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神诡世界求长生》 第一章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长宁观。 双照堂。 台上,长宁观的传功道人张兆全在高声喊话。 “半个月,还有半个月,尔等便要参加观内大考,若不能燃烧气血,打出拳劲,踏入武者门槛,也就不能成为武修道人,不能获得道籍,只能沦为杂役,或者被赶下山去。” “以后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饿肚子……全看你们自己!” “此时不努力,你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送你们上山的家人?” 张兆全声嘶力竭地吼着。 底下数十个道童一个个像打鸡血一般面色通红,全神贯注。 表面上,苏宁安和他们并没不同,实际上,他现在还有些懵逼,神情恍惚。 十几个呼吸前,他在山间快走,偶然发现树下有着一颗鸡蛋大小的七彩珠子,好奇地弯下腰去捡,手刚刚摸着那颗珠子,珠子便消失了,随后,一阵天旋地转,抬起头来,就换了天地。 他竭尽全力控制着没有惊慌失措。 如今,已然是接受了穿越的现实。 他还是叫苏宁安,一个在大楚江州郡慈溪县长宁观内修行的小道童。 这是一个和前世迥然不同的世界。 此方世界,身为底层,便如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不仅如此,人世间还有诡异横行,莫名天灾。 原身和那些道童都是慈溪县人,上山的途径各有不同,目的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闯过武道第一关,成为武修道人,获取道籍,如此,在道门就有了编制,家里能分得十亩无需交税的良田,也能免除一人徭役。 为了这个目标,小小道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卷得让人怀疑人生。 原身同样在努力修炼,却不是为了那个目标。 他只是想要变强,因为他知道只有变强才能成为道官,比衙门大老爷更加威风的道官,唯有如此,他才能向某些人讨一个说法,为已经去世的母亲要一个公道。 不然,念头不得通达。 然而,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原身没有天赋,习武一年,修行的赤鸦练形术堪堪入门。 他也没有钱,无法购买修行资源,不像某些有背景人士,靠嗑药就能提升境界。 这开局有些不妙。 “发什么愣?” 不知何时,张兆全来到了苏宁安身边,向着他耳边大声吼道。 “哦!” 苏宁安应了一声,拉开拳架,修炼起来。 张兆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他是知道苏宁安背景的,慈溪苏家的一个不被录入族谱的外室子,听说他那个母亲在临死前爬到了苏家大门泣血哭诉,苏家才托了关系把他送进了长宁观。 有一段时间,这是慈溪县上层的笑谈。 进入长宁观,努力便可以改变命运,这大概是他那个死去老娘对他所抱有的期待吧? 可惜啊! 这小家伙天赋太差,毫无希望。 苏宁安拉开拳架,努力地修炼着,只是,没有服用辅助用的赤鸦丸,几乎感觉不到体内气血在燃烧,练拳时,腹内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气,不仔细一点,根本就察觉不到。 收了拳架,苏宁安愣了愣神。 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只有他能瞧见别人看不到的透明面板。 上面有着几行字。 “姓名,苏宁安 职业,道童 境界,无 技能—— 赤鸦练形术,入门48/100 ……” 系统? 金手指? 勤修苦练肝经验,属性一点点增加,境界一点点提升,面板能够让人体验到修炼的快感。 就好比在游戏里升级。 一定如此! 苏宁安振奋起来,再次拉开拳架。 一个时辰后,太阳落山,苏宁安大汗淋漓地离开了双照堂,连晚饭都没去膳堂吃,径直返回了所住的院落。 透明面板仍然悬在眼前。 “姓名,苏宁安 职业,道童 境界,无 技能—— 赤鸦练形术,入门48/100 ……” 辛苦修炼了一个时辰,技能那一栏没有丝毫变化。 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这玩意,除了能让他随心所欲地收起和展开之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怎么询问,它都没有一点变化,没有一点反应。 苏宁安微蹙眉头,仔细寻思。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面板的正确使用方法。 一个人可以被摧毁,绝对不能被打败,放弃什么的并不是他的风格。 过了一会,苏宁安起身走出门去,走出院落,来到了一处桃花林,背靠着一棵桃树坐着。 宿舍里有几个人,时常欺负原身。 原身总是莫名其妙地挨打,遭受各种羞辱,要不是道观有着不许同门相残的规矩,说不定,他已经被打死了。 虽然他还活着,活得却很是艰辛。 好几次忍不住都想自挂东南枝,若非对苏家的仇恨支撑着,早就已经随母亲而去。为了少受折磨,他都是能躲则躲,每次都要等其他人睡着了之后,才悄无声息地溜回宿舍。 夜深人静,没人想闹大了惹来巡查道人。 实力不济,原身这习惯,他暂时不想改变。 天完全黑下来了,红色的月牙儿挂在了天边,苏宁安离开了桃花林,返回了住所。 长宁观虽然是修行之地,算是比较安全,但是,保险起见,血月升空之后,最好还是不要待在屋外。 屋里,十几个人已经睡下,鼻鼾声,磨牙声此起彼伏,室内弥漫着老坛酸菜的味道,非常难闻。 环境很糟糕。 那又怎样?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适应,穿越都能适应,还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一个人,只要够努力,只要强大起来,也就能改变一切,转而让环境和其他人适应自己。 从来如此! 大通铺上挤满了人,有个蛮横的家伙横七竖八地霸了两三个位置,苏宁安瞅了那家伙两眼。 那家伙正是欺负原身那个小团体的带头大哥王天林。 苏宁安就这样看着,没有其他动作,几个呼吸之后,方才移开视线,随后,从柜子里抱出自己的棉被,铺在了地板上,地板虽然龌龊,却不是泥地,睡觉没问题。 地板就是原身的床,一年下来,习惯了。 明日要早起练功,赶在其他人醒来之前醒来,须得尽快入睡。 苏宁安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数绵羊。 然而,当他有着睡觉这个念头时,一闭上眼,黑暗就迅速降临。 可以说是瞬间入睡。 睡后,他做了个梦。 一个非常清醒的梦。 透明面板悬在自己面前,上面除了自己的数据之外,还有着其他变化,多了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演武堂。 一个声音响起。 人工合成的干巴巴的声音。 是否开启? 第二章我变强的方式很特别 是否开启? 当然选择是! 对此,苏宁安没有丝毫的犹豫。 选择开启后,面板一阵闪烁,七彩毫光呈现,毫光过后,他站在了一间宽敞的道场内。 仍然是那个干巴巴的人工合成声音,在耳边响起。 “赤鸦练形术,是否修炼?” “是!” 他点了点头。 随后,苏宁安拉开拳架,赤鸦练形术走起。 和白天在现实世界修炼赤鸦练形术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时,他脑海内一片清明,不时有感悟冒了出来,随着身形游动,有炽热的气息在体内经脉内游窜,越来越热,最后像熔浆一般,无比滚烫。 同时间,面板上的数字正在飞快地变化。 三十六个拳架打下来,赤鸦练形术那一栏,虽然仍然是入门的境界,数字却变成了68/100。 一下就提升20点。 这比服药还强吧? 好变态! 我喜欢! 白昼里,一套拳打下来,身体难免疲惫,精神紧绷,总要休息许久,方才能继续。 现在? 毫无疲累之感。 继续! 苏宁安再次拉开拳架,脑海内仍然浮现出新的感悟,体内经脉游动的能量更加炽然,头顶三尺,白雾升腾,随着拳风震荡,在整个道场内弥漫,室内温度也提升了好几度。 收拳,注目。 88/100。 又提升了20点。 苏宁安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自己梦中,无需掩饰。 再来! 他又一次拉开拳架。 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悟,每一次都有收获,就这样周而复始一遍一遍的修炼,技能那一栏的数字不停提升变化,不知不觉,赤鸦练形术达到精通境界,55/100。 境界,气血二重。 “叮!” 清脆铃声响起。 就像前世学校上下课的电铃声,非常刺耳。 “演武堂试用时间到,要想继续使用,请充值……” 充值? 苏宁安微蹙眉头。 新手阶段,充值一两银子可使用演武堂一个晚上的时间。 这就是面板给他的答案,简单清楚,准确明了。 一两银子! 说起来貌似不多,但是,这其实是一大笔钱,是慈溪县城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家用。 一两纹银相当于一千文铜钱,而原身的所有积蓄加起来也才几十文钱,这一两银子,对他来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就拿前世来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很难有小学生兜里有着千元巨款。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游戏终究需要氪金,哪个世界都不例外。 苏宁安没有失落,相反,他变得更加兴奋,若是毫无难度,毫无挑战,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随后,他出了演武堂,沉睡过去。 几乎是一刹那,他醒了过来。 和往常一样,他是第一个起身。 起身之际,苏宁安全身上下骨骼关节一阵响动,像小鞭炮一般炸响,持续好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点也没有以往起床后的疲累感觉。 他走出门去,打水洗漱。 然后,前往桃花林,唤出面板。 视线落在技能那一栏,赤鸦练形术,精通55/100。 果然,那不是梦,那是梦中炼武堂,入梦即可修炼,无需药物辅助,也不存在晋升障碍。 并且,还能保持深度睡眠。 一个字,爽! 与之相比,氪金又算得了什么?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拉开拳架。 这一次修炼,比昨日白昼不同,他能感受到滚烫气流在经脉游窜,只是,和梦中修行相比,感受又是天地之别。 梦中气流如同滚滚大河,如今则是小溪潺潺。 一套拳打下来,赤鸦练形术的数据仍然是55。 哪怕有所提升,也不足一点之数,并且,身体和精神都明显感觉到疲倦,需要休息许久才能继续修炼。 “当……” 钟声响起。 苏宁安忙走出桃花林,和道童们一起去偏殿早课,念诵太上祈愿经,向道祖祈福,接着,去膳堂吃早饭,用竹筒带上午饭,然后,前往药堂集合。 在药堂的杂役道人那里领取了药篓,挖药用的鹤嘴锄。 最后,在武修道人的带领下,数十个道童集结成队,很快,就从后门离开了长宁观,入山采药。 长宁观不是善堂。 道童修炼之外,需要做事。 进山采药就是其中一项工作。 半个月一次,没人能够例外,只不过,那些有背景有关系有钱有势的道童能够分配到一些不那么危险的区域,像苏宁安这种就是耗材,往往被派往不那么安全的地方。 这一次也是这样。 苏宁安去的采药地点距离长宁观最远,再走远一点,那就是深山的范围,要知道,深山内有着凶兽,传说中,更有着妖诡之类的存在,别说道童,就连武修道人也不敢深入。 并且,别人都是三两成群,唯独他是单独一人。 被排挤,被无视得非常的明显。 谁叫原身是穷光蛋,没钱运营关系的下场就是这样。 其实,这样也好。 苏宁安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变化。 换了个芯,为人处世难免不同,再加上,修为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现如今,已然是气血二重,就算是马上去参加大考,也有机会过关,这种情况,自然需要隐瞒。 这个世界如此危险,难免不会枪打出头鸟。 苟一苟,比较好。 相比原身,苏宁安现在的身手矫健了许多,在山林间穿行也算自在,爬坡下坎,身形自如,何况,五感都有增强,方圆数丈的情况,都逃脱不了他的观察。 很快,他的背篓就装了不少药材,用不了多久,便能完成上面派下的任务。 “赤阳花?” 数丈开外,有一朵红色的花朵从荆棘丛中探出。 这玩意是赤鸦丸的主要原料,有些珍贵,只要采摘到它,苏宁安今天的采药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面带微笑,疾步上前。 即将采摘之际,苏宁安面色一变,他望向一侧。 两个山民模样的壮汉从几丈开外的林子钻了出来,一左一右,向着苏宁安行来。 其中,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家伙朝苏宁安咧嘴笑着问路。 “小家伙,请问这里是不是红山谷?” 苏宁安没有接话,他脸上露出微笑,慢慢放下背上的药篓,将手中的鹤嘴锄握得更紧一些,这之后,撒开脚丫子,出乎意料地转身就跑,很快,便钻进了身后的灌木丛。 问路? 哄鬼咩? 我像是那么蠢的家伙? 第三章反杀 “你娘的,要我说,就先放箭偷袭,趁那小子不注意,一下子就干掉了,你非要玩骗人这一套,没想到这小子不上当吧!” “刀疤,活该你吃瘪” 络腮胡提了提裤带,整理腰间的箭壶,嘴里不停抱怨。 “闭嘴,给老子追。” 刀疤没好气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别他妈的阴沟里翻船。” 络腮胡冷哼了一声。 “放心,在这片山里,没人能逃过老子的追踪……” 两人紧跟着苏宁安冲入了灌木丛,苏宁安经过的痕迹太过明显,灌木和苇草向着两旁倾倒,露出一个大大的通道,他们便沿着这通道追了上来,速度明显比前方的苏宁安要快。 “刀疤,谁会要这小子的命?” “一个小道童,也不知得罪了谁,居然有人下花红买他的命?” 络腮胡向前奋力奔跑,嘴里仍然唠唠叨叨。 “关你屁事,有银子收,哪儿那么多废话。” 刀疤怼了他一句。 前方,低头弯腰向前疾奔的苏宁安也在想这个问题。 原身究竟得罪了谁?又或者挡了谁的路?究竟是谁在买凶杀人?想了半天,他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现在,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他看似慌不择路,其实不然。 往哪儿跑?怎么跑?脑子里都有着计划,在逃跑的同时还时不时扭头回望,观察那两个杀手的身形,仔细聆听他们的呼吸。 如此,确认了那两人的境界。 两个都是刚刚入门的武者罢了,也就是燃烧气血,堪堪打出拳劲的程度,最多是气血一重,虽然是成年人,比起气血二重的自己,境界其实还要低一点。 有得打! 只是,对方手持钢刀,猎叉,还有弓箭这样的远程攻击武器,而自己手中只有一把挖药用的鹤嘴锄。 怎么打? 须得斟酌。 “小子,你好像一条狗哦……” 络腮胡向着十几丈外的苏宁安大声吼道。 “你千万别被老子追上,追上了,老子要剥下你这身狗皮,狗肉剁碎了拿去喂狼!” 他的同伴刀疤沉默着,眯着眼睛盯着苏宁安的背影,不时观察周围的环境,没人能戏耍了他刀疤哥还能太平无事,在他心目中,苏宁安已经是一个死人。 这次截杀,他唯一担心的是引来长宁观随行的武修道人。 要知道,长宁观乃是慈溪县的庞然大物,就连官府衙门在长宁观面前也要伏低做小。 长宁观上院可是有着灵修的存在。 他们是道门一脉。 不过,现在无需顾虑这个。 那小子采药的地段本来就在深山,距离大部队有些远,隔着好几个山头,哪怕大声喊救命多半也不会有人听见,就算听见,一时间也没法过来,等救援的道人赶到时,尸体多半都硬了。 更何况,慌不择路的他正向着远离大部队的方向逃跑。 “吼个屁,节约点精力!” 刀疤觉得络腮胡很聒噪,忍不住扭头训斥。 “那小子速度越来越慢了,不着急,慢慢撵,多点耐性,迟早撵死这王八蛋……” 再回过头,他就看不到苏宁安的身影了。 “那小子呢?” 他急切问道。 “跑到竹林去了。” 络腮胡指着前面那片竹林。 竹林很大,沿着山沟向前绵延足有好几里,竹身很高,翠绿的枝叶相互缠绕,数丈高。 从高空望下,一片碧浪。 “小心点。” 刀疤望着抢先一步钻进竹林的络腮胡,叮嘱了一声。 “怕个屁!一只小老鼠而已,老鼠再狡猾,那也是老鼠,老子一抬脚就能踩死!” 络腮胡头也不回,大大咧咧地说道。 话是那样说,他还是没有莽撞,早已把钢刀从腰间抽出,紧握在右手,左手则向前拨开竹枝,缓步向前。 “呼!” 头顶有恶风扑来。 络腮胡心里一慌,下意识便抬头望去。 先前一直悄无声息挂在竹枝上的苏宁安,此时,正手持鹤嘴锄从空中向着下方的络腮胡如同大鸟一般坠落,两人视线在空中接触,他的目光冷冽如雪,络腮胡的眼神则惶恐不安。 选择错误! 苏宁安在心里冷哼一声。 换成他是络腮胡,第一时间肯定不是抬头看,而是向一侧扑去。 鹤嘴锄落下,锄头嵌进了络腮胡的天灵盖,打碎了头骨之后极速回收,红的,白的,喷泉一般喷了出来。 络腮胡张着嘴,面色狰狞,无声地咆哮。 身体摇晃了两下,踉踉跄跄往前两步,随即摔倒。 络腮胡,扑街! “胡子!” 刀疤大声吼道。 怒火直冲天灵盖,却未乱了章法,他向前疾冲两步,猎叉向前一刺,向着苏宁安的脖颈扎了过去。 此时,苏宁安手中的鹤嘴锄的锄头部位已经破碎,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柄,锄头和胡子的头骨已经两败俱伤。 苏宁安非常冷静地等到猎叉即将扎到之际,往地上便是一猫。 猎叉从他头顶刺过,扎在了一根青竹上,卡在了,一时间,没法收回。 刀疤也很冷静,放开了猎叉。 他向后急退,后背撞上了一丛竹子。 “呔!” 他大吼一声,紧急之间,燃烧气血。 拳风凛凛,充满劲力,想要阻止苏宁安近身。 徒劳而已! 低头之时,苏宁安便向前冲去,几个碎步,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双手抓住一根青竹,双脚悬空与地面平行,与刀疤的拳头交错而过,准确地踹在了刀疤的胸口。 “嘭!” 一声闷响。 刀疤的胸骨破裂。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撞倒了好几根青竹,最后被几根竹子夹住,不曾落地。 他抬起手,指着苏宁安,想要说话。 张嘴之际,殷红的鲜血急喷而出,泉水一般。 花红上不是说这是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少年,武道并未入门吗? 我去你妈的,这明明就是修炼出劲力的武者啊! 这倒霉催的! 随后,黑暗降临。 刀疤,卒! 过了一会,苏宁安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那一脚,他燃烧气血,有着劲力,所以踹死了刀疤,不过,反震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没有锻骨磨皮,小腿骨有些许的骨裂,走路就难免有点小问题,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在刀疤和络腮胡身上搜索了一阵,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他并不是不想留活口,只是,现在的境界,没法留有余力,必须全力以赴。 生死之间不容犯错。 虽然,不知是谁买凶杀人。 但是,也并不是毫无所获。 他从两个家伙搜到了三两碎银,能够给演武堂充三天值,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 以后,干脆走这条路? 苏宁安摇了摇头,那不是他的风格。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甚至,十倍奉还! 第四章报仇不过夜 申时三刻。 红叶坪,采药道童聚集点。 苏宁安背着药篓一瘸一拐地穿过枫林,来到山脊空地,站在这里,能够望见两三里外的长宁观,沿着山脊上蜿蜒的青石小路向南走半炷香,便能走到长宁观。 他到达聚集点的时候略晚,大部分道童都到了,三两成群,小声交谈,偶尔笑骂几声。 “哟,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王天林双手抱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表情很屌地望着岩石下方走过的苏宁安。 这家伙十六岁,身材粗壮,看上去比苏宁安要大一圈。 大少爷则是原身的外号。 原身是不被录入族谱的苏家少爷这事不知被谁传的,进入长宁观没多久,就已经传开了。 于是,大家就讥讽地嘲笑他,喊他大少爷。 一开始,王天林等人还好,最多是出言嘲笑讥讽原身,两个月前,突然变本加厉,动起手来。 对方为什么要这样? 原身一头雾水。 他向上头反应,上头也训斥过王天林等人,然而,这之后,他遭受的霸凌和侮辱就更严重了。 后来,他能避就避,实在避不了就默默忍受。 像现在这种情况,原身多半是乖乖地站定,任由王天林欺凌,被语言羞辱而已,总好过被人痛打一顿。 然而,如今的苏宁安没法这样。 他也想继续苟下去。 只是,不可能做缩头乌龟。 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小心扭伤了!”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背着药篓继续前行。 “咦?” 王天林挑了挑眉毛。 苏宁安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居然不乖乖地站在自己面前受训? 一时间,怒火冲上了天灵感。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怎么敢? “站住!” 王天林从大石头上一跃而起。 他的那些跟班就在附近,也跟着围了上来。 “你他妈的,真当自己是少爷了……” 他握紧拳头,指骨关节咔咔作响。 “几天没收拾你,我的大少爷,你这是皮痒了不成?” “你们干什么?” 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十几丈开外,带队的武修道人许正方正面色铁青地望着这边,看上去,非常生气的样子。 “看你们还有精力,任务要不要多加三成?” “上师,我们闹着玩呢。” 王天林向许正方陪着笑。 “这就散开,这就散开……” 许正方冷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王天林盯着苏宁安,举起手,遥指着他,嘴里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看口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苏宁安来到许正方身前,取下药篓,将药草倒出,确定完成今日份任务之后,重新装回药篓。 “到一旁等着吧……” 许正方阻止王天林等人欺负苏宁安,倒不是出于什么正义感,他只是觉得王天林等人不识趣,明明自己站在这里,居然还敢那样做,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不教训几句,以后岂不是要上天。 至于道童之间的霸凌欺负,免不了的事情,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要怪就怪你自己弱鸡! 苏宁安来到僻静处,背靠一棵枫树坐着。 低着头,苏宁安仍然能感觉到王天林等人充满恶意的目光,时不时便朝自己这边扫了过来。 很好! 我喜欢! 他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没多久,所有的采药道童全部回到了红叶坪,一行人便返回了长宁观,排队将药草交给了药堂,大伙儿散去,前往膳堂吃晚饭。 两个馒头,一碗菜汤,这就是晚饭定量。 要想吃好的,大鱼大肉什么的也有,甚至,还有能量充沛的凶兽肉,只是,这些额外的需要交钱购买,像苏宁安这样的穷光蛋,只有看着的份。 这也是原身修炼缓慢的原因。 最基本的热量供应都不够怎么行? 很快吃完,苏宁安匆匆离开膳堂。 “还吃,吃个屁!” 王天林扫掉身边跟班的筷子,腾地站起身来。 “走,跟上去!今天,老子要弄死那个兔崽子!” 说罢,一行三人就匆匆离开膳堂,远远地跟着苏宁安,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动手。 瞧见苏宁安钻进了桃树林,王天林心中一喜。 这个地方好,远离建筑群,林子又深,真要发生什么事情,短时间没人能发现。 “快!” 他招了招手,一马当先冲进桃树林。 苏宁安貌似发现了他们,前面的脚步声变得急促,向着林子深处一路而去。 “晚了!” 王天林握紧拳头,一脸狰狞。 他加快了步伐,很快,拉开了和两个跟班的距离,同时,距离前方的苏宁安也越来越近。 绕过一株桃树,苏宁安的脸骤然闯入眼帘。 王天林吓了一跳,有着半秒的愣神。 “呼!” 一阵恶风袭来,眼前多了一道黑影,急速落了下来。 “嘭!” 耳边一声闷响,脑袋一沉,眼前发黑,王天林摇晃着,恍惚间,瞧见苏宁安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根木棍。 随后,他昏迷过去。 当王天林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人用藤条绑在一株桃树上,两个跟班却不知踪影,不晓得在哪儿。 他惊慌失措,想要大声呼救。 苏宁安从一棵树后绕出来,背着手走到他身前,他恶狠狠地盯着苏宁安,出声威胁。 “兔崽子,快放了老子,要不然……” 苏宁安没有说话,面沉如水。 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右手拿着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他弯下腰,左手压住王天林的左脚,拿着石头的右手高高举起。 “你……要做……什么?” 王天林的瞳孔闪烁,颤声问道。 苏宁安没有回话,右手重重落下。 “嘭!” 石头落在王天林的膝盖关节处,发出一声闷响,与此同时,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连声惨叫。 他一边哀嚎一边满嘴粗话咒骂不已。 苏宁安依旧木无表情,左手按住王天林的右腿,再次举起染血的石头。 “你个疯子!” “你说啊,你要我做什么?” “求求你,饶了我啊!” 王天林吓坏了,他知道苏宁安是动真格的,要是两条腿都断了,这一辈子也就完了,看对方这样子,断腿只是开胃菜,自己以往对他的所作所为,他杀了自己也不奇怪啊! “说,谁收买的你,让你欺辱我!” 苏宁安仍然高举着握着石头的右手,随时就会落下。 “想清楚,别撒谎!” “朱……朱宗权,是朱宗权……庶务堂的杂役……” 王天林忙不迭地说道。 事情很简单,两个月前,朱宗权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收拾苏宁安,让苏宁安没法好好修行,能逼迫苏宁安逃下山,或者自挂东南枝的话,还有厚赏。 朱宗权,一个杂役? 苏宁安微蹙眉头。 原身的记忆对这个人并没有丝毫印象。 他是幕后黑手? 还是另有其人? 苏宁安放下手中的石头,他轻轻拍着王天林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神森然。 “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 “当然,你也可以去告密,只是,姓朱若是知道你把他的底给我讲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王天林打了个冷颤,眼神惊惶。 一个欺软怕硬的烂人罢了。 苏宁安突然大吼一声。 “听到没?” 王天林忙不迭地点头。 “听到了,我听到了……” 第五章阴谋进行时 第三日,申时。 慈溪城南大通坊,义气堂。 义气堂是一个帮派,一个有活力的组织,捞的是偏财,走的是黑路,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干。 大通坊西边的金钩酒馆便是义气堂的产业。 表面上,这是正当产业,实际上,金钩酒馆负责的是义气堂的杀手业务,专门为有背景人士解决麻烦。 沈掌柜在桌子后面划拉着算盘珠子算账,时不时看一眼账本,他三十几岁,身形枯瘦,留着八字须。 “叩叩……” 有人在门外有节奏地敲着门。 “进来。” 他放下算盘,看着酒馆的厨子王武推门走了进来,他朝沈掌柜非常恭敬地弯腰点头,表情凝重地说道。 “掌柜的,刀疤和胡子还没回来。” “没回来?目标呢?” 沈掌柜摸着自己的八字须询问道。 “刚刚传来讯息,目标好端端地活着。” “有没有异样?” “没有,情报说目标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他似乎放弃了修炼,很少去演武场练拳。” 沈掌柜皱了皱眉,低头翻看账本。 这本自然不是酒馆的账本,上面的那些黑话只有他才能看得懂,记录的是买凶者以及暗杀目标的背景调查。 目标是一个武道未曾入门的十四岁少年,价格是五十两白银,这个价钱已经算是比较高了。 这件事的困难在于如何把那小子从长宁观弄出来。 义气堂在长宁观内也有眼线,也就知道半月一次的入山采药是最合适的机会。 不曾想失败了。 刀疤和胡子不知所踪,多半是折了。 折在谁手上? 情报上说和长宁观的武修道人无关。 莫非是凶兽? 或者妖诡? 情报不明,一时未知。 任务失败了,还要不要继续? 沈掌柜看了看买凶者的背景调查,虽然对方有所掩饰,他却也清楚对方的大概背景。 总之,义气堂惹不起。 帮派什么的,不过是世家门阀的黑手套。 真有什么世家门阀惹不起的碾压一切的强者,又不至于在这条阴沟里厮混了,那未免太没面。 看在买凶者背景的份上,这任务不能放弃。 沈掌柜抬头望着毕恭毕敬站在自己面前的王武,出声问道。 “王武,你有什么想法?” 王武向前一步,低声说道。 “掌柜的,我们让内线把目标的头发什么的弄出来,交给乌法师,扎个草人,镇了他……” “神不知鬼不觉的,简单直接!” 沈掌柜盯着王武,双手平摊在桌面上。 “你是傻?还是蠢?” “那是长宁观啊!” “乌法师能够讨生活,那是因为……” “算了!” 沈掌柜摆摆手。 “你出去吧,这件事你不管了,我自有计划。” “是!” 王武忙弯腰低头,退了出去。 沈掌柜盯着账本,继续扒拉着算盘珠子。 …… “姓名,苏宁安 职业,道童 境界,气血九重 技能—— 赤鸦练形术,大圆满100/100 ……” 五天! 这就是五天的入梦修行,演武堂交出的答案。 苏宁安从王天林等人那里弄来了二两银子,加上以前的三辆碎银,一共五两,充值后,也就获得了五天时间进入梦境演武堂。 气血九重,赤鸦练形术大圆满境界,他修炼到这里,赤鸦练形术已经升无可升,整个长宁观下院,哪怕是那些磨皮锻骨炼脏的武修道人,在燃烧气血这一关,都不曾达到过九重。 一般气血三重,练出了劲力的武者便会转修磨皮境。 要知道,气血四重到气血九重,一重比一重艰难,每一关都有障碍,普通人若是嗑药,最多也就六重境界,只有天赋者才能踏入第七重,这之后,也会转修磨皮境,没人会在这种基础功法上消耗时间,因为,得不偿失。 曾经有人不服气,想要修炼到大圆满境界,也就是气血九重。 然而,卡在第八重那一关足足几十年,死的时候,仍旧如此。 因此,气血九重不过是神话。 但是,苏宁安做到了。 有着系统加持,境界提升毫无阻滞。 这个境界的他甚至可以越级挑战磨皮境的敌人。 下一步便转修磨皮境,可惜,磨皮境另有功法。 几日后,苏宁安必须大考过关正式进入道门成为武修才能获得。 就算有了功法也没用,他还需要银子,不然进不了梦境演武堂。 当务之急是赚钱! 怎么赚钱? 在长宁观,很难找到赚钱的门路。 这几日,白昼里,苏宁安放弃了修炼,转而接任务,帮人顶班做事,然而,辛苦了几日,只换来了一百多文铜钱,要靠做零工积攒一两银子真的很难。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今日,苏宁安获得了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那就是他被庶务堂征召,前往邻水乡巡寨,三日后方才回来,因为巡寨并非道童必须做的事情,往往是观内人手不够方才招募,所以,是有着报酬的。 三日时间,一两白银。 运气好的话,遇见大方点的富庶人家,还有额外的打赏可得。 之所以薪酬比较高,是因为巡寨存在一定的危险。 此方世界,存在妖魔鬼怪,尤其是夜晚,难免有一些诡异事情发生,所以,除非是在有防御法阵的大城市,到了乡间,入黑之后,家家户户也就紧闭房门,不再出外。 即便这样,仍然不保险。 所以,门上需要挂上各种符。 长宁观直属道门,是正经的修行门派,和朝廷关系紧密,慈溪县乃是长宁观的管辖范围,百姓门上贴着的止阴符就是长宁观出产,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太厉害的鬼怪都能阻止其进入。 但是,止阴符有保质期,没出意外的话,一年一换。 这就是巡寨的由来。 秋桐院。 一群人挤在院落内,院子角落有棵巨大的桐树,阳光穿过枝叶缝隙落下,一地斑驳。 “苏宁安,谁是苏宁安?” 台阶上,一个胖道人在大声嘶吼。 “我是苏宁安。” 苏宁安举起手,挤出人群。 “这么瘦小?” 胖道人上下打量着他,表情有些不好看。 “不是说了,巡寨需要气血强大的道童,怎么给我弄了个这玩意来?庶务堂那些家伙,办事越来越敷衍了!” 苏宁安微笑着不说话。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也就是别人的。 “算了!” 胖道人摆了摆手。 换人的话会很麻烦,他又是一个非常讨厌麻烦的人,反正,到时候出了事,他不得帮庶务堂那些家伙背锅。 “这是你的,背上它!” 他指了指一旁放着的一个装满了止阴符的大木箱,示意苏宁安背上,随后,喊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第六章换符 邻水乡。 槐里村。 村落坐落在一个山坳内,四周被槐树林包围,故而得名,苏宁安所在的巡寨小队,第一天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领队就是嫌弃苏宁安的那个胖道人。 胖道人姓蓝,蓝俊彦,听说是磨皮境的武者,看着臃肿,实则皮粗肉厚,力大无比,曾经和愤怒的公牛角力,双手抓住牛角,抵住了公牛的冲击,硬生生将其扳倒在地。 这是随行路上,苏宁安从同伴那里听来的。 一行四人,除了蓝俊彦和苏宁安外,还有两个杂役道人,一路上,耳边总是缭绕着两个家伙对蓝俊彦的吹嘘拍马。 一早出发,赶了几十里山路,接近中午的时候,方才到达槐里村。 村东头的大槐树下,村长早就带着村里的几个头面人物等在了那里,瞧见他们,非常恭敬地迎了上来。 宴席早就准备好,客人一到,好酒好菜就送了上来。 蓝俊彦架子端得很高,面对各种笑脸寒暄,不苟言笑,身旁的杂役王太忠示意苏宁安,让他照做,同样板着脸。 开席前,村长拿出了一个小布袋递给了蓝俊彦。 “道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像槐里村这样的村落,除了给官府缴纳赋税之外,每年还有一笔香火钱送至长宁观,这香火钱其实就是换符的费用,按道理,无需再有花费。 但是,道理之外还有潜规则。 私下里,村落还是要筹一笔钱来贿赂前来换符的道人。 不如此,他们担心道人不会尽心尽力,全村人的性命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 接过这玩意后,蓝俊彦立刻改变了态度。 原本板着的一张脸笑得就像盛开的菊花。 苏宁安和两个杂役也有份,只是,袋子的分量没法和蓝俊彦相比,他看了看,袋子内是一些碎银,大概一两左右。 “开不开心?” 杂役王太忠小声在苏宁安耳边问道。 苏宁安笑了笑,点点头。 “哎!” 王太忠叹了叹气,偷瞄了蓝俊彦一眼。 “其实,我们运气不好,跟了蓝胖子,被分到了邻水乡,只能喝点稀粥,吃点剩菜,不像那些去县城附近的家伙,巡寨一趟,足以发家致富……” 他看着苏宁安,皱了皱眉。 “话说,你怎么来巡寨的?” “巡寨虽然有好处,但是,好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拿的,一趟下来,也是气血两亏,像我和老李这样的杂役,没啥前途,也就捞钱混日子罢了,你是道童,还有机会晋升武修,马上就要大考了,为了这点散碎银子亏了气血,划不来!” 苏宁安指了指自己,面带苦笑。 王太忠恍然大悟。 “也是,看你这样子,大考肯定过不了关,为以后提前做准备也是好的……要想留在长宁观做杂役,起码这个数!” 王太忠朝苏宁安搓了搓手指。 “别看我们是杂役,出了长宁观,下了桃花山,敢得罪我们的也不多!” 王太忠得意地笑了起来。 苏宁安还是笑笑不说话。 就这样闲聊着,没多久,酒宴结束。 开始做正事。 太阳下山之前务必要将所有的止阴符换掉,于是,蓝俊彦把他们叫到跟前,划分区域,分配任务。 村西有五十八户,分配给了苏宁安。 任务重,时间紧,苏宁安匆匆背着装着止阴符的木箱在一个村民的带领下向西边走去。 “这是张大旺家,大旺不在家,在县城打工,只有浑家和孩子在家……” 村民敲着院门。 “嫂子,在家吗?换符了。”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在她身后,还有两个小萝卜头,一左一右抓着妈妈的衣角,怯生生地望着苏宁安。 看衣着打扮,环境不是很好的样子。 “这位小道长,你好。” 妇人向苏宁安弯腰问好,有些犹豫,有些不舍地将一个小荷包递给他,荷包叮当作响。 “辛苦小道长了,一点心意……” 苏宁安扭头看了带路的村民一眼。 “道长,这是你该得的!” 村民谄笑着说道。 苏宁安有些恍惚。 是的,他缺钱,需要钱。 但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不用了。” 苏宁安笑了笑。 “大姐,留着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吧。” 随后,苏宁安转过身,将贴在院门上方的止阴符摘下,挂了接近一年的止阴符灵性已经不多,很轻易便能摘下。 “道长,你真是个好人。” 耳边听着感激声,苏宁安笑笑不说话。 他拿出探针在右手食指上轻轻一刺,一颗血珠在指头上滚动。 左手拿着止阴符,和右手的食指轻轻触碰,血珠顿时浸了进去,隐隐地,有一道血光顺着符文在游走。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就像外面四十度的高温然后突然进入零下几十度的冷库一般,那滋味极其酸爽。 这就是失阳。 止阴符须得借助这一缕阳气这一丝气血方才能释放锁在符文内的灵性,方才能起到阻止阴灵怪异进屋的作用,同时,也能紧贴在门上,哪怕狂风暴雨也没法摧毁。 对换符的人来说,这点失阳不算什么。 但是,次数若是达到了数十次,就不能无视那消耗了,一次巡寨,回来往往要修养两三个月。王太忠等杂役的气血只有两三重,底子薄,经不起太多的损耗,难免如此。 苏宁安则不然,气血九重。 燃血这个境界,他已然大圆满。 气血充沛,这点消耗,只需一个呼吸便能补充。 不过,苏宁安并未运功驱散这凉意,他踉跄了一下,面色苍白,挣扎着将手中的止阴符贴在了院门上。 “好了,换一家。” “道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村民小声地问道。 “没事!” 苏宁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然后,告别了千恩万谢的妇人,往下一家走去。 走了几家后,苏宁安的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这时候,带路的村民把他引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院子坐落在田埂上,后面是一丛竹林。 “道长,还是休息一下吧?” 村民面带担心。 “时间完全来得及,不用这么赶。” “嗯。” 苏宁安点点头。 “这里是猎户张的家,我带你进去坐坐,顺便讨一碗水喝。” “咿呀。” 村民推开了半掩半开的院门。 “老张,换符的道长来了,给道长端碗水来!” 他高声喊着。 “水在厨房,你自己去端。” 屋内,有粗豪的声音不耐烦传来。 这时,苏宁安已然进入院落,一棵榕树立在院落中间,冠盖葱葱,下方有石桌石凳。 苏宁安在石凳上坐下。 村民进了厨房,不一会,端着一碗水,笑着走了过来。 “道长,乡野人家,没得茶,只有水,将就一下。” 第七章感到很冤的杀手 苏宁安仰着头,望着一脸笑容的村民。 粗瓷大碗,缺了一个口,清澈的井水在碗内荡漾,村民轻轻放下,摆在了苏宁安面前的石桌上。 “道长,口渴了吧?请饮水。” “不客气。” 苏宁安笑了笑。 他端起了瓷碗,缓缓放在了嘴边。 村民脸上始终带着笑,微微弯着腰。 瓷碗放在嘴边,苏宁安却没有饮水,在那个村民诧异目光注视下,他缓缓起身,将瓷碗递给对方。 “小哥,我不渴,这碗水,还是你喝吧?” “使不得,使不得!” 村民摆动双手,往后退了两步。 “嘭!” 堂屋门被人用力推开。 一个身高六尺铁塔般的壮汉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走位很精准,几步就来到了院子,和村民一左一右像钳子一般夹住苏宁安。 “小丁,我说过,遇到聪明人了,你这招不行!” 壮汉大声嘲笑着同伴。 小丁没有理会壮汉,他叹了叹气,抬头摸着下巴,盯着苏宁安,表情严肃地问道。 “小子,我自认演得也还可以,没有破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答案若是让我满意的话,一会让你少受点罪。” “没有啊!” 苏宁安笑了笑。 “我没看出你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不喜欢喝陌生人给的水,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就这?” 小丁面色突变,咬牙切齿。 “你玩我?” “玩你又怎样?” 苏宁安手一抖,将装着毒水的瓷碗朝小丁掷了过去。 对方闪避不及,瓷碗在脸上开了花,水花四溅,沾湿了他的面庞,甚至,溅在了眼里,小丁双手捂住眼睛,忍不住大声惨叫。 “好胆!” 壮汉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苏宁安脚尖一点,窜上了石桌,弯腰扭身,右腿旋转朝着壮汉的头部扫去。 壮汉竖起左手臂。 “嘭!” 一声闷响。 壮汉一个踉跄,往一侧横移了两步,脚下用力,在坚硬的三合土地面上留下了两个深约一寸的脚印。 “劲?” 壮汉惊呼。 他左手的衣衫已然破裂,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群,上面有着一个淡淡散去的红印。 磨皮境? 武者? 苏宁安跃下石桌。 燃烧气血之后,苏宁安能够使出劲,劲力,劲在力之前,力的话,一拳若是有着两百斤,击中人之后,因为缓冲,最多只有三四成落在人身,劲则不同,具有穿透力,被击中之后,难以缓冲,杀伤力更强大。 “兔崽子,我要杀了你!” 小丁眼眶通红,朝着苏宁安扑了过去。 先前,他的眼睛进了毒水,一直闭着眼睛的,也就没有看到苏宁安和壮汉交锋的场景。 看到的话,就不会有这般举动了。 “小心!” 壮汉惊呼出声,忙向这边冲过来。 苏宁安同样向小丁扑去,十四岁的他身形瘦小,比二十多岁的小丁矮了不少,一团身,整个人撞进了小丁怀里。 “砰砰砰!” 一个呼吸的时间,苏宁安出了七八拳。 咏春。 寸劲。 前世,苏宁安练过一段时间的咏春拳。 花架子居多,虽然也有力量,但是,不曾修炼出寸劲,真正上了拳台和人打架,用处不是很大。 这一世不同,他能打出拳劲。 咏春也就不再是花架子,而是能够杀人夺命的真功夫。 小丁一个不察,被他闯入了中门,近了身,也就全无抵抗之力,瞬间便中了好几拳。 他也是磨皮境。 只是他是磨皮境刚刚入门,第一层而已,不像那个壮汉已然是第三层,抵抗力自然逊色许多。 苏宁安的第一拳他能挡住。 然而,拳劲接二连三打了过来,打在了胸腹的同一个地方,很快也就破了防,无法抵御拳劲穿透。 瞬息间,骨骼破裂,五脏六腑皆受创。 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七窍流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看样子,只能等死了。 这时,壮汉才赶了过来。 “你!” 他指着苏宁安。 “换符需要消耗了气血,何况,刚刚这几拳,你积攒的拳劲已经打空,兔崽子,你死定了!” “是吗?” 苏宁安冷笑了一声。 “那你来啊!” 他向壮汉招手。 “讹我?” 壮汉冷笑一声。 他也是从气血境来的,当初,气血五重的时候转修磨皮境,现在是磨皮境第三层,哪怕是基础打得很好,气血六重的天才,十息内最多也就能击出十拳。 这之后,起码需要半炷香的功夫调息。 对面这小子,再是天才,了不起也就气血六重。 现在,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过是想拖时间。 “受死!” 他大吼一声,一跃一丈,飞脚朝苏宁安踹去。 二字钳羊马! 苏宁安已经摆下了架势。 刹那间,整个人脑海一片清明,杂念全无。 待得壮汉招式将老,苏宁安踩着步伐后退,拉开距离,等壮汉收脚之际,整个人就窜了上去,挥拳急打。 “哼!” 壮汉冷哼了一声。 他没有闪避,同样挥拳向苏宁安打来。 以伤换伤,划算! 磨皮境第三层的他能够抵御拳劲侵袭,对方呢,自己只要击中一拳,就足以将其击倒在地。 “砰砰砰!” 方寸之地,两人辗转腾挪,灰尘四起,拳拳到肉的声响不时响起,时高时低,在院内回荡。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转瞬即过。 该死! 壮汉心中咒骂。 苏宁安身形辗转,飘忽如风,他根本就打不中对方,只能被动防御。 而且,苏宁安拳速极快,出招无影,拳拳都不落空,每一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只能比拼消耗。 他以为苏宁安积攒的拳劲很快就会消耗一空,到时候,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曾想,此路不通。 苏宁安看似瘦弱,拳劲却源源不断,奔流不息,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哪怕是气血八重,这时候也该劲力枯竭,难道,这小子是传说中的气血九重,只有大圆满境界,劲力流转方才能做到生生不息的程度。 “啊!” 壮汉发出一声惨叫。 磨皮境的他被苏宁安的拳劲活生生地打破了防御,皮膜破碎,拳劲穿透,打断了他的骨骼,打伤了他的内脏。 “不!” “饶命!” 他惊慌失措,瞳孔遍布不安。 苏宁安沉默着,仍然将那壮汉当拳靶一般暴捶。 一时间,壮汉便如风中垂柳,不得倒地,渐渐地,声音渐歇,鲜血如泡沫一般渗出。 苏宁安收拳,往后退了两步。 壮汉瘫软在地,好似一滩烂泥。 骗子! 都是骗子! 他无声地咒骂着,等待黑暗降临! 第八章血月惊魂 义气堂。 这是苏宁安从壮汉那里追问出来的信息。 对方处于濒死状态,并没能追问出过多的线索。 只是知道他们属于义气堂这个帮派,这次前来伏杀苏宁安,也不过是听上头吩咐做事,至于,如何掌握到他的行踪,对方不知,只知道在槐里村就能遇见。 小丁本来就是槐里村人士。 他自告奋勇给苏宁安带路,合情合理。 至于壮汉,事先被小丁安排在了这里,这里的确是一个猎户的家,不过,那个猎户前段时间死在了山上,房屋有段时间没人居住,独门独院,距离最近的人家也隔着一片水田。 说起来,正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地段好,所以他们把苏宁安引了过来。 现在,反倒是便宜了苏宁安,接下来,善后也就变得容易许多。 首先,苏宁安搜了这两个杀手的身,出来办事,他们自然不可能把全副身家都带在身上,也就只有三四两碎银,几十枚铜钱,至于功法秘籍之类的,更是一本没有。 做事还把自己修炼的功法秘籍带在身上? 恐怕没那么蠢的家伙吧? 一般情况下,不存在那样的人。 倒是找到了一个小瓶子。 揭开瓶盖,有刺鼻的气息散发出来。 苏宁安试了试,将一点液体倒在小丁的手上,随后,有白烟升腾,伴随刺啦刺啦的声响,小丁手上的血肉开始融化,不仅血肉,就连骨骼也是如此,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水。 什么玩意? 这么厉害! 前世,武侠小说中有化尸粉之类的虚构玩意。 此方世界,这类药物却是真实存在的,作为一个杀手,出任务随身携带这东西非常合情合理。 苏宁安从屋内找出一根木铲,铲了泥土掩盖在湿润的地面上,铺了一层之后,用院子角落的石碾盘压了上去,随后,仔细检查了一下,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没人知道壮汉在这里,他是外地人,死了也就死了。 至于小丁,或许失踪了会有人来询问,不过,苏宁安应付得了,毕竟,他和那家伙又不是拴在一起的。 接下来,苏宁安继续自己的换符任务。 在废宅那里耽搁了一些时间,他也就不再拖延,没人在身边,也无需表演,在太阳下山之前,他完成了换符的任务,然后,回到了聚集点,村里人腾出来的一个院落。 “小丁呢?” 院门口,有人问道。 苏宁安皱了皱眉头。 “小丁就是给道长带路的那家伙,他没和道长一起回来?” “哦,半路上,他说有点事离开了。” 苏宁安轻声说道。 “哎!这家伙,在城里待太久了,吊儿郎当的,我就知道不靠谱,不该答应他的……” “对不住了,道长。” 那人向苏宁安笑着赔小心。 “没事。” 苏宁安摆摆手。 随后,他们进入院落,里面的酒席已经摆上,蓝俊彦等人已经完成了任务,先一步回来,没等苏宁安就吃喝上了。 “小苏,来,坐。” 王太忠招呼苏宁安坐在自己身侧。 “你还好吧?还有两天,你能不能顶住?” 王太忠夹了一颗花生米扔在嘴里,小声地问道。 “还好。” 苏宁安面带微笑。 “弄了不少吧?大丰收?” 王太忠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宁安笑笑没有说话。 和以前一样,他只听不说,偶尔回应了两句。 在长宁观,有人专门针对自己,出了长宁观,这是自己遇到的第二次刺杀了,前一次,多半也是来自义气堂的杀手。 对方在长宁观应该有着内应。 不然,怎么知道自己会被分到槐里村? 并且,这次庶务堂分配任务背后肯定也有故事,一般情况下,巡寨不会招募即将参加大考的道童。 究竟是谁要对付自己? 因为什么? 原身不过是一个天赋普通的道童,不存在挡了别人道途的情况。 那就是仇恨? 一时间,苏宁安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没关系,当务之急是变得强大,只要强大起来,便可碾压一切,战胜所有困阻。 义气堂! 苏宁安冷哼一声,默默地在心里给它点了个叉。 酒席散得很快,因为太阳落山后,最好不要出门,所以槐里村的那些人应酬完了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院子的房间不多,不过足以住下四个人,一人一间有余。 苏宁安在自己的房间查点今天的收获,村里的贿赂一两,从杀手那里搜来的钱财,两者相加五两有余。 还不错!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咆哮。 苏宁安推门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 蓝俊彦站在檐廊上,面色铁青,王太忠和另一个杂役在院落一角并排站着,低头弯腰。 “每天晚上我必须脚泡热水才能睡着,你现在才告诉我,厨房没有柴禾?没办法热水?” “没柴火,不知道出去给我砍?” 蓝俊彦把一把柴刀扔在地上。 “蓝师傅……” 王太忠面露难色。 头顶的苍穹,夜色已经彻底笼罩,唯有血月当空,几点星光闪烁,夜风吹得屋顶茅草呜呜作响,鬼哭一般。 “喂,那个谁?” 蓝俊彦转头望着苏宁安。 “你去,弄得干柴回来。” 苏宁安皱了皱眉头,他望向厨房那边。 厨房墙角,空空荡荡,但是,墙面上有着痕迹,很明显,不久以前,那里还堆着柴火的。 是主人家刚刚烧完? 现在这情况,他不得把很多事情都当阴谋在处理,不小心点肯定不行,稍有差错,可能就粉身碎骨。 “带你出来赚钱,不会这点小事都不做吧?” 蓝俊彦冷哼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去!” 苏宁安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柴刀。 “没事,这村子才换了止阴符,诸邪避易,应该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太忠来到苏宁安身边,小声说道。 “烧一锅的水用不了多少柴禾,速去速回。” “嗯。” 苏宁安点点头,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刚刚才离开,院门就在身后急速关上。 夜晚不出门,这是禁忌。 苏宁安终究是穿越者,灵魂被前世影响很大,对这个禁忌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所以,不存在惧怕。 不过,他也知道需要速去速回。 白昼里,他有观察村里的环境,知道哪儿有可供砍伐的干柴,那个地方距离这个院落并不远。 他手持柴刀一路小跑过去。 脚步声在村落响起,惹来一阵狗吠。 转过这个街角便要到了! 苏宁安猛地停下来,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拐角那边,他若没有刹住,便会撞上对方。 血红月光下,黑影的面目非常清楚。 正是已经被化成了尸水的小丁,此时,他站在苏宁安跟前,七窍流血,有声音在苏宁安耳边响起。 “还我命来!” “哼!” 苏宁安冷哼一声,没有愣神。 手中的柴刀划过一道微光,急掠而过。 “刷!” 一声轻响,小丁的脑袋被柴刀砍了下来。 无头的躯体依旧矗立。 脑袋掉在地上,仍然圆睁双目,朝着苏宁安滚了过来。 第九章突破止阴符限制的邪祟 人怕鬼,鬼也怕人。 这是前世流传的一句话。 只是,前世那个世界到底存不存在鬼这玩意,却很难说,这方世界却千真万确地存在妖鬼怪异。 上面那句话,弄到这时空来,多半水土不服,但是,苏宁安清楚地知道一点,不管鬼怕不怕人,当你像现在这样撞到那些存在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害怕,必须克服本能的恐惧,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前世的恐怖电影,死得最快的往往都是最害怕的那一个。 头颅向着自己滚来,无头的躯体也在向这边走来,只是,速度都不算太快,空气中倒是有着一股阴冷的气流,直接吹拂过来,让人脑子发僵,身躯沉重。 “呔!” 苏宁安怒喝一声。 赤鸦练形术的功法运转,燃烧气血,全身就像火炉,热气白雾一般从头顶升腾。 身为童子,又是气血九重,一旦功法运转,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火炉,阳气十足,气血充盈。 那些阴气被燃烧的气血一冲。 刹那间,散了开去。 “啊!” 地上滚动的头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刺得苏宁安耳膜生疼,神魂摇曳,却在他能忍受的范围。 他向前一步,飞起一脚。 像前世踢足球开大脚一般,将那头颅一脚踢飞,飞了十余丈远,掉到了前方的灌木丛。 这时,他才转过身,撒腿就跑。 刚刚转过身,方才发现身后也有危险。 身后一丈开外,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正向这边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若没有转身也就不能察觉。 前有猛虎,后有恶狼。 必死之局! 周遭气温骤降,阴气森然。 “呔!” 苏宁安继续燃烧气血,向着那黑影疾奔而去。 手中柴刀砍下,划过阴冷的空气,就像水和火相逢,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响,落在了黑影身上。 空空落落,毫不受力,就像砍在虚空。 什么情况? 苏宁安没有犹豫,气血继续燃烧,达到最高点,整个人像橄榄球的跑锋一般,微微沉肩,侧身直接撞了过去。 一眨眼,便和黑影相撞。 刺啦刺啦…… 就像前世的老旧线路出了问题,白炽灯忽闪忽闪的电流声。 苏宁安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张弹性十足的防护网上,阻力甚足,越是往前,越是艰难。 又仿佛和冰山相撞,寒气逼人。 气血继续燃烧,全身通红,白雾升腾。 整个人便如火山爆发,誓要将冰山劈开。 “啵!” 隐隐地,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响。 前方阻力全消,防护网被冲破,就像闯过一道3D虚拟人影一般,苏宁安硬生生地撞碎了那铁塔般的黑影,冲了过去。 他头也不回,一路狂奔,很快跑到了院门。 “叩叩叩……” 他用力敲着院门,回头望向街巷。 巷子内,空空荡荡,唯有血色月光笼罩,先前发生的那一幕就像是梦境一般,不复存在。 “谁?” “是我。” 苏宁安的声音有些干涩。 “等一等。” 苏宁安调整呼吸,将紧张急迫的情绪强行按下,并没有催促院子里面的人。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须得保持镇定。 不多会,院门打开。 蓝俊彦和王太忠站在门后,冷冷地盯着苏宁安。 “柴禾呢?” 蓝俊彦问道。 “出门后我才想起,我屋子内有个烂木箱,可以拆掉来当干柴,烧一锅水 完全够用。” 苏宁安淡淡地说道,便要踏足进门。 “等一下。” 蓝俊彦阻止了他。 他从腰间百宝囊内掏出了一个玉佩,扔给了苏宁安。 “接着。” 苏宁安接过玉佩,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一旁,王太忠说道。 “小苏,这是明心佩,很多诡异能够化为人形,千变万化,难以防范,这明心佩能让他们现形。” “例行程序而已!” 他干笑着解释。 瞧见玉佩没有变化,蓝俊彦收了回来。 “进来吧。” 王太忠拉了苏宁安一把,把他扯了进来。 然后,飞快地关上院门。 回到屋子,用柴刀把烂木箱砍成木条木块,卷起搬到厨房,和王太忠一起点燃灶台,烧起热水。 熊熊火光燃烧,将黑夜的寒冷拒之门外。 “太忠哥,你有没有撞见过那些东西?” 苏宁安问道。 王太忠打了个哆嗦。 “小苏,半夜莫讲这些。”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 “你太忠哥没有这么倒霉,真要撞到了,这会儿多半连骨头都变成渣了,哪儿还能和你聊天。” “要是遇到了,但是跑掉了呢?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跑掉?” 王太忠哈哈笑了起来。 “遇到了那些东西,除非你打通了磨皮锻骨炼脏小三关,不然根本就跑不掉,就算你跑掉了,那些家伙也记得了你的气息,就像附骨之蛆,无法摆脱!” “那岂不是遇之即死?” 苏宁安微蹙眉头。 “也不能这样说,你要是灵修法师,也就能灭掉这些东西,若是武修,只要能够修炼到先天境界,也能对付……有句俗话,先天之下,皆是蝼蚁,便是如此!” “哦!” 苏宁安点了点头。 “你问这些,难道撞邪了?” 王太忠笑着打趣。 “怎么会?” 苏宁安笑了笑。 很快,水烧开,一人分了点热水,各自回屋。 附骨之蛆么? 若真是如此,未免有点麻烦。 经过先前那次遭遇战,苏宁安心里清楚,他若是火力全开,燃烧气血,一时间,那两个家伙奈何不了他,但是,就算自己拼尽全力,同样也奈何不了那两个家伙,无法诛灭。 还是实力不够啊! 苏宁安不停眨着眼睛,感觉到了困意。 他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准备进入梦境。 突然间,屋内气温骤降,是那种极其特殊的冷,不但能冻僵身子就连你的脑子也能冻僵的冷。 苏宁安忙睁开眼睛。 血色月光从破窗照射进来,屋内,一片血红。 左侧的床板上,多了一双手,一双苍白得仿佛没有血肉只有白骨的手,那只手在用力,掐得床板嘎嘎作响,貌似有人正从床底下探出头来,有黑发森然。 对面墙角,一个铁塔般的身影突然闪现。 他面向墙角,背对苏宁安,奇怪的是,苏宁安却感觉到他在凝视着自己,静悄悄,阴恻恻。 第十章厌胜术 大安村。 一心堂。 这是一个法师庙。 所谓法师庙,也就是那些野法师修行做法举行仪典的场所,在大楚,大部分县境都有类似的法师庙,小门小户,一脉相传,影响力最大也不超过一县之地,影响力小的甚至只有一村。 诚然,大楚影响力最强大的是道门和佛门,势力遍及七十二郡。 在北方,佛门影响力大一些,在南方,则是道门一枝独秀。 朝堂上还有儒家门徒。 全天下都有书院,书院的书生虽然不擅长捉妖灭鬼,但是,但凡有着浩然正气,也会百无禁忌。 即便如此,相对于妖鬼怪异,修行者的数量还是少了一点。 所以,才有着法师庙的存在,那些修为低下数量庞大的野法师便是补充,他们依附当地势力,杂草一般蔓延,只要不像树木那般郁郁葱葱强大起来,便能生存。 在慈溪县,道门一家独大。 长宁观是慈溪县最强大的势力,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垄断整个慈溪县降妖除魔的业务。 第一,人手不够。 第二,降妖伏魔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那句话所说,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时间一长,也就会被深渊同化,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为了自保,非必要也就不愿出手。 所以,就像参天大树旁边难免会有野草,野路子的法师庙传承,也有着生存空间。 一心堂就是一间这样的法师庙。 当家法师姓乌,世人称之为乌法师。 他所在的大安村距离槐里村有七十余里。 苏宁安在槐里村撞邪的同时,一心堂在进行一场法事,除了乌法师和他的徒弟之外,金钩酒馆的沈掌柜也在那里。 堂屋两侧挂满了经幡,血红色的符文在洁白的经幡上爬行,在满堂烛火映照下,扭曲着仿佛蚯蚓。 堂屋里侧,摆着一个神坛。 神坛上供奉着一幅画像,画像年代久远,画面已然变成了褐黄色,一只乌鸦单足立在枝头,歪着脑袋,望着头顶一轮血月。 这就是乌家的传承。 传说,乌家先祖原本不姓乌,后来遇到过一只神鸦,彼此结缘,从此,改姓为乌,只需世世代代供奉,便能借神鸦的法力施法。 神坛三柱香。 青烟缭绕。 香炉前方,扎着三个三寸来高的草人。 草上贴着三张纸条,上面写着生辰八字,用银针扎着,此时,其中一个草人正在簌簌动弹,想要挣脱控制的样子,另外两个则纹丝不动,只是,有黑气在上面缭绕。 大堂中心,有一个火盆在燃烧。 一个童子跪在火盆前,不停地把纸钱投入火盆,保持火焰不灭。 乌法师的两个徒弟,穿着五彩斑斓的法袍,披头散发,其中一人拿着两把金刀,金刀相互撞击,他摇头晃脑,大声念诵着咒文,另一人则拿着一根三尖叉,手舞足蹈,极尽癫狂。 他们围绕着火盆转悠。 乌法师和沈掌柜则在堂下相对而坐,隔着一个案几,上面摆放着香茗,茶香随着升腾的白气缭绕。 “三爷,请。” “法师,请。” 两人礼貌地让着茶,最后,同时举起,浅浅品尝。 “三爷不愧是沈三算,算天算地算人,难道,一开始,你就知道手下会失败?” 乌法师轻捋三尺长须,微笑着说道。 “惭愧,哪儿算得了那么多。” 沈掌柜笑了笑。 “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这次刺杀计划,沈掌柜动用了大量资源。 第一步,他动用了长宁观的内线,把苏宁安征募到巡寨的队伍之中,唯有出了长宁观,方才能动手。 第二步则是安排手下的杀手去刺杀。 两个磨皮境,应该能对付一个还在增强气血的少年,就算有了差错,他还有一个后手。 那就是乌法师的厌胜术。 事先,他就准备好了手下两人的生辰八字和毛发碎屑,以及苏宁安的生辰八字和掉落的毛发,麻烦乌法师扎了三个草人,当手下死亡的时候,代表他们的草人也就有黑气缭绕。 于是,乌法师出手了,使用咒术让死去的两人变成了邪祟,和苏宁安的命格紧密相连,产生因果。 这就是苏宁安血月惊魂的原因。 因为这是法术作祟,蓝俊彦的明心佩也就没有显示异样,同样的原因,哪怕在院门上挂着止阴符,苏宁安还是在屋内撞了邪。 这种勾连,遵循因果律。 除非有人破了乌法师的法术,不然,不死不休。 “今夜,那小子就能毙命?” 沈掌柜轻声问道。 乌法师微微颔首。 “三爷放心,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便那小子今夜逃过一劫,法术已经生成,他也躲不过诅咒,除非这两日有长宁观的灵修法师出手解救,不然,他死定了!” “那就好。” 沈掌柜点点头,举起茶盏。 “法师,请茶。” “请!” 乌法师也举起茶盏,相对而笑。 …… 槐里村。 长宁观一行人休息的宅院。 苏宁安躺在床板上,当他感觉自己被无形的目光盯住的时候,就像鬼压床一般,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这种感觉很糟糕。 他依然保持着冷静。 气血燃烧! 身体就像火炉,热流滚滚来回涌动,刹那间,仿佛挣脱牢笼的小鸟,重新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苏宁安挥动拳头,砸在握着床板的那只苍白之手上。 “嘭!” “呀!” 一声刺耳的尖啸。 苍白之手飞快缩了回去。 抬起头,背对苏宁安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床边,虽然仍然背对着他,却像下一刻便要转过身。 不知为何,苏宁安心里有个感觉。 那就是不能让对方转过身,一旦转过身,注视着自己,多半有不测之祸发生。 怎么办? 苏宁安灵机一动。 下一刻,他瞬间入梦。 当他入梦之后,那两个邪祟身子突然变得僵直,就像突然失去了目标,明明苏宁安就躺在木板床上,它们却对他视而不见。 那一刻,它们失去了对苏宁安的感应。 因为法术产生的勾连突然断掉,没了因果,对它们而言,也就没有了定位坐标,即便苏宁安的肉体躺在面前,它们也会视而不见,在屋内转悠了一阵,当地面升起白霜之后,身影突然一阵闪烁。 两只家伙消失无踪。 第十一章万法楼 面板悬在苏宁安眼前。 面板上多了一些内容。 首先,多了一个画中画,单独点开放大之后,内容是现实世界那间小屋的实时画面,他能清楚地瞧见那两只邪祟在小屋内像没头苍蝇那般转悠,十几个呼吸后,消失不见。 事情解决了? 不! 只是暂告一段落。 当自己脱离梦境重返现实世界之后,若是夜间,又或者是没有太阳的日子,这两个玩意还会蹦出来。 关掉画面,苏宁安望向面板。 在有关他数据那一栏,多了一行字。 “姓名,苏宁安(状况,被厌胜术镇压中) 职业,道童 境界,气血九重 技能—— 赤鸦练形术,大圆满100/100 ……” 你老母! 苏宁安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就知道事情没怎么简单,自己不可能这样倒霉,只是晚上出一次门就撞上了邪祟。 果然,是有人躲在幕后出手。 这时候,在演武堂旁边多了三个字。 万法楼。 人工合成音干巴巴的响起。 “检测到法术气息,万法楼开启,是否选择进入……” “是!” 苏宁安没有犹豫,第一时间选择进入。 七彩毫光闪现,空间挪移,一眨眼,他就出现在万法楼的第一层,宽敞的房间内陈列着一排排的书架,只是,他进来的时候,书架上空空如也,一本书都没有。 什么意思? 苏宁安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面前的书架上,突然有七彩毫光闪现,虚空中显现出一本书,有书名悬浮其上。 一心堂厌胜术。 苏宁安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然而,那七彩毫光并未出现多久,便如水面的肥皂泡一般,啵的一声就消失了,书架上,那本一心堂厌胜术的功法秘籍并未完整生成,只有薄薄的两页纸。 同时,面板上自家数据那一栏多出一行字。 技能——一心堂厌胜术,残篇。 下一刻,苏宁安也就明白,要想化解这厌胜术有着好几条路。 最简单的就是找一个有强大修为的法师,只要境界远超那个施法诅咒自己的法师,便可轻易解除,甚至,可以让对方受到反噬,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类强大的法师,长宁观的法师楼有着好几个,他们若是解决不了,上院还有更为厉害的黄袍真人。 但是,此路不通! 前面说过,施法需得付出代价。 苏宁安毫无背景,又没有吸引法师的资源,不会有人出手相助,何况,他根本就没有门路求上门去。 第二条路就是寻来法器驱除。 他已经中了厌胜术,简单的护身法器也就无用,何况,就算是简单的护身法器,价格也是不菲,就算粗疏浅陋,市价也是数百两银子,并且,往往有价无市。 能够驱除诅咒之术的法器,价格起码上千。 他是穷光蛋,这条路同样走不通。 第三条路,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要施法的法师出手,便能轻易解除诅咒。 要不然,你若是干掉了对方,在肉体上毁灭了这个人,厌胜术也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对苏宁安来说,第三条路方是正途。 干掉施法者比较容易。 只是,首先需要知道施法者是谁? 茫茫人海,很难寻觅, 不过,对苏宁安而言,这一点倒不难。 他中了厌胜术之后,不但和邪祟命格相连,同时,也和那个施法的法师在冥冥中产生了因果,彼此之间,同样有无形的因果线联系,躲入梦境空间,不代表因果线因此断裂,只是系统屏蔽了因果,使得法术暂时中断而已。 系统既然能屏蔽这因果,自然也能沿着因果线上溯,找到那个施法诅咒苏宁安的法师。 念头一起,答案生成。 万法楼第一次开启,所以,苏宁安能够免费进来,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进入演武堂那样。 第二次要想进入,就必须充值。 五两银子。 这价格比演武堂要贵。 若想定位那个施法诅咒自己的法师,同样也需要五两银子,这还是因为第一次进入万法楼,系统给他的友情价。 系统,你是不是腹黑了一点? 明知道自己身上只有五两银子,所以定了这个价格? 苏宁安嘴里嘟哝着,心中暗诽。 “充值!” 他不怎么情愿地说道。 下一刻,五两银子消失。 万法楼微微震动,摇晃了一下。 苏宁安眼前多了一张前世的卫星导航图,一个红点在槐里村,代表着自己,然后,一条绿线从红点出发蜿蜒着延伸到了另一个红点,一个叫大安村的地方。 那个诅咒自己的法师现在就在大安村。 同时,一个视频浮现在眼前。 一间青烟缭绕的屋子,有人在跳大神,有人对坐而饮,好几个人的面貌都打着马赛克,唯有一人的面貌清楚明晰。 四十多岁的样子,三缕长须,鼻直口方,穿着五彩斑斓的法袍,头上戴着一顶样貌奇特的高冠。 高冠上立着的? 那是一只乌鸦? 随后,视频散去。 很好,知道了敌人的样貌,也清楚他所在的地点,就算那家伙转移地方,导航图也会实时更新。 五两银子,完全值得。 之后,只需要干掉对方就能解除厌胜术。 只是,现在自己的实力还不够,需得等一会。 气血九重的确厉害,一般磨皮境的武者都不是对手,但是,面对真正的高手,就不够看了。 当务之急是通过大考,获取道籍。 如此,才真正算得上是长宁观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藏经阁,获取更进一步的武道秘籍。 耐心点,不着急。 …… 同时间。 一心堂。 乌法师弯着腰,盯着代表苏宁安的草人出神,面带疑惑。 “法师,什么情况?” 沈掌柜问道。 乌法师起身,挺直腰杆,沉声说道。 “那小子还活着,他旁边应该有人随身携带了护身法器,所以,那两条煞就没能近身,或者近身之后被驱离了。” “那怎么办?” 沈掌柜紧皱眉头。 “无妨!” 乌法师笑了笑。 “咒术依旧在运行,证明并非有高人出手,那随身携带护身法器的人不可能一直和那小子在一起,耐心点,慢慢等……”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比画了一下。 “他死定了,我乌长有说的!” 第十二章大考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正常。 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巡寨这两日,太阳尚未落山,苏宁安就会谢绝一切交际,一个人躲在屋内,紧闭房门,只要他入睡躲入梦境空间,邪祟也就失去定位,没法在现实世界现形。 在自己实力不够强大之前,暂时只能苟一苟。 后面两个村寨比槐里村富裕一些,普通百姓的生活倒是相差不多,只是多了两家大户,不仅土地占有全村的一半,有着仆役,佃户,还在镇上有房产,有商铺。 大户出手比较豪爽,获得的赏钱也就更多。 哪怕仍然没有收那些贫穷人家的换符钱,返回长宁观后,苏宁安依然存了五两纹银。 足够开一次万法楼,五次演武堂。 回到长宁观,苏宁安也没有大意,每到太阳落山,必定入睡,以前经常欺负他的王天林等人,在他出去巡寨的时候,已然托人调换了宿舍,新来的道童,和他基本相安无事。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像王天林那样的坏家伙,终究还是少数。 白昼里,苏宁安放弃了去演武堂修炼,终日奔波,替那些勤修苦练的道童做观内吩咐下来的杂事,以此来换取钱财。 在别人看来,他这是放弃了。 现在的忙碌不过是在为下山后的未来打拼。 如此,几日时间匆匆掠过。 长宁观下院,一年一度的大考来临。 一早,钟声敲响,足足响了十二次,最后一次钟声停下,数百个道童齐集大殿广场,列阵排队,一个个表情肃穆,决定自身命运的时刻就要来临,很少有人不紧张。 负责这次大考检测的武修道人最差的也是锻骨境,总负责人甚至是先天境界,说明长宁观对这次测试颇为看重。 磨皮,锻骨,炼脏,这是武者三关。 一旦三关通透,修炼到大圆满,便能晋升先天,先天的标志便是拥有能够离体外放伤害别人的罡气。 一般来说,罡气能够离体三尺,厉害一些的甚至能延伸到一丈开外。 这位先天武者也只是在大殿广场前露了一下脸,也没什么振奋人心的演讲,非常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开始!” 之后,他就退场。 接下来,道童们分开列队前往事先安排好的演武场测试。 苏宁安和几十个道童被安排到了双照堂,负责测试的道人姓林,叫林木森,听说是炼脏境的武者。 双照堂。 林木森端坐在太师椅上,在他面前有着案几,上面摆放着一盏清茶,旁边是一份名单。 “何天武。” 他喊了一声。 一个十六岁的道童走出队列,来到场地中央。 在那里,竖着一个人形拳靶,拳靶上,篆刻着符文,测试者挥拳击打拳靶,如果有着拳劲,劲力穿透拳靶,符文便会发亮,若只是普通的力,那么,不管力量有多大,都无法让符文发亮。 测试的时间限定在十息。 旁边,有武修道人专门负责计时,测试者必须在十息之内让拳靶上的符文点亮六次,做得到便算过关,做不到也就失败,当然,次数越多越好,以点亮十次为界限,十次以上,便是天才。 天才和一般人的待遇天差地别。 何天武表情忐忑地站在了拳靶面前。 他调整着呼吸,拉开拳架,做了几个动作热身,他想让自己的筋骨尽可能地拉开,情绪尽可能地兴奋起来。 “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就开始!” 一旁的武修道人表情漠然,不耐烦地说道。 几十个道童呢,每个人若是都耽搁点时间,怕是太阳落山都完不成这次测试。 至于你准备功夫没做好以致不能过关,你只能自认倒霉。 “呀!” 何天武怒吼一声。 扭腰转身,挥拳疾冲。 “嘭!” 拳头打在拳靶上,发出一声闷响,拳靶一阵摇晃,力道十足,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拳靶上的符文不曾发亮。 仓促之际,何天武没能让气血燃烧起来,这一拳的劲力散而无聚,没能形成穿透。 “啊!” 何天武双目赤红,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 又是一拳。 这一拳击中拳靶,声音不够第一次大,拳靶也没怎么摇晃,然而,符文却亮了起来。 “1……” 武修道人面无表情地念着数字。 何天武心中一喜,发出第三拳。 情绪有所波动,也就没能掌握好节奏,出拳太过仓促,气血没能完美地燃烧,劲力无法形成穿透。 拳靶符文依旧灰暗。 第三拳,失败! “哎!” “过不了啦!” 围观的众道童发出阵阵唏嘘,望着何天武的目光充满怜悯,前三拳就有两拳失败,证明气血燃烧不够充分,这小子最多只有二重境界,在剩下的时间绝无可能成功五次。 果然,后面何天武只让拳靶亮起两次。 “时间到!” “三拳,不合格!” 负责测试的武修冷冷说道。 何天武抬头望着武修,眼神充满乞求,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能低头捂脸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台上,林木森拿起毛笔,在名单上何天武那一栏划了一个叉。 “许昕!” 喊了这声后,他的表情不再木然,而是望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十五岁少年,笑着说道。 “许昕,莫让为师失望!” “师傅,但请放心!” 虽然和众道童一样穿着灰色道袍,然而,许昕仍然极其夺目,无论是身形,样貌,还是气质,皆在众人之上,就如鹤立鸡群。 “许大少神采非凡,看样子就能过关!” 有人赞叹。 “我要是出生在城南许家,授业恩师是炼脏境强者,手把手的教导,我也能过关!” 有人说着酸话。 “苏宁安,人家是少爷,你也是少爷,人家能轻松跨过这一关,磨皮断骨炼脏皆不是障碍,甚至,有可能晋升先天……你呢?今天一过,只能灰溜溜地下山,什么感想?” 有人把矛头对准了苏宁安。 苏宁安扭头望了那人一眼。 这人也姓苏,邻水苏家的旁系子弟,名叫苏海元,和他是同一期进入长宁观的道童。 当初,他欺负原身比王天林更厉害,只是,后来原身修炼拉跨,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他自己天赋不错,也就把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上,没有心思对付原身。 当然,遇见还是会欺负。 就像现在这般。 苏宁安沉默着没有回应,权当犬吠。 “十三拳!” “天啦,这打破了长宁观的大考纪录吧?” 演武场喧嚣四起,人人惊叹。 场地中央,许昕在十息之内击出了十三拳,每一拳都让拳靶符文亮了起来。 苏海元转移了注意力,他冷哼了一声。 “长宁观的纪录是十七,不是十三,是我邻水苏家的子弟创造的,就在前几年,你们这些家伙可别搞错了!” 苏宁安知道苏海元说的是谁。 苏灿! 原身同父异母的兄弟! 长宁观五十年难得一出的天才! 第十三章好戏登场 苏灿! 十三岁进长宁观,十四岁大考以创纪录的方式过关,同年磨皮境圆满,次年锻骨境圆满,十七岁炼脏境圆满,一年破一关,十九岁晋升先天,是长宁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先天高手。 他和原身一样,都是邻水苏家家主苏子民的儿子。 只是,原身的母亲是地位卑贱的歌妓,被苏子民偷偷养在府外,后来,怕被正室发现,丢弃不顾。 两母子相依为命十余年。 若非原身母亲身患绝症,为了儿子前途,也不至于求上门去。 实在是走投无路,原身母亲才这样做,然而,她没想到日后自己儿子的日子将会因此变得艰难。 她以为虎毒不食子,其实…… 苏灿的母亲则出自慈溪萧家。 萧家非常低调,不似邻水苏家,城南许家那般高调,看上去没有那般豪富,然而,萧家是名门传承,是地方望族,在江州郡城,还有主家嫡系,乃江州的郡望世家之一。 此方世界,母系血脉也非常重要。 所以,原身被苏家遗弃被世人不齿也就在情理之中。 “孽种,我要是你,就乖乖地滚下山去,最好,偷偷的离开慈溪县,乞丐也好,流民也好,哪怕是去当贼,终究能活下去!” 苏海元来到苏宁安身侧,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去年,你那卑贱的老妈闹了一场,让苏家成为城中笑谈,更是让灿少爷的母亲丢了面子,灿少爷非常孝顺父母,若非他游历在外,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 苏宁安回头看了苏海元一眼。 他表情平静,没有暴跳如雷,目光只是稍稍有些冷冽。 奇怪的是,那一刻,苏海元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拉开和苏宁安的距离。 我居然害怕了? 害怕这死贱种? 回过神来,苏海元恼羞成怒。 “苏海元!” 这时,林木森喊到了他的名字。 “你等着!” 苏海元指了指苏宁安。 下一刻,他转身离开队列,来到拳靶前,拉开拳架,还没有活动几下,就在武修道人的催促下,开始测试。 “砰砰砰……” 一阵操作猛如虎,测试结束。 “九拳,过关!” 武修道人高声唱着。 林木森在苏海元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勾。 场地中间,拳靶前方,苏海元面红耳赤,迟迟没有离开,他来回踱步,挥舞双拳大声咆哮。 “不!” “我要重新检测!” 苏海元是气血五重大圆满的境界,差一点就气血六重,他做过测试,状态良好的话,十息时间,他能够击出拳拳带劲的十拳,如此,勉强进入天才的范畴。 测试的时候,他的确击出了十拳,然而,最后一拳力有不逮,拳靶符文竟然没亮。 九拳! 成绩似乎不错,只差一拳就是十拳! 然而,两者的待遇却有着天渊之别。 “休得咆哮,退下!” 负责检测的武修骤然变脸,厉喝一声。 “对不起……” 苏海元忙不迭地道歉。 他灰溜溜地离开拳靶,回到队列,随后,对苏宁安怒目而视,若非在场之人太多,又有好几个武修压阵,这时候,他已经冲了过来,对苏宁安挥动老拳。 是的,他认为是苏宁安坏了他的前途。 如果他没有看到这死贱种,也就不会和对方闲扯,情绪也就不会产生波动,如果情绪没有波动,最后一拳就不会失败,结果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因为一拳之差,他被天才组拒之门外。 全是苏宁安的错! 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狠狠地瞪着苏宁安。 苏宁安无法理解苏海元的愤怒,按道理,愤怒的那个人是他才对,现在这样子,就像先前他被自己羞辱了一样,不过,对苏海元的愤怒,苏宁安一点也不在意。 大象会在意拦路的螳螂吗? 测试继续进行。 苏海元继续无能狂怒。 演武场,不停地上演悲喜剧。 成功者笑逐颜开,失败者伤悲哀嚎,躺平者故作无所谓,稳定过关者装逼如风,侥幸过关者喜极而泣…… “苏宁安!” 台上,林木森叫到了苏宁安的名字。 “死贱种,我睁大一双眼睛,看你怎么死!” 苏海元不装了。 他举起手,指着自己双眼,恶狠狠地向苏宁安吼道。 “大少爷上场了,好戏登台!” “大少爷加油,你是最厉害的!” …… 看戏不愁热闹,瞧着苏宁安出场,众道童集体高潮,起哄者,讥讽者,嘲笑者,各种声浪,此起彼伏。 演武场变得热闹,菜市场一样。 这时候,林木森应该出面喝止。 不过,他并未这样做,测试场面太过严肃,气氛轻松一些也无妨。 他和苏宁安不熟,但是知道这个人。 苏家的笑柄! 这小子以后能否闯出一条生路,就要看接下来的这十息时间。 苏宁安表情平静地站在拳靶前,测量好距离,摆出了二字钳羊马,双拳收在腰间。 “这是什么鬼姿势?” “大少爷,你这是在祷告吗?” “接下来,大少爷是不是要蹲下来拉屎哦!” …… 众人哄堂大笑,嘲笑声在耳边缭绕。 苏宁安表情依旧平静,对各种讥讽充耳不闻。 “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就开始!” 负责测试的武修道人懒洋洋地说道。 “好了。” 苏宁安应道。 “计时开始!” 说罢,武修道人开始计数。 他是双照堂的传功师傅,也就是张兆全的手下,当然,晓得苏宁安是修炼废材,这一关,决计过不了。 所以,他计数比较敷衍,甚至,偷懒闭上了眼睛。 九息还是八息的时候,他就停止计数。 反正过不了,何必耽误时间。 “时间到!” 武修道人大喊一声,睁开眼。 那一刻,演武场鸦雀无声,就像所有人都中了禁言术。 一个个道童表情惊骇,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中的苏宁安。 什么情况? 武修道人不明所以。 “何冲,多少次?” 台上,林木森厉声问道。 多少次? 不是一次都没有? 何冲以为苏宁安断难过关,也就没有看苏宁安出拳,这会儿,嘴巴嘟哝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13次!” 下方,有道童大声喊道。 “不!明明是14次,我数得很清楚!” 有人反驳。 “拳靶是不是坏了?我提议检查一下!” 苏海元大声怒吼。 “附议!” “附议!” 一干人纷纷出声附和。 第十四章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演武场,喧嚣四起。 几乎每一个道童都在嘶吼,他们都觉得拳靶出了问题。 若不然,一个废材怎么可能打出天才一般的成绩,就连公认的天之骄子许昕也才十三拳。 苏宁安怎么可能压过许昕一头。 除了拳靶出现故障之外,没办法解释。 喧嚣的声浪扑面而来,演武场中央的苏宁安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轻舟,随时都有倾覆之险。 面对这一切,他面色不改。 表情不悲不喜,沉静如水。 他扭头望着何冲,语速不疾不徐,轻声问道。 “何师傅,十四拳,可算过关?” 何冲支吾着不知如何回话,转身望着台上的林木森。 十四拳! 这次测试,苏宁安只出了三分力。 咏春拳的极速短打,寸拳暴击,讲究的就是一个速率,一息之内,他便可以击出七八拳,十息时间,五六十拳都没有问题,类似的拳速,其实像苏灿、许昕这样的天才,也都能打出来。 只是,他们的气血不足。 许昕有可能是气血六重大圆满,苏灿可能过了那一关,达到了气血七重。 虽然有着深厚底蕴,但是,体内的气劲流转仍然需要时间来缓冲,拳与拳之间,必须有着间隔,十息内,要想拳拳透劲,只能打出十几拳。 气血九重,则是另一个层次。 劲力在体内流转绵绵不绝,周而复始,并不存在所谓缓冲时间,只要苏宁安愿意,十息内他可以打出五六十拳,并且,拳拳透劲,拳速可以快到让旁观者连拳影都看不清楚的程度。 要不然,当初在槐里村,他也不可能硬生生打破一个磨皮境三层武者的防御,活生生将对方打死。 测试而已,无需如此凶残。 所以,苏宁安只出了三分力。 继续韬光隐晦,打个六七拳勉强过关? 这个选择已经不合时宜。 首先,有人在对付自己,继续苟的意义不大,成为普通武修,所获取的资源和机会都少之又少,也无法得到长宁观上层的关注,认真算下来,其实弊大于利。 当务之急,苏宁安需要钱财。 有了银子,才能进入演武堂或者万法楼修炼。 他必须成为天才,必须引来高层关注,如此,才能得到更多的资源以及赚钱的机会。 就算资源用不上,也能倒卖换钱。 何况,进入天才组,方才有资格进入藏经阁挑选功法。 普通组,只能任由上头分配,功法秘籍和自家体质契合与否全靠运气。 于是乎,他打出了十四拳,稍稍压了许昕一头,其实,哪怕他打出六拳,过了关,仍然会引起众道童莫名惊诧。 既然十四拳和六拳没区别,不如开一个大的。 台上,林木森死死盯着拳靶前的苏宁安,想要从他的行为举止看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出。 苏宁安非常镇定,表情淡然。 “稍安勿躁!” 林木森举起手,厉声喝道。 “何冲!” 他朝着何冲喊道。 “你去试一试,一三五使用拳劲,二四六只用普通力道。” 武修道人何冲现在是磨皮境第四层,劲力转换也就是小儿科,他应了一声,来到拳靶前,按照林木森的吩咐出拳。 一三五,符文亮! 二四六,符文灭! 拳靶没有问题,并无故障。 演武场内,再次鸦雀无声。 然后,一声大吼打破这沉寂。 “我不信!” 苏海元扯着嗓子大吼,脖颈冒着一条条青筋。 “一定是你和这小子勾结,你们作弊,要不然没法解释……” 这一刻,苏海元失去了理智。 何冲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苏海元。 苏宁安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质疑拳靶出错没问题,质疑他作弊也没问题,但是,质疑他和检测师傅联合起来作弊,问题就大了。 这是变相的在质疑长宁观。 “你是谁?” 林木森起身,绕过案几,目光极其锐利地落在苏海元身上,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你要为你刚才说的话负责……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何冲师傅有作弊行为?” 苏海元支吾着没有说话,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说!” 林木森厉喝一声。 苏海元的耳边仿佛响起一声炸雷,他一个踉跄,险些没能站稳,随后,面色通红地说道。 “我……我收回刚刚的说话。” 苏宁安瞄了苏海元一眼。 跳梁小丑。 随后,林木森下了高台,来到演武场中央,站在拳靶前,他准备亲自测试,打消众人的质疑。 如果拳靶没问题,苏宁安也就是一个天才。 身为外地人,林木森在慈溪县并无利益纠缠,他最大的利益在长宁观,也就忠诚于长宁观,他不会理会下面的矛盾冲突,但是,对长宁观的利益有着损伤,那就绝对不允许。 “老规矩,135是拳劲,246没有!” 林木森环视演武场,视线在众道童脸上缓缓扫过。 “我亲自动手,你们信不信?” “信!” 有道童说道。 “大声点,听不见!” 林木森吼了一声。 “信!我们相信林师傅!” 道童们扯着嗓子齐声吼着。 随后,林木森出拳击打拳靶。 135,符文亮。 246,符文灭。 演武场又安静了下来。 再怎么难以置信,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苏宁安是天才,至于以前的表现,不能排除是那小子抛出来的烟雾弹。 “十四拳,过!” 林木森做出最后决定。 “谢谢你,林师傅。” 苏宁安朝林木森道谢。 林木森摆摆手。 “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长宁观,谢至尊无上的道祖,日后,为我道门一脉努力奋斗吧!” 回到台上,大考继续。 接下来,场面平平淡淡,再无惊艳之举。 午时三刻,大考结束。 双照堂这个考场,一共有六十八名道童,其中,十五名过关成为武修,五十三名失败,但是,进入天才组的只有三人。 检测结束,道童们向苏宁安围了过来。 但凡进入天才组,便有资格为自己挑选一名杂役道人,这个杂役可以由庶务堂安排,也可以在没过关的道童中挑选。 所以,苏宁安成了香饽饽。 各种阿谀奉承的话扑面而来,像成千上万的蚊子在耳边飞舞。 趋炎附势,人之常情! “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 “别以为获取道籍就能安枕无忧,死贱种,走着瞧!” 苏海元和苏宁安交错而过,他咬牙切齿,留下了这句威胁。 第十五章无人问津的天才 翌日。 传功堂。 一间静舍,窗明几亮,几条桃枝在窗外摇曳,随风吹来阵阵花香,满屋芬芳。 苏宁安和几个道童端坐在静舍内。 这寥寥几人便是长宁观这一届的天才组成员,其中,苏宁安以十四拳独占鳌头,十三拳的许昕紧随其后,其他人,都在十拳和十二拳之间,勉强称得上是天才。 其实,十四拳是一道坎。 十四拳以下多是气血六重,气血七重及以上方才能打出十四拳,也就是说,在场诸位,最具潜力的其实只有苏宁安一人,在往届,绝对是重点培养的对象。 那些传功师傅为了争夺他这样的武道种子,必定会争执不休。 每一届天才组,都会采用一对一的教学,特别设有专门的传功师傅,武道境界必须是炼脏境。 普通组则是采用的大班教学,和道童时期没啥差别,只是,学生少一点,负责授艺传功的师傅多一点。 这两者就好比苏宁安前世,研究生和普通大学生的区别。 屋内一共九人,其余八人凑在了一起,欢歌笑语,谈笑风生,指点江山,很有点风云数十年,今朝唯我独秀的感觉……苏宁安则坐在角落,独自一人沉默。 这和道童时期没什么区别,他仍然被排挤和无视。 其他人在道童时期就是精英,彼此间就有交流,有着相同的圈子,而苏宁安是一个异类。 一个突然杀进来的异类。 何况,原身又有那样的身世,自然不会得到那些家伙的认同。 对此,苏宁安的内心毫无波澜,在这个伟力操于自身的世界,只要你一路前行,沿途所遇皆是过客。 不一会,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人四十上下,身着青色道袍,腰间扎着黑色腰带,脚下一双青色布鞋,这是道门武修道人的标准装扮。 道门一脉,道童和杂役都是灰色道袍,武修道人是青色,不经常遇见的灵修法师则是黑袍,受箓的真人身披杏黄色道袍……服饰颜色分明,不允许有半点僭越。 道左相逢,下位者要向上位者先敬礼。 “我是许正雄,许昕,你随我来,日后,我就是你传功师傅……” 许昕是仅次于苏宁安的天才,打出了十三拳,运气好的话,也不是没有晋升先天武者的可能,所以,好几个传功师傅都想当他的导师,当有多人选择他的时候,许昕的意愿也就变得重要。 许正雄出身城南许家,是许昕的长辈,除非许昕想叛出家门,不然不可能不选择许正雄。 因此,没人和许正雄争抢。 许昕随许正雄离开之后,又一个炼脏境武者进来。 那人进屋后,并未第一时间挑选,他低着头像是在考虑什么,之后,抬头看了墙角的苏宁安一眼。 苏宁安的天资惊人,只要传功得法,资源跟得上,有六成以上的机会晋升先天。 能够教导出一个先天武者的学生,好处多多。 但是,这样做的话,就相当于亲自下场挑衅邻水苏家,在长宁观,苏家的势力不小,有先天武者,也有灵修法师,就算没有身披杏黄道袍的真人,也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存在。 不能顺利成长的天才并非真正的天才。 可惜了! 那人摇摇头。 “刘彦兵,跟我走!” 他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带着那人离开了。 不时有人进来,所有进来的武修都看了苏宁安一眼,然而,没有例外,他们也都找了别人。 最后,精舍内只剩下苏宁安一人。 他抿了抿嘴,表情依旧保持平静,静静等着。 不多会,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虽然穿着青色道袍,腰间的腰带却是白带,也就是说,这是一位磨皮境武者。 白,黄,黑,三种颜色的腰带分别代表三种境界。 既然是磨皮境,那就不可能是传功师傅。 “苏师弟,我是传功堂的黄华……” 那人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停顿片刻。 苏宁安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那人。 黄华干咳了两声,面有难色地继续说道。 “师弟,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因为没有传功师傅愿意指导你,所以……你只能……” 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后,黄华一脸遗憾。 同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下来,苏宁安即将暴跳如雷,毕竟,他这番话相当于断了对方的道途。 修行一道,若是无人指引,就好比盲人摸象。 就算你天资再高也是无用,强行修炼,难免会走到岔路上去,有些岔路,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 “我知道了。” 苏宁安淡淡说道,站起身。 “咦?” 黄华愣了愣神。 “这位师兄,还有没有吩咐?” “哦,没有了!” “那,再会!” 苏宁安竖掌在胸,行了个道礼,没等黄华还礼,便大步走出精舍,很快离开了传功堂。 等他走后,黄华沿着檐廊一路小跑,来到了另一间精舍,那里,一个青袍黑带的道人巍然而坐。 此人乃是传功堂的执事苏子泉。 黄华来到那人跟前,行礼问候。 “苏师……” 苏子泉冷冷说道。 “他怎么说?有没有吵闹?” “没有,他很平静就接受了!” 黄华低着头,神情恭顺。 “哦!” 苏子泉点点头,看了黄华一眼。 “下去吧。” 黄华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等黄华离开后,苏子泉叹了叹气。 可惜了! 以他的本心,是想要将苏宁安重新纳入苏家,录上族谱,毕竟,家族子弟,天才越多越好。 可惜,自家大哥的正室姓萧。 萧家虽然在慈溪不声不响,苏家却没法抗衡,何况,苏灿乃是十九岁的先天,和他相比,苏宁安又算不得什么了。 如何取舍,毫无困难。 过了一阵,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苏海元走了进来。 “伯祖!” 苏海元朝苏子泉低头行礼,然后说道。 “伯祖,那小子去了藏经阁。” “藏经阁?” 苏子泉愣了愣。 难道,这小子想要借阅功法秘籍自修? “哈哈哈……” 苏子泉失声笑了起来。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功夫往往在书外。 坠下悬崖获得功法秘籍,苦修数载,一旦出山天下无敌手之类的只不过是小说家方言。 “我倒要睁开双眼仔细瞧瞧,看那小子究竟能够修炼出什么名堂?以后,海元你没必要关注这厮,好好修炼方是正途,私下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谁说普通组不能出人才?” 说罢,他又笑了起来。 第十六章大日金乌锻身诀 藏经阁。 第一层。 这里有着众多功法秘籍,像赤鸦练形术的后续大日金乌锻身诀便保存在此,除此之外,还有大力神魔诀,九转金身诀,虎啸龙吟等等用来锻身的心法。 比起心法传承,各种格斗技击之术的数量更为庞大。 格斗技击之术分拳法,掌法,身法,以及刀枪剑戟等等长短兵器……整个第一层,大概有数百本秘籍。 类似招数身法这样的秘籍,倒是可以依样画葫芦地学习修炼,就算走岔了道,也不过是招式有问题,在生死厮杀的时候,容易出现致命的失误罢了,但是,只要你远离纷争,也就没有什么大碍。 大日金乌锻身诀这样的功法则不同,断不能出一丝差错,就连呼吸的节奏和时间,也需得精准,一旦出错,运气好只是无效,运气不好便会走火入魔,侥幸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凭借一本秘籍,在无人指导下修炼成功,这样的事情在长宁观,从未有人做到过。 所谓自修其实和自杀无误。 大日金乌锻身诀。 这就是苏宁安从藏经阁第一层借出的秘籍,这门功法包括了磨皮断骨炼脏等三个境界,虽然,他不知道这门功法的优劣,但是,既然气血阶段修炼的是赤鸦练形术,也就修炼后续功法为妙。 没传功师傅指导,也不知道这选择是错是对。 只修功法境界,不练招式身法,不过是瘸子,这样不行。 雁行决。 这是苏宁安选择的身法秘籍。 只要气血充盈,体内劲力流转无碍,磨皮锻骨炼脏三关圆满,一旦施展这身法,可以做到来去如鸿,身形无影的地步,三十六计走为上,打不过的时候,这身法也就派得上用场。 照雪无影斩。 这是一门刀法。 前世,苏宁安为了健身这才修炼了拳法,自然,也就没有学习器械格斗之术,毕竟,冷兵器什么的在他那个时代已经退场。 此方世界,冷兵器却是主流,不能不学,不得不学。 相对于剑,刀没有那么高大上,却比较接地气,江湖中人十之八九都是携带的刀,自家武器损坏,也就容易补充,可以随时抢过敌方武器使用。 你要是用剑,剑一旦坏了,周围都是持刀者,你也就无处可补,抢把刀过来当剑使? 不方便吧! 这就是苏宁安选择照雪无影斩的原因。 一切都从实用角度出发,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 像苏宁安这样的新晋武修,一次只能从藏经阁拿三本书,其中,功法一旦选中,日后就不许再换,招式身法这些秘籍倒是可以换取,不过,必须在三个月后。 领取了功法秘籍,苏宁安便返回了住所。 现在,他不再像道童时期那样和人合宿,十几个人睡在一张大通铺上,虽然,不至于拥有一个独立小院,却在四五人住的小院内单独拥有了一间房,有着自己的私人空间。 房间不大,一张床榻,一个衣柜,榻前一张案几,上面摆着油灯,旁边则是一个蒲团。 关上房门,苏宁安坐在蒲团上。 他抬头望了望头顶明瓦,要下雨的样子,阳光已经消失不见,天空阴沉着一张脸,灰色云层聚集迅速便暗。 室内变得阴暗。 耳边有着窃窃私语,房间一角,有人影恍惚,忽闪忽现的样子,他总感觉有人在暗处注视着自己,正一步步地从黑暗中走来。 没有阳光,诅咒也就蠢蠢欲动。 不过,无妨,这里是长宁观,邪祟不敢现形,只需无视那些幻觉便可。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 他翻开大日金乌锻身诀,几乎是一目十行,很快就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 随后,换上雁行决。 和上一本一样,同样一目十行。 照雪无影斩亦是如此。 与其说是翻阅,倒不如说是扫描,真要问他记住了多少,他只能摊摊手,耸耸肩。 这之后,苏宁安躺在榻上,瞬间进入梦境。 七彩毫光中,面板浮现。 “姓名,苏宁安(状况,被厌胜术镇压中) 职业,武修道人 境界,气血九重 技能—— 赤鸦练形术,大圆满100/100 大日金乌锻身诀,入门0/100 照雪无影斩,入门0/100 雁行决,入门0/100 一心堂厌胜术,残篇 ……” 果然! 苏宁安心中一喜。 只需要将功法秘籍扫描,系统便会自动下载,某种程度上,这系统就是他的藏经阁。 可惜,藏经阁内不许翻阅。 你只能在目录里面挑选,目录大致记载着功法秘籍的特点,你觉得合适就选择,若是日后觉得不妥,除了三个月之后能够换取身法招式之外,心法这方面你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新晋武者都有导师指导,即便是普通组的也有,只不过不是一对一指导罢了。 有前人指导,他们很少选错功法。 像苏宁安这样自修的,长宁观建观以来,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若非走投无路殊死一搏,没人会这样做。 演武堂。 万法楼。 这两个场景都闪着七彩毫光。 暂时来说,万法楼内只有一个一心堂厌胜术残篇,没法修炼,苏宁安也就选择开启演武堂。 进入演武堂后,有三个光球在他面前盘旋。 错! 是四个光球,不过,其中一个黯淡无光,飘在角落内,苏宁安知道,那是赤鸦练形术,已经修炼到大圆满,修无可修的程度,故而,退出了选择的范围。 下一刻,那个黯淡的光球飞了过来,融入了其中一个光球内,那个光球的光芒也就变得更加灿烂。 赤鸦练形术和大日金乌锻身诀一脉相承,它是后者的筑基篇,故而,融合在了一起。 面板上,赤鸦练形术这一栏也就消失不见。 大日金乌锻身诀。 照雪无影斩。 雁行决。 无论如何,境界在先。 硬件足够强悍,软件运行的速度才快,没有硬件,软件也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怎么也该选择大日金乌锻身诀。 “五两!” 苏宁安差点随口说出,你怎么不去抢? 刚刚,人工合成音告诉苏宁安,修炼大日金乌锻身诀一晚上需充值五两银子。 这是一笔巨款,是他身上所有的积蓄。 雁行决。 照雪无影斩。 还好,修炼这两门秘籍一晚上仍然只需充值一两纹银。 怎么办? 没有多做考虑,苏宁安还是忍痛充值了五两白银,开始修炼大日金乌锻身诀。 无论如何,必须功法在先。 这一晚修行顶得上旁人数月苦功,讲真的,五两银子完全不贵,可以说是便宜到爆。 若还要抱怨,未免太贪心? 如此安慰自己之后,苏宁安拉开了拳架。 呼吸吐纳的节奏,功法秘籍上说得不清不楚,只是说需得适应自身,很多初学者都需要传功师傅指导,然而,对苏宁安来说,这不成问题,拉开拳架之后,呼吸吐纳也就自动运转。 和他自身契合得不能再契合! 身随意走,拳从神来,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阻滞,非常顺利地行走了一个大周天,所有劲力遍布皮膜,炙热无比,身体就像火炉一样在燃烧。 就在这时,苏宁安感觉身体一沉,仿佛置身重力场。 虚空中,有无形的气劲将他裹着,挤压着他,击打着他,将皮膜内燃烧的燥热一点点凝实,一点点磨砺,使其变得精纯,仍旧炙热,却不再有焦躁之感。 面板上,苏宁安个人数据那一栏,数字正不停跳跃。 大日金乌锻身诀,入门13/100。 境界,磨皮境第一层。 第十七章法师楼 翌日。 艳阳高照,春光明媚。 满山的桃花盛开,远远望去,一片姹紫嫣红之海。 苏宁安迈入了庶务堂,来到了偏殿,一个管事已经等候在了那里,四十来岁,青色道袍,留着鼠尾须。 双方相互行礼,没有多余的寒暄,管事直接进入正题。 “苏宁安师弟,我是庶务堂管事周远,如今,好像还没有杂役道人服侍你?不知道,那些淘汰的道童内有没有你想选的人,有的话,但说无妨。” 周远拿出了一本册子。 苏宁安摇摇头。 “这样啊!” 周远放下册子。 “那么,这个杂役就由庶务堂安排了,像师弟这样的天才,只需一心修炼便是,很多繁琐小事,完全可以交给杂役去办,某种程度上,你就是他的天,只要不违反长宁观的规矩,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周远笑着拍了拍手。 “朱宗权,进来。” 话音落下,一个面相老实笑容可掬的灰袍杂役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大概三十来岁,后背有些佝偻,随时都在点头哈腰的样子,整个人的气场非常忠厚,给人的感觉完全无害。 苏宁安仔细瞧了瞧他。 他没有回避苏宁安的视线,忠厚地笑着。 “老朱在我们庶务堂好几年了,为人忠厚可靠,做事井井有条,但凡吩咐给他的事情,就不会有半点差错……” 周远笑着望着苏宁安。 “师弟,这安排如何?” 苏宁安眯着眼笑了笑。 “很好,师兄安排得很妥当!” “老朱,多点心思,好好侍候苏师弟,十四岁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你做得好,日后也会发达,俗话说得好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定,一定!” 朱宗权依旧笑容可掬。 “老朱,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和苏道友商量……” 周远把朱宗权打发下去,他向前两步,距离苏宁安更近了,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他搓着双手说道。 “苏道友,庶务堂的工作真不好做啊!” “你应该也知道,庶务堂有个花名是背锅堂,但凡出点差错,上头便会怪罪到我们头上,安排若是有什么不妥,下面的人也会直接找上门来吵闹……” “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啊!” “苏道友,你的职务安排也归我们庶务堂分配,只是……” 周远眼神闪烁。 “药堂,传功堂,紫薇院,知客院……所有这些地方的职务都已经满员,没有了位置,现在,只有法师楼还有空缺……” 法师楼? 生人勿进的法师楼? 那些总是穿着黑色道袍显得阴森森的法师? “我是武修,怎么安排去法师楼?” 苏宁安皱眉说道。 “苏道友,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有时候,法师楼的那些法师也需要武者协助,尤其是像你这样仍然保持纯阳的童子,在很多场合,都不可欠缺!” 周远慌忙解释。 “每一届,我们都会安排一批新晋武者去法师楼协助那些法师,要知道,那些法师若是下山为贵人施法打醮,可获取大量金钱,作为随身童子,你们也能分得不少银钱!” “钱?多少钱?” 苏宁安眼睛亮了。 “很多钱!” 周远笑得很是油腻。 “退一万步,没机会去参加法事仪轨,每日在法师楼喝茶聊天,月例也有十两,像师弟这样的新晋武者,没有哪一个职务的例钱会有这么多,十两纹银,可以在山下买上半亩良田了!” “并且,每个月的功绩点也比其他人多,功绩点可以用来换取资源,也可以积攒下来,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要知道,在我们道门,功绩点比金钱还实在,越是往上爬,越是不能缺少!” “只要你接受这个职务,在庶务堂这里立刻就能领五两纹银的安家费!” 周远大气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安家费?” 苏宁安微蹙眉头。 “只是个说法而已,也可以说是契约。” 周远笑得有些尴尬。 “师弟,法师楼真的值得去啊,不去的话,没法安排其他职务给你,你也就没有月例,也没有途径赚取功绩,没有功绩也就没有资源,没有资源,哪儿还有什么前途呢?” 苏宁安沉默片刻。 朱宗权,那个收买王天林对付自己的家伙,被安排到了自己身边,再加上,这周远非要诱使自己去法师楼。 其中没有阴谋,狗都不得相信。 避开? 没有必要! 在法师楼做事,有机会下山,也就能把分配给自己用不着的资源转售,再加上做法事分得的银钱,自己相当于一步迈入高薪阶层,日后,也就随时能够进入梦境演武堂修行,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强大。 何况,进了法师楼,说不定有机会解除自己身上中的厌胜术。 这个险,值得冒! “好,我去法师楼!” 苏宁安毅然说道。 “好!好气魄,师弟,你必定能前程似锦!” 周远鼓掌说道。 接下来,他从一旁的木匣内取出一个银元宝。 “五两,童叟无欺。” 他把银两递给了苏宁安。 同时,也把一个篆刻着符文的木牌递给了苏宁安。 “这是出入法师楼的凭证。” “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师弟,你最好现在就去,趁着现在阳光灿烂……至于老朱,晚点,我让他去你那里,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他去做。” 苏宁安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出门。 目送苏宁安离开,管事周远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变得讥诮,表情有些得意。 朱宗权走进屋来,他憨厚地笑着说道。 “查了那么多天,我就知道这小子钻进钱眼里去了,只要你给他说去法师楼做事,薪酬最多,他多半就会跌进这个坑里去。” “事实证明,我没看错这小子,可能是小时候穷怕了,所以……” 周远打断了他的话。 “老朱,你别大意!” “上面把你安排在他身边,需要你把他的秘密找出来,一个废材突然变成了天才,其中断然有着蹊跷……你最好在他死之前搞定这件事,要不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朱宗权收起笑容,点点头。 “我知道,不会误事的!” 另一边,苏宁安站在法师楼前。 法师楼位于长宁观后院,与其说是一座楼,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山窟,山窟前的那栋七层木楼只是出入口。 无数经幡垂在楼前,血色符文爬行,楼前大门上挂着一枚巨大的八卦铜镜,被那镜面照着,苏宁安全身发冷,即便,这一刻,他其实容身在灿烂的阳光之中。 第十八章白鹤童子 “你就是苏宁安,十四拳的天才?” “气血七重哦,怎么来法师楼?照理说,你这样的资质,就算没有钱财没有背景,也会被重点培养吧?” “得罪人了吧?得罪的还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负责引领苏宁安进入法师楼的也是一个青袍武修,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苍白,身材瘦削,道袍挂在身上轻飘飘的,显得非常宽大,看上去极不合身。 “对了,我叫陆涛。” 这家伙是个话痨,一路上,滔滔不绝。 苏宁安沉默着,偶尔回应几句,从进门到穿过木楼进入山窟也就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对这个地方,他已经不能说全无了解,陆涛透露了不少有用的消息给他。 周远没有撒谎,在法师楼做事的确是报酬极其丰厚。 只是,这些报酬是拿命来换的,这么说吧,为法师楼做事的武修的死亡率在长宁观是第一,比其他那些院堂包括负责对外战斗的紫薇院等加起来的死亡率还要多。 白鹤童子。 这就是进入法师楼的武修童子的外号。 渺渺如白鹤,一去不复返! “钱这东西,别存储,有多少就用多少,该享受就享受,要不然,也不知道会便宜谁?” 陆涛站在山窟甬道内,笑着对苏宁安说道。 墙上挂着的松油灯燃烧着,晕黄的光落在他脸上,这笑容显得苍白而诡异。 “这里就是谭法师的居所。” 陆涛指着一个门户对苏宁安小声说道。 “我和你都是跟随谭法师的白鹤童子,上个月,周庄那边有着诡变,谭法师负责做法镇压,方师兄运气不好,丢了性命,今日,就由你来补上,希望你能带来好运气,接下来的日子,全都太平无事,百无禁忌!” 他来到门户前,轻轻敲门。 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他回头对苏宁安轻声说道。 “记得这敲门的节奏,绝对不要出错,不然,事情会变得很大条,谭法师说过,门是有些东西的通道,那些家伙会千方百计地骗你开门,一旦打开门,它们就会降临!” 陆涛惨笑一声。 “在我们这里,禁忌很多,你慢慢适应吧。” 同时,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若是适应不了,那就只能去死。 “法师大人,新来的到了!” 陆涛挺直腰背,朗声说道。 好半天,门后都没有声音。 陆涛不再出声,一动不动,表情毕恭毕敬,苏宁安依样画葫芦,陌生环境,最好循规蹈矩有样学样。 又过了一会,门后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像是春蚕啃食着桑叶,只是,这声音放大了百倍。 其中,混杂着人声,隐隐约约。 须得非常仔细才能听清那人在说什么。 大致的意思就是,人我就不见了,你负责带他,给他介绍各种禁忌,仔细点,别还出任务就死了。 诸如此类。 “好的,我知道了!” 陆涛转过身,朝苏宁安摊摊手。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原路返回,走出山窟,回到了那栋七层木楼,楼内静悄悄的,唯有两人的脚步声回荡。 “这里,没什么人?” 苏宁安轻声问道。 “也不是说没人……七个法师,十四个白鹤童子,法师们都住在山窟内,童子们才住在外面的木楼,一人轮值一天,轮值的时候必须待在楼内,没有法师的吩咐,无事最好不要进入山窟。” “你是新人,这个月由我带你,让你熟悉熟悉运作,下个月,我们就开始轮值。” 陆涛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好了,到了,第三楼,这是我们的地盘。” 第三楼有着三四个房间,陆涛推开楼梯口的那一间房门,带着苏宁安走了进去。 房间很宽敞,也很空荡,里面没有什么陈设,也没啥家具,四壁都贴满了符纸,房间中间摆着一个香炉,香炉两侧,则是两个蒲团,炉内,青烟袅袅。 室内飘荡的空气隐隐发甜,发闷。 “香炉内燃着的香若是还没烧到尽头就灭了,那就是谭法师有事传召……要注意香炉,炉中香在正常燃尽之前,一定要及时点香接替,不能出错!” 关上房门,陆涛看着香炉,面色凝重地说道。 随后,两人走了过去,陆涛示意苏宁安坐在蒲团上,他自己也坐下,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子后仰,躺倒在木地板上。 “苏师弟,自在点,别那么拘谨!” “有句话你应该听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我们这些白鹤童子,朝不保夕,享受当下方是正途……” 苏宁安仍然端坐在蒲团上,并未躺下。 他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陆师兄,做法事而已,法师大人是主力,我们这些武修随从为什么会死伤惨重呢?” “这个,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陆涛转动脖颈,扭头望着香炉这边的苏宁安。 “倒是你,长宁观的规矩,普通组的武修必须服从职务分配,被安排到法师楼来只能怪自己出身不好,但是,天才组的成员,完全可以不鸟庶务堂,可以拒绝庶务堂安排的职务。”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苏宁安笑了笑。 “这个,同样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哈哈哈……” 两人笑了起来。 笑声落下,陆涛坐起身,正色说道。 “师弟,你对灵修法师有多少了解?” 苏宁安摇摇头。 “法师大人离群索居,哪怕在观内,也是很少瞧见,再加上,我没有朋友,没有信息来源,对法师大人几乎没有了解,只知道,黑袍法师是长宁观的供奉,多是外来客,黄袍真人才是道门嫡传。” “黑袍啊!” 陆涛叹了叹气。 “这个世界,妖鬼横行,种类繁多,要想对付诡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需要知道源头是妖、是鬼、还是稀少却强大的怪异,了解之后还需知道对方的根脚,具体来处,掌握了这些,方才能有的放矢,不做无用功,一举解决祸事!” 停顿片刻,他再次叹气。 “但是,要想掌握诡异的根脚非常困难,需得多方试探,这种试探是要命的,有时候,没有容错的机会,一旦出错,就会被诡异侵染,死于非命……所以,这时候就该有专门负责试探的人。” 陆涛惨笑一声,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他盯着苏宁安,缓缓说道。 “我们这些白鹤童子就是专门负责试探的人,那些钱不过是卖命钱,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 “没有期限?” 苏宁安问道。 “一年,只要你能熬过一年便可荣休,日后,在观内领一个闲职,逍遥度日……” 陆涛惨笑一声,指了指自己。 “就算你熬过这一年,元气大伤,又能活多久呢?” 苏宁安沉默了。 第十九章损耗 如此,过了几日。 这几日,太平无事。 每一天,苏宁安都要去法师楼坐班,有着那块篆刻符文的木牌,他可以自由进出那座楼,这几日,他都没见过自己跟随的谭法师,那人一直闭关自守,并未召唤他。 法师楼的报酬的确丰厚。 十两纹银的薪酬其实算不得什么。 就像苏宁安的前世,有些工作的工资看似不多,但是,私下里单位分配的福利极其丰厚,远超工资,更别说,若是掌握一点分配权力,只要胆子够大,稍稍运作,金钱便如流水。 此方世界,妖鬼怪异横行,唯有修行者才能对抗。 像符纸,法器各类辟邪驱鬼的玩意的价值也就非常昂贵,这类玩意大多出自法师之手。 有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白鹤童子也就能从法师那里领取福利,毕竟,法师也不愿意为自己卖命的人心寒,何况,随身武修经常换人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传扬出去,愿意跟随他的武修也就会越来越少。 当然,规矩在这里,法师仍然可以强迫武修跟随。 只是,大家毕竟要在一起做事,心甘情愿和胆战心惊所造成的结果往往大为不同。 随从若是找到机会使坏,法师也会遭殃。 所以,随从的福利方面,法师并不吝啬。 正式成为白鹤童子之后,苏宁安就从楼里领取了不少玩意,大部分是辟邪符,类似止阴符这样的东西,只是,比止阴符要精贵一点,这些符纸可以随身携带。 遇到邪祟后,辟邪符会自动燃烧报警,并且,在燃烧期间,能够阻挡邪祟近身。辟邪符燃烧的速度和邪祟的是否强大有关,对方若是弱鸡,辟邪符就可以燃烧很久,如果邪祟很可怕,火光也可能一瞬即逝。 辟邪符很受武修欢迎。 若是常年奔波在外,很多时候也会错过宿头,有这辟邪符,也就会多出一丝求生的机会。 一张辟邪符,五两银子。 这是长宁观内部交流的价格。 在外面黑市,价格还要高两成。 每个月,白鹤童子可以在法师楼领取五张辟邪符,这些符纸,他们可以自用,也可以转卖。 这就是福利。 通过陆涛介绍,苏宁安将这五张辟邪符全部转卖了出去。 这玩意不能解决厌胜术的诅咒,只能暂时缓解,效果还不如躲入系统空间,既然如此,干脆转卖换钱。 二十五两纹银,加上从庶务堂那里收到的五两纹银,一共三十两,这是一笔苏宁安从未拥有过的巨款。 如此,每晚都可以进入演武堂修行。 “姓名,苏宁安(状况,被厌胜术镇压中) 职业,道童 境界,磨皮境第三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决,精通55/100 照雪无影斩,精通10/100 雁行决,精通35/100 一心堂厌胜术,残篇 ……” 这就是苏宁安这几日的修炼成果。 三十两白银尚未用完,还有一两。 像许昕这样的天才,这几日在炼脏境导师的指导之下,勤修苦练,内服丹丸,外泡药浴,如此,功法也才堪堪入门,有可能连磨皮境的第一层关卡都不曾踏入,要想修炼到磨皮境第三层,怎么也要三四个月。 消耗的资源换成银两的话,起码数百两。 不过,银钱不多了,月例银子要下个月的月头才发,今晚还能修行身法和刀法,明天又如何呢? 坐在香堂内,苏宁安有点发愁。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随后,有人轻敲房门。 “师弟,开门,我是陆涛。” 第一时间,他没有上前开门,而是盯着门后的禁绳。 所谓禁绳就是用特殊的物料制作的麻绳,挂在门后,一旦有邪祟来到门前,禁绳上的铃铛便会响起,一方面报警,一方面阻止邪祟进屋。 止阴符是平民百姓才用的玩意,价格低廉,只对弱小的邪祟有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是十天干,也是邪祟的级别划分,止阴符只能阻挡癸级邪祟,壬级的一部分而已。 禁绳厉害一些,有些庚级邪祟也能阻挡。 制作不易,价格昂贵,也就一般在高门大户内使用。 瞧见禁绳无异样,苏宁安才走上前,打开门,门外,陆涛面带笑容,非常开心的笑容。 “师弟,随我来,有好事!” 随后,他带着苏宁安来到三楼的最后一间房。 这间房门上挂着一柄桃木剑,三楼所有的房间陆涛都带苏宁安去过,唯有这间房,从未进去,陆涛说过,那桃木剑是法器,若是开门进去,便会引来法器攻击,并且法师楼的法阵会有警报。 不过,三月十三,也就是今天是例外。 “这间房放的是谭法师做法事所需要的材料,当然,都是一些粗浅的玩意,真正厉害的东西,都收藏在山窟密室内,那个地方,你我是不可能进去的。” 陆涛拿出一根红绳,系在了桃木剑上。 随后,他推开了房门。 “每个月十三号,我们都要进来盘点材料,要知道,不管你保管得多么好,有些材料放着放着也就会失去了灵性,我们要把失去灵性的材料拿出来,然后,报给谭法师,之后,他会让上面的补充,没法补充的,就会让我们下山去黑市买……” 陆涛回头,对跟在身后的苏宁安笑了笑。 “这才是我们这些白鹤童子真正的福利!” 苏宁安也笑了笑。 “此话怎讲?” 陆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材料有否失去灵性,这要由我们判断,那些真正失去灵性的自然要上报,不然,做法事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全家死光光的节奏,但是,一些尚有灵性但是灵性不多的材料,也可以上报,当作废品处理……” 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继续说道。 “毕竟,这些虽然还能用,但是,灵性不足,万一在做法事的时候,灵性突然消失,事情同样很大条!” 他指了指一张放在透明玉匣内的符纸,那玩意和辟邪符有些像,只是,符文走向正好与之相反。 不过,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这是一张灵性不足的替死符,最多只能使用一次,这玩意就可以当废品处理。” 替死符。 可以临时转嫁诅咒,转换的对象必须是生灵,一般情况下,做法事的时候都会用雄鸡或者黑狗,当然,也可以用人,只是,用人来替死的话,会有一些反噬。 “这玩意虽然只能使用一次,只能针对诅咒,并且,使用后有着不小副作用,但是,关键的时候却能救命,即便用途狭窄,拿出去卖,怎么也要几十两银子!” “只要做好分内事,类似这样的玩意,我们一个月可以分别获得一件来自己处置……当然,别过分,别以为法师大人不知道,他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陆涛望着苏宁安说道。 “你要是喜欢的话,这玩意可以给你!” 第二十章约战 三月十七。 双照堂。 苏宁安手持三尺斜锋刀,挽着刀花,收刀站立。 他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大汗淋漓,照雪无影斩讲究的是出刀快速,越快越好,快到看不到刀影的程度方才算大圆满,但是,刚才苏宁安的刀法却非常缓慢,宛若老牛拉破车。 这并非表演。 照雪无影斩由精通转为大成之后,便由快变慢,大成转为圆满境界,方才由慢再快。 不过,大部分武者修炼这刀法皆是一味求快,很少有人修炼到大成境界,最多精通值拉满,这个小窍门藏在刀法秘籍内,只有短短一行含义不明的描述,大多数人都会忽略过去。 发明这门刀法的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客。 传承多半已经凋零,秘籍不知何时辗转来到了长宁观,也有人修炼,只是,没人发现这个诀窍。 若无系统,苏宁安也会错失。 抬头看了看面板,上面的个人数据并无变化。 原身的真实修炼天赋,一言难尽! “安少,毛巾!” 朱宗权屁颠颠地跑过来,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忠厚无害的笑容,将一张洁白的毛巾双手奉上。 这是个人精,晓得苏宁安不喜欢别人把他和苏家联系在一起,故而,没叫他苏少,而是安少。 “老朱,谢了!” 苏宁安接过毛巾,擦着额头和脸上的汗水。 做戏而已! 又不是不会! 毕竟是天才组的成员,气血七重的天赋者,若是在白昼内一点也不修炼,怎么也说不过去。 所以,偶尔苏宁安还是会来演武场练练刀法。 至于大日金乌锻身诀,他并未在演武场修炼,大伙儿也就以为他并未入门,一般的磨皮境武者,皮膜壮大,身形也就会显得格外粗壮,但是,苏宁安则不然。 就像当初的气血九重一样,别人完全察觉不到。 这都是系统的功劳,梦境演武堂的修炼,使得现实世界的他并无相对应境界的外相征兆。 其实,苏宁安已经将大日金乌修炼到了精通境界,磨皮境也达到了第五层,一般情况下,到了第五层,大部分武者也就无法继续,大多会转修锻骨境,除非那些志在先天的天赋者,方才会继续。 磨皮境若是不能达到第七层,先天无望! “安少,继续吗?” “不了,走吧,” 苏宁安把毛巾递给朱宗权,便要离开演武场。 他要去膳堂吃饭,用过饭之后,还要打包饭菜送往法师楼给陆涛,这个陆师兄不错,值得深交。 十三号那天,苏宁安分了三件将要失去灵性的材料,留了一件自用,卖了两件,换了三十两白银,没有这笔钱,照雪无影斩不至于大成,大日金乌锻身诀也不会变成精通。 “哟,这不是我们苏大少么?” 有几个人刚刚进入演武场,其中一人,挡在了苏宁安面前,正是掉落在普通组的苏海元。 “天才组的滋味如何?传功师傅又是何方大能?” 苏海元笑着问道。 不等苏宁安说话,他抬手拍了拍自家脑袋。 “哦,看我这记性,好像没传功师傅选你做弟子哦,现在,你是一名白鹤童子,早知道要做白鹤童子,普通组就可以啊,十四拳哦,气血七重,真是白费了这天赋!” 苏海元嘻嘻笑道。 “这位师兄,还请慎言!” 朱宗权上前一步,挡在了苏宁安身前。 “你又是什么料?从哪个家伙裤裆蹦出来的玩意?区区一个杂役,道籍都没有的家伙,谁给你的胆子?” 苏海元顺手一挥。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 朱宗权脸上顿时多了一道红印。 “滚开!” 苏海元大声吼道。 “打狗还需看主人,不过,老家伙你跪舔的这个主人啥都不是,你要想清楚,别白白丢了性命!” 朱宗权神情又急又怒,看似可怜至极。 演武场内,众人对苏宁安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意便是杂役若是跟错了主子,下场有多惨,不能为自家杂役出头的主子就像是厕所的一坨屎,臭不可闻。 “老朱,退下!” 苏宁安拉开朱宗权,直接对上了苏海元。 “苏海元,你想做甚?” “大少爷,我能做什么,不过想给大少爷打声招呼而已,想知道我们的苏大少爷修炼到了什么程度……” 苏海元摊着手,向左右跟班笑道。 “你想知道?” 苏宁安冷笑了一声。 “是啊!莫非你有啥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苏海元嘻嘻笑道。 “好!” 苏宁安眯起眼睛。 “想要知道我的境界,可敢随我上格斗台!” 长宁观的观规是不准弟子自相残杀,但是,弟子之间若是有着矛盾,又或者是为了培养实战,同境界的武者也就允许上格斗台,这格斗台类似于八角笼。 “你说得对,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你欺我杂役,无非也是想逼我动手,私斗不合规矩,既然如此,便跟我上格斗台!” “敢不敢?” 苏海元咧嘴笑着,表情狰狞。 “你问我敢不敢?” “老子巴不得!” “当初,若非你这个死贱种乱我情绪,老子也是天才组成员,这笔账,早就想找你算了,既然你想找死,好,格斗台上见!” 两人约定好要上格斗台,却不能立即就上。 首先,要有一张两人分别盖好手印的申请书,然后,交给紫薇院定时间,安排好了监督的武修,方能上场比武。 时间也就定在了五日后。 “安少,其实,你不用为我出头……” 朱宗权弯着腰,一脸愧疚。 “我们这些服侍人的杂役,不需要什么面子,被打耳光其实算不得什么,更严重的羞辱都有。” “不关你的事!” 苏宁安摆摆手。 “我和这家伙本来就有恩怨,没有你,他还会找其他办法逼我上格斗台,反正,我也看他不顺眼,正好。” 朱宗权抬头望着苏宁安,表情真挚。 “安少,你有把握吗?” “我看你最近修炼的时间不多,又没有传功师傅指导……” 朱宗权一脸担心。 “老朱我也会一点粗浅功夫,要不,这几日,也就做你陪练,不管怎样,多点实战,上台之后也有用处啊!” 第二十一章替死 翌日,乌云密布。 午时前,电闪雷鸣,不多会,黄豆般大小的雨滴便从天而降,在桃花山拉起了一层白茫茫的幕布,向着远方延伸而去,消失在天际。 朱宗权打着伞,腋下还夹着好几把,一路小跑着跑出了长宁观。 上午,苏宁安安排了一个任务给他,让他去打探苏海元的修行进度,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除了吩咐朱宗权去打探消息,苏宁安自身也没有懈怠,他告诉朱宗权,他会和三两好友在观外三里远的照雪亭切磋,训练自己的实战能力。 获得了信息,便可前往照雪亭寻他。 白鹤童子因为朝不保夕,平时也就多放荡不羁。 他们也不至于歧视苏宁安,都是天涯沦落人,内斗毫无意义,抱团取暖方才是正途。 所以,除了陆涛之外,苏宁安也结交了两三个朋友。 这些,朱宗权全都有记在心里,苏宁安的一举一动他都有仔细记着,想要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希望找到对方突然变得强大的原因,他非常清楚,真相往往就在细节内。 故意替他出头,逼他上格斗台,所有这些,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目的就是要成为苏宁安的心腹,获取对方的信任。 除此之外,平时,朱宗权也把苏宁安服侍得极好。 这不,发现下雨,他立刻拿着雨伞往照雪亭跑去。 类似的事情做多了,朱宗权相信,一直以来都被人排挤和无视的苏宁安肯定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最终,他会向自己敞开心扉。 十四岁的少年,终究年少轻狂,纵然心中有大秘密,在心腹面前,又能隐藏多久呢? 沿着青石阶梯蜿蜒疾走,鞋底踩踏水洼,溅起一溜水花,很快,照雪亭便出现在眼前。 亭内,只得苏宁安一人。 他背靠着廊柱坐着,闭着眼,似乎在打盹。 不是说和朋友在切磋格斗么?怎么一个人? 朱宗权心生疑惑,脚下的步伐稍缓,但是,仍然没有停下,慢慢地,还是走进了照雪亭,将拿着的伞放在了一边。 听到声音,苏宁安睁开眼。 “老朱,你来了。” “是的,苏少,雨下得那么大,我给方少带伞来了……” 朱宗权憨厚地笑着。 苏宁安探出头去,看了看被雨幕遮蔽的阴沉沉的天空,扭头对朱宗权笑了笑。 “怪不得,那些家伙放我鸽子,说是陪我切磋,训练我实战,结果一个人都没来。” 朱宗权弯着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天冷,老朱,你该多穿点。” 听着这句话,朱宗权觉得更冷了,亭子内,气温骤降,身不由己地打着哆嗦,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不对啊? 就算是倒春寒,也不至于此? 突然间,他面色一变,慌忙伸手入怀。 从里面拿出一张符纸。 这是一张辟邪符。 符纸如常。 错觉? 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仍有惊惧。 这感觉始终不正常啊! “老朱,你做什么?” 他抬头望去,对面的苏宁安皱着眉头望着他。 “方少,这里有些不妥,要不,我们快点离开……” “不妥?有什么不妥?” 苏宁安微微一笑。 “有你收买王天林等人欺压我不妥?还是潜伏在我身边做卧底更不妥?” 朱宗权心头一震,瞳孔一阵收缩。 “你说的不妥,是指它们么?” 苏宁安笑容不变,指着朱宗权身后说道。 朱宗权猛地扭头,回头望去。 亭子一角,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闪现,对着廊柱站立,椅子下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 一个头颅像西瓜般滚了出来。 邪祟? 朱宗权忙望着手中的辟邪符。 辟邪符并未燃烧,手中也毫无暖意,反倒是越来越冰寒,他想要扔掉,念头一起,手却没有反应,那一刻,那张符纸就像是粘在手指上,而他,也失去了对手的控制。 什么情况? 朱宗权心中大骇。 “指望这张符?” “蠢货,看清楚一点,那不是辟邪符!” 对面,苏宁安仍然在笑着。 “成为白鹤童子也有不少好处,能够接触到不少法术常识,老朱,我教你个乖,你手里的那张符,是替死符,符文走向和辟邪符差不多,只是,它是反着画的,所以,一个是禁止邪祟靠近,一个则是专门吸引邪祟前来……” 苏宁安非常好心的样子,给朱宗权做着解释。 “上午,你来给我打热水洗漱的时候,我不小心给你换了,哎,想起来还有些心疼,这玩意去黑市卖的话,起码五十两银子,五十两换五两,折本生意呢!” 说话间,朱宗权像个木偶一般站在原地。 他就像被冰封一般,不仅身躯,就连神魂亦是如此,根本无法动弹,唯有视线还正常。 下一刻,面向廊柱的身影转过身来,乱发下一双红眸,目光在亭内缓缓扫过,一开始,落在苏宁安身上,但是,像是扫过虚空一般,目光没有停留,最终,落在了朱宗权身上。 那滚动的头颅亦是如此。 一开始,朝着苏宁安的方向滚去,途中,突然转了个弯,向朱宗权滚来,撞上了他的脚。 眼前,突然一黑。 不止看不到,也听不到,闻不到,感觉不到…… 五感都被黑暗冰封。 最后,神魂亦是如此。 朱宗权站在照雪亭,大张着嘴,面部扭到了脑后,眼眶内只有大片的眼白,瞳孔缩小的就像是一根针眼,不凑近仔细看完全看不到。 他已经死了! 死相极其惨烈,极其恐怖。 他死后,就像前世的鬼片特效一般,那两只邪祟也闪烁着消失不见,哪怕,苏宁安好端端地站在亭子内,并未遁入梦境躲避。 果然,替死符有用。 不知,厌胜术有否解除? 也不知道使用替死符之后的反噬是什么? 苏宁安唤出面板。 “姓名,苏宁安 状况—— 被厌胜术镇压中——十日缓冲 偶尔会有幻听幻视 职业,武修道人 境界,磨皮境第五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精通,98/100 照雪无影斩,大成,12/100 雁行决,精通,35/100 一心堂厌胜术,残篇 ……” 看来,厌胜术并未化解,十日之后,还会重来,并且,使用替死符之后会有幻视幻听,不知会持续多久。 还行! 看了看现场,没发现什么问题,拿走已经灵性全失的替死符,苏宁安便冒雨离开了。 大雨很好! 大雨能够洗去许多痕迹。 第二十二章谭法师 法师楼。 第三层,轮值居所。 “你是苏宁安,朱宗权是你的杂役?” 在苏宁安面前站着两个表情严肃的执法堂成员,一人锻骨境,一人磨皮境,向他问话的是锻骨境武者。 青烟袅袅,苏宁安表情淡然。 “是的,我是苏宁安,朱宗权是我的杂役。”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内心毫不紧张。 前世,看过不少刑侦剧,嫌疑犯之所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招供,多数的原因是意志力薄弱,抵御不了高强压力之下的问话,不过,和那些刑侦老手相比,执法堂的这两位只是弱鸡。 苏宁安有信心能过关。 今日,大雨倾盆,几乎冲刷了所有痕迹,因为天气的原因,也很少有人出外,证人什么的就更难找到,朱宗权在午时前撞邪而死,直到大雨停歇的酉时,才被人发现死在了照雪亭。 最重要的一点,他自己并未亲自动手。 “本来,我约了几个朋友去照雪亭玩,见到天气恶劣,也就取消了这次聚会,忘了给老朱说一声,他以为我被大雨困在了照雪亭,也就带伞前往,遭遇了不幸……” 苏宁安叹了叹气,表情有些遗憾。 “说起来,他的死,我也该负起责任!” 除了遗憾之外,并无多少痛苦,情绪转换的分量他拿捏得很好,短短几日的相处,不可能因为一个杂役的死而痛哭涕零。 “他运气不好,撞上了邪祟,和你无干……” 磨皮境的执法堂武者插话说道。 这一位认识苏宁安,其出身的家族和邻水苏家有些不妥,也就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 锻骨境武者扭头望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他们去看过现场,瞧见朱宗权张大嘴巴狰狞面目的死状,被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照雪亭,请来了法师楼的法师。 的确是撞邪! 这次问询不过是例行问话罢了! 他们和邻水苏家没有干系,也就不会借题发挥。 长宁观的执法堂,成员多由道门从外地调遣,外来者居多,本地豪强家族的势力很小。 他们最多在里面安排一两个眼线。 聪明的家族都不会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执法堂,那是一条红线,践踏红线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一会,执法堂这两人便离开了。 苏宁安知道,朱宗权背后的人肯定会有所怀疑,哪怕没有证据,也会觉得整件事不止撞邪那般简单。 那又怎样? 本就是你死我活之间的争斗。 穿越以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经历了两次暗杀,各种打压,这件事已然是不死不休。 幕后站着的究竟是谁? 还是很多个谁? 不管怎样,和姓苏的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不用急,当务之急是修炼,只要自身强大,所有的困难都会烟消云散,所有的敌人都会灰飞烟灭。 苏宁安抿嘴,无声地笑了笑。 香炉内,一根点着的香突然熄灭。 空气中的甜味突然转为了一种恶臭,像是花草树叶腐烂之后的味道。 这是住在山窟密室的谭法师在召唤。 好几天了,终于能见正主。 看了看腰间,系着的百宝囊内的确装着证明自己身份的符牌,苏宁安这才匆匆离开木楼,走进山窟,在两侧点着松油灯的甬道穿行,来到了谭法师居住的山洞前。 门开着,里面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苏宁安站在门前,向内行了个道礼,然后,学着陆涛那般微微弯腰低头,毕恭毕敬。 “法师大人,我来了。” “唔!” 里面应了声。 声音发哑,透着疲惫。 随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由内向外渐渐而来。 不一会,苏宁安瞧见了谭轩谭法师。 一时间,他看不出谭法师的年龄,说是五六十岁没问题,三四十岁也行,最引人注目的是双眼下的黑眼圈,非常大的一团,标准的熊猫眼,不过,他的身型高瘦,这一点和熊猫又很不一样。 整个人非常疲倦的样子,就像好几天都没合眼。 谭法师身着黑袍,胸前挂着一枚小小的八卦镜,左手提着一个书箱,类似书生赶考背着的书箱,右手则拿着一把收着的黑色大雨伞。 雨伞的把手上雕着血红色的符文。 苏宁安在观察谭法师,谭法师也在看着他。 原本,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苏宁安一眼,但是,目光扫过之后又很快地扫了回来,落在了苏宁安身上。 “咦?” 谭法师眯起眼睛。 自己身上有着厌胜术,这是被看破了吧? 苏宁安沉默着,等候下文。 要是谭法师能出手来帮自己解除当然最好不过,自己也就不会在实力不够强大的时候去寻一心堂那个法师拼命。 有着系统金手指,苟着就能无敌。 前期何必和人打生打死呢? 不过,谭法师只是看了看,做了这个反应便作罢,他放下书箱,示意苏宁安背上,然后,继续向前,从苏宁安身边走过,向山窟外行去。 “跟我来!” “是!” 苏宁安应了一声,将书箱背在背上,那玩意不重,十来斤左右,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随后,相隔六尺左右的距离他跟着谭法师,亦步亦趋,很快走出山窟,来到法师楼。 快要走出法师楼的时候,谭法师打开了那把大黑伞,伞面下挂着好几件亮晶晶的小玩意,照常理,这种走动哪怕没风,那些玩意也会发出声响。 然而,谭法师撑伞走着,小玩意摇晃着,却无半点声音, 就像声音被大黑伞吞噬了一般。 不一会,苏宁安便跟着谭法师走出法师楼。 这时,法师楼的院内站着好几个白鹤童子。 陆涛也在其中,瞧见谭法师,忙迎上前来行礼。 “法师大人,万福平安!” “唔!” 谭法师点点头,没有停步,继续向外行去。 陆涛候着,待他走过,便和苏宁安肩并肩向外行去。 “出了什么事?” 苏宁安轻声问道。 “有人在照雪亭撞邪而死,照雪亭虽然是在观外,距离长宁观却只有二三里路,竟然有邪祟出没,上头震怒,所以,号令法师楼的法师出动,进行大扫除……” “大扫除?” “嗯,方圆三十里的大扫除,务必不许有邪祟容身。” “谭法师负责西面,三十里外便是慈溪县城,从长宁观到慈溪县城这片区域,都由我们负责。” 第二十三章突如其来的收徒 长宁观往西十五里。 一片低矮的山岭,山道蜿蜒穿过,路旁,有着一座土地庙,香火未灭,路人若是夜晚错过宿头,可以进庙上香,献上祭品,如此,便能求得土地老爷保佑,不受邪祟侵袭。 此时,谭法师一行便在土地庙内。 除了苏宁安和陆涛两位随行童子之外,还有两个武修道人跟随,一个炼脏境,一个锻骨境。 这两人,苏宁安认识,也算是熟人。 林木森,何冲,正是大考期间负责双照堂的武修师傅,这次出行由他们负责保护谭法师。 土地庙内,谭法师正在给土地神像上香。 “附近有个郭庄,郭家是慈溪县的大户,最重要的是,郭家的先祖曾经做过道官,也就是黄袍真人,陨落后,魂火不灭,为了防止转化为邪祟,也就在此地建了一处土地庙。” “这个土地便是郭家那位先祖,并非淫祠邪祀,除了道门出力之外,还有朝廷颁下的紫色天书,再加上众生香火,也就能护着方圆十里的平安。” 陆涛在苏宁安耳边小声说道。 “你别看谭法师现在上的这柱香,看似普通,其实,这是一柱请神香,最主要的材料来自灵界,有价无市,在黑市上也很难找到,只要点燃这柱香,便能请来类似土地这样的神灵!” “关键时候,绝对能保住你的性命!” 他有些艳羡地说道。 “也只有法师才有这般大手笔,点燃请神香,只是和土地老爷沟通一二……在土地的管辖范围内,一旦有邪祟出没,哪怕是过境,也逃不过祂的感知。” “只要土地老爷给面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么,谭法师便可以晓得这方圆十里的情况,如此,我们便少了很多麻烦,无需再攀山涉水到处奔波。” “当然,一般人请神,土地老爷有可能会不给面子,我们长宁观的人出面,祂不可能不出来。” 一边听着陆涛的介绍,苏宁安一边望着谭法师。 哪怕进入了庙里,有瓦遮头,谭法师仍然撑着大黑伞,他始终站在伞下,不曾踏出伞外一步,就连他的影子也是如此,扭曲着缩在脚下,不曾离开半点。 “师弟,没啥可看的,肉眼凡胎,哪怕灵界就在你跟前展开,你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除非你有灵根,开了灵目,那样的人,乃是天生的法修种子,极其稀罕!” 不一会,谭法师交流完毕。 他手持黑伞走了过来。 他向站在庙门口警戒的林木森和何冲招了招手,那两人也走了过来。 “马上天就要黑了,今晚就在土地庙歇息。” “是,法师大人。” 土地庙经常有人进来借宿,留有专门的火塘,火焰有着热能,大部分邪祟都厌恶火光,所以,实在没办法要在荒郊野岭露宿,一堆火焰必不可少。 聊胜于无! 墙角堆着不少干柴,旅人大多自觉,用了干柴,第二天一早也会出去砍伐柴火补上。 很快,火焰便在火塘内升腾。 不过,谭法师似乎有些讨厌火光,他独自一人坐在墙角,坐在撑着的大黑伞之下。 苏宁安等人则围绕火塘而坐。 不一会,他向这边招手。 “新来的,过来。” 苏宁安看了陆涛一眼,陆涛笑了笑,点点头。 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谭法师为何召唤自己……苏宁安抿了抿嘴,起身走了过去。 夜风从敞开的庙门急速掠来,火焰摇晃,苏宁安的影子爬上墙壁,扭曲着舞动。 “法师大人。” 苏宁安行了个道礼。 “坐,你站着,我仰着头说话费力。” “是。” 苏宁安点头,然后,盘膝坐在谭法师面前,距离大黑伞的边缘有着三尺。 “你姓苏,邻水苏家?” 第一个问题让苏宁安有些尴尬,他摇摇头。 “不是!” “也是,气血七重的武修天才,若是出身邻水苏家,又怎可能来做白鹤童子。” 谭法师笑了笑,他的声音依旧干涩发哑,一旦说话,便有春蚕啃噬桑叶一般的声音混杂其间,苏宁安需要仔细聆听,方才能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 “世人多有误解,以为白鹤童子死路一条。” “岂不知,仙人如鹤!” “庸碌者,就像你陆师兄,他们的确只能在泥沼中挣扎,运气好,熬过这一年,可以安享余生,运气不好,也就一了百了,但是,对天赋者来说却并非一定如此!” 苏宁安眨了眨眼,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你对我们法修有多少了解?” 苏宁安摇摇头。 “法修分为好几种,其中,天生灵根,天生灵目这一类乃是天选之子,多为三大道统所圈定,他们便如云端之上的仙人降世,极其稀罕,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不,十万无一……” “这一类姑且不提!” 谭法师摆摆手。 “说得实际些,只提我们道门一脉!” “道门内,法师系统分黄袍,黑袍,黄袍是真人,黑袍则是我等,对此你应该清楚吧?” 苏宁安点点头。 “黄袍走的是正途,从气血关开始,磨皮断骨炼脏最后到先天,成为先天之后再受箓开辟灵目转而修法,此之为真人,意思是真正的修道人,而我们黑袍……” 谭法师苦笑一声。 “我们并非道门嫡传,大多在先天之前便误入了灵界,侥幸获得灵觉,能够使用灵力施法,但是,因为根基不牢,每一次施法其实都有反噬,会被灵性因子感染,稍有不慎,便会入魔,失去自我,成为新的邪祟!” “道门接纳我等,有诸多法器相护,便能减缓灵性感染的速度,当然,我等也需为道门做事。” “长宁观内法师楼的七位法师,皆是这般来历!” “哦!” 苏宁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不知道谭法师为何要给自己说这些,一定不会是心血来潮,把自己当成了可以倾述的对象。 一定有着什么目的。 不过,他不急。 慢慢等着便是。 “我看好你!” 谭法师盯着苏宁安,眼神炽热。 苏宁安心中一惊。 什么意思? “十四岁的气血七重,有机会成为先天,如此沧海遗珠,居然被我谭修缘遇上了,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啊!” 谭法师的表情越发狂热。 “苏宁安,你可愿拜我为师!” “为师一定好生将你培养,让你晋升先天,成为黄袍!” 苏宁安表情冷静。 “如此,我能为法师大人做点什么?” 谭法师脸上的狂热略降。 “现在,无需你做什么,当你成为黄袍真人后,只需为我做一件事即可……” 第二十四章来了一群陌生人 拜师有惊喜! 有惊,也有喜! 喜的话,那就是在长宁观以后有人罩了,一个法师当靠山,哪怕是邻水苏家也会斟酌一二,要不要再来对付自己,黑袍虽然不如黄袍,但是,也不是可以轻易挑衅的存在。 惊的话,苏宁安不相信世上有着无缘无故的爱。 收自己为徒,谭法师肯定有着目的。 但是,目的是否是他说的这个,期待自己成为黄袍真人之后帮他一个小忙,却又未知。 人啊! 话语总是难以让人相信! 苏宁安沉默着。 谭法师没有催促,他移开了话题。 “你身上似乎有点小问题?” 是厌胜术吧? 虽然,诅咒暂缓,身上应该还是有些征兆,对方是法师,能够观测到也就理所当然。 “最近,你用了替死符?” 这一次,苏宁安心中只有惊了! 如果,谭法师看得出自己用过替死符,那么,负责检查照雪亭朱宗权之死的法师见到自己,也会知晓,朱宗权撞邪是替人而死这个真相那个法师也不见得不清楚。 两者联系起来,事情就大条了! 还是干得粗疏了一点。 对于法术,自己了解不多。 不应该用替死符去干掉朱宗权,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 自作聪明! “不用担心,小小隐患而已,为师可以帮你驱除……不过是幻听幻视,其实,无需理会,一两个月之后也会消散!” 谭法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师父,还请为徒儿做法,驱除隐患。” 对方是否一语双关并不重要,苏宁安只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婆婆妈妈,所以,他干脆直接喊对方师父,请对方施法。 “好好好!” 谭法师不再一脸生人勿近,笑得非常开心。 “此事不急,待回到了长宁观,再举行一个拜师仪式,到时候为师做个法事,为你解除后患,现在,先给你一枚静心佩,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幻听幻视!” “同样,征兆也会不显……” 说罢,他把腰间佩玉摘下,递给了苏宁安。 苏宁安忙上前挪了两步,接过了玉佩,手心一阵冰凉,感觉非常舒服,然后,他将玉佩系在了腰间。 “好好好!” 谭法师端坐黑伞之下,笑了三声。 “你且过去休息,你我师徒,以后的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 “是,师傅。” 苏宁安非常恭敬地弯腰作揖,随后,转身回到火塘,坐在了陆涛身边。 “师弟,法师大人寻你何事?” “师弟,你做了什么?我跟了法师半年,从未见他笑过,更别说笑得如此开心。” 陆涛一脸疑惑,小声问道。 林木森,何冲看似漠不关心,其实,也竖着耳朵在偷听。 “没什么,法师大人看我骨骼精奇,天赋异禀,说是要收我为徒……” 苏宁安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会吧!” 陆涛大吃一惊,差点原地起跳。 他用力拍打苏宁安肩膀。 “你开玩笑,骗我?” 林木森和何冲也被惊到,忍不住盯着苏宁安。 在道门,灵修道人和武修道人虽然都有道籍,两者却天差地别,永远都是灵修为主体,武修只是随从护身,就算修炼到武道顶峰成为武道大宗师,也就和黄袍真人平起平坐。 黄袍之上还有红袍,还有紫衣…… 就算是黑袍,也不是武者可以相提并论,除非你晋升先天,然而,哪怕是长宁观,炼脏境武者一大堆,先天武者却也不多,包括游历在外的,也就十人不到。 “你说是,就是哦……” 苏宁安摊摊手,笑了笑。 陆涛分不清苏宁安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脸上惊疑未定,正要追问。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行数人走了进来。 有管家模样的老苍头,有十几岁的书童,有马夫杂役,也有持刀的武夫护卫,他们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 发现庙内有火光,书生和其他人站在门外,持刀的武夫护卫先一步进来。 他看了苏宁安等人一眼,又望向墙角端坐的谭法师,面色一变。 “打扰了!” 他向站起身的林木森抱拳施礼。 林木森同样抱拳回礼。 “长宁观?” 武夫问道。 苏宁安等人都穿着青色道袍,发髻上别着簪子,这幅装扮在慈溪县,长宁观是独此一家。 “是的,我等皆来自长宁观。” 林木森沉声说道。 那持刀武夫放下警惕心,笑着抱拳说道。 “诸位道长,我等错过宿头,就算连夜赶路,到了县城也入不了城,今晚,也在此暂住一宿,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相逢即是缘……请!” 随后,一行人也就进入土地庙。 书生从管家手中接过三柱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中,然后抱拳作揖行了三个礼。 接下来,拿了几个烧饼放在香炉前做祭品。 此方世界,可没有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也是一种修行,一种蕴养浩然正气的修行,若是进入官场,获得官职,结合朝廷龙气,一般的邪祟根本就不敢近身。 万民烟火庇佑,人道洪流,亦是三大道统之一。 进庙烧香是常识,像这种得到道门和朝廷双重认证的土地庙,春秋两祭,当地的乡老都会前来上香,读书种子在此上香,也就一点都不稀奇。 土地庙大殿还有一个火塘。 那群人便把那个火塘点燃,然后围坐一团,这边谭法师是领头人物,那边,书生过来隔得远远的向谭法师问好,谭法师端坐不动,只是点了点头。 书生也就离开了。 道门黑袍,生人勿近。 接下来,天空就被黑暗笼罩,血月当空,血色月光落下,照着庭院,杂草灌木在风中摇曳,发出呜呜声响。 大殿内,火光照耀。 “一会别睡死了,行走江湖,小心驶得万年船!” 林木森吩咐众人。 “上半夜,何师弟和苏师弟当值,我和陆师弟守下半夜,这安排,有没有人反对?” “好!” 众人点头,无人异议。 苏宁安负责上半夜轮值,也就把手放在刀柄上,留意着四周情况,对面火塘,也有人值夜,一人望着殿外,一人守着后方,表情颇为紧张。 为什么会这般紧张? 苏宁安微蹙眉头。 第二十五章半步先天的一剑 天黑下来不久,下起了雨。 雨点随风卷入殿内,火光忽明忽暗,气温变得阴冷下来,苏宁安原本有些困意,此时,荡然无存。 殿外,突然出现人影。 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斗笠的边沿压得很低,再加上,殿外屋檐下点着的篝火不再亮堂,光线昏暗,也就看不清楚面貌。 此人施施然朝着大殿走了过来。 苏宁安忙推了林木森一把,顺便也叫醒了陆涛,惊醒之后,林木森便起身,退到了谭法师身前。 黑袍法师虽然神通广大,但是,在某些方面也是弱鸡,如果没有做好准备,猝不及防之下被武者不惧诅咒杀到跟前,也有很大的几率会翻车,故而,黑袍法师出行,一般都有武者随行。 林木森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谭法师。 所以,他第一时间退到了谭法师跟前。 在天黑之后,仍然敢在路上跋涉的必定是强者,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或许不是针对长宁观等人,也许只是单纯前来避雨,但是,小心谨慎总会没错。 苏宁安手握刀柄,站起身,陆涛持剑,亦是如此。 锻骨境的强者何冲则是握着双刀,挡在两人跟前。 对面那群人更是如临大敌,三个持刀的护卫不提,杂役马夫,管家书童皆手持武器,将中间的书生遮掩得严严实实,手持判官笔的老苍头管家向着苏宁安这边喊了一声。 “长宁观诸位,我家老爷乃是慈溪县新任知县,若有不妥,还请诸位助我等一臂之力……” 慈溪县的新知县? 林木森转头望着谭法师。 在大楚,道门,佛门和儒家三大道统与朝廷的关系非常之紧密,儒家也就不说了,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也就是说这天下,皇权也只占一半,另一半则是士大夫所有,万千庶民皆在两者统治之下。 道门和佛门虽然讲究出世修行,然而,根脚也在人世间,若无新血,又怎能千秋万代? 道门真人在民间有道官之称。 这是因为他们同样在朝廷领有俸禄,同样也有品级,甚至,和同品级的朝廷官员相比,道官为尊。 今晚,若真有杀官之事,长宁观诸位不可能置之不理。 一旦退缩,事情传播开去,在座的诸位都要受到惩戒,就连谭法师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不过,林木森终究要问问谭法师的意见。 “能帮的话,就搭一把手吧。” 谭法师嘶哑的声音传来。 “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待会,保护好我那新收的徒弟,莫让他受到伤害……” 徒弟? 苏宁安没开玩笑,他真的拜在了谭法师门下。 林木森一惊,忙不迭说道。 “法师大人,林某必定不辱使命!” 这时,那个斗笠客已然进入大殿,站在了门口,他的手放在剑柄上,冲天杀气迎面扑了过来。 苏宁安能够感受到那锋锐的气场,无形却有形,仿若实质,同时间,他的内劲在体内自主运转起来,不如此,无法抵御。 “私人恩怨,不相干的人一边去!” 斗笠下,那人沉声说道。 声音隐隐有金石之音,蕴藏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汝要杀官造反?” 一持刀武夫向前两步,大声喝道。 武夫气劲流转,骨骼格格作响,就像一连串小鞭炮炸响,这是锻骨境的外象显示。 “哼!” 一声冷哼,虚空中,仿佛响起一声炸雷。 斗笠客挥剑出鞘。 长剑雪白如闪电,剑尖有着三寸青芒流转,剑速看似不快,完全看得清楚剑影,挡在他面前的那个武夫却像是失了魂,虽然持刀,却并未拔刀出鞘,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任由剑光落下。 青芒掠过。 他往后摔倒,喉间一点红,不一会,鲜血方才泉涌般喷出。 “半步先天!” 何冲惊呼。 在炼脏境大圆满和先天武者之间,还有着一个小境界,俗称半步先天,这个境界的武者还没能打开天地之桥,不能引灵气入窍,也就无法施展罡气。 但是,这个境界的武修也形成了自己的域场。 一旦被其笼罩,境界若是不敌,内劲也就无法流转,更谈不上举手对抗,就像那个武夫一样,像木偶一般无法动弹,傻乎乎地迎来了死亡。 半步先天! 在座诸位,难以匹敌。 围攻什么的毫无意义,除非是军中甲士结队相抗,有煞气相连,这才能抵御对方的域场侵袭。 不过,本方也不是无抵抗之力。 本方还有黑袍法师存在。 此时,斗笠客的目光向这边扫来。 “道门黑袍?” 他惊呼出声。 一开始,他并未注意到谭法师,这是因为法师若有准备,便能瞒过他气场的探测,但是,当他望过来之后,谭法师这个活生生的人也就躲不过目光扫描。 “死!” 声音如炸雷,房顶青瓦簌簌响动。 斗笠客手持长剑向着这边飞奔而来,一步便有一丈,转瞬间便冲到了何冲跟前。 法师神通鬼神莫测,难以归类。 一旦遇见,必须短兵相接,不给对方做法事的准备。 道门中人在此,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杀官,要想干掉目标,就必须先解决掉黑袍法师,如果给了对方时间,他没有自信能够躲过那些神秘莫测的法术。 所以,斗笠客放弃了目标,朝着这边杀了而来。 第一时间,何冲就被域场笼罩。 他也是锻骨境武者,比知县的护卫略强,然而,面对这一剑,所作的也不多,堪堪将双刀举起,剑光已经掠过,整个人斜斜地一分为二,剑光从左肩斜斜落下,从胯下闪没。 血光飞溅。 苏宁安双目一片赤红。 血海之中,三寸青芒闪现,夺目而来。 “拦住他!” 谭法师大声咆哮。 林木森急掠而来 陆涛双目发愣,面色苍白。 诸多景象,在脑内一闪而逝,苏宁安闷哼一声。 内劲在体内流转,皮膜壮大,整个人仿佛粗壮了一圈,他奋力挣脱了斗笠客的域场。 照雪无影斩! 雁行诀。 在大日金乌锻身诀的驱动下,苏宁安爆发了所有潜力,刀出如光,照雪无影。 刀锋准确地劈中了三寸青芒。 “哗啦……” 三尺斜锋刀,碎。 化为漫天飞花,凋落。 “嘭!” 右臂衣衫碎裂,皮膜上的毛细血管碎裂喷射出来,同时间,斗笠客的剑锋也在空中一凝。 有着半瞬的延迟。 挡住了! 斗笠客略微愣神。 雁行诀启动,苏宁安身影倒退如风,和扑上来的林木森交错而过。 第二十六章树大招风什么的最好不要 (以后两章连更,都在上午九点……) 林木森抱着必死的心态冲上前去。 他是炼脏境,然而,距离炼脏境大圆满却有着一段距离,这年龄,能修炼到大圆满已经很不错了,半步先天,只能在梦中才能修炼成功。 在长宁观,他也和半步先天切磋过。 勉强能抵挡两招,这还是对方相让的缘故。 真要生死相斗,不是一合之敌,只是,现在他虽然也是必死的心态,却并非彻底绝望。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苏宁安挡住了斗笠客的那一剑。 锻骨境的何冲挡不住,磨皮境?或者连磨皮境的苏宁安却挡住了,这没有道理啊! 那么,自己也不是不能挡住! 只要给谭法师争取一点时间,局势便会扭转。 “来吧,浑蛋!” 林木森咬牙切齿,双目圆瞪。 然而,敌人却在视线内远去,像大鸟一般倒飞着飞出了大殿,消失在风雨之中。 斗笠客是聪明人。 一击不中必定远遁。 要知道,被苏宁安挡住那一剑之后,也就无法达到速杀的目的,现在,他给谭法师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时间,真要杀光长宁观诸位,冲到谭法师跟前,那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杀谁了? 既然如此,不如远走高飞。 陆涛扶住了苏宁安。 “师弟,你没事吧?” “小陆,把你师弟扶过来。” 谭法师面色铁青,他向陆涛招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要耗费时间施法,一时间,顾不上苏宁安,若是苏宁安被斗笠客像斩杀何冲那样斩杀,老天爷对自己也太残忍了! 幸好,苏宁安挡住了这一剑。 果然,不愧是能遮瞒天机的命格! 希望没有受到重创,要不然,自己难免要多费手脚! “师兄,我没事,皮外伤!” 苏宁安笑着说道。 当然,不可能是皮外伤,磨皮境第五层的内劲根本无法抵御三寸青芒,整个右手的经脉差一点都废掉了,皮膜彻底破碎,若非气血九重的他底子深厚,这一次多半性命难保。 现在的话,只要资源跟得上,养一段时间便能养好。 “过来,我看看。” 谭法师执意要检查苏宁安的伤势。 详细检查之后,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苏宁安的右手虽然暂时不能用,身体元气却没受什么损伤。 没有大碍! “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躲远一点……若非那厮那一剑出了差错,你已经死了!” 谭法师叮嘱说道。 “师父,好的,我知道了!” 陆涛望着苏宁安,一脸艳羡。 这时候,慈溪知县走了过来,他的那些护卫,最强也不过是炼脏境,有可能连林木森也不如,今晚,若没有长宁观这些人,他们多半会被那个斗笠客杀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长宁观一行人救了他的命。 县衙倒是有先天武者坐镇,可惜,他还没上任,连县城都还未进入,没法指挥衙门力量。 这段路是最危险的! “诸位道长,白慕然谢过……” 白慕然向长宁观众人弯腰作揖。 作为一个官,他能这样做也是难得。 看了看被斗笠客一剑分尸的何冲,白慕然长叹一声,目含悲悯。 “不知这位道长高姓大名,家人何在,白某上任之后,必定好生对待……” 随后,他望着苏宁安,眼神真挚。 “这位小道长,神勇无敌,竟然能抵住半步先天全力一剑,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白大人,谬赞了!” 谭法师淡淡说道。 “还请阁下告诫随从,小徒这件事千万不可宣扬出去,若尔等真心念着这救命之恩……” “一定,一定!” 愣了愣,白慕然微笑着抱拳。 “尔等,亦是如此!” 谭法师望着林木森和陆涛,表情肃然。 “是!” 那两人忙不迭地点头。 接下来,众人将何冲和另一个武者的尸体收好,谭法师还做了一场法事,免得死者化煞,变为邪祟。 为了防止刺客突然重返,谭法师在大殿设了一个警戒法阵,林木森和同为炼脏境的老苍头管事不敢掉以轻心,两人都没有入睡,整夜都在巡逻。 苏宁安失血过多,虽然服了药,也包扎了伤口,人还是很困,迷迷糊糊便进入梦境。 翌日,阳光普照。 本来,谭法师还需要继续巡逻。 不过,发生了昨晚的事情,打道回府也没什么问题,但是,白慕然一行却不敢继续赶路,哪怕距离慈溪县城还有十多里,如果那个斗笠客埋伏在道旁,他们也挡不住对方的袭杀。 于是,白慕然一行掉头跟随谭法师,他们要前往长宁观。 说是报答谭法师等人的救命之恩,其实,白慕然是想拜托长宁观,让长宁观派出高手护卫他前往县城上任,整个长宁观,仍然还在观内驻守的先天高手有五人,半步先天也有三人。 长宁观在慈溪县生根,难免要和官府打交道,如此,才会少许多麻烦,断不会拒绝白慕然的请托。 返回路上,苏宁安被抬上了担架。 右手手臂被包得像粽子一样,面色苍白,没什么血色。 如此,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运气好而已,昨夜那个半步先天刺客并未全力出剑,因为害怕谭法师介入,他那一剑只有三成力量,故而,苏宁安方才挡住了那一剑。 即便如此,多半也是大伤元气。 也只有长宁观这三人才知道,苏宁安只是右手受创,短时间内难以发力罢了! 回到长宁观后,他被陆涛和林木森抬着送到了法师楼,谭法师担心苏宁安再出什么意外,也就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专门在三楼的房间内给他准备了床榻。 白慕然一行怎么离开的,苏宁安就不知道了。 他躺在那间房内养伤,陆涛负责照顾他,比起以前,态度变得热情了许多,处处陪着小心。 人之常情! 也谈不上什么趋炎附势。 苏宁安向陆涛开口借了些银子,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个好处自然是有钱便能充值,哪怕他受了重伤,但是,仍然能在梦境演武堂内修炼,修为照样突飞猛进。 第二个理由便是欠了对方的钱,也就是欠了人情。 和苏宁安相处,陆涛也就会自在一些。 双赢也好! 一箭双雕也好! 总之,就是那么回事! 第二十七章格斗台还是要上的 “哗啦!” 只穿着一条内裤的苏海元从盛满药水的木桶内踏了出来,先前火红的药汤如今变成了乳白色,所有的药力都被他的身体吸收了,内劲稍微运转,身躯便像是庞大了一圈。 磨皮境正式入门! “哈哈哈……” 苏海元叉着腰,哈哈大笑。 皇天不负有心人? 错! 皇天不负有钱人! 自从他和苏宁安约定好上格斗台之后,长宁观内的苏家人几乎将所有的资源向他倾斜,凡是能增强内劲的丹药能服用多少就给多少,能够壮大皮膜的药浴能浸泡多少就给多少。 短短两三天,便踏入了磨皮境第一层。 要知道,就连那个天才组的许昕,其进度都不如他苏海元,这让他如何不得意,如何不兴奋,如何不狂喜? 至于苏宁安! 听说那个家伙跟随服侍的黑袍下山去了,这几日,也就别想修炼了,其境界多半不进则退,何况,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被黑袍法师当成乩童使用,更是要大伤元气。 两天之后的格斗台,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苏海元站着,苏宁安倒下! 擦干净身上的水,苏海元穿上衣衫走出门去,踏出院子,转过檐廊,来到了一间精舍前。 传功堂苏子泉端坐在屋内。 苏海元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磕了三个响头。 “幸得伯祖恩典,不负伯祖栽培,海元我磨皮境终于入门了,正式踏入了第一层。” 苏子泉捋着长须,表情淡然。 那么多资源放下去,就算是一头猪也该入门了,对此,他并没有什么惊喜。 其实,苏海元扇朱宗权耳光这件事是他安排的。 计划很简单,故意激怒苏宁安,让他和苏海元约定上格斗台,毕竟,在这方世界,随从受辱和主人受辱没有什么区别,若你不为自己的随从出头,你就是一个十足懦夫。 那样的话,也就社会性死亡! 如此,也给了朱宗权一个机会,让他当上苏宁安的陪练,也就有可能打探到苏宁安修为能够突飞猛进的原因,若能夺取便夺取,不能夺取便扼杀。 所以,苏子泉才将资源倾斜给了苏海元。 虽然,格斗台上有监督的武修道人,防止出现意外死人的现象,但是,意外这东西总会出现的,长宁观的格斗台上又不是从未死过人,有些意外完全可以由人掌控。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苏宁安果然被激得要和苏海元上格斗台。 但是,第二天朱宗权却死了,撞邪而死! 撞邪? 真他妈的撞邪! 看着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苏海元,苏子泉心里叹了叹气,不管怎样,计划还是要继续。 “起来吧,地上凉!” “是,伯祖。” 苏海元站起身,弯腰以示恭敬。 “磨皮,磨皮,一层一层地叠加,需得叠加到第七层,方才有机会晋升先天,海元,莫要得意忘形,你要走的路还远着呢,你那苏灿大哥已经走到了我们前面……” “伯祖今生无望了,你还有机会追上去!” “若你能在格斗台上干掉那个孽种,还会有一场造化等着你……” 苏海元听得面色通红,激动得血气狂涌。 他正要表决心,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同样姓苏的武修道人快步走了进来。 这个人是他的族兄,锻骨境武者苏海涛。 “伯祖,海元,好消息,这次巡山,那个孽种受了重伤,被人用担架抬着回来了……” 苏海涛激动地说道。 “伤势如何?” 苏海元急忙问道。 苏海涛摇摇头。 “不是很清楚,那小子现在住在法师楼,你知道的,那里没有我们的人,很难打听消息……” “受伤了?那家伙完全可以以受伤为借口,不上格斗台啊!” 苏海涛皱起眉头。 “他想的美!” 苏子泉眯着眼睛,冷哼一声。 “他不想上,那就把他架上去,海涛,放出消息去,就说那小子说,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两天后的格斗台,哪怕是他断了腿,也会让人把他抬上去!” “至于,他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不重要!” “我们说他说过,那他肯定就说过!” 苏海元和苏海涛相视一笑,他们翘起大拇指,谄笑着说道。 “姜还是老的辣!” “伯祖,高!真的高!” …… “师弟,两天后,你真的要上格斗台啊?” 陆涛望着躺在榻上的苏宁安,瞧着他那只仍然绑成粽子模样的右手,面露关切。 “两天后,你右手的伤势仍然没法好转,又是比拼器械,这样子,怎么能和别人在格斗台上生死相斗?” “要不,还是取消吧?” “你现在身负重伤,放弃合情合理!” 苏宁安微微笑着,眼神坚定。 “人无信而不立!” “约定就是约定,再怎样的借口都不能毁约,我苏宁安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陆涛叹了叹气。 “你就犟吧!” “可惜,法师大人巡山去了,不在观内,不然,你师父多半能够劝服你!” 苏宁安仍然面带微笑,不为所动。 “哪怕师父在此,也阻挡不了我!” “格斗台还是要上的!” …… 两天后,二月二十二日。 长宁观后院。 格斗台。 那是一个类似罗马斗兽场的场地,四面是阶梯,阶梯最下面是一块宽阔的平地。 今日午时,苏宁安便和苏海元在此约战。 前世,有两个大老板约了一场举世皆知的架,一拖再拖,苏宁安还未知晓下文就穿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成。 或许,宣传而已! 阶梯上,坐满了人。 这件事在苏子泉的推波助澜之下,几乎传遍了整个长宁观,此刻,闲人们也就聚集在了一起。 更有人当起了庄家,开起了盘口。 一片喧嚣声中,两人一前一后登场。 在负责监督的炼脏境武者的引导下,相隔三丈开外遥遥相对,一般说来,两个磨皮境入门的小家伙格斗,有锻骨境武者监督即可,之所以破例由炼脏境武者来监督,完全出自这意味的毛遂自荐。 苏海元手提一把丈二长刀。 一寸长一寸强! 都是菜鸟,不玩花的。 苏宁安仍然是一把三尺斜锋刀,他的右手手臂仍然包扎得像粽子一样,如此,也就是左手持刀。 见到这一幕,阶梯上,嘘声四起。 第二十八章赚了一大笔 陆涛手心全是汗。 不仅手心,就连额头,后背,皆有汗水流出。 先前,他在大庄家那里下了一把重注,将积攒下来的养老金和四处借来的白银一共一百五十两全都押在了苏宁安身上,现如今,买苏海元是一赔一,买苏宁安一赔三。 因为苏宁安伤了右手,投注苏海元的人比较多,陆涛落注在苏宁安身上,庄家甚是开心。 这是冤大头吧? 有时候,陆涛自己也会这样认为。 按照他自己的意思,下几两白银在苏宁安身上也就代表了支持,但是,苏宁安让他四处借钱来押注,赢了一人一半,输了全算他的,日后,他负责来还债。 若非谭法师亲口承认收苏宁安为徒…… 若非亲眼所见苏宁安挡下了半步先天的一剑…… 陆涛绝不会被苏宁安所怂恿压下那么多银钱,他每天都给苏宁安换药,也就非常清楚,暂时来说,苏宁安的右臂的确是废了,皮膜经脉都已受创,气血不通。 就算各种好药不计成本送上,要想彻底痊愈,起码也是十几天之后的事了。 少了一只手,还是握刀的右手。 能赢吗? 下注之后,陆涛难免不安,此时,视线不停地在场内两人身上来回,耳边嗡嗡作响,拳头不知不觉地握紧。 台阶上,苏子泉也在。 十几个苏家人簇拥着将他围在中间。 邻水苏家最有前途的是苏灿,但是,在长宁观内有着话语权的依旧是苏子泉,哪怕他的修为并不算突出,虽然是炼脏境,却不过是炼脏第五层,这个年龄,几乎没有什么前途。 他是现任家族苏子民的亲兄长,长房嫡系出生,故而,能够有效地调动邻水苏家的资源。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家族要想兴旺发达便依赖于此。 场子中间,负责监督的炼脏境武修道人在说着规矩,苏宁安左手持刀,表情淡然,闭着眼睛,将耳边的声音尽数排斥出去,与之相比,苏海元稍显激动,双手握着长刀的刀柄,身体微微颤抖。 真是呱噪! 他盯着监督师父文青云一开一闭的嘴巴,心头略显烦躁。 “听清楚没?” 文青云向后退了两步,大声问道。 “听清楚了!” 两人同时应道,苏宁安睁开了眼睛。 “那就开始……” 文青云再往后退了两步。 “受死!” 苏海元大喝一声,内劲运转,皮膜壮大,整个人像是粗转了一圈,他到提着长刀,向着苏宁安冲去,冲出两步之后,扭腰转胯,长刀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雪亮的刀锋斜斜地朝着苏宁安斩去。 一寸长一寸强,便是如此。 只能我打你,你却打不到我! 当然,这是建立在对方无法近身的基础上,对方若是成功近身,那就是一寸短一寸险了。 面对这气势凶悍的一刀,苏宁安不受半点影响,他并未胆怯后退,另寻战机,而是迎着刀锋便冲了过去,想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个选择极其冒险。 就在他前冲之际,苏海元手中的长刀下落的速度骤然加快,在旁观者眼中,苏宁安就像傻子一样直接朝着刀锋冲了过去,眼看便要被一刀两断。 惊呼声四起! 这时,场中的监督武修文青云便该出手,阻止惨剧发生。 然而,他巍然不动。 苏宁安的速度并未加快,只是,前冲的身子稍稍一扭,不经意地朝着左侧横移了一尺。 长刀落下,砍了个空。 苏宁安已然近身。 三尺斜锋刀闪着寒光。 “|你上当了!” 苏海元心中怒吼,双手一松,长刀脱手。 这一刀只是幌子,他就是希望苏宁安选择近身。 “着!” 苏海元低喝一声。 一道青芒从他袖子里弹出来,速度奇快,朝着苏宁安弹射过去,这就是他的杀招。 袖里剑! 这是一枚奇门兵器。 说是剑,其实和暗器也没啥区别,它是采用机簧之术,将三棱形状的剑弹射出去,之所以没被划分到暗器的范畴,乃是它可发也可收。 一剑不中,按动机簧开关,能将剑收回,再次弹出。 这玩意是苏子泉托人所造,特意用在了这里,猝不及防之下,大多数武者都会中招。 很难防范。 苏宁安似乎也不能例外。 袖里剑冷不丁地弹射过来,他明显没能料到,被打了个出其不备,但是,他却没有丝毫慌乱。 左手刀,上撩。 照雪无影斩。 前两日因伤返回长宁观,苏宁安从陆涛那里借了点银子,这两日在梦中演武堂修行,已然将照雪无影斩修炼到了圆满境界,虽然,还有提升空间,却也不多。 即便只有左手,又有何妨? 的确,原身以右手为惯用手,然而,前世的他却是一个左撇子,现在仍然能灵活运用,所以,右手的伤势对苏宁安根本一点影响也没有。 在苏海元眼中奇快无比的袖里剑,在苏宁安眼中却缓慢无比,和半步先天的一剑有着天差地别,那一剑他都能挡住,这区区袖里剑自然不在话下。 “叮!” 苏宁安这一刀准确地斩中了袖里剑。 “啊!” 同时间,苏海元心中大骇。 连忙启动机簧,想把袖里剑收回,然而,就像是蛇被捉住七寸,袖里剑被长刀上的劲力侵袭,机簧已然受损。 仿佛断线的风筝,已然失去控制。 “不好!” “速退!” 脑子内念头升腾,苏海元眼中却有白光掠过。 这光啊! 好生耀眼! “住手!” 耳边隐隐听到有人怒吼,这是苏海元脑海内最后的记忆,这之后,他便坠入永恒黑暗之中。 文青云面色铁青,疾冲过来。 “这位师叔,你想与我动手?” 雁行诀。 一刀割断苏海元的喉咙后,苏宁安像大雁一般往后飞掠,拉开了和文青云的距离。 文青云抬头望了上方一眼。 人群中,苏子泉同样面色铁青。 “死得活该!” “害得老子输了那么多钱!” …… 人声鼎沸,嘘声四起。 周围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陆涛仍然坐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发达了! 场子中央,众目睽睽之下,文青云还是不敢冒大不韪向苏宁安动手。 “阁下,何必如此手黑呢?” “手下留情,又有何妨?” 第二十九章道士下山 “姓名,苏宁安 状况—— 被厌胜术镇压中——三日缓冲 职业,武修道人 境界,磨皮境第八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磨皮篇),圆满,46/100 照雪无影斩,圆满,100/100 雁行决,圆满,100/100 一心堂厌胜术,残篇 ……” 将面板收起,苏宁安深吸一口气。 那一日,陆涛落注一百五十两白银,赢了四百五十两,一人分得二百二十五两,还掉从陆涛那里借来的银子,他还剩下两百两,这两日,也就把照雪无影斩和雁行诀修炼到了圆满,大日金乌锻身诀磨皮境修炼到了圆满境界。 长宁观的大多数武修修炼到了磨皮境第五层便会转修锻骨篇,这是由他们的气血所决定的,你若是在气血五重的时候转修磨皮境,那么,磨皮境最多也就五层。 要想跨越到第六层可谓千难万难。 苏宁安则不然,气血九重的他完全能将磨皮境修炼到很少人达到的第九层大圆满境界。 至于,观外的那些武者,像义气堂之类的乌合之众,他们比长宁观的武者还不如,大多在气血三重或者四重就转修了磨皮境,所以,哪怕他们修炼到锻骨境也就三四层,甚至,无法踏入炼脏境门槛的也大有人在。 苏宁安虽然是磨皮境,然而,就像他在气血九重的时候能够碾压磨皮境武者一样,现阶段,很多锻骨境武者都不会是他对手,甚至,一些炼脏境的武者他都可以匹敌。 “走吧,师弟……” 耳边传来陆涛的声音,苏宁安收回了目光,不再望向长宁观大门,转过头,朝他笑了笑。 “好的,师兄。” 前些日子,谭法师一直在巡山,追寻邪祟踪迹,昨天,他让人回山传讯,让陆涛下山,去慈溪县的城关和他会合,顺便带上一些法事材料。 县城由城墙围着,面积也就不算太大,居住的人多了,渐渐地也就在城外形成了聚集点,这就是城关。 现在,相比于城内,在城外居住的人其实更多。 这里鱼龙混杂,最容易滋生事端。 苏宁安以前就住在慈溪县的城关。 准确地说是西关,慈溪从西关流过,向南流入清水河,然后,蜿蜒着继续向南在数百里外的江州郡城汇入大江。 西关有着一个码头,甚是热闹。 成为白鹤童子之后,苏宁安才从陆涛那里得知,西关有着慈溪县最大的黑市,黑市内,只贩卖和修行有关的材料药物,在西关生活十几年,苏宁安对这黑市一无所知。 谭法师便是让陆涛去西关黑市, “那地方,我去过几次,法师楼大部分大人若非必要都不愿意下山,我们这些白鹤童子也就为之做事,去黑市买点东西,卖点东西什么的,跑路费很是不菲,要不然,我怎么能借来那么多钱。” 陆涛一如既往的话痨。 自从共同押注一起赢钱之后,两者的关系也就更加亲近,对苏宁安,陆涛几乎没有秘密。 “法师大人若是见到你不请自来,生气的话,还请师弟多美言几句,千万不要让大人怪罪我!” 这一次,谭法师只是让陆涛带东西下山,并没让伤势还没有痊愈的苏宁安也去。 但是,苏宁安执意要下山,陆涛也没有办法。 只能希望苏宁安能够帮他说话,免得被谭法师怪罪。 “师兄,但请放心,师弟我执意要下山,不关师兄的事,说起来,今天便是母亲的忌日,我需得亲自前去上两柱香,不然,未免也太不孝!” “只是,我母亲的墓地不在县城附近,而是安葬在了她的老家,所以,下山后,我要和师兄分开走。” “分开走?” 陆涛面露疑惑,他看了一眼苏宁安让人包扎着的手臂。 “师弟,你这状况,一个人,行吗?” “有什么不行?” 苏宁安笑了笑,左手拍了拍挂在右边腰间的斜锋刀。 “若有不开眼的人上前,师弟我腰间这把刀也不是吃素的,苏海元的下场便是他们的下场……” “师兄尽管先走一步,免得误了师父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嗯,那好吧。” 陆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下了桃花山,苏宁安便和陆涛分开,各奔东西,独自上路。 …… 大安村。 一心堂。 最近,乌长有的心情很糟糕,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已经有好几个徒弟被他借题发挥,狠狠地发落。 这一日,也不例外。 身为法师,乌长有自然明白什么是心血来潮。 那并非简单的情绪失控。 他之所以无法控制情绪,乃是因为天机有变,但是,这天机如何变化,却又不为自己所知,无论怎么卜卦得到的都是一头雾水,难免烦躁不安。 是因为这个吗? 站在神坛前,乌长有上了三柱香。 三个草人仍然立在神坛香炉后面,青烟袅袅,左右两个草人已然是死机状态,虽然,还是有黑气缭绕,但是,这黑气却稀薄的就像是一层透明的轻纱。 中间代表苏宁安的草人仍然生机勃勃。 失败了? 其实又不然! 乌长有知道厌胜术仍然在进行,诅咒依旧存在,冥冥中,那条和目标人物勾连的因果线还是继续在勾连,只是,隐没在命运之河,难以探查。 他有些后悔。 当初,不该应承沈掌柜出手对付苏宁安。 当初,以为不过是区区道童,翻手可灭。 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能让自己的厌胜术处于死机状态,多半是长宁观的法师出手了,那人之所以没有解除这术法,没有站出来和自己斗法,无非是觉得不划算。 这是一个警告? 他这是要让自己退却,主动解除法术吗? 乌长有心如乱麻。 “师父,有人上门求助……” 门外,大徒弟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情,你们不能解决?” 乌长有不耐烦地说道。 “那人拿出了两百两白银,想求师父亲自动手……” 两百两? 平时做一次法事,大多在几十两和一百两之间,两百两的话,值得出一次手。 “让他等一下,我这就来!” 乌长有说道。 第三十章养小鬼 一心堂分前后院。 接待客人是在前院,后院则是乌长有做法和居住之地,他虽然有夫人,夫人却居住在大安村的其他地方,十天半月,他才会去一次那个真正的乌家。 他没有儿子。 日后,他会在几个徒弟那里挑选出一个人来继承自己的姓氏,那人也只能姓乌,不如此不能得到神鸦的认可,所谓法术也就是过眼云烟,无从施展,且还有反噬。 将会死得极其惨烈! 当初,乌长有也是这样成为乌长有的。 以前的姓氏? 时间太久,他已经忘了。 哪怕接了一单大生意,乌长有仍然没去前院,而是让徒弟把客人带到后院来,后院是他的主场,也是举行法事的地方,里面有着一个小小的符阵,阵法中枢开关就在他身下坐着的檀木椅子的底部。 他只需要弯下腰,将贴在屁股下面的椅子下方的符纸揭开,整个法阵便会启动。 这是一个小型的幻术法阵。 几年前,在西关的黑市上,他从一个长宁观的黑袍法师那里购买而来。 为此,乌长有忍痛卖给别人好几样珍稀的法事材料。 和陌生人见面,乌长有总是保持着警惕,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出后院,并且,见面时,总是要坐在那张檀木椅子上,如此,方才会安心。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两个徒弟把客人带了进来,那是一个身穿锦缎商贾模样打扮的中年人,体型有些肥胖,哪怕是在这三月倒春寒的时节,额头上也汗津津的,散发着晶莹光芒。 “客人来自何方?” 乌长有煞有介事地问道。 大徒弟上前一步,作揖说道。 “客人来自西关林家,做的是水上生意,介绍人乃是义气堂的沈掌柜……” “沈掌柜?” 乌长有皱起眉头。 “这一位吃多了大茶饭,现在改喝小米粥了?” 将烦躁的情绪强行按捺下去,乌长有望着那个站在一旁不停擦着汗谄笑着陪着小心的林姓胖子,冷冷地问道。 “客人,所为何事?” 林胖子搓着双手,表情有些尴尬,半天支吾着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不过,乌长有大体晓得他的意思。 他希望乌长有给他养一个小鬼,一个能够让他发财致富的小鬼,养小鬼虽然危险,但是,和穷得妻离子散的命运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养小鬼?” “太子鬼?福德鬼?米鬼?” 乌长有面色阴沉,眼神冷厉。 “每一种小鬼的运势不同,所需要的仪轨也不同,耗费的法事材料也不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同,这位客人,请问你做好准备了没有?” “我知道。” 林胖子脸上挤出微笑,眼睛顿时变成了一条缝隙,看样子,他事前对这些也有了解,有备而来。 “我想要太子鬼……” “太子鬼?” 乌长有挑了挑眉头。 太子鬼是这几个小鬼里面最强大的存在,只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它便能给你带来财运,做生意的话,总会遇到意外之喜,在关键时刻,你的竞争对手也总会出现问题。 但是,太子鬼的制造也最为残忍。 那就是把一个童子捆在祭台上,数日不吃不喝,在童子即将毙命之前,方才将食物和水送上,然后,在童子满怀对食物和水的渴望中,在他没有接触到食物和水之前,用在灵界内受过诅咒的利刃一刀落下。 勾起魂魄做祭品。 这是恶法! 道门所不许! 然而,类似这样的恶法却多在野法师的法师庙内流传,为了增强实力或者满足欲望,野法师大多饥不择食,仁义道德只是狗屁,已然抛诸脑后。 在他们身上,人的味道已经变得很淡。 “太子鬼的话?两百两银子可不够……” 乌长有眯着眼睛笑着,眼神变得漠然。 “我知道,大人,那两百两银子只是定金……” 林胖子忙说道。 “童子也不好找啊,需得寻找气血充沛的十六岁以下童男,气血越是充沛养出来的太子鬼就越是厉害,并非所有的童子都适合,你若在流民中去寻,可养不出凶厉的太子鬼……” 乌长有继续说道。 “大人,小的明白。” 林胖子点点头。 “这一点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在来大安村的路上,小人随从捡到了一个受伤的武者,十四岁的童子,这小子是郡城来的人,一个不知名的武馆出身。” “那个武馆在和其他武馆的火拼中烟消云散,他跟随师门长辈逃到了慈溪,遇上了山贼,一行人被杀散,他慌不择路,摔倒在沟里昏迷过去,然后,遇到了我们……” 十四岁的童子? 乌长有莫名的觉得烦躁,但是,这烦躁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便被他抛在脑后。 “大人放心,我假借给他疗伤,灌了那小子一大碗麻沸散,这会儿,已然人事不醒。” “要不,小的让随从把那童子带进来,让大人看一下,是不是适合做祭品?” 林胖子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行!” 乌长有转头望向那几个徒弟。 “你们去前院,把客人说的那个童子抬进来,至于客人的随从们,让他们好好休息……” 谨慎起见,乌长有并未让林胖子的随从入内。 不一会,他的两个徒弟就抬着一个担架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身形并不粗壮的童子,虽然被喂了麻沸散陷入昏迷,保险起见,林胖子还是让人把他用布条捆在了担架上。 那个童子的确带着伤,右手臂缠着绷带。 “近一点,让我仔细看看。” 两个徒弟抬着担架继续向前,放在了距离乌长有一丈开外的地方,这个距离刚刚好,太远了,他没法看清楚童子的命格,太近了,乌长有又会感到不适。 “大人,不知这小子命格如何?” “可适合做太子鬼的祭品?” 林胖子弯腰低头,搓着双手瞧着乌长有。 “不着急!” 乌长有站了起来,不过,并未离开檀木椅子的范围,之后,他向前稍稍探身,启动灵觉。 “嘣……” 一声轻响,担架上捆着童子的布条瞬间齐齐破碎。 乌长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丈开外躺在担架上的那个童子已然一跃而起,眼前的黑影骤然变大,耳边,传来了众弟子的惊呼声,他忙往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弯腰伸手,便要将椅子底部的符纸揭开。 一息时间! 他只需要一息时间! 如此而已! 第三十一章请神又如何?照杀不误 “姓林的,尔敢!” 第一时间,乌长有的大徒弟向林胖子冲去,他距离林胖子最近,自然不想放过这个他心目中的幕后黑手。 事出突然,林胖子有些愣神。 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当乌长有的大徒弟向他冲过来之后,他忙举起双手在胸前,不停地摆动。 “不关我事……” 话音未落,一把横刀已经掠过,将他的脑袋斩落下来。 另一边,站在担架旁的乌长有的两个徒弟,他们的反应就慢了许多,整个人还处在愣神状态。 这时,苏宁安已经冲到了乌长有跟前。 其实,这和他最初的计划已经完全不同。 最初,苏宁安的计划很简单,反正有着系统导航,他也就知道乌长有所在何处,等对方出来之后,半途冲出袭杀,只要能趁其不备突然近身,很有几率成功。 但是,这个计划有点问题,那就是有可能需要大量的时间。 自从进入法师楼之后,对于大多数法师的行为方式苏宁安也算是有些了解,一般情况下,法师很少会离开自己的道场,因为,只有在道场内,法师被灵性因子感染的速度方才会变缓。 并且,道场内一般都设置有能够瞬发的法阵,不需要花时间在施法的准备功夫上。 法师想要活得久,只能当乌龟。 轻易不能探出头去。 后来,苏宁安改变了计划。 这是因为他路遇林胖子一行,这个林胖子也是住在西关,家里开有药店,以前,苏宁安的母亲重病,他上门去买药,差几文钱,但是,那家药店的伙计就是不愿少一点。 伙计说,东家管得很严,他若是免了这几文钱,必须自己补上,就算补上了,也会被克扣薪酬。 所以,苏宁安对林胖子印象很深刻。 一两年没见,第一眼也就认出来了。 他偷偷潜伏在暗处,听到了林胖子和那些随从之间的交谈,知道林胖子要去大安村找一心堂的乌长有做法事,知道他需要一个气血充沛的童子,于是,临时制定计划,混入了林胖子一行。 如此,有了开头这一幕。 “来不及……” 乌长有活到现在,也经历过几次生死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一心执意去启动法阵,那样做的话,很有可能,对方会在法阵启动之前干掉自己。 必须另外想法。 除了法阵,他也并非全无抵抗之力。 只是,那样做的代价会非常的严重。 一旦将寄宿在自己身上的神鸦放出,之后,要想将其收回,需得以自身为祭品,以自己现在的年龄,现在的状况,身为祭品的话,有可能过不了那一关。 最终,像历任乌法师一般,成为神鸦的食物。 若非走投无路,真的不想这样做。 我还想活着啊! 你想我死! 你也不得好过! 下一刻,乌法师目露凶光。 他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残影,识海内,念头升起,随后,一个开关被打开…… 瞬息之间,识海变成了一片火海,一片黑色的火海,黑色火焰中,一只乌鸦冲了出来。 “呱!” 一声极其难听的鸦鸣。 这声音既在乌法师的识海内响起,同时,也在现实世界内回荡,那一刻,时间仿佛也被这声音震慑,停止了转动。 几乎所有人都像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苏宁安是例外。 虽然,他也受到了影响,但是,这影响并不严重,他冲破了鸦鸣的禁锢,继续向前,左手横斩如刀,仍然朝着乌法师的脖颈落去,照雪无影斩修炼到大圆满境界,手即刀,刀即手。 只是,速度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时候,乌长有抬起手,在那一刻,他的手变得枯瘦如柴,仿佛是一块燃烧到了尽头的干柴。 这只手上所有的气血不知被谁吞噬掉了。 随后,这只手抓住了苏宁安下劈的掌刀。 “抓住你了!” 乌长有恶狠狠地瞪着苏宁安。 苏宁安仿佛瞧见有只黑色乌鸦从乌长眉心飞出,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黑色火焰在眼前熊熊燃烧。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黑色火海。 “呔!” 苏宁安低喝一声。 气血燃烧,全身内劲爆发,皮膜壮大,一层层叠加,那一瞬间,在其他人的感觉中,就像是由一个瘦弱的童子变成了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 就像是逆水行舟,或者和巨兽角力,那一刻,苏宁安奋力地与那黑色的火焰对抗,大日金乌锻身诀启动,他仿佛化身为一只金色的火鸟,想要从无边黑暗挣脱出来。 此时,黑色火海也有变化。 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升腾而起,向着苏宁安化身的火鸟扑来,两者的体型相差悬殊,便如大鹏和麻雀。 危险! 非常危险! 苏宁安心血来潮。 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做出反应,死亡将会降临。 入梦! 念头一起,苏宁安瞬间入梦。 同时间,乌长有对此产生了感应,他能感到手中的苏宁安在那一刻没有了生气,人还是那个人,也有着温度,但是,神魂却不见了,就像是被某种东西吞噬了。 一定是神鸦! 神鸦若是饱食,自己以身做祭的时候,说不定会有一丝生机。 只是,神鸦呢? 祂又在那里? 乌长有失去了感应。 遁入梦境后,苏宁安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并未彻底松下去。 空间震荡,有未知东西闯了进来。 就像是往一张巨大的白纸上泼上一大瓶墨汁,非常的碍眼,白与黑,格格不入。 面板闪烁,七彩毫光升腾。 “探知异常能量入侵,可吸收,可转化……” 人工合成的声音骤然响起。 随后,万法楼在他没有充值的情况下突然开启,苏宁安能感受到那入侵的未知能量,就像小鸟投林飞进了万法楼,万法楼闪现七彩毫光,随即关闭。 那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消失了。 出来! 下一刻,苏宁安回归。 说起来像布那般长,实际上,只是一瞬。 一睁一闭,便过去了。 怎么会? 乌长有心中大骇,一息不到,自己抓住的那个童子便重新有了生机,不再是一具空壳,而是活生生的人,相反,他的那只仿佛烧焦了的干柴的手臂此时却化为飞灰,簌簌而降。 神鸦! 神鸦庇佑! 在乌长有的祷告声中,苏宁安的掌刀落下,劈在了他的脖颈,随后,他的脑袋和身体一分为二,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动,滚动时,嘴巴仍然在张合,貌似想说什么。 第三十二章一心堂大结局 “师父!” 乌长有的几个徒弟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一个个脸红耳赤,悲愤莫名。 距离苏宁安最近的是二徒弟。 他盯着滚到自己脚下的乌长有的脑袋,吓得跳了起来,随后,抽出腰间横刀,向着两丈开外的苏宁安冲了过去,和被灵性因子侵蚀得身体已经老化的乌长有不同,他这个二徒弟身强力壮,乃是锻骨境的武者。 现在是锻骨境第三层。 整个一心堂,也就只有大师兄比他厉害。 但是,他的底子比大师兄打得更好,日后的境界必定更高,如此,也就对一心堂的传承有着想法。 然而,乌长有死了。 传承没了! 岂能如此! “给我死!” 横刀如雪,划过一道白浪,朝着苏宁安涌去。 苏宁安迎着刀锋而来,身体微微一斜,刀锋便贴着身边落下,砍在了空处。 二师兄手腕轻轻一拧,原本下落的刀锋骤然一转,停在半空,便要向苏宁安拦腰削去,然而,苏宁安此时手掌已经落下,在刀背上轻轻一拍。 二师兄手心一震。 哪怕是锻骨境,却也无法抵御这股劲力。 虎口出血,一时间,他握不住手中的横刀。 苏宁安与他交错而过,拳头的中指关节凸起,快而精准地打在二师兄的心窝处,哪怕二师兄已经将胸骨练到了铁骨的层次,仍然无法抵御这一击。 胸骨破碎,心脏受损。 嘴角不停冒出血沫,仰天倒了下去。 苏宁安夺过他的横刀,轻轻一挥,挡住了乌长有另一个徒弟的横刀,刀锋一转,从那厮的脖颈掠过,将其喉管割断,送他去见了他的师父师兄。 最后,屋里活着的只剩下苏宁安和一心堂大师兄。 大师兄双手握刀,摆出迎战姿势,哪怕他是炼脏境的武者,此时,内心也颇为忐忑不安。 两个师弟被人像杀鸡一样轻易斩杀。 最可怕的是,有着神鸦庇佑的乌长有也掉了脑袋。 面前这人虽然是童子模样,这具躯壳内的灵魂却有可能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鬼。 神诡世界,没什么不能发生。 “尔是何人?我一心堂和尔无冤无仇……何至于此?” 大师兄颤声说道。 “无冤无仇?” 苏宁安冷哼了一声,他转头望向神坛,那里竖着的三个草人此时正无火自燃。 唤出面板。 状况那一栏已经消失不见。 乌长有,死! 厌胜术,终! 瞧见苏宁安的视线落在神坛上燃烧的草人那里,大师兄恍然大悟,忍不住大声说道。 “你是长宁观,那个……姓苏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师父做法诅咒的你?” 苏宁安没有回应一心堂大师兄的这些废话,他持刀向对方走去,刀尖垂下,鲜血一滴一滴地沿着刀尖掉落。 “师父已死,此事是否就此作罢?” “你我无冤无仇,何必打生打死?” 苏宁安仍然不曾停下脚步,依旧向他逼近。 那厮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着苏宁安喊道。 “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拜托的师父出手诅咒你,你若罢手,我这就告诉你……” “说,是谁?” 苏宁安停下脚步。 “城南大通坊金钩酒馆沈掌柜,是他拜托的师父出手诅咒你,不过,他也不是幕后黑手,他是义气堂的三老爷,负责杀手业务,是有人上门买凶请他出手杀你……” “那人是谁?” 苏宁安追问道。 一心堂大师兄摇了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沈掌柜应该知晓,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你直接去问他。” “这么说来,你对我没用了?” 苏宁安冷笑一声。 “我是炼脏境,你要我死,我临死也会啃你一块肉!” 大师兄故作强硬,维持着自己不多的尊严。 “你说,你这条命值多少钱?整个一心堂又值多少?如果,让我满意的话,也不是不能不放过你。” 有得谈就好,大师兄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林胖子的几个随从听到了后院的动静,强行闯了进来。 紧随而来的还有乌长有的其他两个徒弟。 此时,整个一心堂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此地。 “阁下,什么境界?” 大师兄向林家的带头大哥发问。 没等那人回话,他急忙说道。 “这小子是刺客,你的东家已经被他杀了,我的师父和师弟们也已死于非命!”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做了回应。 “我是炼脏境!” “好!” 一心堂大师兄大喝一声。 “你我携手,必定能干掉这小子,为林东家和我师父报仇……” 他向其他人招手,大声喊道。 “大伙儿,一起上!” 在他的怂恿下,一群人便叫喊着冲了上来,将苏宁安包围着,有性急的已经向他挥刀。 随后,喊杀声喧嚣而上。 在整个一心堂后院回荡,但是,没多久,这声音便停歇下来,之后,一个声音响起。 那是一连串急促的呼吸声。 就像是哮喘病人发作的呼吸声。 “饶命……” 大师兄卷缩在墙角,右手手臂已经不翼而飞,鲜血不停从断了的肩膀流出,他面如金纸,表情惨淡,眼神充满了后悔,目光映照中,苏宁安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缠在右手手臂的白色绷带已经见红,有鲜血渗出,现在的他,面对两个炼脏境武者和一干喽啰的围攻,终究还是有些难度,他也做不到毫发无损。 “说,钱财在哪儿?” “如果让我满意的话,我给你一个痛快!” 苏宁安冷声说道。 “反正都是死,我为什么要让你满意?” 大师兄冷笑一声,口吐血沫。 “死亡有时候会很轻松,和死亡相比,这世界有更多可怕的事情,莫非,你想一一尝试?” 苏宁安扭头向左右望去。 “就拿这间院子来说,一定有一个蚂蚁窝,我若是把那些蚂蚁放在你伤口,你觉得会是什么滋味?” “要是在你伤口上添点蜂蜜呢?” “蜂蜜若是没有,盐总会有吧?” “伤口若是不够多,还有一条手臂,两条大腿可以斩断,看样子,你还能活一些时间,慢慢来,不着急!” 苏宁安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大师兄就越是毛骨悚然。 “你!你这个魔鬼!” “比邪祟还要邪恶的家伙!” “我招了,请给我一个痛快! 第三十三章系统剧变 土地庙。 还是那间土地庙。 血月已经出现在空中,苏宁安来到了土地庙,距离城关也就十几里路,他并未继续往前。 有些事情,该信的还是要信。 毕竟,他现在并非最佳状态,在一心堂杀了那么多人,对手有炼脏境也有锻骨境,终究,还是受了点伤。 不过,和收获相比,这点伤不值一提。 首先,他解决了厌胜术的隐患,不用向刚刚才拜了没多久的师父求救,如此,省掉了许多麻烦。 毕竟,他和谭法师之间的师徒情谊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几日时间就突飞猛进,别说拜师之后彼此相处的时间不多,就算朝夕相处,也不可能对谭法师就掏心掏肺吧? 除此之外,他还赚取了一大笔钱。 当初,在格斗台押注自己赢,苏宁安赚了两百两,今天,他在一心堂所获更多,银子虽然没有两百两那么多,却也有一百多两,在林姓商人那里,更是获取了几十两金子。 市价一两金子折合十两白银,基本有价无市。 在黑市上,一两金子起码能换取十二两白银。 大师兄在临死前说,乌长有的钱财主要存放在乌家,一心堂,其实并没多少现银。 虽然说,杀人放火金腰带…… 但是,苏宁安还没有心狠到杀人全家的地步。 斩草除根? 若是自强不息,又何惧他人报复? 若是有人上门报仇,宰了便是,这件事还没发生前,其他人就是无辜者。 他做不到滥杀无辜。 哪怕是为了很多钱。 再说,一心堂虽然银钱不多,却有着许多法事材料。 其中,有一些材料出自灵界,苏宁安认识得不多,不清楚那些东西的具体价值,却也晓得,同等重量,这些玩意比金子更昂贵。 要想把这些东西全部打包带走,恐怕需要一个超级大的包袱。 苏宁安找不到那么大的包袱。 于是,他将所有的金银充值。 进入梦境后,他发现系统有了变化。 第一个变化,苏宁安发现除了演武堂,万法楼之外,系统还多了两个空间,其中一个叫储灵阁,他能把灵性材料存放在储灵阁,一件物事需充值一两银子才能储存。 另一个空间名为异常收容院。 和储灵阁一样,这个异常收容院也有一本目录一般的册子,第一页上,有着一只乌鸦画像,这乌鸦和普通乌鸦的区别只有一处,那就是它头上有冠,黑色,有火焰云纹。 进入异常收容院需充值五两银子,要想动用里面的异常为自己所用,充值银子没用,需得投入灵性材料,至于需要投入多少,和异常是否强大有关。 除此之外,万法楼能够正常打开了,扣除五两白银便能进入。 藏书架上有一栏不再空空如也,那一栏上方写着三个大字,一心堂,下方的架子上,有着好几本散发着光芒的秘籍。 那时候,苏宁安的人还在一心堂。 事情闹那么大,整个大安村都惊动了,虽然不惧,但是也没必要闹得举世皆知,所以,苏宁安没法在梦境世界仔细研究系统变化,他很快出了梦境,匆匆离开。 入夜后,赶到了土地庙。 苏宁安给土地老爷上了三柱香,这香都是他从一心堂捞来的,虽然,不是来自灵界,却也沾染着些许的灵性。 随后,他把干柴放入火塘点燃。 待得火光亮起,苏宁安端坐着,瞬间进入梦境。 厌胜术! 养鬼术! 折纸六甲法!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这是万法楼藏书架一心堂那一栏的四本书,同样需要充值才能修炼。 厌胜术和养鬼术是一晚上五两,折纸六甲法则是十两,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更加昂贵,一晚上需要二十两。 银子是越来越多了,但是,消费也越来越高。 就像前世,以为赚到了一百万就能财务自由,然而,当你真正赚到一百万的时候,方才发现,不存在所谓的财务自由。 叹了叹气,苏宁安望着藏书架。 修炼? 算了,不急! 现在虽然不是荒郊野外,但是也不能说是安全之所,哪怕能通过面板实时监控外界情况,终究还是不便。 苏宁安坐在火塘边,闭目调息。 今夜,他不会睡觉,明日赶到西关,找个客栈睡一上午,顺便修炼术法,入梦便能深度睡眠,一上午足够了,醒来后完全能精神抖擞,那时候,再去和谭法师会合。 至于义气堂…… 至于金钩酒馆沈掌柜…… 时间在自己这边,不用着急。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待得露气消散,苏宁安去山里砍了一堆干柴放在庙内。 然后,往慈溪县城走去。 十几里路,没多久便到了,到达西关的时候也不过辰时将至。 虽然,苏宁安有一年多时间没回西关,但是,西关的变化其实也不大,很快,他找了一间客栈入住,有钱的感觉真好,三百文一天的房间,说住就住,没有丝毫犹豫。 午时后,苏宁安走出客栈。 他召出面板,看了看个人数据。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 境界,磨皮境第八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磨皮篇),圆满,46/100 照雪无影斩,圆满,100/100 雁行决,圆满,100/100 一心堂厌胜术,入门,33/100 ……” 皱了皱眉,苏宁安收起了数据面板。 入门阶段的厌胜术,施展不难,只要符合条件,便可进行法事仪轨诅咒目标,但是,成功率非常的感人,十次说不定一次都不能成功。 即便是有着系统相助,苏宁安也不能例外。 路走错了啊! 法术,法术,法在术之前。 就像境界和招式,没有境界,招式再精妙也只是花招,只有境界跟上,招式才有着奇效。 所以,自己需要先修法。 在法师楼,苏宁安听说过根本大法这四个字,直到现在方才理解,何谓根本大法。 一心堂的根本大法就是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只是,这法门需得以身为祭,也就是把身体当成一个容器,请神则请的是神鸦,一心堂的传承所系,一个来自灵界的生物,现在居住在梦境世界异常收容院内。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有时候是等价交换,有时候则是回报不如付出,就像前世底层,流的血汗最多,所获却最少。 以身为祭。 只有把自己当成祭品,神鸦方才会出手,成为祭品的次数越多,被灵性因子感染就越严重,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神鸦一口吞下。 但是,有着神鸦相助,像厌胜术这样的术法哪怕是入门阶段也能施展成功。 自己若是修炼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会不会也有以上弊端呢? 暂时,苏宁安没有决定。 第三十四章借来的总要付出代价 慈溪西关。 码头东南面有着一排库房,以天干分区。 甲字区就是慈溪县城修行界的黑市所在。 这地方有着法阵遮掩。 黑市开启的时候,法阵便会启动,没有特殊的符牌,普通人无法进入。 苏宁安有着白鹤童子的符牌,这个符牌代表着长宁观,也就不受法阵阻挠,能够自由进出黑市,要不然,当初,陆涛等白鹤童子也不可能帮自家法师在黑市做买卖。 如意坊。 一个进行术法材料交易买卖的场所,谭修缘法师便是约陆涛在这里见面。 现在,苏宁安也来到了这里。 还没走到如意坊,在那条街的街角,苏宁安便遇见了陆涛,那家伙正蹲着四处张望。 瞧见苏宁安,陆涛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师弟,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一早,我就在这里蹲着等你,你要是还不来,我都不敢回去见法师大人。” 陆涛假意抱怨。 “有那么严重?” 苏宁安笑了笑。 “比你想的还要严重,昨天,大人知道你也下山之后,把今天的事情都推了,本来,这时候他要去肖员外家做法事的,为了你,哪儿都没去。” “快点跟我来吧,别让大人久等。” 不多会,两人就来到了如意坊前,正对大门的是一排高高的柜台,像当铺一样,开着极小的窗,和当铺不同的是,柜台从左到右满是符文。 谭法师坐在柜台外。 那把大黑伞就放在身前,此时,并未撑起。 瞧见苏宁安进来,他紧绷的脸变得放松起来,眼内的焦灼也不翼而飞。 “宁安,你伤势未好,不该下山!” “我想,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你为她而去冒险……孝顺是好事情,但是,也要分轻重。” 看样子,自家这个师父是真的关心自己。 苏宁安自然不会辩解,他只能侧耳倾听,不时点点头以示敬意,直到谭法师收声。 至于陆涛,只能沉默着弯着腰。 在谭法师眼中,此时,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 “老谭,这就是你收的徒弟?” 柜台后的小窗,探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大鼻子,小眼睛,肥大的耳朵,那不是人的脑袋,而是一个猪头,此时,从那极小的窗户钻出来,极其怪异。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惊惧一闪而无。 “看上去,不怎么样啊!” “就算打出十四拳,也不过是气血七重,要想成为先天,还在两两之间,老谭,何必当成宝贝呢?” “早知道你想要收徒,我有更好介绍!” 谭法师瞧了猪头一眼。 “老朱,你还是顾你自己吧?” “现在,你只是猪头,过一阵,不能直立行走只能在地上爬行的话……” “真有什么好苗子,还是给自己找一个徒弟吧。” 猪头笑了笑,吭哧吭哧。 “老朱我看得开,这害人的玩意,在我这里就断了吧,不要再去糟蹋其他人……不过,在我彻底异化之前,倒是要请你们几个老兄弟出手,千万别让老朱变成诡异。” “一辈子都在和那些玩意抗争,死了却变成这糟践东西,未免也太可悲了一点。” “没问题!” 谭法师点点头。 说话间,猪头从小窗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哎……” 谭法师叹了叹气。 “为师本来答应了人要去帮他做法事,为了等你,往后推了,既然你来了,天色也还早,你便随我去一趟吧……” 他扭头看了陆涛一眼。 “陆涛,把东西拿上。” “是!” 陆涛点点头,做好自己工具人的本分,背上一旁放着的背篓,自觉地跟随在苏宁安身后,随着谭法师走出如意坊。 黑伞撑起,谭法师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宁安,一定要记住刚才那一幕,记住老朱这张脸,我们黑袍,先天之前误入灵界,侥幸活着,侥幸能够借妖诡之力施法,但是,借的始终是借的,要还的!” “有利息的,利息还非常重!” “与之相比,民间高利贷九出十三归都算不得什么!”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问道。 “师父,所有的法术都是这样吗?需要借助妖诡之力?最后,被妖诡的灵性侵袭感染,无法挣脱?” 谭法师停下脚步。 “据我所知,若是借的力量,不可能逃过欠债!”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不过,并非所有的法术都需要借助妖诡之力,像我们这些黑袍,以及那些野法师,只能用借,而道门嫡传黄袍真人,佛门的在世罗汉他们并不会借,而是驱使妖诡,驾驭妖诡……” 谭法师站在黑伞下,盯着苏宁安。 “所以,徒弟,你要努力啊!” “若是能够晋升先天,便有机会受箓,成为道门嫡传,有着道祖他老人家当靠山,区区妖诡,何足道哉!” 说罢,他叹了叹气。 “这条路也不好走,就算是成为了先天,然而,道门的先天高手如此众多,道门宝箓却不多,僧多粥少,要想受箓,天赋重要,功绩点也重要,关系网更重要……” “难啊!” 苏宁安苦笑一声。 “师父,说到关系网的话,像我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受箓成为黄袍真人呢?” 谭法师看了苏宁安一眼。 “你是担心邻水苏家?放心,邻水苏家距离那个层次还有段距离,不会妨碍到你!” 苏宁安摊摊手。 “对我而言,有没有阻碍貌似没有什么区别啊!” 想了想,谭法师说道。 “要想成为真人,也不是非得受箓这条路可走……” “其实……” “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这之后,谭法师看了一眼背着背篓默默走着的陆涛,他转移了话题,向苏宁安说道。 “既然来都来了,那好,等会我就带你进入灵界,让你感受那个诡异奇怪的世界,长点见识也好!” 随后,他不再说话。 不一会,一行人出了黑市,在坊市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离开热闹集市,来到了一处大宅院前。 这里就是肖府。 肖员外名镇南,乃是排教在慈溪县的分舵舵主,身为排教的中低层,多少也懂得几门粗浅术法,不过,一旦遇上了难事,他也是解决不了,只能请外援。 长宁观黑袍谭法师便是他的外援。 第三十五章穿着红衣上吊之后…… 肖镇南个子不高。 岂止不高,说是三寸丁也不夸张。 在苏宁安看来,他应该是得了侏儒症,不过,虽然海拔如此之低,这厮的架子却端得十足,自信非常,叉腰仰头站在谭法师面前,表情却不见丝毫局促。 “老谭,这次兄弟要麻烦你了,若非搞不定,我也不得求到你那里去,免得你难做。” 谭法师笑了笑。 “肖矮子,我只是去长宁观做客卿,又不是坐牢,长宁观才不管我们这些黑袍做不做私活,只是,为了活得久一些,我们很少下山,这一次,也是顺路,顺手而为。” 肖镇南向谭法师抱拳作揖。 “无论如何都好,这人情我肖镇南认了!” “说起来,当初我们和老朱等人一起结伴闯荡江湖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就像发生在昨天……当初,那一次,若我和你们同行,说不定此时已经像颜家兄弟等人那样死去了!” 谭法师撑着大黑伞,继续笑道。 “你也有可能像我和老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那又如何?” 肖镇南撇了撇嘴。 “我愿意拥有力量轰轰烈烈活过二三十年,也胜过庸庸碌碌只能当狗委曲求全方能长命百岁!” 两人就这样交谈着,进入了内院。 进入房间,谭法师端坐着,收起了大黑伞。 肖镇南在他对面,却未坐下,仍然站着,来回踱步,表情有些焦虑。 “老谭,这事有些扎手……” 肖镇南仰头看了看苏宁安和陆涛,欲言又止。 “肖矮子,这是我的徒弟苏宁安,那一位是服侍我一段时间的童子,有话但说无妨!” 谭法师摆了摆手。 “徒弟?” 肖镇南看了苏宁安一眼,眼神有着审视。 “当初,我想让我那不肖子拜入你门下,你婉拒了,眼前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被你收入门下。” “十四岁的气血七重,因为和邻水苏家有怨,没有传功师傅一对一指导,其实,这样正好,在我看来,多给一点资源,努把力,他或许能晋升到第八重。” 谭法师摆摆手。 “闲话少说,你派来的那个人,没把事情说清楚,只说府上闹鬼,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仔细说说……” 肖镇南长叹一声。 事情其实很简单,肖镇南很喜欢天香楼的一个姑娘,经常大把银子撒进去,只是,却怎么也得不到那个姑娘的青睐,直到某一天,那个姑娘带着全副身家逃离天香楼,和一个穷光蛋书生私奔。 不曾想,那个穷书生是千门中人,是专门针对女性骗财骗色的软饭男。 此类人是天生的风流种,长得英俊,口舌伶俐,极其了解女性心理,无论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风尘中人,皆有着一套专门的话术,极其擅长对症下药。 其实,是肖镇南雇佣了这个家伙。 他的身份这些,全都由肖镇南负责伪造。 事成之后,书生将那女子丢给了肖镇南,自己带着酬劳和女子的全副身家远走高飞。 肖镇南得偿所愿,可谓双赢。 第二日,迷药的药效过了,女子从肖镇南榻上醒来。 她没有哭闹,没有大喊大叫,貌似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如此,肖镇南也就放松了警惕。 当晚,这女子就上吊了。 穿着自己准备的大红嫁衣,脚下是一双红色绣花鞋。 对此,肖镇南颇为恼怒,但是,也没放在心上,更谈不上愧疚,反正,他过了一次瘾其实就够了,那女子若活着,相处时间一长,说不定他还会厌烦。 这样的话,也能接受。 至于穿红衣红鞋会变厉鬼不过是民间传说。 对这类说话,他一向是嗤之以鼻,非常的不屑。 他也会几门小法术,定阴镇邪的法门略懂,于是,做了场消弭怨气的法事,以为,此事便会就此作罢。 不曾想,每到夜幕降临,那间没人的院子便传来了哀怨的歌声。 隐隐可见有女子身影在房间内跳舞,烛影摇红,婀娜多姿,这几日,女子身影出现在了院落,歌声则彻底传遍了府邸,一旦听着这歌声入梦,他们必定会出现在那院落中。 听着那歌声,望着那舞蹈,如痴如醉。 第二日醒来,一个个就像劳累了数日,精疲力竭,元气大伤,有人远离,然而,梦中依旧会被拉到这里来,哪怕逃到了几十里外也没法逃避。 一旦听过那歌声,就像是在神魂中留下了烙印。 肖镇南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想了许多办法,几乎将自己懂得的术法全都施展了一遍,然并卵,最后,不得不请了外援。 他认识不少修行中人。 只是,大部分有交情的都是一些水平和他不相上下的人,没得卵用,他认识且能请来的厉害人物,也就长宁观的谭修缘,二十年前,他们曾结伴闯荡江湖。 这个小团体称之为一心会。 那时候,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小人物,修为最高的颜老大也不过是锻骨境第五层。 十八年前的某一天,一心会的成员除了肖镇南之外全部误入了一个新生灵界。 逃出来的只有谭修缘和朱彪。 其他人全部死了。 年代久远,他们的交情其实也有些淡了,肖镇南身为老江湖,自然也知道很多时候人情不如利益。 “老谭,听说你最近在寻找血昙花,说起来真是巧了,前段时间我入手了一朵,也没什么大用,要不,这就转送给你?” 肖镇南笑着说道。 他从身后的博古架上拿下了一个盒子,盒子严丝合缝,用禁绳捆着,绳上还贴满了符纸。 “那我就不客气了!” 谭法师眼中掠过一缕喜色,他让苏宁安上前,接过木盒。 随后,他站起身。 “老肖,前头带路!” 一行人便出了房间,谭法师重新打开大黑伞,转过几条檐廊,路过几所庭院,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院门紧闭,上面贴满了镇邪符。 谭法师看了一眼。 “老肖,你这些符纸都没用啊,全无灵性!” 肖镇南叹了叹气。 “这些都是我从如意坊弄来的,一开始灵性十足,但是,贴上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灵性便荡然无存……老朱的东西可都是实在货,童叟无欺!” “里面的家伙有些凶哦!” “妈的,骗她的是那书生,又不是老子,老子又不是没给钱,找上老子做甚?”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苏宁安移开了视线,转向他处,若不然,他无法控制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厌恶。 人不能无耻到这地步! 第三十六章重塑灵根,逆天之举 “现在是什么时辰?” 谭法师问道。 “酉时三刻吧?” 肖镇南迟疑着说道。 苏宁安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变灰,太阳躲在了西边的乌云之中,阳光无法将云层穿透,只是,距离天黑还有段距离,黑暗尚在西边的天幕后酝酿。 “天未黑,须得等一阵!” 谭法师说道。 苏宁安往一侧走去,从树荫下端了一把椅子过来。 “师父,请坐。” “好,徒儿有心了!” 谭法师坐下,他望着肖镇南。 “老肖,你带着我那随身童子一起退下吧,这里,交给我和我徒弟便是。” 肖镇南有些犹疑地看了苏宁安一眼。 “老谭,你确定?” 一旦进入灵界,免不了便要被诡异气息所缠绕,被不可名状的存在烙下印记,当初,谭修缘和同伴便是如此,从此,一生都在痛苦中挣扎。 他府上的这些人,还只是被拉入灵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裂缝,便已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有我护着,没事!” 谭法师语气淡然。 “这里距离县城不足五里路,西关有着万家灯火,人气鼎沸,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灵界降世,自然不会滋生什么厉害的玩意,老肖,你尽管放心,具体什么情况,等我进去也就知道了。” “好吧。” 肖镇南点点头。 “你是大佬,你话事!” 这期间,陆涛就是小透明,一句话都没说,之后,他担心地看了苏宁安一眼,跟着肖镇南离开了。 有风吹过,地面落叶卷起,在苏宁安面前飘过。 大黑伞下,谭法师的声音随风传来,依旧嘶哑。 “宁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进入灵界吗?哪怕知道此行会有危险……” 苏宁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师父,难道不是想带我去增长见识么?” “哈哈哈……” 谭法师笑了笑。 “我就是那么一说,让自己徒儿冒着生命危险去增长见识,你师父我的心还没这么大……” “之所以要带你入灵界,乃是不得不如此!” 说到这里,谭法师沉默了片刻。 苏宁安没有插话,默默等待着。 过了一会,耳边传来谭法师的声音。 语气有些凝重。 “先前,我说过,除了晋升先天受箓成为真人之外,还有另一条路成为真人,只是,这条路非常的困难,需要满足很多条件才有可能成功……” 迟疑了一下,谭法师继续说道。 “这个方法其实是禁法,不走寻常路,也不被玄门正宗所认可,一旦泄露出去,往往会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今日之言,出自我口,入得你耳,断不能为第三者所知晓,汝,可知否?” 谭法师说得严重,苏宁安自然不会当成耳边风,他用力地点点头,表情也变得郑重其事。 “师父,我晓得!” “嗯!” 谭法师也点了点头,随后,他朝苏宁安发问。 “你可知,为何道门的黄袍被称之为真人?” 苏宁安摇了摇头。 “这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其实就像是一口井,我们待在井底无从超脱,井之外的天空方才是真实的世界,而灵界,乃是真实世界落在井水中的倒影,和现实世界的重叠,如此,进入灵界,也就代表你接触到了真实……” “能够超脱虚妄,见真启灵,方才是真人!” 说到这里,谭法师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外人看来,黄袍们是真人,其实,在道门中,以武转法的黄袍道人其实不过是伪真人,并非真正的真人,他们有可能穿上红袍,却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紫衣真君!” “只有天生灵根的人方才有这机会,这类人,无需受箓便能施法,他们不依赖妖诡,不从妖诡那里借来灵力,也没必要驱使妖诡为自己做事。” “有着灵根的修行者,以灵根为通道,不依赖灵界便能接触到九天之外的真实世界,他们能借来天地之力,传说中,远古的修行者便是如此,那时候,无灵根无修行!” “他们才是真正的真人,有机会得道飞升的真人!” 谭法师越说越激动,手微微颤抖,大黑伞摇晃了起来。 “人与人,同样都是爹生娘养,一出生却大为不同,甚至,天差地别,世间有平等教,鼓吹人人平等,其实,只是妄言罢了,不提气运,命格,天赋,单单家世背景,便有大不同,何来平等?” 谭法师深吸了一口气,将不忿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调息片刻,恢复如常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老天不公平,我等蝼蚁,也自有逆天之法……” “这就是为师先前所说的禁术!” 终于说到正题了,苏宁安凝聚心神,仔细听着。 “重塑灵根……” “准确地说,是伪造一条灵根,让修行者能够获得直接使用天地之力……” 听到这里,苏宁安倒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逆天之术! “此法为天地不容,更不为有着道统传承的宗门大派所允许,我若为你重塑灵根之事被长宁观所知,你我师徒都会成为道贼,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汝,可愿否?” 苏宁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非常直接地问道。 “师父,为何是我?” “我想,这世间多半有着不少人想要逆天改命,即便被道门不容,也会如飞蛾扑火,争相而来。” 谭法师苦笑了一声。 “你以为人人都能逆天?” “天道无形,仿佛并不存在却又无所不在,想要逆天,何其难也……要想重塑灵根,首先就要瞒过老天爷,如此,命格就必须非常奇特!” “而你,就拥有这种命格,忽生忽死,忽明忽隐,不在命运洪流之中,不受天道监测……” 苏宁安沉下心思,等着下文。 “宁安,可愿和为师一起搏一搏,拼一拼,联手向老天爷讨一个公道,你现在才十四岁,只要在十六岁之前重塑灵根,便能瞒过老天爷,瞒过那些宗门大能,成为真正的天之骄子!” “当然,你若不愿,此事就当我没说过。” 谭法师又激动起来。 说是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苏宁安心里却明白,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选择。 无论如何,只要没发现自己拥有系统金手指便可。 那才是自己真正的底牌。 “能和师父一起拼搏,徒弟我不胜荣幸!” 苏宁安用力点点头,如此说道。 第三十七章突然变成女人怎么破? 夜幕拉开,黑暗降临。 虚空中,有嗤嗤的类似电流一样的声音响起,站在院子外面,苏宁安能感觉到面前的宅院就像活了过来,只是,人活着有温度,宅院活着却气温骤降,寒气逼人。 这是什么情况? 苏宁安向谭法师询问。 “我和你说过,灵界乃是真实世界投进现实世界的倒影,那么,它们因何而来呢?” “关于这个,有很多种假说,公认最合理的一个假说来自两千年前的玄心正宗,那时候,正是无灵根不修行的时代,后来,灵根之人越来越少,玄心正宗也就凋零了,现如今的道门,其实便有玄心正宗的一部分传承。” “在这个假说中,真实世界乃是无尽虚空,那里有着许多不可名状的存在,身在井底的我们,七情六欲若是特别强烈,便会突破空间壁障游荡在无尽虚空……” “对那些存在来说,人类的七情六欲乃是无上美味,祂们受到了吸引,强大的力量破开壁障,将倒影投射下来,如此,便有了灵界。” 谭法师望着院门,撑着大黑伞,站起身。 “老肖强占那女子,女子死后,怨气冲天,身上多半携带有什么灵性物件,两相结合,如此,便引来某些不可名状的气息降临投影,于是,灵界产生。” “大多数灵界皆是如此,因人类情绪而诞生!” “一旦进入其间,便会被这放大了无数倍的情绪所影响,一般的普通人,很难抵御。” 说到这里,谭法师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惧,此刻,他似乎回想起年轻时误入灵界的经历。 突然间,院落传来了歌声。 歌声凄凉哀怨,声音并不大,也不高,然而,却非常的清晰,在耳边轻轻缭绕。 情之所向,不知所以。 “这歌声就是标记!” “大部分人只要被标记了,也就无法摆脱,就算远离,也会被拉扯进入其中……这个灵界内的邪祟其实并不凶猛,若是凶猛,肖宅的这些人,上上下下,早就没命了!” 谭法师看了一眼苏宁安。 “宁安,你感觉如何?” 苏宁安摇了摇头。 “师父,我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女子命运多舛,好生可怜,惹人同情……” “这就是了!” 谭法师说道。 “尚未进入,你就已经受到影响了,一会若是进入,你需谨记,现实世界的那个女子已经死了,你面对的只是一段情绪,可怜也好,悲惨也好,怨愤也好……千万别沉溺其间!” “为师给你一样物事。” 说罢,谭法师拿了一个木盒给苏宁安。 苏宁安记得,这个木盒是肖镇南刚刚给谭法师的,里面装着此行的报酬,一种叫血昙花的灵性材料。 “这木盒是清心盒,上面的禁绳和符纸皆起着明心正念的作用,你拿在手中,多少能够起一些作用。” “特别是里面的血昙花,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苏宁安接过木盒,手心一暖,周遭的阴气似乎绕过了自己,不再直直地扑过来,耳边的歌声虽然还在,却不再清晰,稍微变得模糊起来,歌声中的凄凉哀怨也薄了几分。 “走吧!” 谭法师手持大黑伞,当先向院子走去,手放在院门上,他回过头,望着苏宁安。 “这是重塑灵根的第一步,你必须亲自获取七种灵性材料,分别代表七情的灵性材料,喜、怒、哀、乐、爱、恶、欲,希望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进入后,若是和我分开,你千万莫要慌乱,有这木盒定位,为师随时可以赶来,要知道,你若和为师同行的,当然不会有危险,但是,获取灵性材料这件事也就泡汤了!” 苏宁安微蹙眉头。 “师父,那材料是什么模样?怎么收取?” 谭法师将黑伞稍稍举高,露出脸来,他苦笑着说道。 “徒弟,这个为师也不清楚啊,总之,进去了你就知道了,灵界万千,有着各种规则,只能自己探索,你只需知道,你要明心正念,不受蛊惑!” “切记!切记!” 随后,谭法师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咿呀……” 声音随着凄凉的歌声传得很远,门后,谭法师明明在驻足等候,身影却突然在苏宁安视线内消失了。 苏宁安唤出面板。 他叹了叹气。 重塑灵根? 好吧,他根本就不需要。 有着这系统金手指,只要有足够的财产氪金,终有一日,他会变得强大无比,哪里用得着去冒险。 可惜,他不得不走这条路。 别人都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了,难道选择拒绝? 为了保密,难保谭法师不会做点什么,毕竟,人心难测。 既然被迫上了贼船,那就走下去,这条路或许是捷径呢?能够尽快增强修为,何乐而不为? 至于危险? 但凡活着就会遇上,没什么所谓。 没有多做犹豫,苏宁安穿过院门,进入了院子。 双脚刚刚踩在院内,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换了天地,此时,他身处室内,烛影摇红,梳妆台前,有一白衣秀士坐着,他长得极其俊俏,眼神流转,自有风流倜傥。 “婉君,何来之迟?” 白衣秀士柔柔问道。 声音入耳,苏宁安的心为之一软。 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在恋奸情热的时候,荷尔蒙一旦上脑,伴侣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动人,让你情难自己,此时,面对那白衣秀士,苏宁安竟然有了类似感觉。 恨不得即刻投怀入抱。 什么情况? 苏宁安大骇。 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铜镜里面站着一个身披大红衣裳的女子,浅笑盈盈,目光流转,风情万种。 这是我? 这真的是我! 抬手摸了摸脸颊,镜内女子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婉君,来来来……” 白衣秀士向苏宁安张开双臂,便要揽他入怀,顿时,苏宁安心中有着极其强烈的冲动,想要和那书生比翼双飞,白头到老,同时,又有另一个自己对此极其厌恶。 理智尚存,阻止着他继续向前。 见苏宁安不为所动,那人叹了叹气,摊摊手,一脸无奈地消失了,眼前,又换了天地。 这一次,苏宁安躺在床榻上。 他想要起身却不能,全身酥软,迷迷糊糊地看着蚊帐的金属钩上偶尔有红衣女子躺在床上的影子闪现。 自己还是那个婉君,不曾挣脱。 “我的乖乖,我的肉肉,让为夫来好好疼你……” 一个三寸丁跳上了床,此人,苏宁安认得,正是谭法师的少年好友肖镇南。 此时,他裸着上身,露出几根胸毛。 他笑得极其的猥琐,极其的淫荡,下一刻,便要朝苏宁安身上压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杀出一个黎明 我草! 一时间,苏宁安无法保持冷静,在心里爆了粗口。 若是要他重新来一遍红衣女子曾经遭受过的经历,那么,他宁愿自己去死! 愤怒! 羞耻! 恐惧! 各种负面情绪夹杂,非常之强烈,就像火山熔浆一般在苏宁安的识海流淌,压制了理性,压制了自我,神魂在内燃烧,仿佛随时便会化为灰烬。 人力难以匹敌! 肖镇南的脸越来越近,和苏宁安之间只有三寸距离,有浓烈的口臭从对方大张的嘴巴内涌来,甚至,那家伙的口水已经从嘴角滑落,便要掉落在自己脸上。 太恶心了! 入梦! 苏宁安在心中怒吼。 然而,入梦失败,他并未能如愿遁入梦境。 不过,也并非全无功效,那一刻,苏宁安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他能感受到一股意志在自己体内,先前,那股意志占据上风,真正的他被禁锢在黑暗之中。 现在,他占据了上风。 那股意志虽然还在体内,虽然依旧有着强烈的情绪,只是,这情绪已经无法让他失控。 苏宁安猛地抬头。 一个头槌,额头撞在肖镇南脸上。 “啵!” 一声轻响,泡沫破灭的声音。 一切宛若镜花水月,又仿佛是梦幻泡影,一切都在消散,苏宁安眼前,再一次换了天地。 仍然是在一间房内,仍然是烛影摇红,气氛却不见半点缱绻,只有一股悲凉之意在屋内流转。 有凄凉的歌声在耳边缭绕。 这一次,苏宁安是自己,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他确认自己是自己。 在梳妆台旁,描金大床一侧,房梁下,悬着一条红绫,红绫上,悬挂着一个红衣女子,红色的绣花鞋在苏宁安眼前轻轻飘荡,瞧着便要朝他飘荡过来。 黑发瀑布般垂下,看不清楚她的脸。 这个念头一起,黑发便无风自动,向着两旁飘去,一张苍白的脸便出现在苏宁安眼前。 惊鸿一瞥。 双眼圆睁,没有眼白,黑色瞳孔彻底占据了眼眶。 她盯着苏宁安。 不寒而栗。 明心! 正念! 苏宁安右手拿着装着血昙花的木匣,上面贴着的黄色符纸在燃烧,让他手心发烫。 即便如此,他仍然紧紧握着。 下一刻,透明面板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苏宁安眼前一尺远,耳边,有人工合成音回荡。 “捕捉到异常能量源……” 什么鬼? 在那个朝着自己飘来的红衣女子的腰带上别着一把红木梳,梳子上有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喜字,此时,那玩意正散发着毫光,苏宁安知道,或许,那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破!” 苏宁安挥动左拳,向飘向自己的红衣女子打了过去。 气血充沛的他这一拳使出了全力,甚至,超水平发挥,就像当初在土地庙半步先天的那一剑,他这一拳也有着自己的意志,蕴藏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虽然因为境界问题,这一拳没能产生域场,但是,用武道术语来说,这一拳也算是活了过来,有着自己的生命。 “咻!” 一声尖啸。 红衣女子的黑发像鞭子一般横扫而来,不!不应该是鞭子,而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某种灵性生命,它们争先恐后地朝着苏宁安飘来,缠在了他的拳头上。 苏宁安能感觉到拳头,手腕,手臂这些被黑发缠着的地方阴冷侧骨,又有巨大的力量束缚,比起在一心堂交手的炼脏境武者要强大许多。 苏宁安的拳头艰难前行,速度却越来越慢。 随后,他抬起右手,将装着血昙花的木匣朝着那红衣女子扔了出去,木匣上的符纸和禁绳都已经焚烧殆尽,木匣扭曲着,有鲜血从缝隙渗透出来。 木匣撞在红衣女子身上。 一声刺耳的尖啸。 黑发飞速收回,像被硫磺雄黄刺激的蛇群。 苏宁安的左手也就挣脱出来,他变拳为爪,在红衣女子的腰间轻轻一勾,将那散发着毫光的红木梳勾在了手中,下一刻,便被他送入梦境空间,消失不见。 同时,苏宁安神魂一震。 痒酥酥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袭上心头。 在他眼前,世界开始破碎,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烛影摇红,凄凉歌声,亭台楼榭,全都被黑暗吞噬。 下一刻,他站在荒草疯长的庭院内。 远处的亭子,四角点着红烛,烛光映照下,谭法师撑着大黑伞站在亭子中间一动不动。 苏宁安松了一口气,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只是,接下来有些难办了。 谭法师要自己寻的玩意应该就是那把红木梳,现在,那把梳子已经被系统所吞噬,送入异常收容院,耗费灵性材料拿出来的话,有可能会暴露系统存在。 没办法,只能撒谎。 在法师面前撒谎,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 不过,若是无法可想,也只能冒险一搏。 出来了? 亭子内,瞧见苏宁安的身影,谭修缘眼内掠过一丝诧异,先前,用四方烛火和灵界对抗,没有被那情绪所操控,但是,有利也有弊,他没法真正进入灵界。 几个呼吸前,他感受到了血昙花的气息。 就在他勾连坐标想要去血昙花所在的空间时,灵界却破碎,苏宁安出现在现实世界。 是血昙花起到了作用? “老谭啊,歌声消失了!” 院子外面,传来了肖镇南欣喜若狂的声音。 他只是在外面高呼,却也不敢进入院落,不知为何,听到这厮的声音,苏宁安极其的烦躁。 本来,他就厌恶这人。 如今,却是深为恨之,恨不得将其一刀两断,九族诛灭! “此时不是闲聊的时候,你有什么遭遇,回去了再说,且随我先出去吧,肖矮子应该等不及了!” 谭法师走了过来。 “是,师父。” 苏宁安点点头。 谭法师仔细看了苏宁安一眼,确认他身上并没有灵性材料,就连随身携带的装着血昙花的木匣也不见了。 他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径自往院外走去。 不一会,他们在院子外面瞧见了肖镇南和陆涛,除此之外还有肖宅的杂役随从,人人打着火把,将黑暗和血色月光驱散得远远的,亮堂得很。 瞧见肖镇南,苏宁安的内心又有波动。 比听到他的声音还要强烈,他恨不得冲过去,一刀将那家伙劈死,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控制下来。 忍不住望向其他地方,视线尽量避免与之接触。 我这是怎么了? 他心生疑惑。 第三十九章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这一晚,谭修缘,苏宁安,陆涛三人便住在了肖家。 肖镇南家的客房很多,腾一间院子出来完全没问题,三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天色虽然已晚,却也不可能立刻休息。 谭法师很快把肖镇南,陆涛等无干人士打发走了,他和苏宁安独处一室,询问苏宁安进入灵界之后的经历。 谎话的最高境界是九成真一成假! 只要关键的地方是假的,整件事也就完全不同。 苏宁安把自己前面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出,没有半点虚言,只是,在最后结局的时候,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他说,他在被红衣女子的黑发缠住的时候,感受到了手中木匣的变化,福至心灵,便把那玩意扔出去,扔到了那东西身上,一阵刺耳尖啸之后,天旋地转。 然后,灵界破碎。 红衣女子不见了,装着血昙花的木匣也消失了。 “为什么?” 苏宁安问道。 谭法师沉吟片刻。 “或许是灵性力量发生了对冲?”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两种灵性水火不相容,力量却相当,彼此冲突起来,形成灵性风暴,灵界也就破碎,不复存在。” “这样啊!” 苏宁安点点头。 “不要灰心,也不要丧气,要想寻找到代表七情的灵性材料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多半要经历许多坎坷,一蹴而就反倒奇怪了,宁安,你放心,为师一定会在你十六岁前帮你重塑灵根!” “今天,只是试一试,失败了,也莫放心上。” 苏宁安继续点头。 “我知道了,师父。” “夜深了,去休息吧……” 谭法师笑笑。 “听说你很喜欢银钱,这个老肖,别的不多,就银子多,你帮他破了这个灵界,明日,我帮你好好敲他一笔!” 苏宁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晕! 道童时期疯狂打工赚钱,看来,一时间,这个贪财的形象在别人眼里是改变不了啦。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宁安,你要知道,关系网什么的并非一成不变,可以慢慢构建,总有一天,你不会再是现在这样,就像你现在,和几天前相比,是不是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嗯。” 苏宁安点点头。 谭法师的好意,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一言一行貌似都出自真心,只是…… 依靠别人并非他的风格。 他也做不到向别人袒露心扉。 人!只能靠自己! 前世,他哪怕有着亲人朋友,也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如今,来到了这个世界,孤零零一个,更是如此。 回到房间,苏宁安躺在榻上,瞬间入梦。 他早就已经迫不及待。 上一次,苏宁安杀了乌长有,让一心堂大结局之后,系统发生了变化,这次,他把灵界搞得破碎,将灵性物品红木梳子扔进梦境空间,系统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说实话,他真的很期待。 数据面板跳了出来。 和上午相比,个人数据没有什么变化。 苏宁安唤出异常收容院的图录,第一页仍然是乌鸦图像,第二页却不再空白,一把红木梳子栩栩如生仿佛三维图片般在页面旋转,有红衣女子的身影在上方忽隐忽现。 仿佛昙花,忽开忽灭。 沉吟片刻,苏宁安选择扣除五两银子进入了异常收容院。 对肖镇南,他有着难以掩饰的恶意,虽然强行控制没有暴露这个念头,然而,那种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断的想法却越来越强烈,现在,全凭意志在与之对抗。 他担心自己终有失控一天。 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 源头肯定在那个红衣女子身上,要想了解真相,他必须与之接触。 熟悉的小院,熟悉的亭台楼榭,熟悉的房间…… 梳妆台前,红衣女子正背对着苏宁安用红木梳梳着头发,黑发柔顺地垂下,透过镜面,苏宁安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不像前一次那样惊鸿一瞥。 那张脸的面色依旧苍白,却不再狰狞恐怖。 “喂!” 苏宁安轻唤了一声。 她就像没有听到,也像没有看到苏宁安,一边哼着凄凉的小曲,一边仍然梳着头发。 哪怕,那黑色长发已经柔顺得不能再柔顺。 怎么交流? 苏宁安皱起眉头。 念头刚刚一起,那女子像是有所感应,停下了梳头发的动作,她看着梳妆镜,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然而,苏宁安听不到任何声音。 自然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不用担心,万能的系统在此。 此时,系统就像是前世世界的交换机,将声音转化成电流,又将电流重新转化为声音,准确地说,不是声音,而是某一段直接和神魂相连的信息。 接收到这段信息后,苏宁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红衣女子婉君的某段记忆和情绪寄托在了灵性物品红木梳那里,凝聚着对某些人的恨,苏宁安把红木梳收容,因为系统和他的神魂融为了一体,所以,也会受到这恨的影响。 如何解决? 很简单! 他只需要杀死肖镇南。 无需亲自动手,只要将红木梳挪出系统空间,放在肖镇南附近,婉君便会亲自出手报仇,当初,她的情绪引得灵界降临,同时,她也被灵界所禁锢,只能通过一些手段去影响仇人。 可惜,手段有限。 好几天下来,一个人也没能杀死。 一些普通人倒是深受影响,若是没人介入,时间一长,几天之后也会没命,但是,像肖镇南这样懂得一些术法的武者,只要对方不进入灵界,她就没法对他造成伤害。 通过系统,苏宁安也就知道。 如果,他能帮婉君报仇,彼此也就相当于签订了契约,日后,他动用对方的力量便无需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就连那一件灵性材料也省下了。 如何选择? 貌似自己没有什么选择。 有着前世记忆,苏宁安的道德感远比这个世界的人要高,像肖镇南那样的人渣败类,就算没有这件事,一旦遇到机会,他也会出手干掉这厮。 何况,还有这般好处。 他并未马上出梦境帮婉君报仇,谭法师就在不远处,若是将红木梳拿出,恐怕第一时间便会被知晓,没必要如此冒险,急也急不得这一天。 来都来了,那就修炼一番。 随后,苏宁安进入万法楼。 这一次,他花了二十两白银,然后修炼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第四十章原来我是官府鹰犬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 境界,磨皮境第八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磨皮篇),圆满,46/100 照雪无影斩,圆满,100/100 雁行决,圆满,100/100 一心堂厌胜术,入门,33/100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入门,88/100 ……” 次日一早,苏宁安打开面板,个人数据又有变化,一晚上,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便被他修炼到了快要精通的程度,这门法门,修炼起来其实很简单。 如果不在意后患的话。 “宁安,随我去向肖矮子告辞。” 见面后,谭法师向他说道。 “师父,我就不去了,见到那个人,我恶心,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要打那家伙!” 听了苏宁安这番话,谭法师笑了笑。 “年轻人,能够如此正义是好的,年轻就该热血,十几岁就看破了红尘,看淡了人生,也就没有了意思!” “你不去也好,和陆涛先走,去门外等我,我去和肖矮子打声招呼,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他叹了叹气。 “岁月催人老,也催人堕落啊!” “当你发现世界的本质是弱肉强食,在强大者面前不得不卑躬屈膝,委屈求存之后,那么,转头在弱者面前,也就难免会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宁安,希望你以后不会成为这样。” 说罢,两人就分开。 苏宁安和背着背篓的陆涛走出了肖家,陆涛站在石狮子前,想要等着谭法师。 “走吧,离门口远点。” “法师大人还没出来,我们若是不在这里等着,会不会太没有礼貌?” 陆涛问道。 “没事,有事我担着。” 不管是出于礼节尊重,还是敬畏害怕,肖镇南都不可能不亲自送谭法师到大门口,苏宁安害怕到时候见到那家伙自己会心生恶念,倒不如走远点,眼不见为净。 在街角那边等了没多久,谭法师就撑着大黑伞走了过来,他看了等候在街边的两人一眼,说道。 “跟我来。” 这一次,他们穿过了城关,来到了县城西门。 门口有着守门士卒,要想进出城门,需得缴纳入城费,单人一次一文钱,货物另算。 不过,守门士卒没收三人的入城费。 长宁观的青衣武修道人是出世之人,无需缴纳税费,何况,随行的还有一位黑袍,但凡是慈溪县人,也都知道,四大家族不可惹,长宁黑袍最可怕。 沿着东西向的长街一直前行,到了城中十字路口再右转,不多会,他们就来到了县衙。 这时候,白慕然应该已经上任了。 谭法师这是前来寻他? 有着救命之恩,对方恐怕也不好拒绝吧? 这就是他所说的关系网? 苏宁安暗自寻思。 “陆涛,你去寻一个茶馆坐着喝茶,我们一会就出来。” 谭法师吩咐陆涛。 “是,法师大人。” 还能说啥呢? 陆涛只能做好自己工具人的本分,用艳羡的眼神瞄了苏宁安一眼,背着背篓离开了。 县衙大门就在面前,谭法师却过门不入。 难道要走后门? 苏宁安继续发散思维。 不过,县衙的后门,谭法师也没有进去,而是带着苏宁安绕过县衙,走进一条长而窄的巷子,来到了一扇黑门前,身为慈溪县本地人的苏宁安,竟然不知道县衙的后面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没等谭法师敲门,门开了。 就像前世酒店大堂的自动感应门一样,人站在面前,大门就会打开,只不过,这是法术感应。 是的,这扇门也有着灵性。 它应该是感应到了谭法师,这才自动打开。 也就是说,谭法师有可能不是贵客,而是此地的主人,至少,也是主人之一。 不然,这扇门不会如此。 “这是我徒弟,记清楚了,下次他若是一人来此,你莫将他拒之门外。” 谭法师对着门环说道。 “铛铛铛!” 门环和门相撞,发出三声清脆的声响。 谭法师点点头,示意苏宁安跟着自己进来,进门之后,他收起了大黑伞。 院落清幽,墙角爬满青苔,风吹墙头茅草呜呜,除此之外,便无其他声响。 非常安静。 两人一前一后向里面走去,脚步声敲碎了宁静。 “这里是绣衣卫在慈溪县的驻地……” 绣衣卫? 有着原身记忆,苏宁安自然知道绣衣卫乃是皇帝亲军,负责监督百官,巡视天下,不仅如此,还专注于妖鬼之事,一旦灵界降临,绣衣卫有指挥当地修行者的权力。 它是独一无二的暴力机关。 长宁观虽然高高在上,绣衣卫若是送上驾帖,观主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当然,若是觉得受到不公,日后,也可向道门投诉,一般情况,道门都会为其出头。 负责这件事的绣衣卫多半便要受到惩罚。 明面上,会如此。 “师父,这里平时就没有人吗?” 苏宁安问道。 “并非如此,平时可不这样。” 谭法师说道。 “为师身份特殊,乃是潜行百户,身份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为师来之前,都会给门神报讯,门神事先会让没资格知道为师身份的闲杂人等出去。” “所以,今日才如此安静。” “你的身份也是如此,不能为人所知,身为为师的徒弟,你自然也是绣衣卫的一员。” 苏宁安忍不住挑了挑眉。 怎么一不小心就当差了? 都不问我愿不愿意? “公门之中好修行,长宁观那条路若是走不通,还可以走官场这条路,狡兔尚有三窟,多一条后路总是好的……” 谭法师的话听起来也有道理。 可惜,很多道理只是听起来是道理,世事错综复杂,道理往往也是变化多端,同样的道理,对别人是道理,对自己,却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多谢师父,徒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还能怎么办? 苏宁安只能表决心示忠诚。 “现在,我不需要你报答,只希望当你以后有能力的时候能拉我一把,薪火相传不就是如此么!” 谭法师笑了笑。 “来吧,给赤帝上一炷香,上香之后,赤帝若无异议,你才算是真正的绣衣卫,那之后,只需上头公文下来,便可披上官衣,进入公门修行。” 苏宁安抬起头。 大堂有着神龛,神龛内立着一尊一尺来高的神像,神像面目模糊,全身篆刻着火焰符文。 第四十一章帮人就是为己 站在赤帝神像面前,苏宁安依照谭法师的吩咐,神情恭敬地点上了三柱香,然后弯腰作揖。 三柱都是请神香。 当初,谭法师在土地庙里也用过,通过请神香和土地老爷交流,但是,当时那三柱香和现在这三柱香的成色完全不同,这三柱香乃是请神香中的精品。 用在这里,谭法师也有些肉疼。 不过,祭拜赤帝必须虔诚,如此,苏宁安才能得到赤帝欢心,日后的路方能走得顺畅。 点上香之后,苏宁安闭上眼睛,诚心正意。 青烟袅袅之中,世界似乎在旋转,哪怕闭着眼睛,他也能感到异常,仿佛有什么在头顶注视着自己,在这个注视下,原本嚣张随意出没的系统面板,此时却保持着沉默。 害怕? 念头升起,识海就多了一段信息。 并非害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就像某人瞅了你一眼,难道你真要像东北老铁那样跳起来吼一声,你瞅啥? 没这个必要吧! 苏宁安没想到自己会收到系统的解释,只是随口吐槽,没必要这么严肃吧? 念头再起。 这一次,没有回应。 随后,苏宁安感觉身体一松。 来自天上的沉默的注视消散无踪,但是,他却被赤帝打上了印记,成为了祂的关注对象。 怎么知道的? 面板自己跳了出来。 数据那一栏又有变化,多了一行字。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境界,磨皮境第八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磨皮篇),圆满,46/100 照雪无影斩,圆满,100/100 雁行决,圆满,100/100 一心堂厌胜术,入门,33/100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入门,88/100 ……” “很好,赤帝对你表示了认同,现在,宁安你便是绣衣卫一员,目前虽然是最低等的小旗,但是,日后若能重塑灵根,哪怕是千户大人都会在你面前低头。” 一旁,谭法师很欣慰。 苏宁安默默地退下来。 “为师还要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你先离开吧,我在肖矮子那里敲了一笔,不是银钱,是一枚金玉透骨丸,当初,你接下了半步先天一剑,还是勉强了一点……毕竟,你还不曾锻骨,手臂要想痊愈,需要好药,金玉透骨丸就是好药!” “当时,老肖没现货,需要从别处调来。” “一会,你就去他那里,这时候,他应该弄到那玩意了!” 苏宁安没有说话,眉头微微皱起。 “小孩子才谈是非,成年人只有利益,我知道你很不爽他,不过,他能带给你好处,姑且忍耐吧……日后,你若修炼有成,到时候还是对他厌恶,顺手抹了便是……蝼蚁一样的东西,不值得乱了自己的心思。” “是,师父。” 苏宁安点点头。 “原路返回便是,你得到了赤帝的认可,门神也记住了你的气息,这里,也算是你的家。” “不过,暂时来说,你无需常来。” “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搜集代表七情的灵性材料,接下来,为师会为你留意的。” “你从老肖那里拿到药之后,就和陆涛回长宁观,过两日,为师有一个半步先天的朋友游历归来,到时候,我会拜托他向你传功授艺。” 又说了好一大段话,谭法师这才让苏宁安离开。 来到门口,那扇黑门紧闭着。 苏宁安非常恭敬地向黑门行了礼,黑门这才无声地打开。 来到十字路口,在路边的茶馆找到陆涛,两人结伴出了城,前往西关肖宅。 距离那里越来越近,苏宁安就越发恶心。 是那种马上就要呕吐出来的恶心。 这其实也是请神法的后遗症,借用婉君的力量,自然免不了要受其情绪影响。 没办法,只能用意志硬刚。 肖家。 肖镇南满脸堆着笑,仰着头望着苏宁安。 “这位道长,你师父呢?” “师父临时有事,让我来找肖舵主拿药。” 此时,在苏宁安脸上,不见半点厌恶憎恨的情绪,只有淡然和平静,哪怕他内心愤怒如火焰在熊熊燃烧,恨不得即刻出手,将肖镇南一刀两断。 “道长,给你,金玉透骨丸。” 肖镇南将一个玉瓶递给苏宁安,玉瓶内装着一颗血红色龙眼般大小的药丸。 他的脸上有着不舍和肉疼。 “这药很珍贵,不过,若非你师父要得急,其实,用不了付那么大的代价……” “你师父对你真好,要知道,年轻的时候,老谭其实是一个冷心冷面的人……这么多年不见,他这是变成热心肠了?” 肖镇南在缅怀感叹。 苏宁安却不想陪他回忆过往,虽然,他也想了解谭修缘这个人,但是,和面前这家伙共处一室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既然拿到了药,肖舵主,我们这就告辞了。” 苏宁安朝着肖镇南抱拳作揖。 “不必着急,吃了午饭再走嘛……” 肖镇南留客。 苏宁安只是笑了笑,摆手拒绝。 随后,他和陆涛便出了肖家,拐出大门,走了没多远,苏宁安就扶着院墙开始呕吐,就像喝了不少假酒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吐无可吐,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师弟,你没事吧?” “你这是闯灵界的后遗症?” 陆涛在一旁担心地问道。 “师兄,我看我要找间客栈休息一下,今日,看来是没法回山了,要不,师兄你先回吧?” 苏宁安直起身,说话间,面色苍白如纸。 “师弟,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就算法师大人不怪罪,师兄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陆涛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苏宁安也不可能执意让他离开,于是,两人就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都是有钱人,也就不怕没钱住店,陆涛大手笔花了一两银子一天租了一间院子。 院子内有好几个房间,一人睡三张床都可以。 就着热水,将金鱼透骨丸服下,苏宁安也就让陆涛离开,自己上了床,召唤出面板。 念头一起,导航图出现在面板。 上面有个红点在闪烁,就在肖家附近,距离他现在所在的客栈也就两三里路。 梦境空间,面板闪现。 这距离,应该还成。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盘腿而坐,静心凝神。 下一刻,他运行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几乎是一瞬间,便有了反应。 两三里外,在肖家院墙外的几块碎砖之间,红木梳在白昼内也闪着毫光,转瞬消失不见。 第四十二章报仇雪恨 “小兔崽子,不识抬举!” 返回后院,肖镇南还在碎碎念。 长成他这副德性,最恨的就是别人不给面子。 可惜,哪怕是身为排教在慈溪的负责人,他也不可能对长宁观的武修道人做些什么,别说对方有黑袍法师这样的靠山,哪怕只是普通的长宁观道人,他虽然可以无视,却也不能得罪。 长宁观自然没有排教实力强大,然而,排教和道门一比,却像是萤火和日月争辉。 没得比。 所以,就算感到自己在苏宁安那里丢了面子,他也不敢当面发作,而是回到后院之后把这股恶气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半个时辰不到,就有好几个下人受到了他的责罚。 这还不够! 在屋内来回地踱着步,肖镇南脑海内突然多了某个人的模样,前段时间,有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被家人卖到了肖家,那小丫头容貌清丽,眼神尤其楚楚可怜。 就她了! 发泄一番说不定能灭了心头火。 “叩叩……” 有敲门声响起。 这门明明开着,谁还敲门,多此一举。 肖镇南怒火上冲,他转向门口,大声吼道。 “敲什么敲?” “官人,何必如此暴躁,还请喝了这碗凉茶,保你火气全消,无病无灾。” 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浅笑盈盈地出现在门口。 肖镇南突然一阵恍惚,依稀记得那小丫头服侍自己服侍得非常舒服,他已经把她纳为妾室。 “进来吧。” 肖镇南脸上露出淫笑。 “我给官人先捶捶背,按摩按摩。” “好好好……” 肖镇南笑得嘴都合不拢,他翻身上床,趴在床上,脸歪向一侧,心怀喜悦地等着。 背后坐上了一个人。 “官人,重吗?” “不重,不重,夫人,你身轻如燕啊……” 肖镇南笑着,有口水从嘴角流出,弄湿了床单。 “这样呢?” 背后的声音依旧酥软如糖,然而,肖镇南却没法像先前那般喜悦,身后的重量骤然加重,压得他的腰杆骨骼咯咯作响,他忙运转内劲。 然而,哪怕是炼脏境的修为,却依旧经受不起背后的力量。 “夫人,轻点……” 肖镇南开始求饶。 他想要转身翻过来,双肩却被两只手压住,就像是两座山压在肩上,他无法翻身。 这时,他开始感受到恐惧。 “夫人,饶命!” “夫人?” 一阵阴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矮子,你看看我是谁?” 压在右肩的手稍稍一松,肖镇南内气流转,想要借机翻身,然而,半途却被按了下来。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他也看清了身后那张脸。 苍白的脸,红唇张着,吐着舌头出来,表情极其扭曲,双眼上翻,只有眼白,不见瞳孔。 突然间,肖镇南清醒过来。 这是她! 那个上吊自杀的女子! 白日里,阳光灿烂,她怎么会出现?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能在白日现身的邪祟都非泛泛之辈,起码也是庚级以上,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凶猛,当初,自己早就该死翘翘了。 根本等不到谭法师前来。 谭法师? 一定是这家伙,不知道做了什么破了灵界,却把这家伙放了出来,现在,寻上门来。 血昙花,金玉透骨丸…… 全他妈的喂狗了! 恨! 我好恨! 肖镇南只觉身后的女子越来越重,像小山一般压着他,皮膜,骨骼,内脏全都在作响,咔咔咔…… 皮膜破碎! 骨骼破碎! 内脏破碎! 肖镇南狂吐鲜血。 最后,他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酱。 不管是多么厉害的仵作,第一眼恐怕都没法认出这玩意曾经也是一个人。 客栈内,苏宁安睁开眼。 他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捏着的指印。 第一次施法,总算是顺利完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又或者是力量控制不足,完成之后,他这一次是真的元气大伤,脸色真的是苍白如纸,并非伪装。 面对这种情况,只需要进入梦境空间,好生待一晚,第二日醒来,便会生龙活虎。 只是,现在还不能歇息。 他必须出门去,把留在肖家院墙外的红木梳捡回来,现在的他,只能亲自接触方才能将那玩意收回异常收容院,暂时,还做不到远距离回收。 陆涛不在院子里。 先前,他在门外给苏宁安传话。 说是去弄了一点大补的药材,这会儿,正在客栈厨房指挥厨子熬药粥,等苏宁安醒来后,熬了两三个时辰的粥正好可以食用。 真贴心。 当然,苏宁安知道,这种贴心并非无缘无故。 这是因为自己能带给他好处,能让他避免陷入必死之局。 人类社会便是如此。 各种利益交换,平等或者不平等,公平或者不公平,友善或者巧取豪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都是如此! 苏宁安从后面的马房离开了客栈,一路上没有发现盯梢,绕了几圈后,他来到肖宅外,此时,肖宅内外一阵鸡飞狗跳,有穿黑衣的公差进入,也有江湖中人前来。 苏宁安没有靠近,他在院墙那里拾起红木梳,将那玩意扔回梦境空间的异常收容院之后便离开了。 接触到红木梳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段信息。 婉君极其仇恨肖镇南,所以,把他活生生地压死,压成了一团肉酱,但是,她最恨的其实另有其人,最恨的是那个白衣秀士,她希望苏宁安能帮她找到那个人,为她报仇。 人海茫茫,这要怎么找? 这边念头一起,那边又有一段信息。 原来白衣秀士是肖镇南拜托义气堂的人物色的千门中人,排教虽然也是江湖帮派,龌龊事也做得不少,但是,术业有专攻,像那样的事情还是本地的地方帮派门路广。 义气堂! 又是义气堂! 很好! 苏宁安点了点头。 …… “谭修缘?” 慈溪县的快班捕头杨南正在询问管家,他听到管家的述说,忍不住皱起眉头,面露难色。 “是啊,那个谭法师明明说已经解决了,不曾想……” 管家拼命从眼角挤出一颗浑浊的泪水。 “老肖花了不菲代价从我那里弄的金玉透骨丸便是给了谭修缘?” 排教在慈溪县的护法刘万全冷笑着。 “这些东西都喂狗了!” “依我看,那个谭修缘根本就没搞定这件事,他才舍不得为此消耗灵力,所以,用了个小小的幻术,让老肖以为已经解决了问题,没有防备,所以……” 刘万全向杨南说道。 “杨捕头,你要秉公执法啊!” “一个多时辰前,谭法师的徒弟来过,从老爷那里拿走了金玉透骨丸。” 管家说道。 “府上的铁牛回来说,他们还没走,住在水云间客栈。” 第四十三章斩心魔 苏家大院。 这里是苏家在县城的五进宅子,并非邻水镇的老宅,在那里,邻水镇整个镇子都归苏家所有,那是一个庄园,一个堡垒,慈溪四大家族之一,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在占地面积不广的县城,五进大院已经不小了,就连县衙也不过三进而已。 有容斋。 这里是苏家现任家主苏子民的书房,取的是有容乃大的意思。 此时,他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双目有神,看得津津有味。 苏子民爱好不多,唯一的嗜好是看书。 不管是功法秘籍,还是前人游记,又或者是八股文章,无论优劣,他都很感兴趣。 如今,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小说。 这是一本志怪小说,作者未央山人,书的内容主要讲述主角在各种灵界面对各类诡异的冒险故事,故事颇有些荒诞不经,因为,在故事中,主角永远碾压邪祟。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关于各种邪祟诡异的描述非常栩栩如生,某些遇见过同类型诡异的人看了这本书,深以为然,所以,大家猜想这个写书人应该是某个修行大能。 大家的猜测没有错。 苏子民认识未央山人,对方正是江州郡城听涛阁的执法堂长老,黄袍真人许未。 这样是城南许家在四大家族渐渐变得一枝独秀的原因。 当初,苏子民和许未同时拜入长宁观,在一年后的大考中都打出了十四拳的好成绩,之后,他们又在同一年成为了先天,一直以来,彼此以彼此为目标,你追我赶,并驾齐驱。 从先天转修法术是一道门槛。 这道门槛称之为问心之旅。 两人选择的道路不同。 许未选择的是著书立说,他取了个笔名叫未央山人,一开始,以爽文为主,让读者的情绪随自己的笔墨而起舞,一切皆在故事中流转,感同身受的人越多,许未吸取的能量就越多。 著书立说这条路,乃是儒教所创,儒教圣贤夫子老人家没有写过书,却有众弟子记录其语言,但凡儒教弟子,皆要学习,以为万世不易的经义。 如此,人人称颂,方才成就了道统,超脱飞升。 这条路,道门的人走的不多。 却并非没有。 许未走上了这条路,于是,哪怕贵为了黄袍真人,依然笔耕不辍,苏子民现在所看的志怪小说便是其最新作品,慈溪的最大的书坊姓许,所以,这里最早上市。 放下书,苏子民叹了叹气。 这条路,许未是走成功了,至少,现阶段是如此,不然,也不可能成功成为黄袍。 当初,他选择是另一条路,那条路却是失败了。 所以,如今他是在家修行的员外。 两人若是再见面,他须得向对方先行礼。 “叩叩……” 有人轻敲房门。 那人是他以前的书童,现在的苏家内宅管家苏南山,以前,他有两个书童,一个是南山,一个是北海,南山还在,北海却已经不在了。 南山服侍得极好,分寸掌握得恰当好处。 他绝不会在苏子民看书的时候打扰,必定会像现在这般,哪怕有事也会等着他放下书卷之后方才出现。 “何事?” “老爷,夫人请老爷过凤栖阁一叙。” 苏子民皱了皱眉头。 当初,那条路他若走通,现在如果贵为黄袍,萧氏还能像现在这般对自己?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惜…… 现在,他只能起身前往,哪怕再不情不愿,也不能拒绝。 萧氏的存在能引来萧家支援,慈溪萧家或许一般,江州萧家却是庞然大物。 自家儿子也比较亲近萧氏。 苏子民没问萧氏找自己何事,他知道,苏南山会很贴心地告诉自己原因。 “苏宁安下山了,在县城出入已经两天了……” “嗯?” 苏子民脚下步伐未乱,鼻孔轻哼一声。 “长宁观的黑袍法师谭修缘收他为徒,在两日前的格斗台上,他将十三房的苏海元杀了……” 苏南山的声音缓缓入耳。 苏子民冷笑了一声。 “我那个弟弟自以为是,以为靠着长宁观,长宁观便能为他所用,一个炼脏境的玩意,半步先天都没法晋升的废材,还真以为自己能在长宁观呼风唤雨?” “苏子泉啊,苏子泉!自身修为不够,再是长袖善舞又有何用?” “稍微厉害一点的家伙都不得给他面子……” 苏子民铁青着一张脸。 其实,他也一点不想听到苏宁安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当初其母上门乞求,让他在城中没有了面子。 他很清楚,面子这东西和实力有关。 皇帝逛窑子是微服私访,那叫风流,小民逛窑子,那叫道德败坏,无耻下流。 他真正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是因为想到这个人,也就难免会想起他那次失败的问心之旅。 血缘? 所谓父子亲情又怎能和道途相提并论? 当初,苏子民选择的路是斩心魔,这个心魔,可以说没人知道,就算貌似他肚子里的蛔虫苏南山都不清楚,这个心魔就是他的夫人萧凤枝。 娶这个女子为妻,生下了一个天纵之才,苏子民这才能成为邻水苏家的家主,哪怕他成就了先天,在大部分人眼里,在一家三口中,其地位永远排在最后一个。 为此,他滋生了心魔。 要想由武道转修法,就必须尽早斩掉这个心魔,不然,哪怕他受箓成功,成为受人敬仰的黄袍真人,日后,也会被这心魔所累,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烟消云散。 所以,那时候他找了一个卑贱的女子,并且,和那个女子生下了一个天赋极其普通的儿子。 如果,他能够成功和那女子双宿双栖,能够将儿子养大成人,能够抵御住外界的强大压力,那么,也就能够成功斩掉心魔,走上成功之路。 然而,心魔不是那么好斩的! 最后,苏子民还是失败了,抛掉了那个家,乖乖地回到了苏家,回到了妻子萧凤枝的身边,一年前,以苏家的名义将苏宁安送入长宁观,不过是他最后的倔强。 凤栖阁就在眼前,有人从院内走了出来。 这人也是苏家的管事,却姓萧,乃是当初跟随萧凤枝嫁过来的嫁妆之一,一个半步先天的武者。 “老爷。” 瞧见苏子民,萧平站定,施礼问好。 “嗯。” 苏子民点点头,随后,走了过去,走入凤栖阁。 苏南山站在了院子外,他和萧平彼此笑着打着招呼。 随后,萧平离去,他则收住笑容,默默候在院门外。 第四十四章无巧不成书 萧平急匆匆走出苏家。 十几日前,他有事去了一趟郡城萧家,昨日刚刚回来,然后,发现夫人的心情不好,当然,他不会向夫人询问,而是私下里找其他人问话,于是,知道那个孽种仍然活着。 真他妈的! 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 至今,他仍然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件事。 在他看来,苏子民能娶他家小姐可以说是三生有幸,他家小姐嫁到苏家可谓下嫁,一个小县城的土豪家族,在郡城,不过是鼻屎一样的玩意。 他家小姐虽然是慈溪萧家一脉,然而,却从小在郡城萧家长大,是萧家老奶奶的心头肉,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成为小姐嫁妆之一来到苏家,还不是怕小姐嫁过来受欺辱,所以,需要他们这些原本的萧家下人保驾护航。 那家伙,居然敢? 怎么能出去找女人,而且是找一个卑贱的妓女,岂不是告诉外人,他们萧家的大姑娘还不如一个卑贱的妓女? 当时,他就想杀掉那两个贱种。 以他的性格,就连苏子民最好也不能放过。 毕竟,在他看来,对方这行为是给自家小姐最大的羞辱,不能不给以教训。 可惜,小姐心善,阻止了他,等苏子民回府之后,更是严令陪嫁过来的萧家人不许对那两人下手,如此,也只能忍下一口恶气,一忍就是十来年。 然后,一年前发生了那件事。 旧事重提,也就相当于把伤疤揭开。 这一次,小姐没有再说不许对那两人动手,不过,就在他准备动手前,那个女人死了,那孽种又进入了长宁观,身为世家奴仆,自然晓得道门的可怕。 不能为自家惹祸。 所以,一开始他按兵不动,等到风声过了差不多的一年后,这才暗地里安排人动手,为了保密,这才去义气堂买凶杀人,不料,事情办得一团糟。 苏宁安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出了苏家,萧平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这个院子是萧家的产业,不过,不为外人所知。 在萧凤枝身边服侍的人大多在这里聚集,萧平是领头的。 “啪!” 胡三贵捂着脸,左边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迅速泛红。 他并非跟随萧凤栖前来的萧家陪嫁,而是萧平来慈溪之后收来的班底,一个月前,就是由他负责搞定苏宁安。 “委屈吗?” 萧平冷冷地盯着他。 胡三贵摇摇头。 “萧爷,不委屈,是小的我办事不力……” 他愤愤地说道。 “义气堂那些家伙一点也不靠谱,当初,以为他们这些吃大茶饭的人靠得住,这才拜托他们动手,区区一个小道童,只要出了长宁观,死了也就死了!” “我这就前去讨个说法……” 萧平点点头。 “去吧,给他们下最后通牒,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搞定这个人,那么,就别怪我四处唱衰他们。” “若非万不得已,我不能亲自动手,不能给苏家借口,我们那个姑爷,阴得很!” “是,萧爷。” 胡三贵朝萧平鞠躬作揖,然后,转身出了门。 城南,大通坊。 金钩酒馆。 午时三刻,酒馆内的十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就连楼上雅间也不例外。 胡三贵带着一肚子气走了进来。 “这位客官,满座了,要不,你等一会?小的给你搬张椅子来坐着?” 伙计肩头上搭着白毛巾走了过来。 胡三贵一把推开他。 “走开,我找姓沈的。” “哟,客官,莫动气,你先报个名来,我给我们掌柜回个话先。” “嗯?” 胡三贵目露凶光。 “让他进来。” 沈掌柜撩开大堂后门的帘子,露了个脸后。 胡三贵一把推开伙计,气呼呼地走了进去。 靠着后门的酒桌,苏宁安收回了视线,他身上并未穿代表长宁观的道袍,而是一件普通的平民衣衫,坐在对面的陆涛也是如此,此时,正放下筷子向苏宁安笑着说道。 “师弟,你也太客气了,虽然,你借我钱赚了一大笔,但是,要是没你,我也赚不到那么多,这些钱,可以买几十亩上好良田,下半辈子都可以躺着过了。” “该我请客才是,何劳师弟破费。” 苏宁安摆摆手。 “师兄,客气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 “我们两师兄不说这些,都在酒里。” 苏宁安端起酒杯,陆涛忙不迭地双手举杯,和苏宁安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师兄,你等会……” 苏宁安做了个捂肚子的动作。 “我去去就来。”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后门那里,旁边,一个伙计望了过来,表情警惕。 苏宁安捂着肚子。 “老哥,茅厕在哪儿?” 人有三急,像这类酒馆,无论是前世今生,无论哪个世界的,大多有着厕所。 这厕所自然不能在门外。 “我带你去。” 随后,小二哥撩开帘子,带着苏宁安路过厨房,走到院子底部,那里,有着一排旱厕。 一般布局都是这样,不可能挨着厨房和大堂,要不然,臭气熏天,客人都赶走了。 “就这,你去吧。” 店小二远远地站着,并未随苏宁安进茅厕。 只是防范某些人打探,但是,用不着也跟到茅厕去,他还做不到这个程度。 苏宁安进了茅厕,放下挡板。 他并未脱裤子,真的去拉屎。 他看了看外面,确定外面看不到里面后,也就闭上眼,凝神静气通过气血转换,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这类请神法其实对法力没要求,主要是消耗气血,消耗神念,请灵降世。 这并非苏宁安第一次施法。 但是,和上一次施法不同,这一次他要吃力许多。 上一次,有着红木梳这个灵界物品媒介,再加上,红衣女郎婉君已经和他签订了契约,他无需消耗太多精神意志,以及气血,远距离施法也没多大问题。 这一次不同,并没有媒介。 他请来的也不是红衣女,而是异常收容院的另一个异常,乌长有这个巫师的施法源泉神鸦。 乌长有修炼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是让神鸦的分身投影落在自己体内,以自身为容器借用神鸦的力量,苏宁安的这一门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则大不同。 他充值了一件灵性材料,通过系统和异常收容院内的神鸦签订了契约,将精神意志寄托在神鸦之上,然后,把神鸦放了出来,如此,便可以穿透虚空,无视物质世界的障碍。 只要有着足够的气血燃烧,这门功法也就不会断掉。 沈掌柜的账房在二楼,距离茅厕比较远,有着二三十丈的距离,苏宁安驾驭着神鸦灵体,穿透了楼板,墙壁,几乎是一瞬间,便来到了账房。 里面的一切,一览无遗。 里面的两人,毫无察觉。 第四十五章抓到你们了 “老沈,事情不是你们这样办的!” “收了我的钱已经快一个月,收钱的时候拍着胸膛说没有问题,现在呢?那个小子仍然活蹦乱跳的,活得比以前还潇洒,你们义气堂难道做事都是靠吹么?” 胡三贵来回踱着步。 堆着高高的账簿的案几后,沈掌柜双手放在算盘上面,正襟危坐。 “这位客官,要不,我们义气堂退钱?” 此时,沈掌柜的脸就像苦瓜,看着都让人发愁。 这单五十两的生意,让他有苦说不出,底下的杀手死了就死了,磨皮境的废物到处都有,到西关码头吼一声,大把的人围上来,为了生活,为了赚钱,不寒碜。 让他心疼的是,他花了大价钱请了乌长有出手。 然而,厌胜术失败了,那个小子还活着,义气堂的客卿乌长有却死了,死在不知谁人之手。 要知道,乌长有乃是他们堂口比较容易请来的修法者。 最近,有新的消息传来,说是那小子拜了一个长宁观的黑袍为师,这就让沈掌柜很难不心生疑窦,他怀疑乌长有的死或许与那小子有关。 五十两啊! 如果,能够退掉这五十两,嗯,哪怕加上一百两的惩罚金就能解决这件事。 他一百个愿意。 “退钱?” “那就不必了!” 胡三贵笑了笑。 “江湖中人,千金一诺,岂能轻易毁约!” “不过,我后面的那一位对此有些不满,说是给义气堂最后一次机会,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尽快解决那小子,如果还做不到,那么,就别怪他不给范明辉面子!” 范明辉,义气堂老大。 最近,他一直在闭关苦练,想要冲破后天的最后一层禁锢,踏入先天门槛。 义气堂三个大佬。 范明辉是主要战力,长袖善舞的是排行第二的许方,曾经的城南许家的庶子,被逐出家门的叛逆,老三就是沈堂沈掌柜,以算计多端闻名。 在慈溪县,义气堂也算是一方之霸。 在大多数市井百姓那里,甚至比四大家族还可怕。 一般人若是这般说话,对他如此咄咄逼人,沈掌柜早就发怒了,根本容不得被人如此欺辱,但是,面对胡三贵转述的那人的最后通牒,他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知道胡三贵背后的人。 别说那个庞大的家族,就连那个人,他们义气堂也惹不起,他们老大范明辉想要突破达到的层次,那个人已经站在那里,是不容违逆的存在。 义气堂,也只有在升斗小民面前方如此威风。 “胡三爷,你放心!” 沈掌柜站起身。 “既然我们义气堂接了这一单,那就要有始有终,我沈堂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苏宁安这小子,死定了!哪怕惊动我们家老大,让他亲自出手,也没问题!” 苏宁安目睹了这一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知道幕后买凶杀人的是谁,只要跟着这个胡三贵,便能找到对方。 亲自跟梢? 用不着! 在胡三贵身边,徘徊着几个冤魂,他们的目光始终落在胡三贵身上,眼神充满怨愤,看样子,应该是死在胡三贵手底下的冤魂,只是,不是哪个冤魂都能像红衣女婉君那样,死的时候身上有着红木梳这样的灵性物品。 没有灵界,他们也就无法穿透现实壁垒现身,只能跟着胡三贵,却对其无可奈何。 这就是所谓的阴阳相隔。 待得这股怨愤消耗殆尽,阴魂也就会消失。 苏宁安还做不到让这些阴魂现身,但是,有着神鸦灵体,他可以在某个阴魂那里留下一点灵性,如此,胡三贵也就逃不脱他的掌控,要想知道对方的行踪,只需再次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通过神鸦灵体便能了解。 胡三贵身边有着阴魂跟着,沈掌柜身边也不例外。 不过,可能因为他总是躲在背后阴人,很少亲自出手杀人,跟在他身边的阴魂远比胡三贵要少,但是,还是有的,那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 苏宁安也分出了一点灵性在那个阴魂身上。 搞定这一切,他停下法术运转,收回灵觉。 神鸦返回了异常收容院,苏宁安就像从三天三夜不停歇的麻将台下来一般,面色苍白,双脚发软,短短的半炷香功夫,便已经气血两亏。 不过,终究是气血九重,根本元气却未伤。 他走出茅厕,深吸了一口气。 店小二瞧见了他,面露诧异。 “客官,你这是?” “拉肚子而已,拉得有些虚脱……” 店小二忙摆动双手。 “客官,我们酒馆的饭菜可算干净,你看,除了你,没人这状况,所以,赖不得我们。” “小哥,但请放心,我不会讹人。” 苏宁安笑了笑。 “最近,肠胃有些不好,见笑了!” 说笑间,他们走出后院,回到了酒馆大堂。 这时,苏宁安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陆涛也就没有大惊小怪,两人又坐了一会,酒足饭饱之后,便离开了。 “师弟,什么时候回山?” 陆涛偷偷瞄了苏宁安一眼,问道。 “师兄,你知道我以前住在西关,一年多没下山了,有点琐事要处理,可能要过两天才回去,要不,你先回吧?” 苏宁安说道。 陆涛摆摆手。 “法师大人也未回山,我回去也没啥事要做,如果,师弟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不需要,师兄我也识做,就当是放假,自己去找点乐子……” 不管怎样,陆涛已经决定抱紧苏宁安的大腿,也就唯他马首是瞻。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回到客栈。 “两位客官,有人等……” 店小二迎了上来。 会是谁? 谭法师来了? 对方若在,很多事情也就不方便去做了。 来到客栈小院,小院大门已经打开,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苏宁安有些不满地看了看店小二,讲真的,院子既然租给他,他就是主人,主人不在,焉有带其他人进去的道理。 不过,那些人还好,不曾闯进房间。 应该没有吧? “你们是苏宁安和陆涛?” 一个三十多岁的粗豪汉子向苏宁安问道。 “我是排教的刘万全,肖镇南是我兄弟,这一位是衙门杨捕头,有点事情要问你们。” 他的态度很不礼貌。 相反的,代表衙门的杨捕头却很和气。 “两位小哥,不知谭法师何在?” 第四十六章武道也曾经昌盛过 不过是例行问话。 就算是脑洞大开的神探在此,恐怕也不会认为苏宁安是杀死肖镇南的凶手。 何况,杨南完全算不得神探,不过是庸庸碌碌的凡人,一个炼脏境三层的老家伙,能够坐在捕头这个位置上,原因很简单,他出自眉山杨家。 眉山杨,慈溪四大家族之一。 在慈溪县,做捕头能不能破案不重要,能够和四面八方都搞好关系方才至关紧要。 肖镇南死得那么意外,那么惊悚。 要嘛是死在邪祟手里,要嘛就是被人用术法镇杀。 不管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都是必须上报的大事件,真正负责侦探这事的另有其人,绣衣卫,长宁观,以及慈溪的法师行会都会有人出面。 杨南不过是来打前站试探。 如果,真的是谭修缘弄了个坑让肖镇南跳下去,那么,这件事就会内部处理,只要有一个稍微说得过去的理由,此事便会不了了之,没人会愿意为一个死去的排教分舵主去得罪一个黑袍法师。 黑袍若是发癫,想要和大家玉石俱焚。 一旦把身上寄托的那个东西放出来,那时候,就不是两三个人会遭殃的事情了。 面对杨南的询问,苏宁安一五一十地回答。 没有什么不可向人说的,包括在灵界的经历,当然,这个说辞和给谭法师说的一般无二。 “那颗金玉透骨丸呢?” 刘万全恶狠狠地瞪着苏宁安。 “姓谭的办事不力,没有解决老肖的问题,害得老肖遭遇不测,既然如此,有何脸面再要报酬,那颗金玉透骨丸是老肖从我那里拿去的,说好给我的东西却没给……” 他转过身,看着杨南。 “杨捕头,你来说句公道话,这东西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面对义愤填膺的刘万全,杨南只笑笑不说话。 这个刘万全是草包,不过,他的妹妹却嫁给了一个大人物,慈溪县的坐地虎,衙门排行第三的校尉罗宝,罗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若是罗宝的话,面对长宁观的黑袍也不惧。 身为眉山杨,杨南倒也不怕长宁观的黑袍,只是,无缘无故得罪对方也犯不着。 “对不起,那药丸我已经服用了!” 苏宁安平视刘万全,不卑不亢。 “如果,刘师傅你有什么不满,到时候,找我师父便是。” 刘万全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不敢?” 不过,他并未就此继续纠缠。 他虽然是草包,却也不是真正的笨蛋,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顺手之举,如果,对面那小家伙被吓坏了,也有可能会将那药丸拱手相送呢…… 见问不出什么,又知道谭修缘有事在别处,短时间,不会回来,这几个人也就离开了。 “师弟,要不要去找法师大人?” “或者,我们尽快回山吧,那个姓刘的走的时候还出言威胁我们,看上去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陆涛有些害怕,有点语无伦次。 苏宁安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回头,淡淡地看了陆涛一眼。 陆涛秒懂。 他做了个捂嘴的动作,笑了笑,不再啰嗦。 “师兄,我们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嗯!” 陆涛点点头。 你是老大,你说啥都是对的。 “我有点不舒服,准备回房睡一下,师兄,你自便……” “好!” 陆涛还能怎么办呢? 唯有点头。 他瞧见苏宁安回屋,等了片刻,返回自己那间房,一边走,一边摇头。 也不见苏宁安多么勤奋啊! 认识这大半个月,他很少看见苏宁安修炼,在长宁观两三年,他陆涛也不是没见过其他天才,越是天才越努力,基本上,全都是万事不问,一心修炼。 也不知道谭法师是看中了他哪一点,竟然收他做徒弟?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有那样的好运气啊! 回到房间,苏宁安上了床榻,瞬间入梦,入梦之后,顿时元气满满,气血充沛。 先前的那几个人,他根本不惧。 明面上、暗地里,他都没有害怕的理由,无论是道门,还是绣衣卫,都不是区区一个捕头就敢随意对待的,至于排教的那个刘万全,更加就是个笑话。 不过,没有实力做依靠的身份不过是纸老虎。 无论如何,实力才是第一位。 所以,苏宁安在白日里也入梦,他要将武道修为尽快提升,法术这东西,有时候是有奇效,但是,对目前的他来说,真正短兵相接还是要靠武道。 要不然,乌长有也并不会死在他手里。 大日金乌锻身诀! 这是道门嫡传的功法,不仅长宁观,道门遍布整个大楚的道观,宫殿阁观,哪怕是位于京师的道门祖庭朝天宫,也有大日金乌锻身诀这门武道筑基功法。 在整个道门的武道筑基功法之中,修炼大日金乌锻身诀的人数排得上前十。 传说中,这门功法修炼到了极致,修炼者的体内能够修炼出一丝能够无物不焚的大日金乌火,当然,这只是传说,在现在这个时代,武道已经没落了,已经沦为修法者的筑基期。 以前,也有过武道昌盛的时代。 先天之后是炼罡,也就是将身体也凝练成罡气,之后是化虹,到了这个境界,武道也能飞行,化虹之后是法相,每个修炼者都有自身法相,可以翻山蹈海,无所不能。 可惜,曾经的武道道统已灭。 先天之后再无前路。 凝神静气,拉开拳架,苏宁安开始运行大日金乌锻身诀。 内劲仿佛火焰在燃烧,系统模拟的重力房不停地打压着他的身体,像磨盘一般磨砺,皮膜叠加之后再粉碎,粉碎之后再叠加,直到加无所加,叠无所叠,晃眼看去,所有的皮膜就像是披上了一层鳞甲,浓郁发亮。 面板出现。 磨皮境第九层…… 数字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锻骨境第一层。 大日金乌锻身诀,精通11/100 大日金乌锻身诀的入门阶段对应的是磨皮境,精通对应的锻骨篇,大成对应的则是炼脏境。 圆满对应的则是圆满。 唯有第九层大圆满方才是至真武道。 在武道修行时代,武者唯有每个境界都抵达第九层大圆满,方才能够继续前行。 说起来,这也是武道道统凋落灭绝的原因,实在是太吃天赋了,以前的时代,资源丰富,天赋不够丹药来凑,可惜沧海桑田,天道轮转…… 当然,苏宁安不知道这些。 他并不知道,他是一个有可能延续武道道统的存在,有着系统帮助,如今的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能够将每个境界修行到大圆满境界。 第四十七章十步杀一人 义气堂总舵。 后院竹林空地,有着一间茅屋。 茅屋前,沈堂沈掌柜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就在刚才,他三言两语把来自某人的最后通牒转述给了茅屋内闭关修炼的义气堂堂主范明辉。 他的意思很清楚。 那就是趁着苏宁安还在县城,希望老大能够暂且放下修炼,出关一趟将那小子杀死,要想解决这件事情,这样做是最快,也是最保险的,雷霆万钧,一击必中。 一心堂事件,乌长有和两个炼脏境第二层的武者,三个锻骨境初期武者在短时间内死于非命。 如果,这是和苏宁安有关。 那就证明目标人物不可小觑。 当然,有可能这不关他的事情,但是,今天白昼,那个小子竟然出现在金钩酒馆,那就让沈掌柜感到有些吃惊,对方绝非无缘无故来此,必定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前来。 事情不能再拖了! 所以,他来到了老大闭关之处。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沈掌柜也没有走,就默默地站在茅屋前,等待着…… 半晌,屋内传来一声叹息。 “老三,我知道了。” “晚上,我就出关,你安排好人手,做好计划。” 沈掌柜闻声喜形于色,大声应道。 “好的,老大,我会安排好的,不会耽误……” 说罢,他转身离去。 茅屋内,范明辉叹了叹气。 当初,他们三人创立义气堂,他的目的就不纯,称王称霸并非其梦想,成立组织不过是为自己修炼着想,毕竟,如果你不是运气好出身在大户人家,修行资源什么的,是要靠抢的! 虽然,范明辉一向不搭理一些琐事。 然而,类似现在这种情况却不得不放下修炼,如果一心闭关,那么人心也就散了。 那一步,迟迟不能迈出去,和这不无干系。 成也义气堂,败也义气堂啊! 出了后院,沈掌柜来到前厅,在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要将这些人都散出去,找出苏宁安的位置,这样,等晚上范明辉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便会直扑目标所在。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当然,他也不能待在这里等候,他也要前往第一线,这是他的做事原则。 必须第一时间掌握好情况,如此,方才能运筹帏幕。 那种远距离靠着锦囊就能算准敌人的智者只存在于小说家的书中。 锦绣楼。 沈掌柜准备前往西关的这个地方,此地居高临下,站在楼顶,方圆几里的动静一览无遗。 至于,夜里不出门的禁忌。 其实,只是针对弱小者,强者才不会这般循规蹈矩,所以,范明辉才说晚上出关。 他喜欢在夜里杀人。 他修炼的那门功法在黑暗处更为厉害。 沈掌柜就没有自家老大那般霸道,他要在夜色降临前赶到锦绣楼,在范明辉来到锦绣楼前锁定目标。 身为慈溪县最大的有组织团体,很多时候,官府要想办事也要他们帮忙,找出目标一点也不难,沈掌柜相信,当自己去到锦绣楼,一定已经有人找到了苏宁安的位置。 前面阿大开路,后面阿二断后,沈堂沈掌柜走在最中间,这是他出行的标配。 阿大和阿二是沈掌柜的保镖。 两人都是炼脏境武者,一个是第二层,一个是第三层,之所以跟着沈掌柜当保镖,无非是因为沈掌柜能够给他们修炼的资源,两人能从锻骨境晋升为炼脏境,沈掌柜所给甚多。 当然,他们也好几次把沈掌柜从生死关头救下。 毕竟,义气堂能够成为慈溪一霸,并非温良恭俭让获得的,是在一场场的生死战中杀出来的。 酉时三刻,天色阴沉。 黄昏,又称逢魔时刻。 所以,路上行人不多,哪怕是走在路上,也是低着头脚步匆匆,抱着不可见便不存在的心态。 走过这条街,转过去再行几十步便是慈溪县的西城门。 阿大一马当先走了过去。 遇到这样的转角,沈掌柜都会停下步子,等着阿大的脚步声继续响起方才会向前,如果前面出现问题,到时候,是继续向前还是应该往后退,阿大都有信号传来。 “嗖……” 阿大消失在墙角后,沈掌柜听见了风声。 带着丝丝的冷意,像是从极其遥远的西边大雪山飘来一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停下了脚步。 街的转角,阿大的脚步声消失了。 “阿二!” 沈掌柜额头冒汗,大喊了一声。 “呛啷!” 一声脆响,阿二抽出了腰间横刀,向前一步,挡在了沈掌柜的前方,他双目圆睁,怒视前方。 拐角处,有人影摇晃。 “斩!” 阿二一声厉喝。 刀光比喝声更快,白练一般落下。 对面那人影没有丝毫闪避和格挡,被这一刀砍个正着,刀锋将那人斜斜劈开,一分为二。 鲜血飞溅。 阿二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阿大!” 身后,沈掌柜惊呼出声。 “小心……” 阿二睁开眼,一个人影从飞溅的血花中窜了出来,在视线内闪过的是一道白光。 不! 这是刀的残影! 阿二醒悟到这点的时候,喉咙已经发凉,那里破了一个小口,然后,视线内便是触目惊心的红。 这是我的鲜血? 是的,这是我的! 生命所代表的一切都随着喉间的那个小孔向外飞泄而去,就像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 随后,阿二失去了意识。 “着!” 猝不及防,哪怕两个保镖一前一后相继扑街,沈掌柜仍然没有慌乱。 他将从不离手的算盘举起,按动机簧。 算盘珠子也就离开算框向着前方打去。 天女散花! 这是他的救命招数,不求伤敌,但求能阻其片刻。 这期间,他掉转头向后狂奔,张大嘴,大声喊着救命,然而,嘴巴虽然张得老大,他却听不到自己喊的救命声,低下头,发现自己胸膛多了一个刀尖,从后向前透出三寸有余的刀尖。 “啊!” 恐惧的喊叫仍然没有发出,扑哧扑哧的血泡从嘴里不停往外涌,堵住了所有声音。 继续向前狂奔十几步之后,沈掌柜向前扑倒在地。 身后,苏宁安冷冷地看着。 他向前缓缓走了十几步,将插在沈掌柜后背的斜锋刀抽了出来,并未擦拭身上溅上的鲜血,也没有理会那些惊呼着四处奔逃的人,反正戴着面具,不怕什么目击证人。 随后,他便快速离开了。 第四十八章继续杀下去 酉时末,天色昏暗。 祥福路和熙宁街的交汇处。 范明辉站在死去的沈掌柜面前,木着一张脸,表情不悲不喜,眼神深沉。 如此,已经一段时间。 旁边,一干义气堂的手下个个低头弯腰,盯着自己的脚面,噤若寒蝉。 周遭非常安静,空气中仍然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掌柜死去没多久,义气堂的人就赶到了,他先前为寻找苏宁安设置的网此时却派上了用场,没多久,范明辉就从总舵赶了过来,在沈掌柜死后一炷香的功夫。 然后,他就盯着沈掌柜的尸体出神。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从祥福路传来,那人转过街角,来到了范明辉身前。 “堂主,那个戴面具的凶手一炷香前出了城门,去了西关,之后,便失去了踪影……” “是吗?” 范明辉哼了一声。 “堂主,请放心,二当家已经赶到西关,兄弟们全都散出去了,那人决计逃不掉。” 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有见过凶手背影的兄弟说,那人的身高体型和这次行动目标相差仿佛……” “何况,今天白昼,目标曾经在金钩酒馆出没,有可能是在踩点,如此胆大妄为,三当家之死极有可能是那家伙所为。” 范明辉皱了皱眉。 “长宁观一个才获得道籍的武修,能那么干净利落地干掉两个炼脏境武者保护的沈老三?” 他盯着手下,目光如炬。 “找不到真凶,随便找个人来背锅?” 手下额头冒起细细的汗粒。 好吧,他的确有这样的打算。 刺客下手干净利落,所花的时间极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丝线索,也并非撒谎虚报,他只是将手下的发现重述了一遍,和苏宁安牵扯起来,不过是顺水推舟。 “堂主,这是最合理的猜测。” “沈掌柜一向深居简出,少有仇人,最近,只为那件事犯愁,前些日子,一心堂被毁,乌法师被杀,当时,也有两个炼脏境武者,并且,乌法师是在他的后院被干掉了,连防护法阵都没来得及启动……” “那一次,刺杀者的行动也极其快速,便和这一次一样!” 说罢,那人弯腰躬身。 范明辉沉吟着。 “咻!” 在慈溪县西面,突然有焰火升空。 那是义气堂特有的报警焰火,相互联系确定地点所用,根据焰火腾空的位置来看,距离此地已经有好几里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里还是西关的范畴。 “发现那厮了!” 有人兴奋地喊道。 “我先走了,尔等随后赶来。” 丢下这句话,范明辉像大鸟一般腾空上了屋顶,转瞬间,便沿着屋脊向着城门口急掠而去,几个起落之后,也就消失在一干人视线内。 他的速度远比手下们要快,为了赶时间,自然一个人先行。 半炷香前,西关码头。 这时,苏宁安已经脱下了面具。 在刺杀的时候,他穿的是平民服饰,快速掠过城门口后不久,在无人处也就换上了长宁观的青衣道袍,在他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破绽可言。 此次刺杀可谓天衣无缝。 毕竟,没人知道他有系统这个导航,故而,能在沈掌柜的必经之路埋伏,一举将其格杀。 可惜,计划虽然完美,却也会出现意外。 在前往水云间客栈的路上,他遇到了两个义气堂的成员,这些有组织成员的活力人士也有着自己的制服,灰蓝色的武士装,左胸绣着义气干云四个字。 级别和那四个字下面别着的丝带多少有关。 除了三个当家外,别着四条丝带的家伙职务最高。 苏宁安遇见的这两个人别着两条丝带,算是义气堂的中层干部,瞧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宁安不心虚,也就没有选择避让,而是大大方方地向前行去。 然后,他和那两人交错而过,没走多远,他发现了不妥,那两人转身跟在了他身后,他们跟踪的技术很拙劣,行径也比较露骨,甚至,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偷偷摸摸的样子。 什么情况? 难道是暴露了? 转入一条巷子,苏宁安展开雁行术,将那两人甩开。 随后,耳边听到了尖锐的口哨声,同时,巷子的那头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同样尖锐的口哨声。 苏宁安并不知道这些是沈掌柜派出来寻找自己的人,他以为自己的刺杀行动暴露了,那些家伙反应非常快,拉起了一张大网,将自己网住了。 不愧是地头蛇,反应真快。 苏宁安继续向前,巷子那头,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全都是义气堂的装扮,胸前别着的丝带数量不等,多是三条,少的则没有,所有人都拿着武器。 刀枪剑戟,长短武器不等。 瞧见苏宁安,人人面带兴奋。 虽然,三当家说过只需确定目标的位置便可,但是,目标明显发现了不妥,想要逃离,既然如此,他们也只能动手了,杀得对方,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死来!” 冲在最前方手持一把长枪。 并非军中多使用的丈八长枪,江湖中人使用的长枪略短,枪杆可以套上也可分开方便携带。 枪头下方的红缨甩成了一条红线,枪头闪着寒光,笔直地向苏宁安扎了过去。 这一枪,快准狠,深得其中两味。 快、狠都有,就是不准。 或者本来准,遇见苏宁安就不准了。 苏宁安前行的步伐未乱,依旧保持着速度,只稍稍侧身,那一枪便从身侧刺了过去。 不等那人变招,一缕白光便落下。 “呛啷!” 听到这斜锋刀出鞘的声音后,那人已经打着踉跄旋转着倒下。 他的脖子被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泉涌,在狭小的巷子内飞溅,苏宁安冲过血雨,一弯腰,躲过掠过头顶的刀锋,自己手中的斜锋刀则斜着一拖,将持刀那人的腰间砍了个缺口,那人扔下刀,哀嚎着倒地。 刀来剑往,却无半点格挡之声。 巷子很狭窄,只能容得两人并肩,所以,哪怕对方人多势众,苏宁安直面的人却不多,何况,他出刀的速度远比对方快,就像是三倍速一般。 故而,短短几个呼吸,便杀透了。 身后,留下一地东倒西歪哀嚎呻吟的伤残人士。 在巷子的深处,口哨声停下了,取代而来的一声刺耳的尖啸,伴随着冲天的焰火。 第四十九章只差一步 血月升空。 不时有焰火冲天而起,划破夜色宁静。 最初,焰火多在西关升起,后来,渐渐向西南偏移,出了西关,来到了偏僻之地。 苏宁安呼吸平静,心跳未乱。 一开始,挡在他前面的人很多,瞧见他就像盗贼瞧见珠宝一般扑了上来。 都是些蝼蚁,毫不费力便斩杀。 据说杀人杀的多了会手软,毕竟都是一个物种,难免会物伤其类,感同身受。 好吧,苏宁安没有这种感觉。 面前的这些人,在他看来就不是自己的同类。 就算是同类,当同类提着刀剑想来砍你的时候,你别无他法,只能先提刀砍倒他们。 何谈心软? 后来,这些家伙学乖了。 瞧见苏宁安,不再扑过来,而是远远地缀在身后,不停升起报警焰火。 苏宁安心里明白,这些家伙是在为某些人确定自己位置,接下来,上场的肯定是精锐,并非杂鱼。 他没有那么傻,等着强敌上门。 于是,苏宁安向着郊外山区急行。 此方世界,人死后的强烈情绪能产生灵界,形成怨灵,但是,这不是唯一的邪祟,除此之外,还有动植物所化的妖,也有无机生物形成的怪异。 相比有着人道洪流的繁华之所,山区郊外形成的邪祟更为强大,因为它们不受打扰,存在的时间也就相对长久,对大多数生物来说,活的时间越长就越厉害。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夜幕降临后,人们哪怕迫于无奈要出门,都不会前往荒郊野岭。 只是,对苏宁安来说,一个是未知的危险,一个是确定要面对的危险,怎么选择也就并不困难。 “咻!” 耳边传来刺耳的破空声。 其实,在没有听见这声音前,苏宁安便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原本腾空的身躯强行往一侧扭去,手中的斜锋刀顺着感应方向挥下,随后,方才听到破空声。 “铛!” 一声清脆的声响。 苏宁安只觉得手心发麻,手中的斜锋刀哗啦一声,刀身破裂,碎裂如落花坠下。 强弩! 为了阻止苏宁安突出重围,义气堂的家伙竟然动用了强弩,要知道,盔甲之类的衙门也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弩这样的武器则必然不允许被使用。 若非苏宁安已然修炼到秋风未起蝉先觉的地步,刚才强弩射过来的弩箭,他多半也就躲不过去,弩箭的速度太快,等你肉眼发现时,已经很难躲避了。 “他没兵器了,上!” 一旁的矮小院墙后,有几个人持刀扑了过来,另外一些地方,有人蠢蠢欲动,当然,也有不少人在暗处按兵不动…… 这些家伙,苏宁安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左手,眼神落在了远处,强弩便在那处院墙背后。 院墙的背后是一片竹林,竹林后则是荒野。 对他来说,真正有危险的只有那具强弩,对他来说,好处就是强弩要上弦不容易,需要花一些时间,并且,如果他能确定强弩在哪里,威胁也会减半。 继续冲! 看了一眼围杀过来的义气堂众人,苏宁安赤手空拳便冲了上去。 “去死!” 冲在最前那人面带狞笑,挥刀向他砍下。 在苏宁安眼里,对方这一刀就像是放慢了一倍的慢动作,就连对方张大的嘴巴牙缝间留着的一丝菜叶他也瞧得清清楚楚,韭菜叶,韭菜炒蛋?韭菜肉包子? 念头一晃而过,苏宁安冲了过去。 躲过刀锋,劈手落下,在那人手腕上一斩。 “卡擦!” 一声脆响,手腕骨折,横刀落下。 没等横刀落地,苏宁安反手一抄,将横刀抄在了手中,人向前迈了一大步,雪亮刀锋从那人脖颈拖过,血花飞溅,那人在苏宁安身后摇晃着倒下。 “啊!” 第二个人拿着一把斧头,凶神恶煞,摇头晃脑。 当他瞧见苏宁安空手入白刃,不但夺了横刀在手还将同伴砍死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别扭起来,恶似乎是恶不起来,向前没胆量,退后又没面子。 突然间,他大吼一声。 将斧头舞出一朵花来,朝着苏宁安身侧的空气,斜刺里便杀了出去。 苏宁安没有理会他的表演。 他始终盯着强弩可能出现的地方。 接下来,那些围杀上来的家伙有样学样,和持斧的汉子一般无二,纷纷和空气厮杀。 义气干云? 说得轻巧,当然,还是老命重要。 有命就什么都有,没命一切皆休。 如此,苏宁安也就没有什么阻碍,如无意外,他将很快便冲到了那处院墙前,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弩手上弦。 “小贼!” 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吼声如雷,在低空中响起的惊雷,让地面也为之一抖的惊雷,几乎所有人都在那瞬间骤然心慌。 域场! 这是半步先天的域场! 准确地说,这是类似狮子吼之类的功法,能够形成类似半步先天域场一般的功效。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苏宁安。 他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是,他的意志力远非那些喽啰可比,再加上修炼了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自然也锻炼了神识,天然就对这类功法有抵抗力。 然而,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一把长枪破空而来,其威势比起先前的弩箭不遑多让,如果他不止步,便会被那长枪像烤肉串那样串起。 长枪落在了苏宁安身前。 枪头破开了地面,深入一尺有余。 枪杆在苏宁安面前摇晃着,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强敌已至! 苏宁安也冲到了院墙前,只需一点点时间,便可以冲入竹林之中,那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是,这时候若是继续向前,也就是把后背交给了敌人。 对方也修炼了轻功身法,哪怕自己将雁行诀修炼到了满级,对方并未,但是,雁行诀终究是低级功法,对方的速度不见得会比自己慢,这种情况,不应该将后背交给敌人。 怎么办? 只能回过头来。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世事又怎能尽如人意? 小说中,主角才会算无遗策,所向披靡,现实生活中,难免会遇到无法控制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唯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强敌当前,狭路相逢勇者胜! 苏宁安背靠墙壁,转过身。 前方,范明辉手持横刀像大鸟一般落下,虚空中,两人视线相遇,气机纠缠。 第五十章生与死,在此一搏 苏宁安缓缓调整呼吸。 横刀交给右手握着,服药后,右手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他握着刀柄,不轻不重,目光直视前方,内劲在体内不疾不徐地流动,气血慢慢燃烧起来。 以前,武道昌盛的时候,越级挑战很难,越级挑战战而胜之更是极难出现,原因很简单,因为武者只有在每个境界都打磨得圆满方才能进阶,一重关卡一重天。 现在,情况大有不同。 越级挑战比比皆是,境界划分不再是实力高下划分的最恰当标准,毕竟,进阶升级不再像从前那般严苛,不管怎么看,修炼到第三层和第七层之后再进阶,完全就是两回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标准。 那就是打法。 修炼的何种打法也和实力高下有关。 你修炼的是最普通的五虎断门刀,对方修炼的则是道门最强大的前三刀法之一太玄斩,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后世你开一辆五菱神车和奔驰大G比速度。 光看车标就没得比。 当然,也有例外。 那就是你的五菱神车除了车标之外全部都改装过,发动机甚至是航空专用。 如此,奔驰大G在它面前也就不够看。 苏宁安修炼的照雪无影斩,雁行诀,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功法,但是,他修炼到了大圆满境界,也就相当于将五菱神车彻底改装了一番,这也是他干掉了乌长有,沈掌柜以及一干炼脏境二三层武者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他敢于直面范明辉的原因。 只是,范明辉可不是那些伪劣品,他这个炼脏境是后期第七层,有机会突破关卡半步先天,甚至成就先天的存在,并非那些歪瓜裂枣可以相提并论。 生与死,在此一搏。 范明辉盯着严阵以待的苏宁安,依旧木着一张脸,眼神深沉,并无半点情绪波动。 其实,他内心有着疑惑。 就这? 在他面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身躯瘦弱,除了眼睛发亮之外,面貌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霸气外露的天选之姿,很难相信他是杀害乌长有,沈掌柜等人的凶手。 至于境界…… 磨皮境? 锻骨境? 或者不是武道,而是某些特殊的能力。 范明辉正当壮年,江湖风波经历颇多,说是见多识广并不算夸张,他就知道有好几个那样的大人物,最厉害,最辉煌的那个正是我们的大楚皇帝。 虽然,他不通武道,然而,就算十多个先天纠集起来向他围攻,都没法破他一根毫毛。 皇权至上,自有神龙护体。 何况,江湖本就流传一句话,但凡单身行走江湖的老弱妇孺,皆身怀绝技,不容小觑。 面前此人正是孺子一枚。 范明辉不但不敢轻视,反而极其忌惮。 他检查过沈掌柜等人的死亡现场,在脑海内复原过刺客动手的情景,然后,想着若是自己是刺客,也才发现他不可能做得比那个刺客更加干净利落。 深吸一口气,范明辉缓缓抽刀。 佩刀出鞘,刀身全体乌黑,哪怕是刀锋,也不见半点寒光,此倒与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颇为相符,一旦融入夜色之中,悄无声息袭来,很难警觉。 “此刀名暗夜,出自名匠世家东郭先生……” 范明辉低头,盯着面前的暗夜。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情绪波动,那是某种专注,又像是缅怀,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牵扯着气机,让旁观者或者对立者也不知不觉中被这情绪所影响。 这是类似半步先天的手段。 怎么有点古龙风? 对敌之前先把自己的祖宗八代交代清楚? 看了看手中的刀,不过是从某个路人甲那里夺来的不知名的横刀,多半出自西关顾家铁铺某个不知名师傅之手,没资格有名字,不提也罢。 于是,苏宁安沉默。 那边,范明辉还在说话。 “某出自江州范家,家族并无牌坊,乃是寒门,某自幼拜师邻村渔父,十四岁气血七重,入安乐武馆习武,习得大黑天转轮大法,二十岁锻骨七层,三十有余炼脏境七层……” 难道真的要交代祖宗十八代? 不对! 苏宁安眉头皱起。 随着范明辉的说话声,对方的气场在慢慢提高,气场这东西,看似虚妄,然而,一旦形成了势,却有着奇效,半步先天的域场便是由此而形成。 范明辉应该修炼过某种特殊功法,在他像面试一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气势很自然便会增长。 对方增长,本方自然减弱。 这就是所谓的此消彼长。 苏宁安曾经接下过半步先天的一剑,但是,他虽然有接下,却也受到了重创,对方却毫发无损,当然,现在的他比那时候要强大了许多,但是,仍然不敢打保票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接住那一剑。 其实,自己已经受到影响了啊! 苏宁安叹了叹气。 不然,他也就不会一直等在那里看着范明辉装逼如风,究竟在等什么呢? 等对方大发慈悲么? 苏宁安望着范明辉笑着说道。 “闭上你的臭嘴!” “不服就干,生死看淡,废话连篇作甚?” 说罢,苏宁安抬脚,猛地在地面一踏,只听得轰的一声,坚硬的泥地破了一个三寸的洞,下一刻,只听得嗖的一声,苏宁安把自己当成一枚弩箭向着范明辉电射而去! 可惜! 范明辉在心里叹了叹气。 原以为对方哪怕天赋异禀,终究是年少无知,看不透自己的花招,如此,等得气势叠加到最高点,也就能形成半步先天的域场,如此,便可将对方如蝼蚁碾杀。 终究未竟全功。 不过,无所谓! 对方的主动出击不过是应激之举,就像跳出渔网却在岸上蹦跳的大鱼,不过是跳进了更大的罗网。 “呔!” 范明辉怒吼一声。 狮子吼的奇技再次发动,同时间,他也飞了过去,和苏宁安的速度不遑多让。 暗夜刀悄无声息斩出。 虚空中,传来刺耳的尖啸,鬼哭一般。 在旁观者眼中,范明辉的暗夜刀拖着一条黑线朝着苏宁安斩去,苏宁安手中却没有了刀。 其实,并非无刀。 而是刀快无影。 照雪无影斩! 第五十一章看我行险一击 生死之争,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尤其是势均力敌的时候,只要比对方快上那么一点,也就会抢占先机。 快则生,慢则死。 苏宁安和范明辉向着彼此直直地冲了过去,两者的刀速都很快,一个是快得看不见残影,一个本身就是黑色,旁观者更是很难瞧见暗夜刀走的轨迹。 不过,在场诸位都是义气堂的喽啰,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站在范明辉这边。 他们对范明辉有着信心。 堂主能带着他们独霸慈溪县,靠的就是手中的这把刀。 范明辉貌似也是这样认为。 通过测算对苏宁安的速度,他得出结论,对方的刀虽然快,速度和自己也不相上下,但是,他那把刀要比自己的暗夜刀短上几分,所以,最终一定是暗夜刀先砍中那厮。 如果两把刀在空中相击。 自己好歹也比面前这小子多练了十几年,内劲什么的绝对比他浑厚,再加上刀是宝刀,对方手中的不过是大路货,不管怎么看,都是优势在我。 这一局,稳了! 另一边,其实,苏宁安也在测算。 他在心中叹息。 锻骨境还是差了点! 在面对真正的强手时,内劲还是有些不够用,没法运行五脏,难免捉襟见肘。 自家修炼的武功招法也太少,同样是弊病。 照雪无影斩虽然快,却过于单调,招法变化不多,雁行诀这门身法亦是如此,过于简单,直进直退,没什么转折,容易被强者看穿轨迹,见招拆招。 看来,要想取胜,唯有行险。 只能如此了! 就在两把刀即将交错而过之际,苏宁安面孔突然变红,遍布全身的毛细血管破裂,殷红的细细的血珠从肌肤表面渗透出来,那一刻,他充分燃烧了气血。 于是,多了一丝内劲。 无名刀突然脱手,向前急斩而去。 刀脱离了手的束缚,多了一些空间,如此,也就比对手的暗夜刀更长,也就会更快砍中范明辉。 此时,范明辉若想变招格挡,已然来不及。 和苏宁安有,将手中的暗夜刀脱手,然而,那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朋友,比女人更忠诚,比美酒更可靠,日夜相随,睡觉也放在身边,抱在怀里,根本就没法丢弃。 没那个想法好不好! 只是,他并非菜鸡,不会因此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就算是事出突然,脑子跟不上,身体也会跟随直觉做出应对反应,不会愣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嗯……” 范明辉闷哼一声,关键时刻,他偏了偏脑袋。 在那么短的时间,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如此,苏宁安原本对准他面门砍去的这一刀也就贴着脸颊落下,斩在了左肩。 一般情况下,只要范明辉运转内劲,像普通的磨皮境帮众全力的一刀根本就破不开他的防御,就算是锻骨境后期的精锐,也最多砍穿皮膜,伤到骨骼,内劲没法透穿防护伤及内脏。 然而,苏宁安脱手这一刀却砍穿了他的皮膜。 然后,一路直进,嵌入他左肩的肩胛骨,卡住不动。 有一丝内劲突入内脏,与他体内的内劲发生冲突,内脏也就略有震荡。 范明辉脸色一白。 但是,他提着的心却放下来。 这伤势虽然严重,却谈不上致命,而自家的暗夜刀将斩中苏宁安的面门,将他的脑袋砍得稀烂。 然而,苏宁安手中无刀,双手也就空了出来。 “啪!” 立掌如刀,准确地砍中了范明辉的暗夜刀刀背。 “嗯!” 一声闷哼,他嘴角微微发甜,有血沫渗出。 那一刻,他再次爆发气血,内劲逆行,顺着手掌扑打在暗夜刀上,此时,范明辉分出了一半的力量在对付入侵自家内脏的内劲,刀上蕴藏的内劲只有一半。 如此,也就被苏宁安一掌击偏。 刀锋贴着他的身子斩了出去,斩在了空处。 同时,苏宁安继续急进。 范明辉个子高大,苏宁安比他矮小,也就齐肩高,他抬起手,双手如爪,牢牢地抓住了范明辉的双肩,右手深入对方的左肩伤口,让范明辉忍不住大叫起来。 虽然,伤口疼得让范明辉忍不住大叫,他却没有放弃。 既然,对方困住了自己,反过来,也相当于自己困住了对方,彼此互为禁锢,如此,肉搏便是。 屈膝上提,膝盖朝着苏宁安下体撞去。 一旦被击中,不死也废了。 然而,苏宁安也未闲着。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他运转了这门术法,神识在眉心凝聚,打开天门,燃烧了一件灵性物品,将异常收容院的红衣女婉君放了出来,寄在自己的眉心穴窍。 然后,厌胜术! 既然亲自抓住了目标,也就不需要毛发血液生辰八字之类的玩意,直接诅咒便是。 那一刻,周遭气温骤降。 范明辉面色大变。 他感受到了诡异。 “你不是武修,你是术士……” 这句话并未出口,嘴唇虽然在颤动,却没有声音发出,当时,他全身上下都凝聚着白霜,内劲面对诡异的诅咒力量无法抵挡,就像水和油不能融合。 范明辉只能凭借武道意志硬抗。 可惜,他和苏宁安的距离太近,如果对方是远距离用厌胜术对付他,他还有时间去寻找其他法师破解,现在,他没有那个时间,而意志这东西,说真的有时候很厉害,有时候则屁都不是。 人定胜天,这句话也许只能针对极少的人。 范明辉? 他,不在这类人中间。 在范明辉的识海深处,有黑暗漩涡呈现,拉扯着他的神魂,不管他如何不情愿,怎样挣扎,终究无法抵抗那种吸引力,最后,向着黑暗的无底深渊坠落。 神魂被吞噬,消散于无形。 现实世界,范明辉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卷缩着,扭曲着,八尺高的健壮汉子最终却变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雕塑,比肖镇南还要矮小完全看不出人形。 “啊!” 有人发出惊呼。 惊呼声把义气堂一干人从失魂状况下惊醒,反应比较快的人并未和同伴打招呼,转过身便溜之大吉。 为堂主报仇? 没这想法。 范明辉的诡异死状已然吓得他们魂飞魄散,此时,只想远离苏宁安。 跑不过敌人没关系,只需比同伴跑得快即可。 第五十二章杀上门去 向辉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挣扎着向前爬行,直到一只脚踏在后背,让他无法继续。 “大侠,饶命啊!” “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幼儿,平时也不作奸犯科,加入义气堂也是为了生活,大多数时候也都不过起到凑人数的作用,在大伙儿厮杀的时候帮忙摇旗呐喊而已……” 他哭着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 “认识花书生么?” 苏宁安沉声问道。 “花书生?谁?” 向辉下意识地答道。 “不知道?” “那你对我就没用了!” 苏宁安的声音情绪控制得好,平平淡淡,说话节奏不疾不徐,然而,在向辉听来,却像是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他忙不迭地说道。 “且慢,大侠,你说的花书生在我们义气堂做何营生?” 苏宁安停顿片刻,像是在寻思。 向辉的心跳得就像祭神时的鼓声,急促如雷,他控制着呼吸,凝神等待着。 “就是那种花花公子,专门勾引良家女子,骗财骗色,最后卖给勾栏,这个花书生更厉害,把勾栏里的女子骗得花钱给自己赎身,然后,钱财两空,被倒卖给他人……” 听得苏宁安这样一说,向辉松了一口气。 大喘气之后,他忙不迭地说道。 “那是莲花楼的人,他们人数不多,行动隐秘,和普通帮众很少来往,就算小的我也只是偶尔远远地见过他们,所以,大侠问我花书生,小的不知,但,应该就是莲花楼的人。” “莲花楼由二堂主直领,大侠若想要寻莲花楼的某人,找二堂主准没错……” 这时,向辉背上一松。 苏宁安挪开了脚,任由向辉挣扎着起身,转而向着自己靠墙而坐。 “二堂主在何处?” 他盯着向辉,眼神淡然,问话的语气却也平平常常,向辉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三堂主被杀,大堂主前来报仇,二堂主现在应该坐镇总舵,总揽全局。” “带我前去总舵。” “是!” 向辉连忙点头,不敢不应。 两人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西关大街,两旁只有灯火照耀,此前的喧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城门已经关上。 一般说来,筑城的时候都有法师参与,在城墙下埋着法器镇物,城门上方的城门楼也有法器,当城门紧闭之后,相对于城外也就安全了许多。 所以,别看西关比城内热闹,住的人多,但是,城内的房产永远比城外的昂贵,并且,并非你有钱就可以入住,还要讲究身份地位,要获得当地士绅豪强认可。 “别告诉我,你们义气堂没有夜晚出入城墙的办法?” 苏宁安看了一眼装作可怜兮兮的向辉,眼神中不带半点怜悯。 他并非外人,好歹在西关住了十几年,因为身世关系,平时多深居简出,不怎么和外人交流,但是,终究是土著,自然知道很多外地人不知道的秘闻。 也就清楚像义气堂这样的有组织团体,必定有偷越城墙的办法,无论是密道还是别的什么。 向辉没有多做狡辩,转身便沿着护城河往东直行。 “没有下次了!” 在他身后,传来了苏宁安冷冷的声音。 向辉打了个寒噤,没有回头,忙不迭地点头。 其实,他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人畜无害,终究是别着四条丝带的家伙,勉强也算是高层,自然知道出入城墙的密道,虽然,在范明辉被杀之后,他摘下了胸前配着的丝带,但是,却没能瞒过苏宁安。 苏宁安可不是随便找了一个人逼问。 大概半炷香后,两人通过义气堂出入城墙的密道,进入了慈溪县城。 此时,大概是戌时三刻,也就是晚上八点的样子。 城内也谈不上热闹,不过,大街上偶尔还能见到低头匆匆赶路的行人,也有更夫瞧着禁锣巡更,那个禁锣是法器,哪怕是普通人也能敲响,若有邪祟,锣声便会沉闷不堪。 两人来到了义气堂总舵。 这里也是慈溪县的力夫行会,整个慈溪县的苦力都归义气堂管理,义气堂为他们接活然后抽成,力夫不允许私底下接活,若被发现,后果堪忧。 行会前,立着两尊石狮子。 黑色大门紧闭。 这也是镇物,能防止邪祟入侵,比乡村人家所用的止阴符和禁绳等要强大许多。 “大侠,这里就是总舵,要不……” 向辉回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苏宁安。 他并未把话说完,因为他知道后面那句话没必要说,如果,他想要死在这两尊石狮子前的话。 “去开门。” 苏宁安说道。 “是!” 向辉应道。 他上了六级石阶,来到大门前。 他并未用门环敲门,而是试着推了一下大门,发现大门并未紧闭而是虚掩,于是,双手用力将大门使劲推开,然后,回头望着苏宁安讨好地笑着。 随后,笑容凝聚在他嘴角。 “扑哧,扑哧……” 随着一阵轻响,在向辉的后背,有好几个箭尖透出,将他扎得就像刺猬。 看来,里面的人早有防范。 不管是谁进来,一律射杀。 应该有些人先一步逃了回来,将结果告诉了义气堂的许方二当家。 脚尖在地面一点,下一刻,苏宁安落到死去的向辉身后,抬脚一踹,将向辉一脚踹进大门,他紧跟其后,旋风一般冲了进去,大圆满的雁行诀施展到了极致,很难看清人影。 哪怕有弓箭手当面,也无法锁定瞄准。 除非纠集数十个弓箭手一起发射,组成一张天罗地网,可惜,刚才这招已经用在向辉身上。 院落内,有人朝着远处逃离。 这应该是见证了先前那场厮杀的幸存者。 也有人提着刀剑朝苏宁安冲了过来,一边大声呼喊,让众人并肩齐上。 这些人应该是先前留在总舵的家伙。 当然,他们的结局注定可悲,没人是苏宁安一合之敌,哪怕一起上,也不过是一起死。 从前庭杀到后院,杀穿三进院落,亦不过是十几息。 在中庭的时候,已经没人敢上前,全都做鸟兽散,义气堂,以义气为名,不过是缺什么补什么,比起义气,当然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然后,苏宁安在后院见到此次行动目标,义气堂二当家许方。 他面不改色,端着茶碗饮茶。 第五十三章原形毕露 “啪啪啪……” 许方放下茶盏,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面带微笑,轻轻拍手鼓掌。 “不错,厉害,不愧是少年天才,你那个便宜大哥号称长宁观三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他在你这个年龄,可做不到现在这程度。” “我家范老大虽然有点蠢,手底下却是有真功夫的,你能在一对一的生死较量中战而胜之,非常不错,苏家因为顾忌萧家而放弃你这样的天才,过几年,或许会后悔。” 装逼犯? 没有实力的装逼是犯蠢。 看对方这样子,并不像是蠢货,那一定是有所依仗。 苏宁安缓缓环顾四周,同时,一丝灵觉在眉心穴窍盘旋,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运转,燃烧一件灵性物品,将死去的乌长有侍奉的神鸦从异常收容院唤出。 幸亏系统对灵性物品的价值没有要求,只要蕴藏着灵性,哪怕是残次品,哪怕是大路货,依旧允许充值,说是饥不择食半点不夸张,这样其实也好,苏宁安不用担心破产危机。 不然,像今天这样经常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就算他气血足够充沛,不怕消耗,所需要的灵性物品却难寻。 之所以选择神鸦,在隐秘探查这方面来说,神鸦比红衣女可靠一些,引起的动静也会小很多。 神鸦刚刚钻出眉心穴窍,苏宁安便感受到了不妥。 像是应激反应,房间内原本平平无奇的气场骤然有了变化,像是有人朝沸腾的油锅内倒了一盆水,在那一刻,苏宁安通过神鸦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锋锐的气息。 像针刺,也像锥扎…… 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在某个绝世剑客手中,气机纠缠,剑尖直直地对准眉心。 神鸦遵循本能冲动,缩回了眉心。 “还说你有什么依仗呢,原来,仗着体内有着诡异,这就是那个长宁观黑袍收你为徒的原因?” 许方笑了笑,站起身。 “你那个便宜师父可能没有告诉你,养诡异在体内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东西就像高利贷一样,你借的力量越多,日后付出的代价就越多。” “小子,教你个乖,你那个师父靠不住的!” 许方扬了扬眉。 为什么这么多废话? 虽然,神鸦被无形气息压制,但是,这是在苏宁安并未火力全开的情况之下,他若是燃烧气血,全力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将燃烧的气血转化为灵力,强行驱使神鸦出窍,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探出了对方的虚实,没必要硬碰硬罢了! 在对面这个人身上,有着一件法器,足以对付一些低级别诡异的法器。 “许堂主,听说你负责莲花楼,花书生是谁?” 许方皱了皱眉。 “莲花楼,花书生……” 他想不出这人和苏宁安有什么瓜葛。 苏宁安刺杀沈掌柜,这是因为沈掌柜派出杀手刺杀他,他这样做,乃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无可厚非! 他斩杀范明辉,不过是因为范明辉要杀他,生死相斗,你死我活,非常正常。 花书生? 这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你找他做啥?” 苏宁安向前走了两步。 “找他帮人要点债……” 许方失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苏宁安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半晌,他收住笑声,擦了擦眼角的泪。 “不好意思,除非实在忍不住,不然,我不会这样失态……” 说到这里,许方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眼神变得凶狠起来,略显鹰钩的鼻梁微微皱了皱,鼻孔吸了一口气,看上去,整个人变得很变态。 “小子,是谁给了你的勇气如此对我无礼?” 他摆了摆手。 “你以为义气堂真的就只有范明辉一个人能打?你以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土鸡瓦狗?” “笑话!” 他向前走了两步,拉近和苏宁安之间的距离。 “没有我许方,他范明辉怎么可能在慈溪打出一片天?一个出身寒门的贱种,如果不是甘心做我许家的一枚棋子,哪里会有那样的好事情。” “你真以为打江山靠的是个人的奋斗?” 许方指着苏宁安,笑着说道。 “小子,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投靠我们许家,乖乖给我们当一颗暗棋,如此,我们许家会暗地里保护你,不让你被你那便宜老爸当成交换的棋子处置。” “你要知道,长宁观那个黑袍靠不住,他没有根脚,在慈溪,他说了不算,他没法帮你挡住萧家或者苏家,而我们许家则不然,本人伯父许未乃是黄袍真人,听潮阁内院掌事!” “萧家的确势力雄厚,但是,你那个便宜老妈则不然,萧家哪怕再看重她,也不可能为她一人得罪一个道门前途无量的黄袍……” 许方在对面慷慨陈词,苏宁安则在腹诽不已。 道理转过来也是道理,同样,一个黄袍真人也不会为了许家的所谓暗子去得罪江州萧家。 所以,对面不过是在放屁。 不花钱看戏其实也爽,只是,戏若是太差了,哪怕是花钱请苏宁安去看他也不得去,免得眼睛中毒受折磨。 “只要交出花书生,什么都好说……” 苏宁安打断了许方的长篇演讲。 “我去你妈的!” 许方的本性终于显露出来。 什么温良恭俭让,什么大气深沉,什么礼贤下士……全都是装出来的,他真正的性格其实很简单,若是他认为他比你强,那么,就必须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花莲是某家最爱,区区贱种,竟敢寻我爱宠麻烦,对你好言好语,给你脸了?” 急了! 他急了! 苏宁安很明显地皱起眉头,做出嫌恶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许方的心态彻底崩了,他咬紧牙关,面目狰狞,长袖一收,手中便多了一枚金色的小剑,下一刻,他嘴里念诵咒文,眉心冒起一缕青气。 那枚金色小剑突然脱手,像巡航导弹一般朝着苏宁安飞了过来。 苏宁安眉心发疼,感觉整个人都被锁定,无法动弹,难以闪避。 第五十四章飞剑又如何? 飞剑! 既是法器,也是武器。 条件适合,厉害的飞剑,可以千里之外取人头,来无影去无踪,并且,往往时间极短,几乎是动念就到,当然,那种程度的飞剑,只有大能才能驾驭。 时速几百公里什么的,并非如此。 打个比方,苏宁安前世有句话,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但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是在二维空间内,如果是三维世界,纸上两个点,那么对折之后两点重合,也就谈不上什么直线最短。 飞剑和对折的道理相通。 它能穿透虚空,超越三维概念,所以,目标虽然远在千里,却形不成障碍,因为距离这东西在高维世界其实并不存在。 当然,许方手里的这把飞剑肯定没有那么厉害。 飞剑和飞剑,名字虽然一样,但是,有时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像是天与地。 不过,力量虽然不等,其本质原理却相当。 首先,它们都有一个锁定功能,只要捕捉到了目标信息便能锁定,不死不休。 这一点,和厌胜术有些相似。 现在,苏宁安就被锁定了,但是,这飞剑带给他的威胁远比乌长有的厌胜术危险,那时候,他可以选择遁入梦境世界躲避,让厌胜术无法锁定,现在则不能。 并不是说入梦后就没法躲避飞剑锁定。 而是,哪怕你躲过了飞剑锁定,面前还有一个许方,你不能当他不存在。 一旦被飞剑锁定,也就产生了奇迹纠缠。 神魂被一股锋锐的气机锁住,转动的速度变得极慢。 但是,你自己是感觉不到的,你以为你很正常,其实呢,并非那回事。 前段时间,苏宁安接过半步先天的一剑,那时候,他被对方的气场笼罩,感觉就和现在差不多,只是,现在的他远比那时候要强大,无论是武道修为,还是神魂意志。 因此,所受的影响其实并没有那时候大。 他不退反进,迎着飞剑便冲了过去,气血九重彻底燃烧,皮膜内储存的内劲全部爆发,锻骨的并不彻底的骨骼咯咯作响,就像随时都要断掉那般,至于内脏,此时正在衰竭,生命力飞速流逝。 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状况,十几个呼吸苏宁安多半便会力竭而死。 唯有如此,照雪无影斩方才能和雁行诀融合在一起,刀法身法合二为一,达到了一个全新境界。 “斩!” 苏宁安在心中怒吼。 左手握着那把不知从何人那里夺来的无名横刀化作一道残影向前斩落,正好和飞剑迎头撞上。 “嘣!” 一声巨响。 明明都是锋锐的东西,相撞却发出了闷雷般的声音。 上次,苏宁安接下了半步先天的一剑,付出的代价是右手几乎废掉,许久不曾痊愈,最后,吞服了一枚珍贵的金玉透骨丸方才好了不少,只是,仍然不算最佳状态。 现在,苏宁安并未彻底接下飞剑这一击,他这一刀只是让飞剑暂停了片刻,悬浮在空中嗡嗡作响,就好比计算软件宕机,需得缓冲一会方才恢复正常。 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左手差点废掉。 左手骨骼好几处都已经断裂,皮膜震碎,毛细血管碎裂,左手上方就像弥漫着血雾,如果,他不曾晋级锻骨境,这一下,整个左手手臂的骨骼都会碎裂。 哪怕吃再多的金玉透骨丸多半都救不回来。 “不可能!” 十几步外,许方瞠目结舌,一脸不可思议。 他并非法师,并无灵力,虽然,只要有秘法,那么哪怕没有灵力也能驱使飞剑,但是,飞剑一旦离体也就再也不受他控制,一切都是自己运转,他全程只能旁观。 这玩意是他的保命手段。 一直以来都不会显露在人前,就算是范明辉和沈堂这两位,其实都不知道飞剑的存在,他们一直把许方当成叛逆的纨绔子弟,若非他出身许家,也不至于让他成为二当家。 义气堂这间庙,许方也就是知客这样的存在。 但是,他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心骨,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幕后黑手,因为他有依仗,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出发,他都有资格对其他人以居高临下的态度。 在有组织团体玩,无非是兴趣使然。 扮猪吃老虎是他的天性,他最爱的就是玩弄人心。 一直以来,他几乎就没有遇到什么挫折,偶尔遇到难啃的骨头,放出飞剑也就搞定了。 许方从未遇见过今晚这样的情况。 挡住了! 他居然挡住了!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唇上茸毛都还没有的家伙,竟然挡住了飞剑的一击,要知道,这玩意一旦发出,哪怕是半步先天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逃离。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错觉! 一定是错觉! 关键的时候,许方在自我怀疑中沉沦,不但没有所谓B计划,甚至连想法都没有。 他在发呆。 从这方面来说,他连范明辉都不如。 他能依仗的也就是家世和飞剑,一旦人家不甩他的家世,挡住了飞剑,他就麻烦了。 这短短的一瞬间,苏宁安已经冲到了他身前。 解决不了飞剑,我可以解决驾驭飞剑的人,一旦干掉对方,飞剑也就无用。 这就是苏宁安的计划。 有危险! 然而,这个该死的世道,做什么没危险呢? 眼看着苏宁安朝着自己冲来,许方慌了。 “我是慈溪许,你敢动我?” 许方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往后退,眼神慌乱不堪。 不过,倒也没到彻底痴呆的地步,他还知道拖延时间,他非常清楚,只要拖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飞剑便会恢复正常,会继续追杀对方。 可惜,苏宁安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招青龙探爪,他向许方抓去。 许方没法闪避,唯有举手格挡,手堪堪抬起来,苏宁安反手一抓,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 刺骨! 许方忍不住大叫一声。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厌胜术,两门法术相继发动。 然后,许方闭上了嘴,全身上下包括脑子都成了一团冰坨,意识瞬间被抽离,神魂坠入无底深渊,被某些黑暗诡异的存在一口吞噬下去。 第五十五章多了一门保命手段 许方死! 飞剑落! 苏宁安瘫倒在地,一个指头也不想动,受创的左手臂还在流血,他也顾不得包扎,就这样躺着,仰头望着房梁,胸口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一战,他使出了浑身解数。 此时,也算是油尽灯枯了。 如果许方没那么弱鸡,面对突发情况依旧保持冷静,只要多拖一点点时间,哪怕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胜负也就难说了,到时候,谁生谁死还在两可之间。 不过,苏宁安没看错人。 那个看似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许方,果然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意志薄弱,一旦遇到挫折就会手忙脚乱没得章法,只要挡住飞剑的第一击,后面就好办了。 四周寂静无声。 义气堂的那些帮众全都做鸟兽散,就算要回来打听情况也不会那么快,至于官府衙门,这种江湖厮杀只要没牵扯到权贵人士,捕快们多会在事后才出来洗地收尸。 所以,苏宁安还有时间。 下一刻,他瞬间入梦。 黑暗中,面板浮现,七彩毫光照耀着苏宁安,有未知能量注入,精气神瞬间恢复如常,回到了全盛状态,就像先前的连番厮杀并不存在一样。 这不是错觉,返回现实世界之后也会如此。 当然,手臂的伤势不会神奇地愈合,肉体的创伤还是需要药物治疗,这些只有等出去后再说了。 他看了看面板。 数据那一栏又有变化。 照雪无影斩融合雁行诀,生成为一门全新的功法,雁落无声斩雪歌…… 须得充值一百两纹银。 一百两? 小意思,充! 现阶段,但凡能够增长实力的事情,苏宁安都会去做,他有着一种紧迫感,那就是要想继续苟有点困难,这一连串的厮杀冲突,见证人实在太多了,没法灭口。 如果被人知道自己一个人将义气堂掀翻,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多半都会生起别样心思。 实力是第一位,钱财不重要。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可能就是钱还剩下一大把,人却死了。 充值之后,苏宁安神魂一震,也就多了许多感悟。 以前,一边施展雁行诀一边运转照雪无影斩,总有些阻滞,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现在,那种情况已经消失了,他无需再一心二用,让内劲在不同的经脉奔流,两者已然融会贯通。 如果,换成现在面对飞剑,可能情况会好很多,至少,左手臂的伤不会那么严重。 一百两纹银,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变化。 那就是面板上,有着一个小红点在不停闪烁。 苏宁安知道,那是许方的飞剑,虽然失去了主人,灵性却尚存,这是在向某个存在发出信号?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许家有可能会有反应。 虽然,江湖上传说许方是被逐出许家的庶子,根本不受重视,但是,从他身上有着保命的飞剑来看,这个传说多半不可信,并且,飞剑这玩意,就算再是垃圾,也是非常昂贵的法器。 毕竟,并没有多少法器能够让普通人使用且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下一刻,苏宁安出了梦境。 精气神恢复如常,左手臂的伤势虽然有些恼火,却也在能够忍受的范围。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周围的环境并无变化,有小孩啼哭声随风传来,打破了夜色宁静。 苏宁安疾步来到飞剑前。 这是一枚长约七寸的狭长飞剑,和匕首差不多大小,不过,没有剑柄,有点像被压扁压薄了的飞梭,在许方手里的时候是金色的,闪着金光,此时,躺倒在泥地上却晦暗无光。 血月光落下,有淡淡红色在剑锋上流淌。 这玩意,可不能丢弃。 只是,很明显许方并非这飞剑的主人,这玩意应该和主人气机牵扯,许方一死,飞剑原主人多半有感应,当然,也有可能许方就是这飞剑主人,不知何种缘由这玩意落在了他手里。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苏宁安都不会舍弃这飞剑。 关键的时候,这可是保命的玩意。 在他手里,和在许方手里,这飞剑所能发挥的作用肯定大为不同。 只是,怎样收取呢? 遇事不决问百度…… 哦,错了,问系统。 这飞剑也是异常的一种,可以收纳进入异常收容院,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燃烧一件异常做祭物,和飞剑相融合,这样,一方面破坏了飞剑和某个未知存在有可能的联系,同时,苏宁安也可以通过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通过已经和飞剑融合的异常来驱动飞剑。 这远比许方的使用方法高效。 许方那种只是把飞剑当暗器,放出去就了事,成功与否全看飞剑自身能力,一旦飞剑宕机,他就没了方寸,换成苏宁安,自然完全不一样。 现在,他可以像法师一样驾驭和控制这把飞剑。 当然,因为实力境界问题,在使用时间上有着限制,但是,随着实力的增强,使用的时间也会变长,日后,若是融合的异常越多,寻找到飞剑真正的使用方法,这飞剑甚至还能成长。 异常收容院现在有两个异常。 不知来历的神鸦。 冤屈而死的红衣女婉君。 没考虑多久,苏宁安便选择了将神鸦献祭和飞剑融合,相比知根知底已经签订契约的红衣女,驱使神鸦消耗的神念更多更剧烈,并且,那玩意偶尔还有抵抗。 苏宁安伸出手去,动作非常小心,手指轻轻触碰到飞剑。 即便如此,磨皮境圆满的他手指头也被飞剑的无形气息划伤,有一粒血珠垂下,落在飞剑上。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运转,神鸦探出眉心。 苏宁安识海震荡,神魂听得一声鸦鸣,充满了愤怒和不安以及一丝绝望。 下一刻,坚固无比难以摧毁的飞剑剑锋上就多了一只乌鸦的符号,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和飞剑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随后,这玩意就跃起,在虚空中跃入面板消失不见。 苏宁安召唤出面板,上面数据又有变化。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境界,锻骨境第二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锻骨篇),入门,66/100 雁落无声斩雪歌,圆满 一心堂厌胜术,入门,99/100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入门,99/100 飞剑术,入门,22/100 ……” 第五十六章契约生成 时间! 现在,苏宁安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这几日连番厮杀,与人冲突,用不了多久,他的实力也就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如果,那些人要对付他,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简单。 下次出手,一定雷霆万钧。 当然,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容易,只要自己的实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远超现在就行,有着系统相助,这一点其实不难,但是,还是那句话,他需要时间。 需要能苟过这一波。 如此,苏宁安应该争取时间连夜离开,只要返回长宁观,那些人要想对付他也就不那么容易,他们需要在某些规则的限制之下行动,不可能完全简单粗暴。 然而,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找到外号花书生的花天宇,他必须为红衣女报仇,如此,才能算真正的完成契约,以后借用红衣女婉君的力量方才不存在任何后患。 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 不再是在茫茫人海中寻人。 先前,苏宁安抓住许方将其咒杀。 请神请来的红衣女在吞噬对方的神魂的过程中,获取了许方的记忆,苏宁安也通过她感应到了那些画面,一般情况下,这些东西都会像垃圾一样被扔掉。 获取别人记忆,难免会受其情绪影响。 不想变成精神分裂的话,最好少做那样的事情。 当初,咒杀范明辉时,范明辉的意志坚定,神魂哪怕被吞噬也未彻底绝望,在不曾崩溃的前提下,他所获也就不多,都是一些无用的记忆片段。 但是,这一次,许方可没有范明辉那样强大的意志力。 他崩溃的速度极快,可以说毫无反抗的意愿,整个人彻底躺平,神魂大开,像是没有门的房屋,任由人进进出出,苏宁安通过红衣女获得了大量的垃圾记忆,却也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其中,就有花书生的下落。 将婉君交给肖镇南之后,花书生离开了慈溪,去了隔壁郭北县待了一段时间,后来,知道婉君在肖镇南家自杀,没有了后患,他又偷偷回到了慈溪。 他住在西关许方给他买的院子里。 哪怕在现实世界,苏宁安也能感受到异常收容院内婉君的躁动,自从得到仇人信息后,她便躁动不安,若非系统给力,恐怕早就附身控制他前去复仇。 这件事必须解决了,苏宁安才能离开慈溪县。 之后,他从后门出了义气堂。 远远地瞧见一条灯火长龙朝这边游走而来,应该是衙门的人,毕竟,事情闹得那么大,衙门不可能不做出反应,同在一城,能拖延到现在才过来,杨南和他的捕快们已经尽力了。 苏宁安转身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很快,他通过义气堂的密道出了城,朝着花书生所在的那间院子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别说这个时辰街上没人,哪怕有人,他们也不可能瞧见苏宁安的身影。 雁落无声斩雪歌不仅是刀法,也是身法,比单纯追求速度的雁行诀多了一丝灵动,转折腾挪更轻灵,苏宁安全速运转功法,感觉自己就像要飞起来。 这种感觉极其的畅快,让他感到愉悦。 很快,他就来到了目的地。 院子在西关北面,这里距离码头区比较远,商业气氛也不怎么严重,多是前后两三进的院子,彼此相连,从南向北一直延伸,足有数百亩。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小有资产。 毕竟,要住这样的院子,仆人之类的难免也要请几个,兜里没钱是做不到的,穷鬼们,只配住在码头区偏东的破烂草棚内,那里花不了几个钱。 到了地方,苏宁安并未进入院子。 他站在门前,看了看门上的止阴符,抬手将其揭去,这玩意虽然还有灵性,贴得牢靠,不过,苏宁安运转内劲之后,燃烧气血,还是很容易便把它弄了下来。 这样就足够了! 随后,苏宁安把红木梳从系统取出,放在了门环上,接下来,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婉君穿着一袭红衣骤然出现在他身侧,隔着院墙望着院内,眼神极其复杂,各种情绪流转。 最后,只有怨恨。 有红木梳做媒介,苏宁安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消耗的气血就没有直接出手咒杀来得多,时间完全足够,他也就没去催促婉君,而是默默等着。 婉君朝苏宁安躬身行礼,之后,穿过围墙消失了。 其实,苏宁安可以借用婉君的视角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又不是喜欢观看虐杀的偷窥狂,对此不感兴趣,也就闭上眼一心运转功法。 阴冷的气息以院子为中心弥漫开来。 有惨叫声响起,不过,这惨叫声没法传出院落,此时,这间院子已经自成结界,苏宁安之所以能听见,是因为他和婉君有着牵绊,有着因果联系。 苏宁安原以为等待时间会比较久,故而,小心地搬运着气血,免得到时候支撑不住出现差错。 毕竟,一个人复仇会有快感。 快感这东西,自然越长越好。 然而,没多久,婉君便穿着一袭红衣穿过院墙出现在他面前,黑发低垂,遮挡住面容,只有雪白的尖尖的下巴偶尔闪现,自然,看不清她的表情。 彼此间也没有什么交流,她便投入了红木梳之中,同时间,苏宁安神魂有着感应,某种禁锢消失,另外,他和婉君之间的因果线变得清楚了许多。 契约彻底生成。 苏宁安上前几步,拿起红木梳,收回系统,放回异常收容院。 之后,阴冷诡异的气息瞬间消散,有浓郁的血腥味从院子内传来,有点类似屠宰场的味道。 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能形成这样的气味? 恐怕全身的血液都流干才会这样吧。 苏宁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接下来,他不在西关停留,也顾不得去客栈喊陆涛,径自前往长宁观,可谓归心似箭。 前往绣衣卫所在投靠谭法师? 躲在那里面,或许比在长宁观更安全,但是,那样做就彻底将主动权拱手让人,将一切都建立在谭法师可靠的基础上,讲真的,有着前世记忆,苏宁安很难对人推心置腹。 还是那句话,人,只能靠自己! 第五十七章准备海捕文书通缉苏宁安 “什么事?” 白慕然放下手中的书卷,沉声问道。 管家白峰走进书房,他来到书桌前,朝白慕然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少爷,许县尉来了,说是有事找大人相商……” 然后,他肃立着静候。 清河白家是儒门世家,代代耕读传家,家有藏书楼,有白氏先祖白天河所著的明道书,传说中,清河郡有三缕浩然正气,其中一缕便落在白家,蕴藏在明道书内。 清河白家蕴藏明道书的庄园,方圆数十里,就像是邪祟的禁地,没有丝毫阴邪之气,若有大儒念诵明道书,书中浩然正气冲霄而起,当有光柱照耀四方。 光照之处,邪祟尽消。 上次,如果夜袭土地庙的是邪祟。 那么,白慕然根本就无需依靠长宁观这帮人。 他只要念诵明道书中的经义,自然会将邪祟驱散,可惜,书生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刺客是武道高手他就无能为力了,某种程度上,儒生也是普通人。 身为读书世家,白家自然以礼持家,家风严谨。 所以,白峰在白慕然面前方才如此恭敬,哪怕他年龄比白慕然要大许多,还是炼脏境的强者。 “峰叔,许县尉为何来此?” 白慕然抬头问道。 “应该是为了昨晚义气堂一干人等被杀之事吧?义气堂的二当家姓许……” 白峰低着头,言简意赅。 “哼!” 白慕然冷哼一声,眼神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豪强之辈,乃是朝堂毒疮,行事便如匪类,若是不除,国将不国!” 对于道门和佛家,儒教这些书生其实是很看不上眼的,总觉得这些出家人不应该干预朝堂之事,然而,这些修行者往往笼络地方豪强,各种手段尽出,在当地保持着极大的影响力。 就拿长宁观来说,长宁观下院,起码一小半的人都出自慈溪四大家族。 当然,长宁观核心的战斗力所在的上院自然掌握在道门手中,就算是家族的成员进入,也会被调离当地,去到其他地方任职,就像许家的许未一样,也就在江州听潮阁,不可能继续留在长宁观。 并且,当他影响力增强后,江州多半也不能待,会被调遣到距离慈溪比较远的地方。 唯有如此,才能摆脱家族影响,成为道门一员。 虽然厌恶许家,但是,能在官场打滚厮混,白慕然自然不会是什么喜怒形于色的菜鸟,身为县衙门的三把手上门,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拒绝接见。 “峰叔,带客人去中厅,我一会便来。” “是,少爷。” 白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许洋跟着白峰进入中厅,在客座落座,然后,白峰离开后,又进来给他上茶。 青烟袅袅,茶香四溢。 他并未端茶,即便的确有些干渴,正主久久不出来,让他有些不耐烦。 县老爷又怎样? 正堂官又如何? 在慈溪,如果不依赖他们四大家族,他可以担保,这个县老爷只能是泥菩萨,没有任何灵性的木偶泥胎,只能端坐在大堂上当摆设,命令不仅出不了县衙,就连后院也出不去。 接下来,就看这位县老爷是不是知趣了。 …… 萧平端坐在堂上,歪着头,眼角上翘,脸上的表情和愉悦完全扯不上关系,沉闷中带着一丝疑惑,看上去,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有些想不通。 在他身前,胡三贵躬身站立。 接近九十度的鞠躬,非常费腰,但是,他保持这个姿势却已经很久了。 义气堂的搞砸了! 但是,三个当家都死了,听说死在那个贱种手里,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胡三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呢? 范明辉他知道,有望晋升先天的武者,好吧,就算他先天无望,但是,半步先天却存在一丝机会,又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斗的老江湖,并非药物堆上去的弱鸡,怎么可能死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手里,那少年前些日子还在气血境。 人都死了,也没法找他们算账。 那些见识过苏宁安和范明辉交手的义气堂帮众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好几个人说的情况都对不上,唯一对得上就是,范明辉被苏宁安抓住,然后就死了,死状极其惨烈。 “三贵,你怎么看?” 萧平换了坐姿,挑了挑眉毛。 我能怎么看? 坐着看? 心中虽然腹诽,胡三贵脸上的表情却很真挚,他起身抬头望着萧平,然后说道。 “平爷,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那小子身上一定有着诡异,他借用的诡异力量这才杀死了义气堂的三个当家,可能,这也是谭修缘收他为徒的原因。” “急功近利,邪魔外道,平爷,这小子看似凶猛,却前途无量,没法对大少爷造成阻碍!” 胡三贵谄媚地笑着。 “哼!” 萧平站起身。 “我心有不安!” “总之,不能让那小子继续下去,没法顾及其他,三贵,你带着几个人随我前往长宁观,这次,我要亲自出手!” 胡三贵吓了一大跳。 “平爷,使不得,那是道门长宁观……” 萧平瞪了他一眼。 “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要打上门去?三贵,用点脑子,你要是多用脑,事情也不会搞得像现在这样一团糟……总之,到时候我一定有办法。” “让乌龟把脑袋从壳里伸出来的方法有很多!” …… 同时,县衙后院。 白慕然施施然走了出来,走入厅堂没几步,他停下脚步,微笑着望着仍然端坐在椅子上的许洋。 许洋见白慕然站定,有些疑惑。 过了一阵方才恍然,表情有些不忿地站起身,朝白慕然随便拱了拱手,然后说道。 “下官见过大人。” “许县尉,免礼。” 白慕然笑着摆摆手,随后,没理会张口欲言的许洋,径自走到主位坐下。 这时,白峰上前奉上热茶。 白慕然端起茶盏,细细抿了一口。 这才抬头望着许洋,笑着说道。 “许县尉,为何事而来?” “公务?还是私事?” 许洋狠狠咬了咬牙,起身说道。 “下官既为公事而来,也为私事而来……” “哦?” 白慕然端起茶盏,抿一口,放下。 “请说。” “还请大人下海捕文书,前往长宁观提拿凶犯苏宁安……” 第五十八章各方云动 “苏宁安?” 白慕然提起茶杯,轻轻敲击茶盏。 陶瓷相撞声在室内响起,极其清脆,将许洋后续想要说的话打断,他不得不吞了一口唾沫,干咳了一声,像个可怜巴巴的流浪狗一样望着白慕然,等待下文。 “他是谁?所犯何事?” 白慕然当然知道苏宁安。 当初,土地庙一战,他和长宁观谭法师等人一起相当于救了自己一群人的性命,毕竟,谁也没料到自己得罪的那家伙心眼居然那样小,竟然出动半步先天来刺杀自己。 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禁忌。 如果,官场斗争都以刺杀为手段,毫无底线可言,这个世道会变成怎样? 话题扯远了。 总之,白慕然不仅知道苏宁安,并且,也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甚至,苏宁安的身世和某些人的瓜葛他今天也了解得七七八八,身为一县大老爷,虽然是外来客,终究还是会有一些从前不得志的人向他靠拢。 只要他没犯什么大错,还不至于真的成为泥胎木偶。 现在,之所以装傻,无非是想拿捏一下许洋,看对方开出什么条件,再来决定是否进行利益交换。 哦,你说救命之恩? 那只是小恩小惠。 如果自己能获得许家支持,在慈溪执政也就变得轻松,能够更好地施行自己的治政理念,让慈溪县的百姓过得更好,一切都井井有条,上下有序。 那才是大局! 大局为重,小恩小惠只能放在一边。 “苏宁安是长宁观的武修道人……” 说到这里,许洋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 十四岁的少年! 难道说昨晚那么多人,包括他许家的人,以及炼脏境第七层的高手,还有十几个强悍的江湖好手,全都死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手里,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不过,许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苏宁安有着道籍,就算知道他犯了王法,要想将其通缉抓捕,也必须由衙门出文书和道门联系,在慈溪就是和长宁观交涉,获得了长宁观的认可,方才能抓人。 这种文书需要盖上大老爷的正印。 所以,许洋不得不寻白慕然合作。 “许县尉,你是说,一个十四岁少年,才入武道不久,昨晚那些血案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白慕然看着许洋,眼神有些玩味。 许洋忍不住移开视线。 他也觉得此事说不太通,完全不合常理,毕竟,苏宁安并非世家门阀出身,也不是宗门培养的天才子弟,但是,找了许多人来问,都异口同声说是他干的。 “会不会是有某些人易容成这少年的样子呢?” 白慕然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这么多的命案,虽然死的都是一些江湖渣滓,却也必须查清楚,必须给死者一个交代,查案一定要严谨,不能太着急,必须要证据确凿,合情合理……” 白慕然打起了官腔。 他在等着许洋给出条件。 许洋只是性格霸道,为人却不蠢,不然,也不会被家族推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县尉是衙门三把手,类似于苏宁安前世的人武部,军分区什么的。 他猜得到白慕然的想法,他却没办法配合对方。 这次前来找白慕然是他的私下行为,和家族无关,许方是他的亲兄弟,亲兄弟被杀,当哥的难免义愤填膺,于是,没等家族做出决定他就开始了行动。 然而,家族的名头可以借用,他却不能替家族做出决定,和现在这个大老爷是合作还是对抗,必须要通过族老会,就连族长也不能一言而决,何况是他。 许洋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 “许县尉,此事便交给刑房去办吧,我们要对慈溪的捕快们有信心,我相信杨捕头很快就会查明真相,到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都按照程序走。” “许县尉,你说是不是?” 我他妈的还能怎么看? 许洋面色通红,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他却不能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白慕然,对方穿着官袍,代表着大楚朝廷,都是体制中人,他晓得不能坏了规矩。 是的,豪强可以在私下里使坏,然而,没有哪一家豪强胆敢站出来大声疾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时候,别说衙门,就连背后的道门便会第一个出手和他割裂。 这次会面,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下进行了交谈,坦率地交流了意见,会谈是成功的,然并卵……并未达成任何协议。 …… 谭修缘谭法师站在山岗上,手持大黑伞。 山岗下,有着一条蜿蜒山路,路的一头通往慈溪县,另一头通往长宁观。 他有他的消息来源。 身为皇朝情报机构的绣衣卫,若是无法掌控情报信息,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些情报虽然多为皇朝所用,但是,底下人利用机构做一些私活却难以避免。 说实话,收到这消息,谭修缘有些惊喜。 惊的话很好理解,那就是他根本没想到苏宁安有这样强大的实力。 义气堂的范明辉在绣衣卫那里有着档案,也曾经帮绣衣卫做过一些私活,实力什么的大概也有了解,能够在一对一的生死搏杀中将他杀死并不容易。 十四岁的少年! 厉害! 不简单! 自己十四岁在干嘛? 不愧是能够遮掩天机的命格,无法测算! 惊之外却有喜! 那就是苏宁安的实力越强大,他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 时不我待啊! “大人!” 一个全身上下都套在盔甲内的甲士来到谭修缘身前,他朝谭修缘抱拳行礼,然后说道。 “峨山贼已被我等赶入鹰愁崖,贼寇里的术士已经被射杀,按照计划可以收网了。” 谭修缘的脸藏在黑伞下,只有沙哑干涩的声音传来。 “既然术士已死,此行也就用不上我,尔等自便吧,按照计划施行便是……” “大人,你要去?” “唔!” 谭修缘闷哼了一声。 甲士也就收声不再说话,再次抱拳,往山岗后方跃了下去。 谭修缘望着长宁观方向,眼神炽热,那里有他的梦,是他唯一的希望。 与此相比,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第五十九章推心置腹?还是各怀鬼胎 回到长宁观的第三天,苏宁安见到了谭法师。 这一次,他进入了山窟,来到了谭法师的道场,一间几乎不见半点光亮的山洞,每一个法师都有自己的道场,那是对一个法师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徒弟,我这里还算空旷,虽然黑了点,但是,只要你不到处乱走,也就碰不上什么东西……” 黑暗中,谭修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前方,有着绿莹莹的两个光点,像野兽的眼睛,忽闪忽灭,这是谭法师的眼睛在一睁一闭。 “师父,我知道。” 苏宁安答道。 他心里清楚,义气堂被他摧毁之后,不小心暴露了实力,之后,难免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两师徒终究要摊开了来说,至于是推心置腹?还是各怀鬼胎? 很难说。 等了一阵,黑暗中才有声音传来。 “徒弟,你真让我意外啊!” “不愧是能够遮掩天机的命格,让人无法测算,十四岁,竟然能干出那一番大事,如此,我对我们的计划更有信心了,重塑灵根,逆天换地,并非妄举!” 声音一如既往的干涩沙哑,却和以往不同,多了一丝激动的情绪。 “徒弟,你能告诉我,你为何如此凶猛么?” 听到这番话,苏宁安在心里暗叹一声。 该来的终究要来。 “师父,其实……” 停顿片刻,像是在调整语言,苏宁安继续说道。 “这并非徒弟的实力,其实,徒弟并非义气堂那一位老大的对手,之所以能够干掉对方,是有人相助……” “哦!” 谭法师拉长声音。 “这人是谁?” 他没有给苏宁安缓冲时间,直接追问。 “这要从师父带我去闯灵界说起……帮助我的人并非人,而是诡异,就是肖镇南拜托师父想要驱除的那个怨灵。” “咦?” 这一次,谭法师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摊开来仔细讲讲。” “师父啊!” 苏宁安苦笑一声。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对师父没有丝毫隐瞒,将血昙花投在那个怨灵身上后,灵界也就消散了,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完全没有被附身的感觉。” “那天,和师父分开,我前去找肖镇南,见到肖镇南之后方才发现了不对。” 苏宁安抿了抿嘴。 他不知道谭法师能否在黑暗中看清楚自己的表情,不管怎样,脸上的表情管理要做好。 此时,他眼神掠过了一丝惊恐。 “以前,我给师父说过,极其讨厌肖镇南,见到这人渣就想打他,后来,我才知道,这情绪不是我的,而是那个被肖镇南害得上吊自杀的怨灵的。” “灵界破碎后,那个怨灵不知道为何附在了我身上。” 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起来,苏宁安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压低了声音。 “师父,那天见到肖镇南之后,这个怨灵就冲了出来,肖镇南之死就是她干的,她让我帮我报仇,将所有的仇人都杀死,这样的话,在我危险的时候她会出手。” 谭法师皱了皱眉。 “徒弟,你这是借诡施法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诡异的力量虽然神秘强大,会给你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但是,借的始终是借的,会有代价的……” “你以为我喜欢出门就打着大黑伞么?” “你以为我喜欢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么?” 谭修缘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放慢了语气。 “全都是迫于无奈啊!” “徒弟,实话告诉你,为师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全拜身上的诡异所赐,只是,借用诡异的力量太多,灵性污染严重,诡异已经快要复苏,到时候,为师也就会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之所以成为长宁观的客卿,便是为这黑伞而来,这是长宁观上院某位炼器师铸造的法器,对我身上的诡异有着克制作用,两者之间会形成一定的平衡,使得诡异复苏暂时停止。”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 “平衡也会被打破,一旦两者失衡,为师便会跌落无底深渊,所以,一般情况下不出门,在这山窟中,有着长宁观法阵保护,能够暂缓诡异的灵性入侵。” 他长叹一声。 “躲避是无用的,只要诡异在体内,灵性始终都在浸染,一点点迈向复苏,何况,身为客卿,得到了一门法器,终究要为长宁观做点事,一旦做事,难免施法……” 黑暗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同时,苏宁安面前的两个绿点变得大了一些。 “所以,我将希望放在了你身上,只要你能成为黄袍真人,只要你能重塑灵根,便能借用道门资源引来天地灵气帮我冲刷精气神,把那些污染的灵性驱散,如此,诡异便不能复苏,哪怕我成为了普通人,只有普通人的寿元,也心满意足了!” “你才被诡异附身,不明白其中利害啊!” “真不希望你重蹈为师覆辙。” 随着一声叹息,绿色光点消失。 “师父,体内有着诡异便没法重塑灵根?” 苏宁安问道。 “也不至于,这要看你体内的诡异是什么?你们签订的契约是什么?以你为主,还是以祂为主,是霸王硬上弓,还是相互交易,总之,很多变化……” “此时,你能将其召唤出来么?” “能的话,让为师看看是什么情况。” 终于走到这一步。 不管谭法师说多少,说得有多么真挚,他终究还是不信自己,终究还是要眼见为实。 推心置腹? 难难难! “是的,师父。” 苏宁安往后退了一步,燃烧气血,念头一动,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这门根本法在苏宁安这里和乌长有那里已经大为不同。 乌长有需要进行特定的仪轨辅助,如此,方才能顺利施法,苏宁安则只需念头一动,充值一件灵性物品,有系统相助,无需辅助,便能轻易施法。 还好,在乌长有那里弄来的灵性物品还不少,距离破产还有一段路程。 下一刻,山窟内气温骤降。 红衣女婉君出现在苏宁安身侧。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啸。 “收起来!” 谭法师喊了一声。 随后,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第六十章大局为重 问题不严重,甚至,这算不得问题。 这是谭法师的原话。 苏宁安将红衣女召唤出来没多久,谭法师就叫他立刻收回去,红衣女出现那短短的一息时间,便引起了他体内诡异的复苏,两者并不相容。 不过,时间虽然短,谭法师还是弄清楚了苏宁安的状况。 或者可以这样说,他自以为弄清楚了。 当初,他带着苏宁安进入灵界,目的是让苏宁安收取代表七情的七种灵性材料。 最后,以失败告终。 不过,现在看来,那次行动并未彻底失败。 虽然,红衣女附在了苏宁安身上,但是,既然苏宁安能够随意驱使对方,且,并未受到任何反噬,那么,这种依托便是以他为主,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红衣女已经被他所收容。 也就是说,七种灵性材料苏宁安已经收纳了代表着悲的灵性材料。 接下来,还需六种便可。 这一次,完全是误打误撞,运气使然,千万别以为每次都能这样顺利,人,不可能每次都依赖运气。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所以,这期间,苏宁安须得好好修炼,尽量提高武道境界。 至于,苏宁安和义气堂的冲突,谭法师表示理解,毕竟,他这样的身世免不了要面临很多复杂的局面,面对杀身之祸,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能奋起一搏。 当然,他也劝说苏宁安,近期莫要出长宁观,韬光隐晦为重,自己前途无量,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快意恩仇,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一切留待以后。 至于外面的纷扰,谭法师说他愿意出手帮苏宁安挡住。 至于其余六种灵性物品,他会四处留意,也会帮苏宁安寻来,只要收集七种材料,便可进行计划。 对此,苏宁安自然是连连点头。 这本就是他的计划,躲在长宁观苟一阵,将自身修为突破到炼脏境大圆满方出山。 …… 就在苏宁安见谭修缘的同时间,在桃花山的山顶,在那比下院小了许多却有名很多的上院内,也有一番对话提到了苏宁安,说话之人是长宁观的观主玄青真人和外务堂堂主妙化法师。 玄青是黄袍,妙化是黑袍。 只是,妙化这黑袍和下院万法楼的黑袍法师有所不同,那些黑袍并非道门嫡系,而是因为各种原因躲入道门的江湖术士,没有传承或者传承不高。 妙化则是道门嫡系,虽然没法受箓成为黄袍真人,走的也是借诡施法的路径,却因为道门资源丰富,法门众多,体内诡异复苏的危险远比那些江湖术士低许多。 俗称的入魔之劫也容易避过。 若非如此,像谭修缘那样的法师也就不会进入道门成为客卿,他虽然是带着任务而来,同时,也是因为在绣衣卫,在对抗诡异浸染这方面的手段远不如道门。 虽然,长宁观是出世的道门。 其实,却和人世间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前一晚,义气堂被一个长宁观十四岁的小道士覆灭的信息也就传了过来,苏宁安也就落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气血七重,天赋还是差了点……” 玄青道人捋着下颌三缕长须,轻声说道。 到了他这样层次,眼界自然和普罗大众不同。 毕竟,慈溪是一个小地方,气血阶段打出十四拳的气血七重对这里的很多人来说都是天才,但是,站在道门的立场,从整个大楚的角度出发来说,这天赋也就非常普通,值得培养,却无需耗费太多的资源。 “他的实战能力也不错,义气堂的范明辉我知道,实力还算不错,也擅长实战,这辈子虽然前途已断,半步先天却有可能达到,能够将其杀死,很不容易!” 妙化法师没有胡须,也就只能在光溜溜的下巴上摸了摸。 上院没有下院那么多的机构堂口,只分为内务和外务两个堂口,内务负责祭祀仪轨,外务则负责和外界交流,对慈溪县的各大势力分布非常的了解。 有句话政治不正确,却在理。 慈溪是大楚的慈溪,也是长宁观的慈溪。 “妙化,是对他的身世感到同情么?” 玄青笑着对妙化说道。 妙化也是出自豪强家族,只是,家族所在地并非慈溪,同样是一个小县,身为庶子的他受到了不少打压,最后,在长宁观走出了一条路,能到今天也很不容易。 “哪里,只是惜才而已!” 妙化笑了笑。 “比起实力,他的意志更值得欣赏,杀伐果断,毫不犹豫,杀了义气堂大当家,立刻便找上门去,把总舵也端了,将义气堂最后的当家干掉。” “少年也算是我们道门嫡系,如果培养得当,当一个护法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妙化法师言外之意很明显。 他说这么多,是希望观主能够给苏宁安一些关注,让他避免日后的麻烦。 玄青真人沉默着,捋着胡须。 妙化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能听懂。 “听说,他是谭修缘的徒弟?” 半晌,他说道。 妙化冷笑一声。 “外面来的野狐禅,长宁观能够收留他让他避免入魔之劫,他当心存感激,一个徒弟而已,我想谭法师知道如何取舍……” 玄青长叹一声,放下捋着胡须的手。 “前两天,苏灿传来消息,他要回来了……” 妙化微蹙眉头。 “妙化,我们长宁观又要多一名黄袍了,二十几岁的真人啊!相比十几年前的许未,这一位年龄更小,天赋更高,前途也更加不可限量……” 玄青慢慢说道。 妙化的脸色变得阴沉。 他很清楚玄青的意思,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天才,重点是在少年上,能不能成长还未可知,尤其,根据线报,那一位走的是和他一样借诡施法的路径。 在道门,这其实是旁门左道。 前途最高也就是道门护法,没法位列中枢核心,完全没法和一个二十几岁的黄袍真人相比,哪怕是在道门中枢京城的朝天宫,二十几岁的黄袍真人也值得重视。 这一位和苏宁安之间却有着孽缘。 妙化法师叹了叹气。 “如此,只能看那小子日后的造化了!” “是啊!” 玄青点了点头,眼神古井无波。 他活得太长,见得太多,一切都以道门利益为重,都必须服从道门的大局。 如此而已! 第六十一章境界提升 匆匆数天,弹指而过。 时间进入四月,桃花落尽,满山嫣红淡去。 苏宁安在长宁观过了好几天宁静的日子,他躲在法师楼内,外面的纷扰都被他的师父谭修缘谭法师挡住,好几次安排下来的下山任务全都被谭法师拒绝。 他也有了真正的传功师傅。 一只脚已经踏入半步先天的武者薛明远。 他大概三十多岁,留着一把大胡子,浓眉赤目,有点像前世电影倩女幽魂的燕赤霞,只是,身材比午马要高很多,强壮许多,豪气更甚。 几年前,谭修缘曾经救过他一命,对他有恩。 谭修缘拜托他给苏宁安传功授艺,讲究有恩必报的他当然不会拒绝。 苏家? 苏家在长宁观是有一些势力,但是,这点势力还不足以让薛明远这个层次的人顾忌。 他还有希望晋升为先天。 四十多岁的先天高手虽然不可能受箓成为黄袍真人,在长宁观却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整个长宁观也就几个先天武者,苏灿虽然有前途,但是,苏灿也不能一手遮天。 玄青真人可以为长宁观的大局对苏宁安漠然置之。 薛明远却没有那么大的格局,虽然是道人,他却更像是一个喜欢游剑江湖的侠客,常年在外游历,在生死边缘挣扎,对他来说,自己的心意方才是第一位。 只是,薛明远不怎么喜欢苏宁安。 两人的性格不契合。 最初,听到苏宁安的事迹,还以为他是个快意恩仇的少年,然而,见面之后,才发现见面不如闻名,苏宁安太过老成,十四岁却像是活了四十年一般。 味道不对! 男儿不该如此! 什么事情都想尽在掌握太无趣,恣意人生方才是人间至理! 虽然如此,在传功授艺这方面,薛明远却也尽心尽力,并没有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只是,他这性子就没法当好老师,性格太粗疏,对于细节大多无视。 并且,他是剑客。 表面上,苏宁安却是修炼刀法的。 再加上,现实世界的苏宁安天赋感人。 于是,薛明远的第一个教学生涯足以称之为灾难,但是,他自己却感觉不到,这是因为不管第一天苏宁安学得有多艰难,第二天一早,就会将前一天修炼的学会,并且,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不过,能够闲下来给苏宁安传功授艺几天已经达到了薛明远的极限。 四月的第三天,他便忍耐不住下山去了。 走之前,给了苏宁安好几本秘籍,当然,不是藏经阁那种没得秘诀的秘籍,他留下了许多注释,让苏宁安自学,以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苏宁安天资聪颖,其实无需他亲自教导,只要晓得诀窍,那么自学也没问题。 对此,谭修缘无话可说。 他也知道这一位的性情,也知道对方耐不下来,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送他离开。 千里之外! 在道门,如果你不想往上爬的话,其实过得也挺滋润的,无需赚取功德值,不领职务,像薛明远这样的层次,很多琐碎的事情就能一拒了之。 说起来,苏宁安蛮羡慕薛明远的。 前世,他便想过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纵情高歌,游戏人世间,辗转山水里。 然而,在那个没有超凡的世界,他只能被规则所限制,在红尘中苦苦挣扎,到了这个世界,却因为身世关系,总有人要谋害朕,不得不努力向前。 何时挣脱这一身束缚,直上九霄银河外? 不过,苏宁安并不会因此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哪怕死亡就像利剑悬在头顶,他眼也不得眨一下! 人,只需力争上游! 无论是顺流逆流,皆是如此! 四月五日,苏宁安睁开眼。 经过一夜苦修,境界又提升了一大截。 只要有钱,只要氪金,修行速度就不会变缓,就像在暴风中的小舢板,永远在浪峰上飞行,一往无前。 召出面板,数据有着变化。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境界,锻骨境第九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锻骨篇),圆满,99/100 雁落无声斩雪歌,圆满 一心堂厌胜术,精通,55/100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大成,13/100 低阶飞剑术,精通,55/100 ……” 飞剑术能够融合剑意,薛明远教的剑术,苏宁安充值了一百两,使其和飞剑术融合,让低阶飞剑术达到了精通的境界。 如此,驾驭飞剑的时候,神识对飞剑的掌控更加精微,不再是直来直去,也会像剑术那般辗转腾挪,翩跹如蝶。 很好! 苏宁安点点头。 保命的功夫自然越厉害越好。 腰间挎着横刀,雁落无声斩雪歌显露人前,再加上已经被不少人知道的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这些都是明牌,当敌人把重点放在这些招数上的时候,冷不丁地放出飞剑。 那场景,想一想都美滋滋。 “师弟。” 陆涛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 苏宁安起身,站在香炉旁。 门虽然开着,但是,没有获得苏宁安的许可,陆涛宁愿站在门外也不会擅自进来,这并非苏宁安所要求,而是他自己自觉自愿,自从晓得苏宁安的丰功伟绩后,他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对待苏宁安。 以前是羡慕,现在多了惧怕。 “师弟,师父让你去见他。” 什么情况? 谭法师这个师父只是名义上的,像法术这些没法教,除非他愿意将体内的诡异交付给苏宁安,毕竟,他的法术大部分都建立在那个诡异的力量之上。 山窟内的山洞是他的理想乡,却不适合苏宁安。 尤其,苏宁安体内的红衣女和他的诡异相克,如此,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就不多。 “好的,我知道了!” 不管怎样,师父召唤,不好不去。 接下来,苏宁安就离开法师楼,穿过悠长昏黄的山腹,来到了不见丝毫光亮的山洞。 “师父,你要出门?” 然后,他听到了这个消息。 原本,谭法师已经决定坐镇长宁观为苏宁安保驾护航,为此,不仅帮苏宁安拒绝任务,他自己也拒绝了好几次出任务,但是,这一次却无法拒绝。 “上面派下来的任务,必须去!” “并且,那里,或许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第六十二章衙门来人带苏宁安问话 谭法师走了! 靠山离开了,虽然,他有拜托法师楼的人帮忙照顾苏宁安,拒绝某些不合情理的任务摊派,但是,这种人情相托在面对某些强大压力的时候其实是靠不住的。 对此,苏宁安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拟定了几个计划,针对各种意外情况都有预感,不过,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自己的实力,没有实力,计划不过是空谈。 在陆涛看来,苏宁安表现得非常的淡然。 以前,偶尔还在演武场修炼,如今,在演武场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每一天,无论白天黑夜,都躲在法师楼三楼睡觉,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瞌睡。 这就是天才? 一般情况下,陆涛都不会来打扰苏宁安,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办法,有执法堂的道人前来寻苏宁安,他不得不把他们带进了法师楼,法师楼的黑袍虽然常常独来独往,终究还是道门中人,不能将执法堂完全无视。 当然,执法堂也不会强闯法师楼。 有什么事情,都会事先和法师楼的黑袍法师沟通,毕竟,工作归工作,命却是自己的,得罪了黑袍法师,以后若是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也不会有人为他出头。 这一次,执法堂的武修道人能够进入法师楼,就代表背后的老大已经摆平了法师楼的主事。 在梦境空间内,苏宁安一直开着对外监控。 当陆涛和其他人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后,他便睁开了眼,从梦境演武场中醒来。 该来的终究要来! 而自己已经不再是十几天前的自己! 炼脏境第三层! 五脏六腑已然有炽热的内劲流转,隐隐有着一丝金乌之火的气息,若是全力出拳,拳头周遭的空气也会变得炽热,给人一种燃烧的感觉。 这就是大日金乌锻身诀的功效。 若非磨皮,锻骨都是九成大圆满,不然,体内的内劲不存在这样的特质。 “苏宁安,请随我等往执法堂一趟……” 为首的青袍道人面沉如水,表情木然,语气严肃。 “好!” 苏宁安没有争辩。 不过是无用功,懒得浪费唇舌。 他站起身,将横刀跨在腰间,整理一下青色道袍,将头上的玉簪调整好,免得发髻散乱。 “师弟……” 陆涛望着他,表情有些担忧。 “师兄,我没事,放心。” 苏宁安朝他笑了笑。 随后,他便在执法堂那几个青衣道人的簇拥下走出了法师楼,一刻钟之后,来到了执法堂。 执法堂内并非都是长宁观的人,有着外人。 那些外人穿着黑衣,头戴形状不规则的方帽,正是衙门黑狗的标准装配,他们是来自慈溪县衙门的捕快,在这些人中间,苏宁安看到了一个熟人,捕头杨南。 “小道士,我们又见面了。” 杨南呲着一口大黄牙,朝他笑着。 苏宁安没有回话,咧咧嘴,笑了笑。 “苏宁安,这是慈溪县衙门的公文,上面说,有几件案子牵涉到你,需要找你去衙门问话。” “我们长宁观虽然是修行出世之所,却也要遵循大楚的律令,既然有公文,你便随这几位捕快而去吧……” 堂上,执法堂的中层执事,一个炼脏境的武者朝苏宁安说道。 “是,师兄。” 同样,苏宁安没有反驳争辩。 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是那句话,无谓浪费口水,白费唇舌。 他转身面向捕头杨南,沉声问道。 “杨捕头,此行只是有关案件需要询问我,请问,我是不是嫌犯?” 杨南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大老爷只是命我等带你回衙门,上堂问话,是不是嫌犯,这个要大老爷决定。” 这一趟,杨南其实不想来。 身为衙门老混子,他自然消息灵通,非常清楚这是许家和大老爷之间达成了默契,整件事是许家在后面推动,和他姓杨的无关,四大家族虽然有姻亲,彼此间有利益勾连,同时,也存在大量的矛盾。 十四岁的苏宁安,一个掀翻了整个义气堂的强人。 在没有确切罪名的情况下,长宁观也不会出手废除他的修为,这种情况下,他只想能平平安安把苏宁安带回慈溪衙门,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 如此,自然不能得罪这个凶徒。 “既然如此,我带上刀,没问题吧?” 苏宁安继续询问。 杨南咧开嘴,露出大黄牙,笑着摆手。 “当然,没问题!” 只要顺顺利利,一路平安就好,苏宁安既然如此配合,自己也不无需枉做恶人,他见过范明辉的尸体,死状极其的诡异惨烈,如此说来小道消息没错,苏宁安体内有着一个诡异。 万万不能得罪! 双方的交流也算愉快,也就耽误不了功夫,午时前,一行人便离开了长宁观。 路途不远,走快点能够在天黑前进城。 下了没有桃花的桃花山,沿着蜿蜒的山道起起伏伏,曲曲折折,迎着太阳一直向西而行。 走了十几里路,山道旁有着一条小溪。 溪水潺潺,两旁风景宜人。 “道长,休息一下可好。” “兄弟们肚子都饿了,顺便吃午饭。” 苏宁安点头同意。 于是,一行人下了山道,来到溪边,坐在大石头上。 杨南他们都带着干粮,他准备分一点给苏宁安。 苏宁安笑着拒绝了,他身上带的有肉干,执法堂的人还没上门,他便已经准备好了,毕竟,意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临,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 捕快们围着一起用餐,并未将苏宁安围在中间。 他们似乎相信他不会逃跑,所以,没有丝毫的限制,也没有什么警惕心,苏宁安一人坐在石头上,拿出腰间竹筒,里面盛着温水,就着温水啃着肉干。 彼此泾渭分明,隔着两三丈。 不一会,山道上走来两人,前头一人带着斗笠,持着竹杖,脚下一双芒鞋。 后面那人青衣小帽,牵着一匹骡子,骡子上挂着行李包裹。 他们在此驻足,说了几句,便将骡子拴在了路边,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道,来到了溪边。 苏宁安看了两人一眼。 之后,他望向杨南等人,却发现那几个捕快背对着自己,朝着溪水下流走去。 第六十三章万无一失的刺杀 “杨捕头!” 苏宁安站起身,朝着杨南喊了一声。 这点距离,不可能听不见自己的喊声,然而,杨南却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很快,就和手下们一起消失在溪边乱石滩。 明白了! 苏宁安深吸了一口气,手放在腰间横刀刀柄,转而望向新来的那两人。 斗笠客走在最前,在距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站定。 青衣小帽下人打扮的那家伙则在更远的地方,距离他大概有四五丈,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取下肩上背着的一个布袋,将一些瓶瓶罐罐拿了出来,摆放在周边。 有些打开的瓶罐,有灵性飘了出来。 法师? 不过,苏宁安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那个疑似法师的家伙身上,只瞄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落在前方的斗笠客身上,那人正将头上的斗笠摘下,露出了真面目。 三十多岁,一张狭长的马脸,稀疏的眉毛下是一双同样狭长的眼睛,瞳孔不大,却极其地有神,就像是宝剑一样锐利,落在人身上,寒气森然。 一种极其锋利的压迫感迎面扑来,让人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苏宁安曾经有过,在土地庙,面对那个半步先天的刺客的时候。 域场! 面前这个中年人也是半步先天的强者! 握着刀柄的手轻轻攒动,苏宁安再次深吸一口气。 萧平盯着苏宁安,眼神就像毒蛇一般,气机落在他身上,紧紧地锁住,气场全开。 不错! 被自己的域场笼罩,竟然不慌不乱,不愧是能够在一对一中干掉范明辉的存在。 只不过,这样的程度可不够。 这一次,他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那一天,他带着胡三贵等人直扑长宁观,想要利用长宁观内苏家的势力将苏宁安逼出来,快刀斩乱麻地将其干掉,哪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但是,苏家所做的努力全都失败。 明里暗里的行动都被谭修缘制止,没办法将苏宁安引出长宁观,至于潜入长宁观去干掉苏宁安,这样的想法,萧平一点也没有,他并非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 没奈何,只好铩羽而归。 他也就明白,很多东西只能从长计议。 后来,他和许家接上了头,许家和慈溪县令白慕然进行了几次交流,答应了对方的一些条件,白慕然才向长宁观发出了正式公文,要苏宁安去衙门问话。 注意,只是问话,并非审讯。 这也并非海捕文书,而是一种程序。 许家付出的代价只能换成这一纸公文,海捕文书之类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许家付出更多的代价。 没必要! 对许家来说,只要能把苏宁安弄出长宁观就算达到了目的。 亲自出手的是萧平,一个半步先天的强者,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许家也派了一个法师来助阵,防止苏宁安身上的诡异暴起,防止他逃出生天。 “呛啷!” 一声轻响,苏宁安抽出了横刀。 “哼!” 萧平冷哼了一声,嘴角抽动,发出冷笑。 对方这样做,是因为无法抵御自己的气场,不得不抽出横刀。 虽然发出冷笑,萧平其实心里却满是认可,他的记忆中,十四岁的少年,还没有哪一个能在自己气场全开的情况下支撑那么久。 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初,十四岁的苏灿也没法像面前这少年支撑那么久。 当然,他从未在苏灿面前像这般气场全开。 不! 一个贱种! 一个流淌着低贱血脉的贱种怎么能和流淌着高贵血液的大少爷相提并论! 萧平后悔自己先前的想法。 这让他恼怒自己,愤恨自己。 他需要救赎,只有杀了对面这死贱种方才能获得救赎! 开场白? 对话? 不需要! 萧平回头看了看同伴。 这位同伴出自许家,并非他以往的搭档,难免有些不放心。 他也知道苏宁安体内有个诡异,诡异的手段神秘莫测,有时候很难应付,最好有法师相助,但是,临时从萧家抽调法师不可取,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他只能接受许家的协助,和许家派来的法师搭档。 这一位走的也是借诡施法的路径。 体内养着一个诡异,借用诡异的力量施法,具体是何种类型的诡异,萧平没有问,那是法师的禁忌,打探便是挑衅,毕竟,被人知晓了根脚也就容易被针对。 对方只是很隐晦地告诉他,让萧平帮他争取一定时间,他设下仪轨祭台布下法阵。 如此,便能限制苏宁安体内的诡异。 萧平回头,便是要看那人有没有完成法阵。 就在他回头之际,自身的域场内,气机有了波动,好比在一锅油内混入了一瓢水。 什么情况? 萧平顾不得看同伴,再次回头。 只见一丈开外,溪边大石之上,苏宁安持刀像大鸟一般跃在了空中,迎着无形的风浪朝他飞了过来。 好胆! 萧平震怒! 区区贱种,居然敢? 狂怒之下,衣衫簌簌,他冷哼了一声。 跃在空中的苏宁安的身影突然变得不再灵动,就像是逆着狂风飞行的大雁。 萧平拿起竹杖,对准空中的苏宁安。 下一刻,竹杖爆裂,外皮化为粉末簌簌而降,露出了真身,那是一把类似竹竿的长剑,有点像苏宁安前世所见的西洋刺剑,以刺为主,基本没有格挡和削砍。 随后,萧平在地面急掠。 脚尖一点,一个起落,便来到了苏宁安跟前。 在自己的域场内,他的身形远比苏宁安灵动,动作的速率也比苏宁安快,就像来自不同的世界。 手腕一抖,剑尖直刺。 “呔!” 苏宁安在空中一声怒吼。 雁落无声斩雪歌全速发动,横刀下劈,直直落下,到了炼脏境这个层次,面对半步先天的域场,又和十多天前不一样了,那时候,他只能勉力挣脱,现在,轻松了许多。 萧平手腕再一抖,剑尖错开刀锋,仍然朝着苏宁安刺去。 苏宁安同样抖动手腕,刀锋横削。 “叮!” 终究还是有交集。 “噗!” 苏宁安喷出一口瘀血,身形倒飞而回。 萧平站在地面,脚底在鹅卵石上轻轻转动,面色有些难看,对方虽然被他打伤,看样子却伤得不怎么厉害,他本想乘胜追击,然而,却不得不停下,化解渗透入体内的一丝热气。 这是什么功法? 内气如此诡异? 第六十四章半步先天又如何,杀了! 挡住了! 虽然喷血,苏宁安心中却毫无惶恐。 甚至,还有欣喜,吐血看似严重,不过是一种缓冲,伤势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锻骨境大圆满的境界,皮膜和骨骼也都经受到了考验,并未受损,唯有炼脏境层次不高,内脏被对方内劲震动,受到了小小损伤。 并且,自己修炼的大日金乌锻身诀不愧是道门三大炼体功法之一,修炼到了极致,有着奇效。 那一丝被他命名为大日真气的特殊内劲,自带炎阳气息,同样渗透进入对手的体内,虽然只有一丝,但是,看对方那个表情,多半也有点不好受。 若不然,早就冲过来了! 有得打! 苏宁安脚尖落地,顺势往后急退,看似要逃跑。 那边,萧平正在化解体内的异种真气,虽然量不多,却很是怪异,是他从未见过的真气,炽热霸道如炎阳,需得花费一点时间才能驱逐。 很少的一点的时间。 最多两三个呼吸。 但是,看见苏宁安想要逃,萧平也就放弃了将异种真气驱逐的打算,而是将其压制在经脉之中,一点点小玩意,翻不起什么风浪,将苏宁安杀了,有的是时间解决。 脚尖在卵石上一点,人便掠了过去。 崎岖的乱石滩,于他而言,毫无障碍可言,他就像在冰面上滑行一般顺畅,转眼间,便追了过去,手腕轻拧,手中直剑非常顺滑地向前一点。 一缕青芒在剑尖闪现,突出三寸。 直剑也就变相地长了三寸。 然而,苏宁安并未逃跑,他只是做了个逃跑的姿势,萧平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扭腰转身,面向了萧平,侧身挥刀,手中横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落下。 贴着直剑的剑锋斩下。 明摆着针对直剑擅长刺不擅长格挡的劣势。 “哼!” 萧平冷哼了一声。 手中直剑突然化为绕指柔,灵蛇一般活了过来,将苏宁安的横刀缠绕。 那一刻,苏宁安全身一震。 就像陷入泥沼,难以挣脱,有内劲沿着横刀顺着手臂经脉像潮水一般涌来,难以抵挡。 无奈松手。 整个人向前一扑,青龙探爪,朝着萧平抓去。 同时间,给系统充值一件灵性材料,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将红衣女婉君从异常收容院内放出来,眉心穴窍,一个红色的身影闪烁着。 果然是这一招! 萧平再次冷笑。 苏宁安和范明辉那一战,有着许多目击者,他把那些人找来分别询问,对那一战的情况已然了如指掌,也就知道苏宁安在不敌的情况下弃刀抓住了范明辉将其咒杀。 我可不是范明辉! 哪怕只有一个境界的距离,这距离却如天堑。 “开始!” 他怒喝一声。 体内内气急速运转,全身能量爆炸,体外,也就多了一层清濛濛的光,这就是先天高手的护身罡气,哪怕是强弩也不能刺穿的护身罡气。 萧平距离先天还有一层,但是,他能够以秘法短暂爆发出先天护身罡气,当然,支撑的时间很短。 不过,足够了! 只要让苏宁安放出的诡异无法侵入即可。 剩下的交给许家请来的那个法师,那家伙有足够的时间布下法阵,一个专门针对诡异的法阵,哪怕不能驱逐,也能暂时将其困住,使其无法为敌人所用。 罗兆辉脱下小帽,取下发簪,头发披散下来,他跌坐在地,摇头晃脑,大声吟诵着咒文。 遍布四周的瓶罐全都打开。 灵性气息从瓶瓶罐罐内升腾,如长河入海一般被他吸入体内,刹那间,全身赤红,就像所有的皮膜都被剥掉,瞧着分外的恐怖,对人来说,很多灵性气息都是剧毒。 然而,这些玩意是他体内那一位喜欢的。 他不得不如此,唯有这样取悦那一位,方才能借来那一位的力量,这个方式虽然耗钱,也比较费身体,却比很多借诡施法的法师要好,只要能填饱那一位,灵性浸染也就会比较缓慢。 一个蟾蜍的虚影从他后脑冒了出来。 唯有灵觉者方才能发现,一般人只能视而不见。 它蹲在罗兆辉的头上,看了一眼苏宁安,准确地说,是看了一眼被苏宁安请来的红衣女婉君,然后,呱的一声,像青蛙一般喊叫,声音在虚空中飘荡,落在了婉君跟前。 她的身形有些凝滞,眼神略有疑惑。 那一刻,她和苏宁安之间的因果联系被蒙蔽了,没有切断,只是被某种力量所蒙蔽。 于是,她迷失了方向。 只能在现实和虚幻间徘徊。 萧平不是法师,也没有灵觉,但是,作为半步先天,半只脚踏入强者范畴的他,却有着秋风未起蝉先觉的直觉,待罗兆辉锁住红衣女婉君后,他便有了行动。 “小子,此时,你还有何依仗?” 他欺身上前,体外的护身罡气一闪即逝,下一刻,他举起右手,食指竖起,向前一点。 仙人指路! 以指作剑,照样使得。 苏宁安盯着他,表情不悲不喜,不见丝毫慌乱。 强作镇定! 想唬我? 萧平在心内冷哼一声,攻势未变,内劲集中在食指,指头外三寸,隐隐有青光闪耀。 紧接着,他看见苏宁安张开了嘴。 做了一个呸的动作。 吐口水么? 萧平冷笑。 然后,眼前光华灿烂,就像一朵太阳花在眼前盛开,如此的灿烂,如此的辉煌。 之后…… 萧平没有了之后。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永远都不知道。 几丈开外的罗兆辉却非常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瞧见苏宁安走投无路,也瞧见了他口绽飞剑,飞剑朝前,贯穿了没有护身罡气的萧平的眉心,从前刺入,从脑后穿出。 飞剑? 飞剑! 罗兆辉四肢发麻,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呱!” 头顶蟾蜍发出一声轻叫,跃入虚空,转瞬消失不见。 跑了? 当初那个强行占据自己识海念栈不去的家伙,这一刻,竟然就那样一走了之。 不知道逃去了何处? 大佬! 你要走,好歹招呼一声啊,带上我! 罗兆辉面露苦笑,体内诡异逃亡之后,没有了制衡,身体也就被灵性彻底侵袭。 他想走! 却走不动!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苏宁安慢慢走到了自己身前。 第六十五章当差的,出来洗地 “杀了我!” 其实,罗兆辉已经无法说话了,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声音,通过他那祈求的眼神,苏宁安却也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快一点! 听谭法师说过,诡异复苏。 大部分都是被诡异的灵性彻底浸染,无论神魂还是身体都归诡异所有,哪怕仍然保持着人形,却已经算不得是人,所谓的自我意志已然被诡异所吞噬。 就算依旧如往常一般,却不过是诡异复制了那个人原本的记忆,总之,非常的呆板。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诡异复苏。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也算是诡异复苏的一种。 那就是原本体内的诡异突然间离开,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一般情况下,法师能够借诡施法都有着契约,就算是以诡异为主,这种契约依旧有约束力。 除非这个诡异是别人强行塞进体内的,与诡异立约的另有其人,只是借这个人的身体来养诡。 如此,当诡异发现危险,自然便会一走了之。 至于,那个倒霉鬼究竟会怎样,仔细观察一下现在的罗兆辉也就清楚了。 “杀了我!” 罗兆辉仍然在乞求。 一时间还死不了! 但是,死气已经弥漫了整具身体,生机很明显地在逐渐离开,灰败腐烂的味道渐渐逼近,皮肤龟裂,像干涸的大地,水分仿佛被太阳暴晒已然蒸发成云。 苏宁安抬头望向四周。 那个诡异跃入虚空已然无处可寻,看样子,应该是回到了原本的主人身边。 动手杀了罗兆辉? 他没有这样做。 是的,这厮现在看着非常的可怜,寿元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消散,在短时间内度过了几十年,瞬间老去……但是,若他和那个半步先天的高手成功了,自己的遭遇又将如何呢? 那时候,谁来可怜自己,同情自己? 会有人来帮自己吗? 不会!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罗兆辉在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内过完了几十年的人生,最终老死。 随后,他走到死去的萧平身前。 萧平死后,缠住苏宁安横刀的软剑也就恢复如常,像一根竹竿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应该是一柄有名的武器。 只是,自己不是练剑的,用不上。 倒是可以卖给其他人,不晓得能不能在黑市上卖出去,接下来,苏宁安搜了萧平的身,散碎银子没有,倒是找到了几张银票,有着好几百两。 这玩意能用吗? 大额银票和钱庄之间必定有着花押密语之类的,就这样拿着去钱庄提银子是提不到的,就好比捡到人家的卡却没有密码,像前世古装影视剧那样拿着银票随处使用可不同。 不过,黑市上也能卖出去。 只是,需要打好几折。 蚊子再小也是肉,收了! 功法秘籍? 没有,倒是有着一个小本子。 本子上有着萧平写着的修炼心得,类似于工作笔记之类的玩意,对苏宁安以后的修炼应该有帮助,不过,帮助不大,真正的修行从来都是很私人的,很个人的。 不存在契合每个人的功法。 勉强也算收获吧! 接下来,将横刀重新挎在腰间的苏宁安朝溪边走去,站在一块半截埋在溪水的大石头上,朝着溪水下游转角喊了一声。 “杨捕头,出来吧!” “带小的们出来洗地了!” 不一会,杨南等人从转角那边探出头来,小心翼翼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走来,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们肯定没有远离。 他们只是给萧平和罗兆辉创造机会而已! 当然,那时候他们自然没想到自己等人给那两人创造的是死亡的机会。 一个半步先天的强者,在慈溪县这个小地方也算有着名号,再加上一个法师,对付长宁观一个十四岁的小道童,事前,恐怕没人会想到现在这个结局。 战斗的场面,杨南等人并未偷偷观看。 就算有人有好奇心,杨南也会阻止,有些事情最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就算没做过也见过,没见过至少也听过啊! 在强者面前,弱鸡们最好自觉一些。 如此,人家或许才会懒得费事踩你。 “苏道长!” 杨南慢慢走过来,满脸堆笑。 就差把两手高举来辱法了,如果,他知道这个梗的话。 “两个强盗前来劫道,被几位捕快合力杀死,这个故事,是不是很合理?” 苏宁安笑着说道。 十四岁少年纯真的笑容在杨南看来却像是恶魔的微笑,他支吾着,一时间没有说话。 “或者,强人太过厉害,捕快们力敌不退,与之同归于尽……杨捕头,你觉得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更合理?” 苏宁安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 杨南面色煞白,双手急摆。 “苏道长,还是前一个故事合理,非常非常的合理,合理得再也没有比它合理的故事了!” 其他人更是忙不迭地点头,像捣蒜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啊!” 杨南回过头,怒斥手下。 不一会,捕快们也就将两具尸体放在了一起,用溪水清洗了溅满鲜血的乱石滩。 杨南来到了苏宁安跟前。 太阳已经西斜,光线的温度却没有变化,照射在苏宁安脸上,落入杨南视线,茸毛都在发光的感觉。 他搓着双手,支吾着说道。 “苏道长,或许还有另一个故事?” 苏宁安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说看。” 杨南谄笑着说道。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强人,一路平安,顺风顺水,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宁安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个故事也不错,没有那么多麻烦。” 见苏宁安同意,杨南回头,朝手下们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找个地方,把这两个玩意给埋了,埋深点,莫让野狗挖出来……” 然后,他再回头,再次笑容满面。 “苏道长,接下来,你……” 苏宁安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说道。 “衙门不是要找我问话么,自然要去衙门一趟,说起来,我和县大老爷也是熟人,见过一面,希望县老爷还记得。” 衙门这边,苏宁安倒是不担心。 他有退路。 了不起亮出绣衣卫的身份。 当地衙门对绣衣卫可没有处置的权力,绣衣卫只能由上级绣衣卫来定罪。 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吧? 第六十六章义庄的一段对话 慈溪县东南十余里,一个槐树岗的地方。 在山岗下,槐树林环绕的一个山坳,有着一个义庄,义庄的名字就叫槐庄。 这是一个有着诡异怨灵的世界。 义庄,也就是生人勿进的存在。 同时,也是每个地方都必须保留的设施,收敛那些无名尸体,请来法师念咒安魂,能够尽可能地安抚亡灵,平息怨气,使其不至于变成邪祟怨灵。 在大楚,很少有乱葬岗这样的地方。 苏宁安将萧平和罗兆辉杀死之后,捕快们也把那两人埋在了土内,并且,按照民俗进行了仪轨,有个家伙戴着地藏王菩萨的玉佩,虽然不舍也贡献了出来,埋在了墓地。 就是怕引起尸变。 其实,他们这些都是白费。 被飞剑杀死,萧平的神魂已然被飞剑上的神鸦吞噬,想做鬼都做不成,原本,苏宁安的低阶飞剑术是精通55,突然间,上涨成了精通68。 至于罗兆辉,诡异离体,他就成了一具空壳,神魂很快就散去,怨气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依托。 说到罗兆辉。 此时,他体内的那只诡异正在槐庄。 那只蟾蜍逃跑的时候,义庄的主人,一个被熟人喊作三叔的身形高挑枯瘦的老人正在待客,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剑客,此时,斗笠已经放在一边,露出了真容。 如果苏宁安在这里,他会认得这人。 他和对方有着一面之缘。 正是当初在土地庙一剑把他击伤的半步先天剑客,一个刺客,如果知道白慕然会恩将仇报的话,当初,他和长宁观诸人若是不出手就好了。 三叔和斗笠客交谈的时候,蟾蜍从虚空跃了出来。 在它即将跃出虚空之前,斗笠客有着警觉,手放在了剑柄上,目光很自然地移到了一侧。 那里的空间有着涟漪。 和现实不契合,虽然不是法师没有灵觉,剑客的敏锐却不会放过这些异样。 “卓文,勿忧,是我那小儿回来了……” 三叔摆摆手。 这时,蟾蜍破开虚空跃了出来。 “呱!” 它轻唤一声。 三叔颤悠悠地转身,走到墙那边,那里是一排神龛,摆满了骨灰坛,他从最里面拿出一个沾满灰尘的陶罐,揭开了封在陶罐上的黄符,打开盖子。 蟾蜍虚影一闪,钻进骨灰坛。 三叔把黄符重新贴上,将骨灰坛放回原处。 “放心,下次我会帮你找一个更好的容器,让你玩得更痛快……” 他给骨灰坛点了三柱香,唠叨了几句。 这才走了回来,来到斗笠客方桌文身前坐下。 “卓文,你还要留在慈溪,必须干掉那个县令才走?那家伙已经上任,对我们组织说不定也没什么了解,没必要针对不放手,相比慈溪,江州那边才是重点,缺人手得很!” “这里,有我这个老家伙就好。” 三叔笑着说道,露出没有了门牙的嘴。 “方某平生最憎恨表里不一的儒门畜生,姓白的,有能耐就一直躲在衙门,一旦出城,某必取他项上人头。” “江州那边的事情不急,还要酝酿许久。” 方桌文执意如此,三叔也就没有再劝,他们这个组织虽然严密,但是,在大家都不出任务的时候,却没什么高下之分,尤其是境界相等的同僚,大多以礼相待。 “卓文,上次挡你一剑的长宁观小道士,已经打探出了他的底细,最近,他又干了一番大事。” 三叔说道。 “这小子,姓苏,生父虽然是慈溪苏家的族长,不过……” 接下来,三叔将苏宁安的身世大概讲了讲,也说了他最近掀翻义气堂的壮举。 “这是一个好苗子啊!” 方桌文眼神发亮。 像苏宁安这种身世,被大族针对没有靠山却天才横溢的少年,往往是他们这个组织笼络的对象。 以往,必定会千方百计地将对方纳入门下。 “大局为重啊!” 三叔说出了和长宁观玄青真人一样的话。 “这两年,我们的注意力都要放在那个计划上,不容有半点闪失,吸收新血这样的事情不能在江州这个地方做。” “明白。” 方桌文点了点头。 …… 白峰把苏宁安送出了衙门。 彼此笑容可掬,友好告别。 此次问话,不过是走过场,苏宁安平安到达衙门之后,白慕然并未升堂摆出官老爷的架子审问他,而是让人把他带到了后院,不咸不淡地扯了两句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功夫,苏宁安都在和白峰闲谈。 苏宁安准备的应对全然没用上,其实,这能预料得到,白慕然不可能作为许家的马前卒来对付他,一个大老爷还没那么廉价,他能开出一张公文就已经很不错了。 苏宁安能够安然来到衙门,那是你们许家废物。 如此而已! 离开了县衙,夜色将至。 按道理,出于安全起见,苏宁安应该连夜返回长宁观,毕竟,慈溪是他的敌人的主场,不过,苏宁安并未这样做,而是去了西关黑市。 五百多两白银。 所有的战利品包括银票通过黑市出货,换了上面那些,对苏宁安来说,钱财是多多益善。 在气血境期间,充值一两银子就能开启一晚上梦境演武场,磨皮境变成了五两,锻骨境是十两,炼脏境就变成了二十两,另外,功法融合需要更多的钱。 所以,银子这白花花的玩意,他永远都不嫌多。 前两日,苏宁安也有自省,审视自己最近的遭遇,他发现自己缺少一门技术,如果,有着那门技术,也就会避免许多麻烦,不至于搞得像现在这样被动。 扮猪吃老虎。 别人都当你是老虎了,你还怎么扮猪? 扮猪也是一门技术活啊! 这门技术自然就是易容术。 江湖上,有着许多易容术,像前世那样的化妆术只是皮毛,真正的易容就连高低胖瘦都能改变。 但是,这些易容术也只是雕虫小技,毕竟,一个人的神识也就是神魂气息是无法改变的,对那些有灵觉的修行者来说,你就是变成一只猪他们也能认得出来。 不过,对苏宁安来说足够了。 所以,他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本易容术。 不是化妆术,而是能用内劲改变体型的,一本名叫移形换影的高级易容术。 第六十七章终于出动先天强者 有人跟踪! 苏宁安心里明白,这很正常。 先前,他从衙门出来的时候,便有人跟踪,只是他步伐快,几下就把那些人甩开,到了黑市后没多久,跟踪的人又出现了,毕竟,这是人家的主场。 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姓许还是姓苏? 接下来,或许会有行动。 现在,之所以没动手,有可能是在调动人手,也有可能是在观察自己的周遭,毕竟,一个半步先天的高手外加一个法师都没能搞定自己,那些家伙多半认为自己的身边有高手在保护。 苏宁安来到了水云间客栈。 他花了一两银子订了一个小院,进了小院,让店家送上饭菜和热水,便不再出来。 跟踪的人从店伙计那里晓得了这情况。 水云间客栈在西关颇有名气,店老板若是没有背景根本搞不定黑白两道,但是,当黑白两道有小小事情相求的时候,只要不过分,店老板也只能配合。 当初,杨南带人上门寻苏宁安,客栈就大开方便之门,把他们引到了主人不在的院落。 如果是四大家族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事情有些过分,客栈方面也只能配合。 知道苏宁安住进水云间客栈之后,便有人进入客栈,门外也有人盯梢,也有人前往自己主家汇报情况。 进入房间,苏宁安第一时间选择入梦。 先前,已经将移形换影这本书翻了个大概,让系统扫描记录,此时,正是入门状况。 这是一门功法,进入演武堂就可修炼。 一两。 非常便宜。 这门功法可以改变骨骼和皮膜,如此,运转功法也就能改变外貌和体型,非常容易入门,但是,要想修炼到精通或者圆满境界,需要下一番功夫。 不然,就算改变了形貌,也容易不慎露出马脚。 有着系统存在,这种不涉及根本的实用功法一点不难,梦境演武场内短短几个时辰,苏宁安便将这门功法修炼到了大成境界,距离圆满一步之遥。 然后,面板弹出了一个弹窗。 充值一百两,系统便能帮助苏宁安完善这门功法,不止是外貌体型,就连神识都会改变,也就是说,他若将这门改善过的功法修炼到大圆满境界,哪怕是法师当面,不使用极其特殊的术法也无法认出自己。 一百两! 值! “叩叩……” 监控画面传来声音,店小二端着饭菜在敲门。 苏宁安出了梦境。 “来了。” 他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让店小二端着饭菜进来,关上门,隔绝了高处酒楼窗口望过来的目光。 过了一会,房门打开。 店小二走了出来,朝着屋内躬身行礼,然后,反手关上门,转身走出小院。 酒楼上,隔着半开的窗户,跟梢的人目视了这一切。 在小院前,也有人监视,他们看清楚了店小二的脸,确认苏宁安还在屋内,也就保持不变。 同时间,许家也在行动。 说实话,关于要不要为许方报仇,许家其实也有争议,尤其是出动一个法师外加一个半步先天的武者都没能解决苏宁安之后,这种争议就更激烈了。 不少人都觉得要及时止损。 本来,苏宁安是苏家的麻烦,他们没必要惹火上身,许方虽然许家人,但是走上了那条路,也只能认命,何况,表面上,他已经和许家脱离了关系。 不过,反对的人也有理由。 那就是许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眼看就要成为慈溪第一家族,若是就此服软,上进的势头可能会因此终止,毕竟,眼看苏家就要出一个黄袍真人,而许家连苏家放弃了的庶子都无法应付,别人会怎么看许家? 这也是许家只是派人盯梢,一直没有行动的原因。 要想彻底解决苏宁安,必须出动先天强者,而在慈溪,每一个先天强者都是家族的战略武器,轻易不会出动,一旦出动就必须成功,失败的后果不堪设想。 四海粮油铺。 许家在西关的产业,距离水云间客栈只有一里。 这里是许家的前线指挥所,许洋也就坐镇在这里,许方和他是亲兄弟,他肯定属于主战派,只不过,在家族会议没有结果前,他不能擅自行动。 只能将收集起来的情报汇总,希望在行动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许洋没等那人敲门,便抢先一步走过去打开门,他的贴身仆人许大富气喘吁吁地跑来,朝他行了个礼。 “少爷,有决定了!” “怎么说?” 许洋一把抓住许大富。 “十七爷带人过来了。” 十七爷许十七,道门黄袍真人许未的亲弟弟许央。 当时,两兄弟,一个进入了道门修行,一个留在了家族,都成为了先天强者,一个受箓转修法术成为真人,另一个人则成为了家族护法。 他就是许家的战略武器。 这一次,由他亲自带队,也就是说主战派占了上风,务必要干掉那小子,让许家的名声不受损。 “快快快……” “把那些卷宗带上。” 许洋吩咐许大富。 许大富慌忙进入房间,将最近搜集来的情报带上,这时候,店门外有人在喊话。 “许洋,十七爷问你,那小子是不是还在水云间?” 许洋忙抱拳低头,哪怕隔着墙和门,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他仍然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禀十七爷,那小子仍然在水云间,我的人有仔细监视,他不曾离开。” 随后,脚步声远去。 “好!” 许洋兴奋地用拳捶打墙壁。 若非有着官身,他一定会跟随十七爷前去,亲眼看到十七爷将那小子斩杀。 先天之下,皆是蝼蚁。 这句话可不是胡说八道。 十七爷许央带着一个下人沿着长街而行,短短的一里路,很快就走到,来到了水云间。 大门开着。 现在,整间客栈都是许家的人,客栈原本的那些人已经被赶走,各回各家。 “十七爷!” 那些人朝着许央躬身行礼。 许央没有回礼,径自走了进去。 “免礼。” “找个人,前面带路。” 随行下人喊道。 顿时,有两人便走在了前方,把许央带到了苏宁安住的院落,推开半掩的院门,便来到了房门前。 许央挥动袍袖。 先天罡气勃发。 “嘭!” 房门飞起,空中碎裂成片,散落四方。 第六十八章脱身 房间好像被飓风刮过。 乱七八糟,一片凌乱。 许央缓步进入房间,等待着预想中的袭击,他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灰色的光晕,护身罡气全开,可以维持一盏茶的功夫,这期间,先天以下的攻击对他毫无作用。 然而,并没有袭击。 房间也有人,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貌似裹着被子在熟睡,睡得太熟,那么大的动静都未能将他惊醒。 什么情况? 许央的长随跟着他进入房间,在许央的示意下,先一步来到了床边,掀开了被子。 并非沉睡,而是昏迷。 很明显,那人不知被谁击晕放在了床上,二十来岁,脸上有着一颗黑痣,绝非苏宁安。 “这是店小二!” 房间外,带路的许家人发出惊呼。 “见鬼了!” 另一人也是如此,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当初,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店小二走出苏宁安的院子,随后,和他的那些同事们一起被他们赶出了客栈,现在,那家伙却躺在了苏宁安的床上。 那么,离开的是谁? 同一时间,淡淡血月光笼罩的群山。 苏宁安沿着山道一路急行,此时,他又变化了形状,有百分之八十形似白古,内劲雄浑的他,运转移形换影功法可以维持一个时辰之久。 其实,已经没必要改头换面。 不过,现在新鲜劲还没过,一路上,他不停地变换着自己所见过的人的模样。 四大天王,潮流巨星,以及隔壁老王…… 玩得不亦乐乎。 一路上非常顺利,没有遇到诡异,也没有不相干的人拦截,平平安安地回到了长宁观。 在观外的照雪亭住了一晚,一早方才回去。 首先,前往执法堂。 路过桃树林的时候,苏宁安停下脚步。 林子内,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我说的,那小子死定了!” “县老爷都发了文书来,要知道,这还是大楚的天下,就算是先天强者,面临朝廷追捕,也只能隐姓埋名,亡命他乡,何况,区区苏宁安……” 这声音很耳熟。 哦,是那个王天林,欺辱原身曾经差点害死他的烂人,当初,只打断了他的一条腿,还是能够治好的程度,现在看来,当时出手是不是太轻了一点。 时间还早,执法堂可能还没开门。 那就听听,看那些家伙说些什么。 “义气堂真的被苏宁安一个人掀翻了?” 有人不信。 “怎么可能,他是什么人,大伙儿都知道,就算是打出十四拳的少年天才,这才多短的时间啊,实力不可能增强到那个地步,我想,一定是他那个师父出力,也只有黑袍法师才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义气堂。” “再说,他要是真这么厉害,观里不保他?” 说话声越来越近,一行人从林子内走了出来。 苏宁安没有避让,就这样站在那里,直到和那些人迎面撞上。 “苏宁安!” 第一个瞧见他的人失声惊呼。 苏宁安没有理会其他人,目光落在了王天林脸上,两人视线相遇,王天林面色一白,瞬间,汗毛直竖,就像有千钧压力从天而降,压在他心头。 双腿一软,他竟然不由自主地跪下。 当着众人的面,跪倒在苏宁安跟前。 嘴里支吾着,却说不出话来。 苏宁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朝着其他人笑了笑,扬长而去,其他人则好奇地看着王天林,有的脸上流露出鄙夷。 王天林面色煞白,站起身,大吼一声,朝着桃花林跑去。 他内心发誓。 “苏宁安,我势必要杀你!” “不报此仇,天诛地灭!” 对苏宁安来说,这只是个小插曲,曾经只能躲避不敢直面的敌人现如今不过是蝼蚁一般的货色,若非遇上,早就被他抛在脑后,既然遇上了,给他一个苦头吃也是应有之义。 和执法堂相关人员的会面乏善可陈。 无非是讲讲衙门经历,经过问话,证明那些案子和自己无关,自己是清白的,仍然是拥有道籍的武修道人。 如此而已! 接下来,苏宁安打定主意,苟在长宁观不出门。 怎么也要把炼脏境修炼到大圆满再说,现在是第三层,要想修炼到大圆满怎么也要十几日的时间,大日金乌锻身诀越是往后越难,哪怕系统能够氪金,比起前期来,仍然要缓慢许多。 炼体三境之后是开窍。 开窍了方才能踏入先天。 怎么开窍? 苏宁安尚未可知。 那应该是一门新的功法,多半不能随随便便在藏经阁就能寻见,有可能要用大量的功绩点去换。 现在,他的功绩点为53。 当初,随着谭法师巡山在土地庙帮白慕然击退刺客获得了一些功绩点,加上平时的绩效,也才53点,说是一穷二白也并不夸张。 车到山前必有路。 练到大圆满境界再说。 …… 数日后,邻水镇。 邻水镇距离慈溪县城有着两三百里路,在慈溪县和江州郡城之间,方圆数十里,苏家就是天。 苏家大院,后宅。 宅院内,不管是家奴还是婢女,人人喜气洋洋,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女主人心情愉悦。 下人们的心情从来都是和主人有关。 萧凤枝坐在二楼,望着楼下花园,手里拿着一封信,信的内容不长,字数不多,但是,她已经看了很多遍,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这封信是她的儿子苏灿从遥远的溪陵郡寄来的。 信上说,他不日便要返家。 十几年前发生那件事后,萧凤枝就对苏子民心灰意冷,从此深居简出。 在旁人看来,苏灿就是她唯一的人生寄托。 苏灿的悲喜就是她的悲喜。 楼下小院走进一人,和随身嬷嬷聊了几句后便离开,萧凤枝微蹙眉头。 不一会,随身嬷嬷龙婆婆走了进来。 “那是萧贵?” 萧凤枝问道。 “嗯。” 龙嬷嬷点点头。 “萧平呢?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龙嬷嬷迟疑了一下,叹了叹气,开口说道。 “小姐,萧平失踪了,好几日已经不见踪影,有可能凶多吉少……” “哦,怎么回事?” 萧凤枝语气淡淡,目无表情。 “还不是因为那个贱种……” 说到这里,龙嬷嬷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方才继续说道,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她知道,这些事情或许会让自家小姐不开心,但是,隐瞒事实真相更是不可取。 “嗯,晓得了。” 萧凤枝点点头,仍然目无表情。 第六十九章突飞猛进的修炼 修炼! 氪金! 修炼! 除了吃饭之外,苏宁安都在修炼,加班加点,日以继夜地肝,反正,梦境世界,身体不存在疲惫,至于精神意志,他没有一点问题,完全能坚持。 然而,在外人看来,他却是自暴自弃。 前世所说的躺平用在这里极其的合适。 终日躺在法师楼,闭门不出,交代下来的任务全都推掉,苏家也好,许家也好,其他势力都没法介入绝大部分是外来者的法师楼,也就把苏宁安无可奈何。 当然,通过收买一些白鹤童子,他们也知道苏宁安的状况,晓得他终日昏睡,像是得了一场奇怪的病。 或许,这是他借诡施法的代价。 梦境,万法楼。 苏宁安站在挂着一心堂的书架前。 厌胜术! 养鬼术! 折纸六甲法!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他只修炼了两门,养鬼术和折纸六甲法并未修炼。 养鬼术是用不着,系统有异常收容院,也有储灵阁,无需专门的养鬼术,那门术法不仅危险,而且没有必要。 至于折纸六甲法。 也就是用特殊的材料造纸,成纸之后再用特殊的法门折成纸人,施法之后,纸人短时间内会有灵性,能够取人性命,修炼到圆满处,刀兵不伤,水火不侵。 但是,驱使的时候需要燃烧大量气血。 对气血九重的苏宁安来说,这点气血没有问题,然而,这门法术性价比不高,折纸六甲法说起来神奇,可是,哪怕是锻骨境的武者只要意志不崩也能将其击毁。 类似一心堂这样的野狐禅传承便是如此,很多法术都没有什么卵用,只能欺负弱者。 当然,也不是完全无用。 折纸六甲法也有一些用处,这就是苏宁安站在书架面前的原因。 在他右侧还有一个书架,上面只有一本书,书架上写着五个字,低阶飞剑术。 如今,那本书闪着寒光离开了书架,盘旋在苏宁安右侧。 面板上,弹出了一行字。 充值五百两,低阶飞剑术便能融合折纸六甲法,如此,苏宁安便能够在万法楼中进行低阶飞剑术的修炼。 当然,他以前也能修炼,只是,苏宁安并不懂如何祭炼飞剑,只能不停地收回,放出,周而复始,哪怕有系统帮助,多少有着进展,可惜,进展的速度太过感人。 能到现在这程度,也还是吞噬了神鸦以及萧平神魂的关系。 若是吞噬了折纸六甲法,苏宁安也就懂得了如何祭炼飞剑,虽然,不知道和正统的飞剑祭炼法相比如何,不过,饿肚子的时候有的吃就不错,没必要挑嘴。 得到低阶飞剑术和折纸六甲法已经一段时间了,为何现在才跳出这个弹窗。 那是因为一直以来,苏宁安都对折纸六甲法置之不理。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修炼大日金乌锻身诀,那才是他的根本,他需要在短时间内修炼到大圆满境界,如此,方才有资格进窥先天之门,更进一步。 一刻钟前,苏宁安方才离开梦境演武堂。 炼脏境已经达到第九层,距离圆满只有一步之遥,再充值二十两或许便能成功大圆满。 为了突破,精气神必须调整到最佳状态。 所以,他来万法楼逛逛,心血来潮,充值十两银子把折纸六甲法修炼到了入门。 然后,弹窗出现了。 吞噬折纸六甲法便能进行飞剑祭炼,不再像以往那般如无头苍蝇乱撞,飞剑术能否获得进展要嘛靠杀人血祭,要嘛全靠撞运气,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只是,五百两! 一旦充值,身上也就没有了多少钱财,将大日金乌锻身诀修炼到大圆满之后,多半就变成了穷光蛋。 储灵阁倒是有几件灵性材料可以拿去换钱,但是,每使用一次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就需要消耗一件灵性材料,如果拿去换钱,这门法术又没用了。 不过,飞剑是保命的手段。 要不然,哪怕修为突飞猛进,当初,苏宁安也不可能杀死半步先天的萧平,就算没有法师压阵,就算他能成功将红衣女婉君放出来,生与死的天平上,多半还是萧平分量重一些。 钱没有了可以再找,人要是没了? 苏宁安咬了咬牙。 充值! 五百两纹银不翼而飞,他脑海内多了许多感悟。 于是,苏宁安明白了如何将神念汇入飞剑之中。 纸人之所以有生命,便是因为法师将一丝神念融入,这就是折纸六甲法的作用,被低阶飞剑术吞噬融合后,飞剑也就相当于特殊材料的纸人,能够容纳苏宁安的神念。 如此,以后驾驭飞剑也就更为灵动。 通过神鸦去控制飞剑始终隔了一层,就好比前世小电影那讨厌的马赛克,让人恶心,现在,能够用自己的神念祭炼,仿佛打磨宝剑那样一层层叠加,将自己的意志灌入,这样,再次御剑的时候也就变成了高清无码。 一开始,苏宁安还为五百两肉疼。 现在只有两个字,真香!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哪怕有着系统相助,要想将低阶飞剑术修炼到大圆满境界,每天氪金,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祭炼终究是水磨功夫。 讲究的是水滴石穿。 当然,比以前好多了。 一般说来,充值二十两白银耗费一晚上祭炼飞剑,在入门阶段可以涨上八九点,好比杀了一个类似萧平这样的存在,以前,能有一点涨幅就很不错了。 出了万法楼,苏宁安小憩片刻,经过深度睡眠,精气神达到了完美状态,充值二十两白银,身上存银只剩下十几两后,他再次进入梦境演武堂。 大日金乌锻身诀(炼脏篇)走起! 拳架拉开,五脏六腑像是放在太空离心室内一般,不停地磨砺,摩擦,热气升腾,白烟弥漫,隐隐有火光闪烁,苏宁安周遭的气温,起码上升了十几度,随着拳架腾挪,还在不停地上升。 最后,空气就像沸水一般沸腾开来。 一头金乌跃出,发出一声长鸣。 咔嚓咔嚓! 全身骨节脆响! 如果开膛破腹,可以瞧见苏宁安的五脏便如金玉,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面板跳出,数据展现。 大日金乌锻身诀,炼体圆满,100/100 境界,炼脏境第九层大圆满。 第七十章惊魂钟响,大事件 深吸一口气,苏宁安睁开眼。 身体一如既往,像正常的少年,个子不高,体型不壮,看上去和在西关随处可见的市井少年没啥不同,但是,当他全力运转内劲,整个人便会有所不同,在他人眼中,仿佛巨人。 无比的强壮! 返璞归真! 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炼体三境大圆满,低阶飞剑术入门,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大成…… 苏宁安为此付出的代价,囊中空空如洗。 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就和每一个穷人一样,没得差别,该如何赚钱呢? 炼体之后是开窍。 用神识冲开周身穴窍,将其打通,引天地灵气入体,形成内外大循环,这就是先天。 所谓半步先天,也就是虽然打开了穴窍,却因为灵气的浓度不够,无法形成内外循环,那最后一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之所以如此,大多是神识强度不够。 没有足够强大的神念,没法在冥想中捕捉到外界的天地灵气,自然没办法将其引入体内。 对苏宁安来说,摆在面前的有两大难题。 第一,开窍功法如何获得? 在长宁观下院的藏经阁内并没有这种高深功法秘籍。 通过谭法师去获得? 相当于把自己的根脚暴露给了他,虽然,这个师父看上去为他尽心尽力,但是,苏宁安始终无法彻底相信对方。 有人说,在人世间,若是没有一个让你完全相信的朋友,未免活得有些可悲……这句话,苏宁安从来都不认同,人性,是最不值得考验的东西,此时此刻,对方或许忠贞不二,换了个环境,换了个时间呢? 若不然,前世哪里看得到那么多撕逼反转。 有段时间,他天天在社交媒体上吃瓜逗乐。 此路不通! 第二个难题,那就是没钱了。 炼体境开启梦境演武场最高一次二十两,在炼脏境的时候便是如此,到开窍期绝对不会这般便宜。 五十两? 一百两? 或者是黄金? 氪金系统,没钱你说个阿蔡啊! “咚……” 有钟声敲响,声音不大,却像是直接在识海内响起,并未经过听觉系统。 惊魂钟! 这是法师楼的惊魂钟! 若非发生极其重大的事情,这钟声不会敲响。 白鹤童子。 苏宁安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个职称,听到这钟声,须得在十二响之前赶到法师楼第一楼的大堂,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第三楼,下楼而已,倒还方便。 钟声敲了八下后,苏宁安开门下楼。 大堂内,已经有十几人,仍然显得空旷。 一个法师,两个白鹤童子,加上两个临时分配的武者护卫,这是标配,相当于一个行动小队五人。 苏宁安跟随的是谭修缘。 但是,谭修缘已经带着陆涛去出任务,他那个小队留在法师楼的只有苏宁安。 他也就孤零零地站在角落。 仍然留在法师楼的黑袍法师只有三人,苏宁安最近与之打交道的是何之谦,一个非常普通的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和谭修缘等人不同,他并未长期待在山腹。 法师楼负责和其他部门打交道的人正是他,说起来,勉强也算是一个管事。 前段时间,他帮苏宁安挡了许多麻烦。 当然,县衙门的那次麻烦他并未能挡下,并非不能,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以他和谭修缘的交情来说,没那个必要,他无须做到那样的程度。 对此,苏宁安表示理解。 仅此而已! 他的人情是给的谭修缘,而非自己,那么,自己就算要还人情也只会还给谭修缘,并非对方。 如此而已! 第二个法师是一个老妪,全身都披在一张黑袍内,戴着兜帽,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偶尔有花白头发垂下,声音尽显老态。 梅法师。 这个人和谭修缘一样常年住在山窟内,很少出外,这还是苏宁安第一次和她见面。 第三个是一个面色枯黄的矮个子中年。 他脸上的那种黄色并非普通的枯黄,而是冬日垂下的落叶那般毫无生机的枯黄,苏宁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心神摇晃,仿佛自己的生机如落叶一般在向着黑暗深处坠落。 树先生。 这一位,只有外号,没有姓名。 除了这三位和侍奉他们的白鹤童子,以及孤零零的苏宁安之外,法师楼大堂还有其他人,一个高踞堂上首席却没有人有异议的同样穿着黑色道袍的道人。 这个人,苏宁安不认识。 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见面。 但是,他却发现那个道人貌似对他有些好奇,目光有扫向自己,当两人视线相遇的时候,那个道人并未回避,而是朝他微笑着颔首,非常有礼貌。 真正的大人物,从来不会在底层人身上找存在感。 “诸位,你们中间有人不认识贫道,贫道在这里做一个自我介绍,贫道来自上院,是外务堂的妙化,此次敲响惊魂钟,是因为有一件大事发生,长宁观需要诸位法师携手。” 妙化法师神情郑重地说道。 “道友,不知是何大事?” 一如既往,何之谦代表法师楼出面,他微笑着朝妙化问道。 “天目山古战场爆发了灵性风暴,形成了灵气海,诞生了一个新的灵界,我等需立刻前往探查,可以的话,希望能将其封印,如果做不到,也要延缓其爆发,等待听潮阁来人……” 妙化说道。 一般的灵界,如诞生红玉女婉君那样的灵界,根本就不入流,但是,能让长宁观敲响惊魂钟,纠集黑袍法师前往的灵界绝非不入流的家伙,里面必定危机重重。 “这事不会让诸位白跑,不管能否将其封印,只要从中有出力,每人一颗玄元丹。” “出发前,就能交到各位手上。” 玄元丹,补充元气生机的丹药。 对这些黑袍来说,玄元丹是救命良药,可以弥补他们的消耗,减缓诡异复苏的速度,按照契约,哪怕没有这东西,他们也必须去,有了这东西,自然更好。 “道友,这一位白鹤童子侍奉的法师不在,能否免了这一遭?” 何之谦看了一眼苏宁安。 还是做了个顺手人情,顺便问了一句。 妙化看着苏宁安。 “去与不去,由你决定……” 第七十一章天目山古战场,大型灵界入口 何之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和妙化打过交道,对方算不得多么仁慈的人,对下面的人不摆架子,无非是没有必要。 有谁见过大象在乎地上蚂蚁的想法? 但凡道门中人,上头一旦下令,哪怕再不情愿,也得紧紧跟随,甚至,不能流露不满,稍有怨愤,便有可能给你扣上一个对道祖不敬的罪名。 比起朝堂,教门更讲究上下尊卑,令行禁止。 现在,妙化居然询问一个白鹤童子的意见,未免有些奇怪。 “上师,我出自道门,被道门培养,能有今天,皆是道祖慈悲,为道门效力乃是天经地义,这种情况下,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力,哪怕这条性命,只要值得,也能为道门舍弃!” “上师,苏宁安愿往。” 冠冕堂皇的话,苏宁安也会说。 前世,在单位吹风会上,他同样会表决心,说一些自己不相信在座的所有人其实也不相信的屁话,比起前世,这个世界的形式主义只是小儿科。 “很好!” 妙化法师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他便离开了。 作为总揽这件事的负责人,妙化法师有着许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可以耽误。 这一次,对长宁观来说是一件大事,差一点便全观总动员。 原因很简单,灵性风暴爆发,一个大型灵界产生,既是危险同时也是机会,如果能够控制一个大型灵界,能够获得里面的资源,哪怕是像长宁观这样的势力也会获得极大的扩展。 甚至,有可能由观晋升为阁。 宫殿阁观,这就是道门的层次等级。 但是,这种新生大型灵界往往极其危险,以前,因为贪图里面资源投入过大因此而覆灭的势力可谓不计其数,其中,道门势力也不是没有,甚至,有惊雷殿这样的存在。 一殿之地,黄袍,红袍,甚至紫衣长老都有。 却也被那个灵界吞噬了,一触即溃,一个不剩。 所以,这一次长宁观只出动了外务堂的妙化法师,黄袍玄青真人坐镇上院,作为前锋前去试探的自然是法师楼的诸位客卿,就像白鹤童子是法师试错的棋子一般,这些外来法师也是长宁观试错的棋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食物链,自古如此! 哪怕是试探之举,长宁观依然是劳师动众,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为法师们做后援。 在蜿蜒的山道上排了一条长龙。 王天林也在这条长龙中。 当初,他被苏宁安打折了腿骨,却也没有妨碍到大考,勉强打出了六拳,进入了普通组,获得了道籍,前些日子,在磨皮境的门槛徘徊,差一步便能入门。 遇到苏宁安,被吓得下跪之后,仿佛受到了影响,这些天,修为是不进反退,距离磨皮境又远了。 以前的那些伙伴,他都不想接触,不然,总难免想起下跪时的羞耻和屈辱。 他花一些钱打通了关系。 过两日,便会调往后院碑林,给在碑林内闭关的老家伙们送饭,事情轻松,也远离了昔日同伴。 这样,或许会好过一些。 然后,惊魂钟响,王天林被征召,成为押送物资的役丁。 好死不死的,他专门为走在最前面的法师楼服务,如此,也就和苏宁安朝夕相处,时不时便会遇上。 你奶奶的! 老天爷,有没有搞错! 然而,不管他心里多么不忿,遇见苏宁安,王天林也只能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处处陪着小心,苏宁安一个眼神,哪怕是无意扫来,他也会下意识地鞠躬低头。 就怕苏宁安想起两人往日的仇怨,给自己来一下狠的。 就在王天林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中,走在最前方的法师楼一行终于来到了天目山。 天目山不高,因山顶有一湖泊面向苍穹,宛若人眼,故而命名。 至于古战场所在地,乃是在天目山脚下,慈溪沿着山脚蜿蜒呈几字形将天目山包围,一千多年前,慈溪县城坐落在此,乃是南北通行的交通要道。 要想攻取江州,就必须先占慈溪。 那时候,慈溪水也远比现在宽广,传说,当时有一条蛟龙天目山的大湖内,有地下水道联通慈溪,蛟龙若是兴起,会沿着水道进入慈溪,沿着溪水兴风作浪。 大楚建立前,百国争锋,逐鹿天下。 宋国和周国曾经各占一半江州,彼此以慈溪为界,相互争雄,皆想灭亡对方,独占江州。 古代慈溪县城便是双方必争之地。 十几年的血战中,此地几易其主。 大楚获得了道门的支持,最终建国,这之后,为了平息因为大乱所引起的魔灾诡变,又接受了西来的佛门,在两大修行教门的努力下,渐渐平息了魔灾诡变。 像古慈溪县这样死了不少人的地方也算是重灾区。 所以,这才有了新的慈溪县城,也在慈溪边上,在古慈溪城上游百多里,这座古城也就废弃了,千年时光冲刷之后,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千年前,长宁观还不存在,江州是佛门势力占优势。 佛门在古战场布下了一个大型法阵,按照佛门的说法,也就是堵住了阿修罗界进入现实世界的通道,虽然,偶尔还会出现裂缝,有一些邪祟出没,但是,大型的魔灾诡变却不存在了。 那些秃驴对自家的法阵有着强烈的信心。 讲到法阵,道门在他们面前就是小弟弟。 沧海桑田。 现如今,佛门几乎全面退出了江州,只有在郡城附近有着一两座寺庙代表着存在。 这个他们自诩永恒不破的法阵也出了问题。 灵气爆发也就没能躲过长宁观的监测,第一时间,长宁观也就做出了反应。 其实,如果能够通知江州的和尚庙,让那边懂得阵法的秃驴来配合,更容易搞清楚古战场的状况,可惜,人类不可能做到毫无芥蒂地合作无间。 苏宁安站在山岗上。 眼前是一片碧绿的原野,齐人高的苇草在风中起伏,仿佛绿浪翻涌。 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太安静了! 没有虫鸣鸟叫,唯有沙沙的风吹草浪声。 第七十二章半步先天的机会 妙化法师也站在山岗上。 他站的地方和苏宁安脚下的并非同一个,而是距离慈溪水更近一些,面前除了碧绿的原野外,还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他的视线落在林子内。 眉心,有着青色光华闪耀。 在旁人眼里,那就是一处普通的桦树林,树木不多,相隔较远,望过去,很容易就看到林间深处,然而,在开了天眼的妙化法师眼里,林子却不是林子。 那是一片汹涌的灵气海。 如果说,现实和虚空之间有一扇门,那片汹涌的灵气海也就在不停地冲刷着那扇门,就像海浪拍打着堤岸,只是,这堤岸是豆腐渣工程,每一次拍打,都有沙石簌簌而降,被海水席卷而去。 那扇门摇摇欲坠。 一旦被推开,灵气海冲出来,这片天地便会被魔化,那时候,麻烦就大了,别想控制为自家所用,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只能上报听潮阁,甚至,坐落在省城的清虚殿都会被惊动。 要想控制一个灵界。 必须在它未曾重开现实大门之前,用法阵将其封印,大量清剿灵界内的邪祟,只把少部分留下来,像培育庄稼一样,一茬一茬地,为长宁观做出贡献。 如此,就必须跨过现实大门,先一步进入灵界。 这是最危险的! 运气不好,便会全军覆没。 里面只要有一个丁级及以上的诡异,长宁观也就没法搞定,前期试探的人,有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但是,不能够因为危险就不去做,任由这灵界和现实融合。 修行人的宿命啊! 妙化叹了叹气。 半盏茶之后,他来到了山下。 第一批进入灵界的自然是法师楼众人,苏宁安也在其中,他和其他的那些白鹤童子站在一起,那些人一个个面色如土,眼神充满绝望,以及认命以后的释然。 他和那些人不同,他的表情淡然,瞧着就像是出来踏青的少年。 除了法师楼众人之外,第一批进去的还有四五个武者,全都是半步先天的强者。 薛明远也在其中。 所有能够在短时间内赶到的隶属长宁观的半步先天武者此时都在这里。 虽然,只教过自己几天。 但是,仍然算得上是师父。 苏宁安也就站在薛明远身边,轻声问道。 “薛师父,怎么你也来了?” “不是法师第一个进去么?” 薛明远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瞧着那片林子,眼神中没有惧怕,只有跃跃欲试。 “小宁安,某家怎的不能来?” “如此大场面,正是为我等大好男儿而生,又怎会让法师们冲杀在前……” 他哈哈大笑起来。 苏宁安摸了摸鼻子,很有些无语。 笑完之后,薛明远瞧了一眼苏宁安,恢复了正形,表情认真,给苏宁安解释说道。 “我等半步先天,带着先天两个字,其实,在真正的先天强者眼里,却只是个笑话!” 他仰头长叹。 “半步!半步!剩下的半步却是天堑!” 低下头,他眼中却无半点悲意,只有无穷的斗志。 “炼脏境期间,境界久久停滞不前,只要是在七层或者以上,都可以修炼开窍法,用神识去冲开穴窍,引天地灵气入体,形成内外大循环,此之为先天。” “但是,如果穴窍开得不妥,又或者是神识不足,也就会卡在这一步,便是我等半步先天。” 薛明远撇撇嘴。 “没有周天循环,狗屁不是!” 他看了看其他那些半步先天武者,笑着对苏宁安说道。 “别看这些人在你们面前人五人六的,看似非常了不起,其实,都是一些可悲可笑的家伙!” 这是喝了不止两斤吧? 苏宁安闻着薛明远身上的强烈酒气,心里叹了叹气。 这一位是个话痨,喝多了尤其如此,说了半天都还没说到为什么他们这些半步先天要跟着进入灵界的原因,但是,他也知道不能打岔,要不然,话题会扯得更远。 他只能默默地等着。 还好,薛明远很快说到了正题。 “新生灵界,灵气大爆发,对我等半步先天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实世界,灵气稀薄,神识不够也就无法引其入体,到了灵界,灵气如潮汐,无穷无尽,就算神识不够强,也有希望牵引灵气入窍,形成内外循环!” 原来如此! 苏宁安恍然大悟。 “当然,有得也有失,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不可能只有好处没有弊病,第一批进入灵界,里面是啥情况一无所知,面对诡异邪祟,我等武者保命手段远不如法师。” “祸福难料!” 语气虽然是叹息,在薛明远脸上,苏宁安却根本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和不安,有的只是兴奋和激动。 “谭法师不在,进去之后,你跟着我!” 薛明远笑着对他说道。 “好歹当过你两天师父,也不能任由你这个便宜徒弟在里面丢了性命。” “当然,要是进去没法在一起,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两人说话之际,那边,在妙化法师的主持下,一个大型法阵已经搭成和启动。 “进去吧,不要耽误时间。” 妙化法师沉声说道。 他要主持法阵,第一次也就不会进去。 这个法阵在,多少还有一条后路可退。 王天林也在第一批进入灵界的人选之中,以前,一个法师配两个白鹤童子,有两次试错就足够了,但是,在这样的大型灵界内,两次试错完全不够,法师需要大量人员配合。 怎么办? 当然是答应啊! 于是,王天林被拉了壮丁。 他被分配到何之谦这一组,这一组有薛明远,自然也有苏宁安,一行十几人。 他欲哭无泪。 拒绝? 逃跑? 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获得道籍,家人也有好处,一人能够免疫,还有两亩地能够免税,若是逃跑,这些好处要被收回不说,家人还要被连累,如果不是和家人有仇,一般人做不出来逃跑的事情。 为道门而死,还有抚恤。 因为怯懦被处死,代价太大。 在第一批内,何之谦这一组被安排在最后进入。 苏宁安看着前面那些人进入林子,一旦进入,就像空气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不知去了哪儿? 林子依旧安静泰然。 “走吧!” “轮到我们了!” 前一组进入后,薛明远将手放在剑柄上,兴高采烈地喊道。 这是要去吃席? 苏宁安撇撇嘴,跟在他身后朝林子走去。 第七十三章第二层 不像第一次进入灵界那样,天旋地转。 这一次,进入得很平静,唯一的感觉,那就是在这里,五感变得更加敏锐。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眼前仿佛一直蒙着一层轻纱,轻纱上画着一幅画,现在,那轻纱被揭开,代表着世界的画也消失不见,露出了真实的世界。 原野树林不翼而飞。 眼前是一座城池,饱经战火满目苍夷的城池,在苏宁安眼中,这城池和现实世界的城池又不同,所有的一切都蒙着一层黑灰,风一吹就漫天飞扬。 黑灰中夹杂着一些白灰。 不多,却也非常醒目。 瞧见那白色的灰尘,苏宁安忍不住厌恶起来。 为什么厌恶? 他不知道。 这种厌恶是铭刻在这个世界人类基因上的一种本能。 他移开视线,环顾四周。 人呢? 四周,空空荡荡。 这倒是和上次一样,明明是一起进来,其他人却消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儿。 灵气? 没有开窍,又不是法师,苏宁安也就无法感受灵气。 不过,有个法子或许能让他感受灵气,毕竟,自己能够借诡施法,也算是半吊子的法师。 充值一件灵性物品,苏宁安从异常收容院内取出红木梳,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红衣女婉君闪现出来,如此,他便能通过婉君感受这个世界。 和现实世界相比,婉君也有很大不同。 在现实世界,婉君的身形面貌还有些虚幻,显得虚无缥缈,在这里,却和活人没有什么差别,极其的真实,苏宁安相信,自己若是触碰对方,必定能触碰到真实的血肉。 她存在的时间也延长了许多,给苏宁安的感觉,没有意外的话,她能在这个世界永远地存在。 并且,无需苏宁安燃烧气血维持。 真要说起来,类似这样的灵界方才是她这类异物真正的家,故而,她的力量也远比外界强大。 具体强大到什么程度,因为没有对比,还不好说。 “灵气呢?” 没有感受到和先前有何不同,苏宁安难免有着疑惑。 念头一起,便有反馈。 然而,苏宁安无法理解经过系统翻译过的那段信息,就像小学生阅读一段理论物理的公式,上面那些字大部分都认得,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鸟无法向鱼描述飞行。 看来,只能得到开窍法之后方才能感受什么是灵气。 苏宁安变得释然。 “走吧!” 念头一动。 红衣女婉君走在了前方,苏宁安紧随其后,彼此间有因果线相连,也就不会被错乱的空间割裂分开。 进城? 不! 只是看着那座城市,苏宁安就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压力无形却宛若实质,牢牢地锁住他的心神,就像是一个张开了大口的巨兽,充满了大恐怖。 苏宁安是一个谨慎的人。 他决定绕着这城池转一圈再说。 反正,只需告诉上头自己所见即可,那么,真没必要像英雄那样一头闯进去。 城外的情况也是情况。 护城河已经干涸,铺满了黑灰,有白色灰尘混迹其间,苏宁安忍住厌恶仔细看了看,白灰静静地躺着,有风吹过,也同黑灰一样飞在空中,然后,缓缓坠下。 继续混在黑灰之中。 那玩意究竟是什么? 苏宁安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越是看着那玩意就越想触碰,明明心里却厌恶不已。 他给了婉君一个指令。 系统还是很牛叉,哪怕婉君回到了主场,也没有一点违背契约的意思,对苏宁安的指令,就算是对她有害,她也会依令行事,没有自我意识的她就像是一段程序。 正好,有黑灰随风飞起,白灰混杂其中。 婉君伸出手指,触碰到了黑灰中的一点白灰。 然后,世界开始卡顿,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动作,慢到无可复加之后,突然变快,仿佛前世的古老电影,图像一帧一帧快速递进,让人晕眩不已。 忍不住眨眼,却换了天地。 “上!给老子上!” 一片喧嚣中,苏宁安面前多了一张大脸,满脸污浊,面色狰狞,正朝着他愤怒地喊叫。 他忙往后退了半步,免得被口水溅上。 “胆敢退缩不前者,斩!” 那人挥舞着一把横刀,刀锋上有着鲜血,未曾擦拭的缘故,已经一片乌黑。 苏宁安扭头四顾。 这是一个战场,正在上演攻城战,自己这一方是攻方,他所在的小队是前锋营,好吧,说是前锋未免太抬举这些衣衫褴褛片甲未批的蝼蚁。 老弱妇孺皆有,一个个战战兢兢,眼神充满了绝望。 就是一群被临时强拉壮丁拉来填壕的无辜者。 什么情况? 苏宁安眨了眨眼。 又穿越了? 旁边有一个水洼,里面有着污水,就着水面,苏宁安看着倒影,仍然是十四岁少年的脸。 他心中有着明悟。 自己还是上当了。 那种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根本就不是出自本心,而是来自灵界的诱惑,让人毫无察觉,等上当之后方才恍然大悟,但是,为时已晚,已经被拉入了第二层的灵界。 谭修缘说过,有些灵界就像套娃一般,一层套着一层,越是往里,越是危险。 这个大型灵界不知道有着几层? 这个战场便是昔日宋国和周国争锋时的一个场景吗? 如此的真实! 在这里死去又会怎样呢? 苏宁安没有多想,他挥动手里握着的半截横刀,将对面身穿皮甲的汉子劈下的横刀挡住。 一个比苏宁安还小的小孩子抱头坐在地上,他好像已经被吓傻了,只知道哭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甲士那一刀正是劈向他。 “你!” 甲士转身瞪着他。 “小子,休要多管闲事!” 半截残刀上传来的力道让他心惊,让他不敢动手,只能嘴炮了事,嘴里哔哔不已。 “一人扛一麻袋土填壕,完成就能收工,完不成就斩首,这是大帅的命令,你敢违背?” 苏宁安回头望向后方。 一个个甲士正列阵等待,阳光照耀下,黑色盔甲不带半点反光,晃眼望去,足有上千人,全都鸦雀无声,有无形的杀气冲天而起,让人不寒而栗。 第七十四章疯的人是谁? 杀出去? 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想了想,苏宁安还是按捺住这个想法,莽一波是很爽,然而,人生不是游戏,没有回档。 他看着对面那个甲士。 对方比他高大很多,然而,在他的目光盯视之下,却像是一个矮小无比的弱者,渐渐收声,不再唠叨。 “上头吩咐下来的,我能怎么办?” 甲士嘴里嘟哝着。 苏宁安看了看脚下,有着十几个麻袋。 他再看看同伴,老的六七十岁,小的十岁不到,有孩童,有妇人,这里距离护城河有百丈左右,一路皆是坦途,城楼上的弓箭手无需瞄准,只要张弓搭箭,单凭运气便能建立战功。 这一片区域,已然是一片血泊。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在挣扎,受伤的人在大声哀嚎,低声呻吟,空气中,弥漫着无可奈何的痛苦。 “小哥,督战队要上来了!” “如果这里还有麻袋,我们都要死啊!” 甲士向苏宁安跪下,痛哭涕零地大声嘶喊。 苏宁安也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虚幻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诡异所操纵的世界,自己眼前所见的人,已经死了一千多年,自己的悲悯无足轻重,毫无意义。 然而,他还是无法看着这些人死在刀下。 他无法把这些人当成虚幻的无意义的数据,把眼前的这一幕当成虚构的电影世界。 苏宁安把半截残刀插入腰间,然后伸出左手。 “给我!” 他向那个还在嚎啕大哭的甲士说道。 “啥?” 那家伙张着嘴,瞪着愚蠢的金鱼眼,不知所以。 苏宁安看了地上的麻袋一眼。 “哦!” 他应了一声,爬起来把麻袋放在苏宁安手上。 “继续!” 苏宁安说道。 “好!” 甲士拿了一个麻袋放在苏宁安右手,如此,他也就一手提了一个麻袋,一个装满了沙土的麻袋也就三四十斤,对苏宁安来说,就像灯草一样轻。 “继续,全都给我放上!” 十几个麻袋在这些人的帮助下,用草绳串起来,最后,都压在了苏宁安身上,远远地看去,他的身影被麻袋所遮挡,就像是一座移动的麻袋小山。 然后,他朝着护城河奔去。 一千多斤的重物压在身上,苏宁安仍然健步如飞。 城楼上,有军官发现这一幕,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于是,捶着墙头大声喊道。 “射手们,射死他!” 箭矢如蝗,朝着苏宁安落去,仿佛一张大网,将他的前后左右都笼罩。 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苏宁安没逃,也没躲。 他径自向前,任由箭雨落下,只是,脚下极其灵动,那些箭矢没法射中他的身体,只能扎在麻袋上,哪怕再厉害的弓手,用最强的弓,射出来的箭也没法穿透装满了沙石的麻袋。 看着惊险,其实,他毫发无伤。 不多会,苏宁安便来到了护城河,将扎满了箭矢的麻袋扔进了壕沟,这时候,箭雨再次将他笼罩,除此之外,还有神射手抓住机会,向他发起精准的攻击。 “咻咻咻……” 起码有三个神射手瞄准了苏宁安,箭矢破空的声音强劲有力,传到耳边时,箭矢已经先一步赶到,只是,对苏宁安来说,这样程度的攻击还不够。 雁落无声斩雪歌。 身形闪烁,几个腾挪,便从护城河离开了。 以他现在的身手,只要不是去强闯军阵,和那些甲士列阵对抗,只要不曾陷在阵中,普通的武者很难将他围杀,需得出动半步先天甚至先天强者方才能困住他。 很快,他回到了出发阵地。 苏宁安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铁青。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炸裂,胸中有着一团火在燃烧,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保持住沉默。 “小子,你不错!是不是马上就要开窍了?” “考虑一下,跟着我蓝道明,吃香的喝辣的,我的舅舅是轻骑将军蓝天熊,雄风军的,周国第一强军!” 坐在土坡上的是一个穿着亮银盔甲的青年,他脱下了头盔,露出了俊美的脸,哪怕是在战场上,脸上也是一尘不染,不仅没有鲜血,甚至连尘埃都没有。 土坡下,站着一排披着黑甲的甲士,全身上下都笼罩在厚重的甲胄内,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们沉默不语,不动如山,有浓烈的血腥味散发出来。 在他们脚下,东倒西歪地躺着十几个人。 所有人都死了,大多身首异处,有一个脑袋像葫芦那样滚到了苏宁安脚下。 他低下头,弯下腰。 脑袋的主人正是被他从带队甲士那里救下的小孩,很身体分离后,眼睛仍然睁着,充满惊恐和绝望,木木地望着苏宁安,和他对视着。 前世,苏宁安看过一些和战争有关的纪录片和照片。 大多比较委婉,比如,越战中一个在炮火中赤身哭泣着奔跑的小女孩,但是,也有非常直接的,日俄战争中,抗日战争中,拿着武士刀狞笑着进行杀人比赛的强盗。 现在,土坡上那人以及那些甲士和那些狞笑着的强盗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我去你妈的! 苏宁安在心里咒骂。 披着皮甲的武士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蓝少说我们动作太慢了,所以……” 然后,他羡慕地看着苏宁安。 “能被蓝少看上,你祖坟是烧了高香啊!” 苏宁安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还愣着干嘛,还不磕头谢恩!” 耳边,那人还在唠叨。 “谢你妈的恩!” 苏宁安抽出残刀,轻轻一挥,残刀扎入那人脖颈,声音也就被血泡所包着,咕噜咕噜。 苏宁安放开手,从那人腰间抽出横刀。 土坡上的那一位,眼神变得凝滞,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见,他皱起眉头,站起身。 “大胆!” 他喝道。 “大胆你妈!” 苏宁安回了一句。 “杀了他!” 蓝道明下完令,转过身,暗道了一句晦气。 原以为找到了一个可造之才,可以用来背锅挡灾的家伙,不想却是一个疯子。 有病吧? 好好的阳光大道不走,非要找死? 哎! 他叹了叹气。 第七十五章想走?想多了! 跟随蓝道明的甲士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有十一人,包括一个队正。 其中,队正是炼脏境武者,其他甲士都是锻骨境。 不过,锻骨境武者身披重甲结阵而战,三四人围着,炼脏境大圆满的武者也很难抵御,如果地形不利,难以辗转腾挪的话,甚至,有可能被围杀至死。 苏宁安先前的表现,带队的队正也有目击。 他并未大意,除了自己留守护卫少爷之外,其余十个甲士都被他派了出去,分成两组,一左一右像钳子一样朝苏宁安逼近,苏宁安唯一的活路就是转身向后逃窜。 然而,后方是敌军城池,箭矢如雨。 哪怕瞧见这一幕,也不会有人冒险接应他入城,万一这是苦肉计呢? 苏宁安咬了咬牙,牙齿咯咯作响。 他倒提横刀向土坡走去。 说是土坡,其实也就数丈高,形不成任何障碍,真正的障碍是那两组沉默的甲士。 别人居高临下,个个无比雄壮。 没有吼叫声,也没有喊杀声,两把斩马刀一左一右斜斜劈来,刀落之后,刀锋划破空气的呼啸声这才传来。 刀光落下,斩破人影。 是的,那只是一道影子。 当苏宁安炼体境大圆满后,大圆满的雁落无声斩雪歌也有了变化,多了一些类似幻术的变化,人的视线本来就容易被光线之类的欺瞒。 挥刀的两个甲士便产生了那样的错觉。 他们以为自己砍中了苏宁安,实际上,砍中的只是苏宁安的残影,那时那刻,他并未在那里。 还没来得及眨眼,苏宁安便出现在面前,触手可及。 两个甲士想要配合,多年的默契瞬间便产生了反应,然而,这个计划只能在心里头闪现,没法作用于现实,左边那个甲士被苏宁安抓住了肩膀,右边的甲士露出的眼眶则被横刀刀尖扎入,不是一下,两下,三下,而是六七八九下! 左边的甲士被抓住后,虽然还站立着,却是因为有甲胄支撑。 甲胄里面的那个人,瞬间便死于非命,苏宁安的厌胜术在这个世界仍然能够使用。 低头。 刀锋从头顶掠过。 手中横刀下落,将挥刀那个甲士不曾皮甲的脚掌斩断,那人忍住巨疼不曾惨呼,但是,鼻息明显有着变化,他偏着身子,拉刀回斩,朝苏宁安砍去。 半途,横刀脱手。 准确地说,是他的手腕被苏宁安斩断。 这一次,他没法忍住疼痛,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忍不住大声惨嚎起来,惨嚎声刚刚离口便戛然而止,脖颈哪怕有着护甲,仍然被苏宁安一刀砍出了一道大口子、 鲜血如泉涌。 挡不住! 十个全副武装的锻骨境武者,根本挡不住苏宁安,相比苏宁安,他们的动作太慢了,如此,也就太过笨重,就像正常速率和三倍速率相比较。 即便如此,这些人仍然死战不退。 他们都是蓝家的死士,全家性命都在蓝家手里,若是主上战死他们还活着,那全家都会陪葬,总之,他们必须死在主子之前,若不然,便是不忠。 十个甲士! 十息之间,也就全部倒下。 苏宁安推到最后一个站着的甲士,继续朝着坡顶缓步而行。 “少爷,快走!” 队正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瞳孔缩成了一点,他知道苏宁安也许很厉害,但是,没想到会厉害到这个程度,哪怕是他,哪怕在一旁观察,依旧没法锁定对方的身形。 先前,他也有想出手帮忙。 然而,这个念头升起没多久便落下。 来不及! 他根本来不及出手! 至于蓝道明,这一位内心的惊骇并不在自家队正之下,原本,他双手叉在腰间,很有点指点江山唯我独尊的味道,此时,双手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腰间,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他眨巴着眼睛,一时间呆住了。 这个…… 似乎不该这样啊! 听到队正大喊,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转身便往土坡后面跑去,由于太过惊慌,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身子一歪,便从坡顶滚了下去,转瞬没了影。 “呔!” 队正怒吼了一声。 站在坡顶,挥刀直劈。 这一刀,并没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很清楚,自己并非眼前这个少年的对手,他能做的便是拖延时间,为少爷逃跑争取时间,后方就是军阵,只要逃进大军队列,少爷便能活命。 哪怕是一个先天强者,强行冲击军阵,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眼前这少年虽然强悍,却非先天。 若是先天,少爷根本没有机会逃跑。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尽量为自己的主子拖时间,不需要太久,半盏茶功夫即可。 所以,这一位只守不攻,哪怕是攻,也是佯攻。 挡住了! 几个回合下来,哪怕是险象环生,队正都没有让苏宁安突破自己,于是,心中暗喜。 这时候,少爷恐怕已经逃去了军中大阵。 下一刻,队正瞳孔巨震。 眼角余光,有人影闪现。 那个人影他太熟悉了。 怎么会? 不可能! 他忍不住微微偏头,朝那边望去,出现在视线内的正是他以为已经逃之夭夭的少爷蓝道明。 此时,原本干净的脸已经满是污泥,他连滚带爬,大声号哭,望着虚空某处,眼神充满了恐惧。 “少爷!” 队正大声喊道,声嘶力竭。 他本来就不是苏宁安对手,何况还分心,一分心,手肯定就慢了,慢了也就坏了。 一阵天旋地转,黑暗降临。 苏宁安一刀将他的脑袋斩了下来。 一千多年前,武道虽然衰竭,却未到一千多年后那个程度,同样是炼脏境武者,眼前这个被苏宁安砍头的家伙比后世很多炼脏境武者都要强,那个貌似要踏入半步先天的范明辉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不少。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来到蓝道明跟前。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 那小子已经被吓尿了。 把他吓尿的正是红衣女婉君,在上前厮杀时,苏宁安已经运转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把红木梳扔了出去。 第七十六章真正的先天 “别杀我!” 蓝道明朝苏宁安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 先前,他有多臭屁,现在,就有多屈辱。 苏宁安继续向前,目无表情,倒提的横刀,刀尖垂落,有殷红的血珠沿着刀尖垂落,掉落在地。 瞧见苏宁安似乎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蓝道明爆发了。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二叔是雄风军统领,我爸是上柱国,我蓝家是大周柱石,你杀了我,便是大周公敌,我保你活不过今天!” “呱噪!” 苏宁安举起横刀,便要下落。 “手下留情!” 有声音从天外传来,如同滚滚惊雷,第一个字声音尚在远处,最后一个字声音便近在眼前,将苏宁安耳鼓震得发颤,他寻声望去,土坡下,有人像大鸟一般飞了过来。 一跃数丈! 先天! 先天又如何? 苏宁安没有丝毫犹豫,手中横刀仍然下落,将低头哭泣着放弃了反抗的蓝道明一刀枭首。 死的活该! 死的应当! 其实,他若没有丧失斗志,敢和苏宁安交手,或者不惧怕婉君,只要稍微争取一点时间,那个先天便能赶到,那时候,苏宁安能否在先天强者手下保命都难说,更别说追杀他了。 可以说,蓝道明是死在自己手上。 相当于自杀。 但凡,他勇敢一些,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尸首分离,就像那些被他下令斩首的蚁民。 某些人便是如此,在弱者面前耀武扬威,肆无忌惮,自以为天下无敌,无比高贵,当被人捅破了肥皂泡一般的假象,顿时变成了地底的一块污泥,极其卑贱。 “尔敢!” 见苏宁安斩首蓝道明,那个先天怒了。 人在空中,手中长剑便劈出,一道三尺长的青芒从剑尖吞吐出来,脱离了剑身,朝着苏宁安疾斩而来。 剑罡! 苏宁安往右侧轻轻一跃,避开了剑罡下落的轨迹。 剑罡的速度虽然快,但是,苏宁安的身形也不慢,满级的雁落无声斩雪歌讲究的是身形灵动飘忽,避过剑罡貌似是小菜一碟。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苏宁安的身形刚刚闪开,空中的剑罡飞行的轨迹也有了变化,并非直直地落下,而是像有灵性一般朝着苏宁安闪躲的方向飞来,这玩意,就好像导弹一般。 锁定了目标,便锲而不舍。 苏宁安没有慌乱,脚尖刚刚落地,一股内劲落下,身子又反弹而起,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剑罡亦是如此。 同样在空中变换了方向。 接下来,苏宁安又换了几个方向,仍然无法避开剑罡的锁定。 看来,只能硬扛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站定,内劲勃发,脚掌顿时下陷,踏入泥土三寸,借了大地之力,他挥动横刀,朝着剑罡劈去。 刀锋凛冽。 全身气血流转,皮膜,骨骼,内脏充满了内劲,然后,在体内循环了一个小周天,最终,汇聚在横刀刀尖,落在了剑罡之上。 浪头相撞,水溅三千尺! “哗啦!” 横刀碎裂。 无数刀片横飞,有碎片朝着苏宁安眼睛飞来,苏宁安睁着双眼,定睛望着,碎片贴着他眼眶飞了过去,在眉梢处留下了一道小伤口,带走了一溜血珠。 三尺青芒黯淡,剑罡散去。 苏宁安松了一口气。 先天也不过是如此,他忍不住这样想。 然而,他想得太早了一点。 一个青色的光点从散去的剑罡中跃了出来,朝着苏宁安的面门飞了过来。 这才是杀招。 千年前的先天和千年后的先天可不是两回事。 在武道昌盛的时候,先天必须出自炼体三境大圆满,如今,武道虽然式微,却不像后世那样只能为修法者奠基所用,先天之后仍然能够练罡,有着武道宗师存在。 这一位,不知道是不是武道宗师,但是,却肯定不是后世那种不完美的先天。 他和苏宁安一样,都是炼体境大圆满。 但是,他比苏宁安高了一个境界,对,这世界没有半步先天,先天就先天,哪儿有什么半步。 一个境界,宛若天堑。 这个光点让苏宁安猝不及防,他身形用老,内劲全消,再也没办法闪躲,哪怕只是扭一下头也不成。 但是,他的神识尚存。 念头一动,眼前红影一闪。 红衣女婉君出现在苏宁安身前,挡在了他和光点之间,她伸出右手,手指像拈花一般拈住了那个光点。 然后,她在苏宁安眼前,化为光影散去。 同时间,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被破,婉君遁入了异常收容院,红木梳受损,需得缓冲一段时间方才能够恢复原状,不过,这种牺牲也并非毫无所获。 光点消散了。 在和婉君的能量对冲中消散了。 苏宁安心中毫无欣喜,只有凝重。 先前只是前菜,然而,前菜就差点让苏宁安吃不消,消耗了一个红衣女婉君,废掉了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这才勉强挡住了前菜,现在,正餐来了。 高手落地,站在土坡上。 他一袭白衣,三缕长须,像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文士,和眼前这血腥的战场显得格格不入,只不过,这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眼神有着愤怒,不见半点儒雅。 没等对方挥剑,苏宁安脚尖一点,整个人像滑冰一般便掠了出去,手往地上一招,一杆长枪便出现在手中,随后,脱手而出,朝着高手掷了过去。 “死!” 高手厉喝一声。 长枪飞到一半路途便显得无力,勉强飞到了高手面前颓然落地,对方周遭三尺遍布护身罡气,苏宁安的这点力量是无法破掉对方的护身罡气的。 长枪掉落,苏宁安距离高手也就一丈距离。 若再往前,便会踏入高手的护身罡气范围。 高手冷冷地盯着苏宁安,手中长剑脱离了手,却不曾掉落,嗡嗡作响,悬在了空中。 他等着苏宁安出招。 他有这个自信。 十四岁的炼体境是很强,但是,今天便是他的最后一天,是他最后一日看到头顶的太阳。 杀了蓝家的人,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他! “噗!” 苏宁安张开嘴。 吐出了一叶光华。 第七十七章灵气 “飞剑!” 高手在心里惊呼,瞳孔收缩,眼神掠过忌惮。 这世界,也有着飞剑,飞剑其实是武道走不下去转而另辟蹊径,借助了修法者的某些途径,介乎于武道和法术之间,有着两者的优点,可算是杀伐第一。 但是,在这方世界,飞剑才刚起步,也有着许多弊病,虽然杀伐第一,爆发力极强,然而,持久力不足,前面三板斧厉害无比,只要顶过三板斧,后面也就萎了。 飞剑刺入高手布下的护身罡气。 顿时,虚空中有呲呲的声音响起,就像电流乱串,无形无色的护身罡气也显出了形状,闪烁着光芒。 挡不住! 进入罡气范围后,飞剑的速度虽然变缓,却仍然在向前飞行,速度也不算特别慢,却也在肉眼可见的范畴。 足够了! “哼!” 高手冷哼一声。 虚空中悬浮的长剑跃了起来,仿佛一尾灵动的鱼,从下往上,斜斜一撩,准确地砍中了飞剑。 “叮!” 一声脆响。 苏宁安心神巨震。 飞剑上蕴藏着的神识受创,起码有三分之一散去,识海内,隐隐听到了一声鸦鸣,那是神鸦受创发出的痛苦的鸣叫,这声音也让苏宁安痛苦。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同时间,高手的那把剑也改了颜色。 原本碧绿的宛若一泓秋水,光华耀眼,此时,光华淡去,露出灰白的剑身,有裂痕像蛛网密布。 两败俱伤! 不! 苏宁安犹有余力。 好吧,他仍然拥有的其实是无比坚毅的意志。 前世的各种不顺心,各种难以言说的委屈,对人世间的不满和愤怒,这一世的挣扎求存,遭受的各种各样的不公平……所有的情绪都凝聚在一起。 唯有两个字! 不服! 不服就干! 出剑! 哪怕脑袋就像有铁钎探入且用力地搅拌了几下,整个人恨不得就此死去,苏宁安的神识仍然系在飞剑之上,御剑向前,飞剑即便摇摇欲坠也没有跌落,依旧一往无前。 高手长叹一声。 这一次,他没有硬抗,选择了后退。 整个人像大鸟一般腾空而起,朝着土坡下倒飞而去,避过了飞剑的锋芒。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避过敌人锋芒,趁对方虚弱的时候再出击,此之为兵法。 这就是最优解。 可惜,有时候最优解并非最优解。 大汗淋漓,眼神恍惚。 神识几乎断裂,苏宁安勉强将飞剑收回,下一刻,他选择了入梦,遁入梦境空间。 啥情况? 对苏宁安来说,其实这也是一种冒险。 万一,在这方世界的是自己的真身呢? 一旦入梦,肉体也就留在了这个世界,熟睡过去,也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但是,有很大的几率现在的自己并非真正的自己。 也就是说,他并非真身进入灵界第二层,而是类似神魂投影的玩意,这具身体看上去虽然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极有可能是肉眼的幻觉,这具身体的主人其实另有其人。 眼前的世界其实是无比真实的幻境。 如果,千年前的时光片段仍然真实存在,那么,构建这个世界存在的幕后黑手拥有的将是何等的伟力啊,在那等不可思议的存在面前,现在的苏宁安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他选择了入梦。 遁回系统空间。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苏宁安都是瞬间入梦,只要念头一起,便会熟睡过去。 在此方世界,他却做不到瞬间入梦。 念头一起,却有杂音,就像前世童年时在父亲旁边看他给有点小问题的收音机调频一般,总会听到嗤嗤的电流声,好不容易调到一个频道,听的是单口相声,却有另一个台的歌声前来作客。 总之,很多干扰。 仿佛溺水一般。 他使劲想要上浮,下方却有无形的手抓住他的脚踝,让他没办法浮出水面。 苏宁安知道,这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和系统对抗。 他被拉到这个世界,也就陷入了规则之中,要想离开,就必须遵循那个未知的规则,就像是解题一般,必须完成了答案方才能够获得许可离开。 现在,他想要强行离开,也就和规则违背。 公共厕所咩?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自然,规则力量便会出手,仿佛拔河,苏宁安便是那长绳,绳的一头是系统,另一头是不知名存在。 这是一种较量。 苏宁安非常清楚,关键在自己身上。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但是,既然系统能够将红衣女婉君带进去,能让苏宁安保持原有的实力,那就证明,祂能避过规则限制。 现在,之所以无法瞬间入梦。 无非是苏宁安自己的状况不好,受到了不知名的力量的影响。 深吸了一口气,苏宁安凝神静气,将大脑放空,任由那些嗡嗡嗡的呢喃在识海回荡,他并没有与之对抗,而是任由对方浸染,结果证明,他这个做法是对的。 那些呢喃你越是与之对抗就越容易被其影响。 但凡在意,故而不去。 回到梦境空间,苏宁安第一时间召出面板,打开监控,观察外面情况。 果然,他没有猜错。 外面不再是血腥的古战场。 跃入眼帘的是一面黑色的墙,墙壁近在咫尺,几乎是贴着他的脸。 什么情况? 短时期内,貌似没有危险。 苏宁安看了看面板,上面的个人数据又有变化。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 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身处灵界,灵气浸染中(祸福难料……) 境界,炼体三境大圆满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炼体圆满,100/100 雁落无声斩雪歌,圆满 一心堂厌胜术,精通,68/100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大成,55/100 低阶飞剑术,精通,6/100 ……” 低阶飞剑术一跃踏入精通门槛。 在灵界第二层,苏宁安和那个先天高手一战,被逼出了自己的潜力,增强了他的神识强度,飞剑术顿时暴涨,这比温养一百日的效果还要强悍。 然后,苏宁安睁开眼。 他躺在泥地,铺满了黑灰的泥地,卷缩在墙角,脸朝着墙壁,墙是城墙,黑色的墙砖在眼前重叠着一起向上,仰着头,仿佛看不到边际。 苏宁安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如此,看清楚了城墙的全貌,其实,这城墙也没多高,刚才显得很高,不过是视线角度的问题。 自己这是在城里? 苏宁安回头望去,连绵的房屋,空无一人的长街,黑灰随风飞扬,白灰混杂其间。 不知不觉,他竟然进入了城内。 这是第一层灵界。 沾染白灰,被拉入第二层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原本在城外徘徊,怎么会进入了城内? 那是什么? 苏宁安抬起头,眉头微蹙。 在长街的那头,有着一棵大树,树干粗壮,树冠葱茏,风从那边吹来,带来了阵阵清香。 吸入鼻孔,无比的馥郁。 那香气不仅让人心旷神怡,并且,大有好处,苏宁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神识在慢慢增强,体内的气血也是如此,忍不住沸腾起来,增加了几分。 他移开视线,望向一侧。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迈着大步朝那个大树所在的方向走去,沿着长街走出了数十步。 这不对劲? “小宁安,这就是灵气!” 旁边院墙上,蹲着一个人。 浓眉大胡子,青色道袍,正是神似燕赤霞的薛明远。 “过几年,等你结束炼体,进入开窍境,方才知道这灵气之妙,现阶段,你只能被其所惑。” 说罢,他跳了下来。 “小宁安,你还活着,我很欣慰!” 苏宁安笑了笑。 “大胡子,你还活着,我也很欣慰!” “哈哈哈……” 薛明远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小宁安,你还能开玩笑,挺好,挺好,这样多好啊,少年便当意气风发,想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像一个小老头,一天天愁眉苦脸,看着就生厌。” 苏宁安眯着眼睛,继续笑着。 “是啊!”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咦?” 薛明远愣了愣,拿起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举了起来,大口饮着,一胡子都是酒水。 “好好好,好句,值得浮一大白……” 随后,他将喝光了的酒葫芦扔了出去。 酒葫芦准确击中了几丈外刚刚从巷子口转出来的一个人影,那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小子,过来!” 薛明远喊道。 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哟,原来是老熟人。 那家伙正是王天林。 真他妈的倒霉! 瞧见苏宁安,王天林内心腹诽不已,一进来,他就昏迷了过去,刚刚醒来,发现在陌生的空无一人的城市,有些惊慌地爬起来,然后就撞上了苏宁安。 对方若是依旧怀恨在心? 在这里杀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啊! 还好,旁边还有一人,是道门长辈,无量天尊,看来,这条命是保住了。 他来到薛明远跟前,鞠躬行礼。 “前辈,你好!” “别废话!” 突然,薛明远面色大变,眯着眼睛,神情凝重地盯着前方。 第七十八章醉生梦死 “咻!” 远处有声音传来,像被压缩过的海浪呼啸声,刺激得人耳膜生疼,心神巨震。 王天林面色惨白,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苏宁安的神识虽然受到了冲击,这程度却不足以让他失常,他仍然站得笔直,向着大树的方向望去,视线不曾有半点偏移,至于薛明远,这声音对他更造不成影响。 让他面色凝重的另有境况。 那声音来自遥远的参天大树,貌似是它在尖啸,随着这尖啸声,有白色的浪潮向着四面八方涌去,仔细一看,那是由绒毛一般的白色灰尘组成的浪潮。 这白灰,苏宁安非常熟悉。 正是那些混杂在黑灰中间,让他心生厌恶却又忍不住去触碰结果被拉入了第二层灵界的玩意。 原来,这些玩意出自城内的那棵参天大树。 应该每隔一段时间,这棵大树便会发出这样的尖啸,将挂在树身枝叶上的那些白色的玩意抖落,随风洒向四面八方,就像蒲公英一般,随风无所不至。 “这是什么?” 苏宁安问道。 很明显,薛明远知道这玩意,若不然,面色不会这般凝重,眼神不会充满忌惮。 “醉生梦死……” 薛明远盯着远处的那棵大树,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想到在慈溪县,居然也能撞上传说中的醉生梦死,它看上去是一棵树,其实却不是树,而是一个诡异,一个能够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气潮的诡异,是每一个宗门都梦寐以求的宝物……” 他转头看了苏宁安一眼。 “对我们这些开了窍的修行者来说,灵气就像是水,是脱离了就无法生存的必需品,然而,对醉生梦死这个诡异,灵气却是一个屁,就像人类的屁!” 薛明远笑了笑。 “眼前这情况,其实就是那玩意在放屁!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逐臭之徒啊!” 说罢,他收住笑声,面色再次变得凝重。 “你瞧见那些白色灰尘没?” 苏宁安点了点头。 “千万,千万不要去触碰那些白灰!” 薛明远仰头望着那些绒毛一般飘舞在空中的白灰。 “这就是那玩意称之为醉生梦死的原因,伴随着灵气潮的必然有着这些玩意,每一颗都曾经是一个生灵,仍然有着当初活着时候的记忆!” “这里曾经是一个古战场,千年前,周国和宋国围绕这座城血战了十余年,死在这里的人不计其数,人们像尘埃一般死去,对时间来说,他们的喜怒哀乐无足轻重,但是,对他们个人来说,那些喜怒哀乐却是全世界!” 突然间,薛明远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醉生梦死最喜欢这种环境,人死得越多,它越开心,它最喜欢收集死去的人类灵魂,将那些人的记忆完整地保存下来,在自己的体内构建出一个个的小世界,那些人也就不停地重复自己的人生,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 “这就是它叫做醉生梦死的原因。” “走吧,把那个不争气的家伙带上,找个有瓦遮头的地方,像你和那小子,不曾开窍,灵气对你们无用,反倒有害,若是被白灰沾染,被拉入亡者的世界,那就糟糕了!” 苏宁安一把抓住王天林的腰带,拖着他进入了一间有墙有瓦看似并无破损的房间。 “被拉入亡者世界会发生什么?” 苏宁安有些好奇,不知道其他人进去之后会不会像他这样。 薛明远瞅了一眼王天林,眼神颇有些鄙夷。 “像这个烂泥一样的小子,若是被白灰沾染,第一时间便会被亡者的记忆所吞噬,他也就记不得他是谁,只会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人,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曾经的经历和遭遇。” “真正的他也就会被醉生梦死捕获,变成了新的白灰。” 他摊了摊手。 “某种程度上,这种意志薄弱的家伙,一旦被白灰沾染,也就没命了!” “若是我呢?” 苏宁安笑着说道。 “你小子啊……” 薛明远拖长了声音,仔细地看了看苏宁安。 “若是换成你,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一开始,仍然会有自己的记忆,但是,两种记忆纠缠在一起,会让你很痛苦,渐渐地,你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最终,也将落得那小子的下场,除非……” 薛明远摇了摇头。 “你应该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 苏宁安追问。 “若是你能够坚持自我,一直坚持着改变了亡者曾经的人生,记住,必须是那种非常巨大的改变不可,如此,你也就打破了规则限制,说不定得以脱身。” “这样啊!” 苏宁安点了点头。 先前,他之所以能够脱身或许便是如此。 当然,那种改变其实并未彻底结束,如果,他能够将那个先天高手击杀,能够冲破军阵,改变那些蚁民的命运,或许才能称得上是改变吧? “换成你呢?” 苏宁安继续发问。 “我?” 薛明远笑了笑。 “那些白灰可没办法沾染到我,即便接触到了,我也有这个自信能够拒绝对方的浸染……” 薛明远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但是,先前那凝重的表情可不是假的,他眼里的忌惮太过明显。 于是,苏宁安看着他,但是不说话。 “亡者世界虽然可怕,但是,对我们这些开窍境的武者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只要意志足够强大便能摆脱,让我们害怕的是会被那个诡异记住气息,要知道,这家伙虽然不算丁级,然而,比起某些丁级的诡异来说却更难对付。” “没必要自找麻烦,你说,对不对?” 苏宁安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们只需要藏着,等腰间的符牌亮起,妙化法师启动法阵将你们拉出去,告知他这里有着醉生梦死的存在,便能立下大功,获取一大笔的功绩点。” 薛明远对苏宁安说道。 “那,你呢?” 苏宁安看着薛明远,问道。 薛明远哈哈大笑。 “这么好玩的事情,薛某怎么能错过,传说中的醉生梦死,怎么也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大丈夫在世,但求纵横恣意,快意恩仇,若是害怕危险,躲躲藏藏,苟且偷生,非我薛明远所为!” 苏宁安忍不住皱了皱眉。 薛明远这番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呢?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这小子就交给你了,都是同门,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若是力有不逮,还是自己活命要紧!” 薛明远看了看苏宁安。 “虽然,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做到的,头一天还蠢笨如牛,隔一夜之后的表现却比那些天才还凶猛,不过,你是有前途的,好好活下去,别死在这里!” 说罢,薛明远没有啰嗦,转身便走出门去。 有白灰从空中飘落,他挥动袍袖,袖风生成,不曾接触白灰便将它扫向了一旁。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哈哈大笑着,消失在门外。 笑声很久都在回荡,如雷声一般滚滚向前,渐远渐淡。 “起来吧,别装死了!” 苏宁安盯了瘫倒在地上昏迷状态中的王天林一眼,冷冷地说道。 王天林仍然保持着昏迷状态,一动不动。 “再装死,我就让你变成真正的死人!” 苏宁安冷哼了一声。 地上,王天林动了,像蠕虫一般蠕动着,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苏宁安,哭着说道。 “饶命,苏宁安,莫要杀我!” “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也给你说了,背后是朱宗权逼我这样做的,现在,朱宗权都死了,和你这个天资聪颖前途无量的人相比,我就是鞋底的一块泥,弄死我反倒脏了你的手,倒不如收我当小的,有啥粗重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王天林抬着头,谄媚地笑着。 这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苏宁安并没有忘记以前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姿态,这家伙若是一朝得势,决计会恢复本性。 此时有多低贱,到时候便会有多凶残。 既然,明知道对方是那样的人,那么,宜将剩勇追穷寇,该一竿子将这家伙打死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眼前这环境又是那么的美妙,非常适合杀人放火毁尸灭迹,不那样做似乎对不起这个环境。 深吸了一口气,苏宁安有了决定。 “轰!”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是某人从天而降坠落在房顶又将房顶撞破掉落在地的声响,听到这声音,苏宁安顾不得干掉王天林,他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来到了院内,下一刻,便上了院墙。 距离这间院落数十丈远的一个院子,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黑灰飞扬,也有白灰乱窜。 苏宁安贴着院墙窜了过去,沿途,闪躲着,不曾让白灰近身。 此时,他仍然对那些玩意心生厌恶,但是,却不曾像第一次那样被其诱惑,因为所谓的好奇心去触碰,或许是因为接触过一次,现在已经免疫了吧。 不一会,他便来到了那里。 跳到高处,往下望去。 地面是一个巨坑,坑底躺着一个人,面如金纸,脸上胸前全都是鲜血。 此人,苏宁安认识。 正是跟随进来的半步先天之一。 他嘴里有呢喃声。 “何之谦,你不得好死!” 第七十九章丹阳子开窍心解 苏宁安看了看四周。 暂时,没有什么异样的状况。 风仍然从空城穿过,带来黑灰,白灰,以及偶尔变得凄厉的呼啸声。 坑内,那个半步先天不再动弹,已经没有了声息。 这一位念叨的何之谦并不见踪影,四周也没有任何痕迹,证明或者代表这一位曾经在此地和何之谦或者别的什么存在战斗过,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 被人从空中扔下,又或者是从另一个空间扔出来。 追寻真相并非苏宁安的义务,之所以仔细观察四周,无非是想查看有没有危险,既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他立刻跃下高处,朝那个大坑坠落。 下一刻,便出现在那个人旁边。 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侧耳倾听,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未曾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胸口也不曾有丝毫起伏,如此,苏宁安方才走近几步,拿着横刀,刀尖轻轻捅了捅对方。 仍然没有反应,他才来到那人身边。 摸了摸脉搏心跳,手放在鼻孔处,确定并无气息之后,这才放下警惕,开始搜尸。 人不是他杀的,尸体一样可以搜。 这一位并没有背着什么行李或者包袱,也不存在什么空间戒指储物囊之类的,除了武器之外,最显眼的莫不过是腰间挎着的那一只百宝囊。 一般说来,江湖人百宝囊内装的都是一些细碎物件。 比如打火石,引火物,细碎银子,金疮药,解毒丹之类的小玩意,不过,这位的百宝囊形状要大了许多,里面装满了东西,显得鼓鼓囊囊。 苏宁安飞快取下那位的百宝囊,挂在了自己腰间,然后,仔细而快速地搜查了对方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这才跃出那个大坑,返回先前的院落。 院子内静悄悄,王天林已经逃走了。 这家伙也不是蠢货,不可能一直待在苏宁安身边,抓住机会肯定会逃之夭夭。 这都是小事,苏宁安并不在乎。 不过是路边的臭虫,顺手自然可以碾死,不顺手也就算了,懒得折腾,那家伙于自己而言并不重要。 将百宝囊内的玩意倒了出来。 一叠银票,准确地说,是金票,不记名的金票,但是要凭借花押和密语方才能领取,足足有两千两,开票行是在江州郡城,慈溪的钱庄也能领取,但是,这么大批量的金子,哪怕是换算成白银也需要提前预约才成。 在苏宁安前世,在银行大额取钱也需要预约的。 这是一大笔财富,但是,对苏宁安来说,这些财富也只是看着香,在慈溪的黑市,根本就没人能吃下这一笔,或许有,但是,他没有门路。 要是系统能够接受这世界的金银票就好了。 叹了叹气,苏宁安把银票丢到了一边,将一些零碎的玩意,如火折子,引火物等丢到另一边,再把解毒丹,金疮药以及一些认不出的丹药放在一处。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本书上。 《丹阳子开窍心解》 说是书,其实并不是什么印刷物,而是一本纯粹的手抄本,是某个人有关开窍境的修炼笔记,笔记内的字迹和封面上的那几个字的字迹一点不同,所用的墨水也有差别。 丹阳子开窍心解这个名字,应该是得到这笔记的某个人写上去的。 书页泛黄,墨迹也有些疏淡,虽然保养得貌似不错,有些地方也有缺页缺角,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书页。 一目十行,半盏茶功夫都不到,便将这本丹阳子开窍新解扫录在系统面板上,招出面板之后,看着上面的个人数据有了变化,多了一行字。 周天星斗运行图(残缺),未入门。 苏宁安叹了叹气,金手指也有着限制,有些事情真的没办法一蹴而就。 这本手抄书并非开窍境功法秘籍。 它只是某个叫丹阳子的大能在开窍境时候书写的修炼心得,和一本名叫周天星斗运行图的开窍境功法有关,系统从中只能获得这门功法的一部分心得,故而是残缺版本,暂时没办法修炼。 其实,很多传承都不是单靠功法秘籍流传,包括开窍境都是如此,功法是功法,但是必定有专门的心得口诀是口口相传,不可能单凭一本功法秘籍便能获得传承。 不过,这对苏宁安不是问题。 只要获得秘籍,就算没有心得口诀,系统也能推敲出正确的修炼方法,并且,一定是最合适苏宁安自身体质的功法,说不定,比原本的功法还要更适合他。 但是,单凭一本修炼心得就不成。 若是能做到那程度,这系统可谓能无中生有了。 够了! 苏宁安也不贪心,这玩意虽然是残缺版,但是,若是能遇到其他残缺版的功法,只需要充值氪金,也能够融合成能被他修炼的功法,现如今,功法很重要,金钱也很重要。 没钱万万不能! 除了功法秘籍,苏宁安还在那一位的百宝囊内发现了一块玉板,玉板上篆刻着图案,就像许多个符文重叠在一起组成的图案,类似于符阵一样的玩意。 这是什么东西? 苏宁安伸手拿起玉板。 手指尖微微发麻,有点像被静电打到了的感觉,同时间,苏宁安识海内多了一个虚影,多了一个声音。 “少年,你想得变得强大么?” 什么情况? 突然冒出了一个老爷爷。 那个虚影的确是一个老人模样,白发鹤颜,仙风道骨,捋着三缕长须的样子格外的慈善,让人一见便有亲切感,声音入耳,句句顺心,格外欣喜。 “你是谁?” 那人笑了笑。 “你看了那么久我写的书,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丹阳子啊!曾经的道门第一天才!” 在道门,道号后面能够带上子的都不是凡俗之辈,必须是红袍或以上才有资格,在长宁观,没有一个人能够配上这个字,妙化法师不行,黄袍玄青真人也不行。 整个江州,也只有听潮阁的阁主烂柯真人方才能够被人称之为烂柯子。 道门第一天才? 丹阳子? 这是谁? 第八十章随身老爷爷? “你在玉板内?” 苏宁安盯着玉板。 识海中的虚影消失,浮现在玉板上,仍然在捻须微笑,但是,苏宁安分明发现有许多虚幻而无形的锁链束缚着这人,那是某种因果牵连,很难隔离。 “你被困在了里面?” 苏宁安追问了一句。 “困?” 这个自称丹阳子的老人面色一黯,自嘲地笑了笑。 “说是被困也没错,只是,我不是被别人困在这玉板内,将我困在这里面的正是我自己!” 他看了一眼苏宁安。 “不明白?” “少年,你现在的境界还低,十几岁便炼体大圆满的确是天资聪颖,但是,实力还是太低了,还需要漫长的岁月才能达到我现在的层次,要知道,当年我也是十几岁炼体大圆满。” “只是,修炼这条路,越是往后路越难走,最终,就是一条独木桥,有许多人在这条桥上走着,谁能最先走完这条桥,很难讲,一旦被身后的人追上,唯有陨落!” 丹阳子发出感叹。 “你说你是被自己困在玉板内,什么意思?” 苏宁安继续追问。 “你说能让我变得强大,然而,你都被困在玉板内,这句话也就很难让我相信啊!” 丹阳子笑了笑。 “老了,变得啰嗦了,话题扯远了……” “少年,你听过斩三尸没?” 斩三尸? 苏宁安摇了摇头。 前世,倒是听过道门斩三尸,但是,前世是前世,此生是此生,两者并无联系,此方世界道门斩三尸和前世肯定不同,因为前世并无超凡伟力,只有各种虚妄。 “修行这条路,看似很多条,其实算起来并不多,借诡施法是一条路,体内的诡异越多,实力也就越强大,这些力量都是借来的,须得在体内达成平衡才行,但是,这些人的结局都不好,很难有人能够走到最后!” 丹阳子说道。 “看你也是道门弟子,这些常识应该知道吧?” 苏宁安点点头。 这些话谭法师也说过,很容易理解。 这玩意就像前世的信用卡借款,在各个银行都去开了信用卡,第二张还第一张,第三张还第二张,如此,周而复始,直到暴雷,最终,倾家荡产,成为失信人员。 “第二种是受箓,获得道祖垂青,如此,修法路上一路平坦,绝无入魔之劫困扰,在人世间高高在上,富贵永恒,一路荣华,顺利度过悠长岁月!” 丹阳子笑了笑。 “小子,你应该清楚,很多人都是选择的这条路,就如佛门受戒一般,得以亲近佛祖……” “对弟子们来说,这就是正途!” 这时候,丹阳子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 “但是,这条路的最后是什么呢?” “死后升天成为天庭神灵?前往西天佛国成为罗汉菩萨?获得长生久视,在道祖和世尊座下聆听圣音……” “哈哈哈……” 丹阳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未免太乏味了一点,太过平淡……” 下一刻,丹阳子的表情变得凝重。 “所以,那时候的我选择了第三条路,那就是走出一条新的大道,道路的尽头唯我独尊,再无他人!” “成功了吗?” 苏宁安问道。 丹阳子表情黯然,摇了摇头。 “我只是被自己斩下的三尸之一,只是一段记忆,被困在这玉板内度过了漫长岁月,直到最近发生了巨变,玉板的法阵受损,方才能够浮出玉板,接触的人不多,这些人中,你是唯一能让我看得入眼的人。” 他撇了撇嘴。 “先前那家伙,四十岁了连开窍都不利索,这样愚笨的家伙,贫道懒得提点。” 丹阳子盯着苏宁安。 “少年,你想变得强大吗?” “贫道在斩三尸的时候就是红袍,作为被斩下的记忆,里面全都是道门的神通道法,在道门,从炼体境到红袍真人这一阶段的经历可谓了如指掌,你若能得到贫道指点,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少年,你炼体境大圆满,看样子却不受师门重视,居然连一本开窍境功法都没有,这是得罪人了?” 丹阳子瞄了一眼地上的那本丹阳子开窍心解。 “周天星斗运行图,在我们那个时代,乃是道门最强大的开窍境心法,非天才不传授,因为这功法太高深,很难修炼,容易走火入魔……” “这是我少年时的修炼笔记,现在想来,其中的很多心得都有问题,有着局限性,若是照着修炼,难免要走一些弯路,不过,现在真人在此,这本书也就不需要了!” 苏宁安盯着丹阳子。 “以前,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若是一心对你,什么好处都给你,然而,却别无所图,那么,除非这个人瞎了眼,爱上了你,要嘛就是所图甚大。” 他笑了笑。 “这位前辈,莫非你爱我?” “肯定不是,那么,你图什么呢?” 丹阳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哪怕是虚影,依旧显得很清楚,这之后,脸上的慈眉善目消散,眼神略显阴沉。 “你说得对,这世间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我又不是你的父母,何况,有些事情父母也做不到……” “很简单,我需要脱困,离开这个面板。” “你只要能助我做到这一点,我便可以助你修炼,让你修炼到红袍境界绝对没问题。” “少年,这种交换,你觉得如何?” 苏宁安笑了笑、 “那么,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从这玉板中脱身?” 丹阳子正色说道。 “很简单!” “我只需要你的一滴精血,将精血滴在面板上,然后,放开神识,放松心神……” “哦!” 苏宁安沉吟着,貌似在沉思。 同时间,距离这处院子不远的一条小巷,王天林面对墙壁站着,他手里拿着一块玉板,许多符文重叠着形成了一个图案,貌似一个法阵。 那声巨响后,苏宁安离开,王天林忙不迭从后门离开院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巷子内,有一道光华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前,光华敛去后,便现出了玉板。 他鬼使神差地捡起了这个诡异出现的玉板。 就像是被什么迷惑了一般。 然后,一道虚影浮现在玉板之上。 那个一个白发鹤颜,仙风道骨的老道人,他手捋三尺长须微笑着对王天林说道。 “少年,你想变得强大么?” 第八十一章回到粪坑去吧,蛆虫! 看到苏宁安陷入沉思,丹阳子有些发急。 他叹了叹气,放下捋着长须的手,朝苏宁安说道。 “少年,你如此警觉也是好事,毕竟,这世界诡异无数,不仅诡异,人也是不可相信的动物,小心点总是好事,只是,有时候人还是需要冒一点险,如此,机会出现在面前,方才不至于错过……” “这样吧,我看你对我不放心,既然如此,我先将周天星斗运行图这个开窍功法讲给你听,少年,这应该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把这个传给你,你若再多心,我也没办法了……” 苏宁安没有说话,静静候着。 于是,丹阳子开始念诵经文,讲述周天星斗运行图的法门,时不时还插叙一下自己的修炼心得,也没有隐藏修行关键时候的口诀和法门。 看上去,的确很心诚。 这门功法并没有长篇大论,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丹阳子也就讲述完毕。 “少年,我知道你记不下这么多内容,不过,你如此天资,当知道我讲述的都是一些真东西,绝无欺瞒……” 苏宁安笑了笑。 随后,他开始重复丹阳子讲述过的那些内容。 一盏茶功夫,一字不漏,一字不错,丹阳子听得眼睛发直。 过目不忘其实不算什么,当你成为黄袍打开灵觉,神识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也能做到对某些事情过目不忘,这其实是修炼的结果,但是,在没有打开灵觉之前的炼体境,能够过目不忘,那就是天赋。 “我没有背错吧?” 苏宁安问道。 丹阳子有些木然地点点头。 “这就是周天星斗运行图?” 苏宁安继续问道。 “没错!” 丹阳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宁安瞧了瞧召唤出来的面板,上面有关周天星斗运行图那行字有了变化,周天星斗运行图不再是残缺状况,而是入门阶段,但是,后面有红色字体,打着括弧,不可修炼。 在那行字下面多出了一行字。 夺舍法,残缺! 这个家伙的确没撒谎,的确将周天星斗运行图的修炼方法说了出来,但是,里面却夹杂着私活,有着所谓夺舍法,也就是说,苏宁安真将他放出来,然后,按照这门功法去修炼,便会成为这家伙夺舍的对象。 所以,天下真没有白吃的午餐。 很多美味佳肴摆在你面前,香气扑鼻,然而却是尝一口便会断肠的毒药。 苏宁安望着一脸真挚的丹阳子,忍不住笑了笑。 他摇摇头,拿起玉板,转身走向了院落一角,来到了茅厕处,推开了那扇门。 “你要做什么?” 丹阳子面色大变。 “小辈,尔敢!” 虚影闪烁着,面色狰狞,目露凶光。 苏宁安没有丝毫犹豫,将那玉板扔进了粪坑,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狗屎一样的东西,还想骗我,还是滚回去吧! 随后,他转身离开。 时间倒回一刻钟,城中小巷。 “少年,你心中充满愤怒,对一个人恨之入骨,你憎恨自己实力弱小,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想要变得强大,现在,机会来了,怕贫道前来助你,让你心想事成……” “贫道丹阳子,曾经的道门第一天才!” 声音入耳,王天林神思恍惚。 对方句句都说在自己心坎上,他忘不了在苏宁安面前仿佛鞋底烂泥一般的卑贱,忘不了为了活命呈现出来的各种丑态,他要报仇,他要苏宁安重复自己曾经的下场。 “我要怎么做?” 终于,他说话了。 因为心情紧张,声音也就有些干涩。 “很简单,你只需要滴一滴精血在玉板,贫道便能从玉板中出来帮助你,让你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让你即刻便能去寻自家仇人报仇,绝无问题!” “是吗?” 事到临头,王天林又有些犹豫。 “少年,还犹豫什么?” “想想你的仇人,现在如何意气风发,想想你曾经受过的屈辱,你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像一块烂泥,人人都可以践踏的烂泥?连狗都不如!” 丹阳子几乎是在咆哮。 “不!” 王天林握紧拳头,面色通红,愤怒地咆哮。 “来吧!” 他深吸一口气,内气运转,舌尖放在齿下,轻轻一咬,喷出了一口精血落在面板上。 随后,他闭着眼睛,凝神静气。 一团黑气从玉板上生成,从王天林的眉心穴窍钻了进去,同时间,玉板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耳边突然传来无数呢喃。 哪怕堵着耳朵,这呢喃声依旧存在,钻进了识海,缠绕着神魂,王天林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低吼,整个人卷缩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 太痛苦了! “痛苦吗?” “放弃吧,放弃了,一切也就平静了!” 有声音在识海回荡,充满了诱惑,满是悲悯,王天林的意志顿时垮了,瞬间崩溃。 是啊! 放弃了,一切就平静了! 活着如此痛苦,何必呢? 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还在地上挣扎着低吼的王天林不再动弹,也没有了声息,就这样扭曲着卷缩在地。 又过了一阵,它有了动静。 王天林缓缓起身,骨骼咯咯作响,他低着头,盯着地面,貌似在看自己的鞋子,看鞋面是否肮脏,过了一阵,方才抬起头,面貌虽然还是王天林的面貌,但是,若是有王天林的熟人在此,必定不会认为眼前这个人是王天林。 气质完全不同了! 屌丝和大恶人之间的差别! “这身体……” 王天林活动了一下脖颈,表情有些厌恶,他厌恶的是这具身体,似乎非常不满意。 随后,他抬起头,望向苏宁安所在的方向,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皮,眼神充满了贪婪。 还是那具身体好,馋! 突然间,他面色大变! 此时,苏宁安正把那玉板扔进了粪坑。 “小辈,尔敢!” 之后,他如遭雷击,原地跳了起来,张开嘴,不停地往地上吐着口水,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仍然如此,一张脸像吃了大便一般难受。 随后,他撒开大步往那个院子跑去。 一开始,似乎掌控不好这具身体,还摔了几跤,之后,也就能够灵活地掌控好身体,整个人也就跃上了屋脊,顺着屋脊一溜小跑,像大鸟一般起落。 第八十二章后有追兵,前有阻挡 苏宁安早就离开了院子。 玉板,丹阳子,以及大喊何之谦不得好死不知是从哪儿被打落到此地的半步先天…… 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让他觉得很不妥。 一定有大事情发生! 和外面约定的时间是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乃是法阵的冷却时间,经过两个时辰之后,妙化法师方才能够重新启动法阵,那时候,苏宁安等进入灵界的长宁观弟子腰间的符牌便会发亮,他们会穿过重新打开的现实之门返回现实世界。 然而,灵界内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吗? 会不会有着差异? 何况,这里面的存在会允许法阵启动? 如果,把一切想得很顺利,按照这个预想去安排计划,到头来,很有可能会受到很强烈的打击。 苏宁安在院落间穿行,躲避着漫天飞洒的白灰,寻找着薛明远。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见到薛明远,便直接询问薛明远有关开窍境的功法。 来到这个世界也才一两个月,他已经犯了实力焦虑症。 总觉得不够强!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外表是王天林的生物紧跟着,那家伙像狗一般不时嗅着鼻子,悄无声息地紧跟在他身后,距离他越来越近。 “轰!” 突然间,耳边一声巨响。 身侧的院墙破出了一个大洞,砖石飞溅,灰尘四起,苏宁安忙向前一窜,身形一闪,便在数丈开外。 一个人从破开的大洞冲了出来。 冲出来之后,重重地撞在了另一面院墙上,又撞开了一个大洞,飞了出去之后,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哼。 苏宁安认得这人。 全身黑袍,戴着兜帽,蒙着黑布,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正是法师楼的梅法师,一个看不见面貌的老妪。 “想走!” 虚空中传来一声怒喝。 就在苏宁安身前不远处,大概七八丈远的地方,虚空中,裂了一个大洞,一个人从洞中走了出来,凭空悬浮。 这人,苏宁安也认识。 同样是法师楼的一员,何之谦。 只是,和那个风度翩翩的何之谦相比,现在这个何之谦脸上弥漫着青色而透明的雾气,眼中充满了凶意,身形闪烁不定,并不曾彻底定型,有着透明感。 他伸出手,张开的五指向内一收。 随后,十几丈开外,一个巨大的手掌虚影呈现,将梅法师围在掌心,紧接着,猛地一收,紧握成拳。 “咻!” 梅法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黑袍碎裂,整个身躯四分五裂,化为无数的飞虫朝着四面八方飞快地逃开,大部分飞虫被巨掌握住,化为血雨纷纷洒洒,染红了下方的一片大地,小部分飞虫则飞出了巨掌的笼罩,消失在四面八方。 “哼!” 何之谦冷哼了一声。 正要继续攻击那些漏网之鱼,虚空中,大洞又在出现,像是有着无形的引力,将有些不情不愿的何之谦拉回了洞中,很快,连着大洞一起消失不见。 “呼!” 苏宁安吐出一口长气。 原来,这就是那位半步先天的死因,应该和梅法师一样被何之谦在另一层空间内追杀,最后,逃到了这里,只是,他运气不好,实力不够,没法像梅法师那样逃脱,死得梆硬。 何之谦还是以前的何之谦吗? 苏宁安摇摇头。 下一刻,他身形一闪,朝着左侧横滑一步,仿佛溜冰一般,瞬间便横移了一丈。 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个飞虫闪现。 这之后,先前逃掉的那些飞虫纷纷聚拢而来,合为一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飞虫,有着长长的口器。 “好童儿,乖乖献上你的血,让老祖我饱餐一顿……” 虚空中,有声音震荡。 苏宁安听得分明,这就是梅法师的声音。 只是,现在的梅法师还是真正的梅法师么? “好疼!” 梅法师在尖啸。 “等着,吸点血就好了……” 话音未落,飞虫的巨大翅膀一震,下一刻,便出现在苏宁安跟前,长长的口器落下。 苏宁安被扎中,身形像肥皂泡一般破碎了。 那只是他的虚影,真身已经闪到了巷子那一端,朝着前方疾奔,转瞬消失在巷子口。 “想走?” 梅法师桀桀笑着。 飞虫朝着苏宁安消失的方向飞去。 她有自信苏宁安逃不脱,毕竟,她能飞,走的是直线,根本就不怕苏宁安耍花招。 苏宁安转过巷子拐角之后便停下来了。 巷子的那一头,王天林面带笑容地走了过来。 “小子,去哪儿?” 这是王天林的声音,但是,苏宁安听在耳内却知道眼前这家伙绝非王天林,不过是一个披着王天林外皮的怪物,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邪祟。 后有追兵,前有阻挡。 苏宁安没有丝毫犹豫,横刀出鞘,刀鞘扔下,他持刀一溜小跑朝着对面那个王天林冲去。 巷子上空,一只巨大的飞虫出现。 它没有加入战团,而是悬浮在空中,静静等候。 “呔!” 一声厉喝,苏宁安挥刀直落。 刀光如电,朝着王天林当头砍下。 王天林桀桀笑着,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下落的刀锋,刀锋深陷在手掌中,破开了一个洞,鲜血泉涌,然而,他毫无痛感,就像那伤口并非自己的一般,手指合拢,牢牢地抓住了刀锋。 苏宁安拖刀向后。 内劲勃发,横刀却一动不动。 有巨大的力道在他和对峙,让他无法抽出横刀,于是,他松开了刀柄。 若是惯性,对方须得向后退却。 然而,这个王天林却不曾后退半步,就像惯性和反作用力不存在一般,他反倒向前一步,伸出左手朝苏宁安抓来。 不能让他抓住! 若是被抓住或者触碰,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是苏宁安在战斗时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纯粹心血来潮,然而,很多时候这种心血来潮却能救他一命。 然而,苏宁安还是伸出了手。 抓住了王天林抓向自己的手。 两手相握,十指紧扣。 第一时间,他启动了厌胜术,发起了诅咒。 识海内,一声刺耳的尖啸,有黑气冲破了诅咒,弥漫在他的识海,围绕着神魂打转。 巷子内,苏宁安闭上了眼睛,貌似陷入沉睡。 王天林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如同一个木偶。 巷子上方,梅法师所化的飞虫朝下俯冲,长而巨大的口器对准了一动不动的苏宁安。 第八十三章抓了一个 “血!” “我需要新鲜美味的血!” 这个念头一直盘踞在梅法师脑海,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甚至变成了唯一的念头。 先前,她为了活命,不得不燃烧气血,消耗生机,将神魂寄托在体内的诡异之上,化为飞虫四散逃开,成功地逃过了死劫,但是,危机并未消失。 之后,她需要补充气血和生机。 需要吸取大量的血液,然而,在这个灵界内,鲜活的肉体却不多,只有苏宁安近在咫尺,所以,她追着苏宁安不放,渐渐地,自我意识被诡异吞噬,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那就是吸血。 如今的她就算活命,也回不去了。 她不再是梅法师,只是一个怪物,一个邪祟,一个凭借本能行事的失败者。 长长口器落下,眼看就要扎中苏宁安。 突然,苏宁安睁开眼睛,张开嘴,一道光华从口中喷出,飞剑将飞虫口器劈成两半,没有丝毫阻滞地继续向前,继而把飞虫彻底劈开,有飞虫虚影闪现,被飞剑吸纳入内。 虚空中,面板闪现。 吞噬了梅法师体内的那个飞虫诡异,低阶飞剑术又获得了增强,现在已经是精通,35/100,短时间内,便又增强了二十几点,单靠祭炼飞剑的话,需要大量的金钱和时间才能达到。 还有一个! 虚空中,飞剑在苏宁安的神识驾驭之下兜了一个圈转而朝下飞行,刺入和苏宁安单手紧扣一动不动的王天林体内,然后,破了一个大洞飞了出去。 有青色的虚影被飞剑勾勒着离开了王天林的身体。 下一刻,王天林的身体萎顿在地,就像是一个皮囊,没有了气的皮囊,里面的骨骼,内脏,血肉全都不翼而飞,这具身体所有的元气精华都已经被青色虚影吞噬。 现如今,那虚影却被飞剑勾勒着难以脱身。 “小子,尔敢!” 识海内,有声音回荡,那是某人的无能震怒。 同时,系统面板跳了出来,苏宁安收到了一段信息,发现一枚有趣的灵魂残片,是否收藏。 如果不收藏,便会被飞剑吞噬,继而,低阶飞剑术又会得到极强的增进,说不定差一点便会踏入大成境界,到了那个程度,说不定能够驾驭飞剑一刻钟。 对保命很有帮助。 但是,最后苏宁安还是决定将这枚有趣的灵魂残片收藏。 念头一动,青色虚影和飞剑之间的勾连也就断开,被系统吞噬,拉入了异常收容院。 “咻!” 飞剑发出一声不快的低鸣。 随后,遁入系统,消失不见。 苏宁安摇了摇头,此时,头疼欲裂。 一边抵御青色虚影的入侵,一边又放飞剑干掉这两个家伙,几乎将他的神念彻底消耗干净。 挣扎着钻进一旁的院子,找了个耳房,躲在了床榻下面,苏宁安第一时间便入梦。 在梦中只需要小憩片刻,便能彻底恢复精气神,像这种神识受创,尤其需要,比服用什么补神丹都要靠谱。 进入梦境,打开监控。 随时分心观察外界情况,苏宁安进入了异常收容院。 那个青色虚影和丹阳子一模一样,明明他已经把玉板扔进了粪坑,这家伙怎么在王天林身上出现,许多疑问在心底,他实在没办法忍住。 说不定能从这家伙那里探听到这个灵界的秘密呢? 或许,这家伙也知道真正的周天星斗运行图的修炼方法呢? 站在异常收容院内,苏宁安打开书页,把红衣女婉君和飞剑放了出来,然后,再翻开一页,将那个和丹阳子一模一样的青色虚影放了出来。 “小子,尔敢!” 青色虚影朝着苏宁安扑了过来。 然后,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就像是穿过了一个幻影。 怎么回事? 很明显,这家伙愣住了! 然后,他才分心环顾四周。 瞧见红衣女婉君,嘴角微撇,很有些不以为然,瞧见飞剑,眼神掠过一丝忌惮,转瞬消失,故作不屑。 这是个老奸巨猾的玩意。 “你是丹阳子?” 苏宁安问道。 “当然,如假包换!” 姑且称他为丹阳子,他表情自豪地说道。 “曾经的道门第一天才,最年轻的红袍真人,最有希望成为朝天宫宫主的丹阳子……” 苏宁安笑了笑。 “那你怎么落得现在这下场?” “我……” 丹阳子无语。 他实在是没话说,把以前吹得越牛逼,现在就越折堕,根本没法解释,斩三尸什么的,他已经说过一次了,很明显,因为自己曾经欺骗过对方,这小子可能不会再相信了。 这里? 丹阳子心中吃惊。 很明显,这个空间自成一域,一个能够切断因果勾连的无敌空间,在这里,他没法再和其他丹阳子联系,相当于被剥离了出来,自成一体。 这是什么大能? 居然能在此界做到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他虽然是一段可以被无限复制的记忆,但是,组成魂体的能量却不是假的,需要大量的能量,就算是醉生梦死这样的诡异,也不可能大量复制像他这样的记忆。 丢了一个,也就相当于失去了大量能量。 那一位,现在不知道有多暴怒。 “周天星斗运行图……” 苏宁安沉声说道。 “哈哈哈……” 丹阳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果然,这是你最渴望的东西,开窍境的功法,这个法门,我不是告诉了你么?” “哼!” 苏宁安冷哼了一声。 “夺我舍么?” 到了系统里面,就容不得这家伙嚣张了,是龙来也要盘起,是虎来也需卧着! “你怎么知道?” 丹阳子失声惊呼。 要知道,夺舍法和周天星斗运行图结合在一起是他最完美的设计,很多高手都没法洞穿这奥妙,就像那个半步先天武者一样,抢到一本手抄笔记就如获至宝。 苏宁安怎么能看破? 他抬头望了望四周,灵性散发出去,撞上无形壁障,又撞了回来,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就是一个监狱! “别想骗我,若是你将完整的周天星斗运行图告诉我,我就会让你在这里安静一段时间,仍然能够活着,若不然……” 苏宁安看了一眼一旁悬空浮着的飞剑。 “我就让它一寸一寸地分割你,让你无比痛苦却不会消失……” 转头又看了看红衣女婉君。 “或者,交给她,让她一口一口地啃食,反正,吞了你,对她只有好处……” 最后,他笑眯眯地看着丹阳子。 “你怎么选?” . 第八十四章脱离 丹阳子看着苏宁安,眼神透着奇怪。 突然间,他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你莫不是想多了吧?就这两个货色?” “一个是低级怨灵,没有自我意识的玩意,作为诡异完全不入流,十天干,排在最后两位的货色,另一个低阶飞剑,没有器灵,你倒是想了个好办法,把诡异当成器灵使用,只是,这样的话,飞剑永远都是低阶,无法成长……小子,你把它练废了!” 丹阳子扫了飞剑一眼,傲然笑道。 “当初,只怪那个皮囊太过垃圾,方才被你所趁,现在,我站在这两个家伙面前,任由它们施为,能够伤到我一分一毫便算你狠,算他们了不起……” “是吗?” 苏宁安笑了笑。 念头一动,给系统面板下了一个指令。 下一刻,丹阳子面色大变,就像吃了屎一般难看,他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一身磅礴的力量,只是,却无法驱使,就像面前放着一盘蛋炒饭,明明肚子饿得受不了,却因为全身被捆绑,近在咫尺,没法去触及。 “现在呢?” 苏宁安笑得很愉悦。 丹阳子面如土色,瞳孔巨震。 话说得太满了,此时,想要转变似乎不好掉头。 “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好好侍奉我们的道门第一天才……” 说罢,苏宁安就离开了。 这一位肯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角色,需得好好调教才行,暂时可以放着不管,若能让对方服服贴帖,能从他那里获得开窍境功法自然最好,就当多了一个随身秘书。 若是负隅顽抗,一心找死,那就算了。 只能把这家伙当食物送给飞剑享用了。 出了梦境,苏宁安从床榻下钻了出来,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是,四周的环境却发生了改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整个城池似乎变小了。 又或者,是那棵被世人称之为醉生梦死的大树变大了,与之对应的城池这个参照物也就显得小了许多,于是,苏宁安和醉生梦死之间的距离也被拉近了。 抬起头,便有巨大的枝叶在头顶摇曳。 枝叶间,生长着无数绒绒的小白花,稍稍摇曳,便有白灰簌簌而降,飘向四面八方。 那些无比巨大的枝叶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人脸,喜怒哀乐,七情皆有。 苏宁安抿了抿嘴。 很多时候,他都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实力还是太差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十四岁的炼体境大圆满,说出去的话,必定会被道门如珠似宝的对待。 但是,那样他也就会失去自由。 没有主动权,命运尽操于他人之手。 突然间,腰间的符牌微微发烫,苏宁安忙回头,在身后,有一道光门形成,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阻止它,光门闪烁不定,非常的不稳定,瞧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苏宁安没有犹豫,转头钻进了光门。 前世,小时候他曾经在水底闷头前行,此时的感觉便和那时候一般无二,呼吸不畅,行动艰难,直到难以忍受之际方才破开了水面,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苏宁安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阳光落在了脸上,平时已然习惯了的那一点温热此时却显得那么的新鲜,那么的重要。 活过来了! “苏宁安,快起身,法师让你过去。” 起身后,去见妙化之前,有好几个法器对准了苏宁安,一阵扫描之后,又喷了一些药水在他身上,进了一个法阵待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才来到妙化身前。 这期间,苏宁安大致了解了情况。 活着出来的人只有他一个,除此之外,皆是代表着某人的符牌,比如梅法师,比如王天林,比如某个倒霉的半步先天,符牌回来人未回,基本上可以判定他们已经死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符牌和人都没有回来。 比如薛明远。 这一类,运气好的话应该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运气不好的话,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当苏宁安见到妙化法师的时候,他脸上已经不见微笑,表情很是凝重,瞧见苏宁安,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怎么寒暄,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醉生梦死?” 他表情有些惊讶,眼神掠过一丝喜色。 “你确定?” 苏宁安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这是薛师叔亲口对我说的,我没有听错,那座城,那棵树的情况也是亲眼所见,并非虚言……” 当然,苏宁安也隐瞒了一些事情。 比如现在被他锁在异常收容院里的丹阳子,以及自己曾经从第二层灵界平安归来的信息。 “好!” 妙化点了点头。 先前,他还为死了那么多人而不舒服,现在,却在为苏宁安带回来的消息而雀跃。 人啊,真是善变的动物! “你先在一旁休息,就在我旁边,视线所及的范围,千万不要走远,另外,在灵界所见所闻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要告诉第二个人,明白吗?” 妙化叮嘱道。 “明白。” 苏宁安点点头。 信息封锁而已,此类事他已然司空见惯,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前一世,高层的人都会如此。 接下来,妙化法师怎么安排,那就不关苏宁安的事情了。 他就在妙化所在的山坡,找了一个不被太阳直晒的阴凉地,躺在草丛上睡了过去。 一段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丹阳子有没有屈服。 进入异常收容院,已经过了一刻钟,惩罚已经停止,再次见到丹阳子,他看上去和上次没有什么不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态度,不再桀骜不驯,站在苏宁安面前,服服帖帖就像宫里的太监。 龙游浅滩遭虾戏。 虎落平原被犬欺。 哪怕只是某个大能的一段记忆,终究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想好了吗?” 苏宁安问道。 “怎么选?” 丹阳子叹了叹气,苦笑着说道。 “周天星斗运行图而已,小意思,只是,这门功法非常的难修炼,对天赋资质要求太高,你确定,要修炼这门开窍法?” “嗯!” 苏宁安点点头。 第八十五章不知不觉,逃过一劫 第二天,玄青真人来了。 带着长宁观上院的精锐,两个黄袍,三个先天,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若是能掌控有着醉生梦死的灵界,所获资源之多可以说是让人难以想象,长宁观说不定还能往前一步,被称之为长宁阁,玄青也有希望披上那件让他梦寐以求的红袍。 当然,这个灵界也有危险,有可能无法掌控。 前行探路的小队,也只有一个白鹤童子逃了出来,其他人,要嘛已经确定没了性命,要嘛就生死未知,证明里面非常的危险,稍有不慎,有可能全军覆没。 正常情况下,应该向上一级道门汇报。 比如,驻守江州的听潮阁,听潮阁的实力比长宁观强大了许多,先天高手都有十几个,黄袍七八个,明面上的红袍有一个,听说还有隐居的紫衣长老存在。 对付一个丁级都称不上的醉生梦死绰绰有余。 然而,收到情报之后,玄青选择了隐瞒,并未第一时间将消息上报。 之所以这样做,原因无非有两个。 第一,这个灵界位于荒郊野岭,灵气爆发所形成的危害不显,暂时没有造成重大伤害的危险,并非第一时间必须调集全部力量处理的大事件。 第二,自然是因为醉生梦死的诱惑。 上报了,听潮阁接手,长宁观哪怕能分得一杯羹,多半也是残羹剩饭,没有什么意思。 富贵险中求! 修行者便是如此,但凡有一丝机会能够往前,就算沿途荆棘遍布,无边艰辛,他们也会选择那条路,毕竟,就算是受箓成为道门真人,修炼的危险仍然存在,仍然有着入魔之劫,只是,和缺少传承的野路子法师相比,相对安全而已。 “苏宁安?” 玄青皱了皱眉头。 事关重大,此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保险起见,为了万无一失,妙化法师应该处理得更谨慎才行,区区一个白鹤童子,充其量气血七重的所谓天才,和醉生梦死相比,分量未免太轻了一点,连摆上天平的资格都没有。 处理也就处理了! 只要做得谨慎一些,别广而告之,就没有什么麻烦。 瞧见玄青真人皱眉,作为多年的老搭档,少年时期的好友,妙化法师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日,那小子都在我身边,也还乖巧,从不和他人接触交谈,每天就是躺着睡觉,怎么也睡不够一样……” 妙化说这番话,变相地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是想要打消玄青真人的担忧。 道门讲究团结友爱,上下一心。 然并卵…… 就像前世,多少人开大会各种鸡汤乱洒,人前冠冕堂皇,人后呢? 所有的官僚机构都经不起时间冲刷,到最后都会变得臃肿,各种利益纠葛,各种权力拉扯,道门这个主体,在某些方面也和官僚机构差不多,甚至,更为黑暗。 毕竟,这个世界有着超凡力量。 很多时候,杀人往往神不知鬼不觉。 玄青真人有着灭口的想法完全不奇怪,妙化法师也能理解,但是,可以的话,妙化还是不愿那样做,要不然,无须玄青暗示,一天前他就出手了。 “其实……” 玄青欲言又止,并未继续说下去。 虽然,他是观主,又是正经受箓的黄袍真人,妙化只是外务堂的堂主,是他的下属,又是借诡施法的野路子,但是,说到实力,妙化却不见得比他差,他体内的诡异,有一个极其的强大。 怎么也要给对方几分面子。 就这样,苏宁安躲过了一场危机。 对此,他一无所知。 如今,他还沉浸在欣喜和烦恼之中。 欣喜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个人数据面板上,周天星斗运行图那一栏,不再是无法修炼的状态,括弧内无法修炼那四个红色字体已经消失。 丹阳子肯定也打了马虎眼,有关修行的诀窍绝对有所隐瞒。 如果,苏宁安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去修炼,必定危机重重,长时间没有增益,毕竟,他话说在了前头,这门功法非常难以修炼,非真正的天才不可为。 所谓穴窍,并非人身上的穴道。 但是,也和人身上的穴道有着关系。 人体的每一个穴道其实都对应着真实世界的穴窍,那里是灵气汇聚点,首先,你的心神要足够强大,能够找到和自身穴道对应的那个穴窍,神识慢慢侵入,将真实世界穴窍内的灵气一点点牵引出来,和自己的穴道形成因果勾连。 如此,方才能引灵气入体,形成一个循环。 此之为开窍! 开出的穴窍越多,实力就越强大。 所以,先天和先天之间也是有着实力高下之分。 有的很强大,不比一般的道门的黄袍,佛门的罗汉差,有的则只能勉强称之为先天。 毕竟,他打开了一个穴窍,也能进行内外周天循环。 只是,体内真气的数量很是感人,说到实力,甚至还不如一些半步先天。 某些半步先天是开窍失败,有些则不是,只是想将身体打磨得更强大方才去开窍。 丹阳子只要隐藏关键步骤,苏宁安就没法修炼。 系统虽然强大,却也未到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程度,没法洞悉人心。 但是,它不需要洞悉人心。 对苏宁安来说,它只要能够修改调整功法,能够辅助自己修行便足够了。 这是欣喜的一部分。 让他烦恼的自然和氪金有关。 炼体境打开梦境演武场需要充值银子,到了开窍境就变成了金子,修炼周天星斗运行图的第一阶段每一次需要充值十两金子,必须是真金,金票不算。 现在,苏宁安囊中空空如洗,别说金子,连银子都没有。 咋办? 就在这时,妙化找上门来。 “宁安,你立下大功,获得功绩点500,可以兑换功法,丹药,也可以换取到上院修行的机会……除此之外,我私人还可应承你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得到,必定不会推脱。” 妙化如此说道。 瞌睡来了给枕头! 世上有如此好的事情?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着急。” 妙化法师表情很温和。 苏宁安迟疑一下,抿了抿嘴,然后说道。 “师伯,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八十六章再次进入 妙化离开了,眼神有些奇怪。 他心想,这莫不是一个呆瓜? 他先前说出那番话,承诺给苏宁安一个要求,其实是一种暗示,希望苏宁安能够拜在自己门下,毕竟,他和谭修缘谭法师之间的师徒关系并未开香堂,请道祖见证,其实,按照道门的规矩,这并非真正的师徒。 一般人应该打蛇随棍上,抓住这个机会。 了不起也会求一些方便,获取一些珍贵的丹药或者罕见的功法秘籍,总之,应该都是一些对自己实力有帮助的要求。 然而,苏宁安提出的要求是什么呢? 他居然拿出一叠金票,大概有两千两,说是他的战利品,希望妙化法师能够以黑市价来兑换这批金票,三折左右,也就是说他希望妙化给他六百两金子换取两千两金票。 当时,妙化险些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钱? 他居然要钱? 诚然,这是一笔巨款,然而,到了妙化这样的层次,金钱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作用,六百两金子,好吧,就拿两千两金子来说,能买来一张道门宝箓吗? 能买来一本开窍境功法吗? 不! 买不到! 就算有价,也是无市。 三折? 他妙化丢不起那个人! 最终,妙化法师承诺原价兑换给苏宁安这两千两金子,只是,现阶段,暂时没法集齐这两千两,只能等回到长宁观之后再给,不过,看到苏宁安那失望的眼神,妙化法师叹了叹气。 他把一个手下叫来,让手下去找其他手下,谁要是身上带上金子便都拿给苏宁安。 一般说来,收集不了多少。 毕竟,大家是来出任务的,都会带上丹药干粮之类,不会带上笨拙无用的金子。 不过,也有例外。 有个土财主出身的弟子在过家门的时候,其父给了他几百两金子,给他在观内打点所用,那弟子是纯粹的辅助,以为很快就会离开天目山,也就把金子随身带上。 这会儿,一股脑都给了苏宁安。 这件事,让妙化放下了收苏宁安为徒的想法,他无法理解这家伙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居然要钱,几百两金子体积不小,重量也不轻,拿来作甚? 小家伙不像是蠢货啊! 一定有原因。 不过,妙化很快就放下了这事,他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接下来,长宁观要布置一个半永久的大阵,让现实之门维持着,能让弟子们源源不断地进入那个灵界。 为此,玄青真人把长宁观的道祖神像也请来了。 关键时候,能借来祖师爷的一丝神力,作为底牌使用。 这一次,由玄青真人亲自带队进入,妙化法师仍然坐镇现实世界,控制法阵运行。 进去的人名单上有苏宁安的名字。 按理说,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需得休息一段时间之后才派遣差事,就像打仗一样,部队也需要轮休,不可能将一个部队用到山穷水尽,全部顶在前线。 这一次,妙化没有提出异议。 虽然,苏宁安的遭遇让他感同身受,难免会有同理心,但是,到了他这样的层次,这点同理心算不了什么,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一切还是要大局为重。 让苏宁安继续进去,理由都是现成的。 他熟悉里面的环境,负责带路正好,至于辛苦和危险,身为道门中人,为道祖老人家效力,辛苦怕什么,危险怕什么,哪怕捐躯,也能去往道庭神国,享受信仰香火。 不存在什么拒绝。 也没有讨价还价。 苏宁安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现在的他实力不够,还没有资格发出自己的声音,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低头俯首,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说不! 法阵启动,虚空中回荡着嗡嗡的声响。 有点像前世电车行驶时发出的低频噪音,肉眼可见法阵上空有青色光华浮现,在林子的边缘,出现了一道门,和上一次那种闪烁不定的光门不同,这一次,这扇门凝若实质,和真实的大门相比,也只是上面多了一层淡淡的青光。 玄青真人身披黄袍,双手虔诚地把道祖神像端在胸前,第一个穿过了那扇大门,苏宁安紧跟其后。 穿过大门的时候,有强烈的撕扯感出现。 前一次,因为这撕扯,进去的人被分别传送到了各个地方,相互不得见。 这一次,撕扯感同样强烈,但是,却有一层青光从道祖神像上闪烁,青光照着苏宁安,定住了他以及身后陆续进入的其他人,大伙儿也就没有分散四方。 道祖神力果然不同凡响。 哪怕只是稍稍泄露一丝,苏宁安也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恐怖,穿越到此方世界以来,所能感受到的最为强烈的震撼,与之相比,醉生梦死也算不得什么。 “咻!” 刺耳的尖啸声传来,却被青光所阻。 声音虽然很大,却只是物理意义上的大,对心神不再有着影响,再无苏宁安第一次感受到的震撼。 “这就是醉生梦死?” 玄青遥望着城池中央的那棵大树。 “多么浓郁的灵气啊!” 玄青不是苏宁安,也不是薛明远,他有灵觉,开着灵眼,那漫天飞舞的灵气也就清楚可见。 有白灰随着荡漾的灵气飞来,朝玄青落下。 “滚!” 玄青暴喝一声。 白灰碎裂,如同水面的气泡,化为了虚无。 一个人的一生,一个小小的世界就此消散。 “走吧!” 玄青端着道祖神像,领着众人朝着城池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大开的城门前。 城楼上,白灰簌簌而降,无数虚影出现,个个张弓搭箭,对准了城门口的长宁观众人。 “舍得出来了?” 玄青真人冷哼一声。 眉心穴窍,一张宝箓出现,虚影闪烁青光,滴溜溜打着转。 “无量天尊,灵官现身!” 玄青真人接收的道门宝箓是紫霄宫的王灵官,也就是负责看门的保安,他可以通过宝箓借来灵官的神力,对付城门楼上的那些邪祟,游兵三勇,无需出动道祖,灵官的力量便足够了。 虚空中,一个身披红色披风,全副甲胄的持鞭神将显出身形,数丈之高,巨大无比。 王灵官挥动神鞭,往城楼一挥。 紫光闪耀,城楼上的那些虚影化为光点,闪烁着消失不见。 下一刻,王灵官身形消散,遁回虚空。 这就是受箓的黄袍真人的力量? 这和借诡施法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借的所谓道门神灵。 不过,这力量的确强大! 苏宁安把疑问压在心底,随着面色稍稍发白的玄青真人走进了飘洒着黑灰的城池大门。 第八十七章大阵仗 仿佛受到了激怒。 城池上空,黑云笼罩,压得很低,距离头顶只有几尺,仔细一看,所谓黑云全都是黑色的灰尘,散发着浓郁的死气,貌似在酝酿着什么。 随着玄青真人进入灵界的长宁观一行,除了苏宁安之外,皆是精英,有三个先天强者,两个法师,以及为法师打下手的两个半步先天武者。 这些人都见过世面,也就不惧眼前这场面。 一个个神情自若地跟随着玄青真人,朝着醉生梦死所在的城池中间缓步行去。 走到长街尽头,转而向右。 突然间,一侧的二层小楼扭动着站了起来,然后,向着走在长街的长宁观一行砸了过来。 玄青真人没有动手,一个先天强者从队列中冲出,先天罡气勃发,从扬起的大锤发出,击打在小楼上,砖石泥沙构建的小楼发出了人类的嚎叫,碎裂开来。 又有一条长蛇从一侧巷子窜出。 说是长蛇,其实是由草木组成,并非血肉之躯,苏宁安还是炼体境,没有开灵眼,没有灵觉,但是,他有系统,面板有信息传来,检测到异常能量源。 “定!” 随行道门法师出手。 他左手捏着咒印,嘴里念诵咒文,右手拿着法器一枚八卦镜,镜面对准了那条草木构成的长蛇不停移动,最终,罩住了节点,有光从镜面射出,射中了那条长蛇。 “哗啦!” 长蛇失去生机,草木腐朽,化为灰烬。 “大胆!” 前方长街正中,虚空破出一个大洞。 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士从洞中走了出来,他手持拂尘,面有怒意。 “丹阳子在此,尔等还不退下……” 丹阳子? 玄青真人眯起眼睛,瞳孔微缩。 他不像苏宁安那样孤陋寡闻,丹阳子这个道号他曾经听过,这人乃是道贼,道门千年历史以来都有名的叛徒,其名字已经被封锁,事迹等等亦是不见史书。 对道门弟子来说,这名号是禁忌。 玄青真人在朝天宫修行的时候,阴差阳错地从某个前辈那里听到过丹阳子的道号,前辈那天喝了点酒,说了一点丹阳子的事情,没有讲得有多具体。 只是说这家伙天才横溢,极其聪明,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想得多,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原本前途无量,紫衣长老在望,甚至,有可能成为朝天宫宫主的天才,最后却落得了尸骨无存的下场,就连名字也被剥夺,变成了岌岌无名的存在。 “小子,你还敢进来?” 丹阳子瞧见了苏宁安,脸上怒意更胜。 玄青忍不住回头望了苏宁安一眼,姑且不提面前这个丹阳子的真假,哪怕是假的,能够知晓丹阳子这个道号,也必定是不得了的存在,根脚很深。 苏宁安这小子,很明显狠狠地得罪了眼前的这个诡异,得罪也就罢了,竟然能够全身而退。 这小子身上藏着大秘密? 好奇心什么的,玄青真人并没有。 但凡能够超脱常人的多少都有自己的秘密,想要知道别人的秘密,有时候难免要付出代价。 不晓也罢! 现在,玄青真人眼里只有醉生梦死的存在,不管是谁,丹阳子也好,丹阴子也好,挡在面前的便是敌人,杀无赦! 一个先天高手冲了出去。 他手持横刀,朝着丹阳子劈去。 先天罡气勃发,化为一道白虹,匹练一般落下。 开窍境的罡气和炼体境的内劲不同,在武道昌盛的时代,罡气又称之为真气,先天真气,来自真实界的真气,邪祟斩的,怨灵斩的,诡异也斩得…… “米粒之珠!” 丹阳子轻喝一声。 手中的拂尘轻摇。 罡气落下,无影无踪,被那拂尘牵引,不知牵引到了何处,对丹阳子并未造成丝毫伤害。 先天高手无惧,继续向前。 挥刀直劈。 “哼!” 丹阳子闷哼一声,再次摇动拂尘。 下一刻,长宁观的这位先天高手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而回,另一个先天上前想要接住他,却抵受不住这冲击,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紧接着,法师出手。 他手持法器,指着丹阳子,念念有词。 “汝将肠穿肚烂而死……” 言咒术! 类似于一心堂的厌胜术,不过,比厌胜术强,无需目标的皮毛血液生辰八字,也无需亲手触碰对方,只要目之所及,只要法器在身便能诅咒。 他体内有着一个长舌妇诡异。 可以言假为真! “是这样?” 丹阳子笑了笑。 下一刻,他的肚子破裂,大肠小肠流了出来,挂在了身下,悬浮在空中。 他仍然笑着,脸上不见丝毫痛苦。 然后,拂尘再摇。 仿佛时光倒流,肠子钻回了开着的肚子,肚子自动愈合,恢复了原状。 同时间,有刺耳的尖啸在人群中响起。 法师面色煞白,喷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手中的法器破裂,化为粉末,再也不复存在,这件法器代替他承受了法术失败诡异的反噬,救了他一命。 “废物!” “统统都是废物!” 丹阳子盯着苏宁安,大声咆哮。 “小子,还不出来受死,指望这些废物保护你?痴心妄想!” “哎……” 玄青真人叹了叹气,闭上眼睛。 “无量天尊,请灵官现身!” 虚空中,荡起涟漪,黑色云层被一道光照耀,破出了一条通道,一个手持赤色神鞭的神将的虚影在通道内闪现,下一刻,便要活灵活现的出现。 “咻!” 城中心的醉生梦死发出一声尖啸。 一条巨大的绿色的枝条断裂,和树身分离,枝条上的巨大叶子上,无数的人脸齐齐破碎,顿时,怨念沸腾,和枝条融合在一起,打在了神将虚影之上。 “尔敢!” 闷雷般的声音响彻虚空,神将只来得及吼出这两个字,转瞬便被枝条打得粉碎,消散不见。 同样,枝条也化为无数光点消散无踪。 对面,丹阳子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同时间,又有枝条落下。 缠住了玄青真人。 玄青真人抱紧手中的道祖神像。 “无量天尊!” 青光一闪,所有人皆消失不见,不知被传送去了何方。 第八十八章先天,不是很容易吗? 苏宁安睁开眼。 眼前绿意盎然,绿光轻轻拂过面颊,柔和的质感,让人心神平静,仿佛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选择原谅。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却无法动弹。 勉强低下头,视线下移,却发现自己被一条条细细的藤条牢牢地束缚着,裹得紧紧的,就像是一条茧,当他挣扎的时候,藤条也就束缚得更紧,甚至,朝着面部蔓延而来。 苏宁安忙停止挣扎。 “小宁安,别挣扎,越挣扎这玩意就越裹得紧,尤其不要使用内劲,不然……” “你看看我这鬼样子吧!” 耳边,有声音传来。 声音模糊而沉闷,就像装了变音器,不过,这声音苏宁安听得熟悉。 他稍稍转动脖颈,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绿色的茧,绿色的人形的茧。 五官已经彻底被绿色的枝叶和藤条裹住,完全看不到,只有一双眼睛还有半边眼角露在外面,即便如此,苏宁安还是把他认了出来,这一位的气质实在是太独特了。 让人迷醉的气质。 好吧,这就是一个酒鬼。 他正是神似燕赤霞的薛明远。 当初,他独自朝着醉生梦死进发,想要挑战这个出名的诡异,现在看来,挑战失败了。 他被困在了这里。 “没错,小宁安,这里就是那家伙的老巢!” 貌似听到了苏宁安的心声,薛明远笑着说道。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苏宁安问道。 “怎么来的?被抓来的呗……” 苏宁安皱了皱眉。 当初,醉生梦死本体发出了一击,玄青真人不知道是因为来不及还是有另外的想法,并未请来道祖力量护卫,结果,青光一闪,各奔东西。 苏宁安只觉得眼前一暗。 睁开眼,便来到了这里,和薛明远作伴。 “小宁安,稍安勿躁,老薛我虽然被这家伙困住,却并非没有脱困机会,这里灵气无比充沛,老薛我准备借来修炼一番,练个级,等成就先天之后便能脱身,到时候,必定会救你出去。” 那边,薛明远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过,不修炼的时候也无聊得很,你倒是给我说说,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苏宁安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会语言,方才说道。 他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遭遇,说是遇到了一个叫丹阳子的家伙,怕被诡异蛊惑,把玉板丢下了粪坑,也说了梅法师被一个同样自称丹阳子的家伙打得陨落,提到了符牌发亮,只有他一人脱离了灵界,提到了玄青真人,以及先前的那一番经历。 他其实不想说这样,说多了未免都是水。 不过,薛明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还叹息着点评。 “我就知道会这样!” “玄青这家伙,别看天赋不错,性格却比较扭曲,干大事惜命,为小利卖身,知道这个灵界有醉生梦死之后,必定想吃独食,多半会独断独行。” “长宁观的实力,吃不下啊!” 薛明远叹道。 “我想找那家伙交手,却连那家伙指挥的树俑这一关都过不了,玄青真人虽然请来了道祖神像,也就勉强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保不了那么多人。” “我很怀疑,这个醉生梦死是变异了的!” “如果,这一次玄青能脱身,希望他能放下贪婪,上报给听潮阁,听潮阁有红袍,储存的香火也最多,多半能够搞定这个灵界,搞定变异了的醉生梦死。” 薛明远啰里啰唆地说了一大堆。 最后,还是那句老话。 让苏宁安静下心,放心躺平,等他升个级,然后,一定会把他救出去。 苏宁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他入梦进入系统空间。 靠人不如靠己! 既然这里灵气如此充沛,那么,他也可以升个级。 半步先天可以升先天,他炼脏境大圆满难道不可以?只需要开窍就行,正好,他晓得一门开窍境功法,周天星斗运行图,进来前,又把六百两黄金寄存在系统处。 一次十两,可以修行六十次。 充值! 苏宁安进入梦境演武场,召唤来周天星斗运行图,光点入体,无数感悟浮现,并不存在丹阳子所说的晦涩难懂,也没有他说的那么难以修炼。 苏宁安几乎是一瞬间就入定。 开窍,开窍…… 首先,必须找到与体内穴道对应的穴窍,也就是说,苏宁安若是要打开头顶百会穴,神识就必须游弋在外,弥漫在真实界,顺着因果线慢慢探寻。 这种探寻完全是玄之又玄。 很难用言语表述,也很难用理性来判定,找得到就找得到,找不到就找不到…… 首先,你的神识必须足够强悍! 不够强悍,神识在真实界游荡也就容易散去,就好比普通人幻想神游一般,类似做梦,梦里各种爽剧,醒来后呢,只有一阵阵的怅惘,有时候连梦里发生的事情也会忘记。 神识若是不够强悍便会如此。 神识不但要足够强悍,而且数量也要庞大,如此,方才能够维持在真实世界神游的时间,时间坚持得越久,寻到和自己体内穴道相应的穴窍的机会也就越多。 周天星斗运行图,乃是把真实世界的穴窍当成了现实世界的满天星斗,通过所谓的星象图去寻觅,形成了一定的规则,若是掌握了规则,也就更容易寻到穴窍。 总比盲人骑马那般乱撞要强。 这门功法的问题就在于星斗太过繁琐,要想记住星图便已经是一门大工程了。 不过,对充值氪金的苏宁安来说,这都不是一回事。 刚刚运行功法,神游到真实界,第一时间便有了感应,瞬间,神识便进入了一处穴窍。 百会穴! 刹那间,百会穴便和那处穴窍有了感应。 接下来,便是牵引灵气入体,由真实界进入现实界和自己的身体产生共鸣。 心神不够强大,灵气不够磅礴,都很难做到。 大部分半步先天大多卡在了这一步,若是第一步穴窍都找不到,也就连半步先天都没有资格。 穴窍内,灵气充沛。 念头一勾,就像欲女遇到了猛男,一拍即合。 刹那间,苏宁安的百会穴便充满了灵气,接下来,只需转一圈之后带着自身气息进入真实界的穴窍,一个周天循环也就达成了,某种程度上,这便是先天! 第八十九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毫无阻碍,如丝一般顺滑,一切水到渠成。 半盏茶功夫,苏宁安便打开了百会穴,正式踏入开窍境,成为了先天强者。 丹阳子若是看到这一幕,多半要哭晕在厕所里。 像薛明远这样的半步先天,若是看到了,也就会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对他们来说难如登天的一步,苏宁安就像喝水一般轻松,举杯,吞下去,如此而已! 开窍后,便有灵气从真实界涌入现实世界的人体,在百会穴盘旋一番又返回真实界,来来去去,周而复始,这便是大周天循环,如此,便有真气在百会穴内储存起来。 一旦外放,便是先天罡气。 单单一个穴窍,能够储存的真气也就有限,别说现在还只是浅浅的一层,就算整个穴窍的储存饱和,外放之后的威力也很难说,并且,只有一击之力。 一击之后,需要一段时间缓冲。 待得重新储存完毕,方才能外放。 所以,仅仅打开一个穴窍是不成的。 前世,美职篮的某人转会的时候曾经叫嚣,冠军不是一个,两个,三个,而是六七八九个,没来由的,苏宁安想起了那个场景,他如此告诉自己。 穴窍不是一个两个三个,也不是六七八九个…… 人身穴窍三百六十多个,算上各种隐穴,有着七百多个,便如漫天星斗…… 所有这些,苏宁安都要将其打开。 就算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大能,哪怕是开辟了一条大道的圣人,在武道阶段,也就堪堪将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道打开,做不到把隐穴也包括在内。 苏宁安有着系统辅助,自然要做到震古烁今,若不能做到唯我独尊,岂不是白活一场。 十两金子很贵的! 苏宁安没有耽误,打通百会穴之后,便顺着督脉继续,来到下一个玉枕穴。 和百会穴一般无二,半盏茶功夫,玉枕穴也打开了。 当苏宁安恍恍惚惚地被踢出梦境演武场之后,督脉上的穴道几乎都被他打开了。 睁开眼,眼前还是绿意盎然。 他仍然被绿色的藤条枝叶束缚着,并且,他感觉这种束缚变得更紧了一些,就算躺平了不挣扎也是无济于事,该来的始终要来了,就像他前世的人生。 苏宁安看了看一旁。 薛明远已经彻底被绿色枝叶藤条裹紧,实实在在地变成了一颗绿色的茧。 没有气息,没有起伏。 “师伯,还好吧?” 苏宁安忍不住问道。 “没问题,小宁安,稍安勿躁,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你睡一会,保持状态……” “还差一点,我就能晋级了!” 那边,薛明远有着回应。 “哦!” 苏宁安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踏入先天之后,灵眼自开,也就有着灵觉,他能看到灵气如雨,洒落在薛明远所在的那颗绿色茧子上面,同样,也看到它们穿过那茧子朝着下方掉落。 无法储存灵气,证明薛明远仍然不曾开窍。 这位师伯,有点靠不住啊! 倒是自己,打开了十几处穴窍,每个穴窍储存的真气加起来,足以外放好几次,如果全力施为,绝对能够挣脱这束缚,也能顺手把薛明远救出。 只是,以后呢? 先前,苏宁安看到丹阳子轻而易举便击退了先天强者,自己的实力或许和那个先天相当吧?也就说,自己连那个丹阳子都搞不定,更别说和醉生梦死这个诡异对抗了。 这里,灵气如此充沛。 就像薛明远说的,机会难得,升个级先! 下一刻,苏宁安瞬间入梦。 薛明远虽然无法看到,却感应到了苏宁安进入了睡眠,他忍不住微微颔首,虽然,动弹不得,意念中这个动作倒是做出来了,他轻轻说道。 “孺子可教!” 然后,他开始修炼。 吹过的牛皮一定要实现! 另一边,苏宁安充值10两金子,再次进入梦境演武场,十两金子看似昂贵,和以前充值一两白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性价比却很高,修炼这个周天星斗运行图速度奇快。 这次修炼结束,任脉上的穴道也全部打开了。 面板数据上,周天星斗运行图入门阶段已经圆满,下一步是十二正经,如此,也就进入了精通阶段。 苏宁安睁开眼,瞧了瞧一旁的薛明远。 灵气如雨,但是,仍然穿过了薛明远不曾被其吸纳,也就是说,这家伙还没踏出那一步。 这一次,苏宁安没有打扰对方。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入梦。 充值一次,大概便能打通一条经脉上的穴道,耗费一百二十两金子后,十二正经上的穴道全部被打开,加上先前的任督二脉,苏宁安已经打通了两百多个穴窍。 这时候,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长宁观的那些先天强者。 哪怕是在道门,也算是实力优秀的那一批,只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下一步,周天星斗运行图进入大成阶段。 接下来是奇经八脉,除了任督二脉,其余的经脉上的穴道也需要打通才行。 接下来,苏宁安不再观察薛明远,而是沉浸在修炼之中,不停地充值,不停地在真实界神游,不停地打开体内穴窍,和真实界形成内外循环。 不知不觉间,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全部打通。 周天星斗运行图这项技能正式进入圆满阶段,需得将周身隐穴全部打通,方才能够大圆满。 做到这一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隐穴! 顾名思义,隐藏的穴道! 这些穴道遍布全身,有的为人知晓,还有备注,只是,要想找到真实界中与之相对应的穴窍就不容易了,基本上就是大海捞针,有时候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 故而,一般不提倡寻隐穴开窍。 用苏宁安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性价比太低。 这还是被人知晓备注的隐穴,有许多隐穴并不为人所知,更别谈在真实界去寻与之对应的穴窍了,有些隐穴在人体是活动的,随着时辰跟随血液流动,更是难以寻找。 所以,修行界这么多年,哪怕是在武道昌盛的时代,也没几个强者能够给隐穴开窍,就算有,也只是十来个,要将三百多个隐穴全部打开,可谓天方夜谭。 但是,苏宁安能做到。 第九十章杀出一条血路 有着面板系统,自己身上的隐穴在何处,也就一清二楚,哪怕是随着时辰跟着血液流动的隐穴,依然逃不过系统法眼,进入真实界,也不需漫无目的地神游,进入便有感应。 只是,比起在经脉上的那些穴道,终究要多花一点时间。 以前,大概半盏茶便能打开一个穴窍,现在,半盏茶的时间是不够的,需要四分之三,有极个别的穴窍,甚至需要一盏茶功夫方才能将其打开。 相比较而言,耗费的金钱就要多一些。 六百两金子已经用去了一半,剩下的足够吗? 这个念头只在苏宁安脑海内一转便消失,现在,他全身心都投入在修炼中,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也忘记了薛明远,忘记了长宁观,忘记了醉生梦死…… 已然做到了心无旁骛! 总之,肝就一个字! 恍恍惚惚,不知时光匆匆,不知天上人间,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苏宁安打通了最后一个隐穴,他看着黑暗的真实界,有七百二十颗星星闪烁,组成了一个人体形状。 “嗡!” 体内有声音响起。 “哗啦!” 最后,形成了潮汐,席卷全身。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梦境外,裹着他的那个绿色茧子,宛若龙卷风中的暴风眼,无数灵气如雨落下被其吸纳,在他身上,泛起了星星点点的七彩光芒。 其实,灵气是有着属性的。 先天强者也有属性,若你是金属性的体格,那么在开窍的时候最好选择金属性的穴窍,如此,吸收金属性的灵气也就会事半功倍,同理,其他五行属性或者奇异属性的也是如此。 总之,不能搞错属性。 若不然,便是事倍功半。 像苏宁安这样,全身七十二处穴窍全部打开,自然也就无分属性,不管任何属性的灵气都能吸纳入体,都能派上用场,每一次吞吐,每一次循环,便如海啸潮汐。 苏宁安睁开眼。 召出数据面板。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 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身处灵界,灵气浸染中(祸福难料……) 境界,先天(开窍境大圆满)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圆满 雁落无声斩雪歌,圆满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圆满 低阶飞剑术,大成,11/100 周天星斗运行图,大圆满 ……” 念头一动,面板消失。 “哈哈哈……” 薛明远的笑声传到耳边,充满了得意和畅快。 “有朝一日,打破枷锁,乘龙而去……” 笑声作罢,他唱起了小曲。 苏宁安瞧见灵气如雨,落在了他身上,这一次,只有一大部分灵气穿透他的身体消散在虚空,有小部分灵气被薛明远截取了,被他吸纳储存在穴窍内。 先天! 他终于成功了! “小宁安,老薛我从来不吹牛,就算吃牛,也要把吹过的牛都变成真的……” “说升个级就升个级,你等等,等我救你,逃出生天!” 话音落下,只见一道金色的光华透过绿色的茧子漂浮,这就是薛明远的先天罡气。 很明显,这是金属性的罡气。 作为一个剑客,金属性很合理。 罡气勃发,化为一枚又一枚细细的短剑,将绿色的枝条切割开来,破出了一个大洞,留着一把大胡子的薛明远哈哈大笑着意气风发地从大洞钻了出来。 他竖起剑指,朝苏宁安一指。 “剑来!” 薛明远表情骄傲地喊了一声。 一枚枚金色的短剑飞了过来,将苏宁安身上的绿色枝条切割开来,于是,苏宁安脱离了束缚。 “如何?小宁安!老薛这一手……” 薛明远朝苏宁安挑了挑眉。 不过,他因为被束缚的时间有点长,脸上都是绿色的汁液,一张脸像绿色大花猫,所以,表情什么的其实是白做了,不管啥表情,都是绿绿的原谅色。 苏宁安微笑着,鼓了鼓掌。 作为一个捧哏,这是他该做的, 难道给薛明远说,这么长时间才打开几个穴窍,弱爆了。 要不?我来教教你,先天高手的正确打开方式。 没人比我更懂先天! “走呗!” 薛明远喊了一声,便往树下跳去。 脱出束缚,苏宁安的视野才变得清楚,果然,他们是在醉生梦死这棵大树之上,树叶近在眼前,上面漂浮着人脸,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皆有。 “别走!” 人脸齐齐转向苏宁安和薛明远,发出刺耳的尖啸。 然后,树叶随着枝条朝着下落的薛明远和苏宁安扫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根根长蛇般的藤条。 “滚开!” 薛明远怒喝一声。 “剑来!” 先天罡气化为一枚枚金剑,横扫四方,将树叶捅破,枝条斩断,打穿了下行的通道。 随后,他带着苏宁安从通道跳了下去。 然而,通道下方等待着他们的是重重叠叠的树叶和枝条,它们摇晃着迎了上来。 “剑来!” 薛明远再喊了一声。 这一次,喊声没有前两次那样中气十足,很明显,其中的自信似乎消失不见了。 看似所向披靡,其实不然。 薛明远方成为先天不久,也就打通了几个穴窍,穴窍内储存的真气不多,外放出来,最多三四次便要完蛋,此地虽然灵气充沛,回气终究还是需要时间。 罡气耗完,还是没能打穿通道,怎么办? 看来,薛明远想到了这一点,故而,中气变得不足。 “师伯,我来试试!” 苏宁安说道。 “你来?” 薛明远的眼神有些不确定。 “试一试吧,万一能为师伯你争取点回气时间呢……” 苏宁安笑了笑。 说罢,没等薛明远同意,他启动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拿出红木梳,将红衣女婉君召唤出来。 自己体内有着诡异,能够借诡施法,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如此,也就不怕显露人前。 开窍境大圆满之后,苏宁安的神识暴增。 他的神识本就强悍,现在,更是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施展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驾驭婉君比以前容易了许多,哪怕不燃烧气血也能维持很长时间。 婉君的实力也得到了增强。 她一马当先跳落通道,沿途迎上来的藤条和树叶皆腐朽,化为黑灰簌簌而降。 第九十一章霞光万丈 “小宁安,你坚持一下,等一会,老薛我就能恢复了……” “要是实在没法坚持,告诉老薛我一声。” 薛明远随着苏宁安跃下通道,略有些气喘地对苏宁安说道。 借诡施法需得付出代价,并且,这个代价颇为不菲,时间越长,借来的力量越多,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这个道理,薛明远是清楚的,若非他实在需要回气,也不会让苏宁安这样。 “师伯,晓得了!” 苏宁安漫不经心地应道。 他跟随着婉君一路往下。 看似势如破竹,一路顺畅,不过,苏宁安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这里是醉生梦死的主场,不是核心,也是主体部分,哪儿能这么容易便冲出去? 一定有着后招! 于是,他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地方。 他没有怎么留意身边的薛明远,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位的脸色有了变化,眼神中满是诧异以及不可置信。 这里灵气如潮,回气的速度远胜现实世界。 其实,薛明远已经恢复了全盛状态,打开的九个穴窍内储存了足够的金属性灵气,随时可以转为罡气外放,他本想让苏宁安收了法术,让他来开路。 只是,苏宁安看上去一点也不吃力。 并没有任何施法过度所引起的征兆。 也就是说,他犹有余力。 他召唤出来的那个红衣女诡异一路急行,但凡靠近的枝叶藤条瞬间便腐朽,这开路的速度远比他激发的先天罡气要快,这种情况下,也就没必要添乱了。 薛明远深吸了一口气,将挫折感压下。 “呜呜呜……” 风起的声音传来。 苏宁安面色一白,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薛明远亦是如此。 两人都是先天强者,有着灵觉,开着灵眼,愿意的话随时能够接触真实界,某些常人无法发现的变化自然能够感应,这风起的声音并非简简单单的风起声,是灵气潮即将爆发的前兆。 不仅如此,还有变化。 突然间,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在摇动,脚下的枝条在抖动,远处和近处的云层也在摇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醉生梦死动了! 苏宁安恍然,这家伙是诡异,并非一株真正的大树,它是可以挪动的,不会只待在一个地方。 只是,为什么要走? 远处,霞光万丈,黑色的云海被霞光驱散,朝着四面八方仓皇而逃,最终,消散无踪。 霞光不可避免地照耀着这边。 绿色的云气被霞光照耀,虽然不至于像黑灰那般闪避,却也瑟瑟发抖,化为绿色的雨点刷刷落下。 苏宁安,薛明远沐浴在绿色的灵气海里面。 “霞光万丈……” 一旁,薛明远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 苏宁安扭过头,望着他。 “这是长宁观的护山大阵,威力奇大,只是,需要燃烧香火信仰之力,单单将其从桃花山挪移到这里便需要燃烧巨量的香火信仰,像长宁观这样的地方,大部分香火信仰之力都要上交给上面,能够存留下来的其实不多。” 薛明远继续说道。 “香火信仰?” 苏宁安皱起眉头问道。 “你见过玄青真人施法没?” 薛明远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苏宁安一句。 苏宁安点了点头。 “所有受箓的黄袍真人皆能请来道门神庭的神将,请神貌似和借诡施法差不多,但是,借诡施法燃烧的是自己的气血和生机,需要偿还给诡异,道门真人却无须如此,他们只需要燃烧香火信仰之力便可,那才是道门神庭的神将们需要的玩意。” 苏宁安懂薛明远的意思。 借诡施法是野路子,相当于莽荒年代,道门请神则往前迈进了很大一步,步入了文明时代,封建或者资本,总之,有些东西披上了一层貌似温情脉脉的皮。 其实…… 当然,苏宁安没有证据。 他也不会到处乱说。 “这一次,玄青真人是下血本了!” “就这一下,长宁观十年的存储没有了!” 薛明远叹道。 霞光像火一般燃烧,遍布苍穹,将整个灵界都照亮,霞光所到之处,城池的黑灰白灰皆消散,砖石泥瓦簌簌而降,化为虚无,院子,长街,楼台,亭阁……亦是如此。 醉生梦死构造的世界在崩溃。 醉生梦死也被锁在霞光之中。 这霞光万丈只是把它困住,并未像摧毁它构建的外层世界那样摧毁它,长宁观的目标是将这玩意捕获囚禁,像奶牛挤奶一般挤出灵气来供自己所用,并非杀死它。 这才是醉生梦死开始迈开大步的原因。 它想逃跑。 然而,霞光已经遍布灵界,无所不至,它不管往哪一个方向突围,都会被霞光所照耀。 它非常讨厌那霞光,身上的枝叶不停摇晃,树叶上的无数人脸纷纷破碎,绿光升腾,与霞光相对抗,被霞光照耀变成雨滴,一片绿色雨幕落下。 这就是灵气海。 转瞬间,苏宁安便将七百二十个穴窍全部存储起了灵气。 至于薛明远,他那九个穴窍,里面的灵气早就满得不能再满! “逃不掉了吧?” 苏宁安眯着眼睛。 霞光照耀着他,哪怕不直视,依旧有芒刺在背的感觉,某种程度上,他其实不喜欢这种神光。 “不好说……” 薛明远摇了摇头。 他捋着大胡子笑着说道。 “不管这家伙能不能逃掉,我们两个多半都逃不了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话音未落,又起变化。 苏宁安脚下的枝条突然化为了虚无,眼前的藤条,绿叶,树枝,树身……仿佛融化一般,化为虚无。 就像有一道虚无的光扫过。 这道光也扫在了苏宁安和薛明远身上。 “小宁安,小心……” 堪堪喊出五个字,薛明远就在苏宁安眼前消失。 下一刻,黑暗降临。 黑暗的苍穹上,有漫天星斗闪烁。 苏宁安瞧见了一个人形的星座,七百二十颗星星闪烁着光芒,和他有着一种非常亲密的联系。 这是真实界! 像他这样的先天武者,只能神游真实界,要想肉身进入真实界,需得受箓成为道门真人。 这也是真人这两个字的由来。 没有道门宝箓保护,道祖神力庇佑,肉身进入真实界,结局大致如此…… 死! 第九十二章士别三日,不可同日而语 神魂? 还是肉身? 苏宁安招出面板。 面板上多了一行字,他确定自己是肉身进入。 真实界没有空气。 人类呼吸和饮食,其实都是一种能量转换过程,普通人只能通过呼吸和饮食来维持生命,通过新陈代谢来进行生老病死,哪怕是炼体境武者也不能例外。 开窍之后成为先天则不然,完全可以通过灵气的内外循环来维持生命,也就说,这一层次已然踏出了普通人的范畴,如此,方才有先天之下皆是蝼蚁这一说法。 只是,真实界的危险不在于此。 就算能够不饮不食,在这里也活不了多久。 薛明远说过,真实界有着太多不可名状的存在,祂们喜欢吞噬人类情绪和记忆,像他们这样的先天武者若是进入真实界,第一时间便要凝神静气,收束念头。 唯有心静如水,念头澄清,方才不至于像黑暗中的烛火那般显眼,有可能躲过一劫。 怎么来的? 疑问浮现心头,苏宁安却没有焦躁不安,任由这念头从心间浮过,像水流浮过溪石。 很快,有了答案。 之所以来到了这里,完全是醉生梦死的锅,那玩意不想被长宁观抓住,选择了自爆。 大树只是祂在灵界的外相,本体则不然,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种虚无,祂来自真实界,要想脱离禁锢,返回真实界是最容易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逃生之路。 苏宁安和薛明远也就算是被连累了。 怎么回去? 念头一起,便有感应。 虚空某处,貌似有着一个节点。 一旦和那个地方有着牵连,苏宁安的身躯便出现在那里,真实界内,三维世界的空间时间意义不大,神念之下,万里之遥其实也是咫尺,若是神念不及,哪怕近在咫尺也是万里! 那是一个光圈,类似气泡的存在。 气泡内,应该是一个世界。 光圈内,有着各种景象漂浮,落入眼底,却无法进入心神,只要一闭眼,那些景象也就化为了一团虚无,如果,苏宁安没有数据面板的话。 的确,他记不住那些景象。 但是,通过他扫描后,系统却将那些转瞬即逝的画面扫在了监控视频,苏宁安只需要调出回放,便能看清楚这气泡世界内出现的那些景象。 那是一段过去时空发生的事情。 真实界,时间没有意义,故而,也就不存在过去,过去和现在有时候夹杂重叠在一起,颠倒迷离,当然,也有未来,只是,未来景象皆随自己心念而动,更像是幻景。 一念在此,一念又彼! 气泡世界内,一直重复着几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丹阳子在浇树,是的,那张脸苏宁安化成灰都认得,正是自称道门第一天才却被道门称之为道贼的丹阳子,他在无尽虚空之中,在一个小小的星球上,给一棵树浇水,培育那棵树茁壮成长。 那是一棵什么树? 醉生梦死! 第二个画面,某个身着黑袍密不透风的妇人打开一道光门进入了无尽虚空,来到了那颗小小的星球,她和丹阳子交谈了几句,通过光门消失不见。 看不到容貌,只看到一双眼睛。 一双非常有特色的眼角。 丹凤眼,眼角上翘,眉梢带煞。 再次见面,苏宁安多半也能认得。 第三个画面,乃是一道光芒,霞光万丈的光芒,照耀着一切,正是长宁观的护山大阵,有无上伟力弥漫在霞光之中,气泡世界被这霞光冲刷,摇摇欲破。 不能再等了! 下一刻,他闯入了气泡世界。 光圈破裂,黑暗降临,苏宁安也随之消失。 头有些发晕,苏宁安甩了甩头,五感恢复,硝烟味,血腥味一股脑地涌入鼻腔,太刺激了,他差点咳嗽起来,忙环顾四周,尸体四处,血泊横流。 战场? 仰头望去,一个土坡出现在眼前。 更远处,一座巍峨的城池矗立,有残缺的旗帜,有箭矢如蝗,在这时候,喊杀声传至耳边。 “竖子,找死!” 一声厉喝,一个白衣秀士出现在土坡上面。 第二层世界! 自己又回到了第二层世界! 回到了那个节点,时间在那一刻凝滞了,等自己返回之后方才继续转动。 自己就像从不曾离开过。 对那些人来说,包括眼前这个盛怒的先天高手,大抵是如此,然而,苏宁安心里清楚,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时候的自己,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斩!” 高手在坡顶疾呼。 手中长剑离体,剑锋上,青白色的剑罡骤然暴涨,由一尺左右变成了一两丈长,朝着苏宁安当头斩落。 经过前一次交锋,这位高手算是明白过来了,对方虽然只比自己差一个境界,但是,炼体和开窍那是两个世界,所以,无需太多纠缠,直接用实力碾压便是。 飞剑是厉害,但是,炼体境的武者神识有限,没开灵觉的前提下又能驾驭几次呢? 然而,苏宁安并未如高手所想的那样喷出飞剑。 而是,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横刀,迎着剑罡便冲了过来,中途,扭腰侧身,横移两步。 就这? 莫非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剑罡? 高手心中冷笑,寄托在剑罡上的神念有了变化,原本下劈的剑罡突然转为了横斩,朝着苏宁安拦腰斩去。 苏宁安顺手挥刀,横挡。 搞笑! 高手再次冷笑。 随便一刀便能格挡剑罡? 未免也太天真了! 然后,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瞳孔巨震,鼻孔微张,忍不住爆出粗口。 “你大爷的!” 此时,再也不见半点儒雅。 苏宁安挥刀,刀锋上闪过一丝青芒,随后,砍在了剑罡上,将看似威力无穷的青白色剑罡拦腰砍断,化为光点散落。 “先天,你是先天?” 高手惊叫。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先天!” 他大声惊呼,满脸不可思议。 苏宁安没有说话,持刀继续向前,往坡顶缓步而行。 “先天又如何?” 高手咬牙说道。 “临阵突破是了不起,然而,先天和先天也是不同的,只打开区区两三个穴窍,什么都不是!” 说罢,他冲了下来。 “天外飞仙!” 他大喝一声。 剑光如虹,朝苏宁安落下。 第九十三章但求快意恩仇,念头通达 当初,我逃了! 迫不得已,不得不如此! 我回来了! 为了那些无辜者的血和泪,那些无能为力的呐喊和哭诉,那些被羞辱和践踏的魂灵…… 现如今,我要百倍奉还! 既然,尔等以为有着力量便可随意支配我等贱民,那么,当贱民拥有了力量又该如何? 好吧,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什么公义正道,苏宁安不想多讲! 此刻,他只想手持钢刀,快意恩仇,念头通达。 要让这天地听到自己的声音,要让压在自己头顶上的一切烟消云散…… 苏宁安挥刀。 横刀和宝剑在空中撞击。 高手手中的宝剑出自周国的铸剑名家,有名有姓,世人称之为明水剑,因为高手叫做庄明水,剑以人为名,人以剑为豪,在这宋周两国的千里河山,颇有盛名。 出炉后,此剑价值千金。 现如今,乃是无价之宝。 苏宁安手中的横刀出自大周军械司,刀柄,刀锋,刀鞘来自不同的师傅,最终,由丁字七十二号师傅组装而成,这是纯粹的流水线产品。 出炉时,价值一两三钱纹银。 现如今,只能当废品贩卖,不过区区两钱。 “叮!” 虚空中一声轻响。 罡气相撞,虚空荡起涟漪。 “哗啦……” 明水剑上的灵性像是被谁出手抹去,变得晦暗无光,灰败的剑身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点像老旧破车满载千吨重物,终于支撑不住,散了架。 瞧着手中的宝剑寸寸断裂,庄明水瞳孔巨震。 怎么可能? 绝无可能! 苏宁安手中的横刀依然完好无损,就连刀锋上的那几个缺口也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的变化。 表面上,是刀剑相击。 其实,不关刀剑的事情,真正较量的是充斥在刀剑上的罡气,本质上,却是刀剑上蕴藏的灵性在交锋,这纯粹就是双方的修为境界比拼,一种单纯的硬碰硬。 谁力量大,谁就获胜。 在庄明水看来,优势在我! 怎么看也是自己赢。 毕竟,先前那一次交锋,那小子只是仗着飞剑的威力勉强逃过一劫,此时此刻,就算他侥幸临阵突破,时间那么紧迫,又能打通几个穴窍? 事实却证明他的想法大错特错。 咋整呢? 一时间,他乱了方寸。 苏宁安一个箭步冲到了坡顶,这时,庄明水方才回过神来,他挥动袍袖,罡气勃发。 “排山倒海!” 苏宁安挥刀。 白芒一闪,将罡气一刀两断,砍在了庄明水的袍袖上,将袍袖斩裂,继续一往无前。 庄明水忙往后跳跃。 慢了! 一开始,他若没有发起攻击,明水剑断裂的那一刻便转身往后方军阵逃去,还有一线机会逃生,然而,当时的他愣住了,还想搏一搏,于是,迎来了末路。 他的护身罡气就像纸一般,被苏宁安的罡气剖开,身体亦是如此,炼体境大圆满又如何,在罡气面前,同样和白纸一般脆弱,人在空中,分为两截。 血雨散落,一地皆是。 “天外飞仙哈……” “排山倒海哈……” 苏宁安瞧着漫天血雨,冷哼了一声。 “唔!” 苍凉的牛角号吹响,随之而来,是节奏如一的军鼓声,伴随着鼓声,苏宁安视野中的甲士军阵动了,朝着城池这边走了过来,凡挡在军阵之前仍然还在活动的生物,皆杀无赦! 前面有锐士在游荡,在清场。 那些被裹胁而来的青壮以及老弱妇孺,哪怕按照规定把装满沙石的麻袋扔进了壕沟,完成了任务,此时,若是躲避不及,不曾脱离战场,也就会被那些锐士枭首。 然而,要绕开军阵退回后方,那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路。 青壮还好,老弱病残真的没有力气在这么短的时间走那么长的路,只能呆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屠刀落下。 一腔热血直冲天灵盖! 原本,苏宁安以为自己两世为人,对很多事情已经看得很淡,可谓杀伐果断,不容易被情绪所控制,此刻,他才发现,他还有十四岁的热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弱肉强食,这本就是天道! 问题是,他不服! 苏宁安持刀从土坡冲了下来,念头一动,飞剑从眉心穴窍飞出,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到我这里来!” 他朝着那些坐以待毙的老弱大声喊道。 声音压过了军鼓声,在天地间回荡,响彻整个战场。 飞剑飞出,击破了锐士们格挡的刀锋,白光闪过,将一小队锐士的脑袋斩了下来,如同割草,就像他们的屠刀落在老弱身上一般无二,他们对苏宁安而言,同样是老弱。 “仍然动手者,死!” 苏宁安大声喊道。 然而,真的听得他的话,暂时放下屠刀的少之又少,那些锐士依旧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军令,屠杀那些无处可逃的老弱。 苏宁安像大鸟一般飞起,速度奇快。 他放出了红衣女婉君,加上飞剑和自己,兵分三路,朝着那些锐士杀了过去。 军阵沙场,杀气沸腾,一般说来,这种强烈的杀伐情绪,除了少部分喜欢吞噬杀伐气息的诡异之外,大多数诡异都会选择避开,像红衣女婉君这样的邪祟其实很难施展自己的实力。 不过,驾驭婉君的人是苏宁安,全身七百二十处穴窍全部打开的他,灵气充沛,不但能驱使婉君在战场生存,还能行杀伐诅咒之术。 很快,那些游荡在这方圆数里仍然执行军令的锐士便被苏宁安斩杀,能活下来的皆是放下兵器不再杀戮的家伙。 老弱们朝着苏宁安所在的方向缓缓齐聚,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再是疲累也能积攒最后的力量前进,彼此搀扶,彼此相助,就算最后无法逃生,那就死在一起。 苏宁安迎着步步逼近的军阵缓步前行。 从高处往下看去,一人力敌千军,看上去,就和螳臂当车没有半点区别。 哪怕是先天强者,陷入军阵之中也很难活命。 先天强者也是要回气的,说是有着周天循环,能够引天地灵气入体,然而,在战斗的时候,补充的那点灵气是抵不过消耗的,一旦,穴窍中存储的灵气用尽,也就死路一条。 何况,神识这玩意也会受到军阵杀气压制。 再加上,军阵里面也不是没有高手,大多存在着四五个先天强者组成的猎杀小队。 这些,苏宁安也知道。 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第九十四章悟道即问心 “止步!” 前方军阵传来一声爆喝。 军鼓声止,列队的甲士们停下了脚步。 “张弓!” “搭箭!” 军令声响彻了整个战场,下令者必定是一个先天强者,不如此,喊声不可能传遍方圆几里。 有弓弩手从甲士列阵的通道前出,来到了军阵前,所有人皆张弓搭箭,箭矢斜斜向上。 苏宁安回头望了一眼。 在他身后,数百个老弱齐聚,挤在一起,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有担忧,有绝望,有期待,有哀伤…… 也有一起赴死的决心! 苏宁安笑了笑,转过身,继续面朝军阵。 “大风!” 随着一声爆喝,牛角声发出呜呜的声响。 “嗖嗖嗖……” 耳边听得了一声轻响,然后,箭矢升空的呼啸声传来,视野所及之处,但见空中无数黑点,转瞬间,便从数十丈开外朝着这边落下,遮挡住了天光。 眼前无边黑暗。 “哼!” 苏宁安轻哼一声,头顶白雾升腾,周身七百二十处穴窍全部打开,里面的灵气转换为罡气,随着横刀一挥,便在自己面前留下了一道长约十余丈的罡气墙,勉强将自己和身后的数百人挡在了墙后。 箭矢如蝗,雨点般落下,然后,被无形的罡气墙挡住,也就没法穿透罡气墙,箭头变成粉末,箭杆断裂,化为垃圾尘埃簌簌而降,落在了苏宁安身前一丈开外。 “好!” “少年英雄,好!” 军阵那边的望楼上,传来了称赞声。 苏宁安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先前下令放箭那个家伙。 “若你归顺我大周,前面的事情一笔勾销,既往不咎,你身后的那些贱民也能如你之意获得活命,阁下,蓝某可以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十息之后,若无回应,别怪蓝某手下无情!” “蓝天熊?” “雄风军大统领?” 苏宁安朝着军阵那边问道。 他并未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也就不高,就像平时说话一样,然而,方圆数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说话,就像在耳边说话一般,非常的清楚。 “我杀了你的侄子,也既往不咎?” 面对这疑问,那边有着短暂的卡顿,过了两息时间,方才有了回应。 “当然!” “蓝某一言,千金不换!” 现在,一个两难的问题摆在了苏宁安面前。 答应? 还是拒绝? 想要快意恩仇,念头通达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实力不够强大的情况下背上了数百条人的性命,他们的命运便在自己一念之间,这并非一道轻松便能搞定的选择题。 哪怕明明知道这是发生在千多年前的事情,眼前的人,身后的人皆已经化为了尘埃,不复存在,自己所见不过是幻景,是诡异构造的某个虚幻世界,苏宁安仍然做不到任意而为。 答应,也就是放弃反抗。 如果,对方真的遵守承诺,身后这些人的性命也就能够保住,自己的不顺心似乎算不得什么。 当初,孙猴子打上了天庭,把玉皇大帝踢下了灵霄大殿上的宝座,然而,到最后,却也被压服,被收了野性,成为了沙门护法,斗战胜佛。 为了大局,忍一忍? 拒绝? 那就是把身后这几百人的性命扛在了自己的肩头,不仅要抵挡前方的军阵,还要对付军阵后的强者,有先天强者,也有强过先天强者的练罡者,这时代,应该也有施法者的出现了。 要知道,最后扫除百国建立大楚的强者背后便是获得了道门的支持。 自己能做到吗? 苏宁安回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 人人表情不一,各有各的想法。 他们相信自己吗? 所以说,大侠不是那么好做的,大侠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唯独少了自己。 怪不得,前世的网络小说,有段时间对圣母行为口诛笔伐,视之为愚蠢。 舍己为人,皆是狗屎! “楼下的小英雄,你若是归我大宋,高官厚禄,指日可待,你保护的这些人,皆可划为你部曲,受你庇佑,你只需带着他们来到城下便可。” 背后的城楼上,传来了先天强者的声音。 “你别信这蓝天熊的话,你杀了他的侄子,他怎么可能放过你?要知道,他的大哥是大周的上柱国,大周四大柱国,蓝家便是其中之一,那可是和王室共天下的大家族哦!” “你若投降,必定逃不过当头一刀!” 这是一个搅局者,但是,他说的是大实话。 两个选择变成了三个选择,两难也变成了三难。 “姓顾的,休得胡说!” 军阵背后的望楼,蓝天熊发怒了。 “七息了,你还有三息时间考虑……” 苏宁安笑了笑。 先是浅笑,然后是大笑,笑声像小鸟一般飞向空中,仿佛挣脱了牢笼一般的欢快。 行侠也好,仗义也好,一心唯我。 相信自己能做到,方才会去做,若做不到,一开始就不要勉强,明哲保身也不丢人,自己之所以站出来,并非全因一腔热血,这样做是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至于身后的这些人,他们是相信自己才做出的选择,他们不这样做,已经死在了那些锐士的刀下。 人心不一,无法统一。 若是想求一个万全,又怎能做到呢? 这世间就没有万全的安排,但求无愧于心,足矣! “来吧!” 苏宁安向着军阵那边大声喊道。 做出了这个选择,系在心神上的锁链也就纷纷断裂,当周身七百二十处穴窍皆打开,天地灵气入体,形成了内外循环之后,眼前的景象也就有了变化。 原本无比真实的世界,这一刻,在苏宁安的感知中却变得虚幻起来,越来越虚幻。 最终,就像气泡一般破裂开来。 苏宁安有了明悟。 其实,要想脱离第二层很简单,你只需要悟道,悟出自己的道即可,不管这道是什么,只要你念头通达,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便可脱离心神枷锁,破开这个世界。 有朝一日脱金锁,渺向九天云外去! 腰间的符牌闪烁,一道光门出现在身侧,在世界即将破碎前,苏宁安跨入光门。 下一刻,消失不见。 第九十五章又见薛明远 又一次换了天地。 苏宁安从光门内走出来的时候,面前是一座堡垒,满是符文的围墙闪烁着青光,从左到右足有两三里,呈弧线延伸,和城池不同,并非四四方方,而是不规则的形状。 在苏宁安前面不远的墙下开着一道小门。 “止步!” 城墙上,有声音传来。 “姓名,堂口……” 苏宁安抿了抿嘴,说道。 “苏宁安,法师楼,侍奉谭修缘法师……” “等一下!” 声音落下,城墙上多了一个东西,类似探照灯之类的玩意,有清濛濛的光从那玩意射出,朝苏宁安身上落下,苏宁安下意识地朝一侧挪开半步,躲过了照射。 青光锲而不舍地跟随着苏宁安的身影。 前世,苏宁安玩过一个游戏,夜晚的院坝,在墙上去追逐小伙伴电筒光的光圈,基本上,就像猴子捞月只有徒劳,根本就没法定住那个光圈。 此时,亦是如此。 那道青光无论怎么挪移,都没法罩住苏宁安。 按道理,城楼操纵法器的人只需小小地挪移,光圈便可快速地移动,怎么也比苏宁安的身形更快才是,那家伙或许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心操纵法器用光圈追逐着苏宁安。 然而,终究是徒劳。 “你别动!” 那家伙生气了,恼羞成怒地喊道。 “你不接受净世之光的照耀,又怎知你不是诡异?” “哦!” 苏宁安应了一声,站定身形。 青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暖暖的,就像被初秋的阳光照着一般,让人舒服得想要呻吟。 两息之后,青光离开。 城墙上的法器消失了。 “进来吧,一切听指令行事,若要自证清白,千万莫要轻举妄动,被误会那就不好了……” 上面那家伙好心地吩咐了一声。 苏宁安回头看了看身后。 身后是稀疏的槐树林,远处,慈溪缓缓流过,一切都和现实世界一般无二。 然而,苏宁安知道,这并非现实世界。 开了窍,成为先天,也就很自觉地产生了灵觉,能够观察到真实界,俗称的开天眼,虽然,比不上那些法师真人能驱使灵气施展法术,但也不再是普通人。 也就很难被幻景所迷。 这里是仍然是灵界,和现实世界一般无二的灵界,也不知道是第几层,长宁观似乎开发不利,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不然,也不会把类似行军堡垒的法师楼放在了这里。 进入小门,沿着不算深的门洞走几步,便来到了瓮城和外墙之间的通道,向右走了数十步,方才来到了瓮城的城门前,城门口上立着道祖神像。 有人在瓮城上喊话,指引着苏宁安的行动。 苏宁安站在了瓮城门口,面朝道祖,行着道礼,口中念诵,无量天尊。 三息之后,城门上的道祖神像没有其他反应。 “好吧,你可以进来了!” 苏宁安穿过门洞,进入了堡垒内部。 “小宁安,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门洞旁,一个人从旁边的墙头跃下,身着青袍,腰带挎着酒葫芦的大胡子,正是薛明远。 看样子,他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嘴巴没说什么,苏宁安心中还是一暖。 “你怎么脱困的?” 两人异口同声。 薛明远哈哈大笑,他捋着大胡子说道。 “还是我先说吧,不过,在这里不好说,我们先锋小队在这里有着一个小院,有酒有肉,离城门不远,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现在,整个小队只有寥寥几个人还活着。” 说到这里,薛明远有些神伤、 苏宁安还好,他和那些人接触不多,没有感情,自然也不会为其感怀哀伤。 “过两天,你师父也要来……” 路上,薛明远说道。 “哦。” 苏宁安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了院子,薛明远吩咐随从上酒上菜,没等酒菜上来,他取下酒葫芦大口喝着,继续先前的话题。 “这一次,玄青老道人是豁出去了,不仅出动了护山大阵,还把上院放着的战争机器法师楼拿了出来,要知道,这玩意同样是个吃香火信仰的怪物,只要运行,就必须投入香火信仰……” “不仅如此,还把那些在其他地方做任务的人都招了回来,全都投在这个灵界内,你师父谭修缘也在其中,看样子,不把醉生梦死搞定誓不罢休。” 后来,酒菜送上来。 薛明远更有兴致,说了一大堆闲话之后,终于提及自己是如何脱困的。 好吧,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印象。 他只知道,当初醉生梦死想要自爆,本源遁回真实界这个打算并未彻底完成,自爆是自爆了,本源却没能如愿遁回真实界,而是被困在了灵界第三层。 就是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 只是,玄青真人也没能如愿地拿下醉生梦死,其本源遁入第三层灵界之后,便隐匿了气息,说得准确点,在第三层的诡异邪祟体内全都弥漫着相同的气息。 要想把醉生梦死在这些诡异邪祟里面找出来,完全就是大海捞针,不可能一蹴而就。 需要一个个的清查,一个个的排除…… 这是一项大工程,对那些负责清查的人极其危险的大工程! 所以,玄青真人把长宁观所有的力量都调了过来,就像是一个赌徒,已经投下了那么多资本,输了那么多钱,根本就没法离开赌桌,他始终相信自己下一把必定能够将本钱捞回来。 “我也被醉生梦死带入了这一层灵界,若非我发出灵觉,玄青这个老道士也没那么容易能够破开空间壁垒,闯入这第三层灵界,说起来,我也算为道门出了力。” “对了,你是怎么脱困的?” 苏宁安摇了摇头。 “和你一样,可能因为不像薛师父你那样是先天,在这里,我陷入了昏迷,直到先前不久方才醒来,接受到符牌牵引,这才出现在这里。” “嗯!” 薛明远点点头。 “多吃点,多喝点,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可能没多久便会把你叫去问话,也会让你加入清查小队……现在,人手不足,只要能用的,都要被拉上去!” “到时候,我把你拉入我的小队,放心,我会护着你!” 薛明远拍着胸脯打着保票。 苏宁安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说,老薛,现在我比你强了那么一点点! 他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第九十六章第三条路 吃饱喝足,苏宁安找了间房休息。 地处战争要塞,符阵遍布,再加上薛明远就在院子内,苏宁安也就不担心会遇到危险,他瞬间入梦,不过,并未进入梦境演武场修炼。 一是没钱了,二是周天星斗运行图已经修行到了大圆满。 七百二十个穴窍同开,再也没有修炼的必要。 如何继续? 到了先天,要想继续增强实力的道路也就不多。 正常情况自然是在道门内努力奋斗,积攒功绩点,现如今,因为这个灵界,苏宁安获取的功绩点已经不少,足有上千点,日后,有可能用功绩点去换取道门宝箓,受箓转职修法。 这是一条正途! 绝大部分道门修行者都会选择这条路,危险不高,实力够强,同境界内碾压散修,尤其是那些借诡施法的法师,除了极少数强悍之辈,皆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是,要想获取一张道门宝箓,不仅需要海量的功绩点,还需要运气和足够的虔诚,不虔诚的话,哪怕通过宝箓请来了神将,神将也有可能拒绝入住你识海内构建的法坛。 竹篮打水一场空。 虔诚什么的,苏宁安深知,自己是一点都没有,这条康庄大道能否走通,还很难说。 第二条路也就是谭修缘所说的路。 逆天之举,重塑灵根。 这条路比前一条路更加艰辛,代表七情的七个诡异或者灵品本就不好寻找,找到之后的祭祀也是危险重重,讲真的,有着系统加持,苏宁安其实不愿意去冒险。 除非实在无路可走,他不想选择这条路。 只是,以前他没办法拒绝,没能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苏宁安不认为谭修缘的战斗力能在自己之上,先天高手和法师交手,谁获胜都有可能,主要还是看境界高低以及环境影响,只要不给谭修缘准备功夫,苏宁安觉得自己能够完胜。 除了这条路之外,苏宁安还有第三条路。 那是一条现在很少有人走的路,对没有系统的人来说,这是一条死路,一条早就注定前方是断崖的死路,要想走下去,除非你有翅膀,能飞。 系统就是苏宁安的翅膀。 苏宁安进入异常收容院,将丹阳子召唤出来,此时的丹阳子和才进来的时候已经大为不同,被折磨过的他态度温顺,站在苏宁安面前就像是站在皇帝跟前的太监。 “小苏先生,有何吩咐?” 他抬头看了苏宁安一眼,面色大变。 “你……” 在异常收容院内,时间没有意义,丹阳子只是扉页上的一幅画,神识波动什么的都被冻结,苏宁安虽然隔了一段时间而来,在丹阳子这里,却像是一瞬间。 当然,他知道这一点。 外界的时间流逝和里面完全不同,但是,他能通过苏宁安外貌的变化来探知外界的时间,很明显,苏宁安的外貌和先前没有区别,仍然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然而,他的变化又是极大的。 那就是修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短短一段时间,一个月应该没有,便从炼体境跨入开窍境,若只是踏入开窍境也还好,问题是,这看上去好像不是开窍境初期? 一个两个? 不是! 七个八个? 不是! 难道是三十六个穴窍? 难道不是一个月时间,只是,这家伙吃了什么青春永驻的丹药,其实,已经过去了一两年? “前辈,请问您是什么境界?” 苏宁安漫不经心地问道。 “丹阳子斩三尸的时候是红袍,也就是说我现在的境界是红袍真人,不过,无法请神的我,实力来源于异常,厮杀什么的其实不如那些红袍真人,我比他们强的只是见解和眼光而已!” 丹阳子回答得很小心。 他并非真正的丹阳子,他只是丹阳子斩三尸斩下来的一部分情绪和记忆,是他觉得对自己以后的修行帮助不大的东西,并且,他还不是那部分情绪记忆的全部,而是分割出来的一小部分玩意。 所以,人类的劣根性在他身上表露无疑。 什么劣根性? 比如贪生怕死! “前辈,见多识广,佩服佩服,后辈有个小小的疑问,还望前辈能够解惑。” 苏宁安朝丹阳子拱手为礼。 “当然,但说无妨!” 丹阳子表情豁达,不过,留有余地。 “当然,要是我不知道,也会实话实说,还请不要生气……” 苏宁安没有继续寒暄,直接说到正题。 “我听说,在武道昌盛的年代,开窍成为先天之后还有路可走,称之为练罡境,不知,前辈对此是否有所了解?” 丹阳子愣了愣。 他沉吟片刻,然后捋着胡须说道。 “练罡境啊,好久没有听人这样说了。” “在我那个时代,武道之路尚未彻底断绝,的确也有练罡境,不仅有练罡境,还有在这之后的化虹境,一旦可以化虹升空,便是武道大宗师,实力一点不比道门的紫衣长老差。” “只是,武道一途太过艰难,别说化虹,练罡,就连开窍成为先天都是难之又难,若不改进功法,根本就没办法走下去,后来,变成我等修法者的筑基手段并非偶然!” 丹阳子追忆往事,感叹完毕。 “前辈,您有练罡境的功法吗?” 苏宁安问道。 “你要这个?” 丹阳子惊讶地看着苏宁安。 “你想要走这条路?” 苏宁安笑而不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前辈,您想不想像他们那样……” 苏宁安指了指一旁悬浮在空中的飞剑,以及站在角落里的婉君。 “它们一个是器物,一个怨灵,并没有人的情绪和意志,封禁在这个空间内其实和在外面没有什么区别,前辈则不然,毕竟有着人类情绪和回忆,一直封禁着便是折磨,对某些人来说,感受不到时间推移是一种解脱,但是,对前辈来说,应该是一种痛苦吧?” “您若是能顺我意,以后有机会我便放你出去走走……” 苏宁安笑着说道。 “练罡的功法啊!” 丹阳子笑了笑,笑容有些异样。 “我这里还真的有一部,在我们那个时代,武道功法不再是秘而不宣的秘籍,很多高深的功法都很容易获得……” “你想要啊,我给你便是!” 第九十七章妙化的好意 又一次见到妙化,在苏宁安返回的三个时辰之后。 为了控制醉生梦死,玄青真人投下了长宁观所有的力量,现在,在观内留守的不过是一些老弱。 原本,妙化驻扎在灵界之外控制着法阵可以保证进退自如,在醉生梦死被霞光万丈打入第三层之后,玄青不仅出动了战争堡垒,还把妙化调了进来,让他坐镇在此。 说起来,妙化须得日理万机。 但是,他还是抽时间见了苏宁安。 当初,第一批进入灵界的人,还活着的寥寥无几,三个法师,只有树先生活着逃了出来,那也是醉生梦死被霞光万丈所伤,他方才抓住机会跑了出来,就和薛明远一般。 第一次,唯有苏宁安逃了出来,也是从他那里获得了醉生梦死的信息。 运气很好! 第二次,他随着玄青真人进入。 因为准备不足,进攻受挫,只有几个人逃出来,苏宁安失踪,原以为凶多吉少,不想仍然好生生地活着。 又是运气? 不! 不可能仅仅是运气! 这小子必定有着过人之处! 大考打出十四拳不是运气,横扫义气堂不是运气,能够平安地逃过许家的截杀不是运气,在灵界中生还自然也不是运气…… 玄青真人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迎合苏灿无视苏宁安,在妙化心中,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败招,身为上位者,应该做到一碗水端平才行。 天才重要! 问题是,真正的天才其实不需要太过宠溺。 只需公平公正,他也能茁壮成长,资源是一回事,那是天才应得的,但是,太过偏心照顾,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真正的天才,其实需要给他们激励,让他们适应竞争。 如果说苏灿是一柄宝剑,那苏宁安就是他的磨刀石。 打压磨刀石没有道理啊! “师侄,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妙化问道。 他并未打开灵眼检测,而是出声询问,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尊重,不因为对方是小辈便随意对待。 系统在身,苏宁安便是遮掩天机之人。 其实,就算妙化打开灵眼,也只能看到苏宁安想要让他看到的境界。 “炼脏第七层!” 苏宁安迟疑了一下,说道。 “第七层啊……” 妙化沉吟片刻。 他记得,距离苏宁安大考也才一个多月,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便修炼到炼脏境第七层,基本上算是天之骄子的范畴,不过,这程度有多少是他自己的天赋使然,很难说, 别忘了,苏宁安体内有着一个诡异。 他和自己一样,走的是借诡施法的路子。 实力的高低其实和诡异的强弱有关,在诡异的辅助之下,炼体境的武道修行的确是可以突飞猛进的,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若没有体内的诡异相助,此时,说不定已经变成了路边白骨。 武道境界高一些,气血充沛一些,对诡异也有着好处。 妙化没有问苏宁安体内的诡异是什么,也没有像谭修缘那样让苏宁安把诡异召唤出来,毕竟,他并非苏宁安的授业恩师,哪怕作为前辈师伯,那样做未免也唐突了一点。 “你修行的是刀道?” 妙化看了一眼苏宁安腰间的横刀。 苏宁安点了点头。 妙化又沉吟了片刻,然后从一旁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苏宁安。 “沧浪八击!” “这是我一个刀客朋友的传承,他靠着这套刀法打开了穴窍,进阶先天,这本书内有着他的心得,希望你能从中领悟到一些什么,也能达到他的成就。” 妙化笑了笑。 “借诡施法虽然是野路子,危险重重,时常有着入魔之劫,但是,也并非真的是死路一条,若是施法者自身能够进阶先天,能够沟通天地灵气,形成内外循环,如此,驾驭诡异的时候也就无需燃烧气血用生命元气去饲养。” “在此之前,还是少动用诡异的力量为妙!” 妙化叹了叹气。 “你师父谭法师就是如此,故而,现在只能苟延残喘,而我,同样是借诡施法,却因为有着先天的根基,无论如何,状态比他都要好很多,有着道门依靠,说不定还能寿终正寝。” “你现在炼脏第七层,有机会踏入先天,成为先天之后,一切也就大为不同。” “希望,这本书能够帮助到你。” 苏宁安一向认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但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情绪,偶尔的善心应该也是存在的,就好比你看到流浪的小猫,也会给它一根火腿肠。 或许,在高高在上的妙化法师眼里,自己就和那流浪猫一般无二。 感觉受到了羞辱? 自尊心受不了? 不存在的! “多谢师伯。” 苏宁安接过书,双手合一,躬身行礼。 这时,有道人在门口出现,应该是想要汇报事情,瞧见妙化在待客,也就等在了门边。 “努力点,好好活着。” 妙化出言鼓励。 苏宁安点点头,轻声说道。 “师伯,我就告退了。” “嗯。” 妙化点点头,挥了挥手。 苏宁安退了下来,返回了小院。 薛明远等在了大门口,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这个人苏宁安也熟悉,面色枯黄,当初瞧上一眼生机便摇晃,现如今,自然没有了那种感觉,若是打开灵眼,苏宁安只会瞧见一个死气萦绕,生机不停溢出的存在。 这一位正是树先生。 “小宁安,你终于回来了。” 薛明远笑道。 “这一次,轮到我们出击了!” 清除诡异寻找醉生梦死的工作量很大,而且很危险,出击的都是精英,一个先天,一个法师,然后,还有几个辅助人员,在薛明远和树先生的小队,苏宁安便是辅助人员之一。 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炼脏境武者。 树先生的两个白鹤童子上次都死在了灵界内,这一次,苏宁安和那两个炼脏境武者便是新的白鹤童子,说是辅助人员,其实,某些关键时刻他们就是弃子。 这就是弱者的人生。 命运始终由别人掌控。 如果足够强大,便可以掀桌。 苏宁安如今蛰伏,便是想要成为那个日后有资格掀桌的人! 第九十八章沧浪八击和八九玄功 沧浪八击! 苏宁安粗略地翻了一下。 说是刀法其实并不准确,这其实是一门功法,以刀入道的功法,正因如此,妙化嘴里的那位老友方才能够进阶先天,类似这样的功法,在长宁观内,当然也有。 但是,苏宁安想要获得却不易。 他的功绩点其实可以换取一本类似的功法,按照规则来说,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规则是规则,规则之外还有潜规则。 总会有很多套路和理由在等着你,就好比前世的苏宁安,办一个携号转网,按照工信部的规定,下面三个山头不允许有丝毫阻碍,但是,下面的人总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规则合同在内,阻止你携号转网。 他办了一个多月都办不成。 不停的投诉,获得了不少推脱,搞得几乎精疲力竭。 此方世界,类似这样龌龊手段同样不得少,尤其在苏宁安天赋不显的时候,遭遇的更多。 所以说,这门功法是妙化最大的善意。 他就是知道苏宁安的困境,这才特意将这门功法传授给了他,各种心得秘诀都记录在书里面。 所谓一千两黄金的等价交换,不过是蹩脚的理由。 若非苏宁安已经获得了周天星斗运行图,若非他已经打通了全身七百二十处穴窍,这门功法对他来说就是及时雨,虽然,不算是真正的开窍境功法,修炼到大圆满境界,也能够开窍。 妙化看得清楚,所以才给了他最需要的。 获得这本书后,苏宁安匆匆翻阅了一下。 只要系统能够扫描记录进去即可,暂时,无需了解得有多详细。 反正,他也没有时间去修行,不仅没时间,还缺钱。 妙化承诺给他的两千两金子,还剩下四百两,战争期间,后勤押送的物资并不包括金子这个选项,道门中人的俸禄也不是金子,而是功绩点。 不过,就这匆匆几眼。 苏宁安便知道,这个沧浪八击并非全无用处。 诚然,他无需开窍,不过,刀法招式之类的还是需要的,到了他这个境界,雁落无声斩雪歌这门功法已经不适用了,在第二层灵界,他完全是靠着境界修为硬生生打爆了庄明水。 招法粗疏,很多时候力量就控制得不好,不能随心随意,长期来看,不是好事。 沧浪八击能够弥补这个缺憾。 十两金子。 修炼一次,价钱和周天星斗运行图一般无二。 贵是有点贵,但是,也值得,也能赚到金子,毕竟,还有四百两欠款。 不过,灵性材料是什么鬼? 异常收容院内,丹阳子传授给了苏宁安一门功法,一门已经失传或者藏在藏经阁旧书楼内的功法,先天之后的练罡功法,称之为八九玄功。 何谓练罡。 也就是灵气灌体。 将全身上下每一分血肉每一寸骨骼甚至包括颅内脑花之类的都灌入灵气,没有丝毫的错漏,如此,身体也变成了罡气,所以方才称之为练罡。 唯有如此,肉身才能够自由进出真实界,而非像先天开窍境那样神游。 在如今这个世界,要想练罡很难。 首先,没人会打开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 其次,练罡需要特殊的材料,需要特殊的火焰,像三昧真火之类的,在如今的世界,那些玩意已经成了绝响,你只能在故事书中见到,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 这些对苏宁安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有梦境演武场,只要氪金,无需资源辅助。 然而,修炼八九玄功,金银什么的都不行,需要充值灵性材料,并非从异常收容院内驾驭异常的那种灵性材料,随随便便只要沾染了灵性的就可以,必须是真正来自灵界的材料。 说得直白一些,那就是诡异邪祟。 苏宁安必须斩杀诡异,向系统献祭,也就是充值,方才能够进入演武场修炼八九玄功,诡异越强大,能够修炼的时间就越长,并且,被抓入异常收容院的诡异不能献祭。 系统这家伙是老饕吧? 喜欢吃野味? 家养的不行? 幸好,这里是灵界。 幸好,自己接受的任务就是清查诡异。 “走吧,别发愣!” 一旁,温七瞪了看似在发呆的苏宁安一眼。 身为炼脏境第五层的强者,他有些看不惯苏宁安,在他看来,苏宁安也就锻骨境,一个实力低微拖后腿的家伙,要不是带队的先天薛大人有些看重这小子,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不耐烦的态度。 温七是玄青真人召回来的武修。 他是驻外武修,已经一年多没有回长宁观了,一回来就被直接拉到了灵界,也就不知道苏宁安的丰功伟绩,若是他知道,估计不会是现在这个不耐烦的态度。 一行人进入林子。 和其他小队不同,薛明远小队他是一马当先,树先生则被三个武修包围着,位于正中间,其他小队,走在前面都是炮灰,先天和法师落在最后。 林子看着和现实世界一般无二,但是,真正走进去之后,方才发现大为不同。 外面看着,林子不大,方圆数十亩的样子。 走进去之后,却发现槐树无边无际,自己本来是站在边缘,回头一看,却看不到外面,看到的仍然是无边无际的槐树,一直向着没有边际的远方延伸。 他们是好几个小队进入,此时,其他小队都不见踪影,唯有在一座运行的小型符阵内的小队成员还在一起。 “灵界就是如此,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大家小心就是……” 薛明远回头,叮嘱了两句。 树先生站在林间,闭上眼睛,貌似在凝神冥想。 以树为名,体内的诡异肯定是类似一棵树的存在,在这样的环境,多半如鱼得水。 “树先生,有什么发现?” 薛明远问道。 “灵气,好浓郁的灵气……” 树先生呐呐说道。 “当初,我们困在醉生梦死那棵树上,此时的灵气与那时候一般无二,那家伙的气息无所不在……” “要小心……” 树先生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只要是生物,哪怕是一草一木,都要小心!” 第九十九章遇袭 苏宁安左手握着一块玉佩。 长宁观进入第三层灵界也不是乱来一通的,行军堡垒放在林子外面,里面有着一个大阵,这个玉佩便是大阵的节点之一,进入灵界的各个小队虽然相互看不见,却能通过玉佩联系。 关键时刻能够动用法阵的力量,挪移到其他小队那里。 这个林子在苏宁安等入林的小队队员眼里是无边无际,在法师树先生的灵觉中又是另一种情况,在行军堡垒的大阵那里情况又有所不同。 长宁观的行为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不然。 进入第三层灵界,也就醉生梦死的核心所在之后,长宁观便开始了拉网战术,将此界分为好几个网格,一个一个地清剿,清剿完毕之后便设下大阵,防止诡异死灰复燃。 如今,这个林子便是最后的一个网格。 当然,这也是最难攻下的区域,非常困难。 毕竟,醉生梦死已经无路可退,狗急都能跳墙,何况是一个厉害的诡异,为了生存,为了自由,自然是倾尽全力。 玄青真人的战法并没有改变。 依旧把林子划分为几个方格。 有核心区,缓冲区,边缘区。 他亲自带队进入核心区,缓冲区交给了长宁观上院的法师和武者,边缘区则由薛明远等先天强者带队围剿,看似没有章法,其实这些小队的行动都由行军堡垒的大阵监控着,一旦出现偏差,便会有指令下达。 行动已经进行两三天了。 诡异是清除了不少,但是,长宁观的伤亡人数也有些惊人,所以,陆续从其他地方调来援军,就连苏宁安的便宜师傅谭修缘也在前来的路上。 像苏宁安这样已经进入两次的武修也没得休息,回到堡垒也就休息了三四个时辰,这又被派了进来。 生产队的驴都没得这么累。 他们这个小队,每个人都有分配任务。 树先生负责搜寻,不停地借诡施法,像一个雷达搜寻诡异的存在,遇到等级不高的,小队也就冲上前去,由薛明远主战,另外两个武修,一个当肉盾负责掩护法师树先生,一个协助薛明远作战。 苏宁安的任务最简单,也就是接听指令。 他的职责就像是前世二战期间背着一个电台的传令兵。 这是薛明远的安排,作为先天强者,作为带队的队长,他有资格这样做。 对此,两个炼脏境武者无话可说。 异议什么的,自然是不敢的,就算有,也只能放在心里,他们若是对先天强者的安排有所不满,也就是不敬,何况,从道理上来讲,薛明远的安排本就没错。 苏宁安境界最低,不能作为主战力量,天经地义。 是的,薛明远以为苏宁安还在锻骨境,哪怕他开了穴窍,产生了灵觉,也只能看到苏宁安想要他看到的。 “停!” 一个开满鲜花的林间空地前,树先生面色苍白,突然大喊一声。 他体内有着一棵半枯半荣的菩提树,相比较邪祟或者妖怪等诡异,植物类的诡异对宿主的伤害要稍微少一些,但是,也不是毫无代价,就像这棵半枯半荣的菩提树,树先生每一次使用,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元气供养。 并且,他的形象什么的也在被吞噬。 其实,他不姓树。 他也是有名有姓的,最初,人们都叫他的名姓,随着他驾驭这个诡异的时间越长,渐渐地,人们就不喊他名姓了,都叫他树先生,过一阵之后,或许只会叫他树,最后,也就会漠视他人类的身份,把他当成了一棵树。 如此,他也就会真正地变成了树。 进入长宁观法师楼成为客卿,是想要借用道门的力量减缓这个过程,然而,没有什么收获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也就是他必须付出代价的时候。 虽然,知道使用菩提树的力量需要付出代价,树先生也没有办法,为了完成人形雷达的任务,他不得不每时每刻都在借用树先生的力量。 “来了……” 树先生的声音有些发颤。 “所有人,准备!” 薛明远不敢怠慢,大喊了一声。 下一刻,他打开穴窍,灵气外放。 “啥玩意,几级?” 薛明远抽出腰间长剑,跳上了一棵槐树的枝桠,小拇指粗的枝桠承载着一百多斤的重量,也就微微起伏。 “不知道!” 树先生猛地摇头。 “老薛,你要小心,很猛的,很猛……” “你奶奶的!” 薛明远取下酒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后将酒葫芦远远地扔开,捋了一把大胡子。 他还是有点紧张,爆出了乡音。 苏宁安没有打开灵觉,他若是将灵觉打开,虽然能发现即将出现的诡异,同样,也会被薛明远和树先生发现,暴露自己已经成为了先天的根脚。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红木梳子出现在他左手,红衣女婉君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侧,虚空中,有灵气激荡的涟漪。 树先生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宁安一眼。 让体内诡异出现在现实世界,所能驱使的力量自然更强大,但是,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现在的树先生,除非是危及生命的时刻,绝不会将体内的那棵树召唤出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是无知者无畏?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知道谭修缘是苏宁安的师父,类似这样的禁忌应该有告诉苏宁安,这小子仍然这样做,多半有着自己的理由,他没必要多费唇舌,多此一举。 毕竟,这地界危机四伏。 若是死了,又何谈什么未来呢? 借着红衣女婉君的灵觉,苏宁安和树先生和薛明远一样,接触到了一种类似芒刺在背的感觉,眉心隐隐作疼,有什么东西像锥子一般想要刺破眉心钻进识海。 五感无用。 哪怕眼睛瞪得像牛眼那般大,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就好比那两个炼脏境武者,此时,只能握紧手中的武器,额头冒汗,徒劳无功地环顾着四周。 他们什么都感应不到。 等危险真正降临让他们感应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第一百章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们来找我了……” 声音在虚空中震荡,干涩枯燥,就像是喉咙卡着一口痰,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这声音,苏宁安也好,薛明远也好,包括树先生都熟悉。 正是梅法师的声音。 在长宁观,梅法师是失踪人士,生死未知,然而,苏宁安亲眼看到她被外表是何之谦的邪祟打爆,化为了飞虫,之后想要夺舍自己,最终被飞剑洞穿,成为了飞剑的养分。 她死定了! 没有灵觉的两个炼脏境武者并未听出这是梅法师的声音,并非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梅法师,在他们耳边盘旋跟着钻进识海影响心神的并非什么说话声,而是毫无意义的呢喃。 这呢喃让他们头疼欲裂。 恨不得拿起武器将自己脖颈上的脑袋砍下来。 砍下来便轻松了,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徘徊不断。 “凝神,静气!” 薛明远爆喝一声,从树枝上跃下。 他落在了两个炼脏境武者跟前,护身罡气化为一道光幕,将污染心神的呢喃声拒之门外。 借着婉君的视线,苏宁安瞧见了一个黑影出现在三丈开外的大槐树下,那人披着黑袍,戴着兜帽,脸上蒙着黑布,唯有一双浑浊的老眼露在外面。 正是梅法师。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披着梅法师外皮的邪祟。 “两位老朋友,看到老太婆,怎么,不欢迎么?” 声音继续盘旋,对面那人影低着头,一眨眼,和苏宁安等人的距离便拉近到了一丈左右。 “邪祟诡异,斩!” 薛明远爆喝一声。 手中长剑便飞了出去,剑尖吞吐着三尺剑芒,朝着一丈开外的梅法师斩去。 “真无情!” 耳边,声音在继续。 剑芒掠过,梅法师的虚影破碎,化为无数小虫四散开来,然后,在空中聚拢,朝着薛明远当头扑下。 “哼!” 薛明远冷哼一声。 手指微动。 无形罡气牵扯着飞出的长剑,将其拉了回来,跃上虚空,朝梅法师继续斩去。 剑芒靠近,梅法师的身影再次化为飞虫。 “树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薛明远喊道。 “好!” 树先生咬了咬牙。 他盘腿坐在地上,头顶,一棵半枯半荣的菩提树摇曳着探出,这棵树枯的那一面是实,荣的那一面是虚,也就是半实半虚,不过,很明显,实的那一面压过了虚的一面。 树影摇曳,有类似檀香的香气弥漫。 苏宁安也闻到了这香味,心神摇曳,顿时,起了万法皆空的念头,觉得一切毫无意义。 这就是法师的力量。 若是没有防范,很容易中招。 很多法师直接作用于心神,遮蔽你的灵慧,就算你力量无穷,因为心神被污染,也就施展不出来。 不过,树先生体内这个诡异的力量有限。 也只能让苏宁安心神摇晃,滋生念头,却没法屏蔽他的灵慧,灵慧尚在,也就有着反应。 周天星斗运行图! 识海内,七十二颗星辰闪耀。 星光璀璨,将那香味从识海驱逐。 苏宁安只是一条池鱼,树先生主要针对的是梅法师,香气一卷,梅法师的身形也就定在了虚空之中,再也无法化虫分散,当然,这不是永恒,只是一瞬。 对薛明远来说,已经足够了1 “斩!” 剑光如虹,贯穿了梅法师。 这一次,梅法师没能化为飞虫散开。 薛明远的剑罡将她劈成了两半截,一左一右分开,然而,黑袍内却无血肉骨骼内脏,这一剑,只是将黑袍斩成了两半,里面,空空如也。 “桀桀桀……” “真无情啊,老朋友!” 声音在虚空盘旋。 突然间,一群飞虫破开虚空,落在了树先生头顶的那棵半枯半荣的菩提树上。 香气弥漫,一部分飞虫吸了香气,纷纷坠落,然而,仍然像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地扑了过来。 看上去,树先生占了上风。 但是,他脸上却露出痛苦的表情。 脸色变得更加枯黄,生机以超出平常的速度在流散。 除了树先生之外,那些飞虫也朝苏宁安和那两个炼脏境武者落下,当然,也没有错过薛明远。 薛明远护身罡气勃发,飞虫无法落下。 炼脏境武者则不成,甚至,他们连飞虫都看不到,不过,有人救了他们一命。 树先生身后伸出了三根树枝, 抓住了两个炼脏境武者,也抓住了苏宁安,把他们扯到了自己身边,躲过了飞虫扑击。 其实,这根树枝苏宁安可以避开。 不过,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底细,他还是和那两个炼脏境武者一般,任由自己被树枝拉着扯到了树先生身边,不过,他心里可不认为这是树先生发散心。 因为是同伴,所以救了他们一命。 果不其然! 苏宁安感到了自己的生命元气在流逝,气血在不曾运转功法便沸腾了起来,沿着那根树枝注入了树先生体内,打个比方,那树枝就像是导管,他则是输血者。 两个炼脏境武者齐齐闷哼了一声。 面色骤然间变得苍白,汗流如雨。 很明显,他们的生命元气也在流逝。 他们想要挣脱这树枝,却无能为力,所有的力量都被锁住,封住,难以挣脱。 苏宁安愿意的话,可以轻易挣脱这束缚。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那点生命元气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最后想做些什么。 树先生驱使体内的那棵菩提树,需要付出生命元气的代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他把自己当成了一条通道,引得诡树夺取苏宁安和另外两个炼脏境武者的元气,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自己虽然也付出了代价,但是,总比独自侍奉好得多。 这就是所谓的弱肉强食。 在他看来,苏宁安和两个武修弱小,就活该被剥夺元气,谁叫你们没有力量反抗。 “树先生,你怎么……” 薛明远发现了这一幕,大声疾呼。 只是,他忙于应付那些飞虫,一时间腾不出手来。 “老薛,能够对付诡异的只有你我,这三人不过是累赘,无能救是错,老子这样做,不过是废物利用!” 树先生惨然一笑,面色狰狞地说道。 第一百零一章灭杀邪祟本源 人性之恶,处处可见。 无论哪个世界,只要是群体社会,免不了便会如此,说是欲望推动了人类社会进步,何尝又不是往毁灭的道路推动呢? 无意义的感叹在苏宁安心中一闪即逝。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诚然,那棵菩提树可以通过树先生这个通道来吸取自己等人的生命元气,反过来,他也可以吸取对方的本源之力,就像拔河一样,力大者胜而已。 杀人者人恒杀之! 既然你不仁,那么也不要怪我不义! 正好,修炼八九玄功需要给系统氪金,需得斩杀诡异充值,灵界的诡异可以,有着宿主的诡异同样可以。 苏宁安心中有了决断。 念头一动,神识落在了树枝上,将彼此的因果线彻底固定,如此,对方也就不可能做到想走就走,要想脱离接触,需得苏宁安的同意。 然后,他运转周天星斗运行图,穴窍半隐半开。 如此,既能瞒过不远处的薛明远,又能运转灵力抢夺树枝那头的菩提树的生命本源,反正,那家伙也在和梅法师的飞虫战斗,一旦嗝屁,也能推托给那些小飞虫。 就在苏宁安想要动手之际,事情又有了变化。 “不义之事,不可为也!” “凡见不义,某必斩之!” “这就是我薛明远的道!” 话音落下,薛明远冲破了飞虫形成的黑网,剑罡朝着树先生探出的树枝斩了下来。 “老薛!” “大敌当前,何苦内讧!” 树先生声嘶力竭地喊道。 不过,他看得出薛明远并未听他劝说,仍然一意孤行,心里面未免也有些发虚。 别人不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他做不到。 无论如何,哪怕是苟延残喘哪怕不见天日也要活着,这才是他的道! 树先生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他松开了探出的树枝。 对方既然松手,苏宁安也就不以为甚,放弃了吞噬菩提树生命本源的想法。 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 多少也要给薛明远一些面子。 不过,这件事他记下来,终有一天会十倍奉还。 “小宁安,向大阵报警了没?中枢法阵怎么说?” 薛明远朝苏宁安喊道。 苏宁安手中拿着的玉佩能够感应到诡异气息,将其反馈给后方的大阵,若是发现了醉生梦死的气息,所有的力量都会朝着这边倾斜,不过,边缘区一般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已经传递了讯息,中枢法阵没有反应……” 苏宁安抽出腰间横刀,回了一句。 也就是说,醉生梦死并不在这里。 那么,这边就需要薛明远的小队自己应付,如果实在抵挡不住,再次报警之后,附近的小队方才能借着法阵挪移过来相助。 不过,这样做,所有的收获都没有本小队的份,并且,还要扣除功绩点,若非走投无路,一般的小队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进入灵界,一方面是被迫,另一方面也是有着好处可得。 若只是单纯的被迫,这种方式是不会长久的。 长宁观再是厉害,道门再是强大,也不可能让人去做必死却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 修行者并非普通人,他们是有能力说不。 当然,没有涉及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反抗,苟一苟能活下去那就苟,没那么大的暴脾气搞什么造反,毕竟,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并不成立。 “树先生,你把这家伙定住!” 薛明远喊道。 “这家伙气息漂浮不定,无法锁定,只要你将它锁定了,我给它一剑,送它归西……” “老薛,你要做得到才好!” 树先生有些不相信薛明远。 “放心,我老薛从不吹牛,不信你问小宁安,当初,我说升个级也就升级了,先天这一关都能轻松地闯过,杀一个邪祟,算得了什么!” 薛明远剑气激荡,将一群飞虫斩落。 只是,这些飞虫来自虚空,仿佛无穷无尽,只要没有伤到本源,杀了再多都没用。 “罢了,罢了……” 树先生苦笑一声。 下一刻,他那张脸便和头顶的菩提树一般,变得半枯半荣。 半边脸像枯树,皱纹横生,满是沟壑,血肉变得枯竭,仿佛只有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骨骼;另一半边脸则不然,不再枯黄,而是像婴儿一般鲜嫩,生机勃勃。 看上去,像足了头顶的菩提树。 菩提树枝叶摇曳,檀香味更盛,虚空中,似乎有禅音渺渺,给人一种万法皆空的感觉。 漫天飞舞的飞虫仍然在飞舞,只是,飞舞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放慢了,是的,现在就连没有灵觉的两个炼脏境武者都能瞧见那些飞虫了,这是因为他们闻到了菩提树散发的香气。 看到也好,没看到也好,其实,结果都一样。 他们只能瑟瑟发抖。 炼体境的武者在眼前这个局面什么都做不了,应验了那句话,弱就是原罪。 “找到你了!” 薛明远大笑一声。 剑出如虹,青白色的剑罡斩向了虚空某处,这一剑斩出,林间空地上那片五彩斑斓的鲜花骤然间发生了变化,变得血红一片,不管是花瓣还是枝叶,全都像被浸在了血海之中。 虚空中破了一个洞。 身披黑袍的梅法师的身形在洞中闪现。 那是一道虚影,虚影的腹内有着一丝金色的亮光,薛明远这一剑便斩在了亮光处。 “咻!” 虚空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啸。 两个炼脏境武者的耳膜被震破,有鲜血流出,他们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张大嘴咆哮着,满脸痛苦。 树先生头顶的菩提树在尖啸声中摇曳,化为一溜青烟从他头顶钻了进去,树先生的脸仍然保持着半枯半荣的状况,他表情痛苦,看上去分外的狰狞。 虚影腹中的亮光被薛明远一剑斩破。 那就是邪祟的本源,虽然,被这一剑重创,却不曾像薛明远所说的那样被诛灭。 一个金色的小飞虫飞了出来。 眼看,便要遁入虚空。 此时,红衣女婉君出现在了飞虫身前,伸手一捞,便将金色飞虫抓住,随即,塞入嘴里,吞落下肚。 第一百零二章分赃 “小宁安,多亏了你!” 薛明远望着苏宁安,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没想到,在这邪祟的本源外面还有一层壳,他倾尽全力的一剑也就堪堪把那层壳劈开,邪祟本源却得以逃逸,而他已经没有办法斩出第二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逃走。 幸好,苏宁安及时出手。 要不然,他先前的那番话也就变成了吹牛。 也就相当于自己亲自把脸送给了树先生打。 “你没事吧?” 苏宁安的身形摇摇欲坠,面色惨白。 红衣女婉君化为一道红影,没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我还好,没事!” 苏宁安紧抿着嘴唇,摇头惨然笑着说道。 “别勉强!” “我这里有一颗补气丹,你先拿去服下。” 薛明远从百宝囊内拿出一只三寸大小的透明玉瓶,玉瓶内只装着一颗龙眼大小的褐色药丸。 他递给了苏宁安。 “老薛,还有没有,我也需要……” 一旁,树先生舔了舔嘴唇。 “树爷,别装,这玩意是你们法师标配,你肯定有,就莫和小辈们抢了……” 薛明远拒绝了他。 “别把他们当成废物,我们是同伴,同伴就应该相互照顾,先前那样的事情在我老薛的小队里不允许再发生,在面对诡异的时候还要防着自己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盯着树先生,正色说道。 树先生低着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他指了指前面林间空地那片血红色的花海。 “这片血锦子,灵气充沛,拿来做补气丹的药引最好不过,拿到黑市去卖给那些炼丹师,能换来两三颗补气丹,老薛,你是领队,你说怎么分?” 这就是进入灵界的好处。 灵界出品,必属精品。 当然,并非什么花花草草都是好东西,有很多只是被灵性稍微浸染,可以做药材,但是,只能做低等药材,实际上没有什么价值,因为在现实世界的药田也能生产,还不需要冒险。 为了这些玩意进入灵界,纯粹是犯傻。 真正值钱的是能够作为药引的东西,就像眼前的这片花海,因为诡异的存在发生了异变,变成了一种叫做血锦子的灵性材料,炼丹师要想在丹炉内炼一炉补气丹,就必须有这玩意才行。 模样或许不一样,这一次是花,下一次是草,也有可能是一株树,但是本质是一样,都是被诡异的本源沾染过,灵性充沛,难以在现实世界人工培育。 大多数开窍境和法师需要的丹药,其药引都出自灵界。 眼前这片血锦子便是一场大富贵,现在,摆在薛明远等人面前的是如何分配。 很快,薛明远便有了决断。 “树爷,没有你搜索到这玩意,没有你付出大代价来锁定它,也就没有后面发生的这一切,所以,你是头功,这些收获,你占一半,可好?” 薛明远望着树先生,看他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他这才转头看着苏宁安和另外两人。 “我这分配,你们有没有意见?” 两个炼脏境武者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们一分力都没出,完全就是累赘,薛明远阻止了树先生把他们当祭品,相当于救了他们一命,他们只能唯命是从,不存在异议。 苏宁安也摇了摇头。 面前的血锦子虽然是一大笔财富,但是,他已经获得了最宝贵的战利品,也就是邪祟本源,献祭给系统之后,获得了能够在演武场修炼三天八九玄功的好处。 足矣! “小宁安,你及时出手,解决了这个邪祟,剩下的,你再占一半,可否?” 薛明远说道。 “不!” 苏宁安继续摇头。 “我只是做了收尾工作,没有师伯的浴血奋战,我根本就没机会,所以,师伯的功劳比我大!” 他摆了摆手,阻止薛明远说话。 “在我看来,树先生占一半没问题,剩下的,师伯独占三分之二,你们是主力,你们本该多分一些,剩下的,我占一半,两位师兄一半,这样最公平!” 回过头,苏宁安朝两位炼脏境武者笑着问道。 “两位师兄,你们怎么看?” 怎么看? 两个武修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朝着苏宁安点点头,其中一人说道。 “不管什么分配原则,我们两个都认同。” “哼!” 树先生冷哼了一声。 苏宁安能够分一杯羹,他认可,毕竟,最后是这家伙借诡施法搞定了邪祟,看他当时那样子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这跟着的两个家伙也要分一份,他心里就不舒服了。 本来,带上这两个家伙是有用的。 关键的时刻可以当成祭品献祭给自己体内的诡异,让自己付出的代价少一点,这本就是白鹤童子存在的意义,是法师楼心照不宣的一种潜规则。 先前,他也是这样做的。 不想,却被薛明远阻止。 “要我说,一会这些收获就让这两个家伙带回去吧,接下来的战斗,他们帮不上忙,只能成为累赘,没必要带着继续上路……” 树先生忍不住说道。 既然薛明远在这里,又是领队,没法把这两个家伙当成祭品,还不如干脆让他们两个滚蛋。 薛明远沉吟了片刻。 他点了点头。 “炼体境在这样的环境的确没用,他们又不像小宁安能够借诡施法,树爷,你说得对,让他们带着战利品返回最好不过,不然,下一次战斗,我们还要保护他们。” 听薛明远这样一说,两个炼脏境武者齐齐吐出一口长气。 有领队发话,他们也就不是临阵脱逃。 再加上有着保管战利品的任务,也就不会被分给其他小队,怎么说呢,就好比死囚犯在临刑前遇到了皇帝大赦天下,幸运地逃过了死劫。 之后,他们也在此停留了一段时间。 将血锦子全部采摘之后,交给了两个炼脏境武者,和后方沟通之后,两个人腰间的符牌也就亮了,通过空间门返回了后方的行军堡垒,苏宁安和薛明远以及树先生就继续向前。 他们所要扫荡的区域还很宽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一百零三章何之谦 接下来的路很简单。 薛明远在前,紧跟着的是树先生,拖后的是苏宁安,红衣女婉君跟随在他身侧。 对大多数借诡施法的法师来说,将体内诡异召唤出来在现实世界现形其实是一种非常大的负担,就像先前和披着梅法师外壳的邪祟交手,树先生将菩提树召唤出来的时候,明显很吃力。 若非当时情况紧迫,他不会那样做。 此时,那菩提树便在他体内,他只是稍微地借用对方的力量,做的是人形雷达的工作。 他时不时便会看身后的苏宁安一眼。 眼神透着一丝可怜。 在他看来,苏宁安这样做,就和先前被他当成肉盾吸取生命元气没有差别,也就是仗着年轻,自身气血还充足方才敢那样做,却不晓得以后将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不过,他也能理解。 苏宁安这样做是迫不得已。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灵界,反应只要稍微慢一点就有可能没了性命,苏宁安这般年少,借诡施法的手段还不老练,危险出现了,方才临时召唤诡异未免有些来不及。 有时候,一息的时间便能决定你的生死。 所以,苏宁安不得不如此。 可惜了! 树先生貌似看到了苏宁安的未来,日后,多半也会像自己这样躲在暗无天日的山窟苟延残喘,这还要一个前提条件,他能活着离开灵界。 苏宁安自然不知道树先生的心理活动,不过,他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表达。 可怜我? 啥情况? 不过,他没有心思去揣摩树先生的心理活动,现如今,他只盼着能快点遭遇诡异邪祟,莫像现在这般只是走路,沿途风平浪静,啥都没有。 “等等……” 一个小土坡下,树先生停下了脚步。 “这味道不对……” 他鼻孔微张,呼吸着风的气息。 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然而,体内的诡异却未曾给他指引,找不到危险所来的方向。 这让他感到害怕,不大的眼眶内,眼珠不停地转动,黑色瞳孔收到了眼皮内,像盲人一般只有眼白。 薛明远也紧张了起来。 树先生这个人类雷达若是失效,那么,即将出现的诡异必定是一个大家伙。 “小宁安……” 他回头看了苏宁安一眼。 如果前来的是他们无法解决的大家伙,苏宁安手中的玉佩也会报警,会发烫到哪怕是武修也无法掌控的程度。 然而,苏宁安手中的玉佩依旧如常,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朝薛明远摇了摇头。 “诸位,好久不见。” 一个人从土坡下方转了过来,向他们打着招呼。 这个人他们都认识,正是何之谦,法师楼的外交发言人,第一次进入灵界那个战队的队长。 在灵界内,苏宁安见过何之谦一次。 那一次,他将梅法师从虚空中打了出来,迫使梅法师不得不和体内的诡异合为一体,再加上,当时他貌似无法在灵界第一层停留,梅法师方才勉强逃脱。 当然,最后梅法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最后,仍然被灵界俘获,成为了其中一员,就在不久前被苏宁安通过红衣女婉君吞噬,献祭给了系统面板。 那时候,何之谦面泛青气,神情狰狞,看着就不似正常人。 现如今,何之谦却神情谦和,面带微笑,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和在长宁观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这表情挂在这张脸上,怎么看怎么假,就像是画上去的一般。 “来……来了!” 树先生情不自禁地喊着,声音打着哆嗦。 “去你奶奶地好久不见!” “邪祟,受死!” 薛明远化为一道青虹,人随剑走,朝着前方站定微笑的何之谦斩去。 “老薛啊,你还是如此暴躁……” 何之谦微笑着叹了叹气。 他抬起手,手中有把折扇,折扇的扇面上绣着满山桃花,一摆手,扇面打开,满山桃花便从扇子内飞了出来,一朵一朵,连绵不断地打在青虹之上。 “已经是先天了,脾气也该改改才对!” 桃花打在剑罡上,薛明远的护身罡气不停地摇晃,仿佛千钧重物压在剑锋上,穴窍内的灵气也受到了影响,不停地摇晃,和真实界的循环仿佛被无形的锋刃割断。 如同汪洋上狂风暴雨中的一叶轻舟,薛明远身不由己地在某种无形的能量潮中飘荡。 一剑斩在了土坡上。 不仅仅手中的宝剑,就连身体也是如此,一头钻进了土坡内,护身罡气护着,犁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从土坡的那一头钻了出去。 “呸呸!” 薛明远吐出嘴里的枯叶污泥。 “改你奶奶滴!” 他也只能咒骂了事,暂时无法出手。 穴窍内的真气耗尽,他需得回气才行。 然而,自身和真实界的循环通道被切割,一时间,却无法回气,只能寄希望在树先生身上。 “怎么?老树,你也想和我作对?” 何之谦盯着树先生,脸上仍然带着奇怪的微笑。 树先生半枯半荣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惧,看上去也就非常的奇怪,他长叹了一声。 叹息声落,头顶虚空,一棵半枯半荣的菩提树探了出来,枝叶摇曳,有阵阵檀香气息弥漫,透着万法皆空的意味。 “老树,你还是这一套啊!” “臭不可闻!” 何之谦摇了摇折扇。 这时候,扇面的景象又变了,不再是满山桃花,而是一只全身赤红的小鸟,跃在空中,仿佛一朵燃烧的火焰。 这折扇便是何之谦的诡异。 这诡异能够根据对手的情况改变自身的能量性质,比如,面对薛明远便是桃花朵朵,专门截断薛明远的先天真气流转,面对树先生,则是诡植最怕的火鸟。 只是,以往的何之谦没有现在这么强大,根本就做不到转换自然,像刚才那种毫无间隙缓冲的变化对他来说是一种强烈的负担,他自身承受不起。 这样做,心神和身体都会崩溃。 现如今,这种转换对他来说便是小事一桩。 “何之谦,清醒一点,莫要被诡异吞噬了神智……” 薛明远朝何之谦大声喊道。 何之谦转过身,微笑着看着薛明远。 “尔等井底之蛙,不从井底跳出来,又怎知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的畅快……” 第一百零四章树先生,卒! 火鸟扑向了菩提树。 火焰和枝条接触,枝条像受惊的蛇一般快速地缩回树身,原本的参天大树顿时缩小成小小的一团,悬在树先生的头顶,漫天弥漫的檀香味变得臭不可闻。 “真香!” 何之谦用力地吸着虚空中的气息。 “老树,别抵抗了,快点放弃吧,和自身的诡异融为一体,唯有如此,你方才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别抗拒,越抗拒越痛苦,毫无意义啊!” 他笑着说道。 “少他妈的危言耸听!” “树爷,你顶住!” 薛明远手持三尺青锋,从土坡那边摇摇晃晃朝着何之谦走去,哪怕先天真气被锁,斗志仍然还在。 “啊!” 树先生发出凄厉的喊叫。 瞳孔内,一只火鸟在飞翔。 天性被克,力量不如,他只能苦苦支撑,感受烈火焚身的痛苦,准确地说,这火焰并未燃烧他的身体,然而,菩提树能够将遭受的痛苦转嫁给他。 那是直接作用于心神的火焰,生命元气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流逝。 怎么办? 真的放弃? 就此和菩提树融为一体,没有自我意识,也就没有了痛苦,然而,那样做活着的只是树,而非树先生。 我已非我! “不!” 树先生大声呐喊。 下一刻,一条树枝从他身后探出,抓向了一旁的苏宁安。 死道友不死贫道!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转嫁给他人。 薛明远? 这家伙自身难保,如此,曾经说的话也就是屁话。 “树先生,你敢……” 薛明远瞧见这一幕,双目圆睁,大声喊道。 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办法前来阻止树先生,何况,就算阻止了树先生,又拿什么来阻止何之谦呢?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朝着何之谦走去。 何之谦冷冷地瞧着他,就像瞧着一只蚂蚁。 另一边,树枝抓住了苏宁安。 其实,苏宁安能够躲开。 只是,没有必要。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下一刻,苏宁安打开了三十六处穴窍,灵觉展开,进入真实界,内外循环形成,神识如潮,和菩提树的树枝勾连,如此,也就锁住了流逝的生命元气。 “哼!” 他轻哼了一声。 念头一动,面板浮现。 “发现异常,封印?充值?” 两个选项出现在苏宁安面前,没有丝毫犹豫,他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接下来,便是拔河比赛。 力大者胜! 此时,树先生半枯半荣的脸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婴儿般光滑的那半边脸也在腐朽,也在老化,就像他头顶的那棵菩提树,这一刻,枝叶已然干枯,便如一棵枯树。 原本,他想吞噬苏宁安的生命元气供奉给菩提树,以此来争取时间,免受陨落之苦。 不曾想,吞不了。 不仅如此,菩提树那边的生命本源反倒源源不断地通过他这个通道流逝到了苏宁安这边,并且,他自己的生命本源也在源源不断地朝着苏宁安流逝。 菩提树自然不想消亡,生存是本能,哪怕是一个诡异。 “啊!” 树先生发出了痛苦的呼喊。 这时,苏宁安走到了他身边。 横刀落下。 刀光一闪,喊声消失。 树先生身首异处,身体化为枯木,脑袋亦是如此,眼中的神采稍微闪烁一下便消散,一片空白。 他头顶的菩提树化为一道虚影,被苏宁安拉入系统面板内,氪金充值,不复存在。 四天! 加上梅法师的本源,也就是七天! 苏宁安总共获得了七天时间,这七天都可以在梦境演武场修炼八九玄功,然而,这仍然远远不够。 别说将八九玄功修炼到大圆满,哪怕是入门阶段也不够。 难以修炼的高深功法,不但需要氪金的东西变得昂贵和奇怪,也不可能像修炼低级功法那般快速。 其实,周天星斗运行图也是高深功法,只是,苏宁安走了狗屎运,当时他身处醉生梦死的灵气海内,故而境界突飞猛进。 若是在现实世界,速度便要慢上许多,就算他沟通真实界的穴窍也很容易,但是,灵气不足的话,要填满自身穴窍花的时间也就要多许多。 八九玄功又在周天星斗运行图之上。 毕竟,一个只是开窍境的功法,一个则是炼罡境的功法,高了一个境界,需要的资源自然更多。 也算苏宁安运气好,身处灵界之中,很容易便遇见诡异,要是在外面,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瞧见苏宁安一刀斩下树先生的脑袋,薛明远愣住了。 他停下了脚步。 “有意思!” 何之谦微笑着摇着折扇。 火鸟朝着苏宁安扑了过去。 红衣女婉君出现在苏宁安身前,迎向了火鸟,下一刻,两者融合在一起,婉君闪着红光。 很明显,火鸟无法克制婉君。 “有意思!” 啪的一声,何之谦合上了折扇,火鸟消失不见,紧接着,他打开扇面。 一个弓手从扇面钻了出来,瞬间变大。 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坚挺的下巴,笔直的鼻梁,虽然眼睛藏在了斗笠之下,却也能看出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弓手,他向着红衣女婉君张弓搭箭。 箭矢射出,无形无色。 婉君却像是中了箭,僵立不动。 原本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此时却闪过了一丝痛苦,已经消失了的情绪随着这一箭在回溯。 系统面板浮现在苏宁安眼前,闪烁着红光。 有信息传来。 契约在摇动。 何之谦瞧着苏宁安,微笑不变。 一副我看你还能怎么办的表情。 苏宁安低下头。 低头那一瞬间,飞剑从眉心穴窍飞出。 金光一闪,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这飞剑便出现在何之谦跟前,朝着面门便扎了过去。 “哗啦……” 飞剑破开何之谦的面门。 整个人便爆裂开来,化为虚影,闪烁消失。 唯有折扇仍然在虚空中悬浮,下一刻,虚影又生成,何之谦从虚空中走出来,将折扇握在了手中。 只是,和先前相比,很明显身形变得虚幻了一些,不再和真人一般无二。 “咻!” 飞剑回头,继续向他飞去。 这一次,何之谦有了准备。 折扇摇动。 一个金甲神人探出身来,一把朝飞剑抓去。 第一百零五章激战 “区区低阶飞剑,能奈我何?” 何之谦笑道。 的确如此,苏宁安的飞剑是低阶飞剑,没有器灵,神鸦的一丝气息落在上面,不过是辅助作用,无法主导,苏宁安的神识方才是主导飞剑的主要力量。 只是,这种主导契合度不够。 所以,在数据面板上那一栏,也仅仅是大成境界,尚未踏入圆满,距离大圆满更是遥遥无期。 如此,飞剑也就只能在现实世界飞行,不能穿透虚空,不能借道真实界。 如此,自然无法锁定诡异气息。 在现实世界,飞剑的速度奇快,然而,终究还是不够神念转动快速,看似刺中了何之谦,其实,只是视角上的错误,飞剑刺中的不过是视野上的残影。 那一瞬间,何之谦遁入了真实界。 当然,遁入真实界的虚空再显现出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这便是何之谦的身影变得虚幻了一些的原因,如果不是在灵界第三层,而是在第一层或者干脆就是在现实世界,他肯定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第三层乃是灵界核心所在,乃是最后的一层套娃,这里是诡异的主场,规则对诡异的限制远远比不上外界。 金甲神人一把抓住了飞剑。 最初,瞧见苏宁安一刀砍掉树先生的脑袋,薛明远很是震撼。 但是,他理解苏宁安的所作所为,毕竟,先动手的是树先生,你要杀人,被人所杀,合情合理。 薛明远自己喜欢快意恩仇,自然不能对别人的快意恩仇指指点点,那样做,也就不是薛明远了,他只是叹息,本方少了一人,自己这个先天又瘸了腿,看来凶多吉少。 然后,他看见了飞剑。 低阶的飞剑也是灵器。 或许,有着一线生机! 支援什么的指望不上了,何之谦这个诡异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切断了这片空间和后方行军堡垒的法术联系,并且,让后面的法师没有疑心。 只能希望苏宁安的飞剑能够起到作用。 然后,他就看到何之谦召唤出了一个金甲神将,一把抓住了苏宁安的飞剑。 忍不住失声惊呼。 “请神术?” 请神术是道门独有的法术,只有接受过道门宝箓传承的法师真人才能施展,很明显,何之谦并非道门真人,这个请神术只是模拟,请来的也并非真正的神将,而是模拟出神将气息的诡异。 这是折扇的力量。 只是,这金甲神将就算是假的,其散发出来的气息也霸道无匹,薛明远能感觉到,自己就算回足了气,全盛时期发出一剑,这家伙也能抵御得住。 这一刻,他的内心掠过一丝绝望。 然而,他不曾停步,仍然朝着何之谦走去。 何之谦看也不看挣扎着朝自己走来的薛明远,在他心目中,失去了先天真气的薛明远已经是一个死人,不足为虑,之所以没死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动手。 他侧身望向苏宁安。 “小子,我看你和你养的这女子倒还登对,要不,干脆就融为一体?” “女子的美妙,需得细细朝夕相处方能体会!” 说话时,脸上的微笑不变,一如既往的怪异。 苏宁安叹了叹气。 念头一动,又打开了三十六个穴窍,真气暴增一倍,神识也增强了一倍。 飞剑光华大盛。 宛若一朵盛开的太阳花。 金甲神将握住飞剑的手顿时虚化,化为点点光影四散,然后是手臂,紧接着是躯干,因为抵挡不住飞剑上蕴藏的能量,整个能量团也就彻底崩溃,无法构造出完整形状。 在薛明远视线中,那个先前威风凛凛的金甲神将只剩下半边躯干,半边脑袋仍然保持着原状,此时,全无半点神威气息,就像是破庙的残破泥胎木偶。 飞剑破开金甲神将,朝何之谦疾飞而去。 再一次,击穿何之谦的残影,无功而返。 数丈开外,何之谦再次现出身形,将折扇收回,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然而,眼神中的情绪却有着变化,隐隐闪耀着怒火。 “抓不住我,白瞎……” “是吗?” 苏宁安脸上同样露出笑意。 下一刻,运转雁落无声斩雪歌。 虽然是缝合技,且上不得台面,对先天来说有些低级,然而,苏宁安能使用的武技也就这个,沧浪八击还未入门,还未修炼,暂时指望不上。 身形如电,瞬间便出现在几丈开外的何之谦跟前。 横刀如电,劈出。 何之谦被一刀劈成两段,然而,这仍然是残影,他的身形出现在了土坡另一侧,距离苏宁安依旧有着数丈距离,没等他出声,脸上的微笑也未成型,飞剑划过一道金光穿了过去。 仍然是残影。 下一刻,何之谦出现在更远一点的地方。 “你这样抓不住他!” 薛明远瞧见苏宁安闪电般冲过去,再次打穿何之谦的残影,忍不住大声喊道。 “如果没法像树先生锁定梅法师那样锁定这家伙,这家伙随时可以遁入真实界,你这样做,纯粹是和他比拼消耗,每次都全力一击,你怎么可能耗得过诡异?” “要想想办法……” 薛明远提点了苏宁安几句。 但是,让他想办法他又想不出来。 他的作战方式便是莽,现在看来,苏宁安比他更莽,指望苏宁安想出锁定诡异的办法,更不可能。 又一次,苏宁安冲向了何之谦。 他的速度明显比先前慢了不少,在薛明远看来,这是内劲不足的表现。 “小子,你抓不住我!” 何之谦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这一次,他有时间说话,盯着苏宁安的眼神就像是逗弄老鼠的猫。 苏宁安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丝毫做无用功的无奈感,只有如水一般的透明和深邃。 “咻!” 一刀砍出。 这一刀劈向了随着何之谦而动的折扇。 飞剑从一侧闪现出来,朝着何之谦飞了过去,两者,几乎是同一时间。 此时,何之谦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微笑陷入了卡顿,然后,像镜子一般裂开了,整个身形变得更加虚幻,有一缕黑气逸散出来。 “啊!” 虚空中,有刺耳的尖啸声震荡。 不远处,正朝着这边张望的薛明远听到尖啸声,倒头便摔跌在地,瞬间昏迷。 第一百零六章打爆何之谦 这才是何之谦的原型。 当初,进入诡界没多久,他就被挪移到了第三层,在这里,他无法压制体内的诡异,也就被诡异反客为主,吞取了情绪和记忆,外表虽然还是何之谦,行为处事貌似也是何之谦。 然而,内核却是诡异。 也就是那一把折扇。 折扇的本源也就一分为二,一半还是在折扇内,一半则躲在何之谦的体内。 所以,当初树先生无法锁定何之谦。 所以,苏宁安也拿何之谦没有办法,每一次攻击只能击中残影,只能消耗对方一些能量,造不成伤害。 因此,薛明远才如此着急,在他看来,这样继续下去,苏宁安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他并不晓得苏宁安的根脚。 不知道苏宁安七百二十处穴窍全开,正穴三百六,隐穴三百六,无一不开,在开窍境这个层次,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用震古烁今四个字来形容绝不夸张。 就算比拼消耗,他也能耗得过何之谦。 当然,这是笨法子,苏宁安不屑用之。 试探攻击几次之后,有着系统面板辅助,他也就晓得了何之谦的根脚,知晓这家伙的本源一分为二,要想阻止这家伙遁入虚空,须得同时攻击两处本源。 如此,这家伙也就没法逃逸。 果然,苏宁安那一击让何之谦现出了原型,体内的诡异本源化为一缕黑气逸出,再也无法遁入虚空,不得不,朝着苏宁安发出拼命的一击。 这一击,单单只是尖啸声便让境界下降的薛明远受创,昏迷了过去。 不过,这啸声对苏宁安却毫无影响。 神识在啸声的冲击下不曾有半点摇晃,手仍然是那么的稳定,牢牢握着横刀,有三尺白芒从刀锋涌出,这亮白色的刀罡不受半点影响地斩出,斩向折扇。 飞剑亦是如此,朝着黑气飞去。 瞬间,便没入黑气,彼此纠缠。 “轰!” 仿佛浪潮拍打堤岸,金光和黑气此起彼伏,相互争斗,短时间内,分不出高低胜负。 另一边,折扇自动展开。 扇面上,绣着一副恶鬼图。 青面獠牙,双目赤红,头上双角高高耸立,如弯刀,分别扎着两颗人头,一老翁,一老妪,此时,正闭目凝神。 待得恶鬼跃出扇面,老翁和老妪的人头便从双角脱离,旋转着飞了出来,半空中,同时睁开眼睛,目光犹如实质,落在了苏宁安身上,那一刻,就像有两双无形的大手牢牢地束缚着苏宁安的身体,使其难以活动自如。 哪怕打开了七十二个穴窍,仍然如在淤泥中前行。 顿时,横刀上的刀罡闪烁不定,仿佛故障了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威风不再。 七十二处穴窍不够! 好! 那就一百零八处穴窍! 念头一动,瞬间,苏宁安又打开了三十六处穴窍,灵气狂涌而入,内外循环大周天。 神识暴涨。 “开!” 他厉喝一声。 那两双无形大手从他身上脱离,再也无法将他束缚,悬浮在虚空中怒视着他的老翁和老妪的头颅,双目便有火焰燃烧,无形之火不但将双目烧毁,甚至将整个头颅都烧成了虚无。 这是反噬! 同时,三尺刀罡也恢复如常。 继续向折扇砍去,途中,却被那青面恶鬼一把抓住,刀罡入体,呲呲作响,有青烟袅袅升腾,青面恶鬼的身形忽闪忽灭,时而虚幻,时而凝实。 终究,还是挡住了! 挡住了? 一百零八处穴窍还不成? 那就继续! 念头一动,苏宁安再打开三十六处穴窍,不,这一次,他一口气打开了七十二处穴窍。 既然,薛明远已经昏迷,这片区域和身后大阵的联系也被未知能量切断,那么,也就没有隐瞒实力的必要,这个诡异比梅法师和树先生难对付得多,若是能将其氪金充值,能够换取的修炼时间肯定远远超过那两个家伙。 绝不能让其逃脱。 一百八十处穴窍,同时打开。 当初,面临数千甲士组成的军阵,杀气凛然,苏宁安不得不将全身穴窍打开,火力全开,抵御住了箭雨如蝗,现在,面对何之谦这个诡异,无需如此。 打开了一百八十处穴窍,足矣! “刺啦!” 和青面恶鬼对峙的刀罡突然光芒大盛,由三尺变成了一丈,能量暴增,将原本与它相持不下的青面恶鬼一刀砍成了两半截,虚空中,有火焰生成,将其焚烧。 同时间,飞剑也光芒大盛。 黑气被金光照耀,刺啦作响,化为虚无。 “逃啊!” 虚空中,隐隐有声音回荡。 不曾被飞剑彻底融化的黑气逃了回来,钻进了折扇,啪的一声,扇面合拢,化为虚影,便要朝着远方电射而去。 “想逃?” 苏宁安冷哼了一声。 先前被定住的红衣女婉君闪现在折扇跟前,一把抓向折扇。 折扇如电,穿透了婉君的手掌,不曾被其控制,哪怕是受了伤害,身形摇摇晃晃,依旧朝着远方飞去,却又被一侧掠来的飞剑击中,只听得叮的一声,折扇打着转,旋转着,闪烁着,眼看就要由实化虚。 故技重施? 想要遁入虚空逃脱? 其实,苏宁安不认为飞剑和婉君能够搞定这家伙,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有这点时间,足矣! 下一刻,苏宁安闪现在折扇跟前,一把将它抓住。 抓住你了! 接下来,便是氪金充值。 然而,苏宁安的念头尚未升起,眼前,却多了一个黑洞,这一片区域的空间在塌陷,不仅仅是这里,仿佛蜘蛛网一般的法阵所控制的区域都在塌陷。 苏宁安不知道的是,在后方行军堡垒,长宁观布下的大阵已然崩溃,中枢所在地,神龛上供奉的神像在摇晃,神龛前的香火纷纷熄灭,法阵四周篆刻的符文全都腐朽变色。 有恐怖邪恶的力量穿透法阵,将其重创。 黑洞有着强大的吸引力,苏宁安来不及反抗,便和手中的折扇一起落入黑洞之中,消失不见。 飞剑,红衣女婉君闪烁了一下,原地消失。 最后,只留下了仍然昏迷不醒的薛明远。 他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第一百零七章阴阳子母法阵 妙化法师面如金纸,嘴角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擦拭,他盯着身前的一地狼藉,面色铁青。 玄青真人带队进入灵界第三层搜索,一边清剿诡异一边寻找醉生梦死,妙化法师坐镇行军堡垒,主持中枢,如此,形成一张严密的网,如今,这张网破碎了。 神龛犹如暴风过境,香烛全灭,神像腐朽,神性全无。 神龛上供奉的并非道祖神像,道祖神像由玄青真人随身携带着进入了灵界,请动道祖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消耗大量信仰香火,一次之后要冷却许久才能继续。 那是战略武器的存在,不能轻易动用。 长宁观的法阵神龛上供奉的是王灵官,这是因为玄青在识海筑坛接受的道门宝箓便是王灵官,所以,大阵交由王灵官的神性维持也就是应有之义。 就好比你请人办事。 事到临头再去拜庙门肯定没有沿着既有的渠道拜托熟人方便,也无须付出更多的代价。 只是,灵官一职在道门神庭内排不上号,类似于某个小区保安队长的角色,也就是说,并非那种神力无限的大神,神力通过法阵进入现实世界之后,力量更是有大幅度的衰减。 所以,法阵方才破碎。 某种强大和恐怖的力量席卷而来,污染了神性,截断了法阵运转,让主持法阵的妙化法师来不及反应,自身受到了反噬,法阵被破,一时间,难以维护,难以运转。 这是什么力量? “妙化,这应该是醉生梦死自爆了!” 协助妙化法师坐镇中枢的是长宁观上院负责内务的掌院中平法师,一个开了七十二个穴窍的先天强者,因其晋升先天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岁,无法受箓,只能走借诡施法的路子。 他和妙化不同,他是主动这样做的。 妙化乃是在晋升先天之前便被诡异附体,在那个诡异的帮助下方才成就的先天,两者有所不同,某种程度上,妙化法师的实力更强一些,因为他和自身诡异的融合度比中平法师要强。 不过,中平法师因为自身诡异的缘故,对诡异气息非常了解。 他说这是醉生梦死自爆,那么,这说法就和事实真相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 妙化法师皱起眉头。 诡异乃是另类的生物,但凡生物,都有生存的本能,大部分诡异都不例外,醉生梦死其实也在其中,这就是玄青真人一意孤行想靠着长宁观的力量捕获这玩意的原因。 若是走投无路,这玩意为了生存,有极大的概率投降。 如此,长宁观便能以那家伙为中枢,构造一个资源丰富的灵界,完全由自己控制的灵界。 自爆? 没听说! “不知道。” 中平法师摇了摇头。 “总之,我确定那玩意自爆了,以自身为结界,构造了灵界第四层,观主和大部分同袍都被拉进了第四层,法阵受损,我们很难在第一时间和观主取得联系。” “第四层灵界是何规则,我们也一无所知。” 中平法师看了妙化一眼。 妙化沉默着。 “妙化,在我看来,就算法阵重新运转,就算和观主取得了联系,也不应该继续投入人力物力,要知道,陷入灵界的皆是我长宁观的精英,现在,外面的多是歪瓜裂枣,派不上用场!” 中平法师继续说道。 “要不,还是派人向听潮阁传讯吧?” 他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 “这件事,单单靠着我们长宁观的力量,拾掇不下!” 妙化法师继续沉默。 这个建议违背了玄青真人定下的方略,但是,这个建议是目前这环境下唯一实用的策略,若是一意孤行,继续投入,妙化法师觉得长宁观这一次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好!” 妙化拍了拍道袍,掸去衣袖上的灰尘。 “就这样定了,这件事由你我负责,派人向听潮阁传讯,当务之急,是要将失陷的同门从灵界拯救出来,与之相比,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 同时间,槐庄。 一个被槐树林包围着的义庄。 若是长宁观的人在此,就会发现这里的槐树和天目山灵界的槐树是一个品种,非常罕见的血丝槐,也就是说这槐树的树身有着一道道类似血丝的红痕。 民间传说,这玩意招鬼。 却又有着安魂的作用。 槐庄的后院,宽敞无比,一百零八具黑棺组成了天罡地煞的法阵,法阵中心,槐庄的主人三叔盘膝而坐,右手握着一个法杖,法杖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法阵同样一片狼藉,和长宁观的中枢法阵差不多。 一百零八具黑棺就没有完整无缺的,有的似乎燃烧过,只有黑黢黢的一团,有的棺材盖不翼而飞,有尸首探出棺材,趴伏着一动不动,也有棺材像被水浸泡过,腐朽不堪。 三叔面如金纸,嘴角有血渍不曾擦拭。 原本就是一个老朽,此时,比以前更加衰老,瞧着像随时都有可能钻入棺材成为尸体。 他站起身,弓着腰,每走一步便剧烈地咳嗽。 法阵外,立着一个身披黑袍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女子,苏宁安若在此,多半能够认出这女子,风眼带煞,双眉如刀,正是在真实界的气泡内瞧见的和丹阳子打交道的女子。 “计划很顺利!” 三叔对那个女子非常的尊敬,哪怕看着连路都走不动,仍然朝女子鞠躬行了个大礼,方才说话。 “这阴阳子母阵一旦启动,醉生梦死不想自爆也只能自爆,如此,构筑了一个幻境,玄青这家伙志大才疏,困在里面必定一筹莫展。” “外面那些杂毛,只有通知听潮阁这一条路可走!” 三叔轻声说道。 “值得吗?” 女子说话,声音没有特色,让人听过即忘。 “法阵破碎,将俘获的醉生梦死送了出去,附赠一个差点得道的家伙的三尸,三叔,你付出的代价不菲啊!” 三叔嘿嘿笑了笑。 “为了圣教大业,没有什么不可牺牲!” “别说那些身外之物,就连老朽这条性命,也随时可以献祭给圣神,唯有圣神降临,人世间方才能太平无事!” 第一百零八章携号转网?不可能! 苏宁安坐在收银台后面。 他看着电脑,以前最喜欢看的那些傻鸟烂梗视频此时却像是喧闹的烂剧,让他接受不能。 怎么回事? 在他心里,有一件事,一件非常紧迫的事情,貌似涉及生命攸关,然而,他忘了,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想起来啊! 苏宁安忍不住锤了自己脑袋一下。 不一会,桌面上摆着的手机传来了声音,看了看来电显示,是100开头的号码。 突然间,苏宁安恍然大悟。 原来,前段时间他要携号转网,通过短信向挪动公司提出了申请,不曾想,短信回复他不能携号转网,因为他在挪动公司有几个业务,时间未到,所以不能转网。 于是,他选择了给100打人工电话。 现在,电话接通了。 冥冥中,他觉得这个事情非常重要,如果不能携号转网,貌似有什么危险会降临,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危险,虽然,工信部明文规定,三大公司的用户可以自由携号转网,不得干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会很不顺利。 苏宁安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电话,道了声你好。 耳边是标准的普通话声音,电话那边的话务员态度很好,说话声音很温柔,让人的心很容易就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要转网呢?是对挪动公司有什么意见么?” “我查了一下,你是我公司十几年的老用户了,如果有什么意见,请告诉我们……” 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呢? “我有两个号,其中一个是电芯,开通了宽带的……” 说到这里,苏宁安卡了壳,有些支支吾吾,做不到理直气壮,就像一个出去偷腥却被老婆抓了现场的烂人。 其实,原因很简单。 现在他两个号,一个月分别交七十几块钱的话费,电芯的那个却没怎么用,只是,门面的宽带是电芯的,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这个宽带只能用电芯。 如果,能够携号转网,只交一份的钱,那就比较节约了。 因为宽带的特殊原因,只能从挪动公司携号转网去电芯公司。 苏宁安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自己明明只是想取消那几个影响到转号的套餐,为什么要像是一个在老婆面前解释自己并没有出轨的男人,说是一切都是误会。 “嗯嗯,麻烦给我取消那个家庭短号,惠民特约,5G优享包什么的……” 苏宁安有点低声下气地说道。 “好的,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的反馈,进入了流程,请耐心等待。” 放下电话,苏宁安吐出一口长气。 没问题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眨眼间,时间来到九月。 苏宁安坐在收银台前,心情很糟糕,莫名地觉得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涉及生死攸关。 然而,他却忘了! 想起来啊! 一定要想起来啊! 苏宁安猛地站起身,差点把桌面的手机扫落。 瞧见手机之后,他恍然大悟,原来携号转网那件事还没办好,不知道走到了哪一个程度。 苏宁安按照提示给100这个号码发了个携号转网的短信。 很快,短信有了回应,不允许携号转网,发了一个Y过去,给出了三个理由,有三个业务还在影响到携号转网,哪三个业务呢?家庭号,惠民业务,5G优享包…… 什么鬼? 不是说给我取消了吗。 苏宁安立刻拨打100开头的号码,转入人工…… 哦,人工不行,线路繁忙。 那等一会再拨。 半个小时后,苏宁安继续拨打。 仍然不成。 人工热线那个功能似乎对这个号码采取了某种措施,总之,苏宁安没法拨通那个号码。 怎么办? 苏宁安一筹莫展。 过了一会,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投诉! 我还可以投诉! 我要投诉,必须投诉! 怒火直冲心头,苏宁安进入挪动公司APP选择了投诉,套餐业务无法取消这一项。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为什么我要取消套餐业务,没办法取消呢?上次人工电话明明给我取消的,为什么没有呢?” “现在,连电话都无法拨通了,是不是屏蔽了这个号码?” 苏宁安生气得差点大喊大叫。 “先生,请稍等一下,我们这边不存在屏蔽号码,你有什么投诉,请告诉我,我这就给你建档,形成反馈,接下来走流程……” 哪怕苏宁安这边如此暴躁,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依旧声音温柔。 就像是第一次接苏宁安电话的接线员一样,声音都一模一样。 是一模一样吧? “那几个业务,一定要帮我取消哟……” 说了一大通话,苏宁安感觉自己像是在乞讨。 “先生,好的,请放心!” 电话放下,耳边传来忙音。 过了一天,有电话进来。 “亲爱的用户,您好,我是挪动公司工作人员,请问,你对挪动公司有什么意见,想要携号转网,如果有什么意见请告诉我们,我们务必改善,让你宾至如归……” 苏宁安无语了。 他支支吾吾又解释了一通。 “好的,您的意见我们已经形成流程处理,请耐心等待……” 过了两天,苏宁安按捺不住,再次投诉。 “亲爱的客户,您的投诉我们已经建档,请耐心等待……” 又等待了一阵,有人打来电话。 “先生,家庭短号我们已经帮你取消,惠民优惠因为合同未到期,可以等到到期之后再取消,如果提前取消有违约金,每个月一元,你需要交付十九个月的钱……” “交,我交!” 丢钱免灾! 看来,这一次能成功了。 苏宁安感觉心中的重负消散,那种迫在眉睫的危险在远离,他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 事情解决了就好。 如此,就无需向工信部投诉了! 过了一阵,他继续发出携号转网的短信。 很快,系统有了回馈。 “亲爱的客户,你有个业务5G优享包在26年7月1号才能到期,在这期间,影响到你的携号转网……” 苏宁安往后一倒,靠着电脑椅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举起手,朝着某个未知的存在竖起中指! 第一百零九章不对,这事不对劲 “亲爱的用户您好,您是我们十几年的老客户,请问什么原因导致您想要携号转网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态度很好,内容也一如既往,苏宁安已经解释了好几次。 他不想再说。 “投诉,我要投诉,我要取消5G优享包……” 此时此刻,他脑子内只有这一个念头,说得简单一些,也就是执念,像三四岁的小孩闹着非要立刻马上喝到可乐一样,哪怕是在疾驰的小车上,她才不管那么多,她只想要立刻马上喝到可乐。 现在,苏宁安一心只想取消那个5G优享包。 “先生,您的投诉我们已经收到,已经进入后台反馈流程,到时候,会有工作人员联系您,请耐心等待……” 放下电话,苏宁安猛地站起身。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收银台。 这件事让他心情极其焦躁,随着时间推移,焦躁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要是没能办好一定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他心中隐隐有着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呢? 每当他要仔细回想的时候,这个念头便会消失,就像从不曾出现一样。 他只是变得更加焦躁。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接听了电话。 “先生您好,我是挪动公司的工作人员,工号9587,请问您是不是尾号2434的机主?” “我是。” 苏宁安声音透着不耐烦。 “请问您是想要取消5G优享包么?” “是的。” 苏宁安回答得很干脆。 “等一会您的短信会收到一个验证码,收到之后请您告诉我,我这就为您取消。” “好的。” 看上去,虽然耽误了很多时间,事情还是能够完美解决,苏宁安心中的焦躁感稍稍减弱。 “958711……” 很快,苏宁安把验证码告诉了对方。 “嗯,请稍等!” 过了一会,那边传来了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动听。 “对不起,先生,您的这个5G优享包我们没法取消,合同上要明年才到期,在此期间,还请继续支持我们挪动公司……” 我屮! 苏宁安性急之下,差点爆了粗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差点崩了的心态,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个合同无法解除,你确定?” “先生,这个优享包我们没法解除,您要解除的话,需要去挪动公司大西门营业厅亲自办理。” “当初,你们是打电话来签约的,解除为什么不能通过电话办理?” 不知道为什么,苏宁安总觉得去那个营业厅是一件让人很不安的事情,非必要,他不想前去。 “对不起,先生,这个只能去线下办理。” 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动听,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电话挂断。 下一刻,苏宁安面前的环境发生了变化,自家的小店不翼而飞,收银台也不见了,他站在了宽敞的挪动公司大西门营业厅,站在了一个柜台前。 玻璃大门开着,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柜台里面,一个穿着挪动公司制服的美女正朝苏宁安微笑着,牙齿正好露出八瓣,仿佛测量过一般,多一分少一分都过了,就现在刚刚好,非常标准的商业性笑容。 “我要取消这个业务。” 苏宁安不时打量着四周,然后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冥冥中,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必须随时保持着警惕心,一不小心,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大厅内人来人往,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先生,请等一等。” 柜员小姐对着电脑划拉了几下鼠标,然后,站起身对苏宁安说道。 “先生,这个业务还未到合同期,不能取消。” “当初,你们在电话推销的时候,没说这个业务要影响到携号转网。” 苏宁安皱起眉头。 “我们有说过哦!有三十秒钟的温馨提示,说是有什么不懂的问,来,上录音……” 随后,她在电脑上点了一下。 当初向苏宁安推销这个业务员的声音也就响起,有关温馨提示的声音,也有苏宁安自己的声音,上面说的合同期间不能注销,柜员小姐还温馨地给苏宁安解释。 “不能注销也就是不能携号转网哦!” 苏宁安拿出手机,拿出短信给柜员小姐看。 “这里说的是2026年到期,但是,推销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一年合同,一年过后方才决定是否续约,这样看来,你们是随意变更了客户的业务套餐。” 那一刻,对面柜员小姐脸上的微笑就像宕机了。 一击必杀! 这个漏洞,苏宁安准备很久了,在关键时刻终于用上。 “如果,你们不解除这个合同,我就要向工信部投诉,本来是便民的政策,结果呢?就是因为你们底下这些人的骚操作,变成了表面功夫,不但不便民,反而让老百姓更不方便!” “为了这个鸟事,耽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吃了一肚子的气!” 苏宁安声音越来越大。 “好的,先生。” “如果,您一定要取消这个套餐的话,我们这里有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未履行完合同,您需要赔偿一定的违约金,还有十个月方才到期,你需要缴纳100元的违约金。” “交了钱,我们就能给你解除合同。” 100元? 不多! 花一点钱少一些麻烦,挺好!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便要答应。 声音在出口之前被他吞咽下去。 不对! 他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忘了? 我到底忘了什么呢? 就在苏宁安深思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刷过,让他忽略了这个念头,没有继续想下去。 早点交钱,早点解决这桩烦心事! 在他心中,这个念头占据了上风。 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柜员小姐,办理业务的客户,门口的保安…… 他们都在期待他说出那句话。 说出来之后便能一了百了。 然而,苏宁安无论怎样都说不出来,明明花一百块钱就能解决问题,皆大欢喜。 他却说不出口。 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第一百一十章破出迷障 不对! 究竟哪里不对呢? 苏宁安在柜台前踱步,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只要同意对方的条件,花费100元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搞定这个麻烦,为什么,自己就没法说出口呢? 这里的柜员温柔可亲,说话又那么中听,来往的客户也彬彬有礼,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啥不对呢? 其实,这是两股力量在角力。 醉生梦死自爆之后,将长宁观的修行者拉入了本源世界,有多少人,便有多少个幻境,一旦进入幻境,修行者的灵慧就会被屏蔽,对任何事情都会觉得正常,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这些幻境由修行者自身的情绪和记忆为主体构建。 所以,苏宁安梦见了前世。 前世,他的确在办携号转网,只是,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事情也没有办成,耗在了最后一关,也就是那个5g优享包,直到他穿越了这件事都没能办成。 真的让人很无语。 原以为放低了,其实,却没有。 所以,这才构建出了一个世界。 苏宁安的灵慧虽然被屏蔽,但是,醉生梦死的力量却无法屏蔽和他的神魂一体的系统面板,系统面板不停地向他报警,在他左眼那里明晃晃地悬浮着。 可惜,在醉生梦死的幻境中,他视若无睹,在诡异干涉下,以为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同理,他也接收不到系统面板发过来的信息。 就算接收到了,在诡异的影响下,也会视而不见。 但是,系统面板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完全没有,所以,他总会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对周遭的一切有时候会感觉到不妥,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没办法找出原因。 也是系统面板阻止他说出那句话,阻止他花一百元解决这件事。 如果,苏宁安同意了那个柜员的建议,答应出100元的违约金来解决整件事,实际上,相当于同意了醉生梦死这个诡异提出的契约,也就被对方俘获,以后,只能作为诡伥活动。 有句话,叫做为虎作伥。 被老虎吃了人变成鬼就会为老虎效命,诡伥也是同样的道理。 被诡异吞噬或者与之达成契约的人便会成为诡伥,这个比借诡施法还更不靠谱,成为诡伥者有着清醒的自我意识,然而,他没办法抗拒诡异的命令。 如此,比失去自我意识更为痛苦。 苏宁安在柜台前转悠,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所有人都温柔可亲地微笑着,目光却极其的诡异,充满了贪婪,饥渴,就像是困在沙漠中的旅客瞧见绿洲。 他们在等待着。 等待着苏宁安签约。 然而,苏宁安却迟迟没有说出那句话。 如此,也就形成了僵持局面,场面一度很安静。 某种程度上,接下来事情会往哪一个方向发展,全看苏宁安自己,醉生梦死占有先手,先屏蔽了苏宁安的灵慧,系统面板力量强大,却是以苏宁安为主体。 现阶段,系统面板能做的不多,能够拉住苏宁安让他不至于上当受骗签下契约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转了两圈,苏宁安停下脚步。 他索性盘膝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姿势让他觉得舒服。 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想了。 同样,花钱免麻烦的心思也消失不见。 道理就是道理,没道理自己有理还要花钱,所谓合同就是电话里面说了几句话,没在线下签约,没有法律程序,既然如此简单就可以签约,那么,解除合同自然也这么简单才行。 那个所谓的5g优享包,用了和没用毫无差别。 只能怪自己当初耳根软,被套路了,被忽悠了不自知,现在,还要继续被套路,被忽悠? “哈哈哈……” 想清楚了,苏宁安大笑着起身。 “想让我交钱,没门,你们就给我一句实话,这玩意能不能取消,不能取消我就去工信部投诉,投诉无果我就上法庭提告,我就不信,这世界找不到讲理的地方……” “如果都不成,我宁愿麻烦点,也要注销这个电话号码,无论如何,以后挪动公司一生黑!” 积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喷出去,苏宁安顿觉念头通达。 然后,他发现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不正常,就像是运行程序宕机一般,出现了卡顿。 一直蒙在神魂上的薄纱不翼而飞,瞬间,他恢复了清明。 这里,不是前世? 他并没有回到那个世界。 这里只是自己的情绪和记忆构建的幻境,其实,自己身处在醉生梦死的本源之内。 一念至此,世界崩溃。 眼睁睁地看着幻境破碎,看着无比熟悉一时却无法回去的世界消失,苏宁安沉默着。 渐渐地,白雾弥漫。 苏宁安被大雾所包围,雾气很浓,三尺开外便看不清楚人影,就算是先天武者,五感远超凡人,仍然受到了限制,能够看清楚一丈以内便算不错了。 飞剑! 红衣女婉君! 两者相继出现在苏宁安身边,然后,被系统面板收回了异常收容院。 苏宁安召出面板。 上面的数据有着变化。 数据显示他若是在梦境演武场内修炼八九玄功,可以修炼十五天,要知道,在没有遇到这个披着何之谦外壳的诡异前,苏宁安只有七天的时间。 现在看来,系统面板已经吞噬了那个诡异,换来了八天的修炼时间,一个胜过其余两个。 看来,还是要遇到强大的诡异才行。 但是,先前的经历却让苏宁安心有余悸。 若是遇见那种能够屏蔽人灵慧的诡异,事情就比较难办了,苏宁安现在是以武道修行为主,对于法术方面不够精通,只有一心堂的几个野路子法术,以前够用,现在难说。 神识再是强大,没有使用的方法,也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八九玄功要修炼,一些和心神有关的法术也要写在记事本内,不能事事都指望系统面板。 毕竟,自己是主体。 系统面板只是辅助工具。 叹了叹气,苏宁安开始往前走。 白雾茫茫,一切都无法看清,苏宁安对前方一无所知,他只是走着。 希望接下来能遇见一些什么。 无论是诡异邪祟,还是人类。 第一百一十一章神秘大殿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瞧见灯光。 一灯如豆,灯光不够亮,也不够大,然而,却清清楚楚地透过了白雾,出现在苏宁安眼底。 苏宁安停下脚步。 在目前这个环境,出现任何变化都代表着有事发生,有灯光也不代表着有人家,毕竟,这里是诡异的主场,就算是人家,多半也不是干什么好营生的人家。 看了看左手握着的玉佩,没有半点温度,上面篆刻的符文已经断裂,毫无灵性。 这说明什么? 说明长宁观在行军堡垒内的大阵仍然处于沉寂状态,就算恢复了,也因为玉佩上的符文破裂,自己无法和后方取得联系,现如今,一切只能靠自己。 有何可惧? 苏宁安将玉佩放回百宝囊,右手放在腰间横刀柄上,大步朝着灯光所在的地方走去。 灯光摇曳不定,却仍然顽强地穿透白雾,不曾消失,在苏宁安视线中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走近了,方才瞧见灯光来源。 那是一只红色的灯笼,高挂在一栋建筑物的檐角下,那建筑物的造型颇为怪异古朴,和大楚时期的建筑迥然不同,原身读书少,见识不多,苏宁安记忆中也就没有这建筑物的丝毫印象。 不过,这建筑颇有神庙风格。 不一会,走到门前,门是黑门,门上有着牌匾,上面有着三个金色大字,这字体苏宁安认得,是上古神文,道门的法师真人举行法事仪轨的时候使用的文字。 一般情况下,这些神文很少出现在人世间。 在这里,却公然写在牌匾上,证明这地界流行的便是这文字。 这三个字,苏宁安不认得。 他是武修,在世人眼里,不过是刚入门不久的武修,在道门,并没有上古神文这门课,在现实世界,神文只能铭刻在玉简内,像竹简纸张这类的凡物无法铭刻,需得用神识解除玉简,两者频道若是相通,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那牌匾不知是何材料,竟然能承受神文。 苏宁安站在台阶前,沿着九级台阶往上便是半开的大门,白雾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却在距离建筑物一丈左右的时候戛然而止,不仅灯光能免疫白雾,这建筑物亦是如此。 “又来了一个客人,请进!”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建筑内,有声音传来,洪亮有力,就像寺庙的晨钟暮鼓,声音传来,白雾荡开。 对方说的什么语言,苏宁安一无所知。 但是,他听得懂,就像有个翻译器一般,及时将意思翻译给他,非常的精准。 怎么办? 都走到这里来了,怎么能畏缩后退呢? 前面肯定有危险,但是,比起在茫茫白雾中不知方向地行走,危险也会带来机会。 又?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先来一步,走进了这里。 不知道是谁? 应该也是长宁观的吧? 灵界虽然危险,却也不是毫无好处,比如,这里的灵气就比现实世界浓郁了太多,先前和何之谦激战时消耗的真气,现在已经彻底弥补,苏宁安乃是全盛状态。 深吸一口气,苏宁安打开三百六十处穴窍。 所有正穴全开。 哪怕是道门朝天宫出身的超级天才,除了那些天生灵根的修道种子之外,但凡是由武道转修法术的,有一个算一个,别说像苏宁安那样七百二十处穴窍都打通,就连三百六十处正穴全部打通的,一个也没有。 就算是五行俱全的天才,也只能打通三百多个,某些特殊性质的穴窍很难打开。 不过,对那些人来说,先天只是筑基,只是起步,接下来受箓成为真人才是正路。 所以,这期间的成就如何并不重要。 在现实世界,在开窍境这个层次,苏宁安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也是他敢于踏入未知危险的底气。 从半开的大门进入建筑物。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的大厅出现在苏宁安眼前,两旁是巨大的案桌,案桌后有椅子,左右都是六个,加起来十二个,加上正对大门的那个座椅,一共十三个。 现在,一些位置上坐着人,一些还空着。 只一眼,苏宁安也就看清楚了情况,坐着有七人,空着的位置有六个,自己若是落座,那么,空着的座位也就只有五个,在座的七人,苏宁安认得两个。 坐在正对大门主人位置的正是丹阳子。 左首第一位乃是长宁观的观主玄青真人。 奇怪的是,在灵界,遇到苏宁安便会喊打喊杀的丹阳子在此地却像不认识他一样,对他笑容可掬,似乎并不知道自身的一部分其实囚禁在苏宁安的系统面板内,也对在灵界第一层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贵客,请入座!” 丹阳子指了指右侧最后一个位置。 “好一位少年英杰,十几岁的先天武者,心性又卓绝到能够破开迷雾之障,能够完整地保持自我,除了那些天生灵根的天命之子之外,很难得,了不起!” 害怕遇到危险,进来前,苏宁安打开了三百六十处穴窍,内外周天循环,真气源源不断,这样的征兆自然逃不过丹阳子的法眼,也就引起了他的感叹。 只是,他还没强大到一眼能够看穿苏宁安的地步,他能看到的也是苏宁安所展示的,也就知道是苏宁安是先天武者,至于开了多少穴窍,倒也不清楚。 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丹阳子精彩绝艳,踏入先天也不过是在十五六岁而已。 “先天?” 玄青真人自然认识苏宁安。 第一眼是诧异,毕竟,能够破开迷雾之障,冲破类似胎中之迷的幻境必定是强者,一个才入武道便走上借诡施法的道童怎么可能,除非,这一位体内的诡异太过强大。 然后,他听到了丹阳子的话。 先天? 诧异变成了震惊! 顿时,用上了法眼,打开灵觉。 下一刻,他很明显地看到苏宁安和真实界有着勾连,灵气缠绕,内外循环,正是先天强者的标志,并且,这种灵气的周天循环质量挺不错,绝非打通两三个穴窍便能做到的。 怎么可能?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灿在二十岁的时候打开了穴窍,成为长宁观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那么,十四岁,好吧,就算是十五岁的苏宁安打开了穴窍,他又是什么呢? 怪物? 早知道,当初便不该把他带到这里来。 为了醉生梦死,玄青真人虽然孤注一掷,但是,长宁观的天才后辈选手却都留在了观内,并未带到这里来,他只是贪心,却不是蠢货。 当初,为了苏灿,他有心打压苏宁安。 带到这里来,也有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反正一个借诡施法的野路子,最终难逃脱入魔之劫。 不曾想,这位却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或者,这才是他的真正底细? “观主。” 苏宁安朝着玄青真人遥遥行了一个道礼,走到右侧最后一个位置坐下。 玄青真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想站起身来,走向苏宁安,然而,这个位置一旦坐下就只能在位置方圆几尺活动,根本没办法离开,唯一离开的方式就是在赌局中战胜坐庄的丹阳子。 在座的,除了他和苏宁安来自长宁观,是由最近破开迷雾之障出现在此地以外,其他的五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间更早更老,他们没办法在赌局中胜过丹阳子,也就一直困在了这里。 每一次赌局,都会投下赌注。 这个赌注是随机抽取的,比如你的五感,你的某一项心法,某一种功法,或者特别的天赋神通,胜利了自然会离开,失败了则会被建筑物剥夺。 这座建筑物便是诡异。 至于丹阳子? 好吧,玄青真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只知道,他在外界遇到的丹阳子和眼前这一位不是同一个人,那家伙更像是这家伙在灵界的真实投影,是某个情绪和记忆的承载,并非完全体的他。 如果,曾经听过的传闻没有错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丹阳子也不会是真正的丹阳子,也只会是那个丹阳子的一部分,毕竟,传说中,真正的丹阳子已经被道祖镇压。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丹阳子同样强大。 在他对面那一位,是一个强大的罗汉。 佛门的罗汉也就相当于道门的黄袍真人,至于两者实力孰高孰低,不好说,不过,玄青真人不认为自己的实力就在对面那个罗汉之上。 现在,那个罗汉已经被剥夺了五感。 至于,还有没有失去其他一些什么,玄青不得而知。 丹阳子是在罗汉引以为傲的佛法辩经这一个赌局中战胜的对方,他破了罗汉的心境,使其对佛祖的虔诚变得不再纯粹,如此,佛祖收回了眷顾,罗汉被剥夺了五感。 赌局看似很公平。 你可以提出你最擅长的门类,这座建筑物若是认可,赌局便会开始,赌斗的双方会被投入到一个和现实世界几乎没有差别的幻境之内展开赌斗。 类似于寻道问心之旅。 不管里面度过多少时间,在大殿众人眼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胜负便分了出来。 玄青真人尚未和丹阳子开始赌斗。 苏宁安,则排在他后面。 “你们认识?” “以后有时间寒暄,这位真人,赌局即将开始,不知阁下擅长什么?” 丹阳子看着玄青真人,笑眯眯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玄青真人的选择 玄青真人沉默着,没有回应。 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尊道祖神像,正是他从长宁观端出来的那一尊,有着神像的神力庇佑,在那个类似胎中之迷的幻境之中也就不曾被屏蔽灵慧。 有着自我意识,他很快便破除了迷障。 然后,和苏宁安一般穿过茫茫白雾辗转来到了这里,貌似,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如此。 都是穿过白雾而来。 只是,他们经历的又和玄青真人不同。 道祖神像闪耀着微光,那是神性尚存的征兆。 但是,玄青真人自己心里清楚,在对抗那个幻境的时候,神像的神力已经消耗了许多,自身携带的香火信仰之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最多也就一击之力。 “真人,想好了吗?” 丹阳子仍然笑着,不曾为玄青的沉默而发怒。 “我能选择拒绝吗?” 玄青真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才进入大殿没多久,对一切都不了解,也只大概听了一遍赌局介绍,但是,看了在场诸位修行者的状态,玄青真人就知道这个赌局不是什么好事情。 像那个长眉罗汉,被剥夺了五感,此时就像被封在一个黑暗的茧内,若无灵觉,便和死人没有区别。 在他下方的一个不知是什么修行门派的法师,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就像南疆某些信奉邪神的法师修行的降头,称之为人头降的人造诡异。 他多半是在赌局中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并且,自我意识中的理性部分似乎也被剥夺了,那个头颅剩下的只有狂暴和邪恶的情绪,嘴巴不停上下张合,发出意义不明的诅咒,面容狰狞。 此时,只在位置的光罩内四处乱撞,发出砰砰的声响。 活着,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第三个是一个年轻的女士,但是,从那位女士身后探出的长长尾巴可以知道,这是一只妖。 在大楚,尤其是核心区域,大妖其实比较少。 一旦出现,便会被道门和佛门打压,也会被那些修行门派群起围攻,毕竟,妖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修行所需要的好材料,而修行者的血肉也是妖最喜欢的食物。 两者是天敌。 这是一个美艳的蛇妖。 蛇妖的表情变化尤其擅长引动人类情绪,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其蕴藏的情绪往往会被放大十倍,也就是说,当她只是笑着向你打招呼表示好感,你就会觉得她这是想拉你上床。 然而,这个蛇妖却不然。 她看似正常,仍然有着表情变化,然而,她不管是做任何表情和动作,你都感觉不到丝毫的情绪变化,只会觉得虚假,觉得恶心,想侧头他顾,需忍耐着方才不会吐出来。 这一位应该是在赌局中失去了自己的天赋血脉神通。 作为一个蛇妖,她已经是不良品。 最后一个是金甲武士,全身上下都套在一个金色的盔甲内,只露出了口鼻和眼睛,好吧,现在从盔甲的缝隙内看进去,看不到什么口鼻和眼睛。 现在,只是一具空壳。 只有盔甲,没有人。 准确地说,这一位是在赌局中失去了肉体,但是,神魂仍在,寄托在随身的盔甲之上,盔甲是一件灵器,倒是能够容纳神魂,勉强算是活着。 只是,这种活着有意义吗? 看到如此多的前车之鉴,玄青真人如何不感到惊惧,难免小心又小心,也就婉拒了丹阳子进行赌局的建议。 “拒绝?” 丹阳子仍然笑着。 “真人,一旦赢了赌局,你便能离开这座神殿,回到你所在的现实世界,这样,你仍然选择放弃?” “这一次拒绝了,就不能再接受赌斗了?” 玄青真人问道。 “那倒不是!” 丹阳子摆摆手。 “你可以选择拒绝,将参加赌斗的时间押后到下一轮,只是,你必须付出代价才可。” “代价?” “是的,参加赌局是神殿的规则,规则必须遵守,要想豁免规则,必须付出代价,这也是一种规则……” 丹阳子笑道,笑容意味深长。 “真人,我觉得你应该不想惹祂生气!”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玄青真人沉吟片刻,问道。 成为黄袍真人已经有一段时间,别看他仙风道骨,看似中年人,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寿元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了,说起来,也算见多识广。 他知道,一部分诡异因规则而生,也会遵循规则行事,只要你在规则范围内,几乎就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这种诡异也不容易对付。 规则由祂制定,所谓的公平其实就是一种悖论,能否在规则下走出去,甚至反杀,很难。 “真人,你须得留下神像。” “神像?” 玄青真人盯着案几上的道祖神像。 神像上残存的神力不足以让他规避这栋建筑物的行事准则,也没法让他破开空间返回现实世界,这毕竟只是吸纳和运转香火信仰之力的灵器。 长宁观做为道门的基层单位,只有这个程度。 当然,神像上自然不会有着道祖的目光注视,区区灵器,承受不起道祖的视线。 但是,这不代表你能随意处置神像。 道门修行,尤其是受箓的真人们,虔诚非常重要,不够虔诚,能够发挥的战斗力就低,所谓心诚则灵,在这里可不是一句大白话,而是类似真理的存在。 “好!” 玄青真人点点头。 相比较在赌局中失败,被随机剥夺某一样东西,他情愿以神像为代价换取一点时间,如此,方才能好好考虑一番,寻找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赌局。 这诡异若想分析解剖神像上蕴藏的道祖神性。 他求之不得! 就像是一只蚂蚁在你脚边行走,你大概会视而不见,但是,这家伙居然咬了你一口,引起了你的注意,那么,你大概率会伸出小手指,将其碾死。 “好好好!” “真人既然如此舍得,第一轮赌局也就轮空,静待第二轮……” 丹阳子鼓掌大笑。 玄青真人面前的案几上,道祖神像不翼而飞。 “无量天尊!” 玄青真人闭上眼,低颂一声。 耳边,丹阳子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位少年,轮到你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来吧,我们来比一比编程 轮到我了? 苏宁安一直静静地在聆听,并未插话。 “少年,你也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以规避这一次赌斗……” 丹阳子笑着说道。 “只是,你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呢?” “像你手中的那把横刀可不行,不过是不入流的烂家伙,或者,你可以拿寿元来替换,反正你年少,前途无量,寿元少十年八年的无所谓,以后修炼到一定程度,能够找回来的……” 丹阳子笑得很是可亲。 笑得有点像推销花费套餐的挪动公司工作人员。 “多少年?” 苏宁安问道。 “十年!” 见苏宁安有意向,丹阳子收住笑容,正色说道。 左手第一位,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玄青真人暗自叹气,在他看来,苏宁安还是太年轻了,上当了。 是的,对现在的他来说,十年寿元不算什么。 问题,这里有个前提,那就是这十年是哪十年,是垂垂老矣时候的十年,还是二十来岁青春年少的十年?不把这些问清楚,很容易便会上当。 当然,他也不希望苏宁安同意。 毕竟,他还想通过苏宁安参加赌局这件事来探查丹阳子的底细,也许,能从中发现什么机会。 “哦,十年啊!” 苏宁安拉长了声音,摇了摇头。 “那算了,我就问问。” 这是挑衅! 也是冒犯! 丹阳子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笑意却不曾收起,他的声音稍稍压低,变得更有压迫感。 “少年,你这是要参加赌局?” “不错!” 苏宁安应道。 “小子,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旁,有人插话。 说话的是那个美女蛇。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感染,听到耳里味同嚼蜡,让人恨不得拿起耳勺把这声音抠出去,就像抠掉一坨耳屎,然而,这个美女蛇自身并不觉得,习惯让她搔首弄姿,说不出的怪异,也更让人作呕。 “你知道眼前这人是何等人物吗?” 那个失去了肉体神魂寄托在盔甲上的武士也出声了,他的声音怪异得就像苏宁安前世所见过的变音器,怪异倒是怪异,却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语言不相通也无所谓,所有声音都是直接作用于神魂。 “他是丹阳子,你们道门的道贼,号称三千道卷无所不知的超级天才,虽然,在这里是只是他的三尸之一,却也不是你这小小少年能够匹敌的!” 金甲武士说完,美女蛇又搭话。 “其实,我们来之前,这里很多位置上都有主人,那些人在赌斗中失利,被这大殿所吞噬,这个丹阳子也获取了那些人的技能,变得更加强大了!” 她指了指在位置的光罩内四处乱撞的人头。 “这位是来自南疆的大巫,能够沟通阴冥,行走真实界,实力并不亚于你们道门的红袍,初来时,那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呢?若你们两人未至,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金甲武士接了一句。 “其实,他死了更好!”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到这里,金甲武士沉默了,美女蛇也是如此,头颅还是不停地撞击着光罩,发出意义不明的诅咒,长眉罗汉端坐如山,不仔细看会以为只是一座雕像。 “无量天尊!” 玄青念诵着,眉心茫然。 “交流完了?” 这时,丹阳子方才笑眯眯地说道。 “少年,你想和我比试什么?” “炼器,炼丹,布阵,请神,以武论道……” 比拼什么? 比开窍境开出的穴窍多少? 苏宁安相信,这个所谓的道门天才开出的穴窍绝对没有自己多,毕竟,系统面板还关着这家伙的一丝投影,这家伙十六岁先天,短短一年便破开了三百六十处正穴,甚至,也有十几处隐穴被其找到,在那个时代,可谓天命之子。 过分的是,他其实无需走这条路。 因为这家伙天生灵根,天生就是修道种子,不管是佛门还是道门,只要瞧见就必定不会放过的天才,有着灵根,相当于免疫大部分的反噬,可以直接修道。 根本无需修炼武道锤炼身体。 即便如此,苏宁安仍然有信心在开窍境压对方一头。 只是? 规则是对方制定,必须进入由对方构建的幻境赌斗,也就是说,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自己这方,所以,如果你真相信所谓的规则公平,说明你受到的毒打太少。 或许,那些消失以及即将消失的修行者最初也是自信满满,然后……他们没有了然后。 既然如此…… “阁下,我有一门技能想与阁下切磋。” “哦!” 丹阳子眼中掠过一丝兴趣。 “是什么?” 停顿片刻,苏宁安说道。 “电脑编程……” 前世,苏宁安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码农,身体崩溃了之后才辞职回到了家乡,在学校门口开了一间小超市,对于码农的那段岁月,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怀念。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用这项技能来赌斗。 既然,你可以虚构一个世界,那么,请把我的前世虚构出来吧,这可不是在醉生梦死的本源体内,凭借自己的情绪和记忆构造的幻境,单凭这四个字,你能做到吗? 这是苏宁安的一次试探。 “电脑编程?” 在座的所有人,没人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赌局有着规则,也就是不能无中生有,也就是说你说出来的必定是你能做到的,做不到则是虚妄,如此,便会遭受规则反噬,大殿会即刻将你吞噬。 这个注意事项,赌斗前有提过。 玄青真人长叹一声。 在他看来,苏宁安虽然很天才,终究年少,对于细节不怎么注意,多半忽略了那一点,虚构了一项技能出来,是的,这门技能丹阳子不行,问题,你也不能啊! 然而,几息时间,苏宁安还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门技能真的存在,并非由苏宁安虚构而成,那么,这场赌斗就变得有意思了。 接下来,大殿便会虚构出一个幻境,将丹阳子和苏宁安拉进去,他们在里面经历什么,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几乎可以说是瞬间便分出了胜负。 内外的时间流速完全不等。 然而…… 又过了几息时间,苏宁安和丹阳子还在自己的位置上。 什么情况? 第一百一十四章气急败坏的丹阳子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气氛略有些尴尬。 丹阳子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是,这笑容却像是电脑宕机了之后的卡顿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很明显,苏宁安出的这个题目难住了他。 也难住了他身后的那个诡异。 前面说过,苏宁安提出的这项技能肯定存在。 如果不存在,他会受到规则反噬,既然成立,那么接下来就该神秘大殿做出反应。 祂必须构建一个幻境。 一个适合两者赌斗的幻境,然后,将这苏宁安和丹阳子投入幻境,分出胜负。 然而,祂没法构造出苏宁安前世的那个世界。 祂没这个能力,好不好! 除非苏宁安敞开神魂,任由祂搜索情绪记忆,全盘复制记忆之后或许才能做。 也许,祂暗戳戳地在那样做。 问题是,苏宁安的神魂和系统面板紧紧融合。 屏蔽了包括天道的探查。 和天道相比,这一位肯定渺小了许多。 自然没法侵入苏宁安神魂,能够获取的某些东西也只能是苏宁安暴露在外的玩意。 那没用! 宕机也就理所当然。 这座大殿在无尽虚空中漂泊无数时日,接触不少三千小界,类似这样的赌局已经举行了不知道多少次,这种情况还是祂第一次遇见,一时间难以处理。 人和人大同小异,家和家也是如此,国家和国家,社会和社会也大致如此。 但是,宇宙和宇宙却并非如此。 这方宇宙,三千界,全都有灵气弥漫,和真实界相连,现实世界和真实界乃是一体两面,阴阳两面,所以,很多世界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就算差别很大,本源其实也相同。 那就是天道有意志,存在超凡力量。 然而,苏宁安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却属于另一方宇宙,那里是纯粹的物质世界,所谓反物质的世界是什么,却大多处于猜想状态,总之,不存在超凡。 宇宙的本质完全不同。 哪怕这诡异活了漫长岁月,见多识广,也无法构造出那样的世界,根本就没那样的认知。 就像水里的生物无法理解陆地。 没那个概念,好不好! …… 丹阳子没说话,其他人也没有开腔。 苏宁安自然也不会多言,只是面带微笑,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 过了好一会,丹阳子说话了。 “少年,你这个技能是什么?” “哦!” 苏宁安笑了笑。 得意跃上了脸庞,就差翘起二郎腿。 “我可以拒绝回答吗?” 他笑着说道。 丹阳子脸上不变的笑容收住了,这一刻,他方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活生生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就像是吃了屎粑粑一般。 “当然!”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苏宁安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 “大伙儿还等着呢……” 玄青真人心情略微紧张,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这一刻,他担心丹阳子会掀桌子,虽说,规则体系的诡异只会遵循规则,规则是其的生命线,不管是谁,哪怕是自己,都不允许破坏。 只是,在人类世界,规则便是为打破而成立的。 对我有利,自然便要遵守,若是对我不利,那么,哪怕这个规则是我建立的,也会无视之。 这样的事情,在苏宁安前世,某个人类希望的灯塔国很有话说。 在玄青真人生活的世界,类似的情况,也是数不胜数,难以枚举。 所以,这一刻,他觉得苏宁安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已经占到了上风,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轰!” 一声巨响。 丹阳子的上方,骤然升腾起三朵火焰,头顶和双肩,各有一朵,三种颜色,赤白黑,火焰中,有无数人脸张嘴呐喊,每一张脸都是丹阳子的面貌。 他发怒了! 玄青真人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手捏道决,识海内,铸造的一层法坛,莲台上漂浮的一张青色宝箓闪着青光。 一旦丹阳子发难,他准备冒险请王灵官降世。 只是,也不知道王灵官能不能破开虚空壁垒降临在此。 毕竟,道祖神像也无法庇佑自己,王灵官又能如何呢? 不过,道祖神像上的道祖神力,乃是无主之物,只能用信仰香火之力驱使,并且只余下了一丝,起不到什么作用。 要不然,玄青真人也不会将那玩意给了诡异,换取轮空赌局。 他原本想让苏宁安先来,看清楚局面之后,争取找到这个规则的破绽。 毕竟,遇到规则体系的诡异,最重要的便是找到规则体系的漏洞和破绽,这一点,是每一个修行者都清楚明白的道理。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现在,丹阳子发怒了,眼看就要掀桌子。 玄青真人只好暗叹倒霉,做好动手准备。 苏宁安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不曾有丝毫惊惧,他只是看着丹阳子发怒。 “好好好!” 暴怒归暴怒,丹阳子却没有动手。 有什么规则限制着他,让他没法动手。 “少年,这项技能,无法构造赌斗世界,赌局取消,下一位……” 他面色狰狞,大声吼道。 其他人把视线投向了长眉罗汉。 看似木雕的长眉罗汉动了,虚空中,有佛音回荡。 “阿弥陀佛!” “且慢!” 苏宁安突然站起身。 “你我赌局,谁胜谁负?” 他摊开双手笑着说道。 “赌局都没开始,何来胜负?” 丹阳子没好气地答道。 “规矩说好了的,我说技能,不管任何技能,你都能和我赌斗,现在,我说出了技能,你却无法迎战,难道,你想坏了规矩?又或者说,所谓规则其实屁都不是?” 苏宁安提高了声音。 说到最后几句时,他抬起头,朝着大殿上空吼道。 “哐当……” 话音刚落,大殿摇晃起来,案几座位皆是如此,就像是地龙翻身一般,屋顶的铜瓦当当作响,四壁的烛火摇曳不定。 “别说了!” 美女蛇尖叫。 “生气了?” 苏宁安冷哼了一声。 “规矩是你定的,不守规矩的也是你,莫非你是老美?有种的就出来!” 他双手叉腰,一脸肆无忌惮。 第一百一十五章咄咄逼人的苏宁安 事情貌似一发不可收拾! 苏宁安的行为貌似咄咄逼人!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神秘大殿虽然恼怒,作为规则系诡异,在苏宁安没有违背规则的情况下,祂仍然受制于自己创立的规则,并不曾掀桌子。 毕竟,掀桌子也就是彻底否定自己。 否定自己,作为规则诞生的诡异,无异于自我毁灭。 没多久,大殿停止了摇晃,摔倒的物件又回到了原地,摔碎了的重新愈合,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就像先前发生的那一幕不曾发生过。 丹阳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脸上不再有笑意,面色铁青,所谓的仙风道骨早就不翼而飞,现如今,看着就像是苏宁安前世古偶仙侠剧中的大魔王,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山似海。 “少年,赌局尚未开始,何来胜负?” 丹阳子仍然这样说道。 “但是……” 接下来,有了转折。 “赌局是在进入幻境的前提下开始,你说的那个技能,黄粱大人没有办法构筑能让你我进入比拼的幻境,你我不能进入幻境,赌局也就无法开始,除非……” 他阴恻恻的一笑。 “除非你能敞开神魂,让黄粱大人触碰……” 丹阳子赌咒发誓。 “你尽管放心,受规则所限,黄粱大人只会吸纳有关你那项技能的回忆,能够构建幻境即可,绝不会多做什么!” “是吗?” 苏宁安冷冷一笑,朝丹阳子竖起中指。 丹阳子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但是,本能让他感到自己貌似受到了羞辱,面色变得更加阴沉。 “我不同意!” 丹阳子撇嘴笑了笑。 “你若不同意,赌局也就不成立,并无胜负……” 没等他说完,苏宁安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我也不认可!” “按照规则,我提出了这项技能比拼,按照规则,你家的黄粱大人便该构建幻境,他做不到并非不能进行这场赌局的理由,某种程度上,这其实也是违背规则。” “没那么大的脑袋,就别戴那么大的帽子嘛!” 苏宁安轻蔑地笑道。 玄青真人听着苏宁安咄咄逼人半步不让的话语,心惊胆战,换着他占了上风绝对不敢这样做,他真不怕惹怒了对方? 果然,大殿又发怒了。 这一次,震感比上一次更强烈。 如果说,上一次是七级地震的话,这一次便是十二级地震,还伴随着火山爆发熔浆迸发那一种。 大半边的房梁都垮了,铜瓦掉落一地,尘埃弥漫,砖石横飞…… 不过,光圈笼罩着的十三个座椅却稳重如山,不曾有丝毫的摇晃,那些飞沙走石也不曾穿破光圈飞进来,这说明,受限于规则,那个诡异依然不曾掀桌子。 过了一阵,一切重来。 在座的诸位,表情各异。 就连那个不停撞着光圈已经疯掉了的头颅,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不再诅咒,而是静静地盯着苏宁安。 那个失去了五感的长眉罗汉打开了灵眼,观察着苏宁安。 “好胆!” 失去肉体的金甲武士朝苏宁安竖起大拇指,嗯,好吧,那只是一只金丝手套。 美女色做出了楚楚动人的姿态。 好吧,苏宁安不得不移开视线,不然便要吐出来。 太恶心了! 很难忍住! 玄青真人没有什么表情。 以观主的身份要求苏宁安闭嘴,嗯,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他做不出来,给苏宁安建议,好吧,他也没有什么好建议的,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静静地等着。 这家伙果然生猛! 怪不得,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在他体内的诡异肯定无比的强大,不然,他不会这般有恃无恐,当初,要是听妙化法师的话就好了,如果,能够平安地回到长宁观……好吧,回去了再说。 “汝意欲如何?” 丹阳子盯着苏宁安,身后,三朵火焰升腾,密密麻麻足以让密集恐怖者失禁的无数的丹阳子的人脸在火焰中无声呐喊。 “我不需要轮空,我们可以继续赌斗!” 苏宁安笑道。 “什么?” 丹阳子莫名惊诧! 在座的诸位也莫名惊诧! 这种恐怖的赌斗,大多唯恐避之不及,但凡火急火燎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已经被大殿彻底吞噬。 像玄青真人这样活了一百来岁的老狐狸,宁愿舍弃一件和自己信仰有关的灵器也要逃避赌斗方才是正常的选择,没人会像苏宁安这般明明可以避开却主动提出挑战。 “奇怪什么?惊讶什么?” 苏宁安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要在赌局中获胜方才能离开这里吗?我提出挑战很奇怪吗?我想离开这里,难道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你……” 丹阳子就像喉咙内卡了一口痰,后面的话也就被吞落回腹。 “说得好!” 金甲武士作为一个优秀的捧哏,又竖起了大拇指。 嗯,金丝手套。 “这一次,我想和你比拼圆周率,看谁说出的圆周率数字最多……” 丹阳子又一次卡顿! 时间仿佛停滞一样! 这是一个超凡的世界,人类挑战自然更多是凭借自身力量,使用的工具例如阵法,丹药,法器什么的也大多和自身力量有关,你的力量有多大,决定你和自然对抗的能量。 并不像苏宁安的前世,人类自身力量羸弱,唯有利用工具器械去对抗自然。 如此,各种如何利用工具器械的知识也就非常重要。 在苏宁安前世的那个国度,有段时间,曾经流行一句话,学了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苏宁安的少年时期便是在那个时代,他不想学也不成啊,他老爸对那句话深以为然。 以前,有个背诵圆周率的大赛。 他有去参加,拿了个二等奖。 有着系统面板,前世的画面,只需要关键词便能清清楚楚地想起,比单纯的记忆强悍太多了,现在,若是再参加背诵圆周率大赛,苏宁安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数千个都能背下去,准确地说,是照着念下去。 但凡看过,便不会忘记。 在这超凡世界,数学也有,然而,却不曾往高深处发展。 圆存在! 圆周率也存在! 只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新规则,新赌注…… 3.14159 是的,整个圆周率便是这个。 拿这个赌斗? 有什么可比的,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也就不知道,之所以圆周率只开了这么几个数字出来,还是同样的原因,那就是超凡世界不走数理化这个路子。 这玩意,还是某个无聊的天机门弟子弄出来的,据说,耗费了他数十年的光阴。 毕竟,这是毫无意义的玩意。 没有半点实用性,也没有一丝娱乐性。 那个天机门弟子也不知道脑回路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花数十年光阴去做这件事,当然,故人已去,原因难明,最终,只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圆周率无限不循环。 “为什么?” 丹阳子问道。 见多识广的他当然知道,圆周率的数字是3.14159,然而,苏宁安如此自信,拿这个来打赌,难道,后面的数字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应承,便会掉落陷阱? “哪有什么为什么……” 苏宁安笑了笑。 “我只是擅长记一些数字而已!” 丹阳子沉默了,陷入卡顿状况。 半晌,方才开口说道。 “这个技能无法进行赌斗,黄梁大人无法为此构建一个世界,并且,这个问题的答案难以验证,毕竟,哪怕天道为证,也难以分辨真与假。” 苏宁安摊摊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说,你那个黄粱大人究竟行不行,不行就别拉着我们不放,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们那样闲,无聊,无知,无趣……” 一如既往,苏宁安说话很毒蛇。 这一次,神秘大殿并没有发怒。 被苏宁安怼了那么多次,祂貌似已经习惯了,既然没办法破开规则,做那些小动作也就毫无意义,虚张声势的次数多了,未免被人看轻。 看来,这家伙也颇有些人性。 就像苏宁安和系统面板是一体,这家伙和丹阳子或许也是一体,只是,系统面板是苏宁安的金手指,如果是一种诡异的话,那也是以苏宁安为主。 丹阳子和那个黄粱大人的关系貌似正好相反,黄粱这个诡异是主体,丹阳子不过是大殿租客罢了。 他也受限于黄粱的规则。 “这样吧,干脆你提出一项技能,我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就接受这挑战……” “什么?” 在座诸位莫名惊诧! “不行!” 玄青真人忍不住大声喊道。 “苏宁安,休得莽撞!” 在他看来,苏宁安这是得意忘形,自信变成了自大,脑子一时糊涂,要不然,也不会走上这条必死之路。 你哪怕天资卓绝,又能驱使强大的诡异,很明显,有着让人无法看清的秘密,即便如此,终究只活了十几年,没有天生灵根,并非嫡仙降世,怎么能和丹阳子相比? 传说中,道贼丹阳子天生灵根,乃嫡仙受罚降世,本来让他在红尘历劫,洗清罪孽,他却选择了变本加厉,走上了逆天之路,最终,被道祖镇压在无尽虚空。 眼前的这个哪怕是丹阳子的三尸之一,远没有本体强大,也非苏宁安可敌。 仗着一些小秘密,抓住规则漏洞,倒是可以占一些上风。 但是一旦放弃,将主动权拱手让人,必定会是死路一条。 “我话没有说完……” 苏宁安看了玄青真人一眼,慢慢移开视线,在长眉罗汉,暴躁头颅,美女蛇,金甲神将等存在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了面露喜色的丹阳子脸上。 “阁下提出的比拼技能,需得到我的认可!” “这是自然!” 丹阳子点点头。 “还有一个前提……” 苏宁安举起手,竖起一根手指。 “遵守你们的规则,赢得赌局便能平安离开这里,返回原来的世界,但是,现在规则转换,若赌注仍然是如此,那对我未免太不公平,我需要有一点小小的补偿!” 苏宁安表情坚毅,代表着说一不二的决心。 “什么补偿?” 丹阳子皱起眉头。 这时候的他和一开始的他完全不同,最初的他就像是一段程序,所有的反应都像是安排好了,也就是说,最开始的时候,丹阳子也好,所谓黄粱大人也好,对玄青真人和苏宁安都是轻视的。 现如今,丹阳子至少是真身。 至于轻视,肯定一分都没有。 “我若获胜,黄粱大人需付给我三分之一的本源……” 苏宁安淡淡说道。 “大胆!” 丹阳子怒喝一声。 大殿也为之抖动,铜瓦哗啦啦作响。 要知道,诡异的力量便来源于本源,就好像炼体境武者的内劲,开窍境武者的罡气,法师的神识,灵力,道门真人识海法坛蕴藏的香火信仰之力,佛门罗汉的菩提心,罗汉身…… 本源便是诡异的一切。 这个诡异漂浮在无尽虚空,本源力量浩瀚无边,只是受限于规则,不得脱离罢了,苏宁安索要三分之一,某种程度上,自然是一种非常狂妄的冒犯。 “莫非,你认为自己会输?” 苏宁安笑了笑。 丹阳子又沉默了。 对苏宁安的胆大妄为,大殿内的这些看客已经习惯了,已经不再莫名惊诧,他们只恨自己没有掌握几项唯有自己才知道的技能,不然,也能像苏宁安这般,不知道会有多么快意。 现在,他们只能苟延残喘。 眼睁睁地看着苏宁安装逼,唯有羡慕嫉妒恨。 好吧,某些情绪被剥夺的家伙连羡慕都不能。 “三分之一,不成!” 丹阳子摇摇头。 “这个赌注不对等!” “并且,三分之一的本源,给你,你也吞不下,除非你想被活活胀死!” 苏宁安微微一笑。 “这个,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丹阳子再次摇摇头。 “总之,三分之一不行!” “百分之一!不能再多了!” 丹阳子盯着苏宁安,眼神坚定。 “黄梁大人说,若你获胜,可以放你自由,并且赐予你百分之一的本源,当然,本源给了你,你能不能吃得下,那就是你的事情,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后果自负。” 三分之一到百分之一,这是真正的漫天叫价,就地还钱。 “百分之二?” 苏宁安试探地问道。 “百分之一!” 丹阳子坚定地摇摇头。 “好!” 苏宁安拍了拍手。 “那就百分之一,成交!” 第一百一十七章来吧,谁是第一天才 双方同意,新规则也就成立。 新的赌注,也获得双方认可。 接下来,便是见真章的时候,那就是拿什么来赌斗。 和旧的规则不同,这一次是丹阳子出题,苏宁安来选择同意与否,一旦同意了,神秘大殿黄粱便会构建幻境,双方进入幻境中比拼。 胜负很简单,你死我活即可。 “炼丹?” 丹阳子问道。 苏宁安摇摇头。 “阵法?” 丹阳子又问道。 苏宁安仍然摇头。 丹阳子叹了叹气,不再说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宁安,这才说道。 “少年,既然你是开窍境,那你我便比拼打开的穴窍多少如何?” “我在十六岁的时候也是开窍境,和你差不多的年龄踏出了那一步,在这方面来比拼,应该比较公平。” 丹阳子淡淡地笑道。 “你是前辈高人,我是后生小辈,怎么比?”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走过的桥都比我走过的路多,吃过的盐都比我吃过的米多……我现在打开的穴窍怎么可能有你多?要知道,我开窍才数月,你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 “活得比乌龟长的只有王八?” 苏宁安暗暗刺了丹阳子一句。 丹阳子不以为甚,眼角都不曾抽动一下,他保持着笑容,不疾不徐地说道。 “少年,你误会了!” “这个赌斗并非赌我们现在的开窍数量,进入黄梁大人构建的幻境之后,你我将是同一年龄,同一修为,同一环境,只是,修行天赋还是各自十几岁时的天赋而已……” “在那个世界,你我便是死敌,时间设定为十年,十年后,谁开出的穴窍最多,谁就获胜,当然,在这十年的时间里面,若是有谁不慎死亡,赌局便会立刻结束。” “仍然活着的获胜!” 丹阳子笑得很是温和。 “少年,你且放心,幻境中死亡不代表真正的死亡,只是输掉了赌局而已,输掉了赌局,最多丢掉一件东西罢了,没什么大碍的!反正,还有第二次机会,有赌未必输!” “进入之后,仍然保持着灵慧?有着自我意识?” 苏宁安问道。 丹阳子摇摇头。 “你我的灵慧都会被屏蔽,梦里不知身是客,不过如此而已……” “少年,你且放心,规则就是规则,黄梁大人对你我一定会一视同仁,你应该体验过这种感觉,要不然,也不会破开醉生梦死构建的迷障走到这里来。” 丹阳子说道,表情坦坦荡荡。 苏宁安转头望向其他人。 迟疑了一下,美女蛇点了点头。 紧接着,金甲武士也点了点头。 长眉罗汉失去了五感,灵觉却开着,此时,也沉吟着点头,那个暴躁的头颅,用力地撞着光罩,好吧,它也在点头。 先来者都在表示丹阳子没撒谎。 玄青真人沉默着,暗暗收集着线索。 在他看来,苏宁安死定了,唯一的用处便是为自己探路,仅此而已,自己不能让对方的牺牲没有半点代价。 “如何?” 丹阳子问道。 “这应该是我想出来的最公平的比试,毕竟,你我都是在差不多的年龄踏入开窍境,成就先天,比拼穴窍多少非常公平,至于能否活到十年后,正是赌斗的真实性展示,毕竟,人生无常啊!” 丹阳子表情怅惘,貌似回想到了过去。 演! 你就演吧! 苏宁安非常清楚这些都是丹阳子演出来的,无非是想自己同意这个赌斗,所有的表情和话语都围着这个核心主题在打转,自己又不是真的十四五岁,不会当真的。 那么,答应还是拒绝呢? 一开始,知道这个赌局之后,苏宁安便准备和对方比拼这个,毕竟,全身七百二十处穴窍都打通,也只有他了,只是,害怕这赌局有猫腻,再加上电脑编程他绝对是第一,方才换了选项。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好!” 苏宁安用力点点头。 就算是陷阱,也必须走一走。 若不然,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大殿内? 就算什么都不会失去,也不过是一个囚徒,要修炼到能够打破这牢笼返回到现实世界不知道要多久,倒不如现在冒险拼一拼,机会怎么也有六成以上。 是的,苏宁安有这个自信。 这玩意的百分之一本源绝对是一笔财富,绝对比斩杀几十个树先生或者何之谦还要厉害,将它充值给系统,八九玄功说不定都能修炼到大圆满境界。 富贵险中求! “就这样,我同意!” 苏宁安加强了语气,看似信心不足的样子。 演戏嘛,说的谁不会一样? “好!” 丹阳子鼓掌笑道。 “爽快!” “少年,若是有酒,必和你浮一大白!” 苏宁安轻笑一声。 “废话少说,开始吧……” 下一刻,大殿上方有金光落下,两道金色的光柱,笔直落下,穿过座椅的光圈,笼罩在苏宁安和丹阳子身上,在光柱即将落在苏宁安身上之际,他闭上了眼睛。 并未像丹阳子那样睁着眼睛。 对此,没人感到有什么不对。 毕竟,人家是第一次,闭上眼睛情有可原,大部分人在面对生死关头的时候都会选择闭眼,仿佛黑暗能带给他们平静,能让他们心神安宁。 不仅是人,就连诡异对此也没有莫名惊诧。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刻,苏宁安瞬间入梦,躲入了系统面板,全身无半点因果。 上一次,他跌落醉生梦死之中,被屏蔽了灵慧,多亏系统拉扯,方才没有失去自我意识,既然知道,这一次,自然便有所准备,没有了因果,也就没有了牵扯。 这一道光柱不仅拉扯他进入幻境,也会屏蔽他的灵慧。 他躲入系统面板,因果全无,灵慧也就不曾被金光遮蔽,依旧好生生的存在。 金光刷去的只是原身的灵慧。 那其实只是一个白板。 透过监控画面,苏宁安瞧见无数金光化为光点散去,一个古色古香的房屋在屏幕成型,视线的角度对准了房屋的大梁,那是一条绣着金丝的黄色房梁。 下一刻,苏宁安从系统面板内回归肉身。 “师兄……” 耳边,有人脆生生地喊道。 一个眉目如画,脑后拖着一条马尾辫,笑得嘴角都咧开却一点也不难看的少女闯入眼帘。 第一百一十八章比剑 “师妹?” 苏宁安的声音有些迟疑。 说话间,一些记忆便从脑海内浮现出来。 这里是长麟剑派,说是剑派,看似威风凛凛,其实只是一个类似武馆的存在,有着几十个弟子,大部分都是花钱就可以入门的外门弟子,真正的核心内门弟子只有小猫两三只。 苏宁安是三弟子,喊他师兄的这位少女是掌门之女,排行老四的佟灵娅。 他是孤儿,从小被掌门养大,和佟灵娅年龄相仿,说是青梅竹马没有半点毛病。 长麟剑派最擅长的便是长麟十九剑,号称一剑光寒十九州的绝活,除了嫡系内门弟子绝不外传。 这些记忆在脑海内浮现,转瞬便了生了根。 与此同时,一些记忆则从苏宁安的脑海中消失,仿佛向南的黄鹤一去不复返。 两种画面相互置换,分外契合。 对于那些记忆的遗失,苏宁安心中甚至没有半点警觉,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让它们离去。 这么看来,先前的那番准备是白费了。 哪怕是将神魂遁入系统面板依旧无用。 灵慧仍然被诡异所屏蔽,虽然,苏宁安保持着自我意识,然而,这个自我意识是诡异强加给他的,让他把幻境中的一切当成了真实的世界,真正的自我和回忆则被悄无声息地屏蔽。 在这个诡异构建的世界,诡异遵循的规则力量无所不在。 “师兄,你怎么啦,别发愣了,该你上场了……” 上场? 苏宁安微蹙眉头。 他用力扭动脖颈,甩了甩头,将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甩开,在他看来,这不安和即将上场的紧张有关。 苏宁安环顾四周。 这里是长麟剑派的道场所在,也就是练武场,左右两边摆放着一些座椅,自己这边全都是青衣短打,对面则是蓝色劲装,有人手持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曲江剑派四个大字。 踢馆? 不! 只是友好剑派上门切磋! 不管是踢馆还是切磋,内核其实就是比武,并且有着彩头。 双方剑派的内门弟子进行一对一的擂台战,三战二胜,获胜者将得到在安乐坊的传功授艺的权利,并且,那个坊市的某些生意的规费也将由获胜的剑派收取。 期限为一年,明年又会通过类似的比武来决定安乐坊的归属。 这岂不是和有组织团体争抢地盘差不多,只不过,套上了一层比武的壳子罢了! 擂台赛已经进入到第三轮。 前两轮双方都是一胜一负。 也就是说,自己能否获胜决定着门派在接下来一年是吃肉喝酒还是吃糠吃菜。 “师兄,小心。” 佟灵娅的大眼睛充满了担心。 “你的对手不是周彦,而是他的兄长周锐,这个周锐虽然是曲江剑派的弟子,但是,听大师兄说,他只在曲江剑派待了一年,就去了郡城,这几年的时间都在其他门派修行,前几天才回到门派,擅长什么,精通什么,我们都一无所知……” “有小道消息,说他是在上京华府修行,师从大剑师顾蔡枝,已经是炼体境大圆满。” “嗯。” 苏宁安点点头。 炼体境大圆满? 了不起么! 貌似自己…… 这个念头不曾升起便消散,苏宁安抽出长剑,盯着三尺青锋,明晃晃的剑锋上倒映着他的脸,眉头不知不觉微微皱起,又一个念头从脑海内掠过。 怎么是剑呢? 自己擅长的貌似…… 同样,这个念头不生半点涟漪便沉入脑海。 “老三,过来。” 师父佟云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宁安疾走两步,来到佟云阁跟前。 端坐在楠木椅上的佟云阁留着短须,鼻直口方,表情肃穆,不怒而威。 他上下打量着苏宁安,眼神有着担忧。 “老三,尽力而为,支持不住,我允许你投降,不管怎样,争取不受伤,保住性命……” “师父……” 苏宁安喊了一声。 类似的赌斗,长麟剑派和曲江剑派已经进行了十多年,长麟剑派胜少负多,尤其是前几年,几乎是每战必败,安乐坊和长麟剑派的本部麒麟坊只有一墙之隔。 这一次失败,再败一次的话就连本部所在的坊市都要丢失。 那样的话,长麟剑派可以关门了。 正是因为连战连败,现在,长麟剑派的内门弟子才只有小猫三两只,就连那些花钱来修炼的外门弟子也都是贪图学费便宜,比起曲江剑派只有三分之一。 不过,前几次的赌斗和苏宁安无关。 虽然,他是三师兄,其实就和佟灵娅一样,仗着的是入门的时间早,襁褓时期便是长麟剑派的弟子,前几次赌斗,他还未满十六岁,又有其他师兄弟顶着,只能旁观。 现在,长麟剑派风雨飘摇,师兄弟们走的走,死的死,他不上擂台的话,便是佟灵娅上擂台。 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上。 不曾想,曲江剑派那边深知宜将剩勇追穷寇,为此,竟然将一个未知的强者从郡城调来,反正,只要挂了一年以上的牌子便是曲江剑派的人,这一点,绝对经得起推敲。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没错。 对方没想到的是长麟剑派的大师兄竟然舍得消耗生命本源,用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战法赢了一局,现在,他们仍然有底牌,而长麟剑派出场的则是十六岁的苏宁安,一个佟云阁视之为子的弟子,无名之辈。 “记住,若是不敌,即刻叫停!” “胜负不重要,活着就好!” 佟云阁生怕苏宁安少年意气,死战不退,于是,再三叮嘱。 “佟掌门……” 主持比斗的是曲县武林的泰山北斗似的人物,来自县衙的张北仓剑师,六扇门的总教头。 “好!” 佟云阁不好再耽误时间,只能点头目送着苏宁安走上中间的擂台,眼神的关切久久不散。 擂台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 他盯着苏宁安,眼神锐利的同时又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就像盯着猎物的猛兽,并不因为苏宁安年少而有丝毫的减弱,反倒是多了一些邪恶的意味。 盯视的同时,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嘴唇。 第一百一十九章谁胜谁负? 浓浓的恶意扑面而来。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恶意。 长麟剑派的人全都担心地瞧着苏宁安,在他们的印象中,苏宁安是一个内向孱弱的少年,不善言谈,胆子不大,多半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压力,还未交锋,说不定便会胆怯。 如此,十成本事说不定连五成也使不出来。 害怕? 自己应该害怕吧? 有害怕不安的情绪袭上心来,让他双腿发软,这是一个信号,本该如此的信号,但是,这个信号虽然给得很明确,苏宁安也感应到了,但是,这情绪却无法在心中真正地沉淀下去。 他只觉得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就是他的感觉。 苏宁安摇了摇头,倒提着长剑向前两步,距离对手周锐一丈左右的距离站定。 “准备好了吗?” 张云仓看了苏宁安一眼。 苏宁安抿了抿嘴,点点头。 “你呢?” 张云仓转头望向周锐。 周锐的舌头仍然在舔下嘴唇,他邪邪的一笑。 “某家早就准备好了!” 张云仓往后退了两步,没有再啰嗦。 “好吧,开始……” 苏宁安挽了一个剑花,摆出长麟十九剑的起手式,表情郑重,盯着周锐,眼睛一眨不眨。 周锐同样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背在身后,伸出左手,朝苏宁安勾了勾手指。 “小子,来吧……” “别说我欺负你,别说比试不公平,周某虽然在上京华府修行多年,此次比剑,却只用我曲江剑派的剑术,小子,你若输了,可别哭鼻子哟……” 说罢,他嘻嘻笑了起来。 笑声入耳,苏宁安极其的厌恶。 他莫名地感到愤怒,这愤怒不知由何而来,但是,这愤怒不曾让他情绪失控,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 两三个滑步,苏宁安便冲到了周锐跟前。 脑海内,无数剑招浮现,全都烂熟于心,只是,为什么总感觉到有些别扭呢? 自己真的是剑客? 这个念头在苏宁安心中一闪而逝。 此次比剑并非切磋,双方都立下了生死状,如果不出声投降,被人活活打死也是活该,容不得三心二意,也不该发散思维,此时,唯剑而已,唯敌而已! “嗖!” 剑光一闪,朝着周锐的胸间扎去。 长河入海。 这一剑,中规中矩。 这就是所谓的问手,可以根据对手的应对来变招,不管对方是往左右滑步闪避还是往后退却,或是挥剑格挡,苏宁安都有应对的剑招。 “嘿嘿……” 周锐依旧站立,不动如山,邪恶的笑容不曾有半点变化,就这样目视着剑光朝自己袭来。 在他眼中,苏宁安这一剑软弱无力,上面蕴藏的内劲散而不聚,角度不刁钻,速度也不快捷,既然如此,那就可以等,等到苏宁安剑势用老。 别扭! 不知道为什么,苏宁安心里很别扭。 眼前的一切,自己的剑招,对面的敌人,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感到别扭,让他不得自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 手腕一抖,原本缓慢的剑速骤然变快,闪电一般刺了下去,这一剑,他改变了节奏。 高明的剑客必定能掌控自己手中的长剑。 “这还差不多!” 周锐收住笑容,手腕一抖。 他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闪电,斜刺里杀出,从左到右,从下往上,朝着苏宁安刺来的长剑弹去,准确地劈中了苏宁安的剑锋,发出逞的一声轻响。 剑锋相格,内劲纠缠。 “死开!” 周锐厉喝一声。 炼体境大圆满,雄浑的内劲以剑锋为通道朝着苏宁安狂涌而去,苏宁安自然也有内劲,但是,与周锐相比,内劲的质量和数量都大有不如,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握剑的手如遭电击,他无法将长剑握紧。 下一刻,苏宁安弃剑。 长剑离手,飞了起来。 “啊!” 在苏宁安身后,惊呼一片,师妹佟灵娅的声音尤其清脆,充满了惊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长剑离手之后,苏宁安却并不惊慌,反倒有些轻松,就像是束缚着自己的无形的绳索断裂了一般,他欺身向前,立掌如刀。 雁落无声斩雪歌! 莫名其妙的,脑海内多了这个刀招身法,如水一般在识海内流淌,现实世界,苏宁安的身形随之而动,灵动异常,手掌便像利刀一般劈向了周锐。 “哼!” 周锐冷哼一声,长剑往后一拉,朝着苏宁安斩去。 苏宁安身形如陀螺,一个滑步,一个侧身,旋转三百六十度,绕到了周锐身后,立掌如刀,继续向周锐砍去。 一寸长一寸强! 一寸短一寸险! 苏宁安弃剑看似危险,却取得了短暂的主动权,得以近身,身形招法和长麟十九剑迥然不同,变得极其的灵动,周锐手持长剑,看似占了上风,然而,在近身格斗中,这长剑作用不大。 他没法抓住身形灵动的苏宁安。 只是,周锐也不蠢。 右手持剑,他还有左手。 下一刻,左手并起剑指,以手为剑,朝着苏宁安点去。 只是,他使用的并非曲江剑派的曲江剑,曲江剑可没有以指代剑的招法,这招法来自上京华府,叫做金玉指,是指法也是剑法,讲究方寸之间十三路纵横。 内劲凝聚指尖,就算不是先天,也有一寸指芒。 短短的十几息时间,双方便过了十几招,看似平淡,实则凶险异常。 “呼……” 周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面色通红。 此时,他的表情非常凝重,不再像先前那般吊儿郎当,虽然,他的内劲深厚,然而,打不到对手的身上,内劲再深厚也没有用,倒是若被苏宁安砍上一刀,哪怕是手掌,哪怕他炼体境大圆满,身体多半也难以承受。 至少,他不敢冒险。 但是,这样近身格斗,周锐占不了上风,苏宁安的身形灵活,招式诡异,他需得全神贯注,方才不至于露出空门,只是,十成攻势,苏宁安起码占了七成,他基本上是以守为主。 最初,还是防守反击的打法。 后来,只有防守没有了反击,只能被动挨打,就像苏宁安前世所在的国家足球队。 不行! 这样下去不行! 下一刻,周锐同样弃剑。 单手对双掌不能匹敌,那么,自己也换成两只手,如此,多半便能重新夺回主动权,占得上风。 至于,剑就是剑客的唯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弃剑,剑客必须以诚待剑。 全都是狗屁! 剑是兵器,能为我所用自然以诚待之,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反倒是累赘,该弃还是要弃。 当周锐弃剑之后,攻守之势顿时有了变化。 先前,周锐被苏宁安压着打,只有防守没有反击,现在,他是七分攻势,苏宁安反倒采取了守势。 但是,周锐虽然攻得很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占据实质意义的上,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攻守之势又有转化,从七三分变成了五五分。 五五分又变成了四六分,三七分…… 最后,周锐仍然被苏宁安压着打,和先前一样,沦落到了只有防守没有反击的地步。 这个局面让所有人意外。 甚至,也包括苏宁安自己。 一开始,本方的人把周锐看得很厉害,毕竟,这一位是去了上京华府进修过的天才,炼体境大圆满,而苏宁安呢,才踏入炼脏境不久,并且,基本上没有经历过实战。 无论如何,优势也不在我。 所以,上台前,佟云阁再三叮嘱他,让他见势不对就赶紧投降,千万不要受伤,那时候,不管是本方的长麟剑派还是对面的曲江剑派,或者中立的旁观者,都不认为他能获胜。 不曾想,打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开始,苏宁安的确不是周锐对手,连对方随手一格都挡不住,手中长剑便飞了。 但是,弃剑后的苏宁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在苏宁安眼前,悬浮着一个面板,面板上有奇怪的字体,字体后,有奇怪的数字不停地在跳跃,那些字,苏宁安一个都不认得,却感觉无比的熟悉。 什么情况? 疑问虽然升起,却一闪即逝。 苏宁安并不曾莫名惊诧,就像那玩意本就存在,仿佛自己一出生它就跟随着自己。 随着数字跳跃,苏宁安感觉自己的内劲越来越浑厚,越来越强大,周锐的攻击一开始还能带给他威胁,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威胁就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没有。 那时候,他已经压着对方在打。 “周锐!” 台下,有人在大喊。 “拿出绝招来!” “嗯!” 周锐闷哼了一声。 那一刻,内劲在经脉内逆行,嘴角有鲜血沁出。 “死!” 他大吼一声,右掌仿佛胀大了几分,掌面逞青紫色,出招也快捷了几分,并且,放弃防护,朝着苏宁安一掌拍去,这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 苏宁安不想和他同归于尽。 于是,放弃了攻势,同样一掌打向了周锐。 “啪!” 两人的手掌在半空中相遇,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像粘在一起久久不曾分离,大概三息的时间之后,这才分开。 苏宁安往后退了三四步,摇晃着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 周锐则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输了? 长麟剑派的人一个个面色铁青。 “师兄……” 佟灵娅呐呐说道。 赢了? 曲江剑派的人一个个喜笑颜开。 “长麟十九剑,我呸!” 第一百二十章稀里糊涂的胜利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经脉,内劲如同大江大河一般奔涌,将侵入了体内的周锐的内劲驱除转化,五脏六腑也好,骨骼也好,全都恢复正常,不再颤抖不已。 燃烧的气血也安静了下来,就像暴风雨后的池塘。 临阵突破! 炼体境大圆满! 这便是此时的自己,在战斗中,一步一步变强,最终达到炼脏境第九层,踏入大圆满境界,之所以后退,无非是获取缓冲,减缓侵入的内劲对自己的伤害。 当然,他也可以一步不退。 不过,那样做没有意义,内脏虽然不至于受损,多少也会受一些震荡,为了一点面子完全没有必要,选择了后退缓冲,震荡全无,如此,也就不受半点伤害。 苏宁安睁开眼。 站在他前面的周锐面如白纸,牙关紧咬,表情看上去颇为惨烈,像是在努力忍受着什么。 不一会,身体便如风中杨柳,摇晃不已。 他伸出手,手指指向了苏宁安,张开嘴。 貌似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声音并未出口,脱口而出的是殷红的鲜血,像喷泉一般喷射出来,鲜血中混杂着一些肉渣子,那是碎裂的内脏。 两者比拼内力,炼体境大圆满的周锐却输了个精光。 之所以不动如山,并非占据上风,而是没办法挪动身体,那时候,周锐体内全是苏宁安的内劲,他的内劲像是被狂风吹散的云层,已然不见踪影。 气血衰竭,骨骼断裂,内脏也受到了冲刷,就像是经受了八级大地震那般受损严重。 原本还想说两句场面话,不曾想,一开口,鲜血就止不住地喷射出来。 紧接着,整个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一时间,场面变得非常的安静,人人呆若木鸡,惊诧莫名,以至于没办法开口出声。 半晌,方才有人发出惊呼。 “不可能!” 大喊不可能的自然是曲江剑派的人,在他们看来,本方获胜乃是天经地义,要知道,曲江剑派出战的三人里面,周锐实力最强,而长麟剑派出战的苏宁安,不过是一个没有经历实战的稚子。 闭着眼睛也能赢啊! 然而,结局恰恰相反。 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曲江剑派那边的人鼓噪起来。 这边,长麟剑派的人则开心地吼叫起来,什么是真正的喜悦,出乎意料的胜利便是。 “长麟剑派,胜!” 张北仓来到晕倒在地的周锐跟前,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直起身宣布了胜负。 “周掌门,快点带着令徒去找丹师,这条命还能救回来,运气好的话,这一身修为还能保住……” 张北仓朝曲江剑派的掌门,也是周锐周彦两兄弟的亲戚和师父周玉民说道。 “把你们师兄抬下来……” 周玉民面色铁青地挥了挥手。 几个曲江剑派的弟子上了擂台,把周锐抬了下去,这时,一个少年朝苏宁安喊道。 “姓苏的,莫要得意,过得几日,上京华府要来曲县招弟子进修,到时候,我们擂台上见!” “我叫周彦,字丹阳,记住这个名字!” 苏宁安望着周彦。 对面这人和他年龄相仿,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原本,他的对手应该是这一位,和他一样,对方以前也没有参加过擂台赛,实战经验也不多,只是,临战的时候,周锐取代了他。 周锐是他的兄长,为兄报仇也是应有之义。 按道理,苏宁安应该理解,毕竟,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然而,当他认真看着周彦的时候,内心却升起了一个念头,一个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念头,就像对面那个家伙是他的杀父仇人,在这个世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冲上去厮杀的冲动。 深深地看了周彦一眼,转过身,走回了自家阵营。 “师兄,你没事吧?” 佟灵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挽住苏宁安的手臂,扶着他下了擂台。 “我没事。” 苏宁安摇摇头。 不一会,他来到佟云阁面前。 “师父,幸不辱命!” 佟云阁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颇为复杂。 他没有儿子,自家这个徒儿从小看到大,一直以来都当着儿子在养,自认为非常了解,要不是人手的确不够,他也不会让苏宁安上台,讲真的,他本来已经放弃了。 只希望苏宁安能够不受伤平平安安地走下擂台。 再输一个坊市给曲江剑派又有何妨,反正,这几年都是输,已经习惯了。 不曾想,却有意外之喜。 有喜也有惊! 很明显,苏宁安能够获胜并非长麟十九剑使得有多么好,第一招他的剑就被打掉了,他能够获胜的关键是佟云阁也陌生的身法和刀法,是的,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宁安用的不是掌法而是刀法。 总之,这不是长麟剑派的剑招。 并且,他居然是在内力比拼中胜过对方一筹,要知道,对方可是炼体境大圆满,苏宁安不过是炼脏境第三层,十六岁的炼脏境第三层虽然不是庸才,却也就那个样子。 难道,他一直隐藏了实力? 在从小把他养大的师父面前? 很多话压在了心头,此时,却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佟云阁只是笑着拍了拍苏宁安的肩膀,轻声说道。 “没受伤就好!” 之后,双方掌门上前,寒暄了几句。 这些事情自然和苏宁安无关,为了保护他,佟云阁也不会带他去和曲江剑派的人面谈,他被自家剑派的人围在中间,耳边问候声不断,也有各种好奇的询问。 临阵突破也! 很少见。 苏宁安有一句没一句的答道。 好吧,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莫名其妙地就突破了,不费吹灰之力。 他稍稍歪头,盯着左边。 左眼前方两尺左右,悬浮着一个面板。 其他人却视而不见,有人甚至撞在了面板上,径自穿了过去,就像是穿过虚空。 什么情况? 本来,苏宁安对这面板的存在毫不意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就该悬挂在自己面前。 现在看来,不是这回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重拾真实记忆 夜深人静,月亮悬在空中。 蓝色月光照着曲县,落在长麟剑派后院的墙头,夜风吹过,墙头野草轻轻起伏。 前院的庆功宴已经结束,大部分外门弟子已经离开,少部分在武馆住宿的外门弟子已然进入梦乡,后院,唯有佟云阁和苏宁安以及佟灵娅。 大师兄涂元和二师兄丁鹏不在,今日比剑,一胜一负,但是,两人都受了伤,这时候,住进了曲县最大的医馆杏云斋,有专门的丹师照料。 “小妹,你先去睡。” 佟云阁看了一眼挨着苏宁安恋恋不舍不愿离去的佟灵娅,让她先去休息。 “爹!” 佟灵娅摇晃着佟云阁的手臂,娇憨地撒着娇。 “乖,我和你师兄有话说,你先去睡吧……” 佟云阁正色说道。 “哦!” 佟灵娅抿了抿嘴,应了一声。 她知道在自己父亲好生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逆他的意思,不然,接下来就会是狂风骤雨。 佟灵娅离开后,佟云阁沉默了片刻。 师父不说话,苏宁安也没有主动说话,他的人设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木讷内向的少年。 咦? 人设? 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三,你的身法招式是从何处学来的?什么时候境界居然是炼体境大圆满?” 这些疑问压在佟云阁心里很久,等到庆功宴结束之后方才询问苏宁安,算是比较能沉住气了。 苏宁安沉默着。 他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然而,这样的答案恐怕佟云阁不会相信吧?甚至,会觉得他连找一个好的借口来撒谎都懒得找。 “师父……” 苏宁安望着佟云阁,眼神格外的真挚。 “师父,所有的身法招式就像铭记在我神魂那里,自然而然就会了,就晓得怎么使用,至于为何是炼体境大圆满,我也不清楚,在和那个人交手的时候,也是自然而然地就会了……”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佟云阁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叹了一口长气。 “老三,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告诉为师……” 望着佟云阁期待的眼神,苏宁安无话可说,明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只是太过匪夷所思,师父不相信,他也没有办法,不管怎样,他不想撒谎。 “师父,事情就是这样。”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坚持原有的说法。 “好吧!” 佟云阁叹了一声,眼神隐隐带着失望,他朝苏宁安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你也累了,先回屋休息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是,师父。” 苏宁安朝佟云阁躬身行了个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累吗? 是有些累,不是肉体上的累,是精神上的疲累,被人误解却没法解释的疲累,是搞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疲累…… 然而,苏宁安没法入睡。 他睡不着。 几乎是绞尽脑汁地思索,回想过去经历的种种,搜寻细节,想要找到一个靠谱的答案。 但是,除了让自己更加疲累之外,没有其他效果。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苏宁安躺在榻上,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 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境界,开窍境大圆满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圆满 雁落无声斩雪歌,圆满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圆满 低阶飞剑术,大成,11/100 周天星斗运行图,大圆满 ……” 黑暗中,面板出现,这一次,苏宁安认得上面的字迹,也晓得那些数字的意思,曾经丢失的记忆重新袭上心头,于是,他明白了一切,晓得自己来自何处,又身处何地! 原来,这里是诡异构建出的世界。 看似无比真实,其实只是一个幻境。 若是入梦,进入系统面板的空间,自然能够恢复记忆,但是,一旦苏醒,置身幻境,便会受到诡异的影响,会将真实的自己忘记,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诡异。 如果,没有系统面板,苏宁安将会被这个诡异吃得死死的,并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 一切都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有面板。 所以,他觉得不妥。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懂得雁落无声斩雪歌,境界也自然而然地来到了炼体境大圆满。 之所以没有踏入开窍境,乃是受到了诡异的限制。 他必须在幻境世界重新开窍,如此,方才和规则契合,哪怕他现在的实力是开窍境大圆满,然而,一旦出了系统面板,境界便会被锁定在炼体境大圆满,然后,失去真实记忆。 那个当面向他叫嚣要将他打爆的叫做周彦字丹阳的家伙正是丹阳子,看样子,他也受限于规则,没有真实记忆,但是,因为双方有赌约,处于敌对状态。 所以,他们相互憎恶,彼此仇恨。 现在看来,他们都是炼体境大圆满,也都在一个类似武馆的剑派内修行。 公平吗? 曲江剑派实力更加雄厚一些,从背景的角度出发,丹阳子貌似占了一些便宜,只是,曾经长麟剑派也是大派,在苏宁安襁褓期间,和曲江剑派也是旗鼓相当的。 所以,这个安排并没有违背规则。 但是,如果你真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平淡地发展下去,那么,你绝对是一个蠢货。 自己有着系统面板这个金手指。 丹阳子难道没有类似的依仗? 他能够成为道门第一道贼,斩出的三尸之一还能活蹦乱跳,还能和诡异融合,难道没有秘密? 苏宁安记得,当初在真实界准备返回的时候,他有瞧见丹阳子在大殿后院栽种醉生梦死,瞧见一个神秘女子做客和他交流,那么,长宁观遭遇的劫数难道真是意外? 整件事情就是一个阴谋? 目的何在? 这个疑问,苏宁安暂时放下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在赌斗中胜出,必须在幻境中开窍踏入先天,为此,怎么躲过诡异对自身灵慧的屏蔽方才是第一位,若是醒来就没有了真实记忆,那就什么都做不了。 必须,想一个办法! 第一百二十二章找漏洞,钻空子 苏宁安来到了异常收容院。 既然,自己一旦苏醒就免不了会被屏蔽灵慧,失去真实的自我记忆,那么,换一个角度,若是将异常收容院的异常放出去,事前给它打好补丁,让它提醒自己,辅助自己修炼呢? 这个法子能否行得通呢? 不管怎样,先试一试。 苏宁安把红衣女婉君召唤出来。 她没有自我意识,现如今,相当于一段代码,一个电脑程序,苏宁安通过面板给了她一个指令,一会,自己苏醒后若是失去了真实记忆,让对方来提醒自己。 指令顺利下达,婉君顺利接受。 接下来,苏宁安并未选择离开梦境空间,而是让婉君先一步离开异常收容院。 他从储灵阁内拿出一件沾染灵性的物品,准备将其充值给系统,然后把婉君从异常收容院召唤出去,然而,系统并未接受他的充值,给他传来了一段信息。 婉君无法从异常收容院内出去,受到了限制。 外面是诡异黄粱构建的一个世界,看似真实,终究虚幻,婉君的气息是很明显的外来者,没办法出现在外面的那个世界,她不在规则体系允许的范围内。 不仅婉君,飞剑也是如此,没办法出现在外面的世界。 此路不通! 怎么办? 气息…… 若是气息不被规则体系排斥呢? 突然间,苏宁安想到了一个人。 之后,他把丹阳子从异常收容院内召唤出来,瞧见苏宁安,丹阳子的表情有悲又有喜,悲是不知道苏宁安会怎样折腾他,喜则是不会困在暗无天日的监牢内。 和婉君不同的是,丹阳子这个邪祟有着自我意识,也有情绪和记忆,虽然,现在看来,那些情绪和记忆都是片面的,甚至,有些内容或许并不真实。 毕竟,他只是丹阳子的三尸之一的一部分投影。 真正的丹阳子的三尸还在幻境内,正在和苏宁安赌斗。 不过,这家伙的气息和那一位一般无二,也就是说,或许这家伙并不受黄粱构建的这个幻境的规则限制,毕竟,真身都在幻境内,投影自然也能存在。 苏宁安又从储灵阁拿出一件沾染灵性的物品。 这一次,系统面板没有拒绝他的充值,看来,他先前的猜测没有半点问题,眼前这个丹阳子能够出现在外面那个幻境,不过,计划能否成功,还有一个问题。 这家伙有自我意识。 放出去之后,能否控制这家伙? “小友,你说过,我若是将八九玄功传授给你,你会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丹阳子望着苏宁安,可怜兮兮地说道。 “放心,我说话算话。” 苏宁安向他点了点头。 “这就放你出去,不过……” 下一刻,苏宁安通过系统面板给丹阳子下了几个指令,做了几个限制,出去之后,只能做什么,不允许做什么,所有的这些,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 丹阳子面有难色。 如果遵循苏宁安给自己的限制,去了外面也和囚徒差不多,并没有真正的自由。 还有,按时提醒他,辅助他修炼周天星斗运行图,这是什么神操作? 那小子不是已经开窍了吗? “愿意就放你出去,不愿意……” 苏宁安停顿片刻,盯视着丹阳子。 阶下囚,如果不是还有利用价值,甚至可以丢给系统充值,又能多几天修炼八九玄功的时间,如果一定要和自己讨价还价,这种看不懂情势的蠢货留下来又有何用? 丹阳子咧嘴笑了笑。 “愿意,我怎么不愿意呢?” 真身和投影,都是同样的一张脸,然而,在苏宁安看来,就像是两个人。 讲好了条件,苏宁安确定不会出现漏洞之后,就带着丹阳子,嗯,为了区分真身和投影,这一位姑且就是阉割版丹阳子吧,他带着阉割版丹阳子离开了梦境空间。 睁开眼,苏宁安醒了过来。 天色未明,蓝色月光从半开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床榻前,落在一个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者身上,瞧见这老者,苏宁安不曾有丝毫惊讶,觉得他本该在此,理所当然。 “苏宁安,我是你的师父。” “我师父是佟云阁。” 苏宁安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 “佟云阁是你的师父,但是,你的那些身法刀招都是我教的,你能有今天,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是吗?” 苏宁安皱了皱眉。 不过,他没有更多的疑惑。 脑海内多了一些记忆,比较模糊,不够生动,大多是面前这位给自己传授功法的画面。 这样才对嘛! 只是,师父佟云阁问自己的时候,自己为啥不把真相说出来。 “我告诫过你,不许把我的存在泄露出去。” 似乎看到了苏宁安的心声,对面自称丹阳子的老者说道。 “哦!” 苏宁安点了点头。 人无信而不立,既然答应了面前这人不说出去,那么,昨晚不告诉师父佟云阁,情有可原。 “现在,你已经炼体境大圆满,开窍也就提上了日程,我有一功法,现在便传授给你。” “周天星斗运行图,此功法乃是排行前三的开窍功法,你需得牢牢记住……” 丹阳子面色难看地说着台词。 好吧,这些台词都是铭刻在神魂内的指令,他需得完好无缺地说出口,然后,还要全心全意地辅助苏宁安修炼。 当然,他也看到了苏宁安好像有所不妥,看上去,像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他也想玩点花活误导一下苏宁安。 然而,念头一升起,便有大恐怖在神魂上方凝聚,他也就明白,自己一旦把想法落到实处,便会遭受反噬,会跌落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故而,只有老老实实地按照设定来做。 没有机会只能暂且忍耐。 接下来,丹阳子将周天星斗运行图这门功法朝苏宁安念诵了一遍,一字不漏,一字不错。 功法深奥,文字枯涩。 然而,苏宁安听在心里,却如行云流水,丹阳子只念诵了一遍,他便已经记在了心头,一字不漏,一字不错。 然后,在丹阳子的注视下,盘膝坐在床榻,迎着蓝色月光,心神凝聚,运转功法。 下一刻,神念投入了真实界。 第一百二十三章继续钻空子 无尽虚空,繁星点点。 神念在虚空中游荡,星光所在之处,便是灵气汇聚之地,也就是被武者称之为真实界穴窍的存在。 在这么多的穴窍中,必定有着一处和自己体内的穴窍有因果联系,一旦找到,神念将彼此勾连,形成内外循环,便会引灵气进驻自身穴窍。 此之为开窍! 很难! 当初,半步先天境界的薛明远在灵气充沛之地,也是耗费了数十日方才得以找到契合自己的穴窍,神念不足,运气不好,就很难开窍,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也是徒劳。 所以,在大楚,半步先天远比先天强者要多。 不过,苏宁安开窍很容易,有着系统辅助,神念很轻易便找到了和自身穴窍相契合的星光。 现在,再来一次。 没有系统辅助,事情也就不像第一次那般顺利。 当然,对此,苏宁安没有记忆,也就不会焦虑,任由神念在真实界游荡,一个一个地从近到远去接触那些星光,用神念丈量灵气汇聚之所,说是漫无目的也不夸张。 诡异构建的是一个纯武道的世界,在这里,也有很多武者卡在炼体境大圆满这一关,数年,数十年不得更进一步。 苏宁安也就很清楚要开窍并非一件易事,基本上,不存在第一天便能打开穴窍的存在,耐心很重要,切忌焦虑,情绪若是有波动便会影响神念的纯度,那样就更难开窍。 “喔!” 一声鸡鸣,天际闪现鱼肚白。 苏宁安睁开眼,一旁的丹阳子表情淡漠,注视着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 “失败了?” 苏宁安点点头。 “失败了,很正常,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一蹴而就的,总之,相信自己,只要保持自信心,总有一天会开窍的……” 丹阳子安慰的话语干巴巴的,不带丝毫情绪。 苏宁安微蹙眉头。 “现在,天还没大亮,要不,你睡一下,休息一会……” 丹阳子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番话。 休息? 为什么? “嗯,好!” 不过,苏宁安没有反驳,他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一下,欲速则不达,能否开窍,和神念息息相关,无需打造身体,既然如此,晨练大可不必,多休息一下说不定对增强神念有好处。 下一刻,他躺在了床榻上。 脑海内,有着睡觉的念头,也就一秒入梦。 进入梦境空间,来到系统的地盘,真实记忆瞬间便袭上心头,让苏宁安产生了原来如此的感叹。 念头一动,外界的阉割版丹阳子也被他拉进了系统空间,重归异常收容院。 “前辈,外界可好玩?” 苏宁安笑着说道。 丹阳子面色铁青,没有回话。 他虽然出去了,然而,因为契约关系,只能遵循苏宁安的指令,像木偶一般说出事先设定好的台词,又不能离开苏宁安超过一丈的距离,又不能被外面的人发现。 出去一趟和没出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调笑了几句,苏宁安没有心情继续调侃丹阳子,这场赌斗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啊,想要夺取诡异的本源,哪怕只是规则系的诡异,也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有系统辅助,开窍很难。 即便是第二次运行周天星斗运行图,看似轻车熟路,但是,要想找到和自己穴窍契合的星光,可谓大海捞针,毕竟,这是诡异构建的世界,从这个世界出发前往真实界,和从现实世界前往真实界有所不同。 真实界若是苏宁安前世的太平洋,那么,从旧金山出发和从上海出发肯定不同,你从旧金山乘坐邮轮去了那个小岛,不代表你从上海开帆船再去那个小岛就容易。 需得另想办法才行。 当然,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当初,苏宁安在系统辅助下很轻易便找到了契合的星光,踏入了开窍境,这种情况下,神识也就没有半点变化,不曾有更多的增强,毕竟,点星寻穴无须他耗费多少神识。 所以,他的神识保持在一定的强度上。 相比于普通的武者肯定强大,毕竟,二世为人,两个神魂融合,神识天然就强悍。 但是,和那些先天强者相比,苏宁安的神识就要差了一些,哪怕和薛明远相比,可能都略逊一筹。 在开窍境勉强够用,然而,不管是踏入武者修行的练罡境,修炼八九玄功,又或者是转修法术,在自家识海搭建法坛,承受宝箓传承,神识的强度都不够。 就是因为他开窍太容易了。 在这个幻境,苏宁安重新经历一次开窍,因为没有系统辅助,纯粹靠自己的神念去丈量星光,如此,反倒是增强了神识,虽然,只是有一些细微的提高,终究是有所提高。 勉强算是有着一丝好处吧! 只是,这点提高对赌斗没有什么帮助,苏宁安非常清楚赌斗失败的后果。 就像自己想要找规则的漏洞,钻空子一样,那个丹阳子必定也会这样做,游走在规则的边缘,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作弊,这一点,必然和自己一样。 时不我待啊! 何况,谁说赌斗就是赌开窍的多少? 要是一个不小心在幻境中被杀,一旦死亡基本也代表着失败,你死了,对方还活着,还有好几年光景,就算你的境界暂时在对方之上,对方也有时间赶上来。 而你已经成了一个句号。 苏宁安叹了叹气,就在异常收容院内,当着丹阳子的面,开始修炼周天星斗运行图,从第一个穴窍开始,一瞬间,便连上了真实界的星光。 记住这个感觉! 记住这个位置! 这时候,他保留着在幻境中修炼的记忆,虽然,是失败的记忆,却也并非完全无用,在此时,两相对照起来,大致搞清楚了为何失败的原因。 就好比前世去日本,却坐上了开往欧洲的列车。 倒不是这条路去不了日本,只是,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要耗费很多的时间,最终,仍然要弃陆走海,除非你修建一座横跨大洋的铁路桥,不然,终究还是要乘船。 须得提醒自己坐船。 谁来提醒? 下一刻,苏宁安望向了站在一旁一脸莫名其妙惴惴不安的丹阳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世界的敌意 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明瓦照射下来,尘埃在光柱中小虫子一般飞舞。 苏宁安睁开眼。 一旁,工具人阉割版丹阳子面带苦笑站立。 “师父,早上好。” 苏宁安的记忆中已经有了这一位的存在,瞧见之后便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丹阳子叹了叹气,点了点头。 “师兄……” 一声清脆的喊声,佟灵娅梳着马尾辫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她面带笑容,胸前一双小兔子上下起伏,跳个不停。 “师兄,为嘛没去参加晨练?” 长麟剑派每天早上有晨练,也就是内门弟子在后院修炼,掌门师父佟云阁在一旁观看指点,只是,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受伤住进了医馆,内门弟子只有苏宁安和佟灵娅两人。 晨练已经没有意义。 何况,炼体境大圆满的苏宁安继续修炼炼体境功法已经没有了用处,需得修炼开窍境功法才行。 开窍境功法,长麟剑派是有的,掌门佟云阁就是开窍境武者。 问题是昨天擂台比试之后,苏宁安和佟云阁明显有了隔阂,毕竟,他在擂台上获胜,使用的却不是长麟十九剑,而是陌生的招式身法,且没有向佟云阁说明来处。 什么自然而然就会了! 连找一个借口也不屑! 这时候,苏宁安若是向佟云阁请求开窍境功法,恐怕会吃一鼻子灰吧?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苏宁安不愿意见到佟云阁,故而,并未去参加晨练,现在,佟灵娅找上门来了,询问他理由,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随便搪塞了几句。 奇怪的是,丹阳子那么大一个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佟灵娅却视而不见。 为什么? 一开始,苏宁安还为此疑惑。 然而,很快这个疑问就在心中消失了,莫名其妙的一阵迷糊之后,他便忽略了这个情况。 “徒儿,你应该去修炼了!” 丹阳子朝苏宁安说道。 声音在室内回荡,却只有苏宁安一人听见,站在他一旁痴缠着他的佟灵娅很明显没有听到这声音。 什么情况? 疑问再起。 却像是河面上漂浮的气泡,旋起旋灭。 修行! 是的,我要修行! 这个念头非常的急迫,虽然,苏宁安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分夺秒,潜意识里,他却知道,最好还是按照自己面前这个师父所说的去做。 他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佟灵娅离开。 然后,苏宁安去了佟云阁所在的小院,他想要离开曲县县城,前往乡下的院落闭关修行,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内,他有些害怕和人接触,总感觉危险躲藏在人群中。 不过,要去乡下闭关这个事情,需要得到佟云阁的认可才行。 所以,哪怕内心深处不怎么想见到这个把自己养育大的师父,苏宁安还是来了。 进了院子,苏宁安并不曾进入师父的房间。 佟云阁站在房间门口,站在檐廊上,示意苏宁安就站在檐廊前的院子内,他居高临下看着苏宁安。 阉割版的丹阳子影子一般站在苏宁安身边。 开窍境的大高手佟云阁也和佟灵娅一般,对他视而不见,就像他不存在这个世界一样。 为什么? 苏宁安忍不住升起这个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他没有执意地去追索,稍稍用力,就会头疼。 “师父,我要去乡间闭关修行。” 苏宁安行礼之后,说道。 佟云阁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眼神很奇怪,蕴藏着极其复杂难以言表的情绪。 一时间,气氛变得颇为诡异。 苏宁安微蹙眉头。 阳光落在身上,没有丝毫的暖意,眼前的一草一木看似栩栩如生,透着一层虚幻,有风吹来,轻抚面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点的凉意。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好!” 这时候,佟云阁说话了。 他说话之后,那些异常状况也就消失不见,落在身上的阳光也就带着一丝暖意,迎面吹来的风也活过来一般,灵动也带着凉意,草木也不再栩栩如生,本来就生机勃然。 “还有事没有?” 佟云阁表情木讷地说道。 记忆中的师恩情重此时荡然无存,苏宁安能够感受到佟云阁的态度,冷冰冰的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按道理,他应该心酸难受才对,然而,他自己也没有那样的情绪。 此时,他只想离开。 不仅仅远离师父佟云阁,也要远离那个明显爱慕自己的师妹佟灵娅,以及长麟剑派的这些人,包括所有住在曲县的人,总之,但凡是人,他都想远离。 远离人群就是远离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在他心头盘旋不退。 “没有了!” 苏宁安回答得很干脆。 “嗯,那好。” 之后,佟云阁继续保持沉默。 “师父,那我走了……” 苏宁安朝佟云阁躬身行了个礼,没有拖泥带水,径自转过身朝小院门口走去,走出门之后,转向右侧小径,往后望了一眼,正好和佟云阁盯视着他的视线相遇。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 怨毒,愤怒,漠然,冰冷…… 这是我的师父? 苏宁安心生不安,蹙起眉头。 他看了看一旁跟着自己的丹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这个神秘的师父比较顺眼,比起其他人都要正常很多,现在,哪怕是看着佟灵娅的笑颜,他也会觉得诡异。 人人都不正常? 或许是自己不正常? 返回屋子,提起准备好的行囊,苏宁安没有多做耽误,也没有环顾四周感怀,总之,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直接便离开了房间,向着武馆外面走去。 走到中庭,遇到了一个仆人。 这个叫张妈的仆妇曾经是苏宁安的保姆,从小把他带大,记忆中,他是把对方当成母亲的,对方也对他疼爱有加,彼此之间亲如母子,哪怕他成年后,也时不时去找张妈聊天,讲讲自己的心事。 然而,瞧见张妈,苏宁安却没有半点亲近的心态。 脑海内,有一个指令让他亲近对方,然而这个亲近的情绪怎么也无法在心中生成。 张妈瞧着苏宁安,咧开嘴笑了笑。 一般说来,笑容会让人放松,会让人放下戒心,然而,张妈的这个笑容却让苏宁安不安,他完全感受不到这笑容所传达的情绪,就仿佛画在纸人脸上的笑容一样,只会让人瘆得慌。 “三少爷……你……好……” 张妈在打招呼,只是,这声音被拉得很长,一字一句相隔比较远,这声调和她的笑容一样让人瘆得慌。 苏宁安点了点头。 他快速从张妈身边走过。 走出几步,猛地回头,发现那个张妈仍然笑着扭着头注视着她,眼神和自家师父佟云阁一般无二。 怨毒,愤怒,漠然,冰冷…… 敌意! 苏宁安感受到了满满的敌意。 对此,他却没有半点诧异,从逻辑来说,这说不通啊,就算不再亲如母子,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啊,无论是张妈,还是佟云阁,都不该这样对他。 然而,苏宁安不但不诧异,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世界本该就这样运行。 穿过中庭,来到前院演武场。 此时,演武场内有着许多外门弟子在修炼,瞧见苏宁安,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皆转头望着他,视线落在他脸上,随着他而动,眼神便和佟云阁,张妈一般无二。 怨毒,愤怒,漠然,冰冷…… 敌意满满,凝聚在视线内,落在了苏宁安身上。 所谓千夫所指便是如此! 杀气凛然! 苏宁安感觉到有杀气在院落慢慢凝结,一旦凝结成团,聚拢在一起,眼前的这些家伙决计会抽出长剑,向着自家冲杀过来,只是,时机貌似没成熟,他们也就只能默默等待,只能以眼神为刀。 苏宁安没有理会那些人,径自穿过人群,走出武馆。 走出武馆就是结束吧? 不! 这只是开始! 走出武馆,来到了大街上,人们来来往往,两旁商铺人声鼎沸,然而,当瞧见苏宁安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也停止了说话,全都扭过头盯着他。 依旧是敌意满满的目光。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 这时候,太阳已经消失不见,厚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积压在曲县上空,一层叠加一层,厚实地遮住了阳光,整个城市顿时暗了下来,仿佛黑夜降临。 不对劲! 不仅仅人,就连苏宁安视线所及瞧见的牛马犬猪等牲畜此时也都注视着他,眼神同样敌意满满。 也就是说,整个世界都对他充满了敌意! 怪不得,一开始苏宁安就觉得不对,潜意识告诉他必须远离人群,不然就会大祸临头。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搞得整个世界都对自己充满敌意,天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些疑问并未在苏宁安心里深藏,仍然如同河面上的水泡,旋起旋灭。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远离曲县。 尽快远离,万万不能耽误,若不然,必定会有不祥之事发生,举世皆敌并非只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作为事实存在。 第一百二十五章今日方知我是我 曲县不大。 两条长街贯穿南北和东西,十余个坊市以县中心的十字路口为核心散了开去。 苏宁安沿着南北大道一路急行,迎着满满的敌意狂奔,终于来到了南城门,城门开着,城洞的那头有着光,而非像城内那样被乌云笼罩,近乎黑夜。 出去就好了! 潜意识内,苏宁安升起这个念头。 “轰!” 半空中,响起一声惊雷,伴随着雷声,闪电穿过漆黑的云层落下,劈在了苏宁安面前的城楼上,立在城楼上的一杆大旗被劈断,旗帜飘着缓缓坠落。 “啊!” 耳畔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啸。 那一刻,除了苏宁安之外,全城的人都在尖声长啸,齐聚在一起,在城池上方飘荡,比雷声更高亢,声音中夹杂着痛苦和愤怒,仿佛末日来临。 声音入耳,苏宁安面色苍白。 “来了!” 一旁的丹阳子喃喃说道。 他的眼神有着恐惧不安。 “你做了什么?世界意志物化了,对你充满恶意……” 做了什么? 苏宁安瞧了丹阳子一眼,脚下不停,朝着门洞疾走,一边走一边用力思索。 为什么会这样? 以往,这个念头旋起旋灭,不会在脑海内停留多久,若是用力思索,便会头疼欲裂,然而,这一次,这念头却停留在心间久久不曾离去,某种无形的限制似乎松开了。 前面的城门在缓缓下落,要将城外的光阻隔在外。 站在城门口的人,不管是守城的士卒,负责收税的官员,等着进出的贩夫走卒,商人旅客,此时,全都盯视着苏宁安,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呐喊,朝着苏宁安冲了过来。 一个个面色狰狞,就像和苏宁安有着他们不共戴天之仇。 “嘣……” 识海内,一声轻响。 某根无形的弦,紧紧束缚着苏宁安神魂的弦绷断了,无数画面争先恐后在脑海内浮现。 那是真实的自我记忆。 “哈哈哈……” 苏宁安抬起头来,哈哈大笑。 前因后果,历历在心。 此时此刻,他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世界为何对自己充满恶意,明白了这一切的由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因为他进入梦境空间便能躲过规则的限制,也就是世界意志的笼罩,故而,这个幻境自身也就不再稳定。 仅仅这样也还好,世界意志不会那么快来找他的麻烦。 然而,他偏偏绞尽脑汁想要抓漏洞钻空子,千方百计想要突破规则的限制,把阉割版的丹阳子从系统内放了出来,辅助自己修行,诚然,丹阳子是真实的丹阳子的投影,气息一致,也就不受规则所限,能够在幻境内存在。 他的存在也变相让苏宁安突破了规则限制,灵慧虽然仍然被屏蔽,那个屏蔽却是一张薄薄的纸,稍有不慎,便会被破裂,一旦破裂,苏宁安也就会恢复真实的记忆。 如此,规则难免会做出反击。 于是,今日一早,苏宁安眼前的世界就有了变化,和自己亲如父子的师父,自小将他抚养长大的张妈,以及路人们皆对他充满了敌意,酝酿到现在,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攻击。 当然,他也因为这攻击彻底觉醒。 今日,终于知道我是我! 念头一动,系统面板漂浮在面前,紧缚在身体和神魂的无形锁链绷断,苏宁安的实力飞一般地升腾,全身七百二十个穴窍全都灌注满了灵气。 同时间,城门落下。 城池貌似摇晃了一下,瞬间血红一片。 “一个时辰……” 冥冥中,苏宁安有着感应。 他若是能够在举世皆敌的情况下坚持一个时辰,若是不死,到时候就能和丹阳子比较开出的穴窍多寡,以此来判定胜负,当然,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不是破坏规则了吗? 可惜,所谓规则并不像苏宁安后世的法律条文那般严谨,太过粗疏,这也在规则体系的范围,只是,把时间从十年变成了一个时辰,毕竟,苏宁安先在规则的边缘试探、 这不过是世界意志的反击罢了! 所谓存在即合理! 能够存在,就证明这个是合情合理的,就像苏宁安能够借用系统面板的力量,能够将阉割版丹阳子放出来一般。 “后辈,自求多福吧……” 丹阳子对苏宁安说道。 他倒没有幸灾乐祸,他非常清楚,苏宁安若是死亡,自己也会不复存在,即便是一个投影,即便只有残缺甚至虚假的情绪和记忆,即便现在是阶下囚,他仍然想活着。 苏宁安看了他一眼,把丹阳子收进了异常收容院。 现在,指望不上这个家伙。 他想要燃烧灵性物品,将飞剑和红衣女婉君放出来,然而,这一点仍然受到规则限制,没办法做到,毕竟,那两者是外力,一个是邪祟,一个负责驱动的核心也是诡异。 这个幻境是诡异黄粱构建的世界,不允许其他诡异入侵,也就是应有之义。 “呀!” 刺耳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一个农夫提着扁担朝着苏宁安冲过来,他张大嘴巴大吼着,面孔笼罩在一片血光内,面色狰狞,瞧着就像苏宁安前世看过的丧尸电影,只是,动作远比电影画面上的那些行尸走肉迅捷。 “呼!” 扁担呼啸着砸了过来。 扁担上掠过一丝青光。 罡气! 这个农夫竟然是一个先天强者。 不! 他并非真正的先天,而是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临时打通了穴窍,境界飙升,临时突破到了先天。 若是在正常的世界,这种突破后的结果会很糟糕。 逃不过一个死! 然而,在这个诡异构建的世界,也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很正常。 苏宁安微微侧身,手中的长剑微微一抖。 一缕剑光飞出。 剑光没入那个农夫的脖颈,扎入三寸便收回。 鲜血飞溅而起,如同喷泉。 然而,那个家伙摇晃着却不曾倒下,扫到空处的扁担凝在了空中,倒转着朝着苏宁安又扫了过来。 这一剑虽然刺中了对方的要害,一时间,他却不得死! 什么鬼? 苏宁安虽然诧异,却不曾慌张。 剑尖一抖,把长剑当成了横刀。 剑光一扫,剑罡勃发,将农夫的脑袋斩了下来。 没有头颅的身体摇晃着倒下,摔倒在地的头颅却还活着,表情狰狞地朝着苏宁安滚来。 非要咬他一口! 不远处,守门的士卒,推车小车的商贩,甚至抱着婴孩的妇人都朝着他冲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杀杀杀…… 苏宁安前世看过一部灯塔国电影,叫僵尸世界大战,那里的行尸走肉力大无穷,速度快捷,此时,他所面临的这些异化了的人类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一个农夫爆发都能外放罡气,换成一个武者呢? 守城门的士卒手持长枪冲了过来,原本,这应该是一个磨皮境的武者,然而,被诡异加持之后,朝着苏宁安刺来的长枪的枪尖有三尺长的青芒闪耀。 罡气! 又是一个先天! 若是整个曲县的人都变成了先天强者,甚至,有更进一步的高手,例如炼罡境的武者,齐齐围攻自己,要想坚持一个时辰的时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般人,或许会胆寒。 但是,苏宁安无所畏惧。 他一个错步,躲过了士卒刺来的长枪,手中长剑化虹,白光一闪,将士卒的脑袋砍掉,这些人的境界虽然被临时提升,招式身法却未有什么变化,不难对付。 只是,很难杀死。 刺中要害仍然行走如飞,专门针对致命处发起攻击也就没有什么用处,需得将脑袋砍掉,即便是砍掉了脑袋,一时间也不得死,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已。 勉强算是失去了战斗力。 总之,难对付却也并非无法对付。 苏宁安身形如电,在人群中穿梭,形形色色的罡气来去纵横,形成了一张网,却算不得密不透风,苏宁安在网的缝隙中穿行,剑光如虹,交错间,不时有人倒地。 他杀的兴起,不见丝毫紧张。 来吧!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时候,就像是一只骄傲的海燕在狂风暴雨中飞翔。 “妖魔,休得张狂!” 一声厉喝,一个武者从墙头跃下,如同一只大鸟。 此人,苏宁安认得,正是县衙捕头,那一日擂台上的主持人兼裁判的张北仓,他手持一把横刀,横刀落下,一道一丈有余的刀罡朝着苏宁安迎头斩下。 张北仓是先天强者,境界有所提升后,原本开了数十个穴窍,此时,暴涨到一百多个,并且,和那些没有理智如同嗜血的行尸一般的路人不同,他还保持着自我意志。 嗯,路人甲们是龙套,他好歹也算是特约。 在这场戏剧内,他有着名字,有着人设,也有着台词。 苏宁安微微错步,躲开了刀罡,然而,这刀罡并非一往无前,沿着轨迹老老实实地落下,而是像前世的导弹一样,有着追踪系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继续朝着苏宁安斩来。 躲,是躲不掉的! 苏宁安挥剑,剑气冲霄。 剑气和刀罡在半空相遇,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两者消融,横刀和长剑碰在了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同时间,苏宁安飞起一脚,将一个扑到跟前的妇人踹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将墙壁撞出了一个大洞,妇人嵌在洞里面,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时间却起不来。 “哗啦!” 苏宁安手中的长剑破碎,碎片掉落一地。 终究是凡兵,无法承受罡气加持,坚持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碎裂,不过,它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与它相碰的张北仓的横刀也从中断掉,变成了断刃。 不过,断刃也能杀人。 张北仓脱手将断刃掷出,呼啸着冲向了苏宁安。 苏宁安挥动袍袖,护身罡气勃发,将断刃扫向了一旁,左手立掌如刀,朝着张北仓劈去,一道刀芒飞出,迎面将张北仓的护身罡气劈开,毫无阻碍地继续向前,劈在张北仓的胸间。 剖开了一条三尺多长深达好几寸的口子。 内脏也显露在外,血淋淋的一大坨摇晃着看着颇为瘆人。 “妖魔,去死!” 血光闪耀,张北仓面色狰狞,大吼着张开双臂朝苏宁安扑来,想要将他搂在怀里,并且,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苏宁安的脖颈俯下身便要大口撕咬。 “滚!” 苏宁安朝着张北仓大吼一声。 一口气箭从口中喷出,类似飞剑的罡气,打在张北仓的脸上,一张脸打得稀巴烂,半边脑袋都被气箭打破,只余下下面半边脸,牙齿仍然一上一下地张合。 不过,终究还是受了重创。 张北仓踉跄着,摇晃着摔倒在地。 “哗啦啦……” 仿佛浪潮狂涌而来,街的那边,无数人朝着苏宁安奔来,有的沿着大街狂奔,脚步声杂乱,震得地面哐当作响,甚至,微微摇晃,有的则从墙头屋檐飞掠而来。 “妖魔,受死!” 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 苏宁安没有犹豫,转身就跑。 七百二十个穴窍并未全开,他只开了几十个,按照五行流转分别而来,这几十个穴窍的灵气消耗完毕之后,缓冲一段时间,再使用的时候,灵气已经填满。 如此,便不会有脱力的危险。 即便如此,他也不蠢,没必要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必要迎难而上。 完全可以分而击之。 苏宁安身法如电,一般的人无法追上,不时有人出现在前方拦截,都非他一合之敌,若是孱弱便出手攻击,若是强悍则用身法躲开,避免纠缠。 随后,他在曲县来去纵横。 如此,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这么容易? 不! 不可能! 苏宁安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瞳孔有些闪烁。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他的授业恩师佟云阁,以及那个爱慕自己的小师妹佟灵娅。 “师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佟灵娅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入耳,让人肝肠寸断。 “孽徒!” 佟云阁一身正气,站在那里,稳如山岳。 “哎!” 苏宁安叹了叹气。 恢复真实的自我意识之后,也就知道自己和面前的这两人不过是剧中的人物关系,离开摄像机之后,自己已经出戏,已经明白过去种种皆是虚妄。 眼前的这两位却仍然沉浸在戏中,无法自拔。 何必呢? “师兄,今日你我恩断义绝……” 佟灵娅哭诉道,双眼赤红。 “孽徒,今日我便要清理门户!” 佟云阁义正言辞。 苏宁安没有说话,他只是转动了一下脖颈,朝挡路的两人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来吧! 手上见真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万剑归宗 和张北仓一样,佟云阁也是先天强者。 两人的功力大致相同,都是打开了几十个穴窍,不过,很明显,佟云阁的境界提升比张北仓要多很多,张北仓大概是翻倍的样子,打开了一百多个穴窍,佟云阁则是两百多个。 或许,爱之深恨之切吧! 他从空中掠了过来,双脚在虚空中踩踏,就像是踩在无形的砖石上,几个跳跃,便来到了苏宁安跟前,手中长剑挽出数十道霞光,像扇叶一般分散开来,朝着苏宁安落下。 一般说来,人在空中,难以借力,招式容易变老,身形无法灵动。 不过,对先天强者来说,这个问题不存在。 短时间内,由于形成了内外周天大循环,罡气激荡,可以自由操控自己的身体,能在半空中短暂停留,犹如平地,故而,跃在空中居高临下攻击没有问题。 何况,佟云阁还有帮手。 在他出手之际,佟灵娅也向苏宁安发起了攻击。 只不过,她是贴着地面冲了过来,脚步在地面滑行,就像在冰上一般,快捷无比。 并且,她的修为也得到了极大提升,赫然也是一个打开了一百多个穴窍的先天强者,剑气如虹,仿佛浪潮一般叠加着朝着苏宁安刺来,与其父佟云阁的攻击配合得当,毫无漏洞。 不过,也就这样罢了! 不管身法招式如何厉害,不管配合如何默契,说到底,终究要打到人身上才有效果。 一力降十会! 某些时候,这句话颇有道理。 深吸一口气,苏宁安将全身穴窍打开了三百六十处,沧浪八击还不曾修炼,使用的招数身法仍然是炼体境期间自己融合的雁落无声斩雪歌,说到如何精妙自然谈不上,应该也不如长麟十九剑,毕竟,长麟十九剑也是开窍境的剑法。 既然比拼招式身法不如,又是以一敌二,那就干脆以力破之。 三百六十处穴窍内积攒的灵气在这一刹那全都激荡着狂涌出来,由苏宁安控制,化作一道厚实且凝聚的刀罡,朝着迎面攻来的佟氏妇女斩了过去。 如同门板一般厚实,叠加着不知道多少层的刀罡,浓郁的青色近乎于黑。 刀罡离开刀锋,苏宁安随手捡来的这把横刀便碎裂成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刀罡撞上了剑气。 无数道剑气被刀罡一层层地摧毁,对它没有造成任何的阻碍,摧枯拉朽一般,刀罡依旧以原有的速度向前。 佟云阁在空中换了好几种身法,闪转腾挪,极其灵动,然而,无论他怎么闪避,都在刀罡笼罩的范围,护身罡气激发,却一触即溃,最终,整个人像是棒球比赛中被全垒打的棒球向着天空飞了出去,发出咻的一声尖啸。 从地面攻来的佟灵娅更是不堪。 整个人被刀罡压的扁扁的,就像是一个纸片人,原本还算漂亮的脸蛋此时根本没法看,血雾从毛孔内渗出,撒向空中,整个人同样向后飞去,一连撞破了好几面墙壁,不知所踪。 “你好狠……” 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哀嚎。 转过身,苏宁安向前疾冲,侧身躲过某个想要占便宜的路人甲的刀锋,劈手将横刀从那家伙手中夺来,顺手一刀,再把那家伙的脑袋砍下,沿着小巷冲了出去。 “在这儿,拦住他!” 巷子那头,传来叫嚷声。 一群穿着曲江剑派制服的武者从巷子那头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曲江剑派的掌门,一个苏宁安没有记住名字的楼波地,他一手捋着长须,一手握着长剑。 “众弟子,随我除魔!” 大吼一声,曲江剑派的掌门跃在空中,手一挥,手中长剑脱手而出,悬浮在空中。 “剑来!” 又是一声厉喝。 “呛啷……” 长剑出鞘声不断,一枚枚三尺青锋升腾起来,紧跟在掌门人的长剑后方,形成了一道剑阵。 “万剑归宗,起!” 掌门人捏着剑诀,面色通红。 整个曲江剑派的弟子全都开了窍,内外循环,罡气勃发,被自家掌门的剑诀一领,聚拢在一起,形成了滔天巨浪,凝聚在剑阵上,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去!” 随着一声厉喝,剑阵便朝苏宁安冲了过来。 走! 苏宁安转身就逃。 他身法如电,一步便跨出好几丈,然而,和身后从空中疾飞而来的剑阵相比,终究是慢了一些,最多跑出小巷便会被追上,看上去,情势危急。 “妖魔,哪儿逃!” 身后,曲江剑派的众人齐声高喊。 声音嗡嗡传来,格外的诡异。 逃? 没那回事! 拉开一段距离,苏宁安转过身,凝神静气,手中横刀嗡嗡作响,声音之大,竟然将曲江剑派众人的喊声压了下去。 “起!” 他低喝一声。 这一次,他仍然打开了三百六十处穴窍。 上一次,对付佟氏父女,他打开的是三百六十处正穴,此时,那些穴窍正在和真实界的穴窍相勾连,引灵气入体,所以,这次他打开的是三百六十处隐穴。 和正穴相比,隐穴蕴藏的灵气性质恰恰相反。 就好比正物质和反物质的区别。 故而,这一刀的刀罡便是全黑,黑得深沉,视线落入其中,貌似也要被吞噬。 刀罡冲出,劈在了金光闪耀的剑阵之上。 “哗啦啦……” 浪潮撞击,惊天动地。 黑芒和金光纠缠,相互吞噬,相互侵蚀,相互消除,仿佛一副灵动的画面在空中展现。 巷子那头,曲江剑派的人除了漂浮在空中的掌门之外,全都盘膝打坐,凝神静气,将意念凝聚在一起,交由掌门控制,操纵整个剑阵和苏宁安的刀罡较量。 这次交锋,不仅是罡气的交锋,也是神念意志的交锋。 曲江剑派的剑阵其实是飞剑的雏形,飞剑这玩意便是因此而来的,在修法者取代武道之后,便成了主流,剑客们构建的剑阵也就被时代所淘汰。 然而,在现在,剑阵还是很厉害的。 毕竟,那么多人的神念凝聚在一起,虽然驳杂,却极其雄厚,一般说来,一个人是很难与之对抗的。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特殊情况。 第一百二十八章丹阳子现身 苏宁安的罡气来自隐穴。 隐穴也有五行,只是,这是逆五行,运转方式和正五行大为不同,本源偏腐蚀,偏阴暗,剑阵上的神念与之相触,瞬间便被污染,被侵蚀。 很快,黑色的刀罡便将金色的剑芒腐蚀污染,转换为同样的黑色。 悬浮在空中的剑阵不再嗡嗡作响,一枚枚长剑全都失去了锋利,失去了颜色,变得锈迹斑斑,上面蕴藏的神识意志全都被清除消失,不翼而飞。 “啊!” 悬浮在空中的曲江剑派掌门跌落下来,七窍流血,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 同时间,在地面盘膝打坐的弟子们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同样七窍流血,看着甚是瘆人。 看了一眼,苏宁安并未赶尽杀绝,转身离开。 还有半个时辰! 现阶段,他只需要熬过这半个时辰就好,七百二十处穴窍全开的他,根本不怕和丹阳子比拼穴窍多寡,无论如何,即便有着诡异相助,丹阳子也不可能像他这样。 至于眼前的这些人,杀不杀都没关系。 他们不过是虚妄,是诡异构建出来的演员,不过是已经消失的人的情绪和记忆,类似克隆人一样的存在,不可能真正杀死,只要诡异不灭,他们就存在。 不过是另类的诡伥。 另类的长生。 没必要和这些家伙纠缠。 穿堂过户,苏宁安躲过了所有生物的视线,来到了一间破烂的瓦房,找了个角落坐下。 暂时歇息一二。 要找到休息的机会很难。 首先,只要是生物,哪怕是一只蚊子,苏宁安若是被它的复眼看到,也就相当于被全城的人看见,整个曲县的人都会朝他的方向奔来,一心要将他杀死。 如果,躲过了那些视线,哪怕是臭虫跳蚤也没有,那么,苏宁安就能获得短暂的休息机会。 之所以说是短暂,原因很简单。 他的气息被这世界意志所铭记,无论躲到哪儿都没法逃开,全城的人会跟随意志的指引向他扑来,只不过,这种指引需要时间来缓冲,不会像被生物看到那般快。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 先前为了对付佟云阁父女,以及曲江剑派的剑阵,他分别打开了三百六十处正穴和隐穴,此时,穴窍内的灵气消耗了大半,不曾彻底得到补充。 随着时间推移,以后所遇到的敌人将更加强大。 必须恢复到全盛状态才行! 只是,这需要时间。 躲在了这个角落,又能躲多久呢? 借以恢复实力,时间多半不够。 看来,只能冒险了! 苏宁安抿了抿嘴,下一刻,遁入梦境空间,把肉身留在了这间空屋子内。 此时,肉身便如木雕没有了气息。 也就是说,世界意志在这一刻失去了对他的感应。 但是,他是在这里消失的,最后的气息尚存,也就相当于已经被诡异所定位。 所以,那些人还是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个屋子围了过来。 “咚咚咚……” 大地在震动,一个庞然大物仿佛小山朝着这边移动而来,声音越来越近,房间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降,落在了苏宁安身上,地面不停抖动,他的坐姿也变得倾斜。 “哐当!” 一声巨响,掩着的木门被撞开。 一个双目赤红的捕快冲了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墙角的苏宁安,他疾冲过来,挥动手中的铁链,呼啸生风,朝苏宁安的脑袋当头打落。 苏宁安睁开眼。 左手一抬,抓住了铁链。 他用力一扯,即便是坐在地上无法借力,力量也不是那个捕快可以抗衡的,傻乎乎的扯着铁链那一头不放的捕快像风筝一般被苏宁安甩在了空中。 旋转着,撞在房梁上,撞在墙壁上,然后,被松开手的苏宁安扔向了天边。 苏宁安站起身,手持横刀从破开的屋顶大洞跃了出去,站在屋顶。 直面前方,瞳孔微微收缩。 在他前方的街区,一个庞然大物正向他靠近,那玩意由众多尸体组成,活脱脱的一座肉山,肉山的顶上,由无数头颅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张北仓,曲江剑派掌门,佟云阁,佟灵娅…… 苏宁安认识的这些人也都在上面,这些头颅组成了一个巨大头颅,形成了一张极其诡异的脸。 在头颅的顶上,一个白衣少年迎风而立。 周彦周丹阳? 不! 这是丹阳子! 少年时期的丹阳子!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形成了对视,苏宁安顿时有了明悟,和自己一样,对面这个家伙也恢复了真实记忆,所谓的赌斗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场厮杀。 你死我活的厮杀! 谁能活下来谁就是胜利者! “少年!” 丹阳子站在巨大的肉山头顶,出声喊道。 并没有嘶喊,只是像平常那样说话,声音却压过了肉山行进的声音,压过了组成肉山的那些头颅痛苦的嚎叫声,在苏宁安耳边非常清晰地回荡。 “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能让黄粱搞出这样的大阵仗,要知道,这样做,我身下的这些家伙也就变成了一次性的存在,完全是没必要的浪费……” 丹阳子摇了摇头。 “不过,到此为止!” “老夫不允许你继续这样下去,还是要请你安心地死去吧……”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淡,情绪一点也不高昂,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让我安心地死去?” 苏宁安笑了笑。 他的语气也很平淡,并不激动。 “那就来吧,拿出你的本事来!” “哼!” 丹阳子面色一沉。 “呼!” 脚下的肉山伸出了长长的手臂,朝着苏宁安扫来,但凡挡在路上的东西,不管是房屋还是别的什么,一触即溃,化为粉末,行进间,有飓风生成,朝着苏宁安席卷而来。 飓风的风儿宛若刀锋,切割着苏宁安的护身罡气。 下一刻,苏宁安飞了起来。 一脚踏出,站在了虚空中。 随着飓风飞舞,躲避扫来的巨掌。 肉山的手臂在空中突然解体,无数肉团像被投石车掷出的巨石朝着虚空中飞翔的苏宁安铺天盖地地打来。 这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无处可逃! 第一百二十九章十面埋伏 人如风中杨柳。 苏宁安在空中来回飘摇,看似随飓风而走,其实不然,飓风并不曾将他吹动,他选择的是主动随飓风的轨迹飞行,借此躲避那漫天飞舞的肉团。 实在躲避不及,便挥刀击打。 刀罡不曾像对付曲江剑派和佟氏父女那般浑厚,没有展开数丈之远,外放了仅有一尺而已,很明显,像先前那样强力的攻击,他施展不了太多次。 不过,即便只打开了十来个穴窍,外放的罡气用来对付那些乱飞的肉团已经足够了。 一旦肉团被击中,便会碎裂成血雾,消散无踪。 只是,这座肉山实在太庞大了,看上去,就像全城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肉团仿佛无穷无尽,也多亏苏宁安打开了七百二十处穴窍,暂时能与之比拼消耗。 只是…… “少年,力竭了吧?” 站在肉山的头顶,丹阳子大笑着说道。 “是不是已经有所感应,你和真实界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了吧,再也无法形成周天内外循环,罡气什么的,消耗一分就是一分,没法从真实界得到补充……” “迟早都会失败,不如早早投降!” “何必耽误时间呢?” 丹阳子的话语并非虚言恫吓,他说的是事实,经历半个多小时的鏖战,苏宁安很清楚地感应到自身和真实界的联系被无形的力量屏蔽,虽然,并没有像丹阳子说的那样完全被切断,但是,灵气的补充的确缓慢了许多。 不过,投降? 想多了吧! 以为凭借这些仿佛巨石一般飞舞的肉团就能让自己力竭,只能说丹阳子未免太天真。 当然,丹阳子并不天真。 他并不指望那些肉团能够将苏宁安击败,或是彻底消耗掉苏宁安穴窍中蕴藏的罡气,这样做,不过是将苏宁安固定在几条轨迹之上,相当于将其锁定。 接下来,方才是杀招。 “嗖嗖嗖……” 这一次,出动的是头颅。 巨大的肉山头颅上,有无数头颅飞了出来,朝着苏宁安扑来,它们绕着苏宁安飞舞,每一颗头颅的双目都有光芒透出,一旦被这光芒罩住,便遭受诅咒。 迟缓,腐蚀,剧毒,衰弱…… 无数负面情绪的诅咒宛若实质,落在了苏宁安身上。 这是来自南疆的飞头降。 大殿那个来自南疆的法师和丹阳子赌斗,输了好几次,飞头降便是被剥夺的神通之一,一旦被剥夺,丹阳子也就变相地懂得了这门神通,在诡异黄粱构建的这个世界,自然能够施展这门神通术法。 苏宁安先是被肉团限定了行进轨迹,这之后,又受到了降头的诅咒攻击。 十面埋伏亦不过如此! 苏宁安身上浮现了薄薄一层的罡气,被诅咒击中,罡气自带的光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还能坚持?” 丹阳子跃在空中。 短时间内,他也能在虚空中悬浮,便如苏宁安一样。 只不过,现在苏宁安受到了多处攻击,已经没法继续在空中悬浮,此时,已然降落在一处房顶之上,无数头颅围绕着他,像是围着花瓣的蜂群。 各种诅咒法术不停落在他身上。 即便如此,护身罡气仍然不曾被打散。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丹阳子在空中笑道。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紧握着一把长剑,遥遥指向苏宁安。 只不过,他现在距离苏宁安有着数十丈之远,这一剑,无论如何也劈不过来,终究是开窍境,而非炼罡境,又或者能够化虹,一剑之威不足以这般厉害。 这一剑,非武道,而是法术。 诡异黄粱构建的这个世界是武道世界,它对丹阳子唯一的限制是武道修为,只能是开窍境,却不限制其他的,一般的法术丹阳子也能施展。 比如将全城的人练成肉山,比如施展飞头降,又比如这一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五雷轰顶!” 丹阳子念诵咒语,长剑落下。 “轰!” 苏宁安头顶上空传来一声惊雷,黑云散去。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准确地劈在了苏宁安的头顶,被那护身罡气顶住。 原本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护身罡气此时为之一暗,七彩全消,宛若风中残烛便要熄灭。 苏宁安抬起头。 头顶乌云聚拢,然而,隐隐有闪电在凝聚,能够感应到危险迫在眉睫,在数十丈开外,少年模样的丹阳子又举起了长剑,下一刻,又将有惊雷闪电落下。 这样被动挨打可不行! 看来,A计划行不通! 好吧,苏宁安之所以被动挨打不过是假象,他是想要将丹阳子引到身边来,若是丹阳子觉得胜券在握,偏偏差一点才能将苏宁安干掉,多半会亲自动手。 也许会靠近自己。 然而,丹阳子并非初出茅庐的菜鸟。 即便他不认为苏宁安会翻船,仍然没有靠近的打算,宁愿站在远处消耗灵力用法术攻击苏宁安。 A计划行不通。 那只能计划B! 下一刻,苏宁安站起身。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丹阳子,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护身罡气顿时恢复光泽,闪烁七彩光芒,原本贴在罡气上的诅咒,那些灰黑色的玩意此时全都被七彩光芒驱除。 是的,在诡异的控制下,苏宁安和真实界的联系几乎被隔断,没法形成周天循环,穴窍内蕴藏的灵气用一分就失去一分,不再有补充,这种情况下,哪怕你全身七百二十处穴窍都打开,其实也用处不大。 毕竟,灵气无法补充,便是无源之水。 然而…… 转折来了! 先前,苏宁安躲在了那间房屋内,冒险遁入了梦境空间,并非无厘头的行为。 在梦境空间,有着系统辅助,苏宁安和真实界的联系也就畅通无阻,不受诡异限制,氪金充值金钱之后,将在系统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拉得缓慢。 外界只是一瞬,空间内却是一个时辰。 如此,七百二十处穴窍内的灵气都得到了补充,处于满溢的状态,先前,之所以表现得差劲,无非是示弱,无非是想把丹阳子引到近处,给他致命一击。 飞头降的这些诅咒,不过是米粒之光。 紧接着,苏宁安挥动横刀。 全身三百六十处正穴大开。 “沧浪八击!” 横刀划了一个半圆。 七彩刀罡如浪潮一般以苏宁安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狂涌而去,哪怕飞出了十几丈开外,刀罡依然凝聚不散,所过之处,所向披靡,不管是肉团,还是那些飞头降,只要被刀罡一扫,便被七彩光芒吞噬,消散无踪。 在系统空间的一个时辰,苏宁安不止是将穴窍内灵气补充完毕,还充值了一点时间修炼沧浪八击,将其修炼到了入门境界。 其实,他也想修炼八九玄功。 只是,这样做的话,时间不充足。 要想时间充足,需得继续改变系统和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那样的话,需要充值的灵性将是天文数字,本来,他在储灵阁的积蓄正常情况下可以修炼好几天八九玄功,像现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这点时间,八九玄功最多入门。 毕竟,这门功法是他踏入修行界以来最高深的功法,又是被时代淘汰的武道功法,哪怕有着系统的辅助,哪怕修行没有半点阻碍,修炼的速度也不会有多快。 勉强入门,实用性也就不强。 何况,从开窍境踏入炼罡境,说不定会受到规则限制,又或者诡异会给丹阳子反向金手指,让丹阳子恢复更多的实力,那样的话,这场赌斗多半凶多吉少。 没有必要给自己上难度! 所以,苏宁安选择修炼沧浪八击。 这是开窍境的功法,不受规则限制,又能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实力,毕竟,现阶段的他本就缺少开窍境的身法刀法,雁落无声斩雪歌已经不怎么好使了。 果然,沧浪八击不愧是开窍境刀法。 苏宁安施展起来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一路疾行,所向披靡。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五雷轰顶……” 丹阳子念诵咒语,挥剑下劈。 一道闪电穿过厚重的黑云,朝着苏宁安的头顶劈来,比起第一道闪电,这道闪电粗壮了许多。 苏宁安看了一眼,有片刻心悸。 单凭护身罡气,可能抵挡不住。 “沧浪八击!” 他大喝一声。 此时,打开了四百八十处穴窍,全身灵气狂涌,随着横刀斩出,七彩刀罡朝着银白色的闪电劈去。 “咔嚓!” 刀光如电,斩中闪电。 银白色的闪电顿时消融,七彩刀罡直冲云霄,将厚重的黑色云层斩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出来,这个窟窿久久不散,黑云久久不曾合拢,有天光落下。 阳光落在肉山上。 肉山一边摇晃着逃向一旁,一边发出了刺耳的哀嚎。 苏宁安朝着丹阳子冲了过去。 少年丹阳子看了苏宁安一眼,转身逃离,看样子,并没有和苏宁安在此时决一死战的意思。 他的速度奇快,再加上不时有肉团或者头颅斜刺里杀出来阻挡苏宁安,苏宁安也就没能追上那厮,不过,他也没有全力追击的意思,现在,时间在他这一边。 还有半个时辰不到,便见真章! 第一百三十章最后决战 半空中那个窟窿已经合上,黑色的云层积压过来,一层一层叠加,再次将阳光阻隔在外。 整个曲县仍然被一层淡淡的血光包裹着。 那是唯一的光。 城池变得安静了起来,先前那些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此时荡然无存,也不见有生灵在街巷游荡,那个庞大的肉山已然消失无踪,云层下方,城池上空,唯有风。 风呼啸着卷着血光无规则地穿街走巷,墙顶茅草呜呜作响,鬼哭一般。 那是唯一的声音。 宁静!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宁安坐在城中心最高的建筑七层楼的樊楼的楼顶上,在这里,视野宽敞,整座城池一览无遗,不管是谁,向他靠近,也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其实,整个人再次进入了梦境空间,充值氪金,延缓了系统空间的时间流速,让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界达到了数十倍,大量的灵性能量因此而流逝。 干掉梅法师,树先生,何之谦等三个化为邪祟的法师后所获得的本源能量,原本用来修炼八九玄功都能修炼好几天,在此时,几乎都消耗殆尽。 入门阶段的沧浪八击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苏宁安想要将这门功法提升到精通境界,如此,才勉强够用。 然而,要想在这个幻境中提升境界,特别是在眼前这种局面,自然需要疯狂氪金,虽然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这是必须的,过得了这一关,海阔天空,过不了,一切皆休。 苏宁安前世有句话曾经一度很流行。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便是你死了,钱还留下了一大堆,并且,你找不到任何人来继承你的遗产。 别说没人继承,就算有人继承,那也是大大的遗憾。 当然,在修炼的时候,苏宁安难免有打开面板监控,时不时都在关心外界情况,因为时间流速的关系,外界一旦出现动静,便会以慢动作呈现。 慢速数十倍是什么概念? 发现异常,他完全有时间离开梦境空间去应对。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看似风平浪静,消耗掉吞噬来的灵性本源之后,苏宁安终于将沧浪八击提升到精通境界,现在,他的个人数据面板上是这样。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 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境界,开窍境大圆满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圆满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圆满 低阶飞剑术,大成,22/100 周天星斗运行图,大圆满 沧浪八击,精通7/100 八九玄功,未入门 ……” 面板上融合武技雁落无声斩雪歌消失了,在系统辅助下,这门武技被沧浪八击所融合,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也就不再显示,可惜周天星斗运行图和大日金乌锻身诀是根本功法,并非武技,又不是同出一源,所以,难以融合。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是法术神通,融合了厌胜术,故而,厌胜术也没有在个人数据这一栏显示,至于一心堂的养鬼术,太过残酷,被苏宁安所不喜,已经抛弃不用。 一心堂的折纸六甲法则被低阶飞剑术所融合同化,此时,也不在个人数据面板上。 至于,八九玄功,暂时还没入门,没有数据显示。 这就是苏宁安的本钱,也是他决战的底气,接下来,是生还是死,全凭本事。 苏宁安睁开眼。 一层血光涌入视野。 还有两刻钟,估算了一下时间,他得出这个结论。 好吧,时间流速紊乱让他的估算不太准确,这个时间是询问系统面板后得到的答案,这系统面板就像是辅助的智能机器人,你有问题问它,它若知道答案,便会回复。 绝对准确! 模糊的答案它是不会回复的。 环顾四周,仍然只有风在肆虐。 难道,丹阳子放弃了,选择在两刻钟之后和自己比拼打开的穴窍的多寡? 他肯定有金手指,现如今,和诡异黄粱是一体,究竟是谁为主尚未可知,多半有着强大的底牌,但是,苏宁安不认为那厮开出的穴窍能有自己那么多,就算作弊也做不到。 要知道,系统辅助开出的一些隐穴,在这个世界,貌似根本就不存在。 自己的底气,丹阳子肯定能感应得到。 身处诡异构建的世界,类似这样无须逻辑,无须因果,纯粹是玄而又玄的感应,苏宁安不相信那家伙没有,毕竟,整个世界都是诡异构建的。 所以,丹阳子能够采取的最佳办法,那就是将自己杀死,一旦杀死,也就一了百了。 现在有多宁静,过一会便会有多狂暴。 来吧!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嗡嗡嗡……” 有蚊吟一般的声音响起,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一开始,貌似只有一只蚊子,现在,在耳边缭绕的便是千只万只,然而,视线内,一切如常,没有变化。 唯有声音盘旋。 苏宁安握紧手中横刀。 这把横刀仍然是来源于敌人,不过,看上去是一把半法器,比那些制式武器强悍许多,哪怕没有罡气灌注,自身仍然有青光灵动,和法器相比,或许只差一个类似器灵的存在。 “哗啦……”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 苏宁安循声望去,只见一座三层高的木制小楼像是被导弹击中一般,轰地垮掉,尘埃四起,化为烟柱冲向了黑色云层,不仅仅是这一栋小楼,那边的建筑就像是骨牌一般连锁倒下。 地面因此微微颤抖。 什么情况? 念头一起,身下的樊楼也在摇晃。 难道? 危险! 突然间,识海内,神魂微微颤抖,有不祥之兆像无形铁链将其束缚,苏宁安很是不安。 这不安来自何处? 极目四望,毫无征兆! 突然间,一阵心悸,苏宁安没有丝毫犹豫,脚尖在屋顶一点,整个人便跃向空中,就在他跃起之际,一道犀利的白色剑气从他脚下凭空生成。 好吧,并非凭空出现,只是因为速度太快,看着就像是凭空出现,无中生有一般。 这道剑气来自地底,穿透地面将七层高的樊楼一分为二,然后,直奔苏宁安而来,若是苏宁安仍然站在屋顶上,这一剑会像劈开樊楼一样将他劈成两半。 护身罡气也没有用,那时候,苏宁安尚未将其激活。 幸好,他提前感觉到了不对,身体跟随直觉腾空而起,即便如此,仍然被剑气的余威扫中,只不过,腾空而起的时候,护身罡气也随之激发,七彩罡气挡住了剑气余威,如此,也就没有受伤。 紧随着剑气,少年丹阳子破开樊楼,冲上天空,人随剑走,朝着苏宁安疾飞而来。 那一刻,他占了先机。 苏宁安无法还手,手中虽然握着横刀,却没办法施展招式,一旦停下来挥刀,便会先被剑气刺中,这并非剑气余威,而是剑气主体,单凭护身罡气抵挡不住。 他只能向前飞,希望能拉开距离。 然而,丹阳子紧追不舍,身形如电,速度和苏宁安相比不遑多让,苏宁安根本就拉不开距离,只能向前疾飞。 一追一逃,在半空中飞行。 武道强者,要想凭空飞行,炼罡境也不成,炼罡境只能以肉身出入真实界而已,做不到临空飞行,真正的临空飞行只有化虹境的强者才能做到。 在那个境界,只要灵气不灭,便能永远停留在空中,宛若一道彩虹,这便是化虹这两个字的由来。 开窍境,只能短暂在空中停留,数十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当然,这和灵气的强弱有关,若你只打开了几个穴窍,那么比炼体境武者强不了多少,停留在空中的时间最多多坚持两个呼吸,凭空飞行,消耗的罡气太多了。 真正能在虚空中停留的,时间稍长的,大多已经开辟了一百个穴窍。 所以,遇到突袭,处在下风,苏宁安也并未慌乱。 全身七百二十处穴窍都已经打开,刚刚又进入了梦境世界补充灵气,现在,所有穴窍内的灵气都是满溢状态,若是虚空飞行,他能够坚持两刻钟。 不会被丹阳子的剑气追上。 迟早,丹阳子要比他先落地。 一旦落地,这场追逐也就分出了胜负。 然而…… 丹阳子不是蠢货,虽然是少年模样,却活过了悠长岁月,吃过的盐比苏宁安吃过的米还要多,这句话绝对不是夸张的形容,是真实存在的句子。 对此,他早有预感。 在苏宁安飞行的时候,原本积压在空中,距离城池只有数十丈甚至数丈高,原本一动不动的黑色云层,此时,却像是飓风掠过的海面,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黑色云层狂涌着,变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人脸骤然落下,挡在了飞行的苏宁安身前,张开了大口,一口将疾飞而来的苏宁安吞落下肚。 苏宁安冲入了云层中,被黑色云层吞噬。 此时,在空中疾飞的丹阳子停下身形,收起剑气,他冷笑一声,盘膝悬浮在虚空中,念诵着上古神文。 他是法师,并非剑客。 施法才是老本行。 先前的突袭不过是引子,此时的法术方才是杀招。 大黑天度世法! 这是佛门从修罗界夺来的功法,改头换面之后变成了佛门的神通,丹阳子虽然是道门出身,身为道贼,佛道兼修,这门法术神通也略懂一二。 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第一百三十一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被黑暗包裹着,隐隐有着失重的感觉,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就连前后左右的方位感也变得模糊了,有点像神魂初入真实界的感觉,若是没有系统面板定位的话。 只是,神魂游荡在真实界的时候,有着点点星光引导,念头一起,距离什么的也就不存在阻碍,只要神魂足够凝实,神识足够强大,没有遇见什么恐怖的存在,其实,遨游起来的感觉很是自由,哪怕漫无目的。 此时,则大为不同。 神识根本无法外放,即便外放,也会被黑暗所吞噬,这片黑暗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 换上一个人,或许已经变得心慌。 这黑暗并非凝滞不动的死物,而是有着自我意识的存在,不仅包裹着你的肉体,阻止你的神念外放,将你囚禁,甚至,它还在主动侵蚀你的神魂,污染你的意志。 若是苏宁安神魂像一张白纸,这时候,上面多半已经布满了污渍,全是负面情绪凝聚的污渍,无数的涂鸦,让人生厌,让人恶心,让人难以承受。 如果,苏宁安的神魂只是二世为人,叠加而成,融合而成的话,此时,多半也禁受不起黑暗的侵蚀和污染。 这黑暗本身就是诡异。 祂是人类所有负面情绪的凝结物,来自真实界某个幽深的所在,被人世间称为魔界的所在,名为大黑天,秉承毁灭而生,乃是阿修罗族的伴生物。 佛门号称无物不度。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如此! 哪怕是来自魔界的诡异,即便是大黑天这样完全秉承人类负面情绪而生,以毁灭为本源的玩意,也能够度化,当然,这所谓的度化看你怎么说,若是囚禁起来为自己所用也算是度化的话。 大黑天度世法便是因此而生。 讲真的,这法门其实和野路子法师的借诡施法本质没有什么不同,和道门请神法的本质也没什么不同,其实,神灵未尝不是另类的诡异。 只是,佛门比道门玩得骚一些。 什么玩意都敢拿来用,或许,那些佛门弟子真心相信佛陀祂老人家能够镇压万物,度化一切。 丹阳子是道贼。 之所以称之为道贼,无非不想单纯走信仰香火筑坛请神这条路,无非不想按部就班地飞升天界,上了封神榜,成为道门神将,天上神灵,获取另类永生。 为什么不想? 或许要问真正的丹阳子。 和诡异黄粱融合起来的丹阳子不过是真正的丹阳子斩出的三尸之一,是一个想走一条另类的道路,想要佛道合源,证得佛本是道的大道种子的丹阳子。 当然,这条路没能走通。 无法走通,这才被真正的丹阳子切割,将这段情绪和记忆斩掉,放逐到了真实界。 诡异黄粱亦是如此。 之所以能够构建幻境,栩栩如生,也是走的佛门路子,一花一世界而已! 佛门的神通术法相比道门更加诡异,更加不成体系,在某些环境内,杀伤力更强大。 大黑天度世法便是如此。 此时,苏宁安已经被大黑天吞噬。 就像掉进老君炼丹炉的孙猴子,或者掉入阴阳二气瓶内一般,接下来便会被度化被污染,最后,被彻底消融,当然,你若是扛得过去,也会像孙猴子那样练成火眼金睛,金刚不坏之躯。 只是,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就算苏宁安二世为人,神魂远比一般人强大,自我意识也足够坚固,然而,面对这种无法反击的攻击,神识也会一点点被磨掉,最后,空空如也,被彻底同化。 不过…… 转折来了! 苏宁安的神魂不仅仅是两个神魂融合而成,核心还有系统面板的存在,那玩意是和他的神魂绑定的,在幻境内,受困于规则,系统面板除了在梦境空间内才能起到作用之外,在外界,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子。 结果,还是搞得一团糟。 幻境剧变,变成了生死厮杀的局面。 最终,苏宁安落入丹阳子的圈套,掉入陷阱之中,被大黑天所吞噬,这是坏的一面,好的一面,那就是面临大黑天对苏宁安神魂的攻击,系统面板也就脱离了规则限制,能够反击。 并且,这是大黑天的世界。 不受规则限制,系统面板不仅能反击,还能主动进攻,通过苏宁安的神魂,它和大黑天这个诡异已经形成了因果联系,彼此之间就像拔河一般,力大者胜! 不管怎样,区区污染侵蚀对苏宁安不起作用,系统屏蔽了那些负面情绪,并且,暗戳戳地吞噬着大黑天自身的本源,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幻境世界,黑云之外。 少年丹阳子盘膝而坐,念诵咒文。 大黑天度世法在运行。 是的,那玩意也需要他的意志来控制。 只是,现在的丹阳子眉头微蹙,他能感受到大黑天本源在流逝,那玩意也是他驾驭的诡异之一,有着变化,他自然能够感应,毕竟,他的意志也在其中。 不愧是让自己吃瘪的天才! 不知道这家伙的根脚来处! 道门嫡仙? 不! 这家伙身上没有他最讨厌的那种气味! 难道是天外来物? 无妨! 事已至此,不管那家伙有何根脚,都只有死路一条,在我丹阳子的赌局内,赢家只有一个,只能是我! 下一刻,他念诵咒文的节奏和速度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也体现在脸上,先前,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形象,此时,已然变成二十好几的模样。 苏宁安所在的大黑天内部,同样也产生了变化。 世界不再一片黑暗。 某个地方,有了光。 最初,只是天际白一般的颜色,仿佛宇宙最初诞生的的鸿蒙之光,不一会,各种颜色也就掺杂起来,形成了五彩斑斓的霞光,霞光扩散开来,变得神圣起来。 是的,有神圣的气息在黑暗中弥漫。 将黑暗中的负面情绪驱散,消融,一个巨大的光之佛盘膝跌坐在苏宁安身前。 站在这巨大的光之佛面前,苏宁安无比的渺小。 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渺小,还包括自我意义上的渺小,一种自我意义上的否定,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就像是在心爱的女神面前的少年,初次走进五星级大酒店大堂的身无分文的少年…… 那一刻,苏宁安忍不住泪流满面。 站在光之佛面前,被神圣的佛光照耀,不知不觉中,他便泪流满面,情绪不受意志控制信马由缰地乱窜,感觉自身极其的污浊,身不由己地就想要五体投地地趴伏在光之佛面前。 苏宁安前世,曾经在高原见过那些去礼佛的信徒,三步一拜,一叩首,一伏地…… 他无法理解那种情绪。 此时,若是他还能记得那个场面的话,便会发现那些信徒的对佛陀的虔诚和他此时相比,完全就是小儿科。 救赎就在眼前! 不需要真正的五体投地,只需要跪倒在这光之佛跟前,任由佛光照进识海,照耀神魂,便能获得救赎。 是的,只需要跪下去即可。 然而,不管苏宁安内心有多虔诚,不管他多渴望得到救赎,不管他多想要被佛光洗去心中的污泥和阴暗,那一跪,他终究没有跪下去,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没有跪下去。 为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面板仿佛销声匿迹一般,不曾出现在他跟前,他的念头也不曾与之有任何沾染,自然记不起面板的存在,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跪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跪下! 此时,光之佛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如果说,一开始是大慈大悲的大悲悯大仁慈,此时,多了一丝怒目金刚的意思,神圣威严,不容违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天花乱坠,佛音回荡,在虚空中扩散又回来,形成了一道道声浪,不仅在苏宁安耳边缭绕,也直接穿透识海,渗入神魂,充斥了他的每一个念头。 那是不容违逆的威严! 那是不容抵御的神圣! 须得顶礼膜拜,须得放弃自我,须得敞开神魂…… 就像苏宁安前世的一句歌词,我家大门常打开,欢迎你们都进来……好吧,跳台了,总之,这八个大字佛音灌脑,让人没有了自我,没有了意识。 放下吧! 投降吧! 还坚持什么呢? 只需要屈膝一跪,生而为人的种种烦恼,痛苦,委屈,悲哀全都荡然无存,只要皈依在我佛脚下,便能获得大自在,大解脱,人活一生,不就追求的这个吗? 苏宁安双腿开始发软。 挺直的腰背也变得不再挺直。 泪水盈眶,顺着脸颊滑落,化为露珠在虚空中消散。 他向前一步,便要弯腰屈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霞光万丈,天花乱坠,佛音如雷…… 来吧! 跪下吧! 跪下你便能成佛! 超脱一切,到达彼岸! 是的,彼岸就在面前,无须以神魂为舟,度过苦海,只需要你跪下即可。 脑海中,这个念头盘旋不去。 跪下? 跪下! 不! 不! 我去你妈的! 跪你妈的跪! 一股愤怒不知由何而来,冲刷着苏宁安的识海,充斥每一个念头,将佛音冲荡开来。 苏宁安举起手,高高举起! 朝着那高高在上,神圣无比,大慈大悲的光之佛,竖起了一根大大的中指! 第一百三十二章正面交锋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句中二气息十足的话语,在苏宁安前世的某个阶段,他非常喜欢,虽然,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年岁渐长,经历了越来越多的挫折,面临着越来越多的无奈,他变得内敛,变得沉默,变成了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年人。 然而,这句话却一直藏在心底不曾褪色。 他没有向命运屈服,没有朝现实低头,看似远离了人群,看似和世界拉开了距离,却不曾选择躺平,仍然有着自己的坚持,有着并未崩坏的底线。 仍然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故而,哪怕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依旧不曾绝望,不曾向某个未知的存在低头。 诚然,系统面板是他的金手指,让他有底气向那该死的命运发起挑战,然而,即便没有金手指,他也不会低头,依旧会向那该死的命运的发起冲锋。 哪怕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挑战风车的唐·吉诃德。 一个偏执的傻子! 所以,中了大黑天度世法的他,面临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佛音贯耳的冲击,在没有系统面板帮忙抵抗的时候,自我意志面临崩溃的情况下,如此不利的局面,心中的那根弦终究没有断裂。 终究,他没有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光之佛低头,没有向神圣威严屈膝投降,五体投地。 终究,他还是朝那个神圣竖起了中指! 神圣? 狗屁! 所有的伟大全都构建在虚幻的叙事之上,一切的权威全都建立在荒诞的沙滩之上,揭开那些五彩斑斓的霞光,在那光芒的后面,不过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去死!” 苏宁安摇摇晃晃地站立。 他偏着脑袋,斜斜地瞄了光之佛一眼,发出愤怒的咆哮! “妖孽!” “执迷不悟!” “不可度化,汝当被镇压,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虚空中,佛音如雷。 光之佛脸上的表情又有变化,不再慈眉善目,也不再充满悲悯,整张脸都充斥着愤怒,以及不可违逆的尊严,双目中充满了蔑视,盯着苏宁安就像盯着一只让人厌恶的小虫子。 下一刻,光之佛举起手。 巨大的五指山从天而降,朝着苏宁安劈头盖脸地打下来,要将他像猴子一般镇压。 说到猴子,在苏宁安前世,少年时期非常迷恋西游记,嗯,主要是前面大闹天宫的描述。 后来,看了悟空传。 具体的情节内容记不得,唯一记得是那句话。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同样中二气息十足。 这句话倒是蛮符合西游记前段大闹天宫的状况,可惜,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之后,曾经桀骜不驯的猴子最后变成了行者,从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向命运屈服的中年人,成为了现实的囚徒,再无半点反抗。 美猴王! 值得竖起一根大拇指! 斗战胜佛? 那是什么鬼? 苏宁安歪着头,看着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七彩霞光浩浩汤汤,无边无际,天花乱坠,佛音乱飞,那一刻,他的眼神充满了蔑视,看透了这神圣嘴脸的后面,仿佛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佛? 我呸! 指望我变成屈膝趴伏在你脚下的斗战胜佛? 不可能! 深吸一口气,七百二十处穴窍全部打开,灵气激荡,苏宁安在自己的眉心轻轻一点,张开嘴。 一道金光从嘴里喷射出来,向着那巨大的手掌飞去。 只是一点金光,相比于那手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就像是恒河边的一粒沙。 飞剑! 在这里,飞剑得以破开规则的限制。 所谓规则,只要你力量足够强悍,也就不存在什么限制,当然,你的力量若是来自规则本身,像诡异黄粱这样,那么,就必须遵循规则,不然,何谈力量。 苏宁安并非依循规则而生。 再加上,在这大黑天的腹内,黄粱的规则限制变得若有若无,故而,他能够施展全部的力量。 飞剑自然也在其中。 飞剑看似微不足道,只有区区一点金光,上面却蕴藏着他所有的愤怒,凝聚着所有的神念,带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意志,就这样,飞入了漫天霞光之中,刺在了巨大的手掌之上。 就像一根细针疾飞而来刺中了大象。 对大象的体量来说,针刺什么的的确微不足道,甚至,有可能就没有感应。 但是…… 如果,这枚细针是注射器呢? 如果,注射器内装着的是强烈的麻醉剂,不曾浓缩过的哪怕是十头大象被注射后都会晕厥的麻醉剂呢? 苏宁安的飞剑便是如此。 看似微不足道,飞剑蕴藏的力量和意志却无比强大,足以让这看似无比神圣力量十足的巨大手掌崩溃,毕竟,眼前的这家伙不过是伪佛,是丹阳子法术神通的一种显现。 苏宁安看似是在和高高在上不容违逆的神圣较量,其实,他真正战斗的对手是躲在光之佛后面的丹阳子。 巨大的手掌继续下落,然而,在下落的途中却一点点崩溃,散开成点点霞光。 最终,消散无踪。 飞剑继续向前,穿透巨大的手掌,朝着那端坐在云端的光之佛飞了过去。 刺入了眉心的那颗红痣。 “哗啦……” 那巨大的光之佛就像海边沙滩上搭建的巨大的沙塔,看似巍峨,看似不可一世,然而,浪花轻轻一打,也就彻底崩塌,重新变成海边的沙子。 “啊!” 光之佛发出哀嚎,面现痛苦。 随后,化为光点一点点消散。 所在之处,露出了一个大的窟窿,黑暗想要凝聚,一时间,却无法合拢。 苏宁安驾驭着飞剑,从那个窟窿冲了出去。 外界,丹阳子仍然盘膝而坐,只是,原本二十来岁的模样此时却变成了三十多岁的光景,有着漂亮的三缕黑须,眉头微蹙的他猛地睁开眼,停下念诵咒文。 一点金光穿透面前的黑云,朝他眉心疾飞而来。 丹阳子冷哼了一声,抬起手,轻轻一弹,将那金光也就是苏宁安的飞剑像灰尘一般弹飞。 下一刻,他变成了四十岁的模样。 这时候,苏宁安从黑云中冲了出来,冲到了他跟前,手中横刀一闪,七彩的刀罡像潮水一般朝丹阳子狂涌而去。 “沧浪八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丹阳子起身,傲气十足地念了一句,手中长剑微微摇晃,挽出了一朵剑花,那一朵剑花飞出,一变二,二变三,三变六,如此,一层层变化,变成了成千上万朵剑花。 迎向了浪潮。 剑气和刀罡相撞,彼此磨灭,彼此消融,竟成了五五之势,两边不相上下,不分胜负,最终,丹阳子和苏宁安之间那十余丈的空间,刀罡没有,剑气也无,空空荡荡。 后生可畏! 丹阳子面色变得凝重。 要知道,他现在是四十多岁的光景,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四十岁左右时期的力量,当然,境界还是开窍境,境界并非四十多岁的境界,只不过,他有着小诀窍,能够在开窍境施展出四十多岁的力量。 当然,投机取巧终究只是暂时的。 不能太过乱来,不然就要受到规则限制,就像苏宁安乱来举世皆敌一样,丹阳子要是太过乱来,超过了限制,也会受到规则反噬,就算有法门能够避免,终究也只是暂时的。 总之,时间不能太长。 他须得在限制的时间内搞定苏宁安才行。 上限是六十岁,不可能使用超过六十岁的力量,那样做,啥法门诀窍都没用。 规则反噬必定即刻降临! 五十岁! 很快,丹阳子的面容又有变化,变成了五十岁左右的光景,整个人朝着苏宁安飞了过去。 正好,苏宁安也朝他奔了过来。 彼此间隔大约三丈光景,两人几乎同时出招。 横刀和长剑同时挥舞,剑气纵横,刀罡如浪,刹那间便彼此交融,应证了一句诗,激起千堆雪…… 同时间,丹阳子和苏宁安仍然继续向前。 闯过烟花爆竹一般的剑气和刀罡,两人直视彼此,眼睛一眨不眨,不容半点懈怠。 “嗡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 下一刻,丹阳子的眉心多出了一只竖着的眼睛,眼睛突然睁开,一道闪电从眼内射了出来,朝着苏宁安迎面打来,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幸好,苏宁安早有准备。 若是在丹阳子出手之后再来抵御,基本上来不及,只能靠护身罡气抵挡,护身罡气能否抵挡这六字大明咒引导而来的闪电,很难讲,多半无法抵御。 在丹阳子出手时,苏宁安也有动作。 一个人影被他从系统空间甩了出来,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挡在了他和那道闪电的面前,那道闪电直接劈在了那个人影身上,人影一阵闪烁,几乎消散不见。 对面,丹阳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瞳孔巨震。 是的,被闪电劈中的正是阉割版丹阳子,他的出现让真正的丹阳子内心惊诧无比,要知道,自己的气息他可是极其熟悉,也就知道对面那家伙是自己放出去的投影。 某种程度上,也是本源的一部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苏宁安俘获。 怎么可能? 第一百三十三章赌斗结束 就在丹阳子惊讶之际,苏宁安已经冲到了他跟前。 惊讶是一回事,念诵六字大明咒之后法力一时不继没法运转又是一回事,总之,在那一刻,丹阳子的反应慢了片刻,没能有所行动,也就被苏宁安冲了过来。 不过,他反应还是很快。 护身罡气激发,一层白虹绕着身躯缭绕,挡住了苏宁安的去路,他要想继续靠近,就必须将丹阳子的护身罡气击溃,要做到这一步,并非不能,只是需要时间。 那玩意不是窗户纸,不可能一捅就破。 除非…… “咻!” 苏宁安张嘴。 一点金光从嘴里喷射出来。 正是先前被丹阳子弹飞,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的飞剑,当时,苏宁安将飞剑收回了系统空间,此时,消耗了灵性材料又将它放了出来,作为连环套招的一部分放了出来。 针对的就是丹阳子的护身罡气。 看似坚不可摧的护身罡气被飞剑一刺,就像窗户纸一般,一捅就破,飞剑继续向前,朝着面如金纸的丹阳子飞去,那一刻,丹阳子紧闭嘴唇,这才没有喷出一口鲜血。 那一刻,他貌似又老了两三岁。 刹那间,额头上多了两道抬头纹,眼角处,貌似也有几丝鱼尾纹冒了出来。 丹阳子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拉得如此之长,足足有着好几里,胸口塌陷了下去,前胸貌似紧贴后背。 丹阳子抬起手,捏指一弹。 弹指神功。 指头瞬间变得一片银白,准确地弹中了疾飞而来的飞剑,再次将飞剑弹飞,不知飞向何处。 看样子,他貌似抵挡住了苏宁安的这一波攻势。 其实,不然! 苏宁安已经冲到了他跟前,面贴面一般,伸出的手已然抓住了丹阳子的肩膀。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融合了厌胜术的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不再是以红木梳为媒介,引红衣女婉君出现,主要是婉君的本源力量不行,至少没办法和丹阳子相比。 苏宁安只能以自身为媒介,抓住了丹阳子,也就形成了一条通道,然后请神。 当初,苏宁安抓住了义气堂的堂主范明辉,用厌胜术将其诅咒而死,现在,他的实力远超那时,所使用的套路其实和那时候没啥差别。 同样是诅咒,不过,这诅咒是融合了厌胜术的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威力要强大许多。 并且,请来的所谓神灵也并非诡异,而是系统面板的储物格。 虽然,丹阳子看着是一个人,有着人类的情绪和记忆,实际上,他并非真正的人类。 把他当成一个诡异也未尝不可。 当然,最准确的说法是灵性存在,既然是灵性存在,那么,苏宁安就能通过这个法术神通吞噬其本源,将其拉入储物格内,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献祭。 当然,这个法门有个弊病。 那就是苏宁安需得亲手接触到目标,这样才能以自己为媒介,就像当初他干掉范明辉一般,也是冒险冲到了范明辉跟前,抓住了对方,方才将其咒杀。 炼体境内的交锋,身体接触很正常。 所谓的冒险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危险。 到了开窍境这个层次,实力相当的交锋基本都是剑气刀罡之类的接触,就算是拳脚相加,也多是罡气碰撞,毕竟,大部分先天强者都有自己的护身罡气。 所以,很难肉身接触。 无法肉身接触,这门法术神通也就使用不上。 毕竟,苏宁安是武者,并非丹阳子那样的法师,做不到像对方那样挥洒自如,能够远距离施法。 这一次,为了靠近丹阳子,他是手段倍出,一环扣着一环,只要一环出错,便会全局崩溃,幸好,虽然中间有着险阻,最终,他还是完成了计划,顺利近身。 抓住了丹阳子。 被苏宁安抓住肩膀,丹阳子面色难看,不过,却没有慌乱,念头一动,就要使用法术摆脱。 下一刻,他面色大变。 瞳孔巨震,若非惊骇过度绝不如此。 丹阳子能感受到自己的本源力量在流逝,通过苏宁安的手向着某个未知的所在流逝,并且,这种流逝不可逆,不可阻隔,即便他感受到了流逝的同一时间便采取手段阻隔,却没有用处。 五十岁几岁的他所拥有的力量不足以阻止这种流逝。 不! 丹阳子低吼一声。 容貌又有了变化,再次苍老了几岁,达到了六十岁,两鬓变得苍白,像是涂上了一层白霜,眼角的鱼尾纹非常地显眼,眼神也变得苍老深邃。 这是上限了! 六十岁便是上限,不能继续下去! 六字大明咒! 临兵斗者皆列阵于前! 不管是佛家的法咒,还是道门的真言,在这一刻都不管用,法术神通皆不起作用,本源的流逝依旧不可逆,像长河东流去那般浩浩汤汤,一去不返。 那一刻,丹阳子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仍然无用。 一筹莫展。 “哎!” 丹阳子长叹了一口气。 他移开了落在苏宁安脸上的目光,不再咄咄逼人,眼神充满了无奈,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下一刻,他的容貌急速变化起来。 容颜不停地变得苍老,相反,身上的生机却越来越勃发,最终,变成了丹阳子的完全状态,变成了在大殿上的那个丹阳子,仙风道骨,宛若神仙。 “咔嚓!” 与此同时,一声轻响,响彻整个世界的轻响。 世界在这一刻碎裂开来,积压在头顶上空的黑色乌云散开,无影无踪,阳光穿透下来,同样消散,无影无踪,仿佛废墟一般的城池摇晃着消散,无影无踪。 眼前的一切,仿佛走到了剧终的电影,无影无踪。 被苏宁安抓住的丹阳子,在他手中像流沙一般滑掉,整个人如同水面的气泡消散,无影无踪。 如此,也就无法再吞噬其本源。 苏宁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眨眼之后便换了天地,他重新回到了神秘大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最上方的那个位置,丹阳子也在,面色铁青地坐在那里。 玄青真人望着苏宁安,眼神有着疑问,也有期待。 美女蛇依旧在搔首弄姿,依旧让人心生厌恶,不想多看。 和尚仍然闭目合十,金甲武士依旧来回踱步,像一个罐头,那个头颅仍然狂暴地撞着光圈,不停地诅咒。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 一切又像有了改变。 第一百三十四章莲舫真君 灵界。 长宁观的行军堡垒内,法阵中枢所在,此时的景象已经和法阵被破坏时完全不同,不再一片狼藉,一切都恢复如常,符文重新闪耀着灵性的光芒,庞大的法阵再次运转起来。 三天! 足足花了三天时间! 消耗了长宁观最后的一点信仰香火储存,方才将法阵恢复如常,为此,好几个阵法师累得差点晕倒,神识被消耗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自身的灵气也像干涸的池塘,只剩下了几滴。 虽然,法阵重新恢复了运转,却已是时过境迁。 没法再起作用。 当初,负责在第三层灵界搜索诡异消灭诡异的战斗人员,在法阵失灵的那一瞬间,绝大部分人随着醉生梦死的自爆而消失,生死不知,其中,包括亲自带队的长宁观观主玄青真人。 妙化法师对此想尽了办法,依旧一筹莫展。 整个灵界,不再像套娃一样一层套着一层,现如今,只有一层。 那些诡异邪祟和玄青真人等修行者一样不翼而飞,不知所踪,整个灵界,灵气变得稀薄起来,不再像醉生梦死还在的时候那般充沛,也就和位于桃花山山顶的长宁观上院差不多。 灵性材料仍然存在,只不过,谈不上稀缺,都是一些普通的大路货,对修炼是有帮助,但是,算不得多有价值,如果一开始就这样的话根本就没必要劳师动众。 像玄青真人那样让整个长宁观倾巢而出更是没有必要。 如此简单的灵界,别说妙化法师,就连一般的法师,都能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就像是一间普通的房屋,不存在地下室,也没有夹层,所有的一切都在眼里,一览无遗。 问题是,那些人去了哪儿呢?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妙化法师忙活了几天,毫无头绪,终于,事情有了转机,他等来了来自位于郡城的听潮阁援军。 宫殿阁观! 这就是道门的四个等级,和朝廷的阶层划分差不多。 宫是朝天宫,位于大楚都城,乃是道门中枢所在,统率所有道门修士,就像皇宫一样,是天下的中心,朝天宫就是道门的中心,能够直接和神庭交流的所在。 朝天宫下面是八大殿,八方各有一个,坐镇行省首府等要冲之地,号令群雄。 八大殿之下就是坐落在各个郡城的阁楼,江州郡的听潮阁就是其中之一,一个郡有好几个县,每一个县的道门所在便是道观,慈溪县内就是长宁观坐镇。 一般说来,慈溪县内所发生的诡异事件基本都由长宁观来解决,毕竟,在这里,佛门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而儒家主要是入世,是协助皇族治理天下,除魔什么的并非主职。 长宁观若是不能解决,就像这一次醉生梦死事件,就只能上报听潮阁。 还不能解决,位于大楚南方行省的紫阳殿便会出动,紫阳殿也没办法搞定的话,多半是魔灾级别的存在,甲级或者甲级以上的诡异搞出来的事情,就只能让朝天宫出手了。 法阵受损之后,中平法师便赶往了听潮阁,上报了此次诡异事件,将来龙去脉毫无遮拦地告诉了上面的人,又过了几天,他带着听潮阁的援军回来了。 一个红袍,三个黄袍,七八个先天,这就是来自听潮阁的援军。 其中,有好几个妙化法师都认得,有一些还非常熟悉,比如黄袍真人许未,他出自慈溪许家,在长宁观修行,一直到受箓成为穿上黄袍之后方才离开了长宁观。 不过,也算不得远离,毕竟,听潮阁就在郡城,就在慈溪的下游,距离慈溪县不过两三百里。 “事情就是这样……” 前往听潮阁报讯的中平法师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次,现在,妙化法师又重复了一次。 毕竟,中平法师离开后,他集中了长宁观剩下的人,比如晚一步赶到的谭修缘等黑袍法师,又开了几次法坛,进行了几次祭祀,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还是没办法找到失踪人口。 那些方法虽然没有用,却也有向听潮阁来人讲述的必要。 莲舫真君。 这一位便是听潮阁的领队,在江州郡名声极其显赫威风了足有二三十年的红袍真人。 黄袍和红袍都是真人,不过,只有披上了红袍方才能有真君的道号,不然,便是僭越。 但凡三十岁以下成就先天,都有机会受箓转职成为黄袍真人,这是一道坎,难度却不大,难度都在前面,难在如何开窍上,绝大部分都落在半步先天之上,像薛明远这样的,四十几才开窍的并不多,算是运气极好。 然而,过了三十之后晋级先天,也就没有可能在道门受箓成为真人,年岁超过限制的话,识海内原本的灵慧也就缺乏灵性无法构建法坛,不能筑坛也就谈不上受箓。 只要在三十岁以内成为先天,转职成为黄袍真人基本上就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是不是有足够的功绩点来兑换道门宝箓,当然,也和你的关系人脉有关。 所以说,这一关并不难。 然而,要想从真人变成真君,要想脱下黄袍换上红袍,这一关也就很难了,基本上,大部分道门的修行者一旦穿上黄袍多半便是一辈子。 能够从众多黄袍脱颖而出成为红袍,除了天赋异禀之外,还有许多额外的加成,尤其是气运最为重要,不然,哪怕有天赋,有背景,有关系,气运不够也是万般皆休。 整个长宁观,没有一个红袍真君。 整个听潮阁,明面上也就只有一个红袍,也就是莲舫真君。 这一位家世背景颇为神秘,不为大部分人所知,大家只晓得他少年时期在朝天宫修行,二十多岁便晋升先天,在紫阳殿受箓成为黄袍,五十岁的时候穿上了红袍,坐镇听潮阁。 莲舫真君个头不高,准确地说,应该是比较矮小,只是,没到侏儒的程度而已。 接近百岁,然而,他的须发仍然漆黑,眼神不见一点浑浊,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到了真君的这个境界,寿元可以到两百来岁,一百岁,还是壮年。 他没有穿着红衣道袍,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法袍,看上去非常的平易近人,就像是看门的老道。 当然,没人真的会把他当成看门的老道。 在玄青真人面前,妙化法师虽然不说平起平坐,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并未一味地委屈做小,然而,站在莲舫真君身前,妙化的腰背没办法挺直,非常自然地一直弯着。 即便如此,他仍然比莲舫真君要高大。 于是,连脑袋也低着,不敢仰起来,给了莲舫真君足够的尊崇。 听完了妙化法师有关他这几天的努力,莲舫真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空空荡荡的的神龛上,深邃而悠远,像是落在了极远的地方。 “开始吧……” 过了一会,莲舫真君的声音在虚空回荡。 穿着黄袍的许未缓步向前,从躬身站立的妙化法师身边经过,他双手高举过头,非常恭敬地举着一尊神像,将那神像放在了神龛上,这时候,另一个黄袍真人上前,点燃了三柱香。 妙化法师和中平法师低着头,不敢多言。 至于谭修缘这样的黑袍法师,根本就没资格出现在这里,只能在法阵中枢外等候。 香点燃之后,又一个黄袍上前,双手高举,一件红色道袍搭在双手上,他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弯着腰,将红色道袍送到莲舫真君跟前,莲舫看了红袍一眼。 下一刻,红袍像是活过来一般,飞了起来,自个儿披在了莲舫的身上,红袍上身,莲舫也就不再像是一个看门的老道,而是变得无比的神圣威严。 让人不敢直视。 他对着神像三鞠躬,然后起身。 “无量天尊!” 四个字落入耳内,妙化法师等人只觉得身体一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心神之上,让他们忍不住便要膜拜在地,无数的信仰香火之力在室内弥漫。 “去!” 一声朗喝。 仿佛耳边有雷霆回荡。 所有人按照先前的安排凝神闭目,神念外放,汇入了转动的法阵内,灵气激荡,朝着某个未知的所在狂涌而去。 …… 神秘大殿。 “我输了!” 丹阳子面色难看,冷冷说道。 这三个字如同洪钟大吕,让大殿内的众人纷纷侧目,就连那个失去了五感的长眉罗汉,此时,也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两个黑暗的窟窿。 难以置信! 金甲神将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在大殿内回荡。 美女蛇也忘记了搔首弄姿的本能,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长长的舌头吐了出来,呲呲作响。 头颅不再四处乱撞,而是悬浮在空中旋转起来。 越来越快,最终,嘣的一声,彻底爆炸开来,鲜血四溅。 玄青真人表情复杂地看了一脸平淡的苏宁安,他长叹了一声,低头念诵。 “无量天尊!” 苏宁安朝丹阳子笑了笑。 “前辈,愿赌服输!” 丹阳子盯着苏宁安,咧嘴想要笑笑,然而,笑容终究还是没能展开。 他叹了叹气。 大殿摇晃起来。 一缕白光从头顶的大梁落下,笼罩在苏宁安。 第一百三十五章不请自来的恶客 愿赌服输! 既然赌斗失败,那么按照规定,丹阳子口中的黄粱大人就必须将自身的本源力量切割给苏宁安。 说起来不多,百分之一,然而,这个诡异存在久远,一直在真实界和现实界的夹缝生存,时间对祂来说没有意义,祂的百分之一的本源,乃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要知道,祂和丹阳子斩出的三尸融合,某种程度上,还居于主导地位,让丹阳子也不得不遵循祂的规则,其本源远非何之谦,梅法师,树先生等黑袍法师体内的诡异所能比拟。 一个是日月之光,一个是米粒之珠,如此形容并不夸张。 按照赌约,黄粱需得将自身本源的百分之一灌注给苏宁安,然而,赌约上却没有规定这种灌注必须是苏宁安能够承受的方式,故而,怎么给都由黄粱来主导。 如此,也就有着一个漏洞。 是的,我必须将自身本源力量切割给你,就像是赠与的礼物,问题是,这份礼物如果你自己承受不起,那与我无关,只能怪你自己太过弱小。 黄粱将本源力量赋予给苏宁安的方式也就比较残暴,时间极短,只有一瞬,便将那百分之一的本源灌注给了苏宁安,别说苏宁安是先天武者,哪怕是炼罡境,又或者是玄青真人这样的黄袍真人,在这一刻,都无法接住那么多本源。 有句话叫虚不胜补。 一个人需要补充气血,然而,在短时间内若是吞服了大量大补之物,不但不能把身体养好,反倒会弄得更糟,因为身体无法适应这种剧烈的改变。 可惜,丹阳子也好,黄粱也好,都搞错了对象。 他们以为是苏宁安贪心想要夺取本源,利欲熏心,理智被迷失,也就忘了在合同上打好补丁,没有想到这个漏洞,却不曾想,苏宁安自身只是一个通道,那些本源全都献祭给了系统面板,存放在储灵阁内,需要的时候方才会去充值氪金。 不管多么残暴的方式,哪怕是海潮倒灌,对苏宁安都没有影响。 白光笼罩着他,无数本源力量瞬间涌入,却瞬间消失,苏宁安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管有多少力量灌注进去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只会嫌弃还不够狂暴。 多点! 再多点! 可以的话,他甚至可以这样叫嚣。 主座上,丹阳子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不过,难看归难看,却也未狂躁发怒。 毕竟,苏宁安带给他的意外已经很多了,不缺这一桩。 此时,他只需要默默等待,等着苏宁安将黄粱的百分之一本源吞噬,然后,再将其逐出这座大殿,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类似于花钱送恶客。 玄青真人望着被白光笼罩着的一脸惬意的苏宁安,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苏宁安能够在赌斗中获胜,一开始,他就应该和苏宁安搞好关系,组成联合阵线。 当初,苏宁安咄咄逼人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在一旁看笑话,把苏宁安当成一颗棋子,而是应该站在苏宁安这一边,把自己的命运押在苏宁安身上。 毕竟,都是长宁观出身,自己还是观主。 自己若是提出请求,苏宁安多半会应许,当时,他占着上风,丹阳子受限于规则,步步后退,如果苏宁安提出附加条件,他也只能答应。 可惜,当时他不认为苏宁安能够获胜。 哎! 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现在开口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玄青真人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拉不下这张脸,没法向苏宁安低声下气。 罢了! 就在玄青真人自怨自艾之际,他的识海内,构建的法坛突然闪耀着青光,法坛上供奉的道门宝箓滴溜溜地打着转儿,王灵官的虚影闪现,有信仰香火之力从某个未知空间传送过来,将他锚定,形成了一条因果线。 因果线即将形成之际,丹阳子的视线便从苏宁安身上挪开,落在了玄青真人身上。 第一时间,他便有所感应。 苏宁安那边,白光仍然笼罩着他,黄粱百分之一的本源太过庞大,哪怕挤压着重叠着狂暴的灌输,哪怕将时间压得极短,也不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可以完成的。 愿赌服输! 规则至上! 说百分之一便是百分之一,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分。 同时间,大殿开始颤抖,头顶的铜瓦哗啦啦作响,灰尘四溅,包裹着座位的光圈也摇晃了起来,一闪一灭,忽明忽暗,和先前一样,诡异黄粱发怒了!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苏宁安。 和丹阳子一样,祂感应到了有未知的力量侵入了自己的区域,以一种非常狂暴的方式,就像是一个不请自来的恶客,如此,自然难免愤怒。 要知道,不管是苏宁安还是玄青真人,又或者长眉罗汉,金甲武士,美女蛇……以及那些已经消失被祂吞噬的修行者,所有的这些人都是通过正当途径进入的大殿。 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祂请来的客人。 身上有着气息标注,就像是随身带着邀请函,通过醉生梦死或者是别的途径进入的大殿,而非像现在这一位,一脚把大门踹开,迈着螃蟹步就闯了进来。 这是挑衅! 这是冒犯! 这是对规则的践踏! 不可饶恕! “啊!” 丹阳子发出一声怒吼。 一道红芒从天而降,将他笼罩,同时间,也有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朝玄青真人当头落下。 “无量天尊!” 玄青真人大声念诵,神念满是虔诚,头顶升起一轮五彩斑斓的光圈,向那青色光芒迎去,那道青色光芒并未直直向下,而是化作了一条青蛇,极其灵动地躲过了光圈,黏在了玄青真人的眉心,瞬间便钻了进去。 在玄青真人识海,法坛上,王灵官的身影变得凝实,不再是虚影,手持一对金鞭,此时,将那金鞭一挥,无数电芒像无数银针散了出去,扎在溜进来的青蛇之上。 下一刻,青蛇灰飞烟灭。 然而,玄青真人并不好受。 当王灵官在他识海内的身影凝实之后,法坛下的神魂便产生了裂痕,破裂开来,法坛上供奉着的宝箓光泽也黯淡了下来,不再金光灿烂,仿佛失去了灵性。 座位上,玄青真人七窍流血,表情极其的恐怖。 刚才那一下,相当于两个强大的存在借着他的身体隔空交了一次手,一个自然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主人家诡异黄粱,另一个则是来自道门的神将王灵官。 和以往的请神术不同,以往,玄青真人请来的王灵官不过是一丝投影,蕴藏的力量都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毕竟,生存是人类的本能,无法承受的力量并非真正的力量。 神魂自身就有枷锁,会防止超过自身承受的力量出现。 此时则不然,此时,出现在玄青真人识海内的并非王灵官的一丝投影,哪怕不是真身,也会是他的一缕分神,投影和分神的区别就像是在系统面板内的丹阳子和大殿内的丹阳子的区别。 力量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王灵官能够略胜一筹的原因,在外面,那是诡异的主场,在玄青真人识海内,那就是祂的主场。 当然,祂也算不得全胜。 毕竟,这是玄青真人的识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真正受到重创的是玄青真人,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情,玄青真人作为船锚,作为虚空通道的一端,他注定会成为牺牲的对象。 能不能活着不好说。 就算活着,恐怕也…… 下一刻,王灵官从玄青真人的眉心钻了出来,瞬间化为齐人高的虚影,比起在玄青真人识海内,此时的祂身形不够凝实,忽明忽暗的,貌似无法长久存在。 “王灵官……” 丹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在自己眉心一拍,一道红光疾冲而出,红光中,端坐着一个佛陀,只是,相比于慈眉善目的佛陀,这一位佛陀全身都是鲜血,仿佛从血海内冲出来的一般。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血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佛音回荡在大殿,透着丝丝邪意,随着这声音,虚空中,有血海生成,朝着咬着牙坚持着没有昏迷的玄青真人涌去。 他是船锚,那么,拔掉这船锚,便能扬帆起航,躲过河岸的枷锁。 “妖孽!” 王灵官怒吼一声,双鞭撞击。 无数电芒闪现,将血海捅破,刺出了无数针眼。 然而,血海却不曾消散,无数冤魂在哀嚎,却慢慢地凝聚在一起。 血佛一头撞向了王灵官。 “啵!” 一声轻响。 王灵官像河面的泡沫,瞬间便化为虚影,消散不见,丹阳子扔出的血佛亦是如此,也就比王灵官稍好一点,多维持了一息的时间,还是消散无踪。 “无量天尊!” 玄青真人抬起头。 头顶,有三朵青莲摇曳着出现。 转瞬间,融合为一,一朵红莲从九瓣青叶中绽放开来,红莲的花瓣内,一个神灵虚影眼看便要诞生。 头顶大梁,突然伸出一只手掌,朝莲花抓去。 同时间,苏宁安头顶的白光便要消散,百分之一的本源之力已然交割完毕。 第一百三十六章来自上三天的莲花童子 苏宁安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即将出现的空间大挪移。 按照规则,他收取了黄粱的百分之一本源力量之后,黄粱就要将他送出自己的区域,从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接下来,应该就是虚空挪移,那种滋味不好受,他要做好准备才行。 然而…… 想象中的虚空大挪移并未来临,苏宁安仍然坐在座位上,并且,头顶的那道白光并不曾消散,只是,整个本源传输的过程却已经断掉了。 也就是说,通道尚存。 不仅仅是他,那个美女蛇,长眉罗汉,金甲武士的头顶,也有白光降临,将他们笼罩,避无可避。 什么情况? 苏宁安微蹙眉头。 视线落在了玄青真人那边,难道是因为激战正酣,诡异抽不出时间来将自己通过空间挪移送走? 只能是这个原因! 不然? 苏宁安在心内叹了叹气。 玄青真人那边的变化,很明显,是道门有高人出手,以他为锚点,将力量传送了过来,这种正面碰撞也不知道谁胜谁负,在胜负未分之际,恐怕走不了。 怎么办? 只能静观其变。 其实,除了静观其变之外,苏宁安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破开限制,加入战团,帮助来自道门的友军和诡异作战,毕竟,这时候规则对他的限制几近于无。 只是,有必要吗? 哪怕是两个灵魂融合而成,他受到的影响还是前世的居多,对道祖完全谈不上虔诚,对道门也没有什么信仰,骨子里,还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毕竟,一个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家伙,不可能会成为一个对某个存在顶礼膜拜的信徒。 所以,除非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不然真的没有必要。 于是,苏宁安选择了静观其变。 那一边,战局有了变化。 虚空中,一只巨掌从天而降,朝着玄青真人头顶幻化而出的那一朵白莲抓去。 绽开的白莲,花苞上,有着一个小孩的虚影闪现。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竖着两个发髻,在头上一左一右,扎着红绫,四肢裸露在外,像藕节一般白得透红,穿着一件肚兜,身下扎着一件碧绿的藕裙。 看着甚是可爱,充满童真。 那小孩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抬着头,望着从自己头顶上方落下的巨掌,眼神充满了不屑,表情颇为冷漠,小小年纪,杀气腾腾。 眉心的红点处,一道电芒激射而出。 落在了巨掌的掌心,那一刻,巨掌便凝聚在空中,不曾下落,准确地说,无法下落。 “呒!” 虚空中一声闷响,大殿摇晃起来。 笼罩在座椅上的光圈瞬间消散,也就说,束缚着长眉罗汉等人的限制不见了,此时,他们获得了自由,那一刻,那三人和苏宁安一般便要离开座椅,腾挪出去、 都不是什么蠢货,这时候,自然要选择离开。 三十六计走为上! 然而,他们的反应虽然快,却没有头顶的白光落得快,根本没来得及逃离便被白光笼罩,苏宁安也是如此,然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引力,有一个意志通过白光降临,想要剥脱他的生命本源,将其吞噬转化。 在苏宁安的视线中,金甲武士的那身盔甲在融化,融化成点点白光融入了白光之中,消失无踪。 他本就失去了肉体,神魂寄托在盔甲上。 现在,盔甲没有了,神魂自然也没有了,被诡异吞噬,转而成为了诡异的一份子。 规则? 当莲舫真君通过法阵请神闯入这片区域之后,规则体系也就被打破了,一切也就产生了变化。 不仅金甲武士,那个美女蛇,长眉罗汉皆是如此,所有的一切都被诡异通过白光吞噬,最终,落得了一个空空如也,不同之处不过是坚持的时间有长有短。 按道理,苏宁安也该步了这些家伙的后尘。 他真实的实力也就和那些人差不多,虽然在开窍境算得上是第一,但是,那些家伙的境界却在开窍境之上,那些人面对黄粱这个强大的诡异毫无抵抗之力,他本该也是如此。 问题他是挂逼! 他并未和那个强大的引力对抗,而是迎合对方,以自身为通道,斗转星移,将系统面板内的储灵阁打开,将两者重新连上,如果,黄粱能够将储灵阁内的灵性本源吸取,有那本事,苏宁安也就认了,无话可说。 若是不能,那也怪不到他头上。 谁叫你自己弱鸡呢! 当然,如果一开始规则便是如此,那么,苏宁安多半凶多吉少,哪怕他有了不起的金手指,自身的实力却不够强大,也就是说,本身破绽太多,经不起琢磨。 可惜,此时非彼时! 现在,规则虽然改变,却是因为有强敌压境,黄粱根本无法拿出全力来对付苏宁安,祂的全部力量都放在了玄青真人那边,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的囚徒本源剥夺,就连这么一点残羹剩饭都不放过,可见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法将苏宁安系统面板内储灵阁的本源吞噬吸纳,不仅如此,就算放弃都不行,苏宁安反倒在利用这个通道吞噬祂的本源。 祂从其他三个那里得到的收获,转手便送给了苏宁安。 心甘情愿? 当然不会! 只是,祂暂且没法抽出力量来对付苏宁安,一切都只有等打发走了不请自来的恶客之后再和苏宁安算账,这会儿,只能忍耐,任由苏宁安吸血。 毕竟,虽然有所损失,却也不算太多。 必须,先对付了恶客,那是紧要之务。 可是,这个恶客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出身道门,哪怕没得什么信仰,封神榜上的天庭神将苏宁安也是知道的,特别是那些非常有名的,更不可能一个不识,眼前睡在莲花花苞内的七八岁孩童,苏宁安自然认得。 封神榜有上三天,下六殿的说法。 像王灵官便是下六殿之一的紫霄殿的看门神将,在封神榜上虽然也有名字,却是微不足道的那一种,毕竟,一个小区的保安头子名字能上封神榜便不错了。 当初,王灵官是大余国的禁军统领,大楚建国之战,大余国是大楚的敌人之一,大楚兵临城下,这位姓王的禁军统领不但率军作战,反而把大余国的王室全部抓住,大开城门投降。 对大余国来说,他是不忠不孝之徒。 对大楚国来说,他却是弃暗投明的忠臣良将。 后来,在攻伐另一个国度的时候,这一位战死疆场,因为他和道门的关系良好,是某个得道之士的走狗,也就因此上了封神榜,成了那一位的看门鹰犬。 上三天则不同。 但凡出现在上三天的神灵,不是和道祖有着渊源的道德之士,便是实力强悍的修行者,在这里,可不存在什么裙带关系,一切皆以实力说话。 别看莲花中的是一个七八岁孩童,看似天真烂漫,实际上,在大争之世,这一位可是杀那些强大的修行者如杀一鸡的杀人狂魔,连龙都被他屠了好几条。 当初,和大楚争夺天下的有大燕,一南一北,皆有气运,也有强大的势力支持。 支持大楚的新兴的道门,支持大燕的是老牌的武宗。 这孩童的父亲乃是武宗的四大天王之一,偏偏他却叛出了武宗投靠了道门,拜了道祖的二徒弟为师,反目成仇,上演了一场父子相争的狗血大戏。 为了还掉因果孽债,拆骨还其父,剔肉还其母,然后,以藕为身,以莲为魂,重塑灵根。 在道祖夺得道果,驱使封神榜构造天庭一事上,这一位莲花童子立下了赫赫战功,故而,得以在上三天占下一个名额,在封神榜上,名列前位,排名还在后来叛燕投楚的生父之上。 莲舫真君的道号便因此而来。 这莲花童子乃是上界大神,虽然,也有宝箓传下,然而,祂却非常挑剔,轻易不愿接受下方修行者筑坛受箓,大部分选择这一位的道门真人最后都只能落得失望。 久而久之,选择这一位的真人也就少之又少。 毕竟,若是不能获得认可,受箓的名额也就相当于白费了,需得继续等待,要到下一轮才能获得受箓的机会,也就是说,耽误了漫长的时间。 何必呢? 当然,若是能得到这一位的认可,那么,实力也就会变得杠杠的,一跃成为人中龙凤。 就像玄青真人,选择王灵官倒是稳妥了,可惜,这一辈子也别想穿上红袍,毕竟,王灵官是没办法往上升的,而那些实力强悍的神灵又不愿意和王灵官为伍,被当成同一类神灵。 莲舫则不同,他获得了莲花童子认可,连道号都改为了莲舫,于是,实力突飞猛进,很快就穿上了红袍,并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日后多半还能披上紫衣。 现在,莲舫通过法阵消耗无数信仰香火之力,请来了这一位,即便只是分神,也穿透了虚空闯入了黄粱的诡域,要想把这一位打发走,即便只是一个分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哪怕苏宁安在撸自己的羊毛,黄粱也顾不上。 祂必须全力对付眼前这个恶客! 第一百三十七章千钧一发 只要是生物,哪怕是诡异,第一本能都是生存。 即便是秉承毁灭而生的魔物,也不是一出生就奔着毁灭而去的,那样的话,又何必出生呢? 说是秉承毁灭,也不过是某种形容。 就像规则系的诡异,完全依赖于规则也是一种形容。 当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生存的本能就会压过规则。 譬如,这一次,黄粱所遇到的便是生存危机,在生存面前,规则也就退居到第二位,所以,祂才会出手吞噬自己请来的客人的本源力量,而不是利用规则来获取。 那时候,生存的本能压制了一切。 但是,这样做,不代表祂丝毫无损。 像这种秉承规则而生的诡异,规则一旦被破坏,祂赖以强大的途径也就断绝,以后,就算活着,也是勉强活着,本源力量只有那么一点,消耗了就没有了,不会再获得补充,也就是说,终究会消亡。 当然,生死关头顾不得那么多。 就像现在,黄粱顾不得搭理苏宁安,哪怕他在薅羊毛,也无法分心去对付,因为被薅羊毛被占便宜虽然让人讨厌,却死不了,面前的强敌一旦对付不了,有可能没命。 虚空中,被莲花童子眉心电芒定住的巨掌瞬间消散,化为一朵朵土黄色的云朵,肮脏污浊仿佛粪土一般的玩意,苏宁安只瞄了一眼,目光刚刚接触,整个人便被负面情绪包裹。 感觉自己是最为低贱的粪土,不值一提的垃圾,若不能立刻毁灭便是对不起皇天后土。 这一刻,有点像当初被大黑天度世法击中一般,像在那光之佛的面前,只是,程度比那时候更加严重,不过,这种严重程度仍然没能摧毁苏宁安的意志。 他还有余力移开视线,不再望向那边。 土黄色的庆云朝着莲花童子狂涌而去。 莲花童子的眼神充满厌恶,祂认得这些庆云,那是来自九幽黄泉的狗屁玩意,对神灵来说,应该算是最为污浊的存在,要知道,神灵若是陨落,便有着天人五衰,那时候,就会散发出这样的气息。 这气息不会自动消散,而是会沉入九幽,隐没在黄泉。 身为天人,自然厌恶这玩意。 一旦法身被这玩意沾染,也就会被污染,要想将其驱除很难,须得消耗极多的本源。 总之,很难搞。 诡异黄粱不知道在哪儿弄来了这玩意,此时,便派上了用场,要知道,就连神灵本体法身在此,都不愿被这玩意沾染,换成投影分神,一旦沾染,十成本事也就去了大半。 “哼!” 莲花童子冷哼一声。 粉嫩如藕节的手臂往上一举,同样粉嫩的手上也就多了一件物事,那是一个介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羊脂白玉瓶,头窄底宽,细长的腰身,瓶口有着一条柳枝探出。 “净世瓶!” 主座上,仍然被光圈笼罩的丹阳子失声惊呼。 先前,哪怕这来自上三天的莲花童子出现,他都没有惊惧,不过是神灵投影,一缕分神,他不是没有打过交道,他非常清楚,这种请来的神灵战斗力的强弱其实和请神的道士的实力强弱有关。 信仰香火若是不足,神灵显身的时间也就不会太长。 尤其是在如此强大的诡异的诡域内,神灵停留的时间比在现实世界还要短促。 用一句话可以形容,强则强矣,却不够持久! 然而,看到净世瓶之后,丹阳子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是来自上三天的法宝,是太乙天尊的珍藏,而太乙天尊则是道祖老人家的二弟子,是莲花童子的师父。 哪怕这净世瓶只是一个投影,其蕴藏的力量也非黄粱这样的诡异可以抵御的。 丹阳子活了那么久,非常清楚黄粱的实力,在自己的诡域,依赖规则的祂说是丙级完全没有问题,不过,丙级在净世瓶面前,不够看。 柳枝从净世瓶飞了出来。 在莲花童子头顶绕了一个圈,长长的柳枝一甩,有点点甘露从柳枝上甩出,落在土黄色的庆云内,那一刻,就像油锅内倒入了冷水,油一半,水一半。 顿时,激起千重浪。 呲呲呲…… 净世瓶内甘露来自上三天,传说是太乙天尊莲座下的池水,碧落之水,至纯至净之物,可以清洗世间所有污浊的存在,天人五衰的污浊虽然厉害,却也归属于能被清洗的范畴。 土黄色的庆云烟消云散。 不仅如此,整座大殿都在摇晃,屋顶铜瓦哗啦啦作响,不停下坠,摔跌在地,墙壁出现了蛛网一般的缝隙,有殷红的血从缝隙内流出,地面呈现裂痕,金砖碎裂。 这不是诡异在表达愤怒! 那种状况还能恢复原状! 甘露消融了庆云,还有余力侵入诡域,将黄粱的本源浸染,伤害,于是造成了眼前的景象,这种状况是不可逆的,以后,这大殿便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如果,事情不会继续恶化下去的话。 那一边,苏宁安也能感受到不同,系统薅羊毛变得更轻松了,以前,同等分量的本源,以前需要消耗十息时间方才能获得,现如今只需五息而已。 节约了一倍的时间。 突然间,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在苏宁安头顶,屋顶的铜瓦全都脱离,汇聚在空中,横跨在上空的大梁扭曲变化着,化为了一条黄龙,铜瓦贴在龙身,便是鳞甲。 这是诡异真身? 苏宁安心生疑问。 不过,龙威压顶,苏宁安忙挪开视线。 这种天生的威压,他的意志虽然能够硬抗,神魂不惧侵袭,不过,终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硬顶,毕竟,这玩意针对的并不是他。 是的,这黄龙针对的是莲花童子。 龙威全都朝着莲花童子而去。 “龙?” “哼!” 莲花童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手一挥,净世瓶收了起来,手中多了一个金刚圈。 净世瓶是来自世尊太乙天尊的法宝,虽然赠与了他,交给了他使用,终究不是他的本命法宝,这金刚圈就是他的本命法宝之一,在千多年前的大争之世,大楚立国之战中,他使用这金刚圈打死过好几条龙。 那时候,龙族是把宝压在了大燕皇朝。 大燕气运不再,龙族亦是如此,现如今,龙族只剩下三两只,远遁东海,销声匿迹。 他有资格不把龙放在眼里。 就在黄龙现身之际,原本笼罩着丹阳子的白光骤然消失,丹阳子离开了座位。 苏宁安瞄了他一眼。 这时候,他顾不得丹阳子。 他利用那白光在吞噬黄粱的本源,力量的作用是相对的,反过来,这道白光也捆住了苏宁安的手脚,让他没有精力去做别的什么,就算想帮忙也没办法。 不过,看情况,这丹阳子貌似也是诡异的囚徒。 只不过,他这个囚徒和苏宁安等人又不一样,不是客人,而是半个主人,和诡异黄粱是某种合作关系,只是,这种合作貌似以诡异为主,他自己并没绝对的自由。 以往,也只能将投影散入醉生梦死之中。 并且,除非,那些投影被他收回,若是中途死亡或者被他人囚禁,就像被苏宁安抓到一样,他也就无法收回那些投影的情绪和记忆。 要不然,在幻境中也不会被苏宁安阴了一次。 现在,笼罩着位置的白光消失,也就是说诡异把他放了出来,貌似给了他自由。 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呢? 苏宁安对此有着期待。 应该不会远走高飞吧? 如苏宁安所料,丹阳子并未远走高飞,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已经和诡异黄粱绑定了,只是,这种绑定是以黄粱为主,他只是类似管家之类的存在。 现在,黄粱给了他自由。 也就是说,以后,他不再是管家这样的存在。 以后,丹阳子和黄粱就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如果,能够度过这个劫数的话。 他并不能离开,因为他和黄粱本就是一体,黄粱若是陨落,他不死也会脱一层皮,哪怕保留着情绪和记忆,本源力量却也会随黄粱而去,说的简单点,就是实力全无。 他的力量来源于黄粱,依托于黄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丹阳子必须出手。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用不着去和莲花童子交锋,那是黄粱的工作,他要做的就是搞定玄青真人,此时,玄青真人虽然摇摇欲坠,七窍流血很是凄惨,却还保持着自我,神魂虽然受损,却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是通道,他是锚点! 只要他还存在,通道那头的莲舫真君便能投下力量,有香火信仰之力传输过来,维持着莲花童子的存在,同理,只要这个通道断绝,锚点消失,莲花童子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没办法长期存在。 黄粱腾不出手来对付玄青真人。 故而,祂显化为莲花童子最为不屑的黄龙,把自己当成了诱饵,吸引了莲花童子的注意,放出了丹阳子,让他去对付还在勉强坚持的玄青真人。 计划很好! 能不能成功,压力都在丹阳子身上。 他能在黄粱被莲花童子捶爆之前搞定玄青真人,也就能逃出生天,若是不能,一切皆休! 第一百三十八章苏宁安出手 金刚圈落下,黄龙探爪。 巨大的爪子迎向金刚圈,尚未接触,金刚圈上便飞出了一轮光华,仿佛月轮一般的光华,落在了黄龙的五爪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爪子上荡漾的土黄色光晕。 “嘭” 一声巨响。 大殿四壁的裂缝变得更多了,也变得更大了,有些裂缝足有好几丈长,一尺多宽,墙壁并未彻底破开,裂缝内,有土黄色仿佛血肉一般的玩意在游走扭动。 “呒!” 虚空中,隐隐有痛苦的哀嚎声回荡。 黄龙继续游走,爪子虽然被金刚圈击中,也就消磨掉了土黄色的光晕,并不曾将那爪子打断,只是,金刚圈在虚空中不停游走,不时有月轮一般的光华旋转着朝着黄龙打去,逼迫祂不停游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好胆!” 莲花童子叱了一声。 小脸转向一侧,从莲花中跃了出来,手中便多了一杆系着红缨的亮银枪,仔细一瞧,枪头下方系着的并非红缨,而是跳动的火苗,视线落在火苗上,貌似也在燃烧。 看一眼,内心就焦灼,神魂似乎点燃一般,难以承受。 三昧真火! 这是来自上三天的天火,非人间凡火可比拟,传说中无物不焚,就连神念接触,也会被焚烧殆尽。 这一枪从莲花童子手中刺出,消失在虚空中。 下一刻,便从十余丈开外的虚空中冲了出来,出现在丹阳子跟前,枪尖刺向丹阳子,三昧真火离开枪尖,化为一团火云,仿佛被磁铁吸住的铁粉朝着丹阳子疾奔而去。 同时间,丹阳子的识海深处,神魂所在这里,一团跳跃的火焰凭空出现,朝着神魂落去,那些盘旋在神魂周遭的神念,被火焰触及,瞬间化为灰烬。 这是神魂攻击。 除此之外,还有物理意义上的攻击。 枪尖闪着寒光,朝着丹阳子扎去,无论丹阳子怎样躲避,哪怕是遁入虚空逃入真实界,这枪尖依旧对准了他,不曾有丝毫的错漏,某种程度上,当莲花童子用自家这本命法宝火尖枪朝他发起攻击时,他便已经被锁定,上天入地也难以逃避。 对此,丹阳子早有计较。 当他决定出手的时候也就清楚,在信仰香火的通道不曾断绝的情况下,莲花童子此时便是全盛状态,即便是一个分身,哪怕黄粱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将其完全牵扯住。 对方仍然有余力出手来阻止自己。 所以,他必须扛过莲花童子的第一波攻击,只要扛过这一波攻击,接下来便好办了。 接下来,黄粱施加的压力能让莲花童子无暇他顾。 深吸一口气,丹阳子的面色变得赤红,刹那间,便有两个丹阳子从他身上脱离出来,也就是说,现在有三个丹阳子出现在火尖枪的跟前,不但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一般无二。 一气化三清! 这是丹阳子修炼的本命神通。 若没有这门神通,当初,他也不可能斩三尸,要斩三尸,首先,你需要有三尸,一气化三清这门神通功法便能将自身的情绪记忆包括神念切割开来,形成另一个自己。 不过,三个还不够! 接下来,一变三,三变九,九再变二十七…… 看上去,就像有无数个丹阳子出现在面前,哪怕你打开灵眼,他们都是一模一样的,有着同样的气息,至于,谁真谁假,也就难以分清。 如果,莲花童子的真身降临,这点神通恐怕瞒不过祂,可惜,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他的一缕分神,再加上,面前还有一个实力不弱的诡异在和他交锋。 何况,能让他破开虚空在此地降临并且维持的香火信仰之力只有那么多。 他能够存在的时间并不多。 火尖枪放出之后,便任由器灵操控。 器灵虽然有着灵性,终究还是比不了本尊,也就无法分清楚在这些丹阳子里面,谁是真身。 它只能遵循本能随便选了一个家伙刺了过去。 “噗!” 火尖枪将那个丹阳子捅破,对方便像气泡一般破灭,无影无踪。 假的! 同时间,丹阳子识海内。 一尊大佛骤然出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佛音如雷,在识海震荡,丹阳子弥漫在识海的神念化为了一朵朵莲花,这个莲花和莲花童子的莲花同出一源,皆带着上古的气息,来自天池之巅。 大佛抬起手,平举向前,拈花微笑。 三昧真火便是那朵花,依旧在燃烧,却被固定在三根手指之间,不曾将力量外延扩展开去。 这时候,火尖枪捅破了第二个丹阳子。 这个丹阳子依然像气泡一般破灭了。 假的! 仍然是假的! 其他那些丹阳子则绕过了火尖枪,朝着玄青真人扑了过去,就像群鸟归巢一般。 火尖枪虽然在拦阻,却无法将所有的丹阳子都拦下。 另一边,大殿的墙壁,梁柱,座椅这些玩意在慢慢消失,黄龙的身形却在逐渐膨胀,鳞甲越来越多,土黄色的光晕也越来越厚实,金刚圈的月轮光华虽然尚在,却无法对这条黄龙形成致命的伤害。 黄龙将莲花童子围在虚空中,使其无暇脱身。 “哼!” 莲花童子冷哼一声。 下一刻,一条红色的丈八红绫凭空出现,在虚空中,见风就涨,变成了一条红色的巨大长蛇模样,朝着黄龙追逐而去,眼看就要将其捆绑起来。 混天绫! 这也是莲花童子的本命法宝! 混天绫搭配金刚圈这才是对付龙族的标配,混天绫捆龙,金刚圈打龙,无往而不利,当初,莲花童子还是大楚先锋官的时候,凭借这套路打杀了不少龙族。 他的本命法宝不止这三样,可惜,因为请他下来的莲舫真君修为不足,信仰香火之力不够,他能够同时召唤并且使用的法宝投影最多只有三样,多出一样便会崩溃。 一旦崩溃,请神法便会失败,分神只能消失返回天庭。 三样法宝便是极限,同时使用的话,他在此界停留的时间也会变短。 力量太过强大,作为锚点和通道的玄青真人支撑不住。 当莲花童子将混天绫也召唤出来后,原本仍然保持着站立姿势的玄青真人仰天便倒,躺在了身后的座椅上,双手用力抓住扶手,青筋毕露,这才没有滑倒在地。 先前,他只是七窍流血。 此时,更为惨烈,全身上下的毛细血管都破裂了,鲜血像无数细小的喷泉喷射了出来,变成了一个血人。 同时间,须发脱落,皮肤干瘪,血肉枯萎,骨骼缩小。 看着就像是一具风干了的木乃伊。 看样子,支持不了多久。 更糟糕的是,好几个丹阳子已经绕过了火尖枪的堵截,出现在了他的周围,朝着他扑了过去。 另一边,莲花童子虽然压着黄龙在打,一时间,却没法将黄龙彻底诛灭,他若要回头来救玄青真人,却又被那条黄龙拼命拦截,一时间,却也无法摆脱对方的牵制。 苏宁安目视着一切,在心底叹了叹气。 情况不妙啊! 一旦丹阳子干掉玄青真人,战局便会骤然逆转。 没有了通道,也就没有香火信仰之力的补充,莲花童子在这片诡域存在的时间就会大幅度地缩短,别说三件法宝,就连一件法宝可能都召唤不出来。 唯有黯然退场。 那时候,自己呢? 薅羊毛是舒服,如果说,先前从黄粱那里夺来了百分之一的本源,这段时间,弄来的本源就不止那么一点了,怎么也有四五倍的样子。 问题是,莲花童子若是被驱逐,黄粱和丹阳子腾出手来,这些收获还能是收获? 多半会应证了那句歌词: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没办法,不可能继续坐视不理。 助人即助己! 深吸一口气,苏宁安念头一动,主动断开了和诡异黄粱之间的连接,放弃了薅羊毛的举动,此时,黄粱正在全力对付莲花童子,将所有的本源力量都压了上去,巴不得苏宁安这样做,何况,就算祂不情愿,也没有力量来阻止。 “剑来!” 苏宁安非常有逼格地喊了一声。 飞剑从他嘴里喷出,化为一点金光,瞬息间便出现在玄青真人身前,绕着他快速地绕了一圈,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就像是一道金色的光圈。 几个丹阳子被隔阻在光圈之外。 同时间,苏宁安朝着那边急掠而去。 “尔敢!” 外围的一个丹阳子转过身,面向苏宁安。 下一刻,他化身为一尊血佛,苏宁安视线内,血海弥漫,眼前除了红色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身后,有洪钟大吕的声音回荡,让他忍不住便要扭过头去。 不! 区区幻术! 给我破! 苏宁安立掌如刀,向前劈去。 沧浪八击! 七彩刀罡化为巨浪,一层层叠加着冲向了血海,所过之处,血浪消散,眼前的红色瞬间淡去,身后的佛音变成了刺耳的哀嚎,带着几分心不甘情不愿。 刀罡狂卷而去,将面前的血佛卷中。 血佛变成了丹阳子的模样,然后,破灭开来。 假的! 此时,好几个丹阳子转过身来,朝着苏宁安扑来,刹那间,他便陷入了包围。 第一百三十九章生死关头 灵界第一层。 法阵中枢所在,神龛前,莲舫真君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红袍在身,如同海浪一般起伏。 在莲舫真君左右,红袍真人许未,妙化法师以及法师楼的黑袍法师谭修缘等人全都闭门凝神,盘膝而坐,低着头,嘴唇启动,和莲舫真君一般,念诵着道门的太虚净世经。 虚空中,有神文咒言震荡,时不时,虚空便裂开了缝隙,露出真实界一角。 如果打开灵眼,当瞧见无数信仰香火之力从众人身上升腾而起,像一朵朵金色的小花,随着这震荡的经文声在物质和真实世界穿梭,投向了神龛上的神像。 神像漾着七彩光芒。 此时,神像正在颤抖,神龛也随之在抖动。 “快!” 莲舫真君面色突变,低喝了一声。 原本威严庄重的神态这会儿已然消失,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丝焦虑,隐隐带着不安。 接下来,他念诵神文的节奏加快。 所有的修行者皆以他为中心,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加快了念诵经文的速度,信仰香火变得更加浓郁,虚空中飘扬的花朵变得更加密集,以更快的速度投向了神像。 神像的七彩光芒大盛。 然而,这更像是回光返照。 神龛的抖动并未停止,神像也仍然在摇晃,隐隐可见裂缝。 此方世界,法阵中枢,神龛上的神像便是通道,就和在诡界的玄青真人一样,玄青真人若是魂消魄散,通道便会关闭,这边的神像也就会崩塌,化为粉末。 七彩光芒尽散。 现在这情况,便是那边出现了纰漏,通道受到了损伤,莲舫真君虽然能够用道门神降法将识海法坛供奉的莲花童子的一缕分神请来,却没有资格去共享莲花童子的视线,所以,通道那边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无所知。 此刻,他能做的就是加大香火信仰之力的输送,希望能够让莲花童子降世的时间延长一些,希望能够将失踪的那些人拯救回来,若是不能,也要杀掉那个诡异。 如今的道门,容不得半点挑衅。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是必然。 …… 苏宁安被好几个丹阳子包围着。 玄青真人那一边,也有好几个丹阳子将他围着,暂时被苏宁安发出的飞剑形成的光圈挡在外围,只是,苏宁安附在飞剑上的神念并不多,如果没有他主动操控,这个防御圈子无法维持多久。 至于玄青真人,此时已然昏迷了过去。 就像是一个蚕茧,虽然活着,却被层层的茧子困住,并且,永远都没有破茧重生的那一天。 死肯定是死定了,多久才死却是一个问题。 在大殿另一头,莲花童子压着黄龙在打,却没办法摆脱那条黄龙的牵制,没有余力过来拯救玄青真人,毕竟,他只是一缕分神,法宝也只是投影,依赖的是后方法阵传输过来的信仰香火之力。 那些力量对长宁观诸位来说极其庞大,仿佛汪洋大海。 对他来说,却非常的孱弱,就像山间流淌的涓涓细流。 这里,毕竟是黄粱的主场,是祂的诡域所在,本源力量雄厚无比,哪怕被苏宁安薅了不少羊毛,仍然雄浑,就算质量不及莲花童子的神力,数量却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却也不至于被一棒子打死。 单单只是拖住对方一段时间却没有问题,完全有可能拖到丹阳子干掉玄青真人。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然而,苏宁安便是意外。 不过,这并非幻境,不受规则限制的丹阳子能够发挥出十足十的战斗力,哪怕他不过是斩出来的三尸之一,如果不顾及反噬的后果,战斗力绝非一个开窍境的武者可以比拟的。 为了避开莲花童子的攻击,丹阳子施展一气化三清的神通术法,变幻出了几十个丹阳子,让人难辨真假,其实,这几十个丹阳子都是真的,他可以在这几十个丹阳子身上自由挪移。 就算莲花童子的火尖枪厉害,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将他灭杀。 只是,这样做,力量也就分散了出来,每一个丹阳子的战斗力也就和苏宁安锁在异常收容院的那个投影差不多,实力也有,却谈不上强大。 所以,一时间破不开飞剑形成的防御圈。 同时,好几个丹阳子将苏宁安围住,却也没办法将苏宁安击退,甚至,反倒处在下风。 这样下去,能否在莲花童子打爆黄粱之前先一步干掉玄青真人也就不好说了。 “咻!” 虚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声。 丹阳子突然凝滞不动,数十个皆是如此,然后,像河面的气泡一般破灭,数十个身影除了一个之外皆破灭,关键时刻,他将投影分身收了回来,恢复真身。 如此,力量也就得到了增强。 毕竟,拳头合拢打出去远比散开十指抽出去的力量要强大。 此时,莲花童子和黄粱化为的黄龙激战正酣,火尖枪上的神念消耗殆尽不曾得到补充,器灵自身的反应也就比较缓慢,并未在第一时间朝丹阳子疾冲而来。 它悬浮在虚空之中,貌似在收取指令。 丹阳子向前迈出一步,苏宁安的飞剑朝着他的面门疾飞而去。 “低阶飞剑……” 丹阳子冷哼一声。 飞剑术他见识过,甚至,在悠长的岁月,他和那种高阶的飞剑术,能够穿梭真实界无惧时空限制的玩意也有较量过,并不曾落在下风。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冷哼声中,丹阳子屈指一弹。 一缕青光从手指尖弹出,跃在空中,青光变成了一团红影,跳跃着迎向了飞剑。 那红影正是莲花童子的三昧真火。 同样,这三昧真火也只是来自上三天的真实的三昧真火的投影,故而,进入了丹阳子的识海,虽然,沾染了无物不焚的性质,本源力量却不够强大,也就被丹阳子识海内的大佛镇压。 毕竟,数百年前,丹阳子也算是天下有名的道贼。 能够想把佛道融合在一起走一条新的道路获取道果的家伙绝非狂妄两个字便能形容的。 实力肯定还是有的。 这不,他不但将三昧真火镇压且能采用斗转星移的法术把三昧真火逼出了识海为自己所用继而朝飞剑奔去。 飞剑和三昧真火迎面撞上。 下一刻,飞剑悬浮在虚空,一动不动,三昧真火钻了进去,焚烧着飞剑,金光上多了一条细长的火线,这火线在不断地扩散,不断地变大,很快,整枚飞剑都沐浴在红光之中。 同时间,苏宁安来到了玄青真人跟前。 挡在了他和丹阳子之间。 丹阳子盯着他,眼神内充满了戾气。 “滚开!” 他低吼一声。 螳臂当车! 是的,在丹阳子看来,苏宁安不过是螳臂当车。 当初,他在幻境中和苏宁安交过手,那时候,他的实力受到了限制,不能超过六十岁的自己,现在则不然,现在他虽然不是全盛状态,力量来自于诡异黄粱,却也不是六十岁时候的自己可以相提并论的。 苏宁安苦笑了一声。 可以的话,他也想滚开。 坐山观虎斗它不香么? 偷偷薅羊毛它不香么? 可惜,别看现在耍得欢,就怕后来拉清单,道门这边一旦失利,苏宁安也就是瓮中之弊,无处可逃,毕竟,现在身处何地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在诡异的诡域内,怎么逃离更是一无所知,唯一的希望便是道门。 该偷懒的时候偷懒,该出力的时候也不能躲在一边。 见苏宁安没有避让,丹阳子也没有啰嗦,现在,他一点时间都不能耽搁。 莲花童子若是腾出手来,他还真没自信能够和对方对抗,即便那家伙只是一缕分神,除非自己那个不知道被放逐镇压在哪一个空间的本体在此。 何况,还有一杆火尖枪在身后虎视眈眈。 那玩意终归会回过神来,虽然没有主人神念加持不难对付,但是,也免不了要耗费一番功夫。 “观世音菩萨……” 丹阳子低头诵经。 明明是道门装扮,却还是佛门的那一套,在他低头诵经那一刻,一个手持净瓶的白衣大士便浮现在他脑后,面带慈悲,目光充满了仁善。 “亵渎!” 原本懒洋洋的莲花童子面色大变,他发出刺耳的尖啸。 金刚圈划出一道月轮,透过虚空,骤然出现在丹阳子身后,配合着火尖枪朝着丹阳子打去,然而,虚空中,一条黄龙的龙尾同样骤然出现,一尾巴将金刚圈抽飞。 不过,这龙尾没能逃过火尖枪。 火尖枪扎在龙尾上,随它一起穿透虚空。 虚空中,传来了一声哀嚎,围着莲花童子打转的黄龙身上的光晕又黯淡了几分。 不过,祂付出这样的代价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短时间莲花童子顾不得丹阳子那边,再没有手段干扰丹阳子的行动。 接下来,丹阳子只需要搞定苏宁安,杀死玄青真人。 很简单,分两步走而已,碾死一个不自量力的臭虫,然后,处理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垃圾。 观世音菩萨如丹阳子一般低头,悲悯的目光落在苏宁安身上。 第一百四十章血影神功 七百二十处穴窍全部打开,所有的灵气转化为罡气,然后浓缩在竖起的手掌。 苏宁安挥掌如刀,向前一斩。 沧浪八击! 这门功法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原因很简单,修炼到大圆满境界,能将罡气一层层地叠加起来,最多能够叠加到八层,不停地压缩,压缩到极致的精纯,然后,再一股脑地甩出去。 所以,苏宁安这一刀没有极致的色彩。 刀罡也不再是七彩斑斓,而是薄薄的一层亮白色,仿佛镀了银的刀片,旋转着,朝着那尊看似慈悲为怀却又高高在上的观世音菩萨飞了过去,切割着祂的注视目光。 是的,那目光便是攻击。 当这尊丹阳子激发出来的观世音菩萨望向苏宁安的时候,攻击便已经降临,那目光能够穿透虚空,无视物质世界的阻碍,哪怕苏宁安能够破开空间躲进真实界,这目光也能跟随而去。 一旦被瞧见,神魂也就受到了攻击。 苏宁安只能与之硬抗,神魂念头全都凝聚成一点,寄托在这倾尽全力的一刀之上,凝聚着无上的意志。 这一刀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锋利,同样也能针对神念。 这一刀若能将观世音菩萨的目光切断,苏宁安方才能免疫丹阳子的神魂攻击。 刀罡旋转着斩在无形的目光之上。 这一刹那,就相当于苏宁安的神魂念头和丹阳子的自我意志在虚空中直接碰撞,看似无风无浪,并未像莲花童子和诡异黄粱那样打得惊天动地,惊险之处却不遑多让。 苏宁安闷哼了一声,脑袋往后一仰,稍倾,方才向前倾斜,恢复了原状,后背仍然挺直。 只不过,他嘴角染了上了一丝殷红的血渍,不仅嘴角,就连眼角,鼻孔,甚至耳洞那里都有着一丝殷红,整张脸惨白如纸,差一点便是七窍流血。 意志的比拼,他并不惧怕丹阳子。 别怕丹阳子活了那么多年,真的比拼意志,不见得能占上风,在幻境中,他们交过手,苏宁安曾经坠入丹阳子的大黑天度世法,那次交锋其实便是意志碰撞。 最终的结果是他破除了大黑天这个囚笼,成功击败了丹阳子。 但是,这一次他吃亏了。 苏宁安的神魂受到了创伤,身体亦是如此,几乎耗尽了全力方才非常勉强地站定身形,不曾往后退却,一旦他退却,把玄青真人露出来,也就满盘皆输。 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很简单。 丹阳子的神通术法比较高级。 他能把观世音菩萨显现出来,即便只是虚假的,佛门气息也不过是伪造出来的,真正的本源力量仍然是来自诡异黄粱,而非来自西方净土,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换个人根本做不到。 这功法和道门的神降法相似,却又大相径庭。 乃是丹阳子别出心裁,结合道门神降法和西天佛门的般若心经生造的一门神通。 与之相比,苏宁安从妙化法师那里得来的沧浪八击层次也就低了不少,如果说苏宁安的神魂力量是十分,这门功法最多只能发挥出八分的实力,丹阳子的那门神通则相反,若是有八成力量,通过这门神通却能发挥出十成。 所以,这一次交锋,苏宁安吃亏了。 他也是没有办法,很多辗转腾挪的手段都用不上,只能硬抗,因为他不能躲避,一旦躲避,身后的玄青真人便会被丹阳子顺手拿下,玄青真人一死,大局崩塌。 苏宁安只能挡在玄青真人面前。 居然挡住了? 丹阳子忍不住眨了眨眼。 他和诡异黄粱乃是一体两面不可分割的关系,虽然保持着独立性,有着自我意识和情绪,但是,所有的力量都来自黄粱,黄粱一旦陨落,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彼此间神识相连。 他能感应到黄粱那边在叫苦连天,故意牺牲自己把火尖枪也拉走之后,黄粱能够坚持的时间就更短了,若是不能切断莲花童子的力量来处,后果堪忧。 时间,至关紧要! 咬了咬牙! 丹阳子也顾不得反噬,施展了魔道功法。 他闷哼了一声,头上悬浮的观世音菩萨瞬间破灭,化为一道光柱从他顶门灌入,同时间,丹阳子身形暴涨了几分,全身化为了一道血影,朝苏宁安扑了过去。 血影神功! 这是一门魔门功法,在大楚乃是禁术。 只需吞噬血液便能提高修为,牲畜的血也可,但是,最好的还是人类的血液,尤其是修行者的血液,毕竟,牲畜也好,普通人也好,血液多杂质,神念多浑浊,吞噬多了,若是转换不足,心神容易受到杂念污染。 若是污染严重,便会入魔,彻底失去自我意识,或者自我意识被蒙蔽,被无数杂念影响。 这样的话,哪怕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没有理智只有嗜血本能的杀人狂徒。 弊病很多,禁忌很多,却也有不少人修炼。 原因很简单,这玩意提升实力太快了,而且非常简单,只需要吸血,实力便能增强,尤其是实力强大的修行者的血液,若能吞噬,实力更能一日千里。 当然,这门功法太过邪恶,要想靠它获得道果更是天方夜谭。 不过是来自血海的血海老祖,一个在和道祖佛陀争夺道果不利被驱赶到九幽界血海的魔道老祖故意扔到人世间的诱饵,修炼这门功法到大圆满的境界,不过是做人嫁衣,所有的本源力量都会被藏在血海老祖所吞噬。 当初,丹阳子想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叛出道门,修炼佛门功法,甚至沾染这魔道神通,也都是想获得超脱,度过苦海,走到彼岸…… 所有的路子都试试。 若是发现走不通,便通过斩三尸将那些玩意斩掉,本体重获清净心,至于斩去的三尸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他完全顾不上,修行便是如此,过去种种不可留! 丹阳子相信自己能够搞定苏宁安,不过是一个开窍境的武者,哪怕开出的穴窍再多,境界层次始终比自己要低,问题是,恐怕要多花一些时间。 而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顾不得反噬,施展了血影神功。 这门功法最为霸道,苏宁安若是不让开去路,他便将他吸个干净,若是让开去路,自然最好。 让开? 自然不能! 但是,面前的丹阳子非常的邪性,还没有扑到跟前,便有冲天的血浪打来,扑鼻皆是浓郁的血腥味,无须经过嗅觉,直接便影响着神魂。 受到这种影响,苏宁安感受到自己全身的气血都在沸腾,就算是运转功法,也没办法把这沸腾的气血压制下去。 他冷哼了一声,左手捏着剑诀。 “咻!” 一声刺耳的尖啸。 原本悬浮在虚空中被三昧真火焚烧的飞剑上空,突然出现了神鸦虚影,相比于以前的神鸦,现在的神鸦造型有了变化,有第三只足正从它腹下长出,虽然并没有其余两只完整,形状却很明显。 三昧真火在神鸦的头顶燃烧,形成了一个类似鸡冠的玩意。 神鸦尖啸一声,穿透虚空,落在了丹阳子的后背,顿时,火焰便扑了上去。 “啊!” 丹阳子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沾染着火焰的血影便从身上分裂,壮士断腕之后,其余没有沾染三昧真火的血影继续向前,扑向苏宁安。 哎! 苏宁安叹了叹气。 往后方退了一步。 是的,他往后退了! 瞧见苏宁安往后退,虽然被无数杂念包裹,丹阳子却仍然保持清醒,自然心中暗喜。 还以为你不怕,最终,还是怕了吧! 苏宁安退了一步后没有再退,也就是说,现在他和瘫倒在座位上的玄青真人并排,一个是坐着,一个站着,接下来,丹阳子有两个攻击目标,他选择谁? 小孩才有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 丹阳子身上分出一道血影,化为两道血影,一道血影朝着苏宁安扑去,一道则是扑向玄青真人。 在这之前,苏宁安伸出手,抓住了玄青真人的手。 玄青真人的手冰冷刺骨,像是一坨寒冰,普通人根本就没法握着,生机什么的,若有若无。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抓住玄青真人那一瞬间,苏宁安发动了这门功法。 倒不是想要诅咒对方,苏宁安这样做,只是想取代玄青真人成为锚点,成为通道,只要通过系统面板与之形成因果线,这个计划或许可行。 是的,这只是苏宁安的尝试。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碰运气。 成了! 苏宁安面色一喜,然后,喜悦瞬间消失。 说是成了也对,因为和玄青真人形成了因果相连,变相的,他也就成为了道门的一个锚点,毕竟,他所修炼的大部分功法都来自道门,有着道门气息。 但是,他并未取代玄青真人成为通道。 通道那头的香火信仰之力仍然只能通过玄青真人传输给莲花童子,现如今,玄青真人已然是苟延残喘的状态,那边的香火信仰之力来得越猛,来得越多,他距离死亡就越近。 也就数十息而已! 现在,数十息都没有了! 丹阳子化为两道血影,一左一右,扑在了苏宁安和玄青真人身上,下一刻,血影神功发动。 第一百四十一章脱困 “嘣!” 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然而,却压过了十余人的诵经声,非常清晰地在虚空中回荡,在每个人的识海内回荡。 那一刻,莲舫真君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不再念诵经文。 遭了! 仿佛心弦断裂,莲舫深吸了一口气。 回头望向神龛,他带来的那一尊神像已经满是裂痕,裂痕就像蛛网一般密密麻麻遍布神像,上面弥漫的七彩霞光已然变得黯淡,毫无光泽可言。 灰败,无光。 下一刻,貌似就要彻底碎裂。 莲舫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抚摸着眉心的皱纹,似乎想要将重叠的皱纹按下去,将其磨平,然而,当手指离开,那些皱纹仍然还在,重重叠叠,仿佛沟壑、 此时的他,不再像施法前那般童颜鹤发,红光满面。 妙化法师等人也停下了诵经声,不再朝法阵输送信仰香火之力,因为,通道已经断绝,不管你向法阵输送多少信仰香火之力,都无法再传输到通道那一边。 神降法已然停止运行。 “真君!” 在莲舫闭目之际,耳边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莲舫回头,喊他之人是随他前来的红袍真人许未,此时,他指着神龛,表情透着诧异。 莲舫望向神龛。 在他心目中以为已经破裂成粉的神像仍然挺立着,即便遍布裂痕,即便摇摇欲坠,然而,却并未彻底崩塌,没有变成粉末,上面的光晕虽然黯淡,却仍然闪烁着。 通道? 不! 通道已经断绝了,没办法输送信仰香火之力,没有办法继续维持神降术。 但是…… 锚点还在! 莲舫真君仍然能够通过这神像感应到虚空某个未知所在的莲花童子,那一位此时并未消失,依旧在和诡异战斗,只不过,因为没有信仰香火之力的补充,还能存在多久很难说。 为什么通道断绝,锚点还在? 莲舫真君有点想不通。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神降术无法运行,那么,换一个法门神通试试。 锚点尚存,不妨碍施展其他法术。 不过,这门法术用不着其他法师来打辅助,莲舫真君一个人便能施展。 度世宝筏! 看这名字,有点像是西方佛门的神通,其实不然,这是非常正宗的道门法术,是一种能够穿透虚空腾挪辗转的法门,分为上下两卷,下卷是肉身进入真实界所用。 一旦进入真实界,也就危险重重。 其他的不论,最常见的危险便是修行者会受到真实气息浸染。 灵气是真实气息的一种,是对修行者有利的气息,但是,真实气息不止灵气一种,还有其他各种气息,有些气息对修行者便有害,所以,不成真人就不能肉身进入。 这还是最常见的危险,甚至可以说是比较无害的一种。 即便如此,哪怕是受箓的真人,有道祖气息庇佑也不能长时期在真实界内游荡,于是,便有各种法术神通,度世宝筏便是其中之一,意思是这神通就像那能够度过苦海的宝筏,能让修行者安全地在真实界内行走。 有着锚点,莲舫真君其实也能穿透虚空,借道真实界,去到黄粱所在的诡域。 但是,他不会这样做。 这样做太危险了,别说他只是红袍,就连道门的那些紫衣长老轻易也不得这样做,没有任何准备,对去的地方又没有任何了解,仓促前往乃是找死之道。 真实界内危机重重,有些危险就连得道的道祖都会选择避让。 这一次,莲舫真君前来并非接受了天庭旨意,也没有朝天宫的敕令,没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在不危及自己生命的前提下,他可以出手,然而,一旦危及到自己生命,他可以选择罢手。 刚才,他也算是尽力了,那个神降法施展到了极致,哪怕有着众法师打辅助,他也消耗了不少本源,需得大量进补方才能补回来,也就是说需要一些稀罕的资源。 这些资源可都是他自己出的。 长宁观可不会给他分毫。 所以,莲舫自认为自己已经尽力了。 不可能为那些失踪的长宁观同门冒着有可能陨落的危险去做事,虚空横渡什么的也就敬请不敏。 若是不用冒着失去的生命的危险的话,莲舫还是愿意多做一点事情的,他没那么无情。 于是,他只施展了度世宝筏的上卷。 那就是分出一缕分神穿透真实界,寄托在锚点之上,想要看看那边究竟是何状况,情况若是许可的话,甚至可以带着一两人挪移虚空,把他们拉回来。 当然,能够肉身度过真实界的必定是玄青真人这样的强者,一般的弱者哪怕拉上他们,也够呛能够安全地度过真实界,极有可能中道完蛋。 情况若是不够理想,如果遇到危险,一缕分神也能丢弃,算不得特别重大的损失。 莲舫的一缕分神穿透虚空,瞬间便出现在黄粱的诡域内,准确地说是出现在苏宁安的识海。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片殷红。 浓郁的仿佛凝滞的腥臭的殷红。 分神刚刚接触到那片殷红,就像被放到油锅内煎熬一样,发出呲呲的声响,有着极其强烈的痛感。 这时候,丹阳子正好在施展血影神功,化为一团血雾扑到了苏宁安身上,不但同化吞噬着他的气血,还在污染他的识海,此时,苏宁安的识海变成了滔天血海。 莲舫真君的分神还没得及钻出苏宁安的识海,便被这血海污染包围,一时间,无法脱离。 苏宁安对此也有所感应。 他感受到有什么进入了自己的识海,通过虚空而来,带着道门的气息,就像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他应该会觉得惊诧,会觉得不爽。 毕竟,被人无端进入识海其实相当于一种入侵。 就像陌生人登门入室闯入你的房间还在你床上躺下一样。 当然,此时此刻,苏宁安并不会不爽,反倒会感到喜悦,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 救兵来了! 问题是,这个救兵有点弱哦! 还没有大展神通便要被血海污染! 下一刻,苏宁安挡在了莲舫的分神跟前,念头主动投向了血海,同时间,莲舫也施展了术法切割了沾染了血海气息的一点分神,大部分分神顺利逃脱。 他目睹了苏宁安的神魂冲向血海。 这小子不错! 有胆有识,也有牺牲精神,明知道危险,但是为了大局,仍然舍生取义,给了自己脱离的机会。 不愧是能够成为锚点的存在。 下一刻,莲舫的分神从苏宁安的眉心祖窍钻了出来,在黄粱的诡域现身。 一现身,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然后看到了常威打来福……不,是莲花童子在暴打一条黄龙,只不过…… 身为莲花童子的宿主,莲舫对莲花童子的了解几乎在所有人之上,很明显,现在不过是莲花童子最后的疯狂,支撑他停留在这个世界的香火信仰之力几乎消耗殆尽。 下一刻,便要消失。 然后,他又看到玄青真人被一团血影包裹,全身气血都被吞噬,成为了血影的一部分,此时,只剩下了一张皮,孤零零地飘荡,打了个结,卷了起来。 玄青真人在这里,刚才的锚点是?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盘膝而坐,被血影包裹,大部分血影都钻进了他的身体,然而,少年的气血却仍然凝聚,不曾被那血影吞噬同化。 “哗啦……” 大殿彻底崩塌,铜瓦哗啦啦落下。 “啊!” 同时间,莲花童子不忿地长啸一声。 他回头望了莲舫真君的分神一眼,通道那头的莲舫心一凛,忙低头行礼,这边,分神亦是如此。 随后,莲花童子消失无踪。 金刚圈,混天绫,火尖枪同样如此。 事不可为! 整个诡域,莲舫没有看到长宁观的其他修行者,除了那个还在和血影对抗的少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诡域虽然被莲花童子弄得一团糟,诡异本体也受到了重创,不过…… 莲舫真君不觉得自己真身出现在此,能够干掉那玩意。 别说那玩意,就连那血影自己恐怕都对付不了,血影神功这门禁术只有疯子才会修炼,和疯子玩命,没有那个必要,反正,长宁观失踪的那些人已经救不回来了,连观主玄青真人都陨落了,继续纠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看了一眼仍然在和血影对抗的少年。 此时,吞噬了玄青真人的血影也扑了过去,两个血影合二为一,力量倍增。 看样子,少年有些难以抵挡。 另一边,黄龙朝着这边游走而来。 无形的龙威镇压着莲舫的分神,有恐怖的意志降临,想要将他束缚,不想让他离开。 不能停留了! 莲舫心中有数。 这时候,苏宁安抬头看了他一眼。 哎! 莲舫叹了一口气。 罢了! 罢了! 还是带上这少年吧,道门的少年天才,没必要折在这里,自己无非是多损失一点分神罢了! 看在他当初舍生取义助自己脱困的份上! 带上吧! 能不能安全度过真实界,看他自己的造化罢了! 念头一起,下一刻,莲舫的分神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和丹阳子的血影对抗的苏宁安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啊!” 丹阳子仍然一片血红,发出凄厉的怒吼。 第一百四十二章回归 真实界! 苏宁安的神念曾经进入真实界。 想要开窍踏入先天,神念必须在真实界游荡,寻找和自身穴窍契合的灵气汇聚之处,那是在无边黑暗中仿佛星光一般的存在,有点像你在月初的夏夜抬头仰望无月的夜空。 是的,神念所触及的真实界便是这样,无边的黑暗,此起彼伏闪烁不定的星光。 很多危险根本无法感应,只能凭借直觉去规避。 一旦感应到,进入真实界的那点神念基本上就别想保住,对尚未开窍的武者来说,神念的损耗是不可逆难以补充的,一旦失去也就会永久的失去。 大部分半步先天便是因此而无法更进一步,有记载而来,被真实界的危险吞噬了神念仍然还能踏入先天的少之又少,就算踏入了先天,日后也不得寸进。 在道门也就是无法在识海构建法坛受箓,在佛门则是没办法达成完美无缺的金刚身,获得清净心,成为阿罗汉。 总之,在探索真实界的时候,神念若是被吞噬,对修为境界会有很大的伤害。 性命什么的,倒还无忧。 肉身进入真实界则不同。 一旦受创,多半性命难保。 而且,肉身进入所见到的真实界和神念进入所见又不同,神念所见是星空,是黑暗,肉身进入所见的真实界则是掀开了黑暗幕布的另一个现实世界。 广袤无边的同时却又五彩斑斓,有点类似灵界,毕竟,灵界是真实界的存在受到生灵的情绪吸引在现实世界的投影,一半因生灵的记忆而生,一半则和那位存在身处的环境有关。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苏宁安肉身进入真实界的感受,就像一个原始人进入他前世所生活的大都市一般。 当然,他不至于惊慌失措。 他也没有时间去惊慌失措,在踏入真实界的第一时间,苏宁安便听从了识海内的声音闭上了眼睛,这个声音自然来自莲舫真君。 五色使人盲! 真实界中的五色相比现实世界放大了无数倍,对人类的五感尤其是视觉有着更为强大的影响,若是意志不够坚定,有些东西只要稍稍瞄了一眼,便会让人燃烧起来。 字面上的意义,真正的燃烧。 目光燃烧,神念燃烧,神魂燃烧,然后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变成一根人形火炬。 所以,第一时间莲舫真君提醒苏宁安闭眼。 即便闭上了眼睛,一些景象还是不请自来地闯入了苏宁安的识海,直接作用于神魂,具有非常强烈的压迫感,神念一旦触及,神魂便摇曳起来,深受影响。 换做一般的开窍境武者,此刻多半已经完蛋了。 道门的修士识海内若是没有构建法坛,没有受箓,神魂也就没有道祖气息庇佑,根本就没办法承受真实气息的侵蚀,闭眼什么的也不过是侥幸之举。 莲舫真君的提醒,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一个不是道门真人的少年能不能活着闯过真实界全看运气,他能做的不多,他能做的只能是破开虚空引少年回归,至于回去后的少年是生是死,全看运气。 不过,苏宁安可不是一般人。 他的神魂虽然在摇曳,虽然也受到了真实气息的侵蚀,却不至于碎裂,毕竟,神魂的核心是系统面板,不是那么容易被真实气息侵入的,何况,苏宁安的意志足够坚定。 灵界法阵内,闭目施展度世宝筏这门术法的莲舫真君睁开了眼,一个虚影从神像上升起,正是莲舫的分神,他向本体投去,瞬间合二为一。 “真君!” 妙化法师向前一步,轻声问道。 身为长宁观的人,自然关心长宁观的同袍,第一时间向前也是应有之义。 莲舫背对着他,举起手。 妙化懂得他的意思,忙闭口不言,往后退了一步,站回原处,望着神龛那边。 “哗啦!” 神龛上的神像,突然碎裂,变成粉末。 哎! 妙化法师叹了叹气,低下头,不一会,他感应到了什么,又猛地抬起头来。 脚下的法阵仍然在运转,残存的信仰香火之力聚集在法阵中枢,刹那间,燃烧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波,只是,这个能量波并未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塌陷……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里。 一个黑洞凭空生成,内陷的能量波将虚空撕裂形成了这个黑洞,打破了现实世界和真实界之间的壁垒。 莲舫真君念诵着咒文。 因果牵连,一个无形的线探入黑洞,像钓鱼一般把某个东西从洞内钓了出来。 苏宁安挤出黑洞,堪堪出来,黑洞便碎裂,消失不见。 “苏宁安!” 妙化法师瞧见苏宁安,惊喜地喊了一声。 苏宁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疲累,他嘴角抽动着笑了笑,然后,整个人向后一倒,昏迷了过去。 昏迷? 好吧,其实没到那个程度,不过,没想到该怎样描述自己的经历,干脆装晕拖延一点时间,说是装晕其实也不恰当,在众多法师面前,假装晕倒不靠谱。 所以,他是真的昏睡了过去。 苏宁安只需要遁入梦境空间,在旁人看来,也就是在昏睡不醒,没人怀疑是他是假装的。 “别打扰他,让他休息一会……” 莲舫真君一锤定音,没让其他人打扰苏宁安。 随后,他招呼人上前,将苏宁安抬了下去,就在法阵旁边找了个房间让苏宁安躺着,在门外看护的都是听潮阁的人,甚至,红袍真人许未也在。 之所以如此,表明莲舫真君对苏宁安很看重。 首先是惜才!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在诡域生存,并且取代玄青真人成为锚点,非常的难得。 再加上,少年不仅有能力,心性也还不错,在那种情况下也能挺身而出,不然,莲舫的分神就算能逃脱血海吞噬,不死也会被剥层皮下来。 除此之外,便是疑惑。 要知道,莲舫真君虽然出手卷着苏宁安破开虚空穿过真实界返回,但是,他抱着的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并不认为苏宁安能够活着回来。 不曾想,苏宁安活着穿过了真实界。 因为心神太过疲累的缘故昏睡过去也就算不得什么,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家伙身上有着秘密,也有着气运,若不然,这样子根本就说不通。 当然,每一个杰出的修行者背后都有秘密,非要了解的话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冒犯。 并且,目前来说,这并非当务之急。 所以,莲舫真君任由苏宁安昏睡,不曾听从其他人的意见把他叫醒,却也让人护卫着,说是保护,其实也和软禁差不多,接下来,怎么对待苏宁安,他需得和其他人取得共识。 道门不是魔教,明面上是有规则的,莲舫真君虽然是红袍真君,却也未到凭借一己之力便能改变规则的地步,哪怕朝天宫的宫主道门天师也有着忌讳的东西。 不到先天,终是蝼蚁! 这句话也只是在低级的修行者内流行,修行到了一定的层次,比红袍真君还要高级的层次,方才知道,若不能获取道果超脱彼岸,也就不存在真正的长生久视。 哪怕是封神榜上的天庭神灵,哪怕是西方净土的菩萨罗汉,皆有着天人五衰。 最终,都难逃劫数。 话题扯远了,将苏宁安送走之后,莲舫真君召集诸位法师,开了一个小会。 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构筑法阵,然后,开展搜寻,最终找到了玄青真人的气息,以此为锚点,打开通道,展开了救援行动。 如今,整个救援行动结束。 上百名长宁观的道人失踪,救回来的只有一个苏宁安,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失败。 当时,忙着救援,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有粗略的了解,现在,有了时间,莲舫真君也就想要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这件事情究竟是突发,还是有人在暗中筹划,故意针对道门。 要知道,长宁观的大部分精英都折损在这件事上。 要想维持道门在慈溪县的地位,需得从听潮阁调集一部分人过来,而听潮阁的修士人数也是有限的,整个江州范围宽广,少了那么多人,要想维稳,人员也就难免捉襟见肘。 猜测整件事有着幕后黑手策划,也就合情合理。 分别听了妙化法师,中平法师以及其他长宁观修行者对整件事的描述之后,莲舫真君并未找到有人在幕后策划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然,没有人工参与的痕迹。 整件事的核心关键都在玄青真人身上。 他有着私心,想要独吞醉生梦死带来的好处,一意孤行这才酿成了悲剧。 类似的事情,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不管在江州还是其他地方,不管是道门还是佛门……都有发生。 只要人有着私心,有着贪婪,就无法避免。 不过…… 莲舫真君并未立刻下判定。 他看到的那个场景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诡域? 那个血影? 这些,只有等苏宁安苏醒后再询问,毕竟,他是唯一的生还者,他或许知道一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八九玄功,走起 谭修缘身着黑袍,缓步向前。 他仍然提着那把和他形影不离的大黑伞,只是,并未撑开,而是合拢拿在手中,好像一把拐杖。 这里是灵界,而非现实世界。 虽然,看上去和现实世界没有什么两样,也有四季轮回,现如今,和现实世界一样,正是初夏时分,草木葱茏,生机盎然,但是,还是有着非常强烈的区别,那就是这里没有蚊虫鼠蚁。 这是一个没有诡异的灵界,只有灵气弥漫。 在现实世界,谭修缘只要走出长宁观那个山洞便会撑开大黑伞,其实,大黑伞这个法器笼罩的范围也就自动地形成了一个小型灵界,将现实世界的气息隔离了开来。 长宁观法师楼后面那个山窟亦是如此。 只有在那样的环境,才能减缓体内诡异的污染和侵蚀,减轻异化入魔的速度。 现在,谭修缘位于一个大型灵界内,对他这样在异化状况内的法师来说,这里的环境比长宁观还要好,山窟也好,大黑伞笼罩的范围也好,都是人造的灵界。 对减缓自身异化入魔的速度来说,环境远远不如现在这个大型的灵界。 虽然,失去了醉生梦死,灵界内并没有多少稀罕的修行资源,但是,只是这个灵界也算是收获,那样的话,很多走投无路快要入魔的法师都会进入长宁观。 无需太多资源,就可以让那些法师苟延残喘。 像听潮阁的后山,便有着一个类似的灵界,这种完全由修行者掌控没有什么危险并且稳定存在的灵界,于道门而言,便是洞天福地,佛门的说法,则是婆娑净土。 儒家? 好吧,儒家一般称之为祠堂。 像那些世家豪门都有祠堂,类似于灵界的存在,专门供奉祖宗的魂灵,相比较佛道两家而言,儒家这种极其个人化家族化的灵界其范围都不算宽广,谈不上多出名。 话题扯远了! 这种说书一样的描述太过啰嗦,容易被各位看官唾弃! 谭修缘把大黑伞像拐杖一样拄着,慢慢向前,来到了一处院子门前,院门半开,院子内,一个红袍真人端着茶盏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前放着一个案几,摆着茶壶。 瞧见谭修缘,红袍真人并未起身,而是招了招手。 这个红袍真人正是许未,以前也是长宁观出身,慈溪四大家族许家的招牌,当初,他在长宁观的时候,谭修缘已经来到了法师楼,两人打过交道,曾经一起出过任务。 熟人见面,难免要寒暄几句。 谭修缘走进院子,在许未面前坐下,然后,端起许未给他倒的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是听潮阁后山琅琊福地的灵茶,一颗灵茶树摘不了几两,怎么,不好喝?” 许未望着谭修缘,笑了笑。 谭修缘摇了摇头。 他一脸苦相,摇头的时候伴随着叹气,看着没有什么精气神,和对面的许未一比,很明显许未更加意气风发,他则像是病入膏肓一般,没有什么生气。 “里面那个是我的徒弟……” 谭修缘望了一眼后院。 这时候,苏宁安正在后院的某间房内熟睡。 “哦!” 许未脸上仍然带着笑。 “谭兄,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前些日子,听说做了一些事情,搞得家里的那些小辈焦头烂额。” 许未来到此地也就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协助莲舫真君构建法阵,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取长宁观的许家人的密报,在那些小辈的口中,他听到过苏宁安这个人。 当然,到了他这个层次,只要不是涉及许家的生死存亡,一些小矛盾小损失也就不会放在眼里。 他不可能会对苏宁安出手,为许家站台。 当然,面对老友还是免不了提上一句,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是,当事人不能不在意。 谭修缘是苏宁安的师父,徒弟辈分太小,欺负了坏名声,师父在此,他需要对方的一个态度。 “这件事……” 谭修缘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非曲直什么的就不说了,等我徒弟苏醒,我让他给许老弟鞠躬道歉?” “用不着。” 许未笑了笑。 “许老弟,我现在就去把徒弟叫醒……” 谭修缘站起身。 许未并未起身,他望着谭修缘,摆了摆手。 “谭兄,莫让我难做,真君有令,苏宁安一旦苏醒便要报给他听,他要在第一时间接见苏宁安,在此之前,不许任何人和苏宁安交谈,甚至,包括许某……” 许未朝谭修缘摊摊手。 “谭兄,不是许某不近人情,真君法令,不敢违逆!” “劣徒这是做了什么错事?” 谭修缘握紧大黑伞的伞柄,轻声问道。 许未摇摇头。 “不知!” “哎!” 谭修缘叹了叹气,朝许未点点头,把大黑伞当作拐杖撑着,慢慢走出了院落。 出门后,他又叹了一声。 愁眉苦脸,脸上的焦虑无法掩饰。 找好了种子,计划一步步进行,看上去非常的顺利,眼看成功在望,不曾想却出了这档事,长宁观的数十名精英都陷在这里,只有苏宁安一个人完整无缺地活着回来。 现在,落入了真君的视线。 作为一个资深的黑袍法师,谭修缘自有底蕴,哪怕是面对玄青或者许未这样的黄袍真人,他也丝毫不惧,若是能放开手脚不怕体内诡异反噬,他有自信能压那两人一头。 但是,不管有多自信,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和道门的红袍真君相抗衡。 就算是江州绣衣卫的千户统领,面对莲舫真君也会低下他的头颅,不敢与其平起平坐。 莫非,天要绝我! 谭修缘抬头望了望天空。 看似和现实界一般无二,其实,这天空,这日月,全都是虚假的,没有什么意思。 天要绝我? 谭修缘眼有厉色。 下一刻,那些焦虑和不安在脸上荡然无存,整个人也不像在和许未见面时那样愁眉苦脸。 他低下头,离开了院门。 走了没多久,远处走来了一个黑袍法师。 谭修缘的表情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他迎着那个黑袍法师走去,在一棵槐树下,两人停下了脚步。 那个黑袍法师正是妙化,现阶段,长宁观主事之人。 “情况如何?有没有见到苏宁安?” 没有寒暄,妙化直接说到正题。 谭修缘摇了摇头。 “真君有令,小徒一旦苏醒,他必须是和小徒见面的第一人,在此之前,不许任何人和小徒交谈。” 妙化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一次,长宁观损失惨重,观主都失陷在诡域之中,醉生梦死自爆后,卷入那场风波的就只有苏宁安一个人活着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他知道。 可惜,真君已经下令,再是焦急,也只能等待。 这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武者朝着这边急掠而来,瞧见妙化和谭修缘,大声嚷着。 “两位,我那小老弟可好?” 此人正是踏入了先天的薛明远。 …… 被这三人惦记的苏宁安,此时,仍然在熟睡状态。 当然,这是在旁观者的眼里,哪怕是真君当面,哪怕是打开法眼,展开灵觉,也只会认为他在酣睡,不认为他有着蹊跷,系统面板层次还在这一个境界的修行者之上很远。 莲舫真君是三楼的话,系统面板起码在二十几层以上。 当初,莲舫真君的分神进入过苏宁安的识海,也和苏宁安的神魂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即便如此,莲舫仍然没有发现系统面板的存在,这才是苏宁安刚一回归就遁入系统空间的原因。 他不怕被看穿根脚。 当然,他也有通过监控系统在偷偷观察外界,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窥看,类似于天庭神灵通过修士识海构建的法坛注视人世间,当然,那种注视当事人会有所感应,苏宁安的这种窥看却不受因果牵连,那些修士包括莲舫真君都不会有丝毫的感应。 所谓直觉也没有用。 打开系统面板,敲了敲储灵阁。 先前那一战,苏宁安一开始坐山观虎斗,揪着诡异黄粱的羊毛薅,大概吞噬了百分之三四的本源力量,若是以他的境界,这些本源力量绝对能让他吃撑,无法承受,膨胀到一定程度也就爆炸开来,即便他开了七百二十个穴窍。 同境界第一。 问题是这个境界还是比较低,从道门修士的角度来说,先天只是筑基,是修法的起始。 不过,苏宁安有系统面板。 有着储灵阁,不管多少本源力量都能够吸纳,越多越好,哪怕诡异黄粱所有的本源投入其间,也不过像往汪洋大海内投一块小石头,起不来丝毫波澜。 八九玄功! 这是一门上古的炼罡功法,修炼到高深境界,每一分血肉,每一寸骨骼,每一个内脏都会被灵气所包裹,就像是一个人形的灵气穴窍,到了这个程度,便能自由出入真实界,不受真实气息污染和侵蚀,比道门的真人还要更适应真实界的环境。 某些真实界的存在,若是不仔细观察,往往会把炼罡境的武者当成一个灵气穴窍。 这门功法虽然不曾失传,当世,却无人能够修炼。 首先,开窍三百六十处,这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达到这个程度方才有资格修炼八九玄功,要将八九玄功修炼到圆满境界,需要大量的资源。 这个时代,很多资源已经销声匿迹,不复存在。 何况,就算拥有足够多的资源,要想修炼到圆满境界,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毕竟,这是水磨功夫,一点点吸纳灵气转化为罡煞,一点点地打磨自己的身体。 先是皮膜,接着是血肉,然后是骨骼,最后是内脏,听说还有一个层次,那就是将脊髓和脑花也包裹上一层罡煞,在苏宁安看来,应该是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元都沉浸着罡煞才算是真正的大圆满。 难! 非常难!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 先天武者的寿命也不比普通人多得了多少,多个一二十年完全不足道哉,在这有限的生命里,要想将炼罡境大圆满基本不可能,往往中道便会崩殂! 性价比不高! 哪怕是在上古,也根本不存在炼罡境圆满的武者,更别说像苏宁安所说的那样把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元都修炼到,那个想法不过是天方夜谭。 一般说来,能够将罡煞修炼到将所有骨骼包裹就已经很不错了,大部分人都是修炼到血肉层次,到了这个层次便能够进一步踏入化虹境,能够凭借肉身飞行。 没必要在炼罡境死磕。 当然,若是在武道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境界都能修炼到圆满境界,到最后便能肉身成圣,超脱一切,长生久视,有资格去抢夺武道这门修行法门的道果。 可惜,这门修行法门已然断绝了道途。 当初的武圣并未能长生久视,要嘛陨落,要嘛就被放逐在无边的真实界内,被镇压在某些禁地,曾经那些说出来天地都要震撼的名字,已然被人类所遗忘。 现在,修法方才是正途。 如今是三大圣人主宰一切的时代。 以上种种,苏宁安其实也是略知一二,对远古的传说和某些禁忌更是一无所知,现在的他,其实并没有渡过彼岸获取道果成就圣人的目标。 现在的他,只是想变得强大而已! 昨天,今天,明天! 过去,现在,未来! 不管怎样,只要一天比一天更强大便足矣! 接下来,苏宁安应该无法再保持低调,毕竟,那么多人都失踪了,玄青真人也陨落了,就他活着回来,并且,和莲舫真君也有了接触。 之后,对方必定会询问自己细节。 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还需要斟酌一二。 现在,倒是可以装晕拖延时间,以后呢?不可能一直昏睡下去啊! 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 未来如何不好说,尽量提升自己的实力方才是王道,临时抱佛脚也需要去抱才行啊! 储灵阁内有那么多本源,充值氪金不再是问题。 八九玄功,不能不练!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走上武道这条路,又不是不能修法,以前看过一些穿越玄幻小说,法武双修不也是很容易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问话 莲舫真君端坐在椅子上,瞧着慢慢走进来的苏宁安,沉默地看着他向自己躬身行礼后,脸上方才浮现出笑容,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苏宁安坐下说话。 “多谢!” 苏宁安没有故作谦卑的拒绝。 他朝莲舫真君点头之后坐下。 当然,他也没有大大咧咧表现得满不在乎,坐下后,屁股只坐了座位的三分之一,后背挺得笔直,表情严肃,态度恭谨。 莲舫真君注视着苏宁安,一时间没有说话。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年轻人在这样私密的环境内交流,那些后辈,并没有资格站在他面前来,极个别天赋很高的后辈倒是有资格站在他面前,不过,彼此层次不同,也不存在什么共同话语。 一般也就是随意勉励两句罢了! 讲真,眼前这场面他有些不习惯。 不说话,不过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 有点纠结!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纠结? 突然间,莲舫真君笑了笑。 只有在面对同层次的修行者,他方才会有类似的顾虑,会考虑到说话的内容,自己的语气和态度,对面这少年虽然天赋异禀,终究不和自己不在同一个层次,完全没必要如此! 刚才,当苏宁安坐下的时候,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把苏宁安当成了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角色。 荒谬! “苏宁安,你是什么境界?” 想通了之后,莲舫没有闲扯,单刀直入,直接问到了正题。 苏宁安没有犹豫,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有了回答。 “开窍境!” 先天? 十六岁的先天! 其实,对此莲舫已经有所预料,若非先天武者,对方很难在那样的情况下生存。 哪怕借诡施法,有着体内诡异辅助,某些强大的诡异也能让宿主变得厉害,但是,肉身横渡虚空,不受真实气息影响,看上去丝毫未损,很难做到。 除非整个人都被诡异所侵蚀,宿主的肉体全都诡异化。 莲舫自认法眼无双,如果是那种状态,绝对瞒不过他的神念,很明显,眼前的这个少年并非如此。 那样的话,也只能是先天。 运气极好的话,某些先天强者也能肉身横跨虚空,毕竟,在他的护持之下,这个时间并不长。 只是,十六岁? 不,按照长宁观的卷宗,还有一个多月少年才满十六岁,现在,不过是十五岁而已! 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莲舫的眼神有些迷离,忍不住回想起久远的往事,十五岁的时候,在朝天宫修行的他,境界不过是锻骨境,在第八层,正好卡在第九层的关卡前。 他的天赋也算不错,一路走来,资源什么的从不曾缺少,即便如此,仍然在十九岁的时候方才开窍,成就先天,在同龄的天才中,不算最突出的,也不是拖后腿的那几个,中等偏上吧! 十七岁! 记忆中,朝天宫内成就先天者,最年轻的是十七岁,也比眼前这少年大。 难以置信! 在这穷乡僻壤,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莲舫虽然惊叹,却也没有因此心神失守。 身为红袍,在道门也算是高层,知晓一些真正的秘密。 其实,在道门内部,由武转法,识海内构建法坛受箓虽然是正统修行,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但是,这类人却永远无法成为道门核心。 他们可以披上黄袍,红袍,甚至穿上紫衣,但是,永远也没办法披上绣着八卦图的法袍,成为紫衣以上的存在。 没有灵根,大道无望! 这是道门高层方才有资格知晓的秘密。 “你是什么时候开窍的?” 深吸一口气,莲舫继续问道。 “就在不久前,我和薛明远师伯一起被困在醉生梦死的大树上,先后相继开窍突破先天……” 苏宁安老老实实地答道。 他没有撒谎,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测谎之术,不敢乱来。 在系统面板的感应下,眼前的莲舫真君就像是一团旋转着的能量团,虽然强烈却很稳定,和大部分诡异都不一样,那些诡异大多不怎么稳定,当然,他们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都很危险。 “目前为止,开了多少穴窍?” “方不方便展示一下?” 莲舫眯着眼睛问道。 不方便! 苏宁安很想这样呛对方一句。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实力不够,也就不要那么嚣张。 “好!” 他点点头,然后,站起身。 下一刻,七十二处穴窍全开,都是和金属性有关的穴窍,非常的纯粹,有森冷的银白色罡气冲天而起,室内,不知是谁把一把长剑挂在墙壁上,此时,长剑在摇晃。 “呛啷!” 剑身从剑鞘弹出一尺。 雪白的剑锋震荡着,嗡嗡作响。 莲舫又吃了一惊。 他知道苏宁安失陷在醉生梦死内的时间,到现在也不过是区区一月左右,诚然,在这灵界内,灵气如海,且在某些诡域中,时间的流速和正常世界不同。 即便如此,七十二个穴窍,那也是不得了啊! 当初,自己成就先天之后,花了多少时间才打开七十二个穴窍呢? 三年? 五年? 记不清楚了! 好吧,莲舫知道自己是不想回忆。 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到了他这个层次,也知道踏入先天之后,打开多少穴窍其实并不重要,穴窍打开得再多,战斗力再强悍,终究也是暂时的,一日不曾构建法坛收受道门宝箓,也就只能沦为肉盾之类的存在。 现在这个时代,武道之路已经断绝。 “听说你体内有个诡异?” “能否给我瞧瞧?” 莲舫面带笑容,轻声说道。 这么说吧,某种程度上,他的这个要求是冒犯,如果是在外面对陌生人如此,不止是冒犯,而是挑衅,甚至,相当于朝对方丢下白手绢,进行生死决斗。 不过,身在道门,隶属一个系统,他的地位远比苏宁安要高,说这样的话有点过分,却也不算什么,最多也就是谈不上尊重,稍显冒昧。 道门内部其实和官场也差不多,上下尊卑非常严格。 面对这个请求,苏宁安沉默了一会。 他的表情稍微变得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没有反驳和拒绝,念头一动,能量波动,红衣女婉君便从虚空中闪现出来,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莲舫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又小小地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诡异的实力也就那样,最多辛级,让莲舫吃惊的是这种出现方式,仿佛凭空生成,和宿主苏宁安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因果联系,反正,哪怕他打开法眼,也没能看出来。 “你修炼的是什么法门?” 这一次,问话的时候莲舫脸上没有带着虚假的笑容,表情颇为严肃。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 苏宁安说道。 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来自一心堂。” “一心堂?” 苏宁安解释了一句。 “大安村的一心堂,主持姓乌,和我有仇,用厌胜术来诅咒我,后来,我拜入法师楼的谭法师门下,师父帮我暂缓了诅咒,我潜入一心堂,杀了乌法师,获得了这门术法。” 这些事情,对方迟早知晓。 苏宁安也就仔细地说了一遍。 大安村,一心堂,这些地方莲舫自然不知道,不过,他也没有不耐烦,仔细听着苏宁安的讲述。 “自学?” 他又问了一句。 苏宁安点点头。 “你胆子真大……你师父没有教过你,法术神通不能乱学,稍有不慎,便有入魔之劫!” 苏宁安咧嘴苦笑。 “后来说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以后切记,法术神通这些不要自学,单凭一本所谓的秘籍想要修炼成功几乎不可能,你也是运气好,这门术法被练成了,且有着异变!” “我猜那个乌法师所修炼的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绝对和你现在修炼的法门大相径庭。” 现在,莲舫就像是一个好为人师的长者。 面对他的叮嘱,苏宁安唯有连连点头。 “收起来吧,借诡施法比较邪门,少用为妙,诚然,力量会得到极大的增强,终究是旁门左道,对自身的境界并未有什么提高,要知道,修行提高自身的修为方才是正途。” 莲舫意犹未尽。 “知道了。” 苏宁安一副安心受教的样子。 “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 最后,莲舫问道。 苏宁安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嗯?” 莲舫望向苏宁安。 “真君,我还有一门压箱子的神通……” 苏宁安朝莲舫施礼,轻声说道。 “哦!” 莲舫往后靠着椅背。 “咻!” 一枚赤红色的飞剑在虚空骤然出现,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征兆,和红衣女婉君出现一样,莲舫并未有所感应,也没有发觉这飞剑和苏宁安之间有着因果联系。 “飞剑?” 莲舫眯着眼睛盯着飞剑。 低阶飞剑而已! 不过,这玩意和大多数低阶飞剑又不一样,莲舫感应到这是一枚能够成长的飞剑,如果,苏宁安调教得当,懂得祭炼飞剑的法门,日后,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这飞剑也能成长为高阶法器。 甚至,到了一定的层次,能够成为法宝。 怪不得! 怪不得他能在那样的环境活下来! “好啦,我大概知晓了你的本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玄青为什么在那里?其他那些失踪者又是什么状况?现在,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真君徒弟,苏灿 苏宁安走出院落。 他站在门口,停了片刻,回头看了看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没人冲出来喊他停下不许离开,如此看来,自己这是过关了,莲舫真君基本相信了自己的说法,如今,重获自由。 当然,也有可能是暂时的。 莲舫也许并未相信自己的话,给自己自由不过是假象,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莲舫的计划只会是一场空。 在自己身后,并不存在所谓的幕后黑手,自己也不是造成长宁观沦落到如此悲惨境遇的主要原因。 不过是恰逢其会! 不过是金手指足够强大,这才侥幸活了过来,如果说这是自己的错,那也太没天理了! 关于那场问话,苏宁安说的基本都是实话。 比如发生异变坠入了灵慧被遮蔽的幻境,又比如破开幻境在黑雾弥漫的世界游走踏入那座神秘大殿,在大殿内遇到了玄青真人,遇到了好几个被困在大殿内的修行者。 也提及到赌斗,以及诡异黄粱的规则,当然,还有丹阳子。 苏宁安的讲述基本都是真话,并未撒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和丹阳子的赌斗,自己战而胜之获取了诡异黄粱的一部分本源,类似这种和自己的实力有关的经历也就没有提及。 说这些没有必要,和整件事也无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和这件事看似有关的细节苏宁安没有提及,比如他在虚空中瞧见的气泡世界发生的一些画面,当然,这并非他不想说,而是,他记不得。 唯有遁入梦境空间,方才能够记忆,出来后便会忘记。 所以,也谈不上故意隐瞒。 离开小院,苏宁安向前走了几步,把系统面板召唤出来。 他看了看上面的个人数据。 “姓名,苏宁安 职业,武修道人,绣衣卫小旗 状况—— 疑似赤帝存在的关注中(祸福难料……) 境界,炼罡境第一层 技能—— 大日金乌锻身诀,圆满 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圆满 低阶飞剑术,圆满,8/100 周天星斗运行图,大圆满 沧浪八击,精通7/100 八九玄功,入门1/100 ……” 那枚飞剑吞噬了丹阳子的三昧真火,低阶飞剑术也就突飞猛进,踏入圆满境界。 这纯粹是运气。 一般的飞剑根本经受不起三昧真火的炙烤,材质厉害一些的融化成铁水,材质一般的甚至会气化,讲真,苏宁安这枚从许方那里夺来的飞剑材质也就一般,但是…… 当初,苏宁安将从一心堂那里夺来的神鸦和飞剑融为一体,暂且当作器灵来用,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决定却让他因祸得福,那神鸦来自真实界,有着上古妖族三足金乌的一丝血脉,而三足金乌乃是火属性的大妖,三昧真火不过是对方呼出的气息。 神鸦有着系统面板加持,不死不灭,也就不会被三昧真火焚烧殆尽,反倒是将那一缕三昧真火吞噬,发生了异变,并且,这种异变并不会是孤例,以后多半还有。 这是一枚成长型的飞剑。 就算是莲舫真君,也对这枚飞剑赞叹有加,让苏宁安有时间的话多学一门炼器之术。 所谓富贵险中求。 这便是苏宁安冒险的收获之一。 当然,这并非他最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是囚禁了丹阳子的一缕投影,这投影有着丹阳子的记忆,如此,也就获得了武道在先天之后的修炼功法,八九玄功。 在丹阳子看来,这是一条绝路。 在这个时代,武道之路已经断绝,前路不通,哪怕走到最后,获取的也不过是一个腐朽的道果,如此,仍然没办法长生久视,超脱彼岸。 所以,他巴不得苏宁安修炼。 他的这点心思,苏宁安或许知晓,或许不知晓,不过,并不重要,目前,这是唯一能够提升实力的途径,这条路他不得不走,毕竟,别人走不通,不代表他走不通。 有着系统面板,只需氪金便可。 无须任何资源辅助。 这不,一天晚上的修炼,八九玄功也就入了门,苏宁安能够感受到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有七百二十处穴窍方才能够储存灵气,灵气一旦溢出,便会消散在虚空之中。 现在呢,那些从虚空真实界搬运而来的灵气,哪怕穴窍没办法储存也没有外溢,而是融入了皮膜血肉内,就像当初的磨皮境一般,只不过,这一次是灵气而非内劲。 内劲和灵气的性质完全不同。 内劲只能燃烧气血,出拳的时候便是劲,而非力,力散而无形,劲则是凝聚有形,但是,身体还是那个身体,虽然有改变,却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变化。 灵气则不然,灵气灌注皮膜血肉,对身体有着本质上的改变,是一种异化。 其实,肉体横渡虚空出现在真实界被真实气息污染也是一种异化,真实气息有许多种类,对修行有用的灵气只是其中一种,除此之外,还有死气,魔气之类对修行者有百害而无一利的玩意,一旦接触,凶多吉少。 道门真人横渡虚空,因为识海法坛内有着宝箓,弥漫着道门的气息,就相当于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进入危险的毒气室,足够小心的话,便能免受污染。 炼罡境则不同, 炼罡境武者踏过入门层次之后,皮膜和血肉就会被灵气浸染,相当于披上了一层灵气外壳,如此,其他的气息也就会被隔绝在外,对武者造不成伤害。 在真实界内,除了一些特别的地方之外,灵气无所不在,所以也不愁补充,某种程度上,炼罡境武者其实比那些修法者更适应真实界的环境。 看着八九玄功那一栏,数据只有1,苏宁安忍不住摇摇头。 慢! 这还是起始阶段,一晚上的修炼数字才跳一格,到了后期,岂不是要好几天才能跳一个数字,怪不得武道之路断绝,自己有着系统辅助,修行没有障碍,速度也如此缓慢。 从入门到精通,每日不停歇地修炼,起码也要半年之久。 幸亏薅了诡异黄粱不少羊毛,祂的百分之几的本源力量,足够自己将八九玄功修炼到大成境界吧? 如果,其他几个层次的修炼所需要充值的灵性本源并没有大幅度提高的话? “苏宁安!” 远处,传来一声爆喝。 大胡子薛明远手持一个酒葫芦朝着这边疾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在一株大槐树下,他的师父谭修缘手持黑伞望着他,面带笑意,眼有欣慰。 …… 苏宁安离开后,莲舫真君仍然坐在座位上,他端起茶盏,细细地抿着。 一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即便只是披着一件普通的灰色道袍,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来自天上的嫡仙,风度翩翩,风神俊朗。 这就是苏宁安的便宜大哥苏灿。 二十岁之前便开了窍踏入先天的天才,开窍也才不到一年,便已经打开了一百多处穴窍,势如破竹,比苏宁安展示出来的要强大许多,他之所以在此,是因为被莲舫真君看中,收入了门下。 “为师的做法,你可有异议?” “听说,他对你们苏家有着怨念,看样子,不可能重回苏家,抓住机会的话,多半会向苏家动手,尤其是你的母亲,你身为我的徒弟,如果你想防患于未然,借这个机会了断因果,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莲舫真君向苏灿说道。 苏灿笑了笑,笑容灿烂如星辰。 他摇了摇头。 “师父,不必如此!” “徒弟虽然姓苏,却归属道门,不能以私怨来践踏公义,吾等行事,皆以道门利益为主。” “何况,徒弟又岂惧此人!” 苏灿停顿片刻,沉声说道。 “苏宁安虽然精才绝艳,天赋惊人,然而,在未曾开窍前便已经借诡施法,走上了邪路,识海内有着邪祟藏身,就算构建法坛,获取宝箓,也不会得到天庭众神的回应!” “别看他现在战力强悍,其实,前路已绝,徒弟若是心境惧怕,也就没有资格拜入师尊门下!” “他若是放不下那段仇怨,若是有所妄动,那就放马过来,徒弟等着他!” 说到后面,苏灿声如精铁,铿锵有力。 “好!” 莲舫真君拂须笑道。 “有这志气,方才是我莲舫的徒弟,接下来,此间事了,为师便在长宁观为你举行受箓仪轨,让你成为红袍真人,你这便宜弟弟,日后若是好好为道门效力,倒是可以给他一件黑袍,若是不能,便交给你处置!” 说到这里,莲舫叹了叹气。 “你们两兄弟都是天赋异禀,可惜,他没有人好生教导,走上了邪路,可惜了!” “长宁观这些家伙,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如此天才,都会错过,不能一心为公,竟然为豪强张目,该死!” 苏灿低下头,没有说话。 毕竟姓苏,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接下来,为师将在长宁观停留一段时间,这件事看似偶然,并不存在什么阴谋,但是,很多事情往往并不像表面上看见的那样,你是慈溪人,又是长宁观出身,对当地很熟悉,希望能帮上忙……” “是,师父!” 苏灿朗声应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算了?怎么可能 长宁观,上院,法师楼。 苏宁安尚未回归的那些日子,长宁观有着一些变动,最大的变动就是桃花山的山顶那片院落不再是上院所在,上院搬迁到了这个已经被长宁观掌控且再也没有什么危险存在的灵界。 大部分道观都有上下院之分。 下院是公开的存在,针对广大众生而言,上院大多数是隐蔽起来的,不为世人所知,只有修行界的人士方才知晓,其中,大部分道观的上院都坐落在洞天福地内。 一般说来,宫与殿的上院便是洞天,像阁和观这样的等级所在的上院便是福地。 当然,也有例外。 大部分道观其实是没有自己所控制的灵界,长宁观便是其中之一,上院坐落在桃花山之上,那里有条似是而非的灵脉,在现实世界内,灵气略微充沛。 当初,醉生梦死所存在的这个灵界,灵气就像海洋一般充沛,并且,因为醉生梦死的存在,有着大量的灵药和灵材,若是能够掌控,便能成为洞天一样的存在。 道门的三十六洞天,其中,大部分洞天恐怕都不如这个新发现的灵界。 所以,怪不得玄青真人利欲熏心。 财帛动人心啊! 醉生梦死自爆之后,大量的灵药死亡,诡异邪祟不知所踪,安全倒是安全了,灵气的浓度却大幅度下降,以前若是像海洋一般宽广,灵气就像海水中的盐一样浓郁,现在,不过是潺潺溪水,咸度淡不可闻。 一下子便从洞天变成了福地,并且,是那种排名极其落后的福地。 这也是听潮阁放弃了此地的原因,此地远远比不上听潮阁的琅琊福地,也就没必要劳师动众将听潮阁的上院搬迁而来,倒不如大方一点,把它还给长宁观。 毕竟,长宁观本就是听潮阁的下属道观,归其管辖,大家都是伐木累,一家人。 何况,长宁观的大部分精英都随着玄青真人丧身于此,听潮阁需得调一部分人手来此。 如此,长宁观也就和玄青真人治下不同。 那时候,长宁观更有自主权,要不然,玄青真人也不会选择瞒报此事。 现在,长宁观进驻一批听潮阁的修士之后,也就不存在什么自主权,尤其是莲舫真君在此,说是要主持受箓仪轨,新进几个红袍真人之后,更是如此。 新进的红袍大部分都会留在长宁观。 也就是说,长宁观的观主将在这些人中间产生,其中,最有资格或者说最有机会的自然是莲舫真君新收的徒弟苏灿,原本出自长宁观的天才。 当然,这件事都是底下的人在鼓噪。 究竟花落谁家尚未可知,苏灿也不见得能成为长宁观的观主,毕竟,他姓苏,要避嫌,就像许未成为红袍真人之后便调离了长宁观,因为他出身许家。 总之,长宁观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观内精英大部分陨落,信仰香火之力荡然无存,需得重新收割大众,最终,换来了一个勉强称得上福地的灵界。 是的,里面没有灵药,但是,可以人工培训。 里面也没有灵材,这个,同样可以通过人工的手段来养成,只是,需要的时间久一点罢了。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终有一天会成长起来的。 所以,长宁观将上院搬迁到了这里,桃花山山顶的那个所谓的灵脉便交给了下院。 法师楼同样也搬迁到了此地,归属上院。 在这里,那些深受体内诡异污染的法师会获得喘息的机会。 体内的污染虽然还在继续,却没有像身处在现实世界那般疯狂,长宁观法师楼的山窟布置的法阵需得二十四小时都运转,消耗大量的资源才能减缓体内诡异的污染异化。 即便如此,效果也不如此地。 谭修缘的新驻地也就在此,行军堡垒的左侧好几个小院都归法师楼所有。 可惜,这些小院大多空空荡荡,还未迎来新的主人。 整个法师楼,鼎盛时期有着十几个法师,现在,只有谭修缘一个独苗,其他那些法师都已经陨落,有的像何之谦,梅法师,树先生那样异化成邪祟,有的则消失在醉生梦死的自爆之中。 他们并未像苏宁安那样过了问心那一关,最终被诡异同化,自我泯灭。 薛明远运气极好,并未被醉生梦死的自爆卷走。 因为是先天武者,自动成为了上院的一份子,在这行军堡垒内也有着一间小院。 不过,他没怎么停留在自己的小院,经常去找人喝酒,呼朋唤友,不亦乐乎。 此时,正在谭修缘的院落内,听苏宁安讲述自己的遭遇。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表情,尤其是那对眉毛,时而皱起,时而飞扬,随着苏宁安的经历而跃动,很是生动,很是夺目。 相比较而言,谭修缘就不是什么好听众。 他的情绪一直很平静,不像薛明远那样大起大落,他就是这样不善表达,有些关心只能埋藏在心里。 “这么说,你也开窍了?” “七十二个?” 薛明远的双眉飞扬起来,像两把迫不及待要分开的双刀,脸上的惊诧若是收集起来摆上天平,一斤有余。 “啧啧!” 他朝苏宁安竖起大拇指,转而望着谭修缘。 “老谭,你收了一个好徒弟!” “都是运气而已!” 苏宁安谦虚地说道。 “当时,我和师叔你一起困在灵气海内,师叔在拼命,师侄我不想坐享其成,也想去搏一搏,反正,我那时候也是炼脏境五六层的样子,试一试也不亏……” “当然,我失败了!” 苏宁安看了薛明远一眼。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炼罡境达到了第七层,而且,我体内的那一位收获更多,她吞噬了许多灵气,全都储存了起来,后来,醉生梦死自爆,我坠入诡域,在这之前,便莫名其妙地开窍了,那一位将所有储存的灵气都灌输给我,于是……” 既然,已经给莲舫真君展现了自己的一部分实力,那么,也就没必要在谭修缘和薛明远跟前继续隐瞒。 “可惜了……” 薛明远看了苏宁安一眼。 “老薛我四十出头方才开窍,这一辈都和真人无缘,就算侥幸在体内构建了法坛,道门也不可能将宝箓分配给我,分配给我纯属浪费,没有神灵会将投影投下……” 他脸上的表情不见失落。 “对我来说,能不能请神无所谓,但求笑傲江湖,不求长生不老,但是,你可惜了,十六岁的先天,啧啧……我得乖乖的,若是能够受箓,日后说不定长生在望!” “也没什么可惜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谭修缘打断了薛明远。 “若没有他体内那位相助,他也没可能在十六岁开窍,一饮一啄,自有因果……” 薛明远点点头。 “老谭说的是!” 谭修缘笑了笑,继续说道。 “世间因果,哪儿有什么注定?” 他望着苏宁安。 “徒弟,莫要妄自菲薄,修行之路,从来就是殊途同归,道果虽然是唯一,成道之路却并非一条,修行者,但求执着精进,无须左顾右盼,前途不愁……” 苏宁安点头称是。 “多谢师尊教诲!” 薛明远撇撇嘴,插话说道。 “老谭,说话可以冠冕堂皇,现实可不会如此,别忘了,你徒弟的那个大哥,长宁观数十年一见的天才,又拜在了真君门下,不日便会披上红袍,他若是针对你徒弟,你又如何?” 谭修缘木讷着一张脸,嘴角微微抽动。 “我且避他!” “若是避无可避?” 薛明远紧跟着追问。 “那就做过一场!” 谭修缘斩钉截铁地说道。 …… 同时间,苏灿在这家小院静舍内。 在他跟前,匍匐着一个青衣下人,五体投地地跪拜几次之后便匍匐在了那里。 苏灿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放下,整个动作就和他师父莲舫真君一般无二,气质亦是如此。 是的,他下意识地在模仿莲舫。 内心深处,他从来就觉得真人不算什么,真君方才是自己的下限,至于上限,当在九霄云外! “起来!” 他轻声说道。 “多谢少爷!” 萧一指道谢之后,方才起身,弯着腰躬着身站在苏灿跟前,神态极其的恭敬。 “说吧,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那个便宜弟弟怎的走到了这个层次?” “十六岁的先天?啧啧,真了不起!” 话是那么说,苏灿的眼中却掠过一丝不屑。 萧一指言简意骇,非常利落地将最近有关苏宁安的事情讲给了苏灿听,没有夸张,也没有个人情绪。 “这么看来,平叔是死在了他手里,而非当初猜想的是被他背后的人所杀,他那个师父谭修缘虽然是黑袍法师,根脚却很深,郡城那边也没有他的具体情报?” 苏灿说道。 萧一指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少爷,是不是放下此事?” 苏灿在莲舫那里说过,就事论事,一切出自公心,绝无私利,他姓苏,然而披上这身道袍,却归属道门弟子,必定遵守道门规矩,不会知法犯法。 “怎么可能?” 苏灿冷笑一声。 “他杀了平叔,若没有平叔,也没有今天的苏灿,何况,他让娘亲不开心,让娘亲不开心便该死!” “那,设一个圈套弄他?” 萧一指的表情变得阴沉。 “不!” 苏灿摆摆手。 “等我受箓,披上那一件红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