是先天异人?” 风允笑笑。 “虽不是先天,但手持《大禹赋》,亦可展现先天之妙。” 越君捏紧拳头。 冷声道:“风君这么说,是不愿将《大禹赋》留在越国了?” 风允摇头:“不是不愿,是需越君寻一合适之人,不然以一不称之人持之,或是留在库中蒙尘,岂不是对《大禹赋》的不敬。” “咔咔…”越君咬牙切齿,倒是忘记了风允伶牙俐齿,现在风允当着大巫神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若不找出一合适之人,他越君就是不敬《大禹赋》了! 但……扫视在场的大卜和大巫神。 大巫神为巫之首,本就在越国是德高望重,是君主也要尊敬三分的人物。 之前还好,巫不参与国之政治,但若是在许之高位,他这个越君如何能压得住。 而大卜,他本就忌惮,怎可再赐之《大禹赋》让其威望再涨。 至于司马……宗室之人。 可之前一直为风允说善,他也有了忌讳。 或者说,在越国,除了他自己,其余人拿到《大禹赋》,他皆不允许,以免出现第二個风君。 “呵呵,既如此,未落得《大禹赋》蒙尘,还请风君好生保管之,若是越国有急,还望风君能相助一二,我越国必感之。” 风允笑着点头,他进入此殿,本就没想过拿出《大禹赋》。 “咳咳。”越君似乏了,疲倦道:“诸位主持祭祀也该累了,且回去休息吧。” “这星宿之山不是一年半载能完成的,明日朝上,我们再议。” “诺。” 随即,几人离开内殿。 越君望着风允的背影,轻敲矮桌,良久…… …… 第六十二章:越国要粮 “罢了,就让你走吧。”越君眼中满是不甘,但相比觊觎风允之事,他更想让越国再无二君之称。 越君,风君,如何能忍之! “来,将诸国的粮田情报拿来……” “诺。”在越君身侧的内侍紧忙从侧边找出已经备好的帛书,供越君查阅。 …… “风君倒是好本事,竟然从《山海图》中领悟了异术,真是……闻所未闻啊。” 大卜看出来了,今日风允就是以山海经异术,操控了祭祀异相。 “天下之书,皆有其术,按照炼气士之说,余不过是与《山海图》有些机缘。” “哈哈,那老夫,倒是与风君也有些机缘。” “嗯?”风允不解,警惕地看向大卜。 大卜却挥袍而去,不作回头。 大巫神看向风允时,面色犹豫。 今日风允所作可以说是不敬大禹,但从大巫神愿意让庶民一同起冶鸟舞来看,就知晓他不是拘于一格之人。 且今日之事,在大巫神看来是好事,对越国有大利。 随即,他还是上前道:“风君慢行,不知风君之后有何打算?” 大巫神也看出了越君无招揽风允之心。 风允道:“余尚为大庭使节,既然来到越国,自当等越君法令,方可出国而去。” 风允与大庭约,唯有越君让使节归国,风允方才结束与大庭的关系。 而越国无粮,必定会让人归国报之。 一般而言是使节,但风允展示出的才能让越君忌惮,若不是有气运异宝庇护,风允早就魂归大庭了。 不用些计谋,风允也很难安全归国。 祭祀之事,也是无奈之举。 至于离开越国后…… “我本有游学之心,但还未想好去何处,只等结束大庭使节之事,再做打算。” 大巫神闻言,看风允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略作诧异,但想到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成就,那游学之事也不过尔尔,遂没有多问。 “那祝愿风君所求皆安。”大巫神在眉心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就告辞离去。 风允也随着内侍,出了越宫。 “风君!” 范上士在外等了许久。 “且先上马,余送风君回去。” 待风允乘坐马车,回到驿传,范上士却未离去,而是随着一同进入。 “你今日首赞越君,怎么还与我如此近之,若是你疏远我,越君应会重要于你。” “是不想出仕?” 风允说着,扫了扫那些打量他的诸国使节与公子,目光虽温,但不自觉让其都回避过去。 “哈哈。”范上士低声笑道:“瞒不过风君,余认为,出仕一国,即君择士,但士也应择国,择君。” “越国虽为大国,但国中士大夫稳固,难以撼动,而君主喜疑,难以任用重臣,遂余觉得尚不是出仕的好时机。” “余之所以首赞越君,不过是求一安慰保命,能继续留在典籍宫,多沉淀学习。” 闻言,风允点头。 “今日不知可否与风君一食,怕是不日风君就要离开越国了。”范上士道。 风允应之。 “自无不可。” 随即等入屋后,以大夫之礼,行五鼎四簋之食。 准备良久。 “请公子烈也一同食之。”风允吩咐侍者。 但不多时后,侍者却回来禀道:“公子烈受越君令,前往宫中乐舞。” “哦,知晓了。”风允面色不渝,虽说公子烈被任为乐师,但真让其去乐舞的,还未有一人。 可这次越君令之,其余士大夫也必定会开始令其去乐舞。 “风君,不若让司马关照一二。” 司马在越国,乃是高位之一,且是宗室之人,其余士大夫都会给之薄面。 “公子烈虽不是我束脩弟子,但一路上陪同,也论了许多道理,越君此行,是以此来恶我。” 如此折辱,风允却只感不妙。 公子烈最近的状态,过于激愤了,其眼中藏着的不屈,能骗过一般人,可骗不过他。 “且看今日吧。” 风允心道:若是今日越宫中闹出动静,那我才放心,若是公子烈忍辱负重…他必定有近身越君之想啊。 “且食吧。” 风允也只能等明日再与公子烈一说了。 …… 翌日一早,公子烈彻夜未归,此时也不见踪影。 “风君,越君有令,命诸位使节入宫,商谈越国与诸国之间的关系。” “我知晓了……劳烦一问,不知公子烈何在?” 这内侍是越君近臣,应当知晓一些才是。 “公子烈啊,风君放心,昨夜公子烈乐舞深得越君欣赏,遂留在宫中。” “是吗…” “那走吧,不过劳烦内侍安排,等与越君商议结束,我欲与公子烈一谈。” 内侍闻言,道:“诺。” 随即,风允换好玄端,就乘坐马车,随之入越宫。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除开风允外,皆是忐忑不安。 有人欲向风允询问,希望得到些指点,但风允目视前方,他们也无法拦下打扰。 直到来至大殿,周围席位坐满了越国士大夫。 而这一次,倒是为他们准备了席位。 “入座吧,诸国使节。” 越君朗声道。 风允也不犹豫,随意选了个位置。 其余人这才纷纷落座。 而越君也在这时道:“诸位已在越国呆之月余,想必也对越国情况有所了解。” “我越国啊,历经洪水,粟米被洗之一空啊。” 要粮食… 诸位使节都意识到越君口中之言的含义。 “我,我陆国,愿助越国……” “唉,且停。”越君不等那使节说完,就道:“我越国与诸国是友邻,知晓诸国也有灾情。” “但因水患之事,寡人昨夜彻夜未眠……”越君抬手,一群内侍则捧着竹简来到所以使节面前,即使是风允也不例外。 “寡人观各国情况,不忍多借,都是思考再三才定下的数额啊。”越君面色谦和,但眼中满是威胁。 “寡人想,以越与诸国的友交,诸国不会不应吧。” 一使节打开竹简,随即颤抖着望向越君。 “这,这,越君,我国何来这么……” “嘭!”越君怒拍身前的案桌。 “诸国勿要欺我,诸国有无粮食,身处越国的诸位,岂能知晓,诸位只需带竹简归国,即可!” 第六十三章:四马之驾 风允没有打开面前的竹简,越君想要多少粮食,这都与他无关。 等将这封竹简送回大庭,他就彻底结束了所谓的出使。 至于大宰之前让他所做的事情。 风允心中有不好的猜想。 公子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 越君下令。 “请诸位使节,将竹简安全带回诸国,以此证明与越之交好。” 诸国之人面对越国的强势,毫无抵抗之力。 但也有不少人望向风允,风允在越国的名望,可是无人不知,若是风允愿意的话…… 风允扫过那些目光。 他愿意什么。 民以食为天,越民也不例外。 虽说他能用声望反驳越君,但等越国弹尽粮绝时,濒死之民,有多少人还记得他的治水之恩呢。 倒是越君以他阻拦借粮为由,说不定还会趁势打压风允在越国的声望。 随即,风允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 越君盯着神色自若,似对此事毫无关心的风允,挑眉一乐,缓缓道:“风君为何不打开看看,我向大庭所求为何数目?” 风允微微摇头。 “此事非我能改,全凭大庭君上定夺。” 闻风允如此,越君不置可否,道:“那就希望风君能一直如此,少管些分外之事。” 风允不答,而是起身道:“不知越君准备让诸使节何时离去?” 越君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他倒是不清楚风允此时与大庭的关系,只觉得风允是在隐忍。 “现在就走,寡人已经为诸位备好了车马,诸位只需携带竹简即可。” 越君示意司马。 司马立即起身道:“诸位,请。” 虽说是请,但司马也就对风允一人行礼,风允微微颔首,眉目温润,其余人则都是畏惧着低首。 不怪如此,此番归国,拿着这样一份竹简,可想而知他们这些使节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离开大殿。 司马直言道:“风君,在诸位使节未来之前,大殿之上就已商议了各国粮食数目之事。” “众多士大夫皆言大庭可少取一些,以报风允对越国之德行。” “越君已然首肯,风允不若打开看看,想必这是大庭能承受的数目才是。” “待风君归国,也不会受到大庭国家的责怪,反而是一功绩。” 风允摇头。 “那倒是多谢诸位士大夫为余之国求情了。” 风允望向一旁,一内侍紧忙跑出。 “风君。”内侍道:“公子烈暂时不便与您相谈,其已知晓您将归国,遂告知风君,希望能将他留在驿传中的书信,带回大庭,交予大庭君主,以表其孝。” 风允微微蹙眉,他明白公子烈并非写了书信,不过是将共戚策放在了那,希望风允去拿。 可风允并不想与大庭再起瓜葛。 内侍见状,又道:“公子烈说,若是风君不愿亲取,之后他自会命人送之。” 风允闻言,叹了一声。 “劳烦告知公子烈,越国的冶鸟需待水消方才落入田间觅食,大庭的风声也需等暗夜方才听得见喧嚣。” 风允是在告诉公子烈,越国动向不明,大庭的意愿也不明,暂且需隐忍。 但风允也明白,已经身处越国宫,且不见他的公子烈,已经有了自己的谋算。 “罢了,走吧。” 大庭国的命运如何,在大庭时,由宗伯等人掌控,在越国时,由公子烈去谋取。 他不过是一有着风氏之称的宗室旁支,所做已经够多…… 风允随着司马,来到宫外。 此时远行的马车已经排列有序。 司马将风允带到了最为雄壮的一群越国甲兵面前。 “风君请上车。” 此车有四匹马,乃是卿大夫之驾。 风允不过正大夫位,按理说是坐不得的。 司马道:“诸侯乘五,此来是对风君的恩赏,风允可乘之入大庭。”司马说着,亲手扶着风允上车。 在四马之驾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皆是为风允置备的干粮和路上所需的器物。 至于其余使节,零零散散,只瞧见一辆士族才驾的二马之驾。 “越国如此对允,岂不是让别国排挤。”风允笑着摇头,但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排挤又如何,这也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这对风允个人没有影响,也算为大庭增加一份威慑之力。 “走吧。” “咕噜咕噜…”马车行进在会稽城内。 其越民们也不知是从何得到的消息,纷纷围聚在两旁。 “风君归国且安!” “风君且安!” “风君……” 越民眼中的敬重之意真切,而不只是谁起的头,《大禹赋》高颂声此起彼伏。 不多时,又不知为何融到了一块,整座会稽城都响彻此声。 风允坐在车内闭眼冥思。 “越民淳朴,大庭之民也淳朴。” 摇摇晃晃的马车,驶离越国,向着大庭而去…… 而此时,大庭国内,大殿之上—— “风君?” “想不到一个小夫子,竟能被越国奉为风君。” 大庭国殿内,肃伯眼中不禁布上懊悔之意。 而其下士大夫们纷纷跪坐于席,都在交谈风允之事,一时间大庭内满是嗡嗡之声。 肃伯蹙眉拍了拍案桌。 周围为之一静。 “宗伯啊,你说寡人将那……风君派去出使,可是对的?” 肃伯连风允的名字都未记住,此时就只知晓风君二字。 宗伯收到风允成为越国风君的事情时,也十分震撼,震撼之后又知晓阅之。 这才知晓风允是治理了越国水患,方才为风君。 “君上,风允司徒他乃是有才学之辈,虽年幼,可其能力已经得到了越国的认可,其德行也被越民称赞……” “宗伯大夫,为何夸一叛国之人?”宗伯正说着,就被大宰打断。 “叛国?”肃伯不禁诧异,风允何时叛国了? 大宰拿出暗探传来的密报道:“诸位也看过一些,知晓我们的司徒是治理了越国的水患,才被称作风君,越国啊,大国也,此时压迫我大庭……” “诸位想想,若是越国因水患而亡,我大庭何来压迫?” 大宰说罢,望向面色已经惊疑的肃伯。 “大宰,你胡说八道!” 第六十四章:大庭公子-烈 大庭司马站出来,其放声道:“越国岂会因为一水患而亡?” “你身为大宰,岂不知越国有多少关口可以将舜河的水化入越国偏远之地。” “其水患之下,虽说有损,但绝不会亡,反而啊,越国一损,必定损我大庭之利而补之。” 大庭司马并非武道出身,其也是修习过《周易》,这才转修《六韬》,是为文帅之才也。 此时不过几言,就见大宰的话反驳。 “若是司徒不救越国水患,倒是越国越损,我大庭也就越损,此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说罢,司马看了上首的肃伯一眼。 他所谓的权宜之计,就是给大庭再一次反抗越国的机会。 就看这一次,肃伯会不会惊醒……或者说。 大宰愿不愿…… “司马,你不曾出使越国,你不知越君……” “好了,大宰。”宗伯出声了,他幽幽地望向大宰。 “司徒身处越国,施展德行,也是为我大庭扬威,我等已老去,还是多想想如何规划大庭未来,培养后辈吧。” 周围的士大夫闻声,皆看向宗伯,即使是肃伯也不例外。 刚才宗伯话中的含义,莫不是有了归隐之心,欲在此之前先为大庭培养新秀接替自己的位置? 但真当如此? …… 等朝会散去,司马紧忙拦住宗伯。 “宗伯今日是何意?” 宗伯端正而行,不曾回首就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或者说大庭的时间不多了。” 司马闻言,想到了什么。 “女娲氏……” “难不成你们真要再行那事?” 司马面色涨红,他愠怒道:“莫不是忘记…” 他沉声道:“阳伯薨逝,历历在目。” “你们怎能继续,莫不是想让肃伯也…” “司马大夫,你该去训练城外甲兵了。”大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见大宰走到宗伯身侧,似无之前在殿上的龌龊。 司马望向宗伯与大宰,随即冷哼一声。 “伱们俩都同意,也不需要我的首肯,罢了,我去看我的甲兵,省得碍事!” 说罢,司马携怒而离。 这边,宗伯面色微寒。 “你想用风允的亲属来要挟他?”宗伯并非什么都不知晓,在大宰派遣甲兵防卫在风允家周围时,他就有警觉。 “要挟?”大宰笑笑,没有否认。 “风君可不是愚蠢,任人摆布之属。” 大宰赞叹道:“他知晓我的目的——希望越国能敌视大庭,让大庭有自危之心,但他却不用我准备的手段。” “一同走走吧,宗伯。”大宰邀约,随即执手而请。 宗伯点头,他倒是要看大宰要说什么。 一路上,大宰施展文气,在周身形成一道气浪,所过之人纷纷被排开。 其道:“我出使越国,并非什么收获都无,那越国确实是在行气运台之事,此时国运动荡不定,而洪水之时,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这时间太长了,我们等不起。” “呵呵。”大宰一笑。 “风君有意思,竟然以大禹之象,成《大禹赋》,以之重击越国气运,让洪水早发……” 虽不处于越国,但大宰经过几番的出使,却对风允所作十分熟悉。 “洪水之后,越国必定要粮,我大庭也该危机起来了。” 宗伯沉默,他确实没有大宰看得深切,但此番解释,他还有一点不明。 大宰见他表情,也知宗伯是疑惑他针对风允,可大宰只是道:“我从一开始就欣赏这位后辈,至今也是一样。” “但此前我认为大庭没有时间让他成长,不过现在……风君啊,他的成长并不是我可以想象的。” “总而言之,宗伯,你可以相信我,等风君归来,我必不会再害他,我以道心起誓……” “道心?”宗伯愕然,却是越发看不懂大宰的谋划。 …… 而在风允离开越国不久后,公子烈重回驿传。 但此时的他不同,如今已是一副乐师打扮,在服饰上多了些许艳色。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收拾收拾就出来。” “诺。”公子烈进入自己在驿传的屋内,行动匆匆,在案桌之下翻出一个兽皮包裹的帛书。 “《共戚策》,唉,夫子还是不愿带往大庭去面见君父。” 公子烈垂眸,怯懦的神情下藏满了悲色与痛恨。 那日越君召其入宫,故意让其在偏殿,听了欲取大庭之粮的言语,后续做乐舞时公子烈频频失误,但越君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似做玩乐。 公子烈也别无他法。 “越君欲要大庭之粮,我身为大庭公子岂不悲之,我唯有以身劝慰越君,既能阻止越君要粮,亦能接近越君。” 可是此番也是打乱了风允的布局,让大宰的期许落空,让大庭之民难以自危。 “夫子,等您再走远些,烈就行大宰之法。” 感受着腿上绑着的匕首,公子烈面无一丝畏惧。 他清楚,刺杀越君无须成功。 刺杀之罪足够让大庭自危,若是杀死了越君,那才是不死不休之战。 此时的大庭还不足以承受越国盛怒之下的悲愤,随即他只需刺杀越君,以身献祭。 “哐当!”此时大门却猛地被推开。 公子烈一愣。 就见越君大步而来,一把夺走了公子烈手中的《共戚策》。 “嗯,这是风君所留?” 越君欲展开,公子烈猛然一扑,希望夺走。 但越君防备,将公子烈给桎梏住。 “放开,放开!” 公子烈哪里是身为武人的越君对手,越君道:“来人,将他押住!” “诺!”冲进来一群甲兵,将公子烈的双手反压,按在地上。 公子烈还想出言,但越君示意,那甲兵就用布条勒住公子烈的嘴。 “唔唔唔…” 而越君拉开帛书,细细看之。 “共戚策——以小坠大?” 望之,越君的面色越发的青黑。 虽然其不通那些文绉绉的书籍,但对于计谋军事上,越君却有不少高见。 这《共戚策》之言,他自然看得懂,也明白若是此策能成,对越国是多么大的牵扯。 此时的越国可经不起牵扯。 气运消耗在即,绝不能让《共戚策》成真! “风君!” “细作,来细作,给我去截杀风君!” 周围的甲兵跪拜而下,一时间竟无人敢应声。 “废物,风君二字难道比越国还重!” 越君望向还在挣扎的公子烈,目光危险。 “你眼中的恨意,藏得虽深,但身为武人,你的杀意却那般明显。” “很好,你想杀我,那寡人就让你杀…” 说着,越君从一旁的甲兵腰间,拔出青铜剑,狠狠刺入公子烈的胸膛。 血液飞溅…… 公子烈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倒下。 拔剑再一劈砍,公子烈的头颅咕噜滚动…… 越君舔了舔脸上的血迹,道:“大庭公子烈,欲行刺寡人,寡人受伤,但也击杀其于剑下!” 他扫视周围的甲兵。 “所有人皆可作证!” 今日史官未来,等史官查清之事,他早就达成了目的,遂此时丝毫不惧。 越君轻笑,却瞧见在公子烈的腿上,似有异物。 “匕首?”越君扒开一瞧,冷笑道:“很好。” 说着,将匕首刺入公子烈的身上,刀刃染血。 “来人,将这匕首,与大庭公子烈的头颅送往大庭,看大庭如何对之!” “诺!” …… 另一边,离开越国的风允乘坐马车,在咕噜咕噜的车轴声中,踏入了大庭境内…… “大庭…” 车内,风允拿出《大禹赋》,来到大庭后,其上的气运逐渐隐匿。 不过即使如此,风允也可凭借其使用先天之力。 而他的文气,也逐步靠近文人一流。 大庭的先天也是气运先天,其下不过是文人一流的基础。 而风允是风氏,且为司徒使节,大庭正大夫,自有其法断大宰先天气运,与之一论出使之事。 第六十五章:刺客剑客 “嗖!”悬月高绝,可一阵风声后,乌云蔽月,原本在马车外护卫的甲兵们相视诧异。 这风怎么这般冷。 而呆在马车内静坐的风允,微微睁眸,推开了车帘。 黑幕一片,唯有护卫们燃起的篝火在照亮四周。 “未济卦!” 随着风允的一声低喃,一道若有似无的屏障笼罩在车队周围。 “嗖嗖嗖!”一道道箭羽袭来。 未济之力下,纷纷滑落两旁。 “礼剑!”风允以指为剑,文气如虹,挥手一档。 “铛!”一把利剑从木门外穿透而入,一声金鸣,却被礼剑抵挡。 “刺客,有刺客,保护风君!” 这些越国甲兵们纷纷拿起长矛,杀向偷入马车旁的黑影刺客。 可就在这时,一个个黑影接二连三地出现,用灵巧的步伐,锋利的宝剑,欲将这些甲兵一一抹脖。 风允见状,厉声道:“可是越君派来杀我风允的!” 不等这些黑影刺客出声,风允礼剑飞纵,化作十二之数,随着他手指方向,急速而出。 “铛挡挡!” 这些黑影刺客皆是好手,十二把礼剑也难以奈何,但这也让他们进度减缓,免去了甲兵伤亡。 “呃!”那早先潜入风允马车之侧的刺客被长矛贯穿,但他也带走了几个甲兵。 血腥之气蔓延,刚才风允所说越君所令来杀,让那些甲兵微微犹豫,不知所措起来。 风允望之,就见此队甲兵之领怒吼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风君归国。” 说罢,立即以长矛对向远处的黑影刺客,而那群甲兵也不做挣扎,紧忙围住风允,成掎角之势防备四周。 风允谨慎,再这些甲兵之余,一只硕大白狐涌现,护卫在风允的背后。 这正是山海经-异兽异术,可召《山海经》内他所记载的异兽出现,为之助力。 “白狐。”那群刺客们对视一眼,但杀意不减。 刺客,一旦接取主公之令,则向死而生。 他们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死风允,不然不死不休。 风允也察觉都了这些人的信念。 但他并不惧之,即使离开了越国,他也能使用先天之力。 “先天?” 就见一浑身散发压制气息的黑袍男子缓缓走出,其身作劲装,似为行动方便而制。 “咣!”煞白的手从腰间划过,这名男子拔出宝剑,剑锋之上荡漾的武人内息似化作一道流光,飞向风允。 剑客! “散开!”风允文气一荡,将身前的甲兵推开,随即礼剑相抵,击碎这道剑气狠招。 而那剑客已纵身而来,刀刃划向风允的脖颈。 未济卦! 只差一丝一毫。 “呦!”风允身后的白狐怒吼而扑,将剑客扑向一旁。 但其先天内息爆发,瞬间就将白狐冲溃。 风允的山海经异兽之术,只有一等,加之达七十九的文气,也不过看看入了文人一流境界。 而这剑客,却是先天,倒是不好对付。 “嗡!”溃散的白狐再次凝聚,这一次,他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冲向剑客。 “动手!”那剑客恼怒一吼,那些潜伏在背后的刺客纷纷冲向那些甲兵。 而甲兵们也开始列队作战,一时间此处就犹如一地小战场一般,刀鸣金震,血色四染…… “呦!”白狐死死扑向剑客。 那剑客眼中闪过不屑之意。 “风君,你离开越国,无越君旨意,岂能动用越国气运?” “束手就擒,交出《大禹赋》,等归越国,越君可放你生路……” “呵!”那武人怒喝一声,白狐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的文气白雾,开始消散。 “风君,吾非刺客,并不想伤你,且随我……” “吱…” “吱吱吱…” 冶鸟厉叫…… 那武人只觉自己四周嗡嗡作响,再一瞧时,那本消散的文气竟然化作一只只冶鸟。 “风君,这群冶鸟连白狐也不如,莫不是想拖延时间。” 这荒郊野岭,剑客呵呵,以剑而来,冲向风允。 却听。 “共戚之策,以小坠大也……” 所有的冶鸟似为一体,连成一片大网,将剑客笼罩。 剑客只觉身躯顿重,难以动弹。 他手持宝剑而劈,欲破冶鸟之网时,那些冶鸟却像是预先知晓一般地推开,而等他回剑之时,冶鸟又飞回。 如此几次,剑客只觉头疼。 共戚策,二十一等,加之风允的文气,已经达到先天范畴,这剑客亦是利用越国气运所成的先天,徒有其表,此时也被风允弄得束手束脚难以破开。 风允礼剑再出,却不是杀向剑客,而是去相助那些甲兵。 不多时,那些刺客全被拿下。 “呼…风君好本事,是吾小觑了文人手段。”冶鸟大网中,那剑客亦然精疲力尽,难以破掉这共戚策与冶鸟的围困,只能怒视风允,手中的宝剑死死捏住。 “风君,这些刺客?”一浑身是血的甲兵上前询问。 风允扫视周围,不少甲兵都身负血痕,又甚者断了手脚。 “杀掉吧,他们是被培养的死士,没有杀掉我,他们只有死路,而你们有伤,更无法押送他们前往大庭。” “诺。” “噗噗噗…”一道道长矛贯穿的声音。 这边,风允望向剑客,瞧见其宝剑上隐隐有光,像是在积蓄力量。 “为何对我出手?” 风允想不通,他明明已经给了越君不对自己出手的理由,而从越君之前的反应来看,也愿意接受这個理由。 况且,这群护卫他的甲兵才是埋伏的好人选,此时却庇护他。 这批刺客和剑客倒像是临时赶来…… 风允虽在询问,但也在自思其由。 剑士不答,他有自己的信义,虽不像是死士那般向死而生,如同傀儡,但他也不会背信弃义,出卖越君。 “你可以杀死我,风君。”剑客说着,但他手上的宝剑隐隐颤动,似随时再行致命一击。 风允往前一步,剑客眸光发亮。 但下一刻,他脖颈一凉,他往下一瞧,就见一只幼小的双尾白狐狠狠咬住他的脖颈,其欲杀之。 剑客双手欲抓,但那些野鸟却死死压制住他。 他的命门已经完全暴露在了白狐利口之下…… 第六十六章:以情蕴剑 “夺命!”剑客浑身的内息翻涌不断,脖颈上的青筋不断蔓延,整个人狰狞无比。 “噗!”血雾爆腾,压制剑客的冶鸟也被震碎成了文气,趁此机会,剑客猛然将宝剑飞掷而出。 一道耗尽全身内息的夺命之剑冲向风允面堂。 “轰!”雷电轰隆,风卷而涌,在场的众人衣袍涌动,只感觉头顶犹如被利剑所指… 风允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念。 “既济卦!” 盛极转衰之术! 杀念折腰。 宝剑骤然一滞。 “嘣!”一声清鸣,风允以礼剑轻易挡下,那宝剑就落入风允手中。 大禹断运! 大禹的虚影在风允身后浮现,《大禹赋》缓缓而出,那剑客身上的越国的气运骤然一虚…… “呃…”血液从剑士口中缓缓吐出,他双眸一瞪,躺倒在地,其身上的气息忽强忽弱,时而武人二流,时而气运先天。 风允挥手,那冶鸟彻底化作白狐,巨大的白狐俯视倒下的剑客。 “不…” 一爪拍下,毫无犹豫,随之白狐化作文气消散而去。 经过此役,风允也有了杀死气运先天的方法。 不过也是这气运先天自大,鲁莽…… “为甲兵包扎伤口,等到大庭,我自会让大庭给予诸位抚恤。” 风允说罢,重新踏入马车。 其余甲兵对视,有人准备上前去翻找那些刺客随身之物。 但甲兵之领呵斥道:“不过是山野小贼,欲害风君,翻找作甚!” 被呵斥的甲兵立即住手,不敢再碰。 而风允居坐在车内,透过裂开的木板望向那些受伤的甲兵,微微蹙眉。 “越君是何意,莫不是公子烈出了问题。” 对此,风允微微摇头。 不该才是,越君只需向大庭要粮,就足以让两国对立。 大宰之前的种种都已表明,他不愿再迁就越国,而肃伯只是新君,若是没有大宰支持,难以成事。 大宰只需要一个理由…… 而这要粮的竹简足矣。 风允不看,那是因为数目的多少不是由越君决定,而是由大宰决定。 大宰知晓多大的数目可以压垮大庭,激起民愤。 公子烈无须多做什么,只需安心呆在越国,找机会逃走即可。 似有所菜,风君将手探向竹简。 只需打开一观…… 可又顿住。 “事已至此,观之何用?” 回忆公子烈的赤城,风允闭目,遮掩眸中升起的怒意。 风允猜到了些什么。 越君派剑客刺客来杀。 唯有…… “共戚策。” “我让你隐忍,你怎这般愚蠢,你都说了,无我,此策难成,我也拒绝为大庭行此策,你应该烧去的……” 沉默几分,风允也唯有叹之。 命难改也…… 风允的怒意稍减。 “嗡……”一道微弱波动。 他睁眼,疑视那把剑客的宝剑。 只见这宝剑之上,有着不少的纹路,古怪扭曲,散发着隐隐的杀意。 而风允的怒意似乎被吸收,掺杂入内。 这杀意与之前风允感受的冲天杀意一般无二,但此时却气息微弱,时有时无,有散去的趋势。 风允以文气探入,只见在剑上,似有小人耍剑,一招一式间,质朴无比,就是风允之前所学的剑术基础。 但唯有一点不同。 “以情蕴剑?” 风允在这一招一式间,感受到一股由小人传入的情感。 风允将宝剑放下。 “这宝剑在吸收人的情绪,以此蕴养自己。” 不然也不会吸收风允的怒意。 而刚才那剑客的夺命一剑,就是利用了这蕴剑之力,以杀之情,日夜蕴养宝剑,待夺命之时而出。 “果真是夺命剑客,一剑定生死。” 风允暗暗观察剑上的纹路,将其记下。 随即又施展出自己的礼剑,将纹路试着烙印其上。 …… 不去想公子烈之事,只是揣摩宝剑上的纹路,一夜过去…… “风君,可以启程了。” 风允点头。 “走吧。” 马车轰隆隆继续行驶,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而等到日落时分,这队马车也来到了大庭国国都附近。 “何人!”一甲兵上前询问。 “越国甲兵,护送大庭使节归国。” “越国……”大庭的甲兵对视一眼,一个人紧忙去请镇守在城外的司马。 “是风允司徒回来了?” 司马大步流星,带着一队甲兵前来。 当看见越国甲兵身带有伤时,微微蹙眉。 风允也在这是下车。 “司马大夫安。”如今风允与司马也是同级,倒也只是微微行礼。 司马回礼,欲问为何。 风允先道:“路上遇袭,多亏越国甲兵相助才无碍,司马不若派医师前来看看。” 闻言,司马挥手,一旁的甲兵紧忙去办。 “司徒与某先回城内吧。”司马道。 风允微微点头,手中拿着竹简。 “越国水患,越君欲求粮,所需数目皆在竹简当中。” 风允将竹简递给司马。 司马接过,眼中满是不悦,气恼道:“是何数目?” “余出使结束就不再为司徒,此事为朝堂商议之事,余怎能打开。” 司马蹙眉。 “先上马车吧,我来御之……” “不过不能乘坐此车了。” 四马之驾? 司马惊讶,但想到风允的风君之名,又觉得理应如此。 但大庭不是越国,这是越君的礼待,与大庭无关。 随即,司马驾车,带着风允入城。 而城内,早已快马加鞭,将风允归国的消息传给大庭肃伯。 肃伯紧急下令,让众士大夫入朝商议,看看越君是何要求。 而被召集的士大夫们对这样的情景早已熟悉,之前大宰出使,每次都带回些坏消息,而肃伯又怯懦,纷纷允之。 “唉,这一次,肃伯必定是继续屈服越国,我们可还要劝阻?”殿内,肃伯未至,士大夫们纷纷交谈。 一人摇头叹息,他躲入偏僻一角,面上悲哀,看样子是不想继续与昏庸的肃伯浪费口舌。 史官幽幽,拿着笔与竹简,时刻准备记录又一次的屈辱。 “大宰大夫安。” “宗伯大夫安。” 不多时,大宰与宗伯皆来到殿内。 宗伯居于左首席位,大宰居于右首席位。 但很快,大宰让出一身位来。 宗伯不满,立即道:“大宰,你这是作何。” 宗伯出声,其余士大夫纷纷静音,默默关注。 “哈哈。”大宰轻笑道:“司徒以使节身份归来,且有风君威名,我怎能不避锋芒呢。” “大宰此话,是何意?”宗伯不满更甚,昨日大宰才说待风允归来,必不会害之,此时却行为难之事。 故意挑拨! 大宰微微瞌眸。 下一瞬睁眼时,宗伯看见了一对蛇瞳。 转瞬,蛇瞳又消失不见。 你! 宗伯惊愕无声,但紧忙收敛神色。 大宰竟然去接触了女娲氏! 如今已染上了女娲氏的怨气,有了妖邪之状。 如此,宗伯却再无声音,低首沉思。 大宰微微一笑,将目光望向殿门。 “司马大夫安。” “司徒大夫安。” 风允踏入大殿内,就见到一双含笑,带着欣赏之意的眼睛。 正如第一次见大宰时一样,此时的大宰如同亲切爽朗的长辈。 可其下,风允却见多了大宰的阴暗。 不管是《大庭三十六卦》,还是近身杀越君,都让风允厌恶无比。 “司徒,请上坐。”大宰仿佛从未对风允做过恶事一般,亲和地指向右首席位。 …… 第六十七章:脸上作掌 风允望之,沉声道:“不必。” 此时他不欲与大宰聊说。 大宰笑笑,望向司马手上的竹简。 “且交由我吧。” 司马闻言,随手一丢。 大宰微微一笑,就此接过。 一旁宗伯起身。 “允…” “宗伯…”风允对宗伯倒是和善不少。 宗伯道:“不过一月,你越发稳重了。” 风允道:“见过越国的先祖德治后,对礼亦有了不少的理解。” 两人还欲说,但此时肃伯到来。 由此作罢。 “君上安……”众士大夫微微行礼。 “司徒归来了…”肃伯脸上挂笑,望着居于正中,站立着的风允,有意吹捧,以此笼络。 可风允只是冷脸一礼,则道:“允不负所托,护送公子烈入越,在越出使月余,极力展现大庭威名……” 风允将自己在越国的事迹简要而诉,周围的士大夫越听,面上的神情越变。 “允卿是说《大禹赋》?” 国运异宝,这可不是什么威名可以获得的,必须是得一国之认可,方才能成。 而风允以大庭使节身份,得越国气运异宝,如此看来,风君二字,并非虚妄。 “这便是《大禹赋》。”风允将赋拿出,其上流转的国运做不得假,不过远离越国,这些国运倒影响不到什么。 “好好好!”肃伯期许地望向风允,似想拿上一观。 但风允转手一压,却无此意。 肃伯眼中闪过不悦。 “咳…”大宰咳嗽一声,他已经打开了竹简,似乎是惊讶,但又像是狐疑。 “大宰,可是越国要粮极大,贪婪至极?”有人发问,这让在场的士大夫都面色不渝,而台上的肃伯也有些担忧。 大宰沉默不语,将竹简卷起,稍作思考。 “大宰?”宗伯疑惑。 “此时后谈。”大宰默默道了一句,就望向风允。 后谈? 今日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不就是为了谈论越国要粮之事吗? “司徒,我想你有事要说吧。”大宰从席位上站起,直视风允。 风允抬眸相对。 随即他将头上的弁冠摘下。 黑发无束,散落无依。 “啊!“大殿内,惊讶之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竟引起了慌乱。 满堂皆不可思议地望向风允。 他怎能如此无礼。 “司徒这是作何!”肃伯大怒,风允此行径不亚于在其脸上作掌! 宗伯叹息着闭目。 他刚才还夸赞风允沉稳,此时却如此不智。 若是想走,悄声离去便是……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望向大宰。 大宰的眼中没有意外之色,反倒是欣赏,真正的欣赏。 “司徒是想辞官而去?” 大宰的声音不紧不慢,紧盯着风允。 风允道:“不止。” “哦?”大宰哈哈一笑,随即从席位上走出,来到风允面前。 “你可还是我大庭之人?”大宰紧盯风允的眼睛。 风允眸光不动。 “大庭乃母国,自不敢忘,但国虽为国,人却难为人。” “大宰莫说什么为国之利好,而损一人为大善…为何大宰不做那损一之人呢?” 风允周身,文气荡荡,如同大日凌空,整个大殿都因为文气压迫,隐隐晃荡。 “大胆司徒,竟敢爆以文气!”内侍望向闷哼一声的肃伯,紧忙呵斥。 风允扫了一眼肃伯。 “大宰不做阻止吗?” 大宰一笑。 “风君心中有国,怎会做有恶于国的事情呢。” 风允却道:“大庭非一人能定论,此时的大庭少之一人,国亦然在。” 风允的气势一凝,周围的文气凌空成一柄散发白芒的大剑。 众人心头的那股威压消散,但心中的惊慌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身为先天的几位还好,但那些先天之下的士大夫们,望之,皆明无法抵挡。 若是此剑对向他们,危矣! “司徒,何时须如此动怒啊!”有人劝之。 “宗伯,且劝劝司徒啊!” 可宗伯闭眼不语,不作理会。 而司马倒是一脸瞧好戏的模样。 可望向台上战战兢兢的肃伯,还是起身来到肃伯之前,维护大庭君主的尊严。 肃伯望向身前的司马,发抖的两肩才安定了一些。 “司徒…司徒是欲反大庭吗!” 肃伯脑海中想起之前大宰所说,风允恐叛国之说,此时见风允脱冠而怒,不正是相合吗! “司徒…莫以为你在越国有了风君之名,就可在大庭也行之威风!” “司马,擒下他。” 司马微微蹙眉。 “风君。”大宰道:“你说老夫之过错,舍一人而救大庭。” “劳烦亦然有歉,但绝不是风君叛国之由!” 大宰周身也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文气。 而在文气之外,还笼罩着一层大庭气运,将大宰的文气推举到先天之境。 风允目视前方,毅然道:“我为司徒,亦有国运!” 一股气运从四面八方而来,笼罩风允,瞬息间,也将风允的文气推向先天。 肃伯见之,诧异至极。 他没想到风允竟然已经知晓了气运之事,还能驱使加身。 但。 “大庭司徒,允,出使不利,枉顾大庭,如今在殿内狂妄自大,吾今日废之,贬为庶民!” 嗡! 风允身上的气运为之一震。 而在大殿之上,如有一气运漩涡,漩涡中浮现着一条虚幻的有翅之蛇与一本虚幻的《周礼》之书。 有翅之蛇,这是大庭风氏的图腾—腾蛇! 《周礼》之书,这是大庭的国制—礼制! 而只是一刹,这气运漩涡就将风允头顶的气运吸走。 风允见此,毫无胆怯,也不做抵抗。 这是一国之君能动用的权柄。 他本就要辞官,离开大庭,这气运要之何用,反受其累罢了。 “大庭司徒出使越国,而大宰以越君近男色,要司徒亲属以挟之,令其近身而刺杀越君。” “不知大宰可认?” 风允冷声道。 而闻之的士大夫们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宗伯紧闭的双目微蹙,不敢置信地望向大宰。 大宰微微眯眼,他确实想不到风允竟当众说出此事。 他怎可能认下? “礼剑!”风允见大宰不答,随即礼剑晃动。 头顶之礼剑,利劈向大宰文气之上的气运。 “大庭,以礼为国制,吾为前司徒,亦为出使之节度,观大宰之陋,今以礼剑,以正其礼!” “大庭,以风为宗室,吾为大庭人,亦为风氏之子弟,受大宰之祸,今以礼剑,以问其心!” 周礼是稳固天子、诸侯,士大夫的权利之物,但也是其枷锁! 今日这礼剑,不伤其肉,不罚其骨,只辩大宰,有无问心无愧,残害风氏后裔;有无违逆周礼,不顾君臣! “嘭!” 一声巨响,大宰头顶的气运猛然一坠! 第六十八章:头颅 因为肃伯引气运漩涡,行权柄。 这也给了风允机会,直面大庭的气运根本,以此来质问大宰。 只见那腾蛇图腾猛然一缩,对着大宰嘶吼。 这是大宰欲害风氏子弟,引起了风氏气运的震怒。 而那《周礼》之书……大宰隐瞒君上,自行谋划,是为大不敬,非礼也。 随即《周礼》也不再庇护大宰。 “咔嚓!”礼剑大辟而下! 一声轻响,大宰头顶的大庭气运猛然破碎。 “呃!”大宰闷声而咽,可嘴角还是不由得流出鲜血。 而大宰的先天阶位,也摇摇欲坠。 “气运……破了!” “怎会!” 四周,士大夫们惊惧地望着风允,那他们无比追求的国之气运,竟然被风允的礼剑所破。 “肃静!”大宰猛然一怒。 “我皆为大庭,问心无愧也!” 大宰虽是对风允怒喝,但实际上是对大庭气运禀明心愿。 “吾以道心起誓,此生奉与大庭,若违此誓,文道崩,神魂灭!” “轰!”天雷滚滚! 大庭天穹之上,乌云蔽日,似又有大雨。 可自从夏后,大庭就无雨水,即使是越国洪水,也不曾沾染一丝水汽过来。 “滴答!” 下雨了,大殿之上,一阵淅淅沥沥。 “风君可还有话?”大宰气势渐稳,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风允。 可只有他知晓自己身体的情况。 而风允,恍惚中看见了大宰眼底的一丝冷血之意,似看见了蛇。 “不好了,君上!” 一甲兵从大殿外急速跑回,托举着木盒,深深跪倒在地。 “君上,公子烈…卒了!” 随即,甲兵打开手中木盒。 “啊!” “烈!”肃伯大惊失色。 “烈不是在越国吗,怎会…怎会头颅归来!”肃伯想到一种可能,瞬间被吓得瘫软在地。 “莫不是惹怒了越君?” 另一边,宗伯快步而前,来到甲兵面前,亲手摸着公子烈的头颅,悲道:“公子烈为人谦逊,未曾及冠就前往越国,此时怎么会卒!” 大殿内响起一片哀声。 风允目光微动,呐呐难语。 他看向大宰,眼中悲戚,大宰一眼可辩。 这是大宰给风允安排的命运,如今,却被公子烈拿了去…… 大宰闭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惊然。 “快说啊,可是公子烈惹怒了越君!”肃伯怒吼道。 那甲兵畏惧,忐忑不安地道:“公子烈欲行刺越君,越君伤……公子烈卒。” “什么!” “行刺?” 大殿之内,谁还管风允与大宰的恩怨,此时更多的是惊恐越君之后的报复。 大宰扫视周围,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这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手中风允带回,要粮的竹简似乎成了空谈。 “是你,你蛊惑我儿,行刺越君!”肃伯似乎找到了借口,欲将一切都推到风允身上,以此去安抚越君的愤怒。 风允为之一怒。 “肃伯!” “你妄为国主,妄为人父!” “放肆!”肃伯羞恼,怒拍案桌。 “拿下他!” 殿外,充当护卫的甲兵闻言,不得不出。 风允怒掀衣袍,文气一起,一只只冶鸟而去,三五成群,将那些甲兵困守在当场。 “司马,司马!”肃伯拍打身前站立的司马。 但司马却异道:“这是何术?” 他似乎看到了兵法策论,但又有不同。 这让他心有痒痒,欲探究一番。 “共戚之术。”风允对这位司马倒是印象不错,将其没有听令君主,对他出手,也愿回答一二。 “共戚…”不等司马追问。 大宰幽幽道:“是我让公子烈……” 大宰察觉风允的目光,随即一笑。 “罢了,公子烈之事,由我而起,我却是没想到,他如此忠于国,愿为民愤而赴死!” “哈哈哈!” 大宰的笑声闯荡在大殿内。 此话一出,大殿骤然一静。 肃伯也惊惧道:“你之为何,大宰!” 对待大宰,肃伯却不敢莽撞捉拿。 “禀君上,臣已用道心起誓,皆为大庭,岂会害了大庭不成。” 闻言,肃伯心头一安。 道心亡,文道异人亦然亡也。 可即使如此,肃伯依旧要问。 但大宰却将手中的要粮竹简一摊。 随即指向风允,怒喝道:“越君言,大庭可不用交之一粮,但有一条件。” 风允若有所感。 大宰冷声言:“若大庭以风君交换,越国不取一粟米也。” 大宰将竹简放在宗伯面前,宗伯望之,不知何言。 只道:“风君之名,越国拜之……” “哈哈哈……好一个越国拜之!”大宰哈哈大笑。 随即看向欲动的肃伯。 “君上啊,如今的大庭,如何去讨好越国啊!” 大殿内,早就被越国的欺压,憋屈难安的士大夫们听闻大宰的话,再看向那公子烈的头颅,立即附和。 “君上,大庭不可再示弱于越君啊!” “君上,司徒有大才,万不可放其离去!” “君上!” 一声声的君上,让肃伯头晕眼花,他想呵斥,说明越国强大。 但是他一睁眼,就看见公子烈瞪圆的眼睛,其中似乎在诉说自己的惨烈。 此时大宰再次道:“越君必定以公子烈之行,发兵大庭,君上若不反抗,来日恐公子烈之状也!” 大宰目视肃伯,肃伯恍惚中似见到了蛇… “啊!” 肃伯瞳孔一缩,惊惧道:“大宰救我,大宰!” 大宰闻言,转身望向风允:“风君,请暂且居于典籍宫,待大庭击退越国,老夫愿亲身拉车,送风君离国。” 风允不答。 宗伯上前,踌躇道:“风君,暂且一留,以安民心吧,此时越国要你,你若离去,越国必定大做文章。” “大庭之中,何来风君。”风允道:“宗伯,我敬重您,但我出使之前就说过与大庭恩义已绝。” 宗伯垂垂而叹,如老了几分。 风允见状,微叹。 越君可恶,离去乃让其得意。 留之让大庭有益。 大庭与越君作选…… 风允只是一思,即道:“宗伯,大庭可有《山海图》。” 闻声,宗伯道:“有之,有之,有几幅图。” 风允有心收集《山海图》,随即道:“待我阅尽《山海图》,即刻离去。” “如此也好。”宗伯一礼。 风允回礼。 就此大步而出,身后喧嚣也不再理会…… 第六十九章:伏羲与腾蛇 典籍宫内,所有的木箱都大开,任由风允翻阅。 风允唯取《山海图》其余的书对他也无大用,暂且不观。 但在以《山海图》绘卷《山海经》之前,风允却盯着礼剑出神。 礼剑之上,一道道纹路,如云如雾,隐隐有锋利藏于其中,缥缈却含愠怒之色。 而风允对公子烈之卒的怒气,正随着他的首肯,聚于礼剑当中。 异术将成,但此异术却古怪,似武似文,厚重而深。 “风君…”门外,一熟人以礼相拜。 “武正士?” “有何事?” 武正士上前,再一拜道:“风君,某已是武上士,现为您的护卫,在大庭其间,您有何事,皆可告知。” 护卫… 风允点头:“可,那就劳烦武上士了……” “暂且出去吧。” “……”武上士抬头。 “风君,某为风君所救,此次除却护卫外,其余事情也可吩咐某,莫以武道起誓,定尽全力。” 风允闻言,诧异地看向武上士,这才发现其脸色沧桑,似又沉稳,似又迷茫,之前的朝气之色已然全无。 “某先退下了,风君。”武上士目光躲闪,似不想让风允看见他这副狼狈模样。 “去吧。”风允也不做探究,他望向门外。 “风君,我打探到了。” 是大罗,之前在大庭典籍宫对风允多有帮助的小护卫。 “风君的姒妇无事,宗伯在风君离去后对其多有照拂,我已将姒妇召来,不知可要引入后室来。” “我去接罢。”风允起身。 风允来到内室外,就看见偏僻之处,大嫂不安地张望,在看见风允时才松了口气似地上前。 “小叔怎回来了?”离去时,风允就说要去云游列国,此时回来,大嫂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风允道:“阿嫂在大庭可好。” 大嫂打量变得沉稳不少的风允一时间有些宽慰,又有些心疼。 “阿嫂无事,只是听说越国水患,恐小叔出事。” “无事就好。”风允淡淡一笑。 虽说他已经猜到大宰只是口上威胁,无做实际,但还是亲眼所见才能彻底安心。 “听说小叔在越国得了风君名号,可是真的?” 一国称君,这可不是简单的尊敬之称啊。 风允点头,但不想过多谈论。 他直言道:“阿嫂,我欲让你与侄儿前往他国,大庭非你我可留之地。” 大嫂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带着些许忐忑,小声道:“可是国君不容小叔?” 之前风允成为司徒出使,后不多时就传出风允乃是惹恼君主,才派遣去做如此危险之事。 遂此时大嫂如此一问。 风允点头。 见此,大嫂立即道:“阿嫂明白了,我回去就收拾东西,与小叔一同离去。” 风允摇头。 “阿嫂且先离去,我还需留一段时间,公子烈之事还未完结……” “公子烈?”此时消息还未传出,阿嫂不明其中缘故。 风允道:“阿嫂且去就是。” 阿嫂顺从地点头。 但又道:“去何处?” 风允早有想法。 “齐国。” 齐国,风允在之前遇到管仲时就记起一些,齐国乃是不久后的一大霸主,若是在此国为民,也能安稳一些。 况且有管仲之交,之后风允即使是云游他国,也能有一二托付之处。 “好,齐国,我回去收拾东西,就带着黑犬离去。”阿嫂当机立断,她清楚自己和黑犬已经成为了风允的累赘。 她有感,这次风允归来,就是因为他们母子。 “小叔,此番是妾身与黑犬麻烦你了。” “小叔受阿嫂一拜。” 说着,阿嫂就俯身一礼,虽说不合礼仪,但满是真诚。 风允紧忙扶住。 “阿嫂,不必如此。” 阿嫂也不是墨迹之人,她起身,哽咽道:“妾身这就离去,小叔莫挂念,若小叔游学有成,再来齐国都寻我与黑犬就是。” 说罢,阿嫂将去。 “阿嫂且慢,我会禀明宗伯,宗伯有仁德之心,我与之已有情分,倒是派遣两位甲兵护送,一路上也才无碍。” 风允自然不会让大少孤儿寡母就此上路。 嫂子犹豫,但她却是无能力庇护。 “有劳小叔为我与黑犬周旋。” “阿嫂且回去收拾行囊,莫要担忧。” 就此,大嫂才离去。 “风君,可要我帮忙去送姒妇。”一旁的大罗道。 风允闻声。 “若是可行,还希望大罗兄能送阿嫂前往齐国。” “小事,小事,风君能留在大庭,已经是常人难比的君子之行,我大罗怎能让君子为亲属而忧呢。” 大罗黑红的脸上满是羞恼。 随即,他带着风允的需求,去寻宗伯说清。 “呼。”结束阿嫂之事,风允才放心下来,他一人独身,为异人,皆可去留,但阿嫂与侄子是常人,受他所故,恐因此受累。 回到典籍宫内室,打开大庭所藏的《山海图》,风允定心而观。 又拿出自己在越国所作的《山海经》,依照《山海图》进行绘卷。 “海内东经-雷泽中有雷神,龙身人头,鼓其腹。” 风允身后,随着文气浮动,一道巨大的脚印映照,如同大泽般辽阔无边,在大泽之内,雷电滚滚,其雷电间似有一物,龙身而人首,其腹部雷鸣震震。 “伏羲?” 图上无多记载,但风允对伏羲之事也有了解,知晓其是雷泽孕育。 异相消去。 风允再看另外一图——其所画为柴桑之山,其上有白蛇青蛇,有翅而飞,只是一眼风允就认出这是腾蛇。 随即在《山海经》上书:中山经-柴桑之山,白蛇、飞蛇…… 只是记载这些图上所述还不够,风允还需寻关于伏羲与腾蛇的记载,做以补充注解,且通其性,方才能聚其为异术,召之来助。 “伏羲所记太少。”风允微微摇头,不过腾蛇之事,大庭记载就多上不少。 他有把握尽快聚之成异术。 “咚咚咚…” “风君,该用饭食了。” 不知不觉,风允亦然度过一日。 “且等。”风允将矮桌之上的帛书用竹简压住,以免被秋风吹散,这才出了内室。 “怎劳武上士送食。”风允望着拘谨的武上士,诧异道:“俩份饭食?” 武正士道:“是风君姒妇送来的,某又让家中妻为风君做了一份。” 来到石桌前,武正士将两份饭食放在桌上,请风允用之。 而这时,宗伯到来。 宗伯望之,随即道:“撤了,让宫内取鼎来,吾与风君在侧殿内用食。” “诺。”武上士恭敬地告退。 …… 第七十章:越国宣战 侧殿内,五鼎三簋,宗伯以大夫之礼食,招待风允。 而在其殿内,还有乐师而奏,舞者为伴。 如此,倒是让风允意外。 宗伯温和道:“风君,我这几日就安排人送风君姒妇前往齐国,我之诚信,风君应知晓。” 风允点头,承了宗伯此番情谊。 宗伯见之微微感叹。 “送姒妇去齐,只是小事,此番来找风君,是说风君之事。” 说罢,宗伯招手,就见一内侍捧着帛书上前。 “此为风氏族谱,吾有意寻之,算是让风君有一身份。” 身份,若是风允离开大庭,若有一可寻的身份,对于风允的帮助极大。 但是,风君之名,必定随着越国发酵,扩散四周,到时一州之地都将知风君之名,这身份,倒是可有可无。 风允接过帛书,其上述风允乃是百年前主脉之庶。 五世而斩,到了风允这一代,已经是庶民之位。 “宗伯何意。” 风允瞧见在帛书下,是一份新写的族谱。 其上将风允又添做一支,虽也为庶,但其位已经是司徒之列,享士大夫之食邑,可绵延后辈。 宗伯喟叹道:“这是宗室规定,风氏后辈,若有才能者,即使是庶民亦可抬为庶支大夫,以勉风氏后生,不去惧怕那五世而斩。” 风允推出,也不做声。 宗伯不收,而道:“风君曾说是大庭之人,此时还望风君勿忘。” 宗伯言行间,已然将风允当作同等对待,再无往日对后辈的提携期许,此时更多的是商讨论之。 “此番不合礼制。” 宗伯摇头。 “合乎大庭礼制。” 风允默然,直接道:“吾为大庭风氏,必不会忘,但余不愿受风氏牵绊,宗伯莫要强求。” 见此,宗伯也只能摇头不再去劝。 “且食吧,明日我还需去看大宰……风君之礼剑,伤及大宰文道啊。” 宗伯说罢,也不知如何再与风允言论。 此番尴尬,在他称呼风允为风君,不再为允小子时起,就难以消去。 一场歌舞结束,而风允也食毕。 “宗伯可还有事。” 宗伯挥手,让人把残羹撤去。 “允啊……”宗伯目中微歉地道:“出使之事,我本有办法阻止…” “罢了……我也不再说。”宗伯从怀中拿出一块蛇形玉佩,递给风允道:“这是我及冠时,我父送我之物,允啊,不知你可愿让我为你取一字,待到你及冠时亦可有用。” 宗伯真情流露,此时期待风允能应。 “宗伯,您为余引路之长者,自然可为允取字。” 风允接过玉佩。 宗伯开怀一笑。 “好……”宗伯思索。 “允,承诺而应之也。” “但世间人心复杂,不可随意允之,还需有自己的思虑,且取……“宗伯呐呐,望向风允时,一时间竟找不到能配得上的字。 风君之名,已经很高了,若是取一普通之字,岂不是贻笑大方。 “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一场宴席,就在宗伯念叨着字中结束。 …… 几日后,公子烈刺杀越君,被大辟头颅的事情传出,一时间大庭慌乱,民心不定。 随之,宗伯昭以哀悼,将公子烈诉说成为国不屈,义勇而卒之士。 其公子烈德行之优,也一并传播。 而司马紧忙派出军士,前往各地镇压、驻守,这才稳住了大庭的局势。 且在各地大庭民中,不少义愤填膺之人涌现,皆在哀叹公子烈,悲国之弱小。 不少人皆称,此次大庭又要做赔。 更甚者,有人说越国水患,此番必定要粮。 但诡异的是,大庭宫内却未作出任何反应,反倒是大庭城中央之地,开始征用奴隶,搭建祭台。 …… 典籍宫内,风允细看竹简,寻找腾蛇记载。 而门外武上士赶来道:“风君,几日下来,大庭宫内无任何消息,并未对越国赔偿,此时越国震怒,已向大庭下宣战令。” 风允点头,此事并不意外。 “以何为由?” 武上士恭敬而答:“以公子烈行刺之事,并说……若无割地赔粮,再送风君入越,不日就出兵而伐。” 风允点头,微微诧异这越君的坚持,竟然依旧要他。 不过风允不清楚越国是否会出战。 此时越国国内无粮,其北还有吴国聚兵在南,越国若是出兵,岂不是自讨苦吃,白白给吴国出战的机会。 不过若是其余小国送粮于越,越国就能征兵而来…… 但越国气运…… 在越国一月有余,风允还是没有看出越君与越国大卜到底在谋算何物,难以断定其疯狂。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风允微微摇头。 身旁的武上士闻言一愣,念念有词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风君可真是。” “这不是我的话,是一本兵书内的兵法之言。” 风允也记不得多少,也没有卖弄此些的想法。 但武上士倒是热切,其心中想要学习兵法的念头还未消绝啊。 风允随即转移话题,询问道:“如今大庭民众如何,可是悲观国事?” 越国宣战,此时即使是田间地头的庶民也不得不担忧,恐祸其身。 武上士微微回忆,则道:“某走在道上,不出三步就能听到有人议论越国之事的人,其中三之有二是在悲观。” “有些人……有些人赞成赔偿。” 风允一乐,想要将他也赔出去? “那宫内可有引导?” “引导?”武上士不明所以。 风允见之,微微蹙眉,如此就是没有了。 大宰欲作和,莫非不是行自危之心,引起民之悲愤,然后举国抗越? “风君是想出手助大庭?”武上士试探道。 风允闻声,摇头。 “两国交战,吾且居一国之中,难不成要等越君攻入城中才走吗?” 笑了笑,风允道:“若是大庭真的一丝反应也无,那吾待与不待,也无差异。” 武上士仔细想着。 “风君,此还有一些消息。” “大庭国都中,正在建一祭台,似乎是要作战前祭祀之用。” 战前祭祀? 此时都何时了,还需特别建一祭台行此事不成。 …… 此时,越国会稽—— 静坐夜空之下的大卜猛然睁眼。 星象大变! 河图将出! 其随即起身,往越君寝宫而去…… 第七十一章:大庭国 “河图在大庭国?” 寝宫内,越君披着兽裘,袒胸而视。 望向大卜那不断冒出裂痕的龟甲。 大卜手中龟甲猛然一碎。 大卜道:“是河图的气息。” “河图,伏羲之器也,但在治水时赐予帝禹,以救天下,遂难以知其所踪。” 越君面上带喜。 “可是真的河图?”若是有了真的河图,越国岂止大国,必定能成为霸主之国,一方称雄也! 到时,利用河图吞并吴国指日可待。 当然,这只是越君对那些士大夫,宗室掌权者的托词,他要的…… 越君挥退周围,并道:“起朝,寡人与大卜商议一二,就入殿内!” “诺!” 寝宫内,内侍与护卫们纷纷离去。 “大卜,河图真能让寡人修不朽长生之道?” 越君期许,此时何来帝王风范,早些与大卜不和的迹象也顷刻隐匿,如今更多是阿谀之态。 “哈哈,越君且想上古人族之帝,远古人族之皇,其寿命悠久,就是国中一庶民尔,寿几百亦有之。” “河图乃说远古伏羲天皇之器,传于帝禹,其中即使无不朽之物,但长生之物岂会毫无?” 炼气士眸中意味深长。 河图洛书,天地至理也,万事万物,皆含其内。 他乃先天二境的炼气士,本是云游寻机。 巧之在年前有感河图气息,方入这越国,意图借越国国运,一窥河图…… 他且再道:“君上与贫道有约,寻河图与您,这河图可借贫道参悟三载。” “当然,若是河图无长生之术,您亦可凭借帝禹后人,驱使河图,吞并吴国,全据东夷之地,展现越之雄伟,再现帝禹荣光啊。” “如此,何必顾忌乎!” “好!”在大卜的吹捧与预想下,越君脑海中已经有之得到长生之法与吞并吴国之幻想。 随即道:“那就有劳大卜……大卜,吾令您为越国太师,统领内外,即可整军,直攻大庭国都,务必拿下河图!” “君上!”大卜见越君欢喜,俯首补道:“越君应与大军同征,倒是才可驱使越国国运,镇压河图,在大庭建立越国气运台,以大庭一国之生机,占卜不朽长生之道也!” 越君闻言,大手一挥。 “好,寡人就亲征大庭!” 如此,殿内两人,皆目中带喜,大有渴求,唾手可得之意。 …… 大庭国都—— 轰隆隆的搬运声日夜不停,城中央一座巨大的祭台逐渐成型。 而在祭台周围,那些原本的宫室全都拆除,预留出一块巨大的场地。 这场地,前通城门,一眼望去即可目视。 后通大庭宫,似下一刻宫门大开,肃伯将携大庭士大夫而出,开始祭祀。 可实际上,在大庭宫内,士大夫皆已退朝,殿中唯有宗伯、司马与肃伯三人。 其议论之隐,如越君与大卜一般,皆挥退四周。 面对越国的来袭宣战,肃伯揣测难安。 “宗伯啊,我们,我们要不再允一次,大庭国弱,那越君不过是要些粮食……” “君上!”司马上前一步,他可不愿此时再软弱,他忍得够久,忍无可忍。 “越国要的是割地赔粮,再送风君入越,不说前者,就是后者,君上可有办法?” 被司马呛话的肃伯羞恼。 “咚咚咚……” 木杖杵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传响。 随着这如同扣入心底的声音逼近。 头发花白,面上褶皱,如同老了将死之人的大宰,杵着木拐,缓缓入殿。 “大宰!”肃伯惊吓,紧忙起身。 “大宰怎么…” “肃伯安,老夫无事,不过是操劳过度罢了。”大宰声音依旧雄浑底气,这让在场的三人都安心不少。 不过宗伯与司马还是蹙眉。 宗伯道:“文道可稳住了?” 大宰点头。 一旁的司马闻声,嗤鼻而哼,明显是因为大宰暗中的手段而感到不喜。 大宰道:“暂且说如何对抗越国之事吧,老夫一生为大庭,即使是死……亦然要为大庭而死。” 大宰掷地有声,这让肃伯心头一安。 而司马和宗伯却感觉大宰话中有话。 就听大宰道:“肃伯。” 大宰扶着拐,一礼而尽道:“建祭台是为战前祭祀,但老夫欲以人祭,唤风氏先祖庇佑,抵挡越国!” “人祭!” 自从周灭商后,就再无人祭之行,此可是周礼禁忌。 宗伯微怒,厉声道:“大宰莫要胡言,我大庭遵《周礼》,岂能行人祭?” 司马也有些不悦,但没有宗伯这般激动。 可肃伯却试探道:“大宰,为何人祭,莫非人祭就能让大庭战胜越国?” 面对肃伯这般怯弱姿态,宗伯和司马都无可奈何。 唯有大宰恭敬一礼,解释道:“我大庭起于伏羲氏部落,后分支风姓,为大庭氏,于太行山立足,后又在神农之时为八大部落之一。” “……多经磨砺,大庭氏亡于曲阜,又因周氏灭商,分封先贤,随即大庭遗留封于东夷之边,大风之山。” “我大庭为祭远古之祖,遂取大风为氏,重建大庭国……” “如今已有三百二十一年矣……” 大宰诉说着大庭往日的辉煌。 “遂……老夫欲以一风氏,且威望有加之人为此人祭,唤伏羲先祖庇佑,抵御越国来袭。” “大宰!”宗伯瞪目,大庭国内确确实实有召以先祖的方法,但用一风氏、且有威望之人。 这! 另一边,肃伯神色大振,可又看向大宰,略微忐忑道:“大宰莫不是想以自己为祭?” 说毕,肃伯都没有隐藏住自己眼中的期许。 大宰微微一笑,望向肃伯眼神莫名。 肃伯惊喜道:“可是风……” 他突然顿住,有些忐忑道:“他会愿意?” 一旁宗伯挑眉,又皱起。 这肃伯真是异想天开。 不过大宰到底意欲如何? 大宰笑道:“其不知人祭之事玄奥也,我等可隐瞒之,只需引其入祭,其余大有可为啊。” “当然,若是不成,那老夫愿以祭之。” 说罢,大宰眼角略冷,深深望着面色惊喜的肃伯,观其行态,暗自厌嫌。 “好!”肃伯抚掌大喜。 若是真能唤了伏羲先祖,何惧越国乎! “大宰速速去办,若是奴隶不够,就去征庶民也!” 大宰低头道:“诺…” 随即,大宰又道:“君上,还请下令,让司马带兵,防御边关,勒令各城征兵,以作防御,以免祭祀之时,受到越国侵扰。” “大宰且去安排,这抵挡越国之事,全权由您老抉择……但务必,一定要抵挡住越国……” “若是不敌,立刻投降,即使是成为越国属国,也莫要让越军打入大庭国都……” 想到大军来袭,兵临城下的情况,肃伯就难稳心神。 “君上放心,老夫心中君为上也,绝不会让大庭君主受难!” “好!” …… 第七十二章:战前祭祀 “还请司马暂留。” 待到肃伯急匆匆回寝宫后,大宰拦下准备前往边关的司马。 司马等这个指令已经多日,按理说越国选择,他早该前往,不过是无令不得出罢了。 司马停住脚步,而一旁的宗伯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紧盯大宰的手臂。 司马道:“你真愿意以自己人祭,以召伏羲先祖……可即使召唤又如何,先祖真能挡住越君?” “还是说……” 司马一把捞开大宰的衣袖,只见其上密密麻麻,皆是蛇鳞。 其大惊道:“你所谓的人祭,是为了进入大庭旧址!” 大宰笑笑,将衣袖盖住蛇鳞。 “你们不是早就知晓吗,何须惊讶。” 司马和宗伯沉默,他们只是不愿接受…… 宗伯道:“这以祭祀打开大庭旧址之事,需主祭之人,与被祭之人。” “被祭者需伏羲氏与女娲氏之血脉,你到底如何安排?” 宗伯早已接受大宰的谋算,此时并不意外。 大宰道:“风君将主持祭祀,为斩杀蛇妖之人。” 主祭者生,被祭者死! “嗯?”司马诧异,他还以为大宰会自己担任主祭之人,以求进入大庭旧址,在旧址中找到伏羲留于大庭的重宝——河图! 但却将机会给予风允…… 而蛇妖。 “那是女娲氏,大宰。”司马面色愧疚道:“之前阳伯就因为寻找大庭旧址而薨,女娲氏也被刨心一次,其伤势未愈,此时再挖心,就是真的死了,我们怎可……” “司马。”大宰阻止司马欲说之话。 “女娲氏百年前救我大庭于危机之中,可也因此染上妖邪之气,痛不欲生,与其再让她如此活着,不如送她归寂女娲膝下。” 司马哑然,叹息摇头。 “我不管你怎么做,我知做好司马应尽之责,我且去边关,你们自己谋划吧。” “等等,伱去边关,不是守关,而是聚兵入国都,护住风氏,等越君入大庭国时,再以河图之力,尽数灭之……” “若是祭祀不成,有此些甲兵亦可护住风氏一脉。” 司马欲走之足一顿。 “你这是孤掷一注,我不奉陪!”司马怒道。 大宰却道:“越国炼气士所之为何,不就是我大庭的河图,他越君亦然,其必定长驱直入,闯我大庭国都。” 司马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哼,等你请得动风君,同意参与祭祀时,再说。” 随即,司马大步离去。 而这边,宗伯沉默道:“你是准备献祭自己了?” 祭祀需女娲氏与伏羲氏,女娲氏已有,那就需要伏羲氏,大庭宗室正是伏羲氏直系后裔之一。 而大宰准备让风允主祭,那么被祭的只有女娲氏,外加另一位有伏羲氏了。 大宰笑笑,不答。 宗伯喟叹一声,又道:“你真能确定此次祭祀能成?” 这次是真的孤注一掷了,宗伯看之情形,除非投降,献出河图之秘,不然难以保全大庭国。 可此秘又需风氏子弟献祭,实在无奈。 “我说过,伏羲先祖不显,是因为大庭未到危急存亡之时,而且阳伯虽对治国兢兢业业,可天资愚钝,难以被先祖认可,遂才无法成功。” “那风君是何天资,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大庭等了数百年了,即使是无那炼气士的威胁,我们也应该一试。” 大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只因风君!” “只因风君?”宗伯一愣,随即大笑。 “大宰,你比我更相信他啊。” “哼。”大宰气哼一声:“我年少时亦然意气风发,自觉是大庭天资一等人物,但此番再看他时,才知我当时之可笑。” 笑毕,宗伯却忧道:“如何去请风君,你之前留他在大庭,怕是早有计谋?” 大宰闻声,闭目犹豫道:“以公子烈之首,为名,行战前祭祀,既为告明先祖后辈之惨烈,亦为引起城中之人之愤慨。” “老夫想,身为公子烈之夫子,风君应会出席主持祭祀。” 闻言,宗伯怒不可遏。 “你,你,你将公子烈置于何地!” 若是此战失败,那作为祭祀之名的公子烈,必定受到史官贬记,列为灾祸之星! 可宗伯颤抖,却难再发一言,因为,没有别的事物能请得动风允了。 即使是宗伯自己,情分也早就消磨殆尽,此前的小事小利,也不过是补偿。 大宰道:“我亲自去说。” 大宰说罢,就杵着木拐,缓缓离去。 其去的方向,正是风允所在的典籍宫。 大殿中,宗伯唯有叹息,他已经看不清大庭的命运。 此番却是一赌。 但他想到风允的天资,只觉得胜之有望,愿意以身相陪。 “大庭的未来,交给你了。” …… 典籍宫内,风允正阅书。 此时近黄昏,武上士在其旁护卫,见时辰已晚,就准备前往外面去取饭食。 可是这时,大宰到来。 在大宰身后,还跟着不少护卫,还有医师跟随。 武上士紧忙行礼,就护卫在一旁。 那些大宰带来的护卫则站立在院内,大宰独身踏入内室。 风允抬首,望见大宰时,对他这幅模样并无诧异。 文道裂痕,岂是能轻易化解的,没有死,或是瘫倒在塌,已经是其心之坚韧了。 对此,风允倒是敬佩,这大宰的意志之厚。 “见过风君。”大宰客气一礼,手一挥,远处的一块竹垫飞来,其就顺势盘坐在风允身前。 两人之间,仅仅一矮桌相隔。 不等武上士自觉离去,大宰就道:“此番来之,是为请风君能参与大庭战前祭祀。” “不去。”风允观其竹简,不想搭理大宰。 大宰道:“风君何须如此,难不成老夫如此模样,还不足以抵消风君心头之怒?” “风君,老夫并未伤其姒妇啊。” 风允轻笑。 “大宰,且不说允如今只是一介庶民。” “就单论大宰之言,莫不成恐吓也无罪呼?” “须知,大宰之恐吓,允不得不重视,唯恐大宰真的动手。” 见此,大宰微微低首,幽声道:“风君,此番战前祭祀,老夫欲以公子烈之头颅为祭,以奠风氏之悲,以起国民之哀,成就大庭之悲愤,以此对敌……” 嗡! 风允身旁一把礼剑愠怒而聚。 武上士惊! 院内的护卫惊惧,紧忙冲入内室。 可大宰仿佛未闻,继续道:“风君为公子烈之夫子,遂老夫欲请风君为战前祭祀之主祭……” “若风君气恼,可随时杀余,只望风君能主祭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