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大佬被她撩失控了》 第1章 狐假虎威 顾念施睁着600度的近视眼,盯着五米开外的那个男人已经看了五秒有余。 她醒来发现自己一丝未着,只盖着一层雪白的鹅绒被子,从未有过的酸痛感从身体最深处往外阵阵发散。 她学临床八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即便大脑一片混沌,可此时此刻身体的全部感受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没戴眼镜,她只看得清一个男人的轮廓以及他身上一身板板正正的黑色衬衫、黑色西裤。 他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的烟正往唇上放,突然顿了一下,慢半拍转了头过来。 顾念施从枕头上翘起来的脑袋就那样僵在那里。 她隐约看得出那是一张不同寻常的脸。 奇怪的是,她明明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似乎比x光射线更具穿透力,直入骨髓一般。 她睫毛轻轻一抖,把捏着的被角往上提了提,盖住了露出来的两个白细的肩头。 “转过去。” 她因为着急,带出命令性的语气。 男人嘴角似是撇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口烟,把头侧到了一边。 她一边快速地穿衣服,一边让自己得以缓冲和冷静思考。 昨晚她被男朋友宗浩文带到夜总会跟赵氏集团的老板喝酒,后来她喝多了,听到宗浩文说让服务员带她去房间里休息。 后来的事,她想不起来,大脑像是被水泥封住了,只有白茫茫一片…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她快速地穿好了衣裤下了床,只是摸索了半天,那副透明的近视眼镜却怎么都找不到。 “右边床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乍然响起,带着丝不耐。 顾念施微愣片刻,随即绕到床的另一侧,摸索着从地上捡起眼镜,快速地戴好。 视野一下子明晰起来。 男人恰好扭过头来。 四目相对。 顾念施慌乱的心跳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连带着呼吸好像也变得不太顺畅。 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寸头,眉骨微突,眼部凹了点进去,一眼看去是眉眼深深的模样。 然而过分锋利的脸部线条和硬挺的鼻梁骨又毫不掩饰地彰显着他的霸道和桀骜难驯。 他坐在那里,没怎么动,也没怎么说话,但身上却有种稳如泰山般不容造次的强大气场。 男人只往她的方向随意地瞥了一眼,接着又不紧不慢地续了口烟。 顾念施莫名地喉咙发紧,身体的酸痛感也加强了几分。 “昨晚……” 她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出声。 “谁让你来的?” 她刚开口,便被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直接盖住。 顾念施怔了一下,没回答,继续追问:“昨晚到底……” “你是宗浩文女朋友?” 男人再次打断了她。 顾念施收了口,沉默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双腿交叠,姿态懒淡地坐在那里,幽深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审视。 很显然他跟宗浩文是认识的。 难道是宗浩文把她送到了他的床上? 昨晚在席间宗浩文一直在鼓励她让她敬那位赵老板喝酒,他说只要听他指令,那件事就有戏。 脑海里警铃大作,她脱口问道:“你跟赵老板是什么关系?” 男人低头弹了弹烟灰,“什么赵老板?” “华旗房产的赵老板” 顾念施重复了一句,镜片后面的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男人,她想从这个男人的脸上判断出他是不是在装傻。 “不认识” 男人答得干脆。 顾念施怔了一下,随即又问:“你是直接跟宗浩文做的交易?” 男人拿开了指尖的烟,层层叠叠的烟雾散开,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没了任何遮挡,直刺刺地射到顾念施身上,并由上而下缓缓扫下来。 然后,他视线一收,目光移到了雪白的大床中央那抹醒目的绯色上。 顾念施局促地动了动脚,脸色完全控制不住,“唰”地一红。 “宗浩文让你跟别的男人睡?”他口吻戏谑,“交换什么?” 话很难听,然而却是事实,顾念施怎么都想不到,宗浩文大包大揽地说帮她搞定,是以出卖她身体的方式。 然而,这个男人现在却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念施拧紧眉头,语气强硬,“你想赖账。” 因为羞愤难当,她白皙的小脸蛋泛红,樱唇翘起,身上红色连衣裙松松地罩着不盈一握的细腰,微微皱起的纹路携着昨夜的缱绻,这副模样落到男人的眼眸里,倒像是头被蹂躏过的无辜小兽。 指尖的烟又落到唇边,男人默不作声地吸了口,脑海里是昨夜酣畅淋漓时,女孩微眯着双眸,轻锁着眉头,攀在他的臂膀上,低低求饶的画面。 他徐徐地吐出一口烟,眼皮微敛,性感的喉结控制不住地滚了滚。 顾念施被男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彻底激怒了,然而她失望地发现,假如这个男人真的想赖账一走了之,她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无奈只能搬出宗家,狐假虎威。 “你想赖账是不是要掂量掂量,宗家的人你也敢惹?” 男人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听到这句话,他的嘴角突然动了动,顾念施不敢确信他那个表情到底是不是笑,但她看得出来他眼神里的嘲讽。 “你跟宗浩文谈了多久就自称宗家人了?一周?两周?” 男人说话间,戏谑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大床中央那抹醒目的红色上。 顾念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流露出一丝半毫的心虚。 她被他激得口不择言,“他追了我一年,还没有碰过我,你觉得他会轻而易举地饶了你?” 话刚一落下,她便发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果然,她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又一轮嘲讽,“追了一年,所以心甘情愿把自己女人给别的男人双手奉上?种树不吃果子,宗浩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公无私了?” 因为气愤,顾念施一张白皙的小脸已经憋得通红。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游刃有余的男人,他根本不把宗浩文放进眼里,即便他想赖账,恐怕连宗浩文都拿他没办法。 更何况她能指望宗浩文吗?他能卖她一次,就会卖她两次。 几秒钟的僵持过后,她神情一敛,气息沉下来。 “我现在叫警察来,人证物证都在。” 男人顷身把抽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正好,这个房间,我叫人安了监控。” 第2章 贼喊捉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念施转身弯腰就去拿手机。 然而指尖碰到手机的那一刻,她突然就停下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男人,低声道,“我要看监控”。 男人随手把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屏幕还在亮着。 顾念施深吸了口气,朝着男人所在的沙发位置走了过去,努力不动声色地从男人手上接过手机来。 屏幕上是黑白的影像,顾念施第一眼只看到一个空落落的房间,然而视线往床的位置稍微一移,她瞬间瞳孔地震。 她看到男人肌肉紧实的后背,正大幅度、高频率地上下起伏着。 因为监控角度的缘故,她看不到男人的身下,但是那低声啜泣的女声却在那寂静夜晚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此时此刻,又一次在这个房间里回响起来。 声音熟悉又陌生…… 那哭声像是带着电一般,从她耳朵里直窜进来,流向四肢百骸,让她全身僵硬发麻。 “看前面。” 他嗓音过分的低哑。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一股凛冽的混杂了淡淡烟草味的气息自她的右脸颊传到鼻息间。 顾念施原本僵直的身体像是又一次触电,她“倏”地从他身前逃开,声音在抖,“你别过来。” 男人就势弯腰从桌上捡了颗烟咬在唇上,从沙发上坐了下来。 顾念施颤抖着手指将进度条往前划到最开始的位置。 晚上9点50分,偌大的套房里,出现了她的身影,一个女服务员把她搀到了床上。 她躺下不久便不老实地把被子都掀了,而且躁动不安地扯掉了身上的裙子。 她很难受,一直在床上很不安分地滚来滚去。 10点20分,他进到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径直进了洗手间,10分钟后,他腰间裹着一条浴巾来到了床前。 站定了几秒后,他退开一步,猛地开了灯。 顾念施死死地盯着屏幕,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盯着屏幕里的自己,看着她从床上爬到他的身边,紧贴着他抱紧。 她看到他皱眉一把将她推开,嘴里嫌恶地喊出一声“滚”,但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厚颜无耻地又贴了上去,柔软的四肢像是藤蔓一样缠住他的上半身。 她看到男人盯着屏幕里她的那张脸盯了许久,之后,他问她“你叫什么?” 她的脑袋急不可耐地往他的胸膛里钻,顾不得回应。 须臾,男人似是终于被撩拨得受不了,粗鲁地将她一把推到床上,抽掉了腰间的浴巾…… 随后,监控里不堪入耳的声音透过手机在房间里再次回放。 顾念施僵在原地,有种头皮炸裂的错觉,喉咙也像是被封住了,又干又哑。 男人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抽烟,他敛着神,眼皮耷拉着,喉结滚了又滚。 终于,顾念施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她按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捏在手里,哑声问:“监控还有哪里能看到?” 男人慢慢掀起眼皮来,眸色很深,嗓音也有些沙哑,“报警的话,警局里可以看到。” 顾念施面色飞速地变红,她低头二话不说,快速地点开手机屏幕点删除键。 “我往邮箱里备了一份。” 男人目光盯着她葱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 顾念施快要被逼疯了,“你想干什么?” “这话我应该问你,半夜爬上我的床,赤着身子百般勾引,驱逐都不成,你在蓄谋什么?” 男人吐出一口烟来,目光变得沉冷,眼眸深处,压着沉甸甸的危险。 顾念施在心里冷笑,她这会如果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医。 昨晚她喝的酒里被下药了,这件事是宗浩文和这个男人串通好的,以至于这个男人连后手都提前准备好了,正常人谁会在自己睡觉的房间里安装监控? 可他现在贼喊捉贼,倒打一耙,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经过了一晚,她体内的药性已经消失殆尽了,可就算去医院查验了又怎么样? 她要告谁?宗浩文还是这个男人?现在的她,哪个都惹不起。 以前她有父亲的庇佑,然而父亲去世后的这一个多月里,她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树倒猕猴散,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顾念施只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她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却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男人等了半晌只看到她僵在原地,一张涨红的脸慢慢变得苍白无色,心里无由地生出一股焦躁。 他站起来,颀长的身形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想报警还是想要钱,去公司找我,我还有事。” 他指尖夹了张名片放到桌上,黑色烫金的名片上,只有醒目的两个字:宗城。 顾念施连看都没看,她现在就像是被戳痛的刺猬,脸色绷得紧紧的,对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出来卖的。” 男人似乎没听见似地自顾捡起桌上的一个盒子扔到她手里,淡漠道:“把这个吃了,可以走了。” 顾念施拿起那个盒子,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吃干抹净以后还会坐在这里等她醒来。 他是生怕她怀孕赖上他,排除后顾之忧。 顾念施一言不发地拆开那个盒子,当着他的面,抠了颗药出来。 她端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水杯,顿了下,她很想把杯子里的水泼到这个男人的脸上,手指骨节攥到发紧,却终是低头把药咽了下去。 然后,她把水杯放下,木愣愣地转身往房间外面走。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拉开房间的门,径直走出去,房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他拿起手机,将里面那个未接电话回拨了过去。 “查的怎么样了?” “确实是宗浩文的女朋友,谈的时间不长,据说宗浩文前前后后追了快一年刚追上的,他们那个圈里的人都知道,听说挺宠她的,新鲜劲还没下去。” 宗城望着那张空寂的大床,“昨晚是怎么回事?” 第3章 吃人不吐骨头渣 “人应该不是那边派来的,昨晚,宗浩文到处找人,闹得动静不小。如果真的想扯到您头上,应该直接就去您房里了。再者,以宗浩文的脾气,他应该不舍得拱手让人,别的可以,但女人不会。” 宗城回忆着女人走之前忍气吞声的委屈模样,声音冷淡道:“他给那女人下了药。”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会儿,随后试探性的口吻问道:“那你还好吧”说完,他好像意识到不对,马上补了一句:“我听保镖说,那女孩刚从你房里出来,为保险起见,你用不用去医院做个检查?” 那人尽管语气克制,但细听之下很容易听出他话里话外透着几丝压不住的兴奋。 也是,五年了,自家主子终于开了次荤,能不开心么? 宗城声音略微烦躁,“她是第一次。” 电话里的人语气收敛起来:“宗浩文玩得挺花的,什么腌臜手段都使得出来,没准儿这姑娘一直没随他意,昨晚他才想了这么一出,只是巧了,这姑娘躲到您房里去了,让他捞了个空。” 宗城沉默良久,出声:“是不是巧合还要另说。” —— 顾念施走出会所的大门,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按了接听键。 “施施,可算接电话了,你去哪了?我叫人找了你一晚上,把我担心坏了,没出什么事吧,你现在在哪,我开车过去接你。” 电话里是她的男朋友宗浩文的声音,语气透着焦灼。 她心里一沉,可真是做戏做全套。 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她这时候跟他闹翻,无非是以卵击石,到头来只能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他要演戏,她就陪他演。 她声音淡淡道:“我头晕,出去买醒酒的药了,后来迷路了,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一宿。” “我昨晚让人把整个北城快掀翻了也找不到你,电话也不接,你喝成那样,还往外跑,知不知道一个人出去有多危险?” 顾念施眼里只有恨意,但语气却透出几分无辜:“不是你让我喝醉的吗?” 宗浩文在电话里顿了片刻,马上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喝醉?你不是想尽快把事情解决掉吗?赵老板那人,只要酒到位了,什么事都……” 顾念施直接打断他:“那事情谈成了吗?” 宗浩文迟疑了一下回:“你可能对房地产这一行不太了解,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一个烂尾楼盘涉及小区业主维权、农民工爬高、债主上门、政府处罚等等一系列问题,这就是个无底洞,这不是一顿饭就能拍板的,不过,你也别急,我再想办法。” 自她答应宗浩文做他女朋友的这一个月来,宗浩文每每都会用这套说辞来搪塞她。 那昨晚算什么?白白搭上了她的清白?她是宗浩文送给那个男人的一份顺水人情吗? 听到她那边没动静,宗浩文马上又补充道:“对了,施施,我给你介绍的那份工作,明天就可以过去面试了,我陪你过去。” 顾念施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上,看着远处拥堵的车流,面无表情地答:“好。” 宗浩文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笑着提议道:“你现在在哪,我叫司机过去接你,我昨晚担心了你一宿,没睡好,你现在过来陪陪我?” 顾念施脊背一凉,她强忍着恶心:“我学校还有事,你自己好好休息。等我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 宗浩文躺在会所的按摩床上,从耳边拿开已经黑屏的手机,嗤笑一声:“哟,挂了。” 躺在旁边按摩床上的年轻男人笑出声来:“白瞎了我昨晚的好‘酒’,她跑哪去了?不会便宜路边哪个野小子了吧?” 宗浩文微闭着双眼,气定神闲,“她真要是那么便宜,不至于让我到现在,连口肉都没吃上。你那‘酒’对她没什么用。” 男人蹙眉道:“不可能啊,我试验过多少回了的,没哪个女人能全身而退。她是学医的,不会早一步察觉了吧?” 另一旁的男人道:“会所里几乎挨个房间都找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应该是发现不对就偷着跑出去了。” “有一个房间没找,宗二爷的。” 那人说完,两人同时朝宗浩文那里打量了一眼。 宗浩文不动声色道:“他还算男人么?” 圈里无人不知,宗二爷,宗城,已经多年不近女色,往他身边凑的女人,下场都不怎么样,有的曾被一脚踢到胃出血进医院,有的被整得在整个圈子里没脸见人,十天半月不想出门。 人要真去了他房里,昨晚就该被“遣送”出来了。 只有一个可能,她昨晚装醉,偷着跑走了。 另一旁的男人笑着道:“这女人,怎么跟泥鳅一样,抓不着啊。” 宗浩文勾唇笑道:“这才有意思。” “宗少,快一年多了吧,长征都没你这毅力,你这持久战好歹有个头吧?天天这么猫捉老鼠似地追着,我都替你累得慌。” “要我说,不如省了这些弯弯绕绕,这女人再硬,以宗家在北城的地位,睡她还不是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女人上床前跟上床后天差地别,没准儿,直接就服软了呢。” 宗浩文嘴角扯了扯,“你们懂什么叫乐趣?一块硬钢掰弯了,还是硬的,我要看着她在我手心里一点一点融化,捏圆搓扁了,最后融成一滩水儿,自己往我骨头缝里钻。” “要说会玩,还是宗少,祖师爷级别。” “宗少,我等着你吃到肉的那天,您哪天吃腻了,给我喝点汤也行,女博士,说真的,我还不知道啥滋味儿。” “给我等着” 顾念施不想在这时候回家面对她母亲,她回了学校。 “施施,宗浩文就不是个人,你跟他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你现在连清白都搭进去了,你就一个女孩子,没钱没势,还背着一笔巨债,阿姨身体还不好,你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 “我想叔叔在天上也不想看着你为了这件事越陷越深,你真要出了什么闪失一辈子真的完了。” 顾念施的闺蜜兼舍友程夏一脸担忧地劝道。 见顾念施脸上不为所动,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去年那个女明星阮阮,跟了宗浩文半年不到,后来发现宗浩文跟一个嫩模搞到一起去了,吃醋了,在微博上跟宗浩文公开叫板,结果一天不到就被曝出来大批床照,很快便退圈销声匿迹了。” “前段时间,咱们一个本科同学跟我爆料,阮阮被送进他们精神病院了,身上遍布被毒打的痕迹。” “在这之前,听说他还把一个女高中生的肚子搞大过,关键还不允许人家流产,逼得女孩父母给他下跪,他当场往女孩肚子上踢了一脚,孩子是流了,但女孩子宫严重破裂,永久失去生育功能。” “宗浩文就是个吃人连骨头渣都不吐的二世祖,你还打算继续利用他?” 第4章 深入虎穴 顾念施面色苍白,沉默半晌,她缓缓抬起头来,出声道:“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没退路了,只剩三个月就要交房了,那么多买房的人每天都在盼着楼盘复工,宗浩文是宗家人,我通过他才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快速把烂尾楼盘活。” 程夏摇头无奈道:“你这是在玩命。” 顾念施没有作声,她知道,打她父亲自杀去世的那天起,她前二十七年风平浪静的人生便彻底脱轨了。 一个多月前,他父亲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房地产公司因为银行融资政策突然收紧,被打得措手不及,资金链断裂,在建的楼盘被迫停工,很快公司便资不抵债,宣布破产。 公司资产被冻结,就连他们家一直居住的那套别墅也被拍卖了,包括房子里一切值钱的家当,包括她母亲的那些奢侈品包、首饰全部被查封了。 一夜之间,他父亲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产业悉数化为泡影。 一家三口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了,她母亲受不了巨大的变动,几次晕倒住院。 而她父亲,她从小到大的靠山,那个全天底下最负责的男人竟选择了开车跳湖自尽。 顾念施从那天起便背负上了两千万的欠款和一个停工烂尾的楼盘。 她父亲的那些朋友全部避而远之,就连曾经受过他们家庇佑的亲戚也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在她父亲葬礼之后,便不再露面,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她们母女。 顾念施在程夏的帮助下在程夏父母家对面租了个不到70平的房子,母女俩才得以安顿下来。 很多个夜晚,躺在出租房的床上的时候,她望着脱了墙皮的天花板,咬着牙告诉自己:从此以后,她就要成为她和她母亲唯一的靠山了。 她要把烂尾楼盘活,她要还债,她还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她的人生不可能就此夭折。 “他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份家庭医生的工作靠谱吗?依我看,你别去,他指不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程夏开始洗漱收拾准备去医院上班。 顾念施:“约了明天去面试,是去宗家,我想先去看看再说,如果真能面试成功,借着宗家这条大船,我会更容易找到投资人。” 程夏停下来,扭头道:“你这是深入虎穴。” “这份工作年薪90万,是目前为止我能找到的薪资最高的offer了,以我家目前的情况,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不亏。” 程夏顿了一下,问:“你有没有问过是哪个宗家?听说宗家分支很多,宗浩文不会是把你领到他们家去吧?” “不是他家,他大概不敢把我领到他父母面前,是他二爷爷家。” 程夏瞪大眼睛问:“不会是那个如雷贯耳的宗二爷吧” 见顾念施脸上显出茫然,程夏把手里的包一把扔到桌上,小心翼翼道:“如果真的是给他当家庭医生,我劝你放弃这份工作,那是宗二爷,宗家的当家主子,北城最风声鹤唳的男人,他跺跺脚,全北城得抖三抖,不是你能伺候得了的,稍有差池,可能半条命就搭进去了。” 顾念施平时没多少时间上网,但对宗二爷的名字也不陌生,她听宗浩文提到过这个人,她多少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畏惧和敌意。 如果真的有能治得了宗浩文的人,她倒真的想认识认识,她已经拿命在赌了,还在乎赌注大小吗? 程夏见顾念施脸上不为所动,急得站起来跺脚,“我说真的,你明天面试完,赶紧给我打电话,别擅自行动。” 顾念施催促道:“知道了,快去上班,别迟到,还想不想提前转正。” 程夏拎上包边拉开门出去,边嘱咐:“记住我说的话,别冒险。” 顾念施拿起手机给她母亲打了电话告知了她面试的事,她没有告诉她母亲她决心要盘活烂尾楼,她父亲的死已经让她母亲心理受了重创,再也经不得什么刺激了。 隔天一大早,一辆青绿色的玛莎拉蒂一路轰鸣着开进了北城和谐医学院的大门,最终在女生宿舍楼前停下。 身高1米78的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的奢牌polo衫,白色短裤,动作潇洒地从驾驶室里出来,手上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身子斜倚在车门处。 男人五官长得端正,举手投足透着股富家子弟的衿贵和洒脱。 如此扎眼的男人很快引得宿舍楼里走出来的女孩们侧目,男人眯着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反过来邪肆地打量她们。 他唇角勾笑地朝离他走得最近的一个女孩摆摆手,“过来”。 女孩在同伴的推搡中,脸色瞬间爆红,小心翼翼地朝男人靠近。 男人微低下头凑到女孩耳朵边,窃窃私语:“想要花还是想要我?” 女孩惊异于男人的直白,愣神之际,马上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多久没照照镜子了?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丑样儿了?想跟我,你配么?” “你有她一半美吗?” 女孩脸色刹那由红转白,下意识顺着男人眼神的方向转过头去。 顾念施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扎着个简单的低马尾,戴着副细边框透明的眼镜,清汤素面地从宿舍楼里出来。 她一米七的个子,笔直纤细的长腿迈的步子要比一般女生大一半,脸却比普通女生要小上一圈。 五官长得倒没那么标致,尤其是高高耸立的鼻梁骨,长在女人脸上,实在是过于硬气了,可跟那清秀的眉眼和樱桃红唇凑到一起,又显出一种奇异的和谐,自然流露出一种不落俗套的美。 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栋楼里住着的女生人均硕士以上学历,人均近视度数500以上,大家都戴眼镜,可谁都没她戴得好看。 款式极其普通的细边眼镜在她的脸上非但没有遮挡住她的美貌,反倒和她本身的气质相得益彰,好像天然长在她的脸上,给那张清诀冷艳的脸平添了淡淡书香气。 整个宿舍楼里的人都认得顾念施,不仅因为她长得美,更重要的是她是本校重点培养的本硕博八年临床专业的高材生。 如果说和谐医院是全国医学的最高殿堂,那么八年临床专业的学生就是这个殿堂里的天花板。 顾念施是整个和谐医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神学霸。 女生被身边的男人羞辱得面红耳赤,同伴见状拉着她就快速跑走了。 顾念施走到宗浩文的车前站定,看着女生仓惶的背影,淡漠地问:“怎么了?” 宗浩文嘴角大幅度咧开,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打量着她,“哟,吃醋了?” 第5章 与狼共舞 顾念施绷着脸,看上去倒真有几分生气的样子。 宗浩文往她身边凑了凑,笑着把花递到她手里,低头挑眉,边打量着她的脸,温声哄:“丫长得不美想得挺美,身板不大贼胆天大,连老子都敢惦记,要色不要命,我让她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那蠢样。当丫鬟给你洗脚都不配。” 顾念施强忍怒意,神色淡淡道:“她说要怎么你了吗?没有吧,大概率她只是觉得你比较另类罢了。” 难得顾念施能跟他心平气和地聊天,宗浩文边打方向盘,边好心情地勾唇笑问:“我哪里另类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早有了答案:这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书呆子,平常哪有机会见他这种实打实的高门富少? 他们看他还不是看稀有物种一样 虽然心知肚明,可他还是想让顾念施开口。 顾念施漫不经心的语气透出微妙的讽刺意味,“在我们学校,男生追女生早就不时兴送花了,太落伍。” 宗浩文轻嗤了声,扭过头来笑问:“那送什么?” 顾念施红唇轻启,“sci” 脸上的淡笑僵了僵,宗浩文轻蹙眉头,满脸写着问号:“哪的牌子?卖包的?” 顾念施没回答,把头轻轻扭到窗外,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嘲讽味十足的笑。 宗浩文连国外的野鸡大学都没读完,在顾念施面前就跟文盲差不多。 他平时不可一世惯了,但此刻也不禁在心里暗骂了句娘。 他强行岔开话题,“我都跟我二爷爷打好招呼了,一会儿你直接进去就行了。管家会招呼你。” 他停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不过老头子脾气不好,你自己小心点,面试结果不要太放在心上,你踏踏实实地跟着我,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说完,他抬手握住了顾念施未来得及撤走的左手,拇指在她柔软的手心里来回摩挲。 顾念施头皮“噌”地发麻,被他握住的手一瞬冰冷僵硬。 她稍用力撤,他便握得更紧,顾念施暗暗咬紧牙齿,没再做出更明显的反抗。 宗浩文舌尖抵着后槽牙,终于掩饰不住,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好在去宗家的路程没有很远,车子一停,顾念施立马抽手,推门下车。 好不容易见到她的人,宗浩文哪舍得就这么放她走,他下了车,直接绕过车头,顾念施脚刚着地,身子被宗浩文抵在车门上。 她语气一急:“你干什么?” 宗浩文一只手撑在车门上方,将她圈住,另一只手抬起来,不急不缓地撩了顾念施额前的一缕秀发别到她耳后,低头凑近,呼出一口氤氲的热气,“能干什么?当然想讨要一点奖励。” 说完,他垂下眼,目光贪恋地落在她没有涂抹乱七八糟口红却鲜嫩润泽的翘唇上。 顾念施全身绷得像上了弦的弓,她双手死死地攥成拳,抵在宗浩文的胸前,竭力让自己保持声音镇定:“你不怕被你们家里人看见?你不怕,我怕,我怕他们认为我没有真才实学,全是靠跟你的关系。我不想给你的家里人留下一个坏印象。” 宗浩文不是不怕被宗家人看到,更怕这些传进他爸的耳朵里,可美色近在眼前,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那张粉嫩鲜红的小嘴儿馋得他频频吞咽口水。 “那进车里,快点儿,乖,我就亲两下,保证不干别的。”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宗家大宅门口,那里只有两个保镖值守,他顾不得许多了,一手拉开后车座的门,一手拉着顾念施的胳膊把她往车里推。 顾念施心头一慌,伸手死死地拽住前门的车把手,无声地抵抗着宗浩文的推搡。 宗浩文见她虽然身体跟他较劲但是没出声反抗,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同时威胁诱惑:“为了给你争取今天的面试机会,我可没少下功夫,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总不能光叫马儿跑,不叫马吃草吧?” “你要真想面试通过,难道不该先让我这个男朋友开心开心吗?别忘了,我也是宗家人。” 他软硬兼施,下决心今天一定要一亲芳泽。 顾念施瞬间清醒,他是在跟自己讨债,他帮她争取了面试,甚至面试还没开始,他便要求回报,果然是锱铢必较,绝不白浪费一分力气。 她敢确定,如若她今天不让他称心如意,恐怕宗家的门她都进不去。 他就像一条缠在她腿上伸着舌头的癞皮狗,如果一脚踢开,他会立马凶狠地咬上来。 顾念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不能是现在,她还什么都没解决。 她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保镖,突然提高音量:“宗浩文,马上要进宗家面试了,我现在没有心情,我不想在这,宗家随时会有人出来。” 她猜到宗浩文应该是怕宗家人知道他在外面跟女人乱来。 她看着那两个保镖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两人对视之后,就往远处走开了。 而宗浩文这会儿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拽着她往后车门里塞。 车门“砰”地一声被他大力关上。 “是不是太紧张了,正好给你放松放松,乖,我是为你好,眼睛看着我,一天两宿没见着你了,我太想你了。” 她双臂被他桎梏着,脸被他掰过去,被迫跟他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里汹涌的欲色,瞬间陷入绝望。 “你先放开我!” 她大力挣脱,用腿去踹另一侧的车门。 然而除了车身有轻微的晃动外,丝毫撼动不了宗浩文。 “就让我亲一下,有没有做女朋友的自觉?嗯?” 宗浩文将她的上半身困在后车座椅上,她双腿被他压得麻木失去知觉。 眼前瞬间变得天昏地暗,她整个人刹时陷入绝望。 这就是她与狼共舞的下场,她忘了宗浩文就是一匹饿狼,他的世界里没有法纪道德可言,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她拆骨入腹。 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因为强烈的恐惧和愤怒,她的身体微微发颤,她闭上眼,想忘掉眼前的一切。 第6章 浑蛋! “嘀—” 突兀刺耳的喇叭声响彻耳畔。 伴随着一阵迅疾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魅影在他们的右方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后车窗的玻璃缓缓地降了下来。 宗浩文紧绷着的脸上,青筋都突出来了,他眯起狭长的狐狸眼甩头看向车窗外。 顾念施的视线完全被他遮挡,看不到外面车里的人,但她感觉到宗浩文原本血脉喷张的肌肉和张力在一瞬间泄了下来,仿佛全身的愤怒和不爽刹时被一盆冰水浇灭了。 “二叔,这么巧,回家?” 他从她身上下来,边摇下车窗,边换上一贯轻松的语气打招呼。 顾念施紧紧皱缩的心脏缓缓地松开,睁开眼,脑子里迅速走了一遍过场,对面这个“二叔”就是传闻里的那个宗二爷吧。 “认错家门了?” 低沉且极富磁性的男声传到耳边,顾念施眉间微微蹙了下。 “瞧您这话说的,二叔这地儿难道不姓宗?” 宗浩文是笑着说的,但顾念施莫名觉得这话听上去另有深意。 “天底下姓宗的都来我门里攀亲戚,我是不是得天天叫人清扫门户?” 这极富特色的声线! 这慢条斯理的语气! 顾念施几乎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单单这声音,就让她呼吸一滞,刚放松下来的整个人再次僵住,心跳怦然加速。 一时间,前一天发生在会所里的一幕幕,连声音带画面在脑子里争先恐后地涌现。 她几乎百分百确定,此刻在一旁的车里稳稳坐着的,就是会所里那个跟她共度一夜的男人。 传闻里的宗二爷,程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避之不及的男人。 顾念施莫名地感觉脊背涌上丝丝凉意。 她来不及思考其他,听到宗浩文轻笑出声,语气乍听上去一本正经:“二叔,您不把我当一家人就算了,我可是把你当成我亲叔,今天我就是特意来帮忙的。” “专程跑到我家门口打野?没钱开房了?”男人轻嘲,“要零花钱不是这么要的。” 他说话的语气跟那天一样,一副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的样子,听起来却感觉像是居高临下地把人踩到脚底,随意地碾上那么两下。 极尽侮辱。 宗浩文似是对此习以为常,厚着脸皮道:“还没过年呢,您那红包先留着,我今天是带了个家庭医生来给二爷爷相相。” 说着,他胳膊一伸,将身后的人一把揽了过来。 因为猝不及防,顾念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脸已经贴到了车窗边上。 透过降下的车窗,她看到了半边身子隐匿在对面车里的男人。 他跟昨天一样穿了一身黑,但多了黑色的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他端坐在那,整张脸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却分明透着一股让人不敢逾越半分的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顾念施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手指攥紧,身体微微僵硬,硬着头皮,想退却退无可退。 宗城连头都没偏一下,似乎根本没看她。 宗浩文一边宠溺地抚摸着顾念施的头,一边带着自豪的语气推销:“顾念施,我女朋友,和谐医院八年制临床博士,货真价实的高材生。” 宗城只撩了一眼,女人穿着白色的衬衫,依旧戴着那副细边框的近视眼镜,素面朝天,看上去透着股清纯,比那晚要干净点。 但那略显凌乱的头发和歪斜的衬衫领口却让人不禁对几分钟前车里发生的一切浮想联翩。 他移开视线,语气透着丝讥诮:“货真价实?你验过了?” 一个“验”字一语双关。 偏偏宗浩文这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他笑得意味深长:“二叔,做生意我不如你,女人方面,我哪次失过手?我家施施是内外兼修。” 他语气隐晦,搭在她肩上的那只大手,沿着手臂缓慢又熟稔地向右下方,她的胸前挪动。 哪怕是隔着层衣服,顾念施依旧觉得那半边身子仿佛有成千上万只恶虫在爬。 让她恶心得头皮发麻。 她很想甩开,可身上却像是被压了一整座山,无力挣脱。 顾念施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宗城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方撇了一下,轻哧一声,笑了,笑得异常讽刺。 她移开视线选择装聋作哑。 男人的视线却突然扫过来,盯住她,顾念施心尖一晃,险些招架不住,那眼神沉甸甸的,似泰山压顶。 “内外兼修”他语速很慢地重复了一遍,盯紧她的双眼,蓦地开口,语气同样饱含深意:“意思是在家里、外边,都行吗?” 第一次有人把好好的一个词解读成这样。 顾念施只觉得脸色一瞬热得发烫,仿佛全身的细胞一齐叫嚣着:浑蛋! 她绷紧脸,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语气道:“二爷,我跟您应该无冤无仇,我并不欠您的,您何苦这么挖苦人?” 宗城看清楚她一系列的反应,一脸淡漠:“怎么?有脸做,没脸听人说?” 顾念施眉头蹙起,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眼里似有无数火星子迸射出来。 两天的时间,先是身体不明不白地给了他,现在是脸面和尊严,她被他羞辱得体无完肤。 她很想翻脸下车,很想一巴掌甩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可她偏偏被他堵得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两个眼圈憋得酸胀发红。 宗浩文见状,将顾念施的肩膀揽得紧了紧,蹙眉问:“二叔今天是怎么了?我女朋友得罪过你吗?” 很显然,那晚的事,宗浩文并不知情。 顾念施明白倘若这个男人把那晚的事挑明,指不定宗浩文这种人会做出什么激烈反应,他没能耐跟眼前的男人硬碰硬,却可以拿她泄愤,她的一切计划会全部泡汤。 反复权衡,她调整语气,在对面的男人开口前,抢先出声:“这里是二爷的地盘,我们把车停在这里,可能被二爷误会了,我们刚才停车是为接下来的面试调整一下紧张情绪,现在我准备好了,可以进去了。” 说完,她紧张地盯着车里的男人,希望他能就此放过她。 男人幽深的眸子跟她无声对上,随后那嘲弄的目光又落在了她歪斜的领口上,反复流连。 沉默几秒后,他突然开口,语气揶揄,“这么想进宗家的门?” 顾念施不自觉地双拳握紧,“是,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宗浩文难得帮腔:“二叔,我跟二爷爷打好招呼了,这会儿人不到,老人家恐怕该不高兴了。” 顾念施紧张地盯着宗城,她完全没把握今天的面试会不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然而,男人把头偏了回去,语气随意极了,“那就进去验验货。” 说完,黑色的劳斯莱斯倏然往前开走。 顾念施捏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指尖仍在发麻。 然而她刚放松不过一秒,耳边便传来宗浩文的质疑:“你以前见过他?他认识你。” 第7章 有多远滚多远 顾念施神经一紧,宗浩文这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是心思却非常缜密。 短暂犹豫之后,她语气淡定地回:“前晚在会所走廊里,碰到过,我喝多了,有些难受,差点……冒犯了他。” 宗浩文双眉一挑,眼里划过一丝意外和怀疑:“差点?” 顾念施点头,“我被他推开了,他让我滚。” 宗浩文对此倒不怎么怀疑,如果换成其他男人,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谁让他是宗城。 他就是当代柳下惠,别说她那样的,就是一女人脱光了站他跟前,他照样铁着脸把人扔游泳池。 “你没事就好,他这人就这德行,跟女人有仇,有厌女症,你看过神雕侠侣吧?记得裘千尺口吐枣核钉吧,宗二爷吐出来的是刀片,他那张嘴估计跟女人接吻都能把人扎出血窟窿。” 宗浩文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吐槽。 他形容得太过具体,让顾念施忍不住联想起在那个手机上看过的监控画面,嘴唇莫名地微微发疼。 宗浩文因为刚才在车里没忍住对她差点用强,这会儿表现得很是体贴,“一会儿进去,你不用害怕,是二爷爷面试你,只要让他满意了,其他人奈何不了。” 顾念施点头,似乎已经把刚才车里的事一章掀过,道了声:“谢谢。” 宗浩文脸上浮满笑意,“他在家,我就不进去了,见他一次少活一年,我让司机过来接你,面试完直接去我那?” 顾念施刚想拒绝,顿了下,马上硬着头皮改口道:“等面试完再联系。” 宗浩文有些喜出望外,眯起眼:“我在家等你。” 顾念施在他身子刚要朝她倾斜过来时,快速地拉开车门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宗家大宅门口跑。 宗浩文摇下车窗,歪出脑袋眯着眼坏笑道:“跑得比兔子都快,等你回窝。” 顾念施头都不回地加速往前走,好像身后有饿狼在追。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进了大宅,这所宅子单看宅门并不大,但走进来,眼前豁然开朗。 宅院里是中式古典庭院风格,亭、台、楼、阁、泉、石、花、木,错落交叠,宛若一幅写意山水图卷,这样的林泉之趣很难让人想到这是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果然是关起门来的泼天富贵。 有位五十多岁的管家迎上来,礼貌道:“小姐是来面试家庭医生的吧,跟我走吧。” 顾念施缓了一口气,点头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本以为是宗二爷面试她,没想到管家直接把她带到了后花园。 “老爷子就在里面,你进去吧”管家脸上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不过他终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顾念施站在花园入口处,环顾四周,尽是名贵花木,鼻尖传来浓郁的香气,顾念施顺着那抹香气往里走了两步,倏然停下。 “您好,我是过来面试的家庭医生,顾念施。” 她对着那位坐在轮椅上弯着腰,正在给花浇水的老人,轻声打招呼。 “闭嘴。” 老人头都没回,语气强硬,但能听出来,老人明显中气不足。 顾念施记得宗浩文提醒过,老爷子脾气不太好,她住了口,笔直地站在原地等着。 她安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年龄大概六十五到七十岁之间,头顶的白发已经很稀疏了,他浇花的动作很迟缓,大幅度动作的时候呼吸略微吃力,而且有间断的咳嗽声,虽然坐着轮椅,但看双腿并不残疾,应该是活动耐力下降。 她初步判断,老人应该患有慢性心脏衰竭。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依旧在耐心等着,等他给那几盆晚香玉浇完了第三遍水的时候,老人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一停,随后“砰”地一声把手里的水壶甩到了一边,水花四溢飞溅。 顾念施抖了一下,睫毛一闪,心想,老爷子上肢力量倒是挺强。 轮椅缓缓调转了过来,露出一张沧桑衰老却仍显倨傲的脸,那高挺的鼻梁简直跟那位宗二爷如出一辙,已经向下耷拉的眉眼依稀能让人想象得出这位曾经的上位者当年的雄姿。 顾念施想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是……” “多嘴多舌!” 老爷子喜欢打断人说话的习惯倒是跟某人也很像。 顾念施闭了口,看着他自己缓慢地划着轮椅来到茶桌旁停下,喘了几口气后接连咳了几声,随手拿起茶杯连着喝了三杯茶水。 她看到那透明茶壶里的茶水颜色着实浓郁,忍耐再三,她还是出声提醒:“您的身体不适合喝茶,更不适合喝浓茶,茶水里的茶多酚……” “滚!” 随着一声怒吼,老爷子手里那只青花瓷的茶杯“嗖”地一声迎面砸了过来。 顾念施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怕茶杯砸地上吧,她连躲都忘了躲竟伸出双手去接。 随着胸口猛的一记闷痛,瓷杯子里面满满的茶水也尽数泼洒到了她的身上,白色衬衫的胸口位置转瞬变了道颜色。 手当然没接住杯子,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小小的茶杯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片。 茶水的温度在70度左右,在夏天,这个温度不烫,但皮肤还是有灼热感。 老爷子那一下子使得力气不小,这会儿连声咳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顾念施这回算看明白了,这老爷子压根没打算面试她,其实打她进门起,他就在无声赶人了。 她用手扫着衣服上的水渍,耐着性子等着老爷子咳嗽停下来,随后抬起头来道:“您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所有来面试的家庭医生有意见?既然不需要,何苦折腾我这一遭?” 老爷子缓缓撩起眼皮正眼看了看她。 往常到这会儿,十个人里有七个已经被吓走了,剩下的三个里,能有那么一两个走之前还能打声招呼,她是第一个非但不走,还敢开口叫板的。 老爷子知道那些人怕的不是他,怕的是惹他生气,他一个心率失常出了闪失,他们没命担责任。 跟那群底下人一样,都是孬种。 这丫头倒是跟个愣头青似的,老爷子打量着她,厉声道:“没人抬轿子请你来,滚,现在就给我滚,别站这碍我眼,有多远滚多远。” 似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老管家脚步匆匆地进来,他看到眼前的一幕,马上对顾念施劝道:“姑娘,别杵这了,走吧。” 顾念施偏不走,她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走这一遭,毕竟为了今天这个机会,她牺牲了太多。 她原地顿了一秒,随后一边蹲下,一边挽起衬衫的袖口,一边捡拾脚下的茶杯碎片。 老管家看了眼老爷子,生怕他再动了怒,再次赶人:“姑娘,这些不用你管,你赶紧走吧。” 顾念施像是没听到一样,手里捏着碎片,兀自抬起头来,问道:“垃圾箱在哪里?” 老管家哀怨地看着她,因为着急语气加重了些:“你怎么不听劝?让你走,就赶紧走,还赖在这干什么?真出了什么岔子,你担得起吗?” 顾念施一脸淡定道:“我是医生,出了岔子,我来治,您不用怕。” 宗老爷子再一次撩起眼皮来,沉声令道:“管家,放狗!” 第8章 “你属狗的?” 管家冲着顾念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顾念施双脚条件反射地往后移了两步,她小时候被狗咬伤过,以前见到茶杯犬都怕得汗毛直立,这会儿,狗还没见到,她已经开始冒冷汗。 宗老爷子耷拉着眼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汪、汪、汪汪!汪汪……” 顾念施隐约听到越来越近的狗叫声此起彼伏,不是一条狗,像是来了一群。 那叫声对她来说无异于凌迟,她感觉全身的血管都要崩裂了。 很快,狗来了,不是一群,是两条,是两条巨型犬,立起来快要比人高,它们一边叫嚣着,一边朝她飞奔过来,那气势不亚于千军万马! 顾念施有种命绝于此的错觉,她这时候就算跑都来不及了,腿像是被水泥封住了,挪都挪不动,内心想要狂喊“救命”,但理智硬是生生把喉咙堵住了。 她不能喊,喊就是认怂。 两条大金毛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她闭上眼,身子紧紧绷成了电线杆子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两只狗转着圈地围在她身上,仰起头的高度快要到了她的脖子,它们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又闻又舔。 顾念施感觉自己头皮已经炸裂开了,整个身子因为过度僵直,跟打了麻药似的。在她感觉几乎要没知觉的时候,她睫毛打着颤,睁开了眼。 不知何时,两只大金毛已经趴坐在她面前的地上,瞪着乌漆麻黑的大眼珠子看她了。 她悄悄换了口气,松开手指,晾了晾手心的汗,慢吞吞地弯下腰,视线跟面前的狗齐平,然后平生第一次试探着跟狗交流:“我且把这当成你们的欢迎仪式,现在,你们可以让开了。” “汪!” “汪!” 两条大金毛先后站起来,朝她叫了一声,她吓得“嗖”地缩回脑袋,但下一秒,两条狗悠悠达达地走向了花园门口。 顾念施有种跟狗打了场胜仗的错觉。 随后赶来的管家赶忙看了看两人,见老爷子脸上并无愠色,顾念施乍看上去也好模好样的,松了口气后又小心地问:“老爷,该吃药了,顾医生正好在这,要不先让她伺候您把药吃了?” 顾念施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走到宗老爷子跟前,把药递过去。 老爷子耷拉着眼,一动不动,半天才负气出声:“你属狗的?” 骂骂不走,赶也赶不走,还能跟狗交流,不是狗是什么? 顾念施老老实实地回:“属牛。” 他没好脸色地扫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道:“想留下可以,得听我的。” 那个“我”字咬得很重,顾念施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应该是想让她直接受雇于他,而不是宗二爷。 顾念施记得宗浩文提醒过,面试结果最终由宗老爷子拍板。 她要想保住这份工作,除了点头,没别的选择。 宗老爷子似乎对她的反应满意了,出声道:“回去吧,明天来签合同。” 顾念施刚转过身走,身后又传来一声严厉的警告:“往后再多嘴多舌,割了你舌头。” 顾念施面上一松,转过头,面色平静道:“谢谢提醒”,她顿了下,“对了,刚才我忍着没说,晚香玉怕淹,水浇多了根部容易烂,夏天保持盆土湿润就行,一天浇一次就够了,我数了,您刚才浇了三遍。” “滚!” 老爷子顺手拿起桌旁的拐杖作势就要打。 顾念施及时抽身,快速地往花园外面走。 等她转过身去,她白色的衬衫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湿透了。 老管家跟宗老爷子对视一眼,忍不住低声笑道:“看她刚才被金毛吓的,这姑娘有意思,说她胆小吧,敢跟您顶嘴,说她胆大吧,嘿……您觉着呢?” 宗老爷子垂眼看着碎在地上的心爱茶杯,又望了望对面的几盆晚香玉,蹙着眉沉声道:“把那几盆花给我搬到太阳底下晒晒。” “这就搬。” 顾念施刚走出花园没几步,便接到了程夏打来的电话。 “不用担心,搞定了” “是他家,是他父亲面试的我,明天过来签合同。” “我知道,会小心的,我还在宗家,不方便多说,回去细说。”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刚放回包里,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又搞定了一个男人,你下一步准备搞谁?” 顾念施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马上回过头来。 连廊另一头,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一身黑色,面上阴恻恻的,在采光不是很好的花园连廊里,缓缓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她有一瞬觉得这不是个人,更像是从地狱里钻上来的魔鬼。 她突然有种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错觉。 她强行稳住心神,沉默了几秒后,语气平静地回:“二爷,我想您对我应该有什么误会。” 男人走近了,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随手从兜里掏出了根烟,咬到嘴边,垂眼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烟雾来,开口道:“展开说说”。 顾念施觉得既然以后要留在宗家工作,有必要跟他处理好关系,最起码能和平相处。 她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他,姿态特意放低了些,“可能接连的巧合,让您觉得我别有用心,但事实上,我是今天来的路上才得知,我来面试的人家就是您家。” 她顿了顿,看到男人微低着头眯眼抽烟,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接着道:“之前在会所里,我是被宗浩文下了药,至于为什么我会进到您房间里,我会去查清楚,到时候给您一个解释。” 她看着男人吐出一口烟雾来,嘴角又向下瞥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语气极轻淡:“前晚被他下了药,今早就跟他车震,不是别有所图,那是自甘下贱?” 第9章 你胆子不小 顾念施再一次被他气到手指打颤,终于忍无可忍:“你哪只眼看到我跟他车震了?” 宗城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眼,女人满脸涨红,身上的白衬衫胸前全是茶色的印迹,脏兮兮的,刚才他站在她身后,清晰地看到她湿透的衬衣后背,连内衣的轮廓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轻嗤了一声,烟雾尽数吐到了她的脸上,“舔着脸进宗家,放狗撵都撵不走,为了进宗家的门,你不是无所不用其极吗?” “半只脚还没踏进来,就敢打着宗家人的招牌在外面倚人仗势,你胆子不小。” 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让人脊背生寒。 顾念施知道他会跟她算这笔账。 那晚,她情急之下才搬出宗家,却没成想到头来竟是小鬼见了阎王爷。 她现在百口莫辩。 况且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那些骄傲、自尊,不能给她带来一丁点实质性的帮助,只会成为横在她脚下的绊脚石。 沉默许久,顾念施低声道:“我只想得到这份工作,从来没想过成为宗家人。” 她声音带着丝丝暗哑,眼角泛红,身上又衣衫不整。 不知怎的,宗城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画面,那晚她躺在他身下,脸上也是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睨着她,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将她抵到身后的廊柱上。 后脑被猛地磕了一下,疼得她眼角发酸,没等她做出挣扎,他把烟咬在唇上,腾出手将她的手臂困住。 顾念施浑身发颤:“你想干什么!放开!” 宗城睨着她的脸,唇上咬着烟,声音含混低哑:“装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这么费尽心机,不就是想接近我?宗浩文娶不了你是吧?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上我了?这么想嫁进宗家?” 顾念施双手被他困在头顶,身上又被他城墙一般的身体抵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想起那一夜羞耻。 再也没了理智,她朝眼前的男人吼道:“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谁都要嫁给你?我瞎了眼才会惦记你这种不人不鬼,口轻舌薄,眼高于顶的东西,被你睡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她身体发颤,双颊通红,镜片后面清澈的双眼被泪水充盈。 宗城是第一回被一个女人当面嫌弃,这滋味儿确实不怎么样。 他腾了只手出来,拿开了烟,下巴凑到她耳边哑声道:“回过神来觉得羞耻了?那晚,你可不是这反应。” “还有更大的辱,要不要受受?” 顾念施身体被束缚着丝毫动弹不得,她咬牙猛地摆头,冲着他的侧脸就撞了上去。 她的侧头顶不偏不倚地撞在他整张脸唯一的柔软之处。 “咝” 他不设防,唇瓣被撞得发麻。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唇刹时变了个颜色,由红到紫,还微微发肿。 她也不知道是她的头太硬还是他的嘴太软,反正已经撞了,谁让这张嘴吐刀片了。 他的眼神由先前的放荡,立马变得肃冷危险。 顾念施很难不害怕,就在她马上要闭上眼,等着危险降临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少爷,老爷让我来送顾医生出门。” 是管家。 顾念施万分感激。 宗城手上刚刚懈力,她马上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并三两步奔向管家,“谢谢您了,麻烦您带路吧。” 老管家一边打量着宗城的脸色,一边道:“不麻烦。” 宗城看着顾念施的背影,嘴唇疼得发涩。 心下暗忖,这女人如果玩的是欲擒故纵,着实有点过了。 顾念施跟在管家身后走出没多远,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道:“这里有没有后门可以出去?” 管家停下来打量了她一眼,随即带着她往另一条岔路上拐。 “你以前跟少爷有过节?” 管家随意地问了一句。 顾念施犹豫了一下,她猜测管家应该是老爷那边的人,不想节外生枝,她回道:“有过误会,但现在已经说开了。” 老管家淡淡道:“你以后既要打算来这里工作,万事就要小心,要机灵些,既不可忤逆老爷,少爷那边也是得罪不得的。” 顾念施暗想,太晚了,她已经得罪了,以后见了他只能绕道走了。 不过,她也从管家的话里听出话外音,结合宗老爷子跟她提的要求,这父子俩虽同在一个宅院里,却又好像各自为政。 “我冒昧问您一句,他们父子是……关系不和?” 老管家眼里闪过惊异,暗想不愧是老爷子看中的,这姑娘是比旁人要聪慧些。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话不敢乱说,有些事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顾念施心里了然,这父子俩脾气一个比一个乖戾,嘴巴一个比一个歹毒,两人之间还矛盾颇深。 可以想象这家人过得是什么鸡飞狗跳的日子。 她以后在宗家必定是如履薄冰、步履维艰。 不管怎么说面试成功总算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她从后门溜出来,成功地躲开了宗浩文的司机,自己打车回家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母亲。 然而她在出租车上就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是程夏的妈妈薛梅打来的,说她母亲情况不太好,让她赶紧回家。 她母亲张宛如自她父亲去世后,就被医生告知有抑郁倾向,顾念施听到电话,心刹时紧缩了起来。 10分钟后,她下了出租车,一路飞奔跑回家里。 家门敞开着,狭小的客厅里,程夏父母都在,他们围着她母亲坐在椅子上,她母亲憔悴的脸上,泪迹斑斑,一看就是刚刚匆忙擦了一把。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味,顺着那股味道往厨房看去,地上的积水冒着热气,那把新买的水壶烧得面目全非,躺在地上。 心,悄然松了一下,马上又沉到了谷底。 转过头来,顾念施已经调整好表情,走到她母亲跟前,语气故作轻松地问:“你没烫到吧?” 薛梅道:“我正做着饭,听见动静就跑过来了,还好你妈当时没在厨房。” 顾念施笑着道:“谢谢梅姨,这水壶质量不行,我回头给商家差评”,她低头从下往上盯着她母亲的脸,调侃的语气道:“你哭了?就为了一把破水壶?” 程夏爸爸程功冲着顾念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桌上的手机,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段暂停播放的视频。 顾念施脸色一暗,拿起手机,点了播放。 第10章 阴差阳错 “工地停工快两个月了,开发商、施工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整个楼盘荒无人烟,跟鬼城一样。” “当初买房的那个营销中心也空了,房产公司的办公楼早就换成别家了,我们找谁说理去啊” “老板携款潜逃了” “我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他坑了我们全家人一辈子的积蓄啊,婚房没了,我刚领了证的儿媳妇现在骂我们骗婚,天天跟我儿子闹着要离婚,好好一个家眼看就要散了,谁能还我一套房子啊……” 屏幕里是男女老少一群人,他们背后是几座建了一半,连毛坯都算不上的灰突突的大楼,那是她父亲停工的那个楼盘。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记者,拿着话筒让他们依次发声。 “我孩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房子下不来,连学都上不了” “这房子首付我们都是找亲戚朋友凑的,房子下不来,我们每个月租房子住,还要还房贷,一个月一万多,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几个钱,银行说,停止还贷就算违约,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真是丧尽天良啊” “顾权业不得好死!” “现在没人出面解决这件事,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顾权业揪出来!” “对!欺人太甚了!他难道没有家人吗,我不信他一家人都死绝了!” “对,给不了房子,就把吞下去的钱给我们吐出来!” 视频音量不大,但那些人说的每一句都像是一记记鞭子,火辣辣地抽打在顾念施和她母亲的心上、脸上。 这条视频的播放量接近一千万,底下的评论有一百多万条。 顾念施没有打开评论,按灭了手机屏幕,很长时间没有出声。 程夏父亲程功率先开口:“这些买房人确实可怜,但是他们不知道老顾已经……唉,老顾也算是以死谢罪了,你们娘俩别多想了,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吧。” 薛梅也劝道:“是啊,那些人说的那些你们不能放在心上,依我说,你们不如出国吧,这些买房的人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要是他们找上你们,到时候你们娘俩无依无靠的,怎么办?” 张宛如默默地流下泪来。 半晌,顾念施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会想办法把房子交给他们。” 张宛如满是愁容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你一个女孩子,你能想什么办法?你父亲都走到绝路上了……”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薛梅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施施,你父亲已经没了,你不能再栽到那个烂尾楼里,你以后还得嫁人,路还长着,不能想不开,我听小夏说,国外的医生赚的不知道比国内高多少倍,你那么优秀,去国外,早点还上债,让你妈妈安度晚年。” 一旁的程功也沉声道:“树挪死,人挪活,对你们娘俩来说,现在出国是最好的一条出路。” 顾念施何曾没想过这条摆在眼前的明路,她不是什么大慈大悲,怜悯苍生的人,但是她没办法对这群买房人视而不见,躲起来苟且偷生。 她可以一走了之,彻底把这个烂摊子放下,那他们呢? 如果三年、五年、十年这个楼盘继续这么烂下去,买房人几百万的投入彻底打水漂,不难想象这对那些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个楼盘,它是上千个家庭的命运所系。 她学医这么多年,学的是救死扶伤,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同样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父亲的名字被挂在网上,遭千人踩,万人骂而无动于衷。 顾念施心下落定,对身边的三人安慰道:“我已经找到家庭医生的工作了,年薪90万,我会把债还清,也会尽快想办法把楼盘盖完。” 薛梅小声念道:“90万,是不少,但是还那些债,要还二十多年……” 顾念施垂了眼,声音很低却很有力,“我计划先把楼盘盖完,房子交到他们手上,然后再带着母亲去国外。” 见她主意已定,薛梅和程功没再劝下去,只先后叹气。 张宛如不放心地问:“你找了哪里的工作,工资这么高?你从小的理想就是进医院当医生、做手术,你苦读了这么多年,就打算这么荒废了吗?” 顾念施垂着头看着已经按灭的手机屏幕,沉默了一会,平静道:“此一时彼一时。” 安顿好母亲,顾念施从家里出来去了那晚宗浩文带她去的会所。 她迫不及待地想搞清楚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想在宗家立足,必须拿出证据甩在那位宗二爷面前,让他明白,她不是蓄意接近他。 到了会所,她向酒店经理提出查看那晚酒店走廊的监控,却被回复那晚监控被清除了。 “是谁清的?”她问。 经理念在她是宗浩文女朋友的面子上,态度很是客气:“不知道是被人删的还是系统坏了,宗少也来找过,我们都在查,您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我们联系您。” 顾念施很清楚他这样说不过是在敷衍,她转而问道:“那我找一下当天晚上你们这在值的一位服务员,名字叫王艳。” 幸好她过目不忘,那晚即便是醉酒后的随意一瞥,她还是记住了那个搀扶她进房间的服务员工牌上的名字。 “不巧,她刚离职。” 顾念施:“什么时候?” 经理:“就在昨天早上,她家里人病了,急着回老家。” 顾念施蹙眉沉默,暗想,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巧合? 那晚的事既然不是宗浩文安排的,那位宗二爷又早早把自己放在了受害人的角色上,而现在那位服务员又在事发后的第二天早上离职了 “你能不能找人带我去宗少订的房间看看?” 经理犹豫了一下,随后叫了个小姑娘过来,吩咐:“你带顾小姐去一趟。” 小姑娘随口问了句:“哪位宗少?是宗二爷还是?” 经理斥道:“你来这干多久了,这还用问?宗少是宗少,二爷是二爷,这都搞不清楚,出了岔子,你担得起吗?” 顾念施抬眼定定地看了看那个小姑娘,突然问:“王艳在这里干了多久?” 经理客气回道:“她是新人,来这时间不长,不到一个月。” 顾念施这会儿已经了然,但还是让那个小姑娘带她去宗浩文的房间看了一眼。 宗浩文和宗二爷两人都是贵宾包房,只不过一个701,一个801,除了楼层不同,所在楼层的位置都一样。 那晚,她是被那个新来的服务员带错了房间。 假若她不是去了宗二爷的房间,那么,在酒精和药物的控制下,几乎毫无意外,她会跟宗浩文睡在一起。 那晚的局是宗浩文给她下的套,他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只要陪好了那个华旗房产的赵老板,烂尾楼盘的事就是板上钉钉。 她信了,所以来者不拒地陪着他们喝酒,到现在,她才明白,那个赵老板不过是来配合宗浩文演这出戏的。 顾念施觉得浑身都被彻骨的凉意覆盖,宗浩文比她想象的还要阴狠肮脏。 她此刻莫名有些庆幸那晚的阴差阳错,否则那晚手机监控画面里的角色就是宗浩文。 那几乎让她无法承受。 顾念施刚离开会所,经理的电话就打了出去。 两分钟后,宗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助理安东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刚才,会所那边打电话过来,说顾小姐过去了一趟。” 第11章 “睡她,我还嫌沾了一身腥 “她还真去了。” 宗城把视线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移开,抬眼看着安东问:“她都查到了什么?” “经理说她打听了那个离职服务员,还叫人带着分别去了您和宗浩文的包房,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依我看,那晚的事应该就是服务员搞错了,顾小姐应该是无心的。” 宗城垂眼淡淡道:“还真看错她了。” 安东刚抬起头来,眼神一滞,开口问:“你嘴怎么了?” 安东是助理兼保镖,要换做其他主子,这种话就不该问,男人嘴唇发红变肿,八成是女人咬的。 可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在自家主子身上,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回了家一趟再回来就负伤了? 宗城抬手摩挲了下还有些发疼的嘴唇,敛了眼皮道:“狗碰的。” 安东点头念叨:“我听管家说那两只金毛最近到了发情期,有些躁动,离它们远点。” 宗城的脸色有些微的不爽,把脸侧到一边,问:“那个服务员还没找到?” “还没,听说宗浩文也在叫人找她,估计知道摊上的事不小,躲起来了。” 安东停顿了下,又道:“宗浩文花名在外,这位顾小姐既然不愿意委身于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跟他谈恋爱。” 宗城想起早上停在宗家大宅外,那辆微微晃动的玛莎拉蒂,脸上划过几丝寒意,语气不无嘲弄,“给她下药就是不愿意了?你躲到他们床下听了?你怎么确定她在床上不是主动得很呢?” “她在床上很主动?” 话赶话聊到这了,安东也是顺口就问了,见宗城脸色有变黑的趋势,他赶紧又补了句,“纯粹好奇。” 宗城撩起眼皮来,语气不无威胁:“你最近好奇心挺强,我这有那晚房间里的完整监控,想看吗?” 安东:“不敢,您留着自己看吧。” 宗城眼皮一挑,眼带警告:“你最近挺皮。” 安东讪讪笑了笑,马上转移话题:“老爷子叫人准备合同,明天要跟顾小姐签,您看,要不要拦下来?” 宗城眼色一暗,“她倒是挺有办法,把老头子搞定了,你说她想干什么?” 安东这会老老实实答:“八成是冲着你来的。” 宗城面无表情道:“试探过了,不是。” 安东一时好奇他是怎么试探的,刚想开口问,眼睛扫到宗城的嘴唇,恍然大悟。 宗城对安东脸上的表情很是嫌弃,心里略显烦躁,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响了,他扫了眼,是个陌生号码,随手按了接听。 “你好,宗二爷。” 熟悉的女声,这声宗二爷,跟今早听过的一样。 宗城跟安东对视了一眼,沉了声:“有事?” “我刚从会所出来,我去查了那晚的事,情况我已经查清楚了,是这样的” 宗城语气不耐,直接打断她:“从哪拿到的我号码?” 他顿了下,轻嘲:“给你的名片不是没拿?” 宗城的私人手机号,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的,就连宗浩文都没有。 顾念施听出他的嘲讽之意,负气地回:“从垃圾桶里捡的。” 名片她是捡的没错,不过不是在垃圾桶里,大概没人敢把印有“宗城”两个字的名片扔进垃圾桶,所以她进那个房间的时候,顺手把仍旧放在桌上的那张名片揣进了兜里。 宗城冷声斥道:“你倒是能屈能伸,怎么不说从马桶里掏的?” 顾念施全当听不出他的讽刺,接着说正事,“那天晚上是那个服务” “不管你打的什么歪主意,你想留在宗家做事,就要守宗家的规矩,不该肖想的最好连根毫毛都不要想,守好自己的本分,让我抓住你一丝一毫的把柄,看你的命够不够硬,别怪我丑话没放在前头。想好了,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顾念施暗道,这人随便打断人说话的毛病如果是遗传,改都不好改吧。 他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既往不咎了? 顾念施把这段话在脑子里又过了好几遍,才调整语气重新开口:“您放心,我早上就跟您说过了,我只想要这份工作,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说白了,我就是为了拿高薪,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学生,苦读这么多年,就为了毕业能多帮家里挣点钱,这点,以您的身份地位可能不太能理解,我能理解。” “你怎么不让宗浩文理解理解?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他语速特意又放慢了些,“他舍不得给?还是他那点零花钱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他说的每个字都似乎带着尖刺,隔着电话,顾念施都能看到男人那张居高临下、满是鄙夷的脸。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了好几秒,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声:“他是他,我是我,我靠自己的能力赚钱。” 刚说完,便接到他嘴里又吐出的刀片:“今天早上干嘛去了?这时候立牌坊是不是晚了点?” 他拐着弯地骂人,她似乎已经对此麻木了,干脆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道:“如果您没有其他事了,我先挂了。” 她说完立马就挂。 安东见宗城一脸阴郁,他猜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却全程听到他说了些什么,那些话,句句像鹤顶红,是个女人听了都很难受得住。 他试探着开口:“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她就一刚毕业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 “真算起来,那晚人家还是吃了亏的,毕竟女人的第一次更珍贵些,她不是也没管你狮子大开口吗?又不图你人,又不图你钱,至于这么如临大敌?” 他刚说完,便瞧见宗城的脸已经铁青一片,果不其然,他下一秒便遭到无情回怼:“她吃什么亏了?满身的酒味,从头到脚跟发了情的金毛一样,睡她,我还嫌沾了一身腥。” 安东暗道,口是心非的男人啊。 真那么嫌弃,干嘛还把监控视频留在手机里,不删留着随时回味? 安东笑而不语,没再刺激他,转头道:“你刚才是答应让她去老宅了?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再去查查她的底细?” 宗城:“你查过了?” 安东敛神道:“近你身的人,当然要查,不过先前拿不准你什么意思,没往深了查,就查了点皮毛。” 宗城随手点了根烟,“说说。” 第12章 失望透顶 安东:“主要了解到她在学校的情况,她专业能力不错,年年拿国家奖学金,品学兼优,再加上她本身长得好看,这种医学院校,硕士博士一抓一大把,但长得好看的女博士就是凤毛麟角了,她在整个和谐医学院都挺出名的。” 宗城吐了口烟出来,语带轻蔑:“她哪长得好看了?” 安东心里暗道:要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你这八百年不开花的老铁树,能把人睡了? 他终是没吱声,继续道:“据说,她在学校人际关系很简单,身边就两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平时也很少参加社团活动,没交过什么男朋友,宗浩文去年对她死缠烂打过一阵,直到一个月前,俩人才算确定关系。” 宗城神色淡淡,“家里什么情况?” “目前就知道她还有个母亲,家庭情况不太了解,她在学校很少提家里的事,平时打扮都偏朴素,应该是条件一般,宗浩文那边应该了解她家里的情况,不过,为了避嫌,我没让人过去打听。” 宗城随口问:“她是单亲?父亲去世了还是离婚了?” 安东答:“不太了解,有必要的话,我仔细查查。” 宗城掐灭了烟,站起身,“没必要。” 安东点头,随后又试探性地问:“那我叫人去准备合同,雇主是签您,还是老爷子?签您的话,老爷子那边恐怕” 宗城声音一冷:“你觉得应该签谁?” 安东立马道:“得,我知道了。” 顾念施从会所出来后直接去了学校,她要把工作的事跟导师汇报一声,顺便把明天签约需要用的个人资料拿上。 她推开导师办公室的门往里进的时候,没想到同学梁冉也在,她手上拿着份论文,看样子是在跟导师聊论文。 “杜教授” 她走到导师办公桌前,打量着导师脸上的神色,声音不自觉地放低。 杜教授马上就要退休了,以后不再承担教学任务,他德高望重,在国内医学界的地位很高,顾念施算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你过来干什么?” 他冷漠地斜眼瞥了顾念施一道,语气透着几分嫌弃。 一旁的梁冉也看了顾念施一眼,目光里带了几丝幸灾乐祸。 即便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顾念施还是被导师一个眼神杀得血淋淋的。 以前,她是被导师捧在手心里恨不得见人就夸的得意门生,见了她跟见了自己亲闺女一样,何曾这样冷落她? 顾念施往前走了几步,没敢靠得太近就停了下来,她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我有什么失望的,我的学生自谋出路,谋了条康庄大道,出息了,我该祝福你钱途无量才是。你还来我这做什么?回去吧。” 杜教授绷着脸,目光始终落在梁冉的那份论文上,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顾念施知道杜教授是对她失望透顶了。 爱之深责之切,他之前对她寄予那么高的厚望,甚至把她未来的临床研究方向和路径都帮她确定好了,医院科室也都也都打好招呼了,谁知道,到最后,她竟要去给有钱人当家庭医生。 “教授,您骂吧,我都听着。” 顾念施垂着头站在原地。 一旁的梁冉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满心的好奇,出声问:“你干了什么,惹教授生这么大气?” 顾念施不想吱声。 杜教授倒是开口了:“她要去给宗家当家庭医生了,呵,没想到啊,宗家人来找过我,让我给他们推荐个学生过去,被我拒绝了,我说,我们医学院培养的是医学尖端人才,我的学生未来都是奔着各大医院的科室大拿去的,没人会去当一个高级护工。” 顾念施脸色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了。 “没想到她路子挺广,自己就跟人家谈好了,”他顿了顿,转头对着顾念施道:“以后出去你可别说你是我带的学生,我没你这样的学生。” 听到这句,顾念施紧紧缩起来的心脏一落千丈。 她从入学起就跟着杜教授学习,八年的师徒感情,现在,他说他不认她这个学生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大股酸涩猛地翻涌而上,垂下的发丝挡住了眼角的潮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调整语气开口:“我过来跟您说一声,我明天就过去签合同了,之后就不回学校了,如果您有事找我,一个电话,我就回来。” 杜教授依旧没偏头看她,他铁青着脸道:“找你回来干什么?给我添堵?” 顾念施手指攥紧,沉默了一会,说:“那我先走了,教授。” 杜教授依旧绷着脸,没任何回应,顾念施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刚在身后合上,眼泪便翻涌而至,她深吸了几口气,抬手把眼泪擦掉。 走出去没几步,身后有脚步跟了上来。 “你等会儿” 她身形一滞,转过身去。 梁冉追了上来。 “真有本事,把导师气成这样,你不知道他心脏不好?” 顾念施脸上划过一丝担忧:“他没事吧?” 梁冉语气讥诮,“别装了,你在意吗?”她停顿了下,又道:“没看出来,你平时挺傲的一人,竟然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程夏不是说你家里不差钱吗,不是说跟我们不一样吗?” 顾念施平静地看着梁冉,知道她特意跑出来是来落井下石的。 “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去公立医院悬壶济世的吗?我们去私立医院你都看不上,原来不是看不上,只是私立医院那点微薄的薪水不值得你搭上清高的名声,对吗?” 她面色淡淡:“你还有别的事吗?” 梁冉最看不惯她这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她跟顾念施同窗八年,也是高考过关斩将走出来的天之骄子,以前她就喜欢跟顾念施比,但不管是专业成绩排名还是论文发表数量,她永远都被顾念施狠狠甩在身后。 在导师的课题项目署名里,她的姓名也永远都被放在“顾念施”三个字之后。 在这整整八年的时间里,顾念施这个名字已经成为梁冉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以前顾念施是仗着导师宠爱,仗着自己所谓的专业实力漠视他人,现在,她不是为了钱也要把自己卖了么? 她冷着脸问:“你什么时候去宗家面试的?你通过面试了?” 顾念施看到梁冉脸上的打探,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宗家有面试?” 梁冉有片刻的心虚,不过马上口吻随意道:“宗家高薪招聘家庭医生的消息在北城医学圈里传得沸沸扬扬,多少人前仆后继都去试过了,没有一个成的,怎么偏偏你通过了呢?” 第13章 “闭上你的臭嘴” 这就话她是替自己问的,她实在不甘心,为了那个面试,她没日没夜地准备了十几天,然而她去了宗家,在宗老爷子面前站了不到1分钟就被赶出来了。 她是后来才从同学嘴里听到,顾念施傍上了北城大名鼎鼎的富少宗浩文。 她这才意识到她在宗家的求职功亏一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顾念施知道梁冉是农村的,家庭条件不算好,之前就说过盼着毕业挣大钱,光宗耀祖这种话,可想而知,宗家的面试,她一定也去过。 顾念施面色平静道:“你是想问自己败在哪里?” 她最厌烦从顾念施口中说出的这个“败”字,就像被戳痛的刺猬,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真是好笑,这种面试我连去都不会去,何谈失败?我问的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赢在哪里呢?有些话恐怕难以启齿,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 她们站在杜教授的办公室外不远的位置,走廊里时不时地有来往的学生和老师,顾念施没心思跟梁冉较劲,转身就走。 却没想到梁冉竟追上来几步,在她身后故意提高音量:“你是仗着宗浩文吧,他之前一直在追你吧,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你不光发论文厉害,利用资源的手段也是一流。” 她在暗搓搓地影射自己以前发表论文也不怎么光明正大。 顾念施脚步倏然一停,转过身,撂下脸来,盯着她。 身边陆续有经过的同学停下脚步,看向她们。 他们对顾念施这张脸一点都不陌生,而梁冉口中的话题更是劲爆,很快便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梁冉有种憋了许多年的郁气终于可以放肆发泄出来的快感,她洋洋得意地继续说:“在学校有教授罩着你,还没出校门,已经不动声色地找好下一个靠山了,靠男朋友找工作不丢人,为什么不敢大大方方说出来呢?” 她故意放慢语速,语调微微上扬,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因为代价太高了呢,花边新闻里说宗浩文那人就是个下流胚子,玩得花样脏透了,不知道你这么清高的人是怎么受得了的” 顾念施沉着气,不想多生事端,可这一刻终是忍不了,她紧盯着梁冉的脸,漠然开口:“这八年时间,但凡你少花点心思放在我身上,也不至于次次都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你怎么那么爱嫉妒我?你是对自己有多厌恶,有多不满,有多自卑?你那可怜的自尊心才只会在诋毁我的时候得到些许安慰?” 梁冉脸色“噌”地变白,当场气得像跳蚤一样差点蹦起来,嘴里的污言秽语都出来了:“你觉得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呵,说穿了,你不就是个披着高学历外衣的烂婊” “婊”字刚落下,顾念施猛地抬手,“啪”地一声脆响,梁冉的半边脸刹时一红,留下了浅浅的五个手指印,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念施。 “闭上你的臭嘴。”顾念施留下一句,转身就走。 但她没走成,反应过来的梁冉一把揪住了她的马尾,接着扬手就要打回去。 只是她165的身高在顾念施面前略显吃力,被顾念施反手挡了回去。 梁冉眼睛都瞪红了,她虽然个子比顾念施矮,但身形却比顾念施要壮实不少,再加上她那股豁出去的蛮力,和农村老太太打架惯用的那些阴狠招术,两人马上打得不可开交。 打架斗殴这种事就算是普通大学校园,也鲜少看见,此刻却在顶级学府的走廊里上演,而且双方当事人还是两个女博士。 其中一个还是医学院校花。 这种现场简直比春晚的小品还要热闹。 很快周围聚集了一大圈的人,走廊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大部分男生都在看热闹,有的在拍照,有的在录像,只有两三个女生在她们身边拉架,事实证明两个女生要是死命扭打,旁人还真不容易拉开。 直到杜教授听到动静从办公室出来,厉声喝了一句,顾念施才松了手,旁人顺势把梁冉从顾念施身上拽开。 披头散发的两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衣衫不整,两人脸上的眼镜都掉了,不知道摔成了什么样,脸上都挂了彩,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肉眼可见的全是淤青和抓伤。 顾念施的白衬衫被染了血迹,肩上还落了几根被梁冉薅下来的头发,梁冉上衣的扣子也都崩掉了,右手紧紧攥着左手,看上去疼得厉害,五官都变了形。 “你们俩吃错药了?老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杜教授当场气得一脸发黑。 和谐医院教务处,顾念施和梁冉并排站在教务处主任面前,旁边坐着杜教授以及系里的两位领导。 “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了,两个女博士在校园内打架斗殴,你们多大了,啊?两个博士,连小学生都不如,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这事要是没人知道就算了,现场那么多学生,拍照、录像的都有,传到网上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登上热搜。你们可真是给学校长脸啊。” 教务处主任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梁冉忍着痛慌张地给自己辩解:“胡主任,很抱歉给学校抹黑了,但是,我是被迫的,是她先动手的,现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先打我脸的。” 胡主任以及坐着的教授和系领导同时朝顾念施看过去,顾念施垂着头,一言不发。 杜教授咳了咳,随后斥道:“一个巴掌能拍得响?你手上抓的是谁的头发?做错了事,不反省自己,还敢争辩,罪加一等。你们俩都回去给我写检讨!” 系主任也附和道:“是该好好反思反思,专业实力再优秀,思想品德不过关也难成大器。你们都多大人了,还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操心。尤其是顾念施,专业实力这么优秀出众的学生,你也能干出这种事?” 说完,系主任看了眼教务处主任,语气不无讨好:“我回去让她们俩好好写份检查送过来。我看先让她们回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胡主任冷着脸,严肃道:“这事没这么简单,我会跟院领导讨论看看该怎么处分,还要看事态后续的影响会不会扩大。” 系领导和杜教授面面相觑后,杜教授出声恳求道:“她们马上毕业了,眼看就要跟用人单位签合同了,两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毕业生,希望院领导能看在我的这张老脸上酌情考虑一下。” 顾念施站在那里,心里莫名一酸,如果早先想到会连累杜教授豁出老脸帮她们求情,她怎么都不会那么冲动。 原本第二天是顾念施去宗家签合同的日子,结果她人没出现,只在电话里说学校里出了点意外情况,希望合同签订时间推迟两天。 安东叫人稍微打听了之后,跟宗城汇报了一下。 第14章 替人家出头 “跟同学打架?” “嗯,战况挺激烈,在现场的同学拍了不少视频,你要不要看看?” 宗城顺手从安东手上接过手机,垂眼看过去。 屏幕上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凶狠撕扯着。 一个抓着对方衣领将人死死抵在墙上,一个狠狠攥着对方头发,都瞪着眼,咬牙切齿地伺机去抓扯对方的脸。 宗城看着看着唇角就不自觉地勾起了好看的弧度,饶有兴致地跟安东打趣道:“女人打架也就这点招式。” 安东没吱声,示意他往后看。 顾念施跟那个女人站着僵持厮打了几秒后,力气明显不敌对方,被对方一个猛的腿绊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上半身便被那女人骑了上去。 那女人留着一头短发,身形壮实,光胳膊就是顾念施的两倍粗,戴着眼镜还像个学生,眼镜掉了以后,露出一脸的蛮相。 在宗城眼里,顾念施在那女人面前就跟个白条鸡一样,不管是力量还是打架的招式完全被碾压。 对方似是打红了眼,一手死死掐着顾念施的脖子,腾出一只手来,疯了一样,朝着顾念施那张小脸就“啪啪”地左右开弓扇了起来。 顾念施双手箍在脖子上,涨得发红的脸颊已经开始变紫,无力抵抗那些落在脸颊上的巴掌,腿脚使劲地踢打着地面,却丝毫翻腾不起来。 他们周围围了那么多人,却尽是看客,没个能拉架的。 视频拍到这就戛然而止了。 宗城的唇角不知道何时已经落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他沉声问:“就这些?” 安东拿回手机,“这个是录得时长最长的。”说完,他又补了句,“怎么还看上瘾了,意犹未尽?” 宗城身子落回座椅上,语气淡淡,“这女的跟她有仇?” 安东答:“女人之间打架原因多了,有的是为了男人,有的是为了钱,为了名,你要想知道,我叫人去查。” 宗城脑子里还是视频最后那个画面,“这女人是她同学?” 安东:“我看着也不像,这哪是博士啊,跟街上的悍妇差不多。” 顿了顿,安东打量着宗城脸上明显不怎么痛快的神色,试探性地问:“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宗城马上翻脸:“你闲得调查她背景,多余把她的新闻往我面前推,怎么,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安东:“不敢,城总,我跟她连面都没见过。” 宗城:“怎么?你想见她?” 安东连忙否认:“不不” “你明天去学校,把人给我带回来,看看腿还能不能走,能走就过来签合同,过时不候。” 安东:“她这件事,他们校方还没处理,很有可能会给她记过处分。咱们的合同要不先缓缓?” 宗城:“把她辞了,你能再给老头子找个让他满意的?” 安东明白,这言下之意是非她不可了。 他还没应下,接着又听到男人的指令:“宗家不要档案上有污点的人,你去跟他们学校谈。” 安东嘴里应下的同时,脑子转了一圈,谈什么谈,话非得说得这么绕,这位爷的意思是让他代表宗家出面,给学校施压,不让学校给那位顾医生处分呗。 这明摆着是要替人家出头啊。 一条腿还没迈进来,这就开始护上了? 不过,老爷子前后面试了那么多医生,其中不乏资历比她老的,可偏偏到她这,老爷子才点头松了口。 她要是出了闪失,合同签不了,再上哪去给老爷子找合适的人去? “她跟人打架,宗浩文那边什么动静?” 宗城突然问。 安东:“没什么反应,昨晚宗浩文还跑去港城给一个网红过生去了。” 宗城语气玩味道:“吃了这么大亏,没跟男朋友哭鼻子,稀奇了。” 顾念施不仅没跟宗浩文哭鼻子,为了不让她母亲担心,她这两天都是住在学校连家都没回。 程夏下班回到宿舍看到顾念施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后,牙齿咬得咯咯响,要不是顾念施装头晕把她拦下,她高低要去找梁冉报仇。 程夏一边给顾念施处理脸上的伤,一边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死女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处处压她一头,她这是泄愤呢,什么人,自己实力不够,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好歹大家同窗八年,她刚入校那会,出去干兼职赚钱被骗子骗了押金还是你出面给她要回来的,她都忘了,良心被狗吃了?” 顾念施一边仰着头,一边闭眼道:“我给她打得也不轻。” 她被梁冉骑在身上掐着脖子,差点咽了气,她拼尽全力把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的手指一根根掰断,梁冉疼得脸都抽搐了,从教务处出来就去医院了。 程夏一边往她脸上不同程度的伤口上涂抹碘伏和紫药水,一边愤愤道:“她自找的,你这好好的一张脸,明早起来得肿成猪头。” 话音刚落,顾念施拿起手机给自己来了张脸部特写。 一张粉白的脸,现在红的红,青的青,紫的紫,跟打翻了调料瓶似的,五彩斑斓,不堪入目。 晚上7点左右宗浩文给她打来电话,“今天我特意让司机去老宅门口接你,我在家等了你一天,又放我鸽子?你忍心让男朋友独守空房?” 顾念施心底生厌:“今天出了点事,没来得及跟你说。” 宗浩文明显存疑,以为她又想找理由推辞,直截了当道:“什么天大的事大过哄你男朋友?我10分钟后去你学校找你,你不下来,我叫人拿个喇叭在楼底下喊人。” 顾念施:“我一会儿把照片发你,你看了就知道。” 说完,她挂了电话,迅速把那张奇丑无比的自拍照给宗浩文发了过去,顺带解释了一句,今天回来打车出了车祸,人没事,就是受了点外伤,我这个样子没法见人,等过几天,伤退了再见面吧。” 过了两秒,宗浩文回过电话来,嘘寒问暖了一阵之后,表示这几天不会打扰她,让她尽快把伤养好。 顾念施心里松了口气,暗想,这一架打得还算有点用处。 但她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她,假如给她档案上记个大过,不仅眼下跟宗家的合同要泡汤了,以后她想进公立医院,想去国外医院申请工作都难。 顾念施接下来两天都在忐忑不安地等着学校的处理意见,没想到第三天,她接到了宗家打来的电话。 第15章 “你求偶呢?” 顾念施坐在宗家的车上时还有些恍惚,她没想到校方只让她写了份2000字的检讨就算了。 更没想到宗家会主动催她去签合同。 她大胆猜测,应该是老爷子的病情有了变化,否则宗家人怎么一大早就特地派人去学校接了她? 她心里一边想着心脏慢性衰竭病人可能的几种并发症,一边进了宗家大宅的门。 清晨8点钟,庭院里的一切都被晨光笼罩着,各种精心修剪过的景观树木造型别致、郁郁葱葱,石桥下流水潺潺,入眼处皆是一片青翠。 大概是第一次来宗家的记忆给她留下了阴影,眼前明明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庭院,她却有种走入深山老林的错觉。 管家没在,她不知道该往哪条路上走,正踯躅着,耳边一侧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顾念施突地转过身去,穿着休闲黑色t恤、灰色运动长裤的男人跑了几步,放慢了步子,正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他脚上穿着双运动鞋,那架势似乎是刚晨练完。 顾念施是学医的,下意识打量了眼男人的身形,心里暗想,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就算了,老天爷对他们可一点都不吝啬,连骨骼都生就得无可挑剔。 头几回跟他见面,他都是穿着正装,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随意。 露在外面的小麦色手臂肌肉遒劲的样子,黑色t恤下是隐约可见的块垒。 许是刚运动完的缘故,他脚下的步子带了三分慵懒,七分沉着,目光灼灼,迎面走过来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气势逼人。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男人运动后的荷尔蒙气息释放在周遭清冽的空气里,一齐涌入鼻息,顾念施悄悄换了口气,冷静回他:“不是你们叫我来的?” 因为脸上戴着口罩,她声音闷闷的。 宗城走到她面前停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她浑身上下来回打量了一遍,随后,又低头朝她的脸凑近了点,佯装疑问:“怎么,没脸见人了?” 他边说边伸手试图去摘她的口罩。 顾念施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跟他拉开点距离,垂眼道:“出了点意外。” “哦?什么意外?” 顾念施随便敷衍了句:“骑车摔了一跤。” “不是跟人玩摔跤?” 顾念施睫毛轻轻一眨,跟他对视两秒之后,笃定道:“你知道了。” 这几天,她和梁冉在学校打架的视频已经在网上传开了,五花八门的标题层出不穷,比如【某知名学府医学专业两女博士打架高能现场】【两美女一言不合就开打,某高校上演真人摔跤】【某医学院校花疑因感情问题与其他女生激烈互殴】 视频传得沸沸扬扬,他看到过也不奇怪。 视频完整地记录了她当时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狼狈,被身边其他人看到,她倒没什么感觉,她不怕社死,可一想到,打架的视频被他看过,她莫名觉得有些局促和不自在。 宗城直直盯着她问:“那么喜欢动手,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顾念施跟他对视着,突然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男人的唇瓣上,唇瓣看上去已经完好如初,且柔软而性感有余。 她怔了下,收回视线,刚想开口反驳,便听见他继续悠悠地道:“你还是别进宗家门了,哪天你一个不小心再把老头子给打喽,到时候再找你算账是不是晚了?” 顾念施心里憋了口气,努力压下去,刚想开口表决心,耳边突然传来令人心悸的一声“汪!” 因为完全不设防,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颤。 “汪!汪!汪汪” 狗吠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势汹汹。 在她的视线里,两条精神抖擞的大金毛,露着獠牙,吐着舌头,咆哮着直冲她奔来,那架势像是来找她报仇索命。 顾念施几乎在转头的瞬间,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死死抱住了离她最近的一棵救命稻草。 人在恐惧至极的时候,大概是哑口无声的,顾念施闭着眼,咬着牙,全身都在抖,连脑袋也紧紧缩了起来,恨不得让自己完全隐匿在这棵稻草人身上。 宗城身体一晃,眨了下眼,身上便多了一只“树袋熊”,他仰起下巴,避开她毛茸茸的头顶,一脸不爽地斥道:“往哪爬呢,下去!” 顾念施以为他在训那两条狗,环抱着他后腰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他肩膀宽阔,身板紧实,像棵大树一样,此刻特别能给她安全感。 宗城身体一热,前胸、后腰、大腿根上身体的很多部位都跟爬上了无数只小蚂蚁一样,痒得他生燥。 他闭了眼,声音含混:“踩我脚了。” “再不下去,我让它们爬上来咬你了。” 说完,他朝那两条狗打了个手势。 顾念施这才意识到,他训的不是狗,是她。 她慢吞吞地扭了头往后看,只见那两条金毛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脑袋,耷拉着舌头,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身体的知觉渐渐恢复,她先是闻到了男人身上混了点汗味的清冽气息,接着是身体紧密贴合的地方那种陌生又熟悉的触感。 她搂在男人后腰上的手“倏”地一松,脚也重新落回到了地上,露在口罩外面的脸颊一瞬红得发紫。 宗城身上一空,方才燥热的身体,瞬间冷却下来。 “对不起。” 她语气倒是诚恳。 宗城耷拉着眼,脸上写着不爽:“他们俩最近发情,见了母的就激动。你往我身上爬什么,他们以为你求偶呢。” 顾念施低头看着那两条狗,它们这会儿眼神好像温和了许多,但刚才朝她跑过来的时候确实是一脸兴奋激昂的模样。 她不懂就问,一脸认真:“狗的发情期一般不是在春天吗?” 宗城眉眼一松,盯着她的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邪气:“你发情的时候挑日子了吗?” 他意有所指在会所的那一晚,顾念施憋气,怒目圆睁地瞪着他,黑亮的瞳仁里充斥着浓浓的警告。 他面色随意道:“那么怕狗,以后怎么上门?总不能为了你,牺牲它们的自由,你考虑一下,这合同签还是不签。” 第16章 重重刁难 顾念施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合着她还不如他们宗家的两条狗。 她心底翻腾,面上平静,“不影响,我回去打狂犬疫苗。” 她说完,男人嘴角随即浮了一抹笑意,她知道他应该又在心里嘲讽她不择手段了。 她刚要低头,打算装作看不见,他却突然抬起手,轻松把她脸上的口罩扯了下来,搭眼瞅了瞅她,语气嫌恶道:“顶着这么张丑脸也敢往我身上扑。” 顾念施恨自己不知道刚才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抱住他?哪怕抱一棵树也比抱他强。 她伸手要抢回口罩,谁知道他仗着身高优势,一扬手把口罩随手就丢在了他身旁的小溪里,随口道:“遮起来就不丑了?欲盖弥彰。” 顾念施忍住要打人的冲动,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为什么突然着急签合同?” 宗城自顾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不想签可以走。” 顾念施抬脚跟上,“是不是老爷子病情有变化?” “骂你有的是力气。” 顾念施盯着男人的后脑勺,脑子里想象着一拳捶上去的画面,乖乖跟着他进了大厅。 厅内是新中式的布置,浓浓的古典气息中透出名贵和奢华,彰显着宅院主人的权势和地位。 宗城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扭头对着站在一旁的顾念施道:“坐下”。 顾念施挑了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下来,人刚落座,耳边便传来一个声音:“顾医生,这是合同以及老爷子以前的检查结果,您仔细浏览一下,没问题的话直接在合同上签字。” 顾念施吓了一跳,她进来的时候厅里没人,怎么这人无声无息就进来了。 安东去学校交涉的时候,没跟顾念施碰面,两人从学校回老宅的时候也没坐在一辆车上,所以顾念施是第一次见他。 她抬眼接东西的功夫顺带打量了他一眼。 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身高目测跟宗城不相上下,身形轮廓也相似,就连身上的气场都像是跟宗城一脉相承,但五官看上去没那么凌厉,更容易让人接近。 她推测这位应该是常年跟在宗城身边的助理,身份和地位自是跟一般的助理不同。 宰相家奴七品官,顾念施下意识觉得她应该跟他建立好关系。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宗家,自然要把握好身边的每一个机会。 她站起身来,很客气地道了句:“谢谢你,麻烦了。” 安东脸上划过一丝意外,礼貌地往后退了一步,点头道:“顾医生客气。” 顾念施碍于宗城在一旁,忍住没跟安东多说两句,但已经暗下决心,下次见了他,要问问他叫什么,留个联系方式。 她低头先打开了宗老爷子的检查结果,翻看了一会儿后,她出声询问:“只有这些吗?怎么检查结果不全?” 宗城一副懒得回答的模样,安东只好替他回:“老爷子对医院非常抵触,这些检查还是二爷用了点手段,在他睡着的情况下做的。” 顾念施在想是什么手段,不会是给老爷子下的药吧。 “这些还不够?检查有用,还用你们医生干什么?” 宗城语气不善。 顾念施现在有点习惯他一开口呛死人的说话方式了,不以为意道:“虽然检查结果不全,但是结合老爷子的症状判断,他患的是慢性心衰竭,检查单上的bnp指标显示了他的衰竭程度已经是比较严重了,这个病目前主要还是依靠药物治疗,没有很有效的治疗手段,慢病在养,日常护理是关键。” 宗城:“说点有用的。” 顾念施知道这些他们都了解,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沉了沉,再次出声道:“除了按时规律遵医嘱服药外,也可以尝试中医的治疗手段,改善心脏功能,慢性心衰中医认为病位在心,与五脏相关。” “脏与心相互制约、相互影响,可以尝试经络推拿、针灸疗法,再结合适度的有氧运动,比如太极拳、八段锦等健身功法,这些都动作柔和缓慢,很适合慢性心衰患者日常康复锻炼。” 宗城眼皮一撩,“你不是学临床的吗?” 顾念施回:“我师母是蒋秦,是中医泰斗,我一直对中医很感兴趣,课业之余跟着她学了一些。” 宗城不屑:“学了点皮毛,就好意思拿出来卖弄。” 顾念施很不习惯别人质疑她的专业,连忙自证:“中西医结合治疗慢性心衰竭,我之前有过成功病例。” 宗城没再刁难她,淡淡道:“看合同。” 顾念施暗暗舒了口气,拿起合同,一条条看起来。 合同规定其需向服务对象提供个性化的预防、保健、治疗、康复、健康教育服务和指导服务。 跟普通的家庭医生签约合同不同的是,合同要求顾念施需每天上门诊疗,诊疗时间为一上午。 其余时间有突发情况,保持24小时随叫随到,并提供24小时免费电话咨询,给予健康指导。 这份合同还算公平公正,既明确了双方的权利义务,同时也把潜在的风险责任划分清楚了,没有霸王条款。 但顾念施想到老爷子的倔脾气,想了想不禁出声道:“我希望合同能补充一条。” 宗城:“说。” “在甲方向乙方提供服务过程中,因乙方不配合、不听从、不执行甲方指定的治疗方案,从而影响到服务质量,对乙方的健康产生影响,其后果应由乙方承担。” 她说完,宗城和安东默契地对视一眼,“好”,他一口应下。 顾念施放下合同,拿起笔来准备签字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她签的是家庭医生服务协议,服务对象除了老爷子是不是还有这位爷? 但她转念一想,这人看起来满身钢筋铁骨、血气方刚的模样,没人再比他更健康了,十年八载估计也生不了一次病。 她懒得再跟他搭话,索性低头直接签字。 笔刚落下,耳边突然传来沉稳的一声,“慢着。” 第17章 被父子俩踢皮球 宗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管家推着进了大厅。 顾念施心底一沉,暗道,果然没那么简单。 老爷子的轮椅停在顾念施的对面,他控制不住地连续咳了几声,等呼吸慢慢平稳了,向她质问:“这就打算签了,你看好了,打算跟谁签?” 顾念施刚才没注意,乙方签字栏里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是宗城。 她都快忘了,面试的时候,老爷子就特意强调过,要她听他的,今天签合同特意跑过来,摆明了是要从他儿子手底下抢人。 对她来说,不过一个签名而已,父子二人签谁的名不行,她的服务对象还不都一样? 可是老爷子既然对此耿耿于怀,事情肯定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顾念施没吱声,希望宗城能说句话。 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人说半个字,总不能僵在这里。 她试探着开口道:“我签的是家庭医生服务协议,跟谁签,服务对象不都一样?我不都得听您的?” 老爷子根本不买账,“管家,把合同换了。” 管家手上拿着一份合同,站在原地,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您攒的那点私房钱留着另作他用吧,拿出来给她付薪水,亏了,” 宗城慢悠悠地说道。 他语气没什么变化,但顾念施却莫名觉得他脸上黑了一个度,他蹙眉掏出了烟盒,似乎想抽一根,但随即又把烟盒扔到了桌上。 能感觉出来他很烦躁。 而宗老爷子的情绪就外露得多了,他气得眉眼都快飞了起来,顾念施担心他情绪太过激动,下一秒,他就面色沉了下来,“我打了一辈子江山,都交到你手上了,你给老子雇个医生,还要老子付薪水,你倒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人是我给你雇的,薪水我付,合同我签,您回花园去歇着。” 宗城语气冷淡,自他父亲进来,他压根就没抬眼看他。 但人显然是已经动了气,看样子似乎顾忌到了这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在隐忍了。 宗老爷子厉声道:“我要让她滚,她一天也进不了宗家的门!” “好,那你就坐在轮椅上等着吧。” 等什么,当然是等死呗,他总算没把这个“死”字说出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顾念施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份工作因为这父子俩的冲突,到头来鸡飞蛋打。 顾念施看到宗城额角的青筋都突出来了。 她是真不懂,老爷子为什么这么顽固,他一直强调想让她当他的人,受他指挥,他到底想让她干什么? 难道宗城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咬紧了不让步? 顾念施想不明白索性打住,眼下,得先把合同签了。 “我有一个提议。” 她看着脸色铁青的父子俩,提议道:“乙方这一栏可以签两个人的名字,先后顺序无所谓,权利地位平等。” 父子二人谁也没吱声,顾念施全当他们是默许了,随即对着安东道:“麻烦你重新打印一份合同,在乙方的位置让两人都签上字。” 安东瞅了宗城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随即去打印了一份新的合同拿过来。 安东和一旁的管家此前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忙不迭地拿着合同给老爷子和宗城分别签字。 签好字的合同落到顾念施这里,她终于飞快地把自己的名字也签了。 顾念施长舒了一口气,合同上的履约时间是从明天算起,她刚酝酿着准备赶紧逃离这个龙潭虎穴,谁知道老爷子突然盯住她的脸道:“没用的东西,叫人打成这副德行,你不是挺有种的吗?” 顾念施短暂愣了下,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看短视频,她知道那些视频拍摄时离得远,拍不到细节,估计老爷子只看到她挨打,没看到她把梁冉五根手指关节一一掰断。 她被老爷子骂没种心里也挺不服的,忍不住替自己辩白:“我没输。” “呵” 一声讥笑,似乎是忍不住了才笑出声来。 顾念施斜眼白了宗城一道。 宗城挑起眼皮看她:“没被打到满地找牙、骨折瘫痪送医院是不是就算没输?你心够宽的。” 顾念施不知道他为什么跟她较这个真儿,她输没输跟他有关系么?她输赢不是都没耽误今天来签合同? 懒得理他,顾念施站起来想走,“我明天早上8点会准时过来,老爷子,明天见。” 谁知道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斥她:“你顶着这张脸来,存心不想让我吃下饭?滚回去,什么时候像个人样了再来。” 顾念施刹时感觉自己像个皮球一样,被这父子俩毫不客气地踢来踹去,他们这会儿倒是同仇敌忾了。 罢了,她现在还讲什么自尊心呢,趴下身子,先保住这份工作要紧。 她乖乖应道:“那行,我过两天再过来,这几天要有什么事,随时跟我打电话。” 说完,她突然转头对着安东道:“对了,把你的电话也给我留一下吧,二爷日理万机,不方便打扰,有什么事,我直接跟你联系吧。” 安东怔了一下,不过随后还是掏出手机来,温声道:“你的号码我有,我给你打过去。” 顾念施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笑道:“原来之前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我备注一下。” 她脸上虽然被打得五颜六色,却盖不住极为出挑的五官,眉眼弯弯地冲着他会心一笑,安东差点心猿意马。 他刚缓过神来开口自报姓名,耳边突然传来明显不耐烦的声音:“有完没完,过家家呢?回公司。” 安东心里的警铃一响,长腿一撤,马上从顾念施身旁避开,跟着宗城往大厅外走。 顾念施原本觉得安东这个人应该挺好说话的,日后相处时间长了,没准可以请他帮忙,但此刻看着他和宗城一前一后,连步伐都一致的背影,觉得撬动他应该不那么容易。 第18章 自食恶果 顾念施从宗家出来去防疫站打完狂犬疫苗后,心里踏实了不少。 在坐车回学校的路上,她冷静地思考着目前的处境。 虽然工作的事落定了,但烂尾楼盘的问题没有丝毫进展。 她把买房人受访的那些视频都收藏下来了,每翻看一次,内心便像是放在烙铁上油煎一遍。 那几座烂尾楼像是时时刻刻压在她的心上,日子每过一天,离交房的日期便近一点,她感觉到越来越迫在眉睫,那种被压迫的窒息感也越来越清晰。 她最终转道去了那个楼盘,这个楼盘自他父亲去世后,她一共来过三次。 一次是他父亲刚去世后,她来营销中心拿他父亲的一些私人物品,一次是她来跟施工单位碰头,拿楼盘的相关资料。 每次经过那几栋只盖了一半的大楼时,她都是匆匆而过,像是不愿面对这些残缺的现实。 这次,她坐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第一次仰头去看那几栋静静矗立在那里的建筑,楼盘主体已经封顶了,但内外装修都没做,外围是灰突突的水泥墙面,一个个黑洞洞的方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工地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堆在那里的一些建筑垃圾、施工废料,整个楼盘陷入死寂一般。 房子的框架都有了,明明只剩最后几步了。 她知道他父亲定是咬牙支撑了很久才走到这一步,那时公司可能早就面临资金短缺,她一心都在学业上,对当时父亲面临的困境一无所知。 顾念施此刻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些建筑,心,反倒一点点沉静了下来,她脑子里反复思考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起来,是程夏打来的。 “你签完合同了?” “你怎么知道的?” 程夏语速很快地说:“消息都传到我们科室来了,院里好多人都知道了,听说是从咱们系里传出来的,我还纳闷,你跟其他人说过这事吗?” 顾念施:“没有。” 程夏生疑:“那系里怎么知道的?梁冉那个碎嘴子知道你面试通过了,但是她不知道你今天去宗家签合同吧?” 顾念施一时陷入沉默,她是今天一早被宗家的车接过去的,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事,按宗家的规矩,他们更不可能跟外面透露这些消息。 “对了,还有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梁冉见习的那家私立医院把她辞退了,我听一个跟她一起在那见习的同学说的,本来以她的实力,留院完全没问题,但是你们打了这一架,给她打出名了,医院为了避嫌吧,直接让她卷铺盖走人了,真是太解恨了。” 顾念施完全没料到这种后果,因为院里并没有给她们记过,只是写了书面检讨,按说不会影响到她们毕业和就业,真的没想到网上那些视频的传播影响会这么大,她竟然被医院辞退了。 “我还听说她也偷偷去宗家面试过,但是失败了,那天她找你挑衅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以为你是借着宗浩文上位,却不知道你是怎么通过面试的,真的太狭隘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你说她要是那天不找茬,至于连私立医院的工作都丢了吗?那些视频最近一直热度很高,她现在想进本院、进其他三甲医院都难。” 顾念施莫名有点同情梁冉,只是她一想到那天两人打架的情景,就觉得梁冉落到这个境地不冤。 那天梁冉跟疯了一样骑在她身上,死死掐着她脖子,她一度感觉到窒息,她们好歹同窗八年,她不明白梁冉到底对她有多大的仇恨,恨不能把她往死里打。 宗城说她有暴力倾向,她觉得梁冉才是真的有。 程夏念叨:“梁冉家是外省农村的,我听她舍友说,之前她爸妈还来过我们学校一次,她爸举止挺粗鄙的,说话粗声粗气,对她妈大吼大叫的,我琢磨着梁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那么暴力,那么会打架,应该受她爸影响。” 顾念施的注意力已经从梁冉身上移开了,她在想,假若她不是跟宗家签了合同,那此刻她跟梁冉的处境应该一样,同样会被医院拒之门外。 好在宗家并没有介意她打架的事,也不能说不介意,只能说介意的点不太一样吧,那父子俩好像觉得她没打赢就很丢脸似的。 他们家人的脑回路也是清奇。 原本她也担心,宗家这样的门楣,会格外看重名声,合同还没签,她出了这样的丑闻,很有可能会辞掉她,谁知道他们反倒催促她去把合同签了。 她听见程夏说:“还好你跟宗家签了合同,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你打架的事?” 顾念施:“知道。” 程夏音量不自觉提高:“知道还叫你过去签合同?他们那样的门户用人要求那么高” 顾念施没出声,自己推测大概是他们也知道老爷子太难伺候,没几个人应付得了,碰上她一个不怕死的不容易吧。 “宗二爷叫你去的?你跟他签的?我靠他跟你睡了一觉,不会是睡出感情了吧?” 程夏大胆推测。 顾念施无力跟程夏吐槽她是怎么被那个活阎王活活刁难的,她在宗家被他欺负得快找不着北了。 她一口否认:“这种可能性是负数,他三令五申地警告我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这么说吧,他今天很明确地跟我暗示,我连他家的狗都不如。” 程夏很是吃惊:“他真这么骂你?这你都能忍?” 顾念施很平静地说:“这算什么,合同签下来比什么都强。” 程夏听她这么说,突然替她感到心酸,她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人,以前就跟骄傲的白天鹅一样,现在却跟陷进淤泥里的鸭子似的,别说飞了,现在是谁都能往她头顶上踩上两脚。 程夏调整了下情绪,重新开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顾念施:“还没想好,不过,我想先从宗家的助理那试试水。” 宗城的脾气性格她已经领教过了,他这个人谨慎多疑,像防贼一样防着她,绝不可能让她占到宗家的半分便宜。 她不会傻到从他身上下功夫,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连工作都丢了。 程夏:“你在宗家万事小心,遇事自保要紧,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 两人挂了电话,顾念施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第19章 如坐针毡 “你好,我是顾念施。”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下,随后回:“你好,顾医生,有事吗?” 顾念施从马路牙子上站了起来,离开路边,往僻静的地方走了几步,开口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对方简单利落地答:“安东。” 顾念施马上道:“好的,我记住了,安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合同顺利签下来,我想对您表达一下感谢,面试的事情都是您前后在张罗。” 对方语气客气疏离:“顾医生,不必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顾念施没放弃:“另外我还想跟您聊一聊,想跟您全面了解一下老爷子的病史,我想尽快为他制定一个治疗方案,不知道您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 安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旁边是司机,身后的座位上坐着宗城。 此刻他拿着手机,扭回头去,向宗城投以问询的目光。 宗城脸上完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安东收回视线,简单应声:“好的,顾医生,我定下时间联系你。” 电话挂断,安东有种芒刺在背,如坐针毡的感觉,他心底清楚得很,她长得再好看,到底是二爷睡过的女人,他恨不能避而远之。 就算二爷对那女人再厌烦,他也不能碰,甚至私底下动动心思都不能。 可她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约见面,还是在二爷眼皮子底下,她是故意给他找麻烦吗? 安东慢半拍转过身来,对着后面的男人,一字一句汇报刚才电话里是什么情况,“顾医生刚才打电话说她想了解一下老爷子的病史” “她想约我见面聊。” 他竟然话都说不利索了,更显得做贼心虚了。 宗城眯着眼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两秒才似笑非笑地说:“她约你,又不是约我,你跟我汇报干什么?” 安东感觉被噎了一下,他尽量冷静地说:“我有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她好像有意在接近我。” 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 宗城嘴角轻轻一勾,笑了,“你不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吗?她主动约你,你心里该高兴才是。” 安东急得脸色都变了,马上否认道:“没有,我怎么可能对她有想法,她长什么样,我真没仔细看。” 宗城更乐了,“这不现成的机会让你仔细看看。” 安东是真急了,越急于否认好像越解释不清,他直接出声道:“我找个借口拒绝。” “都送上门来了,你拒绝什么,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回避人家算怎么回事?” 安东刚想再表决心,就听到宗城又补了句:“去会会她,看看她骨子里卖的什么药。” 安东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当晚顾念施接到安东打来的电话,他们在电话里敲定了时间和吃饭的餐厅。 安东考虑到她那张脸出行不太方便,专门派车去学校接了她。 两人约在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里。 “安助平时应该挺忙的吧,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顾念施礼貌道。 安东客气地回:“不耽误,今天也算工作的一部分。” 顾念施见他似乎还是紧绷的状态,便主动找话题,“我其实今天过来还想顺便问一下,我跟宗家签合同的事需不需要对外保密?毕竟网上关于我的视频可能会对宗家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不知道宗家会不会介意这些?” 安东思索着,顾念施今天找他来也许只是因为担心这一点。 心里的警惕慢慢放下来一点,他顿了下,回她:“签约的事,如无必要,当然不必跟其他人提起,但是据我所知,二爷对此并不很介意。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可以。其他的不必多虑。” 顾念施微笑着说:“谢谢了,你这样说,我就安心多了。” “不客气。” 安东没忍住,抬眼看了看她,隔了两天,她脸上的伤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五官比那天清晰得多。 他快速地收敛视线,忍不住腹诽,这样的女人在床上,又是主动投怀送抱,不怪那位爷把持不住。 但,再怎么样,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她不止跟二爷睡过,还是宗浩文的女朋友。 顾念施能看得出来安东这个人沉默寡言,为人非常谨慎,不会贸然开口,但她也没多少跟男人打交道的经验,更不会主动撩人,但此刻,她还是使出浑身解数跟他拉近关系。 “安助,冒昧问一下您在宗家干了多少年了?” 安东眼里快速地划过一丝警惕,被顾念施捕捉到,所以她马上补了一句:“我是想知道,老爷子这个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东:“大概有十年了,从老夫人离世以后,老爷子身体便出现了问题,一直持续到现在。” 接下来,顾念施果真就老爷子的病情跟他聊了起来,她问了不少问题,安东都尽可能作答。 一顿饭下来,顾念施发现,她跟安东的关系并没有拉近多少,倒是对于老爷子的患病原因和病情掌握了更多。 算是没有白来,但是她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她感觉安东像是对她竖起了铜墙铁壁,她一问到关于他自己的问题,他就在有意回避。 “安助理年轻有为,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没?” 顾念施笑着,故作随意地问。 安东此刻心中却掀起巨浪,难道真让那位爷说中了 情急之下,安东快刀斩乱麻地回:“有了。” 顾念施脸上划过一丝失落,“是吗?果然优秀的男性都是抢手货,我本来还打算把你介绍给我同学呢。” 她真的想好了,安东这一款程夏应该会很喜欢,如果他们真的成了,就是一箭双雕。 安东一米八八的硬汉,此刻脸上因为过于拘谨有些微泛红,“多谢顾医生好意。” “安助理,这么巧?” 一道女声从餐厅门口的方向传来。 两人视线同时递过去。 顾念施看到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她穿戴简约,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却恰到好处地衬托了本身的气质。 她身后还有人,那人身高颀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气场凛然。 宗城,他怎么来了? 第20章 挑衅 顾念施收回视线,安东已经站了起来,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阿城说你今晚去约会了,原来你到这来了,这位就是你刚谈的女朋友?长得蛮漂亮。” 进来的女人朝他们这里边走边打量,语气熟稔。 宗城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安东先跟他们二人打了招呼,“二爷、林小姐”,又客气回道:“林小姐,误会了,这位是顾医生。” 那位林小姐再次看向顾念施的时候,脸上的淡笑收敛了些,眼里明显多了层疏冷,“是阿城给伯父请的那位家庭医生?” “你好,我是顾念施”,顾念施礼貌应了声,随后又看向宗城的方向,简单打了声招呼,“二爷”。 宗城脸上没什么情绪,视线在她身上淡然地扫了一眼便收了回去,似乎连头都懒得点一下。 那位林小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淡笑来,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伯父身体一直不太好,阿城又经常忙得顾不上他,以后辛苦你帮忙照料了。” 她的一声“阿城”,基本上明确了她和宗城的关系,顾念施只是略微有点诧异,她还以为他没有女朋友,因为会所的那晚,他没怎么排斥,顺水推舟地就睡了她。 她略微低了头,简单地回了句:“林小姐客气了。” 林念慈扭回头看着宗城,温柔道:“你从哪里找的人?昭姐知道吗?” 宗城语气淡淡:“老爷子自己挑的,还没跟她说。” 林念慈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倍不止,又转回头来看着顾念施道:“伯父还真是老顽童,他之前百般挑剔,原来是喜欢年轻好看的。顾医生,算是长在老爷子审美点上了,老爷子看着顺眼,自然心情就会好,病也就好了。” 顾念施耳朵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神经一紧,这个女人说的什么话? 刚才她用“照料”一词故意模糊了她的工作,把她说得像是宗家雇的保姆,顾念施且当她是无心的,这会又直接挑明她是靠着年轻貌美捕获了老爷子? 她在说老爷子是个老色胚?她靠美色上位?她第一次听人说长得好还能治病。 顾念施特别想直接怼回去,但是顾及到这位林小姐的身份,她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都说枕边话耳旁风,男人不听也得听,这位林小姐本来就对她有敌意,如果得罪了她,以后在宗家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她现在本来就四面楚歌,哪还有资本树敌? 顾念施垂眼笑了笑,“林小姐谬赞了”,她缓了缓,又突然出声道:“您刚才说得很对,老话说一日三笑不用吃药,其实林小姐也很年轻漂亮,一定也很讨老爷子喜欢,有林小姐这样的妙人在身边,对老爷子来说就是最上乘的补药。” 顾念施想忍来着,可是饭好吃,气难咽,她可以侮辱她,但不能侮辱医生这个职业。 林念慈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她刚才还以为顾念施是可以被她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马上碰上了软钉子。 她竟敢把她说成“补药”! 林念慈被她气得脸色涨红,那感觉就像是她打出去的一巴掌被连本带利地打了回来。 她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小小的家庭医生奚落,还是当着宗城和安东的面。 她早就听说顾念施死皮赖脸地留在宗家,老爷子放狗撵都撵不走,就这么个管宗家要饭的角色竟然还敢跟她叫板? 她侧头看了眼宗城,见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顾念施脸上,竟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林念慈脑子里警铃大作,火从心起,她紧绷着一口气道:“照顾医生这么一说,你这个医生反倒是形同虚设,没什么用了?你干脆主动辞职算了,还赖在宗家干嘛?” 她恨不得让顾念施马上滚出宗家,滚出宗城的视线。 顾念施手心悄然攥紧,她就知道,这位林小姐从一见面就对她竖起敌意,原来是巴不得让她走。 她深吸了口气,面色镇定地说:“我的聘用合同是跟二爷、老爷子一起签的,林小姐虽跟二爷关系亲厚,但这件事恐怕还做不了宗家的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念慈被她不经意间戳到痛处,她已经追了宗城两年,两家还是世交,可宗城到现在都没同意让她做他女朋友,更别说嫁进宗家的门,做宗家的女主人了。 顾念施一句话戳得她肺管子都要炸了,她严重怀疑顾念施就是在故意挑衅她。 想到这里,她瞬间理智全失。 顾念施不想再待下去,转头去拎包。 谁知,下一秒,“哗”地一声,她整个人被一大股液体迎面一击,刺激的酒精味瞬间涌入鼻尖,桌上那杯没怎么碰过的红酒悉数被泼到了她的脸上。 只能说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顾念施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不止她,恐怕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预料,周围甚至有人还紧张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顾念施脸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就这样被红酒狠狠浇灌了一遍,此刻,那辛辣酸爽的滋味让她半晌都没能睁开眼。 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从她脸颊上落下,她费力半睁开眼看到眼前被递过来的纸巾,伸手就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按到了伤口上。 “你算什么东西?赖在宗家要饭吃的角色,连宗家的狗都不如,也敢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顾念施用纸巾捂着脸,她听得到女人咬牙切齿的辱骂,心脏控制不住地打着颤,但许久没有抬头。 “够了吗,你还吃不吃饭?” 她听见这是宗城的声音,难得说话的语气比平时加重了几分。 林念慈最后瞥了顾念施一眼,随后才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抬脚离开他们这一桌。 安东手上还拿着几张纸巾,又默默地往顾念施身前递了过去。 林念慈找到位置坐定,即便余怒未消但她还是强逼着自己把约会的好心情找回来,把刚才的事一章掀过,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眉眼染上几分笑意,语气也带了几分娇嗔:“你今天怎么答应陪我出来吃饭了?上次我生日宴,请你,你都不来。” 宗城身子往后一仰,声音不辨喜怒:“你意思是我今天也不应该答应?” 林念慈佯装嗔怒地挥起小拳头朝对面挥过去,作势要打他,但脸上却早已绷不住喜色,眉眼的笑意已经满溢出来。 宗城却是面色淡淡的模样,在他的余光里,安东把手上剩余的纸巾塞到了顾念施的手上,随后特意起身去了餐厅前台,转过身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条干净的白色毛巾。 他看着他把白毛巾递到顾念施的手上,顺便还伸手指了指她衣服湿透的地方,二话不说就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了顾念施的身上。 第21章 自投罗网 宗城收回视线,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咬在唇边,点上。 旁边的女人在温柔地提醒:“吃饭的时候,少抽一根吧,对肠胃不好。” 他耷拉着头跟听不见似地自顾自地吞吐,没抽几口,余光里安东朝着他的位置走了过来。 他过来微躬身道:“二爷,我们先走了,你慢用。” 宗城咬着烟,侧头看了安东一眼,又朝门口扭了下头,随后往前一倾身,掐了手上的烟,站了起来,随口道:“正好,我回公司。” 安东微怔,“我送你”。 林念慈一脸茫然,显然没料到宗城说走就走,两人点的菜还没上全,“什么事这么急?你还没怎么吃。” “饱了。” 林念慈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巨大失望,她咬着唇怔怔地盯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马上又站起身来跟上去。 几人来到餐厅门口,宗城上了司机开过来的车,安东紧随其后拉开车门,被宗城叫住:“你不送顾医生回家?” 安东小心地回:“我安排了司机送顾医生。” 宗城瞥了披着男人外套的顾念施一眼,意味深长地对安东道:“这么晚,能放心?” 顾念施:“我打车回去。” 宗城漠然地说:“上来吧,让他先送你。” “不用,我马上” 她话未说完,又被打断:“你在宗家做事,出了事,到头再让我买单。” 顾念施听不懂他这话里的“再”是什么意思,但一时也顾不上争辩,硬着头皮上了车。 刚从餐厅里匆忙赶出来的林念慈正好看到顾念施上了宗城的车,和宗城并排坐到了后座。 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她的,竟然被这个女人霸占了,林念慈恨恨地看着一闪而过的车子,气得恨不得拿刀砍人。 车上的三个人各怀心思,车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昏暗的车内,宗城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顾念施坐得离他远远的,紧靠着另一侧的车门,脑袋也转向了车窗外。 她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看着此刻仍穿梭在街道上的人流:外卖骑手、代驾、出租车司机、拎着公文包刚加完班的上班族、骑在三轮车上的小吃摊主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绝大多数人都在蝇营狗苟,而她只不过是被别人当面泼了杯酒而已,有什么过不去的? 林念慈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穷要饭的,她早就不是什么富家千金了,也不是什么清高博士,她得靠着宗家给她的工资还债,还得仰仗着宗家尽快把楼盘救活。 她这会儿只恨自己刚才不该逞一时嘴快,今天把林小姐得罪了之后,势必又要想办法补救。 “你不是挺有骨气的吗?” 耳边是宗城不冷不热的声音。 顾念施这会儿不太想跟他说话,她已经惹了他女朋友,不能再把他惹毛了。 她缓缓转过头来,头微微低了低,想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看见她两侧的发丝还湿着,眉骨上的伤口处又裂开了点,有血丝隐隐地透出来,她眉眼微垂,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有几分空洞。 宗城看她这副模样莫名地烦乱,眸光微冷道:“哑巴了?” 顾念施是真的不想说话,无奈硬扯开嘴巴:“二爷看错了,我没什么骨气。” 他语气闲散地说:“你不是挺爱动手的吗?让人泼了一脸,怎么不打回去了?手废了?” 原来是要落井下石,怪不得非要她上车,原来是继续给她女朋友出气的。 她抬眸对上他阴沉沉的视线,提着口气说:“二爷,如果需要我跟您女朋友道歉,能不能宽限两天?我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是我冒犯她了,您如果觉得有必要,现在要我去道歉也行。” 宗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几秒,蓦地嘴角一扯,毫无情绪地说:“你可真有种。” 顾念施把头又扭到窗外,她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在心里默默希望,他看在她认错的份上,能不能饶她一劫。 手机铃声划破了车里僵硬的氛围。 她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脸上一滞,随手把电话按掉了。 然而紧接着,铃声再次响起。 顾念施眼下实在不想接这个电话,却不得不接,因为以宗浩文的脾气,她三次不接电话,就会直接来她学校找人。 她按了接听键,把电话拿到耳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宗浩文油腻的嗓音马上传入耳朵,“三天没见了,你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出来吧,我去接你。” 顾念施下意识紧张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车子就快到她学校大门了,她不确定宗浩文这会是不是已经到了。 如果他正好在她宿舍楼下,她这会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我脸上的伤还没恢复好,挺难看的,我这几天不想出门见人。” 宗城缓缓转过头来,盯上她。 顾念施感觉到他逼人的目光,略有心虚地跟他错开视线。 她听到宗浩文又说:“再难看,我也想看到你,你以为我这么肤浅?我已经快到你学校了,你准备下楼吧,今晚,我给我们俩准备了惊喜。” 她一点都不好奇所谓的惊喜是什么,只感到后背发凉。 她攥紧拳,努力保持口吻不变,“你别去了,我没在学校,我这几天回家了。等我恢复好了,联系你。” 她说完,几乎能感觉到身旁那道视线的重量更加重了几分,她干脆装看不见。 “是吗?我怎么听你同学说,今天下午还见到你了?我进你学校大门了,快出来,你不想我上去绑你下来吧?” 宗浩文似乎耐心快耗尽了,开始威胁。 而此刻,他们的车子也缓缓驶入了校门口。 顾念施挂掉手机,往前看过去,恰好看到宗浩文那辆青绿色的玛莎拉蒂拐进去女生宿舍楼的路上。 “停车!” 顾念施语气焦急,随后缓了下说:“谢谢,我在这下就行。” 司机降速,刚要停下,只听宗城漫不经心道:“不差这几步路了。” 顾念施扭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显然,他是故意的。 “我要下车,停下!” 车子还在行驶中,她不顾死活地去开门,然而车门是锁死的。 宗城盯住她的脸,悠悠地问:“你慌什么?前边有狗?” 第22章 压压惊 顾念施面色苍白,她此刻非常确定,他在趁机报复她,两辆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放下尊严,跟宗城请求道:“我求你停车,让我下去。” 宗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停车。” 随着他一声命令,车子戛然而止,门锁“啪”地一声打开。 顾念施慌慌张张地推开车门就下了车,下车后,头也不回地加速往回走,她低着头,怕引起注意,不敢跑,恨不能脚下生风。 她下车的位置距宗浩文那辆车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又是晚上,校园里的路灯没那么亮,按理说不该被他发现。 但宗城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太过扎眼,宗浩文推开驾驶座的车门,长腿落地,刚回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身。 顺带捕捉到了车后边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跟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 司机准备掉头离开,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安东扭回头来看着宗城问:“看样子宗浩文发现她了,要不要” 宗城挑眉:“怎么,你准备好要撬宗浩文墙角了?” 安东被他一句话噎死,吩咐司机开车回公司。 宗浩文那边已经上了车,并且掉头开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去追了。 两车相遇,宗浩文特意停了停,朝他们按了声喇叭,降下车窗来,朝他们这辆车里扫了一眼,不过他的视线只扫到副驾驶位上坐着的安东。 他口吻戏谑地问:“安助理怎么有空亲自送我女朋友回来?” 安东还没来得及张嘴,只听他又说:“劳你费心了,回头,我单独请你,咱们好好聊聊。” 这句话威胁意味十足,留下这句,他就一脚油门,加速开了出去。 安东面色冷凝。 他们的车子跟在玛莎拉蒂后面,在校园里,司机开得不快,所以车里的人能清楚地看到,玛莎拉蒂在前方右拐的岔路上停了下来。 宗浩文把顾念施身上的男人外套扔在地上,一手抓着顾念施的胳膊,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将人塞进了副驾驶。 随后,他钻进驾驶座,将车子扬长开去。 车内安静得出奇,安东也不敢再随便吱声。 手机铃声响了,安东接起来。 “好,我知道了,想办法封住她的嘴。” 电话挂断,安东马上向宗城汇报:“那晚会所的服务员找到了,用了点手段让她说了实话,那晚她把你和宗浩文的房间搞错了,是她把顾医生领到你房间里的,当晚宗浩文在会所里开始找人的时候,她就慌了,怕事情败露,她又把会所走廊的监控弄坏了,第二天便找理由辞职逃回老家了。” “宗浩文给顾念施下药,给他自己享受?” “应该是,而且我觉得顾医生不是那种能跟宗浩文玩到一起去的女人。” “你觉得她是哪种女人” “我觉得她至少是正经女人。” “才一顿饭的功夫,就看上了?以前没见你会怜香惜玉,什么时候学会的,刚刚?” 安东觉得头皮都要炸了,“我跟你发誓,我对顾医生绝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是没有,还是不敢?” 安东:“没有,也不敢。” 宗城冷笑了一声,安东觉得挺毛骨悚然的。 “这么说,她跟宗浩文在一起是被迫的?” 安东谨慎地回:“估计是。” “图什么?” “不清楚。” “宗浩文除了有点零花钱,还有什么?” 安东想了想,回道:“他是宗家人。” “先利用他打入宗家,刚进了宗家的门,又开始勾搭你,看来你要小心了。” 宗浩文的车子开出医学院的大门,眼看就要往高速上开,顾念施手里捏着手机,快速地发出一条消息:“我被宗浩文带走了,我随时给你发定位。” “想没想我?” 宗浩文扭过头来,把手随意地搭在了她的腿上。 手上一边摩挲,一边佯装关心道:“好好的脸蛋,怎么弄成这样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人心疼。” 顾念施面无表情地问:“这是要去哪?” 宗浩文一脸阴翳,不答反问:“安东亲自送你回来的?” 顾念施解释道:“老爷子突然病情加重,事发突然,他负责接送我。” 他摆明了不信,语调拉长而放慢:“顺带把衣服也送到了你身上?” 顾念施脑袋一紧,快速地找到说辞:“老爷子发脾气,把药泼到了我身上。” 她白色衬衣前襟上残留的红酒印子颜色变深,一眼看去跟中药的颜色差不多。 宗浩文这才眉眼一松,扯开嘴角,笑道:“早跟你说过,老头子脾气古怪,你还愿意往跟前凑。” 顾念施马上把话题移开:“我们这是要去哪?” 宗浩文一脸坏笑,“找了个地方给你压压惊。” 车子眼看就驶过了收费站,顾念施声音一紧,“我今晚得回学校,太远的地方我去不了。” 宗浩文绷着脸看着方向盘前边,把跑车开得飞快。 顾念施看到高速路上的指示,他们是在去往津城的方向。 “我明天一早要去宗家,老爷子那里我耽搁不起。” “我是你男朋友,还能把你吃了?”宗浩文压低了声线,“放心,给你留点力气,明早之前亲自把你送过去。” 顾念施心脏缩紧。 一个半小时之后,宗浩文把车停在了一个码头的停车场。 顾念施一边发定位,一边打量着周围。 地图上显示他们已经到了津城,远处就是海,近处,一辆辆多层的豪华游艇停靠在岸边,游艇上人声鼎沸,音乐声震耳欲聋,五彩斑斓的灯光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娱乐王国。 宗浩文已经下了车,并绕过车头,给她打开了车门,握紧她的手,将她从车上拉了下来。 顾念施明白她已经没了挣脱的余地。 他带着她上了一艘三层的豪华游艇。 游艇上目测年轻的男男女女有二三十个人,男士均大喇喇地穿了个裤衩,女的则身着各式各样的比基尼,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随着宗浩文登上游艇,玩闹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连dj都把音量调低了。 有人端着两杯酒上前打招呼:“嫂子,终于见到您真人了,初次见面,叫我朝子就行,今天我过生日,特意叫宗少把您请过来一块玩玩,照顾不周的地方,您多担待。” 说完,他先把手里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顺手把手里的另一杯酒朝顾念施递了过来。 顾念施垂眼看了看那杯酒,不动声色地道:“我有伤在身,还在吃药,没法奉陪。” 叫朝子的男人,眼色一晃,跟宗浩文对视一眼,接着做出懊恼的神色来,“嫂子,千万别怪我,我眼神不好,刚才真没看出您脸上的伤,我自罚一杯。” 说完,他举起那杯酒,又一饮而尽。 又有人走过来,笑着说:“别跟他一般见识,他眼瞎,嫂子不喝酒,进来吃点东西,玩点别的。” 宗浩文把手搭在顾念施一侧的肩上,搂着她往游艇里面走。 顾念施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已经没了。 第23章 入乡随俗 宗浩文搂着她从沙发上坐了下来,有个披散着一头卷发的女人拿了个包过来,递到宗浩文手上,“这是特意给嫂子准备的衣服。” 顾念施看到宗浩文从包里把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件比基尼,粉红色的,两三根绳系着三片小小的布料。 宗浩文的眼神落在那几片布料上,眯着眼笑道:“有心了。” 随即满眼促狭地看着顾念施,“去里边换上。” 顾念施看着那件所谓的衣服,已经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我不想穿。” “入乡随俗,要不,我来帮你换?” 宗浩文眼里蒙着一层欲色,顾念施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片布料,脑子里盘算着她到底该怎么脱身。 “走,去里面。” 他拉着她站了起来,顾念施打了个趔趄,声音一冷:“别动我。” 身边有人看了过来,宗浩文声音一沉,嘴巴几乎贴在顾念施的耳朵边上,“给我个面子,自己去换,还是让我在这替你换了?嗯” 顾念施攥紧手心,跟他无声地对视了几秒,随后,抓过他手里的比基尼朝游艇里面的房间走了进去。 她进门后就反锁了房门,拿着手机在房间不同的位置找寻信号。 她不停地重复地往外拨打电话,但是始终拨不出去。 宗浩文斜眼看着闭紧的房门,久久没有动静,眼神示意了下身边的男人,很快有人拿来了开锁工具。 “施施,衣服还没换好?我帮你?” 顾念施听到门口宗浩文的声音,同时也听到了有人正在外面撬锁芯。 她额角微微沁出一层冷汗,房门内的门把手已经在动了,她冷静出声:“你别进来,我换好就出去。” “我在这等你。” 撬门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但宗浩文没离开。 出去,在人多的地方总比跟宗浩文单独在一起要强。 顾念施再一次看了眼那个粉红色的比基尼,咬牙,解了身上的衬衣扣子。 1分钟后,顾念施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来。 门口除了宗浩文,还有两三个男人,此刻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了顾念施身上,一时间眼球都转不动了。 性感火辣的比基尼穿在顾念施身上,让她曲线毕露,细腻光滑的皮肤在夜晚的灯光下,泛着盈盈光晕,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再也没了任何遮挡。 那些男人直白、贪婪、毫不掩饰的目光,像是一只只苍蝇落在她身上,她沉着脸,尽量不去看。 宗浩文眼里像是瞬间烧起一团火,汹涌的欲望几乎要喷射出来,恨不得立马把她按到床上揉碎了。 顾念施感觉到他的异常,佯装镇定地提议:“不是要出去玩吗?” 宗浩文抬手,想要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却抬脚先走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来到游艇的顶层,一群人都在玩游戏,见宗浩文和顾念施上来,马上围了过来,“宗少,嫂子一起玩” 顾念施下意识摇头避开,却被宗浩文按住了肩膀,“要么玩,要么咱们回房间休息。” 顾念施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们玩的是掷骰子,最简单的游戏,每局谁的点数最低谁输,输的人可以选择跳舞、喝酒、抑或从在场的异性中挑一个热吻5分钟,被选到的人不能拒绝。 顾念施侥幸逃过了前三局,第一局输的是个女生,她穿了件三点式比基尼,走到甲板上跟着dj音乐跳了支极尽火辣的舞。 第二局输的也是个女生,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找异性接吻,她大胆地走到对面一个男人面前,两手搭在他的肩上,媚眼如丝地看着对方,随后踮起脚尖,主动朝男人吻了上去。 在周围一阵接一阵的掌声和倒计时中,女人和那个男人进行了长达5分钟的热吻。 氛围似乎被带动起来了,空气中多了许多躁动因子,在场的男男女女受到不同程度的感染,举止越来越放荡,有几对已经似忍耐不住,彼此身体互相撩拨起来,场面也越发失控。 顾念施坐在这群人中间,只感觉到浑身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宗浩文紧贴着她坐着,凑到她耳边,瞬间,一股掺杂了浓重酒精味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声音含混而暧昧:“你想不想?” 顾念施脸色刹时变得铁青,清冷的眉眼添了几分狠厉和决绝。 宗浩文不怒反笑,嗤了一声,身子懒懒地靠回沙发上。 第三局输的是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男人兴奋地喊了一声“槽”,宗浩文笑骂了一句:“手欠!” 男人朝顾念施的方向看了一眼,坏笑着道:“宗少,要不我把名额让你?” 周围人骂着:“你他妈早干嘛去了,傻了吧唧地。” 宗浩文慢悠悠道:“让什么让,好事多磨。” 男人站了起来,一脸淫荡地笑着朝顾念施的方向走了过来,顾念施全身一瞬绷紧。 然而他越过她,走到了她旁边的女人面前,掐住女人的下巴就吻了下去,女人来者不拒,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周围掌声如潮。 第四局骰子到了顾念施这里,她握着骰子的手心已经冒了汗,眼睛微闭,把骰子扔了出去,在一阵诡异的笑声里,她睁眼看到了一个“1”点。 周围的人像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空气都安静了下来,二十多双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到了她身上,一张张脸上尽是看戏的表情。 宗浩文双臂一伸,眉眼含笑地倚在沙发上盯着她。 顾念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所有人屏气凝神地看着她到底会怎么选,她却迟迟没什么动静。 “嫂子,想好选哪个项目了吗?” 她不会,也不可能穿着比基尼在这群人面前表演跳舞。 她有过前车之鉴,酒,也绝不可能碰。 顾念施面色沉静,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选。” 周围响起一阵唏嘘。 “嫂子,愿赌服输,不遵守游戏规则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有人笑着搭腔:“什么惩罚?” “这个当然按规矩来了,规矩就是男人喝光剩下的全部酒水,女人跟在场所有异性进行一次身体的亲密接触。” 朝子嬉笑着说:“嫂子,你要不选,可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第24章 蠢蠢欲动 周围男人们蠢蠢欲动的目光尽数落在她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和那粉色比基尼包裹下的每一寸神秘领域上。 他们从顾念施上船开始就被她挑起来的原始欲望此刻全都被勾了出来。 顾念施扭头看了眼宗浩文,他正眸色沉沉地盯着她,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分明并不打算替她开口。 她知道宗浩文渣,听过他那一帮人玩得很乱,此刻身临其境,才深有体会。 今晚是宗浩文特意给她设的又一个圈套,他是要一步步地把她捏圆揉扁了,变成一个能被他任意操控的忠实奴仆,变得跟这艘游艇上其他那些女人一样。 她站到他面前,沉着脸道:“送我回去,我要回学校。” 宗浩文眸光微变,挑起眼来看了看她,扬起唇懒懒地说:“你这样走了,当众打我脸?以后还让我怎么做人?” 顾念施声音的温度降至冰点:“那正好,我们从现在开始划清界限,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你不再有任何关系。” 宗浩文的脸色刹时一变,目光划过几分愠恼,正准备发飙,有人阴阳怪气出声:“嫂子,别生气啊,玩游戏嘛,玩不起可以,别跟宗少闹啊。” 马上有其他男男女女的声音在一旁附和:“是啊,怎么还输不起呢?博士都这样吗?” “头回见玩不起游戏还理直气壮的” “说不玩就不玩了,哪能这么容易,耍人玩呢?那我们刚才算什么?” “小家子气” 这些话尽数传进顾念施的耳朵里,像是吃了一嘴的苍蝇。 她木然地看着周遭一张张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荒淫恶心的男盗女娼,感觉很不真实,她怎么会沦落到了这种地方,像是做了场噩梦,游艇外,码头的灯光早已消失不见了,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她不知道这艘船到底何时才能靠岸。 那个朝子出声道:“嫂子,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让宗少陪您去下边休息休息?” 顾念施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又看向宗浩文,冷声开口:“想看节目是吗?我给你们表演就是了。演完,让我回去。” 宗浩文眸子微挑,随即懒懒地拍了拍手道:“你演演看”。 顾念施语调加重,“现在就让船靠岸,演完,让我走。” 宗浩文眯着眼道:“那要取决于你的表演能不能让我满意。” 有人殷勤地问:“嫂子需要什么音乐?” 顾念施:“刚才那首。” 那是首劲爆的dj,宗浩文挑眉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她这是要跳热舞了? 大家纷纷后退几步给她腾出了空间。 沸腾的音乐响起来,顾念施几步绕到桌前,沉下脸,目光一扫,随手把果盘里的那把水果刀拿了起来。 众人错愕,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拦,锋利的刀子“嗖”地从她指尖划出,在她身前一跃而起,在空中接连转了两个圈后,又被她稳稳握住。 “啊” 女人们的尖叫声还没停住,那把水果刀已经在她纤细的指尖飞转起来,随着音乐的节拍,由慢变快,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那把闪闪发光的利刃在空气中,不断地盘旋翻转,变幻莫测。 一时间,那东西在她手上跟长了眼似的,似刀非刀,来去自如。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被牢牢锁住,神经不自觉绷紧,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音乐声浩大,但仿佛能听到刀子劈开空气发出的刷刷刷的声音。 顾念施敛着神,沉着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手上,她脊背挺直,身上还穿着性感火辣的比基尼,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把刀上。 音乐声结束,刀子回到她指尖,她一个翻转,握住刀柄,一扬手,“啪”的一声,刀尖稳稳地插在了身前的桌面上。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暗暗出声:“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的空手玩真刃啊。” 没人再吱声,众人落在顾念施身上的视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顾念施冷着脸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宗城,沉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宗浩文身上。 只见他往前顷了顷身子,唇角弧度渐渐加深,声调拉长:“我在想,刚才那段,如果脱了衣服来的话,是不是更有冲击力。” 程夏从医院手术室走出来,才看到手机上顾念施给她发来的十几条消息,最后的一条定位是一个小时以前发来的,上面显示的地点是津城的一个码头,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顾念施没再发任何消息。 程夏感觉心脏怦怦怦地乱跳起来,马上给她打电话,然而她攥着手机手心沁出汗来,电话都没有打通,里面提示,手机关机了。 她头皮微微发紧,又快速打了一遍,还是关机。 此刻,她根本不敢想象顾念施身处什么样的境地,她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报警会不会惹怒宗浩文?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宗浩文仗着男女朋友的关系,就算警察找过去,恐怕拿他也没有办法。 程夏紧张地神经突突直跳,猛然间,她突然想起顾念施提到过安东,而顾念施今晚跟安东刚吃过饭,不知道两人谈得怎么样,他能不能出手相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夏没再犹豫,开始翻找顾念施留在宿舍里的合同和签约资料,终于在一份宗氏集团的资料上找到了安东的电话。 她照着那个号码拨了出去,“嘟嘟”的声音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程夏擦了手心的汗,又拨了一遍,5秒后,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哪位?” 程夏语气仓促地介绍自己,“我是顾念施的闺蜜,我叫程夏,顾念施被宗浩文强行带走了,一个小时前她最后一次给我发了一个定位,之后就没了消息。” 她几乎恳求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落在宗浩文手上,势必凶多吉少,算我求你,能不能帮忙找到她?” “她跟宗家签了合同,如果真出了意外,会影响她在宗家的工作,希望您能尽快想办法救救她。” 她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但是电话那头回应她的却是一片静默,她刚要再次开口,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很像敲门声,她凝神听着。 宗城抬眸扫了突然闯进来的安东一眼,安东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在桌上,按了免提,随后对着电话那头出声:“没记错的话,顾医生亲口说过,她是宗浩文的女朋友。” 程夏都快急哭了,她等了半晌,没想到得到这种回应,“她是被逼无奈,她怎么会喜欢宗浩文那种渣滓?” 她又怕给顾念施惹麻烦,不敢轻易说出实情,慌乱之下,她又加了句:“宗浩文对她死缠烂打,还拿她家人威胁她,她迫不得已才答应了做他女朋友,但她一直都在躲他。她已经被他带走两个小时了,你是宗家的人,能不能找到宗浩文,让他把人带回来?” 第25章 鞭笞 安东沉默着,抬头去看宗城。 男人晦暗不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幽深的眸子带了丝若有似无的打量。 安东心下一紧,马上收回视线,短暂沉默后,垂眼对着电话那头道:“对不起,程小姐,这件事超出了我的工作范畴,爱莫能助。” 他话音刚落,亮着的手机屏幕马上显示通话已结束。 宗城看着那暗掉的手机屏幕,微挑眉:“怎么了?” 安东心想他都听到了,还问怎么了,却还是耐着心解释:“顾医生被宗浩文带走了,目前失” “我问你怎么了,人都找不到了,怎么不去英雄救美?” 他声音透着股阴阳怪气。 安东忐忑不安了一晚上,到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这位爷追到餐厅,又非要陪着把人送回去,这会儿又拐着弯地挖苦他,不是吃醋才怪。 他心下了然,淡定了许多,稳稳地回道:“没二爷的令,我不会莽撞行事,就是不知道这会儿顾医生在哪,程小姐刚刚提到人已经被带走两个小时了,我听说今晚宗浩文那圈子里的人都去了津城。” 宗城:“你倒是对他的行踪挺关注。” 安东:“替二爷打听着。” 宗城被噎了一下,随后又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去津城干什么?” “圈里有人过生日,宗浩文在那买了艘游艇,去了不少人,听说,今晚还带了不少东西过去” 宗城很烦安东不把话一次性说全,他强压着声音问:“什么东西?” “给女人吃的东西,有个名字,叫荡妇饮,听说那东西的威力比上回顾医生吃的那个还要强,是宗浩文托人从国外才带回来的。” 宗城突然抬起了眸子。 安东神情自若,眼神特别清明,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这个男人眼里划过一闪而逝的慌乱。 安东垂首,等着他开口准备随时去救人。 几秒过后,他的声音传到耳边:“让她闺蜜去报警。” 安东直接愣住了,他怀疑他听错了。 宗城语气带了丝躁,破天荒又重复了一遍:“让她打电话报警” 顾念施站在晃晃荡荡的船舱房间里,手心紧紧攥着那把水果刀的刀柄,目光沉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宗浩文依然坐着,只是换了地方,他此刻是在床边上,双臂交叉着,嘴角噙着抹笑意,语气温柔:“想好了,是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船舱的房间狭小,顾念施就站在他身前半米远的位置,宗浩文只要一站起来,就能把人够到。 她一言不发,却已经把所有可能的结果在脑子里统统过了好几遍,此刻她像是只已经被惹怒准备随时咬人的兔子,下定决心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你不动,意思是让我来喽?” 宗浩文的视线在她全身上下反复游走,眸子里极速上升的热度几乎要把人烤焦了,他顷身,站了起来。 顾念施把刀“噌”地抵在胸前,一双漆黑的眸子冷漠却坚定地跟他对视。 宗浩文抬手搓了搓下巴,目光渐渐冷了下去,她知道此刻,他的耐心耗尽了。 她跟他周旋了一晚上,不止今晚,这一个月来,她都在利用各种借口和手段,跟他虚与委蛇。 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对他来说,很新鲜,他愿意陪她玩,但现在,他玩够了。 他冷着脸在她身前斥道:“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吊我胃口的女人,我这辈子第一回饿得这么紧。” 顾念施绷着脸,努力面不改色。 “不想跟我上床,当什么女朋友,利用完我,就想把我甩了?耍我,把我当傻子?” 他逼近了一点,她往后退了一步,刀柄已经被她手心的汗打湿,变得光滑,她又攥了攥紧。 “外面那些女人个个巴不得想跟我睡,怎么到你这,就要死要活的了?嗯?” 他突然抬手,一下子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顾念施根本来不及反抗,手腕被他大力掰了一下,刀子“啪”的一声落地。 顾念施眼圈瞬间一红,用尽全身力气在他手上挣脱。 已经到了这一步,宗浩文耐性全失,本性里的兽欲被猛地激发出来,他拽着她,一把将她甩到近处的床上,随手抽了皮带,就欺压上来,手脚并用地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 顾念施在绝望中睁着通红的双眼,她突然扭头,看到了床边的那盏铁质台灯,随后一点一点伸手去够,终于一把抓住,随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台灯的把手就朝宗浩文的后脑勺砸过去。 然而,宗浩文就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扭过头来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那盏台灯被大力摔到地上。 他像是气疯了,一手按住她的双手,随手抄起那根皮带,便朝她身上抽了过去。 一鞭、一鞭、又一鞭 “啪啪”的鞭打声在狭窄的房间里连绵不绝,火辣辣的痛感、这辈子从未遭受过的耻辱感,让她整个人如坠地狱。 一道又一道血痕在她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但这一切在宗浩文变态的心理作用下统统变成了兴奋剂,他把皮带一折,直接捆住了她死死挣扎的手腕。 她的世界轰然崩塌 “咚咚咚咚” “宗少,宗少!警察来了,快出来,快出来!” 急促的拍门声,还有外面一道道带着哭腔的叫声统统传到耳边。 顾念施缓缓睁开眼,宗浩文眯着狭长的狐狸眼,阴气沉沉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问:“每次都这么巧,是谁在暗地里帮你?你又勾搭上谁了?” 顾念施脸上的血色慢慢回拢,她神色冷然地看着他道:“我欠你的,今天还完了。” 宗浩文冷哧一声,一边从她身上下来,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道:“别急,我们俩之间还早,剩下的慢慢还。” 程夏开着车往津城赶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施施来电。 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动了动,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快速地打了转向,把车停到应急车道,哆哆嗦嗦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程夏”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程夏“哇”的一声直接哭了。 第26章 “天生的倔种”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我在去津城的路上了,我刚接到警局的电话,才上高速,你等我" 她边说边哭,眼泪根本止不住。 顾念施此刻坐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后座上,强忍住声音里的哽咽,低声道:“别担心,我没事,警察来得很及时,我现在去坐高铁,我很快就到,你开车还不熟练,别开夜路,快回去。” 程夏在电话那头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骂:“叫你离他远点,叫你别招惹他,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非要以身试险,你是不是傻啊” 顾念施挂了电话,但那一股又一股酸涩却止不住地往上钻,把喉咙堵得死死的,她想透口气,唇瓣刚动了动,眼泪似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前排的出租车司机年纪大了些,他透过后视镜看了顾念施一眼,热心地问:“姑娘,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顾念施身上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了,从外表看,看不出任何异常。 顾念施擦了眼泪,淡淡地回:“谢谢,没事了,已经都解决了。” 司机沉了沉,又道:“我也有个像你这么大的闺女,一个人在外地上班,唉,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啊。” 顾念施刚止住的眼泪,“刷”地又落了下来。 她把头别到窗外,不知道此时此刻,远在天上的父亲,是否在为她忧心难过 两个多小时后,顾念施一个人回到了学校,她还是不敢回家,她怕她母亲会承受不住,会崩溃。 在宿舍里,程夏看着她把身上的衣服小心地脱了,那些皮鞭抽打出来的血痕瞬间在眼前暴露无遗。 程夏看着她身上那皮开肉绽的伤口,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闭上眼都能想象到宗浩文那个死变态是如何挥舞着皮鞭一遍一遍,无数次,狠狠地抽打在她身上。 程夏要被那个画面折磨疯了,她双眼腥红,盯着那一道道的血口,全身僵硬,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顾念施看到她沉默着转过身,去衣柜里翻找医药箱,看到她一下一下不停抽动的脊背,淡声道:“还好只受了点皮外伤,比预想的要强,外伤好得快。” 程夏没吱声,半晌才低着头转过身来,又沉默着替她处理伤口。 顾念施乖乖坐在那里,牙齿咬得发涩。 程夏抽噎着骂:“疼不会喊出来?” 顾念施咬着牙道:“喊出来更疼。你跟你的病人不都是这么说的?” 程夏边流泪边骂了句:“天生的倔种。” 顾念施是真疼,但是劫后余生,跟在船上最绝望的那一刻比起来,这时候的疼根本不叫疼。 她想到什么,转头问:“你怎么报的警?你怎么知道船上有违禁药物?” “安东让我这么跟警察说的。” 顾念施脸色一滞,“你找的他?” 程夏擦干眼泪,把她跟安东打电话求助的过程跟顾念施叙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安东这个人,确实如你所说,为人谨慎,心思细腻,看似冷漠无情却深藏着良善。” 顾念施转过头去,沉默了会,说:“我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程夏瞪大眼道:“你干嘛?都11点了,这个点,人家没准都睡了。” 顾念施已经掏出手机来,“试试吧。” 程夏看着她还裸着背,胸前一道道的血迹还没处理完,她骂了一声:“你魔怔了” 顾念施觉得这是个跟安东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他虽然只是提醒了一句,但就是靠着这一句提醒,警察及时赶到并查封了整艘游艇,查到大量违禁药品,才把宗浩文一帮人控制了起来,她才得救。 假若程夏只是单纯以保护她的名义报警,就算警察来了,也会被宗浩文和他那一堆帮凶劝退。 而且安东是冒着得罪宗浩文的风险在帮她,她就算不考虑其他的,这个恩她也记下了。 她把电话刚拨出去,没想到立刻就接通了。 “安助理,打扰了,你睡了吗?” 她的声音通过免提放了出来。 安东看了一眼身边坐立不安了一晚上的男人,稳稳地回道:“还没有,顾医生有事?” 顾念施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没其他事,就是想跟你说声感谢,今晚的事,多亏你的提醒。” 安东又瞧了宗城一眼,见他靠在椅背上,面色依旧疏冷却松弛了许多,但看上去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又硬着头皮回道:“举手之劳,人没事就好。” 说完,他又替对面的男人问了一嘴:“你现在回到学校了?听你声音,应该还好,警察赶过去的时候,不晚吧?” 顾念施没想到安东会关心这么多,毕竟之前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寡言少语,对她爱答不理的。 她马上回复他:“警察到得很及时,我没什么事,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提醒程夏该如何报警,我不会轻易得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安东如临大敌,他看了宗城一眼,马上拒绝道:“顾医生,不用客气,你现在在宗家做事,你的安全也是我保障的一部分,是我的分内工作。” 说完,他感觉额头的汗都要流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对面那个人的视线沉沉地压在他头顶上。 他希望顾念施不要再说了,赶紧把电话挂了,可是偏偏他又听见她说:“你喜欢吃什么?随便请你吃饭不够诚意,这样吧,我找机会亲自下厨给你做。” 安东脸色一变,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宗城,紧张忐忑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无辜。 他是真不想替这位爷抢功,可人家做好事非不留名,硬生生把高帽子往他头上戴。 顾念施已经把这笔“账”记到他头上了,还要亲自下厨给他做饭,他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对面这位爷,此刻对他有多看不顺眼。 对他来说,这不像天上掉馅饼,更像砸了口大锅,自己成了个冤大头,左右为难。 他强忍着干脆把实情告诉她的冲动,赶紧结束了眼前的对话,“顾医生,我什么都不喜欢吃,也不喜欢吃别人做的饭,不必麻烦,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再见。” 说完,他慌不迭地挂了电话。 第27章 正中下怀 顾念施听出他话语里的反常,意识到,他应该身边有人,那人很可能就是宗城。 安东跟她单独聊天的时候虽然刻意保持距离,但不至于像刚才这样,像是被人虎视眈眈,怕得要紧。 他连宗浩文都不怕,他唯一怕的也就是那位爷了。 这么说,安东是当着他的面接的这通电话,今晚的事,宗城也知道?经过了他的默许? 她想起今晚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宗城故意将她暴露在宗浩文面前,无非就是为了替他女朋友出气,如果不是他执意不让司机停车,她今晚也不会落到宗浩文手里。 身上的伤口稍微一动就疼,整个上半身就像被架到火炉上烤一样得火烧火燎,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的助攻。 顾念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脑子里已经把那个男人又碾碎了一遍。 程夏看着顾念施拿着手机怔怔的模样,语气严厉:“你消停两天,你这新伤叠旧伤的,什么身体能扛住你这么造,你下回是不是要把小命搭上?” “安东这回是帮了你,也许只是因为你现在在宗家就职,或者因为他跟你无利益纠葛,他抬抬手随意帮你一把,做个好事顺便给自己积德,但他能在宗家,在宗二爷跟前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混成人精了,要是让他看出你在算计他,你觉得他还会对你心存善意吗?外面传宗二爷心狠手辣,黑白两道通吃,他是贴身助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还不都是他经手的?” “我们别把人想得那么坏,但是同样也别把人想得太好。” 顾念施想到安东跟宗城两人几乎同进同出,程夏说得没错,安东这个人不但不好接近,他到底本性如何,会不会在楼盘的事上真心帮她还要另说。 可越是这样,她越要尽快加深对他的了解,她不冒险去试,就一点机会都没有,时间不等人。 这样想着,顾念施暗自有了主意,但她没告诉程夏,免得她替她担心着急。 安东心里门清,这位爷在公司等了一晚上,无非就是等顾念施这个电话,如今听见她平安无事,他这边刚挂了电话,宗城就要起身回老宅。 电梯里,安东踯躅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说:“我觉得应该把实情告诉顾医生,省得她蒙在鼓里继续造成误会。” 宗城侧头瞥了他一眼,“造成什么误会?” 安东:“你不是说让我小心着她点,这样一来,她更有了接近我的理由。” 宗城一脸漠然地转过头去道:“你的意思是应该让她来勾引我。” 安东心里想的是:难道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可这话他不敢说,他只能装傻:“二爷是怕被顾医生缠上?” 担心她爱上你? 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点?就这张嘴,谁愿意上赶着找虐? “宗浩文她都敢利用,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安东想了想,这个顾医生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不是真的是被宗浩文逼得迫不得已才跟他走到一起,还要另说。 他又忍不住发问:“既然二爷对她这么提防,今晚为什么要救她?” 宗城跨出电梯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凉薄的声音回荡在地下车库里:“她要是被玩死了,去哪再给老爷子找个合眼的?” 还是这个借口,不过偏偏让人无力反驳。 二人坐车回了老宅,安东打了声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间,房门关上,屋里没开灯,宗城就着月亮照进屋里来的那点亮色,随手点了根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清冷的月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身上,在木质的地板上投下一个朦胧的暗影。 一根烟刚抽了几口,他便抬手按进了烟灰缸里,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你好,宗先生” “方警官” “宗先生,这么晚打电话来,是为了今晚的事吗?” 宗城声音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出声道:“耽误方警官一点时间,把事情经过说一下。” 电话那头没做太多犹豫就把警方出警以及把人带回警局做笔录的过程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那位方警官最后加了一句:“非常感谢您对警方工作的大力支持,不过,有件事还要跟您问一下,除了您给我们打电话通知外,我们随后还接到了一位小姐的报警电话,不知道她是不是您这边的人?” 宗城垂眼淡淡道:“不是。” “哦,那是巧了。” 宗城抬眸,沉默了会,才开口:“有没有人受伤?药,有没有被用过?”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一部分药已经用在几位女性身上了。” 宗城脸色一暗,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方警官继续道:“我们对游艇上全部在场人员进行了尿检,其中在五位女性体内检测出这种药物。” 宗城没再出声。 方警官自顾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一名女性曾被人在现场殴打,当时我们警方进入船舱,恰好看到宗浩文先生从船舱内的一个房间里出来,之后我们发现了房间里的那位女性,她穿着比基尼,身上遍布皮带抽打的痕迹,当时地上还放着把水果刀以及摔坏的台灯,根据现场情况推测,那位女士应该被强迫了,我们幸好及时赶到,及时阻止了这起侵犯事件。” “她叫什么?” 他嗓音明显发紧,方警官赶忙道:“您稍等一下,我找一下笔录。” “那位女性名叫顾念施。” “不过,令我们匪夷所思的是,这位顾小姐在做笔录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她遭受过毒打或者侵犯。” 方警官见对方没再出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大胆问道:“宗先生是不是认识这位顾小姐?” “不认识。” “那好的,今晚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些,之后您如果还有什么想了解的,或者有什么诉求,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宗城挂了电话。 房间里没有开灯,宗城坐在阴暗的沙发上,但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比那沉沉的夜色还要阴冷。 第28章 卖力讨好 第二天一早,顾念施起床便拿镜子照了照,脸上的伤只剩下淡淡的淤青,至于身上的伤,只要她忍得住疼,穿着衣服,也不会被看出来,她决定回趟家。 她拎着从市场买好的菜进了家门。 “你脸怎么了?怎么伤的?” 张宛如一开门就发现她脸色不对,顾念施扭过头,语气轻松,不以为意:“学校修路,我晚上骑自行车没看到,摔了个狗吃屎。” 她妈妈一边骂她不小心,一边心疼地捧着她的脸看那些淤青,她拎着菜进了厨房趁机躲开。 “没事,又不疼,妈,你不是会做川菜?教教我。” 她母亲跟在她身后进来,“怎么突然想学做菜了?你怎么有时间做这些?” 顾念施笑着道:“我想答谢一个同事,我找工作的事,人家前后帮了不少忙,我想自己做饭请人家吃,既实惠又有诚意。” 她母亲不疑有他,“那我来做,你从小到大就没进过厨房,出去歇着去。” 是啊,以前她还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她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除了读书对家里的大事小事几乎不闻不问。 “妈,我现在想学做饭。” 她执意留下来,张宛如没再赶她,但想起以前,心里难免涌上一丝悲凉。 顾念施打量着她母亲暗下来的脸色,马上把话题转到做菜上:“我在网上查了几道有名的川菜:麻婆豆腐、回锅肉、宫保鸡丁、鱼香肉丝、还有东坡肘子,我按着菜谱买的菜,来,让我们家大厨看看还缺啥?” 她撑开那个装得满满的袋子,献宝似地把食材一样一样掏出来摆在桌上,还根据每道菜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好,那架势跟摆手术刀似的。 张宛如看着女儿认认真真的模样,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顾念施笑着道:“你笑话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刀不误砍柴工,先谋而后动,准备工作做得好,事半功倍。” 张宛如一边着手收拾那些菜,一边宠溺地骂道:“一套一套的,就会耍贫嘴,我一会倒要看看你的功力有几成。” 顾念施:“你指挥坐镇,我来上手,就瞧好吧。” 可能她是真没经验的缘故,在炒糊了一份鱼香肉丝,浪费了一斤豆腐之后,终于承认以自己目前的厨艺水平,来招待别人,是真的拿不出手。 到最后,她只能站在一旁给她母亲打下手。 母女俩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五道菜做好,好在菜品成色诱人,顾念施不奢求安东那种拒人于千里的人,会被区区几道家常菜感化,但她觉得他多少应该能感觉到她的几分诚意吧。 顾念施把饭菜小心地装进提前准备好的餐盒里,看了眼时间,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拎着保温桶出了门。 去赶地铁的路上,路过一家甜品店,她想了想,进去挑了个造型漂亮的小蛋糕,还特地让服务员打包得漂亮一些。 中午11点40分,她终于赶到了宗氏集团的大楼下。 安东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宗城正在会议桌打头的位置讲话,按理说这种情况,大家都会很自觉地直接挂断,再不就是直接关机。 但是安东盯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明显犹豫了一下,才点了拒接。 宗城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接着给大家开会。 三秒过后,铃声又执着地响了起来。 宗城停了下来,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个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语气轻淡道:“安助理,出去接电话。” 安东一脸不自在,电话那头换了任何人,他都可以直接关机了,可他现在却不得不接,怕万一这次又是她的求助电话。 他捏着手机几步跨出会议室,按了接听键。 “顾医生有事?” “安助理,我在你们集团楼下,您还没吃午饭吧,我从家里带了些饭菜过来,我跟前台磨了半天,不让我进去,您能不能下来取一下?” 安东脑仁又“突突”地疼起来了,他调整了下情绪,礼貌客气地回绝:“顾医生,您回去吧,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我跟您说过了,我的分内工作而已,我们都在宗家工作,各自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其他的不要多想。” 顾念施微微叹了口气,垂头看着被她拎了一路的保温桶,马上又打起精神来:“安助理上次跟我说过,您是川省人,我本想亲自给您做几道川菜,但是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浪费了很多食材,我是求我母亲帮我做的,我母亲厨艺很好,你不尝尝真的会后悔,有麻婆豆腐、回锅肉” 本来就到了饭点,安东听着顾念施在电话那头报着菜名,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拒绝的话在喉咙里卡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不好意思,顾医生,我在开会,您回去吧。” 顾念施感到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她暗自调匀呼吸,才又锲而不舍道:“这样吧,我把东西放到前台这里,您一会儿有时间了自己下来拿或者让前台给你送上去,我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没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宗城站在8层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视线落到那个刚刚从大楼里走出去,还一步三回头的女人身上,隔着远,除了看到她身上依旧穿着件白衬衣,牛仔裤子,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身上受了伤吗,跑过来干嘛?只为了见人一面? 宗城还没转过身来,安东便已经敲门进来了,他左手上拎着个重量不轻的保温桶,右手提着个装饰精美的透明盒子,里面放着个极其精巧的慕斯蛋糕,蛋糕上面还有挺漂亮的花朵装饰。 他转回身坐到座椅上,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但笑意不达眼底:“什么东西?爱心便当?” 安东把东西往他办公桌上一放,那姿势跟放了两颗地雷差不多,他拘谨地开口:“都是顾医生刚才送来的。” 宗城笑意更浓了几分,“所以,特意拿我面前显摆?” 第29章 把碗扣他头顶上 “我是替你拿上来的。” 宗城朝那个看上去很家常的保温饭桶冷冷地又瞥了一眼,漠然道:“拿走。” 安东很有眼力见地把保温桶打开,又把内里的餐盒都摆到桌面上,并随手把盖子一一掀开。 宗城抬眼扫了扫,入目是红通通的一片鲜辣。 他指尖摩挲着根烟,勾唇“哧”地笑了一声道:“送饭送到人心窝儿上了。” 安东面色有些仓皇,他刚才只顾着把这烫手山药尽快交出去,竟把顾念施刚才给他报过的菜名全忘了。 宗城平时一口辣都不吃,他还摆在他面前,倒真成了故意显摆了。 安东一句话没说,快速地把那些餐盒收拾起来,临了,他看了眼那个甜美的小蛋糕,犹豫片刻,试探着说:“你爱吃甜,这蛋糕给你留下。” 宗城没抬眼,声音闷闷的,“我不缺蛋糕吃。” 安东没再吭声,拎上东西闪身出去。 宗城抬眼盯着门口,半晌才把视线收回来。 隔了两天顾念施去宗家正式上班。 宗家规定的时间是早上8点钟准时上门,给老爷子进行一些基本的身体检查和健康状态评估,然后再进行一些康复治疗。 顾念施回忆起上次去宗家也是这个时间,恰好在园子里碰到正在晨练的宗城和那两条发情的狗,所以,这回她一进宅院大门,就蹑手蹑脚地往后花园那边走,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 “顾医生,二爷让我带你过去。” 有个身着一身西装,保镖模样的男人突然在她背后出声,她吓得面色一白,定了定神才转过头去。 “有什么事吗?老爷子那边还在等我。” 顾念施站着不动,她实在不想见那个黑阎王。 保镖一脸肃冷,语气斩钉截铁:“二爷也在等你。” 顾念施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铁青的男人,毫不怀疑,她要是不跟着他走,下一秒他就能把她扛起来直接掳走。 保镖带着她穿过长长的檐廊,拐进了又一处小庭院里,这里看上去别有洞天,装修跟整个宅院的其他地方略有不同,没那么多花卉植被,只有些山石流水,看上去更敞亮,开阔一些。 顾念施跟着保镖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便听到餐厅的位置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似在打电话,“至少一个月以上。” “跟他们说是我的意思。” 似乎听到了动静,他扭过头朝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念施径直朝他走了过去,保镖闪身退出房间。 他在吃早饭,一个人守着一大张八角桌,桌上摆着各式各样造型别致、鲜美诱人的食物,有荤有素,有中有西,光从那些器皿的精致程度就可以想象食物的味道怎么样了。 顾念施暗暗在心里腹诽:果然是真正的高门大户,这一顿得顶寻常人家一个月的伙食费。 宗城身上穿着一身黑,衬衣、西裤、皮鞋,连露出来的袜边都是黑色的,袖口在手臂上整整齐齐地挽了两圈,从侧面看,吃相好不斯文衿贵。 她在一旁站的笔直,正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吃完,便听到一声:“坐下。” 顾念施不想坐,有事说事,坐下干嘛? “二爷有话就说吧,我站着就行。” “你站在这,跟催命符似的,我吃得下?” 顾念施忍了口气,两步走到他跟前,看了眼八角桌的布局,选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宗城抬眸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动了动唇瓣:“吃饭。” 顾念施怀疑自己耳鸣了,他竟然让她吃饭?而她面前确实准备好了一副餐具。 她略有不自在地绷起脸来,“谢谢,我吃过了。” 他一边拿着调羹喝汤,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吃得什么?” 顾念施怔了一下,看着这一桌子的珍馐,随口回:“包子豆浆。” 早餐她没来得及在家里吃,是从地铁口的早餐车上买的。 “把汤喝了。” 顾念施觉得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让她喝汤干嘛?她怀疑汤里被他下了毒。 “谢谢,不喝。” 宗城脸色一沉,“不喝就让白子儿黑子儿进来喝了。” 顾念施一时没反应过来,“白子儿黑子儿是谁?” 难道他还有对双胞胎儿子? 他挑眉:“狗。” 顾念施气得牙痒痒,他拿狗威胁她。 他说完便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唇瓣刚动了动,顾念施马上叫住他:“我喝,我如果中了毒,也是在你们家中的。” 说完,她端起眼前那个陶瓷碗放到嘴边,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不过那汤味道确实不赖,她懂点药材,能喝出那汤里是加了几味补药的。 她放下碗,圆鼓鼓的腮帮子一点点瘪下去,才出声道:“二爷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喝碗汤吧。” 宗城一边拿着快干净的白毛巾擦手,一边垂着眸子道:“我提醒过你,在宗家做事要守本分,不该肖想的就不要想。” 顾念施直白地问:“麻烦二爷说明白点,我肖想什么了?” “离安东远点,三番两次地勾搭他,你跟宗浩文分了吗?” 顾念施心想果然猜对了,就是他在她和安东中间横插一脚。 她冷着脸,半晌才出声:“二爷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你哪只眼看到我在“勾搭”安助理了?” 宗城撇嘴讥笑道:“你前脚拎着饭桶去公司,安助理后脚就把饭倒进了垃圾桶,还把那蛋糕送到我这来了。他没跟你说吧?大概是怕戳伤你的自尊心。” “半夜三更给人打电话,上赶着往人跟前凑,就差把‘追你’两个字刻脑门上了,不是勾搭是什么?” “安助理向来怜香惜玉,可不是意味着来者不拒,追他的人不少,就顾医生这样的,还入不了他的眼。” “你要还想继续在宗家工作,就消停消停,你自己不要面子,别让别人也下不来台。” 顾念施两只手狠掐着大腿,怕自己忍不住把眼前的空碗扣这个男人的头顶上。 宗城看着对面的女人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暗沉沉的眸子里像是淬了层霜。 “你对我说的这些话,安助理知道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了这么一句。 “他心软,这种话,说不出口,但你不能仗着你是女的,厚着脸皮继续骚扰。再被我发现一次,后果就不是卷铺盖走人那么轻松了。” 顾念施心里一凉,眼前刚刚看见的一点希望又被堵死了。 “宗浩文他爸现在到处在找那晚报警的人,安东帮了你,你别心里没数给他招黑。” 顾念施眼里划过一丝意外和紧张,宗浩文他爸在找报警的人,蓄意报复? 那程夏 宗城已经转身出了房门。 顾念施慌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程夏的电话,手机那头一直传来“嘟嘟”的提示音,许久都没人接听。 第30章 魂都要吓飞了 顾念施心急如焚,平时程夏进手术室,电话打不通的时候不少,可此刻,她却控制不住地双手发抖。 10秒之后,手里的电话响了,顾念施看了一眼屏幕,顿时一颗心像是缓缓地落回了肚子里。 “怎么了?我刚才跟着主任查房,没敢接。” 程夏胆儿小,顾念施怕直接说出实情吓到她,她缓和了下情绪,问:“你今天在医院怎么样?” “挺好的呀,对了,你知不知道,宗浩文一直没被警察放出来,我今天早晨听见我科室的一个姐妹儿跟她那个富二代男友打电话,她男朋友让她往看守所送生活用品,她气得分手了。” “她说她男友就是那晚在津城码头被抓进去的,说是给朋友过生日,结果一帮人有男有女全被抓了,男的一个也没放出来。” “说是至少得待一个月。” “你说这是不是大好事?高兴不?这回你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原来宗浩文那晚没放出来,怪不得宗浩文他父亲要找人报复。 宗浩文不知道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被抓是罪有应得,他父亲教子无方却不知悔改,还想要找人秋后算账,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 之前宗浩文见了宗城一口一个“二叔”,管老爷子叫“二爷爷”,宗浩文父亲应该是宗城的堂兄,从宗城对宗浩文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僵。 宗浩文对安东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宗浩文父亲是连安东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更何况是她们。 顾念施越想越是脊背发寒,以前只是她和宗浩文之间的事,而现在连累程夏也被卷了进来。 她努力保持语气平静:“你下班后,在医院等我,我过去接你。” 程夏敏感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念施不得不说出实情,并再三提醒她白天在医院一定多加小心,留意身边异常。 她一上午都在宗家,给老爷子做了基本的身体检查和护理之后,又重新给他评估了相关疾病指数,帮他调整了用药,中午离开了宗家。 她不确定宗浩文他父亲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但她都要提前做好准备,路过地铁口的时候,她从商贩那里买了张新的手机卡。 下午6点半,顾念施赶到程夏工作的和谐医院,俩人碰头后,顾念施第一时间给程夏换上了新的手机卡,并且跟着医院下班的人流高峰走出了医院大门。 她们一路小心地观察着周围、身后的人流,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随后俩人上了地铁。 程夏稍稍松了口气,凑在顾念施耳边小声耳语:“是不是我们小题大做了?我是匿名报警,他们不会查到我身上来吧?” 顾念施一双清亮的眼睛仍在悄悄观察着整个车厢里的乘客,她同样放低声音回道:“就算查不到,宗浩文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他父亲也会查过来,我们最近必须时刻戒备着,你在医院也要处处提防。” 她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在宗浩文父亲眼里就跟小蚂蚁一样,宗城既然都说了那样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她话音刚落,地铁到了下一站,车厢的门开了一下,上来两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个子男人,两人进来的同时,视线在车厢里的乘客身上梭巡起来。 顾念施全身一僵,她在宗家见过宗城身边的那些保镖,他们脸上都没什么温度,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和杀气,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兵器一样。 她“倏”地把视线收回,假装看向别处,与此同时,她用脚轻轻地踢了踢身边低头玩手机的程夏。 程夏刚要开口问,“怎么了”,抬头的瞬间,目光正巧跟刚进来的那两个男人对视上了,她睫毛一眨,缓缓把僵硬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开,嘴巴也紧紧地抿住。 地铁一个车厢里就那么点空间,那两人站立的位置跟她们就隔着三米不到,顾念施和程夏紧挨着坐在一起,她能感觉到程夏全身都在打颤,挨着她的手臂也是一片冰凉。 她拿出手机快速地给她发消息:“别害怕,一会跟着我走,把他们甩开。” 程夏连头都不敢抬,她哆哆嗦嗦地按着手机屏幕勉强回了个:“嗯。” 随后又勉强发了一句:“要不要给安东打电话来救我们?” 顾念施想到早上宗城最后那句威胁的话,她回:“不要。” 发完,她按灭手机,抬起头来假装看向地铁窗户上的广告,余光扫到那两个人,他们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她们俩身上,像两头犀利的猎豹。 她强行稳住慌乱的心跳,想着逃脱之计。 下一站到了,此时正值晚下班高峰,车厢里很快便人挨人,不大的空间被挤得满满登登的,那两个男人正好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她们这边靠近。 程夏紧张得喉咙都快跳了出来,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爷,你们坐这吧。” 顾念施边说,边紧紧攥着程夏的手,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作势给身旁的两位一对老人让位,随后,快速地牵着她挤开人流往车厢的另一头走。 好在车厢里人多,她们俩猫着身子,很快便跟那两个男人拉开了距离。 很快,下一站到了,地铁车门再次打开,顾念施故意直起腰来,拉着程夏,跟在下车的人流后面,慢吞吞地走出车厢,她快速地往身后不远处扫了一眼,那两个男人也走到了车门的位置。 她拉着程夏从车厢里出来,头也不回地跟着人流往前走,心里默默记着时间。 在地铁门关上的前几秒,她快速地跟程夏说:“我说完三二一,一起上车,一定要快。” 程夏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三、二、一” 两人同时一脚迈进车厢,车门在她们身后堪堪合上。 车厢外,那两个男人站在她们俩上车的位置,死死地盯着车厢内,两张脸蓄满了杀气。 “我的天啊,我刚才魂都要吓飞了。” 程夏浑身的血还是凉的,感觉像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顾念施沉着脸一语不发,今天她们算是侥幸躲过了,那下一次呢?程夏不可能躲在家里不去上班,而且,他们找到她家里该怎么办? 她不知不觉把握着程夏的手攥紧,如果早知道会给程夏招来这样的灾祸,那晚她就算被宗浩文玩死,也不会让程夏救她,愧疚像是野草,在她心上疯狂地生长。 到了站点,两人从地铁口出来,没想到下起了暴雨,顾念施怕那两个人会追上来,不敢耽搁时间,两人直接冒着雨跑了出去。 大雨滂沱,整个天空像是撒下了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是密集的鼓点,让人的神经不自觉地发紧。 顾念施边跑边留意着身后的动向,眼看就要到学校大门了,她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拉着程夏往后退了一步。 程夏不明所以,转头眯着眼在雨中大声问:“怎么了?” 顾念施二话不说拽着她就转身往回走,程夏猛地扭回头,一眼看见那辆停在学校门口的黑色奔驰车,车门同时打开,四个跟刚才地铁里的那两个男人一样打扮的男人已经一步下了车。 第31章 末日降临之前 两人在大雨里沿着马路边拼命地奔跑,雨声盖住了身后的脚步声,但她知道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紧跟不舍。 程夏脚上的高跟鞋鞋跟断了,脚扭了一下,可她顾不得疼,被顾念施连拖带拽地勉强往前跑。 顾念施眼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她顾不得其他,拖着程夏来到了马路中间,索性下雨天,司机开得都比较慢,伴随着一声刺耳的车鸣声,她们正好拦在了一辆出租车前。 顾念施没有任何犹豫,快速地跑到车门处,拖着程夏上了车。 司机刚想开口骂人,顾念施马上恳求道:“师傅,实在对不起,您帮帮忙,我们被几个小流氓盯上了,车费我们绝对不会少给您。” 司机经常在外面跑,估计也是见多识广,斜眼看了看右侧后视镜,什么都没说,马上启动车子。 顾念施和程夏连声道谢后,看着路边上的那几个人掉头往回走了。 应该是回去开车了。 顾念施用手机地图搜索了到最近的派出所也在5公里开外的位置。 “啊” 程夏惨叫一声,瞪着眼看着她。 顾念施低头往身上一看,白色的衬衣已经全部被血水染透了,血和着水不断地从她身上渗出来。 顾念施担心司机看到会赶她们下车,遂示意程夏不要再出声,她一边扭头透过车后面的窗户往后看,一边尽量语气克制:“我看看你脚怎么样了,疼不疼?” 程夏怕自己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只咬着牙摇了摇头。 很快,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出现了。 顾念施跟司机催促:“师傅,朝着最近的派出所开,开快一点,我怕他们追上来。” 程夏死死抓着顾念施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要吓瘫了,她根本不敢想象被这群人追上将会面临着什么。 顾念施也很怕,她从小到大生活安稳,这种经历连做噩梦都不曾梦见过。 程夏带着哭腔道:“我们报警吧。” “来不及了。” 后面的车跟她们相差不过几百米了。 顾念施急得心脏“噗通噗通”地往外跳,她不敢跟明司机说后面的人是什么来头,怕司机听见宗家,会直接赶她们下车,她只敢耐着性子催促:“师傅,再开快点,他们马上追上来了。” 司机听见她们的对话,只当她们是胆小怕事,遂安慰她们:“不要怕,这光天化日的,还反了天了,我开快点,你们抓好了。” 车子确实提速了,但是后面的车也跟着提速了,而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很快,他们之间只剩下百十米了。 顾念施心灰意冷,她低头跟程夏快速地嘱咐道:“一会儿,我让师傅停车,我下去跟他们走,让师傅把你送到最近的派出所。” 程夏立马哭着道:“不行,不行,要下一块下” “听我的,他们要报复的人是我,我有办法。” 眼看着后面的车子越来越逼近,程夏哭着摇头。 窗外的雨似乎也越下越大,黑天暗日的感觉,像是末日降临之前。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响了起来,顾念施双手打着颤,才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宗城来电。 她迟疑了下,刚点了接听键,男人沉稳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叫司机往前边的商场地下三层开。” 顾念施狂乱不止的心像是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突然往下压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他又加了一句:“我在这。” 顾念施感觉耳朵有片刻的酥麻,刚刚被按下去的心脏像是不受控制地跳跃了一下,她木木地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她扭头往后看,在他们的车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不知什么时候斜插进来,紧贴在他们这辆车的车屁股后面。 “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程夏紧张地问。 她不知道电话里的内容,只看到顾念施接完电话,先前紧张慌乱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应该是宗家的,二爷的人。” 顾念施先吩咐司机往前边的商场开,一边安抚程夏:“没事了,宗城在那等我们。” 程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音量陡然提升:“他怎么” 顾念施也是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完全没想到,他会出手及时来救她们。 有身后的那辆商务车挡着,出租车驶入底下车库的时候,那辆黑色奔驰的影子已经压根看不到了。 出租车刚刚驶入商场的地下三层车库,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突然横在车前,吓得司机马上刹住了车。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身黑色西装,身高腿长的男人一脚下了车,并迅速朝她们的方向走来,从外面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 “顾医生,下车吧。” 顾念施跟司机再三道谢,并多付了车费,司机在一片懵逼中,连连点头。 她被安东安排坐上了劳斯莱斯。 随后,安东带着程夏上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 顾念施虽然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坐进了宗城的车里。 男人一身黑色正装,靠在座位上,微合着眸子,看上去似睡非睡,懒得搭理人的模样。 顾念施仍是坐得远远的,靠在车门边上,她浑身都湿透了,裤腿上还滴着水,早已被血水浸透了的衬衣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身上,头发也淋透了,白净的脸上,还挂着水珠。 车里开着冷气,她浑身完全不受控地哆嗦,一声“谢谢”刚说出口便打了个喷嚏。 “调暖风。” 低沉的嗓音从耳边飘过,很快空气中携来阵阵暖流。 “去医院。” 他又跟司机命令,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顾念施马上道:“不必了,我是医生,都是皮外伤,自己来就可以,麻烦把我送回学校就行。” 他沉着脸,敛着鼻息哼了一声,声音不耐:“随便。” 顾念施抿着唇,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异样。 可她实在好奇,试探了好久,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她是实在想不通,她们一路坐地铁又打得出租车,他怎么知道她们的行踪?除非,她从宗家一出来,他就叫人暗中跟着她了。 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她否决了,他凭什么暗中保护她,她是不是太飘了? 第32章 “帮你一回,别人倒八辈子大霉。” 她看着他缓缓掀开深邃的眸子。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腔调在耳边响起:“你前脚刚出宗家大门,后脚就被人跟上,堂堂一博士,就这点观察力。” 顾念施忽略他话语中一贯的冷嘲热讽,只抓重点,原来,他果真派人一路保护着她了,他跟宗浩文他父亲派来的人玩了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男人,好好的话非要往难听了说。 顾念施想了想,仍不肯罢休地问:“你是不是早就防备着宗浩文他父亲了?所以安排了人跟了我一下午?” 宗城朝她瞥了一眼。 她扭过身子来正对着他,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刚被水洗过的白净脸蛋儿上还挂着清透的水珠。 这个问题太过直白,他睨了她一眼,便把脸侧到一边,干脆合上眼皮,懒得应她。 顾念施看他似乎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是心里的感觉却已然发生了变化,她恐惧不安、提心吊胆了一下午,殊不知他已经叫人暗中保护她了。 这个人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血。 顾念施看着他低声道:“你今天算是救了我一回,我记在账上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回报的时候,我一定在所不辞。”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男人没什么好气地说:“想多了,不管你,你们俩就被人掳走了,一个不禁吓再把安东吐出来,到时候还不是让我收拾残局。” “帮你一回,别人倒八辈子大霉。” 他顿了下,又加了句:“想报答就消停点,别再出去给我惹事,我没这么多闲功夫替你收拾烂摊子,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顾念施这会儿特别想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果然他比冷血动物也强不了几分。 她悄悄握紧了手,很识时务地应了一句:“对不起,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再给你添麻烦。” 说完,她赶紧闭上嘴不再吱声。 宗城也没再搭理她。 车子从地下车库刚驶出来没一会儿,前排的司机突然扭过头来道:“二爷,宗大少的人跟过来了。” 顾念施神经一紧,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撤走。 司机问:“用不用甩了他们?” “不用。” 顾念施看了宗城一眼,心脏又悄悄地提了起来。 她回头,透过后窗玻璃看到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像是黏在了他们身后,紧追不放,而且大有加速要拦住他们的架势。 “过来” 男人声音淡淡的。 顾念施离他坐得挺远,以为听错了。 但她马上听到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顾念施整个人都在发懵,下一秒,男人一只有力的手臂直接把她抄了过来。 她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眼前是黑漆漆的西装裤子,抬眸,正跟男人垂下来的目光对上,男人从她脸上漠然地扫过去,将脸转向车窗外。 她听见车窗徐徐地降了降,紧接着他凉薄的嗓音从上边传了下来:“哪来的狗不长眼?” 窗外传进来的陌生男性声音离得很近:“二爷,对不住。我们家大爷在找您家里的家庭医生,我们看着她刚才也进了停车场,不知道您碰见没?” 宗城不温不火地道:“所以你拦下我的车,让我替你找人?宗池养的狗,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 窗外,人高马大、杀气凛凛的保镖,立马诚惶诚恐:“二爷,不敢” 男人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凭什么,凭你眼瞎还格外会叫吗?” 顾念施心里第一次觉得宗城这张吐刀片的嘴骂人骂得还挺顺耳。 至少这会她觉得挺解气的。 窗外的人灰头土脸地留了句“打扰了”,撒腿就撤了。 顾念施听见车外似乎没了动静,但是车窗还没摇上去,所以仍旧蜷缩着身子,肩膀夹着脑袋,趴在宗城的膝盖上一动不敢动。 “趴上瘾了?” 男人懒淡的嗓音从上方飘下来。 顾念施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男人半讥诮半邪气的目光,原本已经捂热了的一张脸这会更热得发烫。 她二话不说“噌”地就站了起来,哪知道起猛了,已经蹲麻了的双腿不听大脑使唤,直接往前栽了下去。 “嗯” 短促的两声闷哼,几乎在同一时间从两人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不知道前排的司机想到哪里去了,只见前后升降板徐徐地升了起来,生生将后排隔离成一个隐秘的空间。 这下更热了。 顾念施是面对面栽下来的,没落得个脸砸脸的下场,是因为宗城迅速仰头避了避。 饶是如此,他的嘴唇还是没有逃过一劫,被她的脑门砸了个正着。 然后那个脑门顺着下巴就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刹那碰撞之后,紧随其后的是身体上下无处不在的湿乎乎的柔软触感。 那触感跟记忆里的画面相重叠,像在他体内最深处划着了根火柴,大火“腾”地就烧了起来。 他把头往一边侧了侧,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女人的身体在他身上错位相贴,那细腰往下被黑色裤子紧紧包裹住的翘臀在他的大腿根上,划出一道诱人的圆润曲线。 他眸子一暗,舌尖打了个转,把脸侧到了一边。 顾念施脑门疼得发紧,撞懵了。 直到男人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传来,紧贴在她脑门上的喉结,随着他的出声,上下滚了滚。 他稍微清了清嗓子,“就这么迫不及待?这可施展不开。” 他嗓音仍旧低哑,发涩,像是滚着砂砾,带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她感觉自己的耳根都是滚烫的。 哪怕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哪哪都是硬邦邦的,全身上下每一处跟他身体贴合的地方都像是撞出了密密麻麻的电流,那些电流一齐流窜进她的身体里,让她浑身产生无力招架的酥麻感。 她红着脸,“倏”地就移开脑袋,两手抵着他胸膛,一条腿跨过他紧实的大腿,快速地从他身上翻身下来。 对她来说,此刻的狼狈足可以载入史册了。 足足沉淀了五秒,她出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生怕他再往别处想,以他的脾气,指不定怎么羞辱她。 他又念叨:“我全身都被你弄湿了,不是故意,也是成心。” 顾念施扭头去看了他一眼,他说得确实不夸张。 瞬间气短了半截:“我说了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回头我负责把衣服送去干洗。” “得手洗。” 顾念施毫不犹豫点头,只要不让她赔钱就行。 因为奔驰车在暗地里跟踪,司机只能把车开回了老宅。 “下车,还坐上瘾了?” 车子停下,宗城在一旁催促。 顾念施踯躅片刻,开了车门。 第33章 没做贼也心虚 顾念施知道,这时候,但凡她从宗家大门出去,马上便会被那群狗扑上。 宗家对她来说就是暂时的避难所。 她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又进了他的那处居所,没想到一天时间,她倒来了两次。 她边走边拿出手机给程夏打电话,但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她心里一急,拽住宗城的胳膊问:“程夏电话打不通,安助理把她带去哪了?” 程夏这时候学校回不去,家也不能回。 宗城垂眼看了看她抓在他胳膊上的手,漠然道:“你是担心她还是担心她和安东单独在一起?” 顾念施:“你非要把话往难听了说吗?” 他甩开她的手,边转身往前走边留了句话:“安东是专业保镖,没见过谁在他手里弄丢过。” 顾念施稍稍宽心。 进了他的宅子,她看着他先换了拖鞋,边往里走,边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了椅子上,又解了脖颈上的领带扔到一边。 饶是他背对着她,顾念施还是不习惯看着男人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她把视线悄悄移开。 男人突然停下动作,转回头,像是突然想起她来似地,上下扫了她一眼,转过身来淡淡道:“浴室在主卧里边,还不去收拾收拾,杵那当门神” 顾念施随着他的视线垂头,看到自己裤管里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干净的实木地板上,她自觉地打开鞋柜,找了双拖鞋换上,随后径直去了卧室的方向。 推开主卧的门,偌大的一个房间,顾念施只搭眼扫了一下,挺简约的一个灰色调房间,没好意思仔细看,直接拐了弯进了浴室。 说不出的陌生感和紧张感,她是第一次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浴室里,这浴室里的一切都带着很明显的男性特征。 装修风格是暗黑系的,台面上的洗浴用品也是男性专用的,有着很明显的使用痕迹,看得出来,他是一直住在家里的。 房间里的气息跟他身上的气味一样甚至还更浓了一点,一种凛冽料峭的淡香。 顾念施起初有些不自在,感觉像是闯入了他的领地,被他的气息围绕着,就像他的人也在这里一样。 只是这种不自在很快被身上的痛感盖过了,被水一直浸泡着的伤口,浅的地方还好,深的地方已经有很明显的肿痛感,应该是已经感染了。 她把衬衣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小心地把和伤口贴在一起的衣服一点点褪下来,内衣的带子刚解开,门口突然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顾念施心里一颤,她看了眼锁好的门,尽量把声音放平,“怎么了?” “顾医生,少爷让我拿了药箱和换洗衣服给你。” 听声音是个上了年岁的女佣。 顾念施马上开了点门,伸出胳膊来把东西接了过去,道了声谢。 女佣笑着客气道:“顾医生不用谢我,是少爷嘱咐的,少爷还说,您身上有伤,自己不方便处理,让我进去帮您。” 顾念施一边动手打开药箱,一边对门外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女佣应了声:“好,那不打扰您了。” 顾念施听到女佣离开,她快速地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对着镜子给自己一点点上药,用纱布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 她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完,抬眼扫了眼女佣拿来的那叠衣服,从上往下依次是内裤、衬衣、裤子,看上去干净整洁,质地优良,只不过都是男人的。 她手指挑起那个内裤,是四角平口的,灰色的,而且前面是不可描述的轮廓。 衬衣、裤子都是黑色的,而且尺码巨大。 这明显是宗城的衣服。 她不知道犹豫了多久,终于把衣服穿上,只是那条拖地长裤,实在是在她的腰上挂不住,好在衬衣的长度到了她的大腿,她把长裤又叠了起来。 她吹干头发,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刚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突然隐隐听到主卧外面的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是宗城的声音,漫不经心的。 顾念施把落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我来你不高兴?” 熟悉的女人声音,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晚餐厅遇见的林小姐,他女朋友。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即便她没做贼,可眼下这种情形还是免不了心虚。 宗城没出声,她只听见他女朋友在说话,兴致似乎很高。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忙了一下午,跟我们家新请来的西点师学的,我去巴黎玩,吃到一家甜品店的东西好吃,想着应该让你尝尝,一冲动,就把店里的大厨请来了。我们做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慕斯,你两份都尝尝,能不能猜出来哪份是我做的。还有这酒,是朋友的葡萄酒园新拿来的,也不错。” 顾念施没想到宗城这样的男人竟然喜欢吃甜点,可能是受这位林小姐影响吧。 男人谈起恋爱来反差真够大的。 顾念施没再听到说话的声音,心想大概真的吃起蛋糕来了,希望能快点吃完吧,她躲在这里心里总归不安,她得想办法尽快回家。 “你回去吧,今天没胃口。” 不咸不淡的声音。 “我问过佣人,不是还没吃晚饭,怎么没胃口了?身体不舒服?你衬衣上是湿了吗?” 女人问了一连串。 换来男人不耐烦的一句:“别动我。” “还有,以后这种不请自来的事少干,别把自己的身份弄混了。” 顾念施听得眉头微皱,什么身份,难道不是女朋友吗? 安静片刻,她听见女人出声,“阿城,我只想单纯地对你好,难道都不行吗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收到男人的否认,女人的声音降低了几分,带了丝令人心动的温存,“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好,会有心理负担?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我爱你,所以心甘情愿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你,包括我自己。” 顾念施心头一晃,猝不及防。 这种暗示太过直白。 紧接着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动,像是酒杯不小心掉落到地上,碰碎了。 这大晚上的,大概是个男人都很难拒绝这种不用负责任的投怀送抱吧。 那晚在会所的房间里,他不是也就顺水推舟地睡了她吗? 她想象着此刻客厅里的情景,那些画面和此前一直根植在她脑海里的影像相重叠,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比单纯的别扭尴尬似乎还要难受一些,像是身体里的嫩肉被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尖不停地,戳戳戳。 第34章 “果然是你,下贱货!” 又是“嘭”的一声,紧接着她听到宗城的声音,“带上你的东西,滚,以后都别来了。” 顾念施眉心一蹙,心想,他是不是觉得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不方便? “你就这么讨厌我?是不是我脱光了站你面前,你都不会看一眼?” “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她?” “所以这么多年你对谁也不动心,什么女人都不碰,都是为了她?” “阿城,你看看我,看着我回答,是不是?” 信息量有些大,顾念施一时有些怔住。 什么女人都不碰? 那晚,她虽然毫无记忆,但是监控的画面,轻轻楚楚地记录着他当时在她身上“埋头苦干”。 一整晚,她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发泄了多少次,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在床上醒来时,那种酸软无力的感觉像是浑身上下所有零件被人拆散了,又重新组装了一遍。 她怀疑这个女人对宗城不过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过那个“她”又是谁呢?听着像是跟宗城有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你不滚,我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 宗城的声音一贯的凉薄,此刻更显得冷酷无情。 “我自己走。” 顾念施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几秒后,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双跑鞋不是你的吧?是女人穿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念施希望宗城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很显然,他压根不是这种人。 “她在哪?” “她是谁?” “你把她藏到哪了?” 致命三连问,听起来很像捉奸,虽然这个女人应该没有这个资格,但顾念施不确定她失去理智后,会不会做出令所有人难堪的事来。 她手心微微沁出汗,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这样子确实挺难跟人解释清的。 她希望宗城能说句话,把女人直接赶走,可他就是懒得解释。 很快,她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人的声音,格外刺耳:“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把你揪出来?” 听声音,女人就站在门外。 而且宗城竟然没跟过来。 顾念施心里有气,他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 “咚咚咚” 女人先是使劲推了推浴室门,门被反锁了当然纹丝不动,她又开始大力地拍打。 顾念施敛了口气,伸手开了门锁,从里面开了门。 “啪” 顾念施嘴还没张开,就生生挨了一巴掌。 “果然是你,下贱货!” 骂完,林念慈又抬手要打,就跟惯性似的。 顾念施后退一步及时避开,平静道:“林小姐,你第一次无缘无故拿酒泼我,现在上来就动手打我,是不是觉得别人都低你一等,活该任你打骂?你这么大脾气,怎么让男人喜欢得起来?” 林念慈简直要气疯了,她左手拎着瓶酒,左右手倒了一下,顾念施眼睛一转,料到不好,马上关门想躲,但是晚了一步,浴室的门被女人的身体死死往里顶着。 眼看酒瓶子就要砸到头顶上,耳边终于传来宗城的声音,“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给我滚!” 宗城伸手夺了女人手中的酒瓶,随手扔到地上,“哗啦”一声,棕褐色的液体和玻璃渣子一起在地板上溅开。 林念慈闹到现在已经毫无形象可言,她干脆问个明白,“你什么时候跟她睡到一起了?她才来宗家几天?” 顿了顿,她似乎反应过来,“是不是在她来宗家之前?” 宗城像压根儿没听见似的,视线在顾念施身上打着圈。 她披散着头发,一张脸白净如画,眉眼如黛,身上没穿裤子,只穿了他的衬衣,盖住了屁股,露着大腿的一截,黑色的衬衣和雪白光洁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他想知道衬衣下面,他的内裤,她有没有穿。 林念慈恨得咬牙切齿。 顾念施想了想,还是出声解释道:“林小姐,你误会了,我跟二爷什么都没发生” “贱人!你给我闭嘴,顾念施,我跟你没完!” 她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最后又深深地看了宗城一眼,转身就走了。 顾念施却是心上一沉,这次是彻底把这个得罪不起的女人得罪了。 都是因为他。 “你为什么不解释一下?” 顾念施一脸怨气。 宗城盯着她问:“她是我的谁,我跟她解释?况且”他停顿了下,“她说得没错,我们确实睡过。” 顾念施脸色涨红,气得牙痒痒,“所以我活该被她打一巴掌?你们俩的事,推我出来当挡箭牌?” 宗城看着她侧脸上隐现的掌印,心里生出一股躁意,竟一时无话可说。 “你救我一命,我被她打了一巴掌,一报还一报,算我不欠你的了,两清了。”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他面色隐隐发暗,声音沁上寒意,“一个巴掌换一条命?你算盘打得挺响。她是她,我是我,你被她打,你去找她打回来,我救了你,你现在该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不是恩怨分明吗?上回安助理帮了你一回,你怎么回报的?今天我做的事,可比一个电话的代价要高得多。” 他垂眸睨着她的脸,又从脸慢慢过渡到她露出来的纤细脖颈,随后,再往下,他移走了视线。 顾念施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做好事,怎么会那么好心救她? 宗家的人在这一点上果然无一例外,都是锱铢必较。 “你想怎么样?” 她脸上露出明显的防备和警惕。 他冷冷地瞥着她,侧脸的咬肌越发明显,足足过了五秒,他才开口,语气无波无澜:“你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顾念施重新打起精神,笃定道:“我知道二爷在意老爷子身体,所以我会竭尽所能,用自己的专业实力为二爷解决后顾之忧。”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这是你的分内之事,签合同的时候,你是怎么大言不惭地保证的?你敢做不好试试。” “我说到做到。” 她微仰着脸,模样认真,信誓旦旦的,他越发想逗弄她,他绷起脸,“说得比唱得好听,失眠症,你能不能治?” 第35章 “我住这,那你住哪?” 顾念施疑惑地问:“谁?” 他转身往客厅里走,“我”。 她跟在他身后追上去,问:“多久了?具体什么症状?是入睡困难还是半夜醒了睡不着?” 他叫了女佣来,吩咐把地面上的狼藉收拾干净,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回:“一宿睡不着。” 顾念施面上一惊,“经常这样吗?” 宗城懒得跟她多费口舌,抽了根烟出来。 他刚要点上,顾念施马上出声道:“长期吸烟也会增加失眠的概率,会造成身体和精神上的依赖,香烟中的尼古丁等化学物质会对大脑产生刺激,使人体不会产生困倦。” 他顿了顿,把烟夹在手指中间摩挲着,语气玩味地问:“那怎么才能产生困倦?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我累一累?” 顾念施正色道:“中医上的针灸、推拿、按摩都可以让身体和精神进入松弛状态。” 他把烟往桌上一扔,扫了眼在浴室门口打扫地面的佣人,淡淡道:“说得跟你会似的。” 顾念施淡定道:“可以一试。” 宗城嘴角轻轻上浮,下一秒,就听见她又说了句:“那就说好了,我帮你治疗失眠,作为今天你救我一命的回报,如果我把你失眠的老毛病彻底治好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眼皮一压,“什么事?” 顾念施沉默了会说:“你能不能保护我和程夏的安全?不是偶尔一次,是彻底摆脱宗浩文他父亲的控制。” 他面色松了松,随口道:“治疗过程中,我不会戒烟。” 顾念施心里想笑,这人烟瘾有多大? “还有”,他又补了一句,“针灸就算了,推拿可以试试。” 顾念施眉眼一弯,没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怕针?” 宗城一脸严肃:“偷师学艺学来的一点皮毛,我能放心给你练手?” 顾念施给他留了个面子,没再拆穿他。 这时,有佣人过来轻声道:“少爷,该用晚餐了,老爷已经到大厅等着了。” 宗城站起来就走,顾念施不知道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饭,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赶忙问:“能不能先派人送我回去?” 他停下来,斜眼看着她问:“回哪?” 其实她也没想好,学校和家都不能回,但她不能留宿在他家吧? 宗城边转身往外走,边道:“今晚住这,哪都不能去,我没那么多人力物力替你消灾。” 顾念施追出去,“我住这,那你住哪?” 宗城扭头看了她一眼,雨后的月色皎洁明亮,月色照下来,笼在女人身上,给她蒙了层盈盈的光晕。 那张小脸强撑出一丝倨傲,可露在外面的大腿却嫩得跟豆腐似的,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想起在车里,就是这么个女人趴在他身上,他身体又一阵发燥,喉结滚了一下,才悠悠出声:“你都穿成这样了,我再不睡你一次,是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顾念施觉得后脊梁发寒,不知道他是故意试探她,还是骨子里男人的欲望作祟。 她冷着脸:“说人话。” “人话你听得懂吗?” 他在骂她。 顾念施气得想跺脚,只听他又说:“放心住,住宿伙食费一天收你500,都从你工资里扣。” 说完,他抬脚就走了。 顾念施脑子里盘算着钱,她不能在这住下去,得尽快走才是。 她在客厅里呆坐着,10分钟后,他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佣人,佣人手里提着个竹子制作的三层笼屉,看上去很精致,像古代人用的食盒。 他叫人把饭菜在八角桌上一一摆开,然后阴阳怪气地叫了她一声:“不过来吃饭,等着人把饭送到你嘴里?” 顾念施早就饿了,只是她穿成这样,确实没法跟着他去大厅跟老爷子一块坐下来吃饭。 没想到他会把饭菜带回来。 顾念施想不到一天时间,她竟又一次跟他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饭,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 他吃相极其斯文,倒是跟他这个人的脾气不太一样。 他吃饭的时候应该是不习惯说话,所以,一顿饭吃得特别和谐。 顾念施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如果这个人是个哑巴,凭着这张俊脸,是不是能讨喜一点。 可他不是。 他筷子刚落下,冷不丁冒出一句:“多吃点,省得一会儿又叫苦叫累。” 顾念施嘴里的饭菜瞬间就不香了,她凝神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叫苦叫累了?” 他吃饱了饭,一副闲得发慌的模样,盯着她,慢悠悠地说:“在床上的时候。” 她把筷子按到桌上,回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能不能把那晚的事彻底忘了,当做没发生?我早就一章掀过了,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提,把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他一脸正经地问:“你是吃了药的,我没吃,做过的,怎么忘?” 顾念施气急攻心:“你是觉得做那种糊涂事很光荣是吗?” 说完,她脸色一变,顿了下,问他:“那个监控视频,你删了没有?” 她眼睁睁看着他勾起唇角来,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听见他唇瓣开启,回了两个字:“没有。” 顾念施一瞬紧张,“你不删,还留着干嘛?” 她看见他眼里突然就多了几分轻佻,他压低了几分嗓音道:“你确定想知道?” 顾念施面上突然一热,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抿着唇,气得骂不出一个字。 他一副得逞的样子,站起身来离开餐厅,往沙发的方向走。 顾念施食不下咽,跟上去,“先休息10分钟,准备一下,之后我给你推拿。” 他扭过头来,一脸认真地问:“准备什么?脱衣服?” “用不用我先去洗个澡?” “可以去洗个热水澡。” 他面上浮着轻淡的笑意,“那你先去主卧等我。” 顾念施看着他往浴室里走去的背影,强忍臊意。 第36章 “把眼闭上。” 顾念施趁着宗城洗澡的时间,又给程夏打了通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现在在哪?” 程夏在电话那头笑得异常诡异,“你猜我在哪?” 还不等顾念施开口,她已经忍不住自爆:“安东把我带他家里来了!振不振奋?他一个人住个大平层,不对,他有两个大平层,上下两层,他让我住楼上,还跟我说有什么事,随时叫他。” 顾念施:“知道你见了帅哥拔不动腿,能不能淡定一些?他那个人看似随和,其实并不容易相处,跟人不交心,你可别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轻易陷进去。” “放心,我有数,我听安东说你回宗家老宅了?怎么样,你跟宗二爷聊了没有,有没有好好谢谢他,这回我是真没想到,他能仗义出手,这出英雄救美,太帅了” “我先挂了,有点事。” 顾念施看着迎面走进来的男人,赶忙挂了电话。 他浑身冒着水汽,腰间只裹了件浴巾,露着精壮的上半身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入眼就是一大片小麦色的肌肤,不遮不掩,块垒分明的肌肉群,胸肌、腹肌、还有很不多见的鲨鱼肌,均袒露无遗。 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混杂了他身上独特的凛冽气场,让任何一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面红心热。 顾念施坐在床边的那把椅子上,手里还握着手机,短暂怔了一下,接着便低头摆弄手边的东西。 她感觉到他朝她走近,低着头不看他,强装镇定地说:“去上面躺下。” 宗城看着她在床边布置好的一切,她把椅子搬到了床边,还在床上扑了毛巾,拿了个枕头横过来,放在她身前的床边上,整得跟中医馆的推拿床似的。 他嗤笑一声,“你不上来?” 顾念施心里一跳,看了他一眼,冷静道:“你横躺下来,脑袋放在枕头上,我坐椅子上就行。” 他认真发问:“浴巾用不用撤?” 她头都没抬,低声说:“不用。” 他终于在她身前平躺下来,男人一米八八的身长,身形精壮,就这么半裸着横躺在她面前,她着实有些不自在。 她以前也经常去师母开的中医推拿馆帮忙,各种各样的病人都见过,从来不带紧张的。 可现在,他躺在那不动,却依旧气场慑人,她得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神,让自己沉定了几秒后,才开始动手。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的眸光里,她的脸是倒立的,这样去看她的五官有点可笑。 “这样看,你长得蛮有意思。” 他突然出声。 顾念施绷着脸:“把眼闭上。” “还有这个要求?” “不闭眼怎么睡觉?最好是在我按摩的过程中,你能入睡。” “睡不着,找你算账。” 他说完,终于合上眼。 顾念施这才彻底安定下来,她自顾搓热了双手,把小碗里的精油倒了一点到手心里温热。 然后再把手心捂到男人的印堂上。 她手刚放上去,男人突然眼皮一撩,“你给我抹的什么?” “精油啊。” “哪种精油?味这么腻?” 顾念施知道瞒不过去,老实交代:“我没随身带着精油,只好叫佣人去厨房那边借了点葵花油,放心,不影响按摩效果。” 他声音阴沉了不少:“你敢给我往脸上抹炒菜的油!” 顾念施真没想到,他这么吹毛求疵。 “马上给我擦了!” 他双目炯炯地瞪着她,哪怕是倒立着,样子仍然可怖。 她只好耐心解释“葵花油是纯天然的植物油,对皮肤有滋养润滑效果,适合按摩用。” “滋养皮肤是吧?” 他念叨了一句,然后下一秒,突然抓着她的手扣到了她的脸上。 她完全没反抗余地,就这么被他拿着手,糊了自己一脸油。 “你松手!” 顾念施坐着,他躺着,可手腕还是被他捏着没任何反抗余地。 她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那剩下一碗的油都扣他脸上。 “我明天去买味道好闻的精油行了吧?今天还按不按?” 他这才松了手,重新把眼闭上。 “多买几种,让我挑挑。” 顾念施真的很无语,没见过他这么难伺候的。 男人终于消停了,她开始按照以前常用的按摩手法在头部的穴位上进行按摩。 她的手腹柔软但很有弹力,她把握着合适的力度,将专业的推法和揉法相结合,在不同穴位上搭配不同的按摩手法。 她一边按摩,一边观察,看着他的眉心舒展的幅度越来越大,整张脸也变得松弛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闭着眼的时候比睁着眼要顺眼得多。 仗着他是合着眼,顾念施不自觉地观察起他的五官。 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睫毛竟那么长,感觉跟婴儿的睫毛似的,整整齐齐地垂在眼睑处,像排小扇子。 视线往下移了移,落到他高耸的鼻梁上,他鼻梁骨过分陡峭,给人很强烈的凌厉感,像是彰显着他高傲的出身,光线照下来,在他鼻梁两侧形成两片淡淡的阴影,给这张脸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目光刚落到他的嘴唇上,她抿了抿唇,没再仔细看。 忍了两秒,她又把目光落了回去,他的嘴唇其实并不薄削,不得不承认,是有几分性感的。 她正出神,突然他唇瓣动了动,下一秒,她听见他说:“有点儿东西,以后没什么例外,每天晚上都给我按按。” “十天一个疗程,先进行两个疗程,如果失眠还是没有改善,我再去找师母商量一下,最好让她亲自给你问诊。” 他:“动不动搬救兵,算什么本事?” 仗着他看不见,她白了他一眼:“你失眠这么严重,怎么可能轻易治好?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只要把病治好不就行了?” “你骂你师母是畜生。” 顾念施气得手上力度加重了一些,“你能闭上嘴吗?” 谁知道他突然话题一转:“你千方百计接近安东,看上他了?” 第37章 金屋藏娇 顾念施不能说是,也不好解释不是,她选择转移话题,“你失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记得。” 她又问:“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吗?” “跟你治病有关系吗?” 她淡淡地说:“问病不瞒医,心病难医,失眠症大多都是因为心病。” 她是结合今晚林小姐跟他的对话合理分析的,因为失恋导致失眠的案例,她之前见过不少。 他没再出声。 她试探着说:“百病好治,相思难医,长期思念一个人是会损耗一个人的心神。最好的办法是把这根刺拔掉,否则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闭嘴”,他突然语气一冷,“你是谁,感情专家还是心理医生?” 顾念施没想到他翻脸翻得这么快,难道不小心戳到他痛处了? 聊都不愿意聊? 这是伤的有多深? 不想说正好,反正她也不想聊,不过是转移话题罢了。 不过,她这一试探,倒是心里放松了不少。 他刚才说什么要不要再睡她一次,害她提心吊胆,现在看来,他那会儿纯粹就是口嗨,其实他心里是有人的。 在会所那一次,对他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吧,估计回家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这样倒不难理解,为什么一开始他看到她出现在宗家,会对她竖起那么大敌意了。 她又安静地给他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她轻轻抬起手来,低头一点点靠近他的脸仔细观察,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谁知道他突然一抬手,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嗓音略沙哑,“你想干什么?” 她脸色一僵,嘴巴被他捏成了个翘起的喇叭形状,含混出声,“你还没睡着?” “被你吵醒了。” 顾念施忍着手指的酸意,赔好道:“那我接着按,你闭上眼接着睡。”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坐起身,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把我当地主老财?滚去睡觉。” 顾念施早就困得眼皮打架,听到这句赦令,马上收拾东西,临走时,她还特意嘱咐了句:“你也趁着困劲直接睡吧,不要看手机。” 说完她一溜烟就离开了主卧。 宗家的一日三餐是有固定时间的,早上8点10分,佣人礼貌提醒顾念施可以用早餐了。 她走到餐厅的时候,看见宗城已经背朝她坐在那里了,桌上饭菜也已经都备好了。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她绕到他面前,边坐下,边打量着他的脸色。 宗城抬眼看了她一眼,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看上去眉眼清亮,面色红润的样子,她倒是在哪都能睡得香。 他懒懒地应了句:“不怎么样。” 顾念施略有失望,不过并不气馁,“没关系,才一晚上,看不到效果很正常,慢病慢治,不能心急。” 她说完,见他已经动筷了,也就闭上嘴不再言语。 吃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不知道宗浩文父亲那边的人撤了没有?我今天能不能出门?” 他头都没抬,只回了俩字:“不能。” 顾念施也不好再啰嗦,怕说多了,又被他怼,索性安静地吃饭。 清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汤勺碰到骨瓷小碗里发出的清脆声响,8点多钟的阳光,透过木质的雕花窗棂,钻了进来,或多或少地往两人的身上洒了一点,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哟,吃着呢?” 一道好听的男声划过了房间里的静谧。 宗城手里拿着汤勺自顾把汤送进嘴里,顾念施已经抬起了头。 进来的是个长相和声音特别吻合的男人,男人身高一米八以上,皮肤很白,眉目清秀俊朗,上身穿了件褐色的缎面丝绸衬衣,下身是黑色裤子,进来的时候姿态随意,一眼看去,好一位风流贵公子。 顾念施第一眼看他有点眼熟,停留了两秒,终于认出来,他是颜怀棠,经常跟当红女星登上娱乐版面的那一位。 颜怀棠看见她的那一刻,眼里也划过很明显的意外,他略微顿住了脚,紧接着又眉眼含笑地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我说怎么这两天都叫不动你了,原来是金屋藏着娇呢。” 他绕到桌子边上,不请自便地拉开顾念施身边的一把凳子。 他话是对着宗城说的,可那双桃花眼像是黏到了顾念施的脸上,挪都挪不开。 顾念施心里略有不满,却也没露出丝毫厌烦,看样子,他跟宗城应该关系匪浅,他在这,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宗城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你大清早来干什么?刚下床?洗过澡了吗?” 顾念施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越琢磨越有点食不下咽。 颜怀棠这才把视线从顾念施脸上慢慢移走,一脸不爽的样子,对着宗城道:“好歹有美女在这,你能不能说话顾忌着点,说什么下不下床的,我特意赶早过来,来见一见咱们家的美女医生。” 说完,他干脆把身子朝顾念施转过去,正对着她,语气格外亲热:“我是颜怀棠,你可以叫我棠哥,颜哥,或者怀棠,你喜欢叫什么都行。” 顾念施听外面传过,在北城,颜家和宗家亲如一家,如今亲耳听颜怀棠一口一个“咱们家”,还真是传言不虚。 她赶忙放下筷子,擦干净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顾念施。” “好名字,‘危微恐惧心,此念施已熟’,是取自这句吗?” 这句其实并不常见,顾念施没想到这个颜怀棠,并非徒有其表,她笑着恭维了一句:“颜先生,很有涵养。” 颜怀棠笑容一瞬放大,“被别人夸和被美女夸果然感受不一样。” “啪” 宗城放下筷子,隐隐不悦道:“你闲得没人撩了?来我这干什么?” 颜怀棠往顾念施身上扫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不来怎么能赶上口热乎的?” 顾念施料到他们可能有事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谈,便出声道:“二爷、颜先生你们聊,我去老爷子那边了。”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 颜怀棠一直目送着她出了门,随后视线一收,迫不及待地说“你这是从哪掏来这么一位又漂亮又懂事儿,还能治得了老爷子的?” 宗城直接漠视他,转身就往客厅里走。 颜怀棠跟上去,自顾道:“宗池那边一早就让我给你捎信儿,让你把新请来的家庭医生交给他,我还琢磨你怎么可能为了女人跟他较劲,没想到,真百闻不如一见,就这顾医生,咱是真不能给他。” 宗城斜挑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第38章 也就是口嗨 颜怀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接着坏笑起来:“这么说,她跟你有事儿?早饭都一起吃了,昨晚一起睡的?” 宗城默不作声地点了根烟。 竟然没否认! 颜怀棠一瞬眉眼放光,他是真不敢信,转身就要亲自去勘察现场,但走到主卧门口的时候,随即脚步一拐,推开了次卧的房门。 女佣还没来得及打扫房间,床上的被褥倒是整整齐齐,但他在枕头上一眼看见了女人落在上面的长发。 “呵,就说嘛,亏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颜怀棠慢悠悠地走回来,在宗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又接着问:“你把人都藏到家里来了,不惜跟宗池对着干,你别告诉我,你对她没什么想法。” 说完,他眼球一转,“这么说宗浩文也是你送进去的了?宗大夫人听说儿子要关一个月,当场忧心过度,送进医院了。你说宗池能这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宗城吐了口烟,语气沉冷:“你回去告诉他,宗浩文一口一个‘二叔’管我叫着,他自小缺德,我教育教育他是我做长辈应该的,顾念施是我的人,不信,他可以动动试试。” 颜怀棠表情夸张,“呦呦呦,这就护上了?你的人,你的人,你怎么不把她睡了?” 宗城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语气漠然:“我对她不感兴趣。” 颜怀棠打量了他一眼,语气略微收敛,“你不觉得她长得跟那个人有点像吗?我刚才一进来,差点以为” 宗城打断他:“哪像了?” “哪不像了?气质、身材都像,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哪都不像。” 宗城冷着脸,弹了弹烟灰。 颜怀棠没跟他杠下去,“好,不像就行,你不感兴趣,正好我还挺感兴趣,你把她电话给我。” 宗城抽着烟的动作一顿,挑起的眸子里带了丝警告意味,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兔子不吃窝边草。” 颜怀棠迎着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接了句:“肥水不流外人田。” 宗城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半晌,他说了句:“我跟她睡过,你不嫌弃就好。” 颜怀棠没撑住,脸色一垮,明显意外:“你不说没睡?” “我说过吗?” 颜怀棠语气一急:“你不说你对她没什么想法。” 宗城:“没想法不能睡?” 颜怀棠忍着口气问:“几次?” 宗城:“一宿,几次没数。” 颜怀棠一脸失望:“合着你把这几年攒的,可着劲都使她身上了?” 宗城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烟,幽深的眸子里染了层男人都懂的欲色。 颜怀棠太懂他那副表情了,气得捶胸顿足,“靠,这些年,你见了女的就烦,他们都背地里叫你宗和尚,我还以为你真修炼到六根清净了,原来那些是都瞧不上,碰到正的妞,你是一点儿不含糊啊。” 宗城顷身按灭了烟,面色淡淡地道:“说来话长。” 颜怀棠的好奇心被勾起,挑眉问:“这里边还有隐情?” 宗城站起来,只留了一句:“别招惹她,离她远点,她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颜怀棠听这话蹊跷,想问,“到底哪不简单”,宗城已经走去了门口,摆明了不想再聊,他只好把这个话题打住。 顾念施往老爷子这边走的路上,心里却悄悄打起了算盘,这个颜怀棠,虽然跟宗浩文一样喜欢沾花惹草,但是外界对他的风评却很不错。 颜家是娱乐行业的,有传言,他身边女友众多,但他对她们都很慷慨,跟过他的女明星,即便分手后,都会主动给他站台捧场,这些至少表明,这个人人品是说得过去的。 顾念施心里悄悄燃起一点希望,如果日后跟他触接多了,成为朋友,没准儿他会给楼盘投资。 她仔细算过了,这个烂尾楼盘,资金缺口大约要1亿左右,这笔钱投进去,并不是完全赔本的买卖,除去大部分预售出去的楼房外,还有几栋没有售出的房子,如果能合理规划投资的话,其实是有利可图的。 只是基于目前的大环境,没有人愿意以身试险,有这笔钱,别人大可以投资到其他领域,没人愿意去趟这摊浑水。 这时候,就只能依靠交情了。 顾念施边琢磨,边进了老爷子这边的宅院。 “听说,你昨晚在那小子那睡的?” 老爷子的声音,冷不丁从对面传过来。 顾念施猛地抬起头,见老爷子推着轮椅正在鱼池边喂鱼。 她走过去问:“您吃过药了?” 老爷子不答反问:“你跟那小畜生搞到一起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摇头,“误会了,我们没在一起,我只是借住了一晚,昨天我遇到点事,二爷帮了我,我没地方可去,他就留我住在这,住宿费都要从工资里扣的。” 老爷子愤愤地“哼”了一声,闷闷地说:“你最好离他远点,外面盯着他的女人多的是,你招惹上他,那些女人能扒了你的皮。” 顾念施昨晚已经对此深有体会,知道老爷子是为她好,她一脸坦然:“天地良心,我对二爷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他就是我的雇主,给我发薪水的人,我供着还来不及,哪敢有非分之想?再说,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老爷子挑了挑眉,“你倒是少有的清醒。” 他又念叨:“不糊涂就行,晚上在我这边,这里有的是房子供你住。” 顾念施巴不得躲开宗城,赶忙答应,“我听您的。”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您也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您这轮椅,能不能每天让它离开10分钟,我扶您起来站站,咱们争取慢慢把轮椅扔了,到时候,我再教您练八段锦?” 老爷子僵着脸,摇着轮椅掉头就走,顾念施追上去,“要不五分钟也行?” 顾念施中午陪着老爷子吃完了饭,回宗城这边收拾了点随身的东西,顺便给程夏打了电话。 “你今天去医院上班了吗?” 程夏在那头道:“我上班了呀,那些人就盯了一晚上,今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就不在了。” 顾念施不放心:“怎么会呢?你别太大意了。” 程夏:“安东说我现在安全了呀,你呢,你还在宗家吗?” 顾念施:“先挂了,我打电话问问宗城怎么回事。” 她现在困在宗家,没办法出门,什么都做不了,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太痛苦。 她随即便拨了宗城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她礼貌地问:“没打扰你工作吧,我是想问一下,宗浩文父亲的人都撤了吗?安东跟程夏说现在已经安全了,是真的吗?” 电话那头,男人声音平淡,“她安全了是她的事,你是‘罪魁祸首’能跟她一样?” 顾念施叹了口气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家?” 他声音冷瑟,“你昨晚怎么保证的?” 她想起,她昨晚跟他谈的交易,她给他治好失眠症,他帮她彻底摆脱宗浩文他父亲。 顾念施想了想,“那你今晚回家吗,我继续给你按摩。” 电话停顿了会儿,她听见男人在电话里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点,语气也染了丝不正经,“这么迫不及待?” 顾念施现在已经看明白了他,他这个人也就是口嗨,大概是男人的本性,来真的,他根本做不出来。 动嘴,谁不会啊。 她语调一缓,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我在家,等着二爷回来。” 第39章 声色犬马 她听到电话那头明显空白了几秒之后,电话就突然挂断了。 她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屏幕,不禁失笑,她这还是第一次能堵住这个男人的嘴,她突然就t到了能让这个男人吃瘪的方法。 接下来,她考虑到之后一段日子可能都回不了家,她便给她母亲打电话,找了个借口说要跟着雇主去外地一段时间,让她母亲不要担心她。 随后又在手机上点开那个楼盘资料,慢慢学起来,她此前从未接触房地产,像容积率、房屋预测面积这样的专业术语都不懂,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学习,她现在已经可以跟投资方坐下来算算这个楼盘的投资回报率了。 她拟了一份项目融资计划书,但是很多细节和数据都还要继续完善,她想就算不能做到让投资方眼前一亮,至少要让他们一眼就明白这个投资是有利可图的。 她做得认真,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她,她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之前她跟着宗浩文去各种酒局,给那些老板留过不少号码。 她点了接听,然而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悦耳的声音。 “顾念施?小念施?” 因为这独特的声音早上才听过,顾念施一秒听出来,是颜怀棠。 她立马打起精神,“颜先生。” “不是让你叫哥,怎么还这么见外?你叫宗城怎么不叫宗先生?这么厚此薄彼可不好。” 顾念施乖乖改口:“颜哥。” “这就对了,忙什么呢?还在老宅呢?闷不闷,想不想出来,哥带你出去玩?” 真是饿了来馒头,困了遇枕头,顾念施正想着该怎么接近颜怀棠呢,现成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不过她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拒绝:“谢谢颜哥好意,我现在不太方便出门,免得给你添麻烦。” 颜怀棠蛮不在意道:“我亲自开车过去接你,我的车不会引起注意。” 她就等他这句话,可还是作势在考虑,没立即应声。 他又劝道:“实话跟你说,晚上,朋友组了个局,我身边缺个女伴,你要不忙就当帮哥一个忙。” 顾念施这才语气勉强地松了口:“那好吧。” 颜怀棠一听就乐了,笑着说:“那晚上7点钟,我去老宅接你。” 她轻轻应了一声:“那麻烦了。” 挂了电话,顾念施手掌不自觉握起,她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机会来了。 她没接触过商场,但她记得以前听她父亲老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话,“所谓做生意,就是交朋友”。 顾念施没有实践过,但她知道谈生意,切忌单刀直入,切忌把目的写在脸上,那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要掏你口袋里的钱”,别人不防着你才怪。 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晚上这场局,就是跟颜怀棠拉近距离,跟他身边的那些朋友混个脸熟。 晚上7点钟,颜怀棠如约而至,他开了辆银灰色的保时捷918。 颜怀棠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顾念施坐进去的同时,心里不自觉地在想,不知道他开着这车泡过多少姑娘了。 不过她只礼貌地笑着说了句:“谢谢颜哥。” 颜怀棠眉眼一弯,“我的荣幸。” 车子从宗家老宅的大门里驶出去,顾念施特意留意了下四周的动静,她没见到有什么可疑的车辆和人守着,怀疑宗浩文他父亲的人是不是撤了,但又想到昨天她出门的时候被两拨人前后跟着,也没察觉到异常,她觉得自己可能观察力真的不行,也就没作他想。 车子驶出一段之后,确定没有人跟踪,顾念施才暗暗松了口气。 颜怀棠转了下脸,看了看她,突然笑着问:“你是怎么把宗浩文得罪了?你可不像能跟他混一起去的。” 顾念施听出他话里有试探的意思,便愤恨道:“我没得罪他,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颜怀棠嘴角一扯笑了笑,“你一个学生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顾念施把头扭向窗外,淡淡地说:“能不提他吗?” 颜怀棠见不得女孩难过,马上道:“怪我,嘴欠,提这畜生干嘛,想点开心的,不管怎么说,他这次是栽大了,在里边少则待一个月,宗城还特意跟里边的人吩咐了好好‘招待’他,宗浩文现在估计天天生不如死。” 顾念施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写满了疑惑。 颜怀棠顿觉多嘴了,“怎么,你还不知道?阿城跟警方提供了不少证据,宗浩文滥用违禁药品且涉嫌非法交易,组织聚众淫乱,要不然警方能扣着他不放?” 顾念施突然想起那天进门时,宗城跟人打电话,当时他在跟电话里的人说,“至少一个月以上” 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 顾念施感觉心里突然猛地晃了一下,脸上一热。 不过她马上控制住自己不要想偏了,也许只是因为他们俩本来就不对付,宗城趁此机会给他当头一棒。 总不至于为了她吧,她就是个家庭医生而已,他对她的嫌弃都写在脸上了,不可能。 “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被感动了?” 身边颜怀棠的声音传到耳边,顾念施怔怔回过神,自嘲道:“我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二爷整宗浩文是为了我。” 颜怀棠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笑着道:“挺有意思。” 顾念施心里已经打算等晚上回去见到宗城,亲口问问,看他怎么说。 没想到颜怀棠把车最终停在了上次那家会所,原来北城这家最大的娱乐会所背后的股东就是颜怀棠。 夜色初上,整个十层大楼灯光璀璨,门口,陆续有打扮明艳的美女从各色豪车上下来,拎着名贵的包包挽着男人的臂弯走进这奢华的娱乐殿堂。 顾念施想到自己如今也属于这声色犬马中的一员了,不禁在心里失笑,她应该尽快习以为常才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衬衣西裤,突然后悔没来得及换套衣服。 “进去吧,他们都等着了。” 颜怀棠特别绅士地朝顾念施弯起臂弯。 顾念施笑了笑,“颜哥,我没穿高跟鞋,就不用了。” 颜怀棠笑着点点头。 她跟着他直接上了顶层的贵宾区,这里因为人少,空间要比下面开阔得多,装修也更奢华讲究,各种娱乐项目和设施一应俱全。 他领着她直接进了那个最大的包房。 激荡的音乐声传进耳边的同时,绚烂的灯光瞬间打了过来,恰好落在她和颜怀棠的身上。 “颜哥来了。” “颜哥” 包间里男男女女十来个人,先后打起招呼。 顾念施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把心底那丝莫名的悲凉感往下压了压,露出一抹客气的淡笑来,一一回视着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 第40章 稀缺物种 “颜哥,这位美女脸生啊,不给大伙介绍介绍?” 说话的是个男的,一身韩范打扮,头发修饰得一丝不苟。 颜怀棠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引着顾念施往里走,安排她在他身边落座之后,才出声道:“这是阿城家里请的家庭医生,顾念施,我妹妹,第一次出来玩,你们这群狼崽子都给我收着点,别吓着她。” 此话一出,众人落在顾念施脸上的神色有微妙的变化,圈里人都听说了宗家一直面试家庭医生,那么多老资历的医生都没被看上,谁都没想到,最后竟找了这么位年轻漂亮的。 这里面的猫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颜怀棠又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态度那么亲热,可以推想,这位的身份恐怕不仅仅是家庭医生那么简单。 有人率先恭维道:“我去医院那么多回,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医生?” 有人回了句:“是不是你去的次数不够多?改天生个大病再去试试?” 众人哄笑,顾念施也随着大家笑了笑。 有个故意搭话:“顾医生,看着年龄不大啊,已经毕业了?” 顾念施看着那人,那人身上穿着身灰色的休闲西装,年龄偏大一点,点头回应:“再有一个月,我也就博士毕业了。” “哦,女博士” “是美女博士” “稀缺物种” 再明显不过的吹捧,顾念施知道,她在这里受到的优待,不过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以及身边坐着的人,但这些对她,于事无补。 说好听的话不花钱,但涉及到真正的利益,就是两码事了。 她得逐一了解这些人。 “还不认识大家呢,不知道大家都是做哪一行的?” 颜怀棠发话:“都赶紧的,自我介绍介绍。” 在场的一共十五六个人,男的有一半,剩下的是带来的女伴。 一圈自我介绍下来,果然,这些人一个个都非富即贵。 顾念施重点记住了四个人,其中有两个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一个是做室内装修的,一个家里是住建局的,其他的人都跟房产不沾边。 顾念施举起酒杯,大大方方地说:“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能跟各位成为朋友,我这个人以前生活比较单调,以后希望大家能经常带着我一块出来玩。” 说完,她仰头就把手里的那杯酒都干了。 颜怀棠眼眸放大,意外道:“你原来会喝酒啊。” 他看着她一身书香气,还以为滴酒不沾。 其他人也没想到她这么豪爽,女孩子喝酒不扭捏,对酒场上的男人来说是种刺激,会让他们莫名地兴奋,气氛一下子也就被带动起来了。 “好样的,顾医生,我敬你一杯。” 有一个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就都跟着来了,顾念施自知酒量是可以的,不然之前跟着宗浩文出入那么多酒场也不可能每一次都全身而退。 在这种场合,喝酒是快速增进双方关系的一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所以别人来敬她酒,她基本来者不拒,喝得还特别痛快,颜怀棠在一旁眯眼看着她,没拦着。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这个道理放在哪都一样,顾念施被包间里的几个男人众星拱月般捧着的时候,那些男人带来的女伴们早就看她不舒服了。 这时候更是抓住机会,打着敬酒的旗号,轮流来灌她,顾念施看得懂她们眼里的敌意也只能装不懂,依旧笑着把酒喝下去。 趁她喝酒的功夫,有个女的低声跟一旁穿着一身奢侈品的女人说话:“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我见过她,她是宗浩文女朋友,上回宗浩文带着她上游艇了,那帮人还一口一个‘嫂子’叫她,她那会穿的是比基尼,跟现在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我刚才一下子没认出来。” 说话的女人是个女公关,她身边的女人叫杜青青,在顾念施进门之前,杜青青算是这个包间里的焦点,在场的七八个女人里,除了两三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公关外,其他女人跟她比,无论家世还是颜值都稍逊一筹。 她听说颜怀棠晚上会来这里,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就等着他见到她时能眼前一亮。 谁知道她等半天,他突然领进来一个所谓的妹妹。 从进门起,他的视线就像是黏在了这个姓顾的女人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此刻,听见身边的女公关说了这些,她眼里的敌意突然就尽数化成赤裸裸的鄙夷,憋了一晚上的怒气,似乎突然就找到了发泄点。 她端着酒杯,拉了下这个女公关一把,跟她一起站到顾念施坐着的位置前面,淡笑着说:“顾医生,刚才我朋友说之前见过你,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顾念施抬眼,平静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移到她身边那个女人身上。 她过目不忘,其实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公关会被怂恿着挑起话茬。 她看得清这个叫杜青青的女人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把上次游艇上的丑事当众捅出来。 顾念施放下酒杯,做出恍然的神情说:“杜小姐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是不是上回在游艇上?” 在场的人目光陆续投射过来。 杜青青本以为她会装不认识,没想到她倒是承认了。 她碰了下女公关示意她开口,女公关看了看顾念施,又看了眼杜青青,两头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三言两语地说道:“是啊,你那天还给大家表演空手玩刀了,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杜青青揪住这个话题不放:“在游艇上?穿着比基尼表演的吗?这个反差也太大了吧?一定很刺激,真想看看现场,拍视频了吗?” 女公关是个没啥脑子的,只当她是真的想看,旋即就拿出手机来,“有,当时我拍了。” 杜青青一脸好奇的表情接过手机,点开屏幕,一边认真看,一边还不忘点评道:“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顾医生穿比基尼跟今天这身打扮一比,真是判若两人。” 在场的人听她这么一说,已经按捺不住好奇,“什么视频?发给我们也看看。” 第41章 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落到顾念施身上,杜青青说的话难听,但却问出了他们心里想问的。 顾念施一眨不眨地回视着杜青青,过了两秒,她眉眼松了松,说:“怪只怪我初入社会,识人不清,多亏当晚我闺蜜及时报了警,我才侥幸全身而退。” 她的语气听上去还带了丝紧张和后怕。 随后,她又扭过头对着那个女公关,不紧不慢地说:“没想到你还拍下了视频,那晚玩游戏,我输了,没得选,只能使出看家本领给他们表演了段节目,我记得当时你也输了一次,你选的是跳热舞还是跟在场的一位异性热吻五分钟来着?还好,那晚我只输了一次。” 她三言两语就把视频的事解释清楚了,让在场的人知道她是被迫的,连警察都是她让人找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层深意。 杜青青说得没错,宗浩文这人几乎十恶不赦,但是有他父亲在背后撑着,没人敢跟他硬碰硬,他们这群人见了他也只有绕道走的份。 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医生竟然有胆量把宗浩文拉下马,而且人到现在还相安无事,这背后还不是因为有人罩着? “你还会玩刀呢?” 颜怀棠半边身子往她身侧一歪,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嘴。 那姿态在旁人看来透着股说不出的宠溺。 杜青青见状,快要嫉妒疯了,她狠狠瞪着顾念施,眼里恨不得窜出刀子。 顾念施朝颜怀棠微微侧头,自嘲道:“平时没什么爱好,老拿手术刀练手,练着练着就会玩了。” 有人提议:“要不你今天也给我们来一段吧?让我们开开眼。” “是啊,我们还真没见过” “来一段呗” 众人起哄。 他们想看,她就得演吗? 顾念施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表演,她不是耍花枪的。 她笑了下,带了丝戏谑的语气:“今天就算了吧,今天没穿比基尼。” 她主动拿自己开玩笑,众人付之一笑。 杜青青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她刻意抬高了几分音量,紧盯着顾念施说:“顾医生这意思是穿着衣服还演不了了?那你把衣服脱了,反正效果跟比基尼一样。” 此话一出,前一秒还嬉笑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热闹的氛围一点点陷入冰冷。 “杜青青” 原本悦耳好听的男性嗓音像是掺了冰凌子,听上去凉飕飕的。 颜怀棠倚在沙发上,半边身子都歪在顾念施身后,目光第一次落在杜青青身上,一双桃花眼看不清任何情绪。 “你玩儿性还挺大,”他顿了下,嘴角突然撇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语调一瞬松散:“想玩,是不是先去买艘游艇?想要什么样的男模,到时候我给你出。” 旁人忍不住低笑。 杜青青气得面红耳臊,满腔的怒火偏偏没办法对着这个让她又恨又爱的男人发泄出来。 顾念施眼见着杜青青已经怒了,马上出声给她递台阶:“我刚才其实是开玩笑,我的意思是上次给他们表演是迫不得已,今天大家出来玩是放松的,舞刀弄枪不合适,杜小姐刚才大概是误会我了。” 杜青青凌厉的目光一瞬冲着顾念施扫射过来,开口,攻击性十足:“照你说这个场合干什么合适?你还有什么拿手绝活可以给我们助兴?唱歌还是跳舞?要不你选一个?” 顾念施的语气明显在讨好:“唱歌、跳舞,我确实都不在行,我自罚一杯吧。” 她想息事宁人,可杜青青完全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你挺能喝的,也是把本事,那你就给我们大伙表演看看,你到底有多能喝。” “杜青青,你t玩上头了是吧,拿我的话当放屁?” 颜怀棠已经从倚着变成坐着,面上一扫之前的松散,下颚线条绷紧,怒意隐忍待发。 顾念施拽了拽颜怀棠的衣服袖子,明亮的眸子冲他温柔地眨了一眼,示意他息怒,随后转头看向杜青青,面带笑意地问:“喝酒可以,杜小姐讲讲怎么个喝法?” 颜怀棠仍是面色不善,却也没再出声,带着不解和疑惑看着她。 杜青青二话不说,叫来了调酒师,直接吩咐:“酒单上的所有鸡尾酒从头到尾调一遍,都送给这位顾小姐享用。” 颜怀棠刚要发飙,却被顾念施抢先出声:“古话说量小非君子,杜小姐,我觉得你也是性情中人,酒量应该也可以,有没有兴趣比试比试?你喝一,我喝三,我输了,按你刚才的要求,脱衣服,给大家玩一段刀,如果你输了,让颜少找人送你回家,咱们俩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再见了面,谁也别为难谁,你觉得怎么样?” 她话音落下,全场安静。 杜青青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几秒后,一口应下:“好啊。” 场面瞬间变得躁动。 一个是不折不扣的嚣张官二代,一个是默默无闻却背靠大树的家庭医生,这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简直燃爆了。 酒保站在吧台里边,顾念施和杜青青被众人围着面对面坐在吧台上。 起初酒保还能按着酒单有条不紊地调酒,但很快众人便发现,酒保调酒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两个女人喝酒的速度,她们俩都是眼都不眨,拿起杯子直接一口闷。 后来酒保干脆拿整瓶的威士忌兑水往杯子里直接倒。 顾念施酒量好,但在此之前她已经和在场的人喝了一圈红酒。 杜青青的酒量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她曾经把两个男人喝趴下。 顾念施喝到第9杯的时候,杜青青喝到第三杯,颜怀棠站在顾念施身后,伸手握住了顾念施的杯子,面上罕见露出几分冷峻,冲着两人道:“差不多行了。” 杜青青目光挑衅,顾念施不动声色地拿了个空杯子递给酒保,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喝光了两瓶威士忌,酒保拿来一瓶60来度的伏特加。 这酒喝了,很难不脸红心热,连着三杯下肚,顾念施白皙的脸上很快涌上一抹绯色。 第42章 洗手间画面太刺激 顾念施能感觉到心跳在加快,眼前的酒杯恍惚有了重影,她甩了下头,闭了闭眼又使劲睁开。 “现在认输正好,别一会儿拿不起刀。” 杜青青一句话也已经连不成串,刚说完,就打了个酒嗝。 顾念施漂亮却有些许涣散的眸子微微眯起,带了丝醉意的脸上,浅浅一笑,令人迷醉,“伏特加够劲儿,杜小姐快尝尝。” 杜青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刺激的口感瞬间让她脸色一瞬变白,有几秒没睁开眼。 身边有姐妹见状,忍不住在她耳边低语:“青青,算了吧,犯不着跟她在这较劲,反正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跟她算账。” 顾念施听见这句,立马酒醒了一半,没丝毫犹豫,端起酒保又倒满的三杯酒,闭着眼接连喝了下去。 然后,紧紧抿着唇,缓缓睁开眼。 杜青青费力地抬起眼皮斜挑了她一眼,慢动作抬手捏住了酒杯,端起酒杯的手已经明显发抖,酒撒出来不少,最后到她嘴里的时候还剩半杯。 饶是如此,这半杯伏特加下去,杜青青明显撑不过了。 那酒像是在她喉咙里打了个转,要下不下,最后一股胃气上涌,她一把捂住嘴,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没走两步,脚下不稳眼见着就要倒,好在她身边的姐妹立马跟了上去。 杜青青在洗手间待了半晌没出来,再出来的时候,被两个姐妹左右架着,连招呼都没打,径直离开了包间。 顾念施脑子早就飘了,她恍惚看见有三个人从包间里走了,但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杜青青,她怕认错了,端起面前的酒杯就要往嘴里灌。 酒刚放到嘴边就被一只大手拦下了,颜怀棠伸出两根手指放到她眼前晃了晃,“几根?” 顾念施嘴角噙着笑,唇瓣张了张,刚要开口,突然,体内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突然由下往上喷涌而至。 在到达最后一道关口之前,顾念施猛地站起来,使劲睁了睁眼,看准包间里洗手间的标牌就要往前冲。 谁知道她一站起来,酒精和血液一齐上涌,整个人跟失重了一样,眼见着两条腿打着绊往前栽。 “你悠着点。” 颜怀棠嘴里提醒着她,同时眼疾手快两手左右扶住了她的腰。 顾念施完全没了知觉,只觉得沉重的身子突然被一股力量支住了,凭借本能往这个力量上靠。 颜怀棠叹了口气,站起来,环住她的肩膀连搀带抱地拖着她往洗手间里走,走了两步,大概是实在费劲,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几步跨进洗手间。 两人这姿势,岂止是一个暧昧可以形容? 颜怀棠这人虽说怜香惜玉惯了,但也不是什么女人都能有幸被他亲手照顾。 这一晚上,他处处对她袒护有加,甚至不惜冲杜青青发火,在场的人几乎断定了,这所谓的妹妹恐怕是嘴上叫着玩的吧。 人都有喜欢八卦的天性,在场早有人拿出手机把这一幕幕偷偷拍了下来。 他们这个圈子本来也不大,颜怀棠原本就爱遭人惦记,果不其然,这几张照片被火速传播,转了两道弯就到了林念慈的手机上。 林念慈把手机放大了好几遍,才确认照片里跟颜怀棠又搂又抱的女人就是顾念施。 她紧盯着照片恨不得两眼崩出火星子,心里气恨:这个女人才冒出来几天,竟一下子把圈里的两个尖儿都掐了。 林念慈顺手就把几张照片一张不落地打包发送给了宗城,还配了句话: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也吃得下。 宗城在办公室跟海外分部的高管开视频会议,手机连震了五下之后,他随手划开屏幕,扫了一眼。 安东坐在办公桌对面,眼看着他划开手机屏幕后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凝固了几秒,然后,手机“啪”地被扔在了桌上。 “出什么事了?” 安东离他两米远,清晰地感觉到他浑身的戾气蓄得满满当当的,像是一点就要炸了。 宗城没吭声,闭了闭眼,几秒过后,他站起来,冲着安东吩咐道:“你接着开。” 说完,他拎起西装外套,大步出了门。 宗城到达会所包间的时候,大家依然在三三两两地喝酒,他进门的时候没什么动静,在场的人没留意到他,直到他突然拍了一个男人的脑袋,出声问:“人呢?” 那男人扭过头来,看到他的脸,跟大梦初醒似的,惊惶站起来:“二爷,你怎么快坐。” 一群人陆续慌乱起身打招呼。 宗城眼都不眨,盯着那个男人,重复那一句话:“人呢?” 那人的视线在宗城不辨喜怒的脸上打了个转,犹犹豫豫地问:“不知道二爷问的是谁啊?” 一群人眼见着宗城气息收敛,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马上有人低声开口:“二爷是问颜少和顾医生吧,顾医生喝多了,这会儿,他们还在洗手间。” 顾念施被颜怀棠抱进去快半小时了,这帮人一开始还悄悄议论,后来大家干脆心照不宣地自顾玩起来。 宗城几步走到洗手间门口,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内,幽暗的灯光照在光洁的银白色大理石墙壁上,灯光反射,将男人赤裸的上半身照得通体发亮。 颜怀棠背对门口双腿岔开站着,垂着头,透过他两腿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有个女人蹲在他身前,身上穿着熟悉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 这画面的刺激感太过强烈。 宗城倒吸了口凉气,一瞬感觉全身血液上涌,直接冲上脑门。 “顾念施!” “呕!” 一阵气势汹涌的呕吐声。 颜怀棠一瞬扭过头来,眉眼一蹙:“你怎么来了?” 顾念施只觉得刚才还堵在喉咙里上上不来,下下不去的一大股东西,突然就被一股神秘力量推了一把,跟开了闸门似地,呼噜噜一口气,全吐出来了。 宗城的视线从颜怀棠的裤子拉链上扫过去,落到顾念施身上,随后又撇开眼,气息沉下来,问:“怎么回事?” 颜怀棠脸上一垮,刚想叫苦,又听到宗城沉声补了一句:“你脱衣服干什么?” 第43章 兼职女公关 颜怀棠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这场面不对劲。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脱什么了我脱我能不脱吗,我才穿了一晚上的衬衣,十八万,国外设计师给我手工做的,被她吐了个正着。” 宗城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颜怀棠露着的胸膛,沉着脸问:“你们俩怎么弄一起的?” “你撩得她还是她勾搭的你?” 颜怀棠听见这句,眼眸一瞬放出光来,唇角勾起,笑得特别好看,“我要说我们是一拍即合你信吗?” 宗城气息又沉了沉,“你还真是荤素不忌。” 颜怀棠一脸若无其事:“我忌不忌口,你还不知道吗?倒是你,来得这么快,哪个碎嘴子跟你通风报信了?” 宗城没吭声,但脸色很黑,在暖光灯下都黑得吓人,颜怀棠见好就收,赶紧闭上了嘴,往旁边退开了一步。 顾念施这时候才感觉吐空了,胃里的翻江倒海彻底消停了,只觉得头晕得厉害,耳边嗡嗡的,跟地震似的。 宗城铁青着一张脸弯腰拉了她一把,敛着怒气问:“你走不走?” 顾念施慢半拍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身子下意识往墙边缩了一下,念叨了句:“我不走。” 宗城站直了身子,吸了口气,蹲下,一把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顾念施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托起,睁开眼,眼前出现宗城的脸,还是重影,她觉得自己一定做了噩梦,又吓得赶紧把眼闭上。 颜怀棠光着膀子叫住宗城:“好歹给我留件衣服。” 宗城跟没听见似的,自顾往外走,颜怀棠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我这样出去倒没什么,我俩在里边这么长时间,别人会怎么想,我可管不住。” 宗城脚步一顿,两只手臂倒替了一下,三两下脱了身上的外套,头都没回,直接往身后一扔,随后一脚踢开房门,从洗手间出来径直越过包间,出了门。 包间里的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嘴还来不及合上,就看到颜怀棠上半身穿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从洗手间里大摇大摆地出来。 宗城抱着顾念施一路进电梯,出电梯,从会所大门里出来,他身上的戾气实在太盛,路过的有认出他来的人,只有行注目礼的份,连招呼都不敢打。 顾念施靠在劳斯莱斯后座上,直到车子行驶起来,她才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令人压抑到呼吸都不顺畅的空间,令她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厌恶。 耳边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冰冷得跟铁一样:“你当家庭医生让你屈才了。” 顾念施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松散得脸皮都挂不住了似的,她眯着眸子,嘟囔了句:“嗯,我才不要当家庭医生。” 宗城侧头看着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声音绷紧了问她:“那你想干什么?” 他紧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谁知道等了半晌,她又合上了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嘴里念叨了一句:“好累啊” 宗城若有所思地问:“你累什么?” 她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含糊:“不告诉你,你太坏了。” 宗城倒吸了口气,视线一秒从她身上收回。 “热” 她一边念叨,一边扯自己的衬衣领口,她紧闭着眼,眉头微蹙,脸颊上的两抹驼色像是被晕染开,这张平时清冷疏淡的脸此刻露出毫无防备的媚态。 宗城敛着鼻息,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胡乱揪扯着衬衫的衣领,但是丝毫不得法,衣服被她弄得皱巴巴的没眼看。 宗城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也许是被她气的,他揪起她的领口,三两下把她的衬衣扣子给解开了三颗。 体内有股冲动促使着他继续往下解,可手指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像是被烫了一下,身子顷刻间僵了僵。 白皙滑嫩的肌肤,透着一点点红晕,在眼前一点点展开,宗城那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那么进退不得地停在那里。 “不要碰我!” 顾念施慢半拍反应过来,使劲撑开眼皮,眼里还带着几分迷茫,抬手就要往人身上打。 她疲软无力的手被男人的大手一把握住,被紧紧按在真皮座椅上,宗城喉结微动,敛着呼吸,闷声说了句:“再动一下,我不确定能不能管住自己。” 这句话的效果很管用,她把身体往一边慢慢挪了挪,乖乖的没再动弹。 宗城松了她的手,身子靠回椅背,把车窗降下来一些,掏出了根烟点上。 熟悉的尼古丁气味冲进鼻息,顾念施感觉像是整个人清醒了一点,她突然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宗城斜睨她一眼,完全不想理她。 顾念施使劲晃了晃昏沉沉的脑子,她记得她是跟颜怀棠出来的,怎么这么巧又碰见了他? “颜怀棠呢?” 她愣愣地盯着他问。 宗城掐了手里的烟头,不答反问:“你们就早上见了一面,这就勾搭上了,该说你什么好?魅力太大,还是不知廉耻?” 她脸色一变,随即牙齿死死咬住,一瞬呼吸只进不出,缓了几秒才出声:“二爷骂人的时候,能不能先搞清楚状况是颜少叫我出来帮忙的,我愿意喝得酩酊烂醉?” 宗城:“谁拿刀逼你了?” 顾念施抿着唇,半晌才放低声音道:“我的私生活跟二爷没有关系吧?” “你喝酒误工,跟我有没有关系?” 顾念施刚想开口反驳,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脑子发沉,一时短路了。 宗城适时提醒:“是谁说在家等我?” 她脑子一瞬乍开,这句话是她在电话里随口说的,没想到被他抓住话柄。 她沉默着,有几秒钟没出声。 宗城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说了,你在宗家工作,就给我守本分,你是家庭医生,就不要出来兼职女公关,宗家丢不起这个人。” 他声音平淡至极,听到耳边却像是带着滚刀刺,扎得人心窝子疼。 顾念施没再吭声,她扭头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夜景,突然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第44章 心里拧成疙瘩 车子停在老宅,顾念施推门下车,认命地跟在宗臣身后往他的院子里走,脚下还有些趔趄,她走得很慢。 安静的宅子里,月光清凉如水,两人一前一后,两个分开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 进了房门,宗城一言不发地换了鞋,在沙发上坐下。 顾念施脑子还是晕的,但手已经不抖了,她站在沙发边上问:“现在要不要开始按摩?” 宗城抬眼瞥了瞥她,声音冷淡:“精油买了吗?” 顾念施恍然想起,昨晚她答应他给他买味道好闻的精油,还答应了他多买几种的,她下午被颜怀棠一个电话给打乱了,完全忘了这码事。 她脸上罕见露出几分愧色,老实道歉:“对不起,我忘了,我明天一定去买。” 宗城一脸淡漠,像是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声音淡淡,“有时间出去花天酒地,没时间买工作用的东西,这份工作既然不想干,没人强留你。” 顾念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转身就跑到门口,她一边换鞋一边道:“你等我一会儿,商场还没有关门,你帮我跟司机说一声,门口我出不去。” 宗城盯了她几秒钟,直到她换好了鞋,直起腰来等着他回应,才开口:“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之前做不到,还想事后找补,没人有这么多耐心给你。” 顾念施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被他这几句话搅得透不过来气,比他之前开口直接骂她还要难受,她身子僵在门口,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狼狈。 僵了几秒后,她低声道:“既然今天先不按摩了,我去老爷子那边住,今天上午他跟我说好了,那边有住的地方。”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一片空寂。 几秒后,他掀起眼皮盯着她问:“他逼你去的?” 顾念施抬起头来,答:“他提议的,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住你这里也不方便。”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有什么不方便?” 顾念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方便不是显而易见的?难道她还要再平白无故挨一巴掌?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 “随便” 他脸上一副耐心耗尽的样子,站起身来往浴室里走。 顾念施看着他转身走开的背影,脚下犹豫了几秒,转身拉开房门。 从宗城的院子里出来,她顺着长长的檐廊往老爷子那边走。 夜风习习,吹在她脸上,吹散了她身上的酒气,她酒醒得很快,而且没有断片,会所里发生的那些,她一点点都记起来了。 她跟杜青青拼酒,后来宗城来了,在车里 此刻,明明酒醒了,可她脑子却在发热。 她脑子里不断地重复他说的那些话:“再动一下,我不确定能不能管住自己”,“不知廉耻”“兼职女公关”“没人强留你” 她感觉莫名的烦乱,以前他骂得再难听,她都不会在意,但此刻,她心里确实像是拧成了个死疙瘩。 走着走着,她脚下突然一停,转身掉头往回走。 她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吸了口气,抬手扣了三下。 等了许久,门被打开的瞬间,她才想起,他刚才进了浴室。 眼前是男人块垒分明的上半身,身上只在腰间围了个浴巾,水汽蒸腾,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在她所有的感官面前放大了无数倍。 哪怕不是第一次碰到这场面,她还是毫无防备地被激了一下,脸色一红,下意识躲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 “我刚才有件事忘了问你。” 她把视线落在雕花的实木门上。 宗城一手拉着门,一手撑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瞥着她,声音淡漠:“什么事?” 顾念施长话短说,视线移到他脸上,直截了当地问:“是你把宗浩文关进去的,对吗?” “不是” 顾念施眉眼蹙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见他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我是商人,不是警察,没那个权限。” 那就是了,他这是承认了。 顾念施说不出为什么,心跳莫名加快了一点,她尽量平静地问:“我想问一句,你整他,跟我有没有关系?” 他视线微垂,落到她脸上,她的眼睛看上去比在车里的时候要清亮一些,脸颊的红褪去了一点,这是酒醒了。 对视了几秒,他挑眉淡淡道:“你回来就是问这个?” 顾念施心口“噗通噗通”的,她死死压住,一脸淡定地说:“我不想欠你人情。” 男人的眉眼一下子沉了下去,冷声道:“没关系。” 顾念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答的是她上一句话,他整宗浩文跟她没关系。 说不上这个答案算不算意料之中,只是心跳慢慢恢复到正常。 在他把门关上的瞬间,她突然又叫住他,“等一下”。 男人沉沉的眸子再次落到她身上。 她调整了下语气,说:“今晚的事,我想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是颜怀棠打电话叫我出去,他问我待在宅子里闷不闷,他说晚上需要一位女伴,希望我帮忙,我喝酒是因为不想得罪人,不得不喝,耽误工作是我不对,但是我没勾搭他,更不是什么兼职女公关。” 她把这些话说完,手指缓缓松开,暗暗舒了口气。 她在解释的时候,宗城的视线顺着她的眉眼,一点点往下,划过她红嫩的唇瓣,经过她泛红的脖颈,落到他给她解开的那三颗扣子上,那三颗扣子让她衬衣的领口比平时敞开得多了些,露出了几分春光,他记得那里的触感。 顾念施话说完的时候,他已经把视线收了回去,两人之间的空气一瞬陷入静止。 她觉得气氛有些许怪异,刚想开口,突然听到有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房内传出来。 第45章 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晚上宅子里实在太安静了,针落可闻,更何况那声音不遮不掩。 顾念施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瞬发白,刚要转身走,可那声音持续地传过来,某一刻,竖起的耳朵像是被塞了个炸弹进去,“轰”地就炸了。 那声音哪怕隔了这些天,却仍然熟悉得令人发狂。 顾念施前一秒还煞白的脸在几秒之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结合男人的这副模样,是个人,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在她敲门的前一刻这个男人在干嘛。 她恨不得用眼珠子瞪死这个男人。 她抬眼,恰好跟他对视上。 他面色沉沉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晦暗不明地盯着她,如果她能看得懂的话,那里面裹藏着男人一贯克制的欲色和贪念。 即便她不能完全看懂,但也能看得出他的目光有别于平时的沉冷,似乎要更深一些,像是一个浩瀚的深渊,要把人彻底湮没进去。 房内,那缠绵悱恻还带着丝哭腔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一刹那,顾念施感觉醉酒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一样,体内的血液紧锣密鼓地加速,身体慢慢发热。 “你在干什么?!” 她本想声嘶力竭地质问、指责,可话到了嘴边,像是放了个哑炮,声音有些低哑,也没什么力度。 她更气了,气自己没办法直接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宗城身子一松,敞开了门,语调也透出几分暗哑,“进来看。” 顾念施一颗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儿,她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把手机拿出来。” 她对着他赤裸的后背命令道。 宗城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点了根烟咬住。 他完全没有动的意思,浴室里的手机仍在播放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充斥整个房间,那动静在人的耳根子上持续研磨,磨得人神经发狂。 顾念施气急败坏地站在门外,眼看着他跟耳聋了似地自顾自吞云吐雾,完全置之不理。 终于在里面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之后,她径直冲进了浴室。 宗城脸色一暗,掐灭了烟。 顾念施跑进浴室,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摆放在洗手台上的“罪魁祸首”。 她拿起来,太着急,没拿稳,手机掉到地上,她快速地蹲下,刚站起身,整个人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捞了一把,身子被转了一下,后背便贴到了冰凉的墙壁上。 她刚睁开眼,男人的脸便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 “唔” 她没任何反应余地,唇上已经多了陌生的触感,她的身体一瞬僵直,一股强烈的电流“嗖”地流窜至全身。 趁她神经麻痹的空隙,他不由分说地长驱直入,在她的唇齿间,掀起滔天巨浪。 顾念施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准确地说是没在清醒的时候跟男人接过吻。 她被迫承受着他的全部气息,凛冽又灼热,强硬又柔软,霸道又缠绵 有几秒钟,她全身都是麻的,四肢都像是被困住了,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只有一股又一股持续不断的电流在体内疯狂流窜。 几秒之后,她才突然清醒过来,挣扎着去推他。 她的下半身被他双腿抵着,上半身被他精壮的胸膛紧紧压在大理石墙壁上,她拼尽全力都撼动不了分毫。 手机里的监控视频仍在耳边继续播放着,那缠绕不绝又疲软无力的女声混杂了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像是被音箱放大了无数倍,精准地传进耳朵里。 顾念施觉得此时此刻她在忍受着双重折磨。 体内的热度持续上升,几乎要把她融化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牙尖咬住了那个疯狂作乱的东西。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终于,他退了出去。 顾念施毫不犹豫,抬手,“啪”,脆生生地给了他一巴掌。 她全身的力气像是都被他抽走了,这一巴掌尽管拼尽全力,仍是不痛不痒。 宗城缓缓睁开暗沉沉的眸子,舌尖在唇上抵了抵,有鲜红的血丝留在唇瓣上,这模样,活生生像一只森林里的野兽,刚从猎物身上咬了一口,尝到了点甜头,却意犹未尽。 顾念施一半气愤,一半因为恐惧,脸绷得紧紧地,双眸通红,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把嘴里的血往外送了送,开口,声音不辨喜怒,“你属狗的?” 顾念施迟疑了一下,骂他:“你才是狗,疯狗。” 宗城脸上的神色淡了不少,转身拿起手机,按了一下,那恼人的声音终于停了。 他背着她,声音冷冷地说了句:“谁让你这时候回来的,你打断了我的事,总要负点责任。” 顾念施气得声音发抖:“你脸皮是城墙做的吗?你把视频删了,马上删掉!” 宗城转过身来,神色松散地看着她,说:“删可以,再来一次也不是不行。” “无耻!” 顾念施发现她骂人的词汇实在是过于贫乏。 牙齿咬得咯咯响,她突然眼球一转,伸手就去他手上抢手机。 奈何,他反应太快,又仗着身高优势直接把手举高,同时,另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 顾念施觉得腰上一热,“噌”地从他身前离开,近乎落荒而逃。 门“砰”的一声关上,宗城眼皮一垂,抬手用指腹把唇瓣上那道血丝抹了。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显示:颜怀棠来电。 “气消了没?她怎么样了?睡着了?” 晚上11点,颜怀棠特地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问她。 宗城敛起气,“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颜怀棠一副无辜的口吻:“我怎么了我?小姑娘一个人待在你那宅子里多闷,我带她出来玩,好心还当成驴肝肺了?” “你管这叫好心?你让她喝成那样,我晚去一会,她是不是就躺你那张脏床上了?” 他原本想克制,但没克制住。 颜怀棠感觉自己哑巴吃黄连,嘴里太苦,他缓了两秒才出声,“我他妈比窦娥还冤,就我这张脸搁这,我要想睡她,用得着把她灌醉,你当我是宗浩文?我睡女人全凭个人魅力好吗?” 他稍稍消了点气,接着道:“你看上的女人,我能跟你抢?” 第46章 大气不敢出 宗城神色一暗,“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看上她了?” 颜怀棠:“我耳不聋,眼不瞎。” 宗城垂下眼,嘴角轻微扯出一抹上扬的弧度,一边拿着手机往客厅里走,一边问:“怎么看出来的?” 颜怀棠口吻一变:“刚看出来的,你他妈为了她,都快跟我翻脸了。” 宗城把手机按了免提扔到桌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低头点上,随口道:“你没事非招惹她干什么” “你不说她不简单吗,我就想看看她到底哪不简单了,没想到真是大开眼界。” 宗城吐出口烟来,眼眸微微眯起,问:“怎么了?” 颜怀棠把当晚在会所的事,细致入微又有些添油加醋地跟他讲了一遍。 末了,他说:“你从哪捡了这么个宝贝?怪不得能让你老枯树开花。” 宗城面无表情,脸上的温度降到冰点,顾念施在游艇上表演节目的事,他之前压根没听说。 “把视频传给我。” 颜怀棠在电话里笑着说:“行,改天,让她给你来一段,就穿比基尼,身材很哇塞。” 宗城声音一冷:“把视频删了,传话,让他们也都删了。” 颜怀棠:“穿着衣服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这么小心眼儿?她知道吗?” 宗城喉结微动,脑子里浮现出她刚才双眸通红恨不得咬死他的气恨模样,眼眸暗了暗,没出声。 颜怀棠敏锐道:“她在哪呢,酒醒了没有?睡了?你没冲她发火吧,我给你说,女人得哄,你那脾气,尤其是那张出口伤人的嘴,得改改。” 宗城一秒打断他:“我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到底什么人,想干什么,都不清楚,没什么看上看不上,顶多是睡过的情分。” 颜怀棠听见话题立马转了风向,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不过她是挺不一样的,杜青青骑到她头上撒泼,她都能忍下来,一点没仗着你恃宠而骄。” “杜青青把她当情敌,拿她出气,这笔账算到谁头上?” 他声音不温不火,却分量十足。 颜怀棠立马老老实实道:“得,怪我行了吧,我想拦着,她没让,感觉她挺怕得罪人的,你平时是不是净欺负她了,要不然她能这么谨小慎微的?” 宗城狠狠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来,声音淡淡道:“杜青青你不好收拾,我替你收拾。” 颜怀棠:“别,不劳您动手,我自己来,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跟个女鬼似的,走哪都能碰上。” 说完,他又趁着没挂电话补了句:“不过有件事,得跟你说说,今天晚上,她跟在场的人都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没什么,但是这事是她主动跟他们提的。她一个家庭医生不会是想开展多线业务吧?是不是你给她开的薪水不够花?” 宗城眼眸一顿,沉默了会说:“挂了。” 电话挂断,手机上弹出颜怀棠发来的视频,他边抽烟边盯着那个视频看,看着看着,那一整根烟在他手指缝里被生生夹断。 他关了屏幕,给安东打了个电话出去。 “二爷” “宗浩文的料还有没有?” 电话那头停顿了会儿,回:“找找还能有。” “再让他在里面多待两个月,多安排点人进去好好‘伺候’着。” 安东明显又沉默了会儿,说:“宗池那边刚消停了,再延长两个月,怕是那边又得找人来说和。” 宗城浑身的戾气无处释放,对着电话道:“我等着他来,他不跪我面前,承认自己养了个垃圾,就老老实实等着去给他儿子探监。” 安东在电话这头,一脑门子官司,可他大气都不出,什么也不多问,只立马应声道:“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挂了电话,宗城重新又点了根烟,刚吸了两口,手机提示有短信消息进来,“顾念施”三个字,映入眼帘。 “鉴于甲方对乙方施行性骚扰,乙方根据协议,有权解除对甲方的服务义务,从今天开始,我的服务对象只有宗家老爷子,不再向你方提供医疗服务。谨告知。” 宗城眸子一眯,吐了口烟,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几秒后,被她接通。 “你看到短信了?” 宗城语气淡淡:“我什么时候对你性骚扰了?” 顾念施惊讶于他理直气壮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被噎了一下,才反击道:“你没喝酒,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装失忆吗?你别告诉我,你有脸做,没脸认。” “你把正常亲吻当性骚扰?” 顾念施简直被他惊到了,“什么叫正常亲吻?情侣之间你情我愿叫做正常亲吻,我跟你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你在不经过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谁说情侣之间才能接吻?之前连觉都睡过了,你说你跟我是正常雇佣关系?顾念施,别太自欺欺人。” 这是什么流氓逻辑? 顾念施被气得胸口疼,脑子短暂发懵。 听见他又悠悠地说:“开头,你不是也没抗拒没什么吻技,不会是第一次吧。” “宗城,你简直无耻!” 宗城身子慵懒地倚在沙发上,边抽烟,边跟她打电话,第一次听见她连名带姓地叫他,感觉还不赖。 顾念施以前只觉得他嘴毒冷血,现在才发现他还是个无赖、强盗! 怒极反静,她语气平静下来说:“我没办法再给你提供任何医疗服务,我有权利单方面解除服务,不是跟你商量。” 他不咸不淡地回:“可以,你如果想这辈子都走不出宗家的门,完全可以感情用事。” 赤裸裸的威胁。 顾念施拿着手机,憋着口气,呼吸一瞬只进不出。 僵持了几秒,他的声音隔着电话又传了过来,“你要是嫌开的薪水不够花,可以再加,你觉得加多少合适?” 什么意思?想包养她? 顾念施被气得嘴巴成功脱了缰,脱口而出:“加1亿,你能给吗?” 第47章 耳朵发麻 顾念施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了,等了两秒,她听见电话里传来宗城四平八稳的声音:“1亿有1亿的服务项目,你确定你能提供?” 她沉默着没出声,便又听见他语气收敛了一些,“薪水给你调到二百万,家庭医生也就这个价了,再往上加,怕你该胡思乱想了。” 顾念施没想到他说得加薪是真的,她来宗家真正工作才没几天,没想到薪水已经翻了倍,没觉得多高兴,只觉得有点可笑。 她语气淡淡地问:“这算什么?精神补偿吗?” “你这么想也可以,没问题的话,我让人尽快把合同改了,你要手头缺钱,薪水可以先预支一半。” 接一次吻,就换来这么多,顾念施在心里冷笑。 换作以前的她,可能立马就挂了电话,当天晚上就打包走人,谁都别想用钱来收买她。 说一句视金钱为粪土也不为过。 可现在,她有两千万的债务压在她身上,把她的脊梁一点点压弯。 “好,我接受。” 她没什么犹豫,一口应下来,心里知道,让他这样的人主动递台阶,并不容易,她没什么可矫情的。 只是,她接着补充道:“我可以继续治疗你的失眠,但是你需要保证,今后,像今晚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宗城把手里的烟按灭,身子靠回沙发上,脸上一松,唇角一侧露出一个小小的浅窝来,“保证。” 顾念施:“我电话录了音。” “嗯” 挂了电话,顾念施有种把自己又卖了一次的错觉。 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她知道这个结果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了,如果他胡搅蛮缠,死不认账,她也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离开宗家。 现在有了他的保证,她至少心里稍稍放宽了一些,也给自己找到了继续留下来的借口。 接下来的两天,顾念施一直待在老爷子这边,宗家老夫人在世时立下来一条规矩,只要在家,每天的晚餐必须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所以即便宗城和他父亲一直横眉冷对的,即便老夫人已经去世十多年,但父子俩都乖乖遵守着这一条家训。 但整整两天时间,宗城都没露面,老管家叫人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他出差了,去了国外。 第二天是学校举行毕业典礼的日子,顾念施得回学校一趟,她不知道宗浩文父亲的人到底是不是还在盯着她,但她不敢冒险,当晚,犹豫再三,给宗城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明天需要回学校一趟,能不能让人送我一下?” 之前她还觉得占用他的人力物力不好意思,但她听到宗城亲口承认他把宗浩文关进去并不是因为她,这样想来,她就是一枚棋子,是被豪门之间的争斗殃及了。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国家,他那边是几点钟,本以为这条消息可能会石沉大海,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她看到闪动的手机屏幕,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一下,稍作平复,才把电话接起来。 “突然回学校干什么?” 他声音比平时要疏懒,略微沙哑,像是刚睡醒,应该是还躺着,气息很沉。 顾念施第一次听到他这种嗓音,就跟他人躺在她身边似的,心底异样,她把手机稍稍移开了点耳朵,又清了清嗓子,才出声回:“去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 “非去不可?” 顾念施不知道是她耳朵有问题,还是他嗓子有问题,他今天这声音和语气,听上去,近乎于温柔,听惯了他阴沉沉的说话方式,她现在耳朵微微发麻,勉强回了个:“嗯。” “我让安东给你安排车,几点出门?” 顾念施听着他像是坐起来了,声音正常了点。 她没想到他这回这么好说话,马上应道:“等老爷子饭后吃完药,大概9点出门。” 宗城:“嗯。” 顾念施:“谢谢。” 她说完,听见他那边没了动静,刚想开口把电话挂掉,突然又听见他问了句:“怎么谢?” 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锱铢必较,每一份人力物力他都不会白出。 她在心里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却态度良好地说:“我实在不知道二爷缺什么。” 耳边传来男人漠然的语气,“没诚意。” 顾念施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明天顺道去把精油买了吧,买精油的钱就不用报销了。” 他语气轻蔑:“你是守财奴吗?不是刚给你打了一百万?” 那一百万昨天刚到了她的银行卡上,虽然她还没拿去还债,但是进了腰包的钱,再让她拿出来,花在他身上,她还是挺不乐意。 再说,他这种人能看得上她花仨瓜俩枣买的东西? 顾念施以前花钱没什么概念,但现在,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她这份薪水不仅要维持她和她母亲最基本的生活所需,还要拿去还债,债务早一天还上,她就可以早一天解脱。 宗城没听到她回应,换了种认真的语气问:“你很缺钱?” 这个问题要是对着一个有钱人问,就是不痛不痒,可对着一个穷人问这句话,无异于当面揭人伤疤,骂人家穷光蛋。 更何况,她不仅穷,还驮着巨额负债。 顾念施脸上划过一丝难堪,本以为这一个多月,她的脸皮已经锻炼得够厚了,但实际上,被人直接掀开伤疤,她还是会感觉到难以启齿的羞辱感。 为了维护仅存的一点自尊,她开口回:“二爷真是身居高位,不知人间疾苦,这世上,谁不缺钱?谁会嫌口袋里的钱多?” 他声音淡漠道:“你有仇富心理?我怎么就不知人间疾苦了?富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顾念施心想,幸亏刚才没跟他叫穷,她要是真说了实话,还不知道被他怎么奚落呢。 宗城听见她又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又出了岔子。 彼此沉默了会儿,他听见她说:“二爷,还有其他事吗?没事的话,就不打扰了。” 第48章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顾念施问完,听见手机那头没什么动静,她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实是亮着的,犹豫了下,她便点了挂断。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她就坐上了宗家的车,一辆黑色的奥迪,她知道这已经是宗家最低调的一辆车了,开车的是个司机兼保镖。 车子到达学校后,顾念施让司机把车停在校园里,就直接去了学校的礼堂。 她进去的时候,偌大的礼堂里已经几乎全部坐满了人,全校应届的硕士毕业生、博士毕业生身上都穿着毕业礼服,齐聚在这里,典礼现场隆重且庄严。 台上年近70岁的和谐医院教授作为教师代表正在讲话,整个会场很安静。 顾念施到得晚了,没时间回宿舍换衣服,她微弓着身子往自己院系的位置走过去的时候,身上的白衬衣在一片黑色和红色交织的海洋里,显得异常扎眼。 更何况她本人,在整个学校都是人尽皆知的存在,她在人群里匆匆闪过,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那个就是顾念施吧?” “咱们学校的校花兼学霸,人称校霸” “果然漂亮啊,不枉虚名” “漂亮算什么,她真正厉害的是在校这八年,在sci、sa、na期刊上发表了上百篇论文,据说她博士第一年就修完了全部专业课程,老早就被教授带着去本院见习去了,听说都独立完成了不少台手术了,早前本院两个科室主任都抢着要她,为此还吵过架。” “我们想进本院还得找导师说好话,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以后就是科室大拿,咱们不能比” 一阵议论过后,有个不协调的声音突然抬高了音量道:“瞎传什么?你们还真以为她这种人会跟我们一样,进公立医院,苦哈哈地熬夜值班,天天不是挨主任的骂就是挨家属骂?人家会看得上那点微薄薪水?” 话音一落,一众人纷纷扭过头去,目光聚焦到说话的人身上。 梁冉脸冲着讲台的方向,头都没扭一下,嘴却一点没停,“她早就去宗家当家庭医生了,你们不知道?人家年薪90万,一年挣的钱,顶我们这一群。” 有人唏嘘:“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去干家庭医生,那不就是有钱人家的护工?这不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吗?不是白瞎了这学霸的名号?” “一年90万,怎么叫白瞎,家庭医生不是医生吗?我们在公立医院熬到老都不可能拿到这个薪水” “我之前跟她见习的时候碰见过,她当时说要留院的,想留在心外科,和谐最牛也是最忙最累的科室,真没想到,人的想法会变得这么快” “金钱的魅力,谁能受得了豪门的高薪诱惑?” “是啊,人家又有才又有颜,没准,一不小心还能嫁进豪门,当豪门太太不比当医生轻松,换我,有这种机会,也会毫不犹豫” “一边是年薪90万伺候一家人,一边是月薪不到1万,伺候几万病号,这种选择题,谁不会做?” 顾念施坐在程夏身边,坐在这群人前面几排,后面人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她们的耳边。 程夏没忍住,气得扭回头去直骂:“拈酸吃醋的一帮人,怎么这么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读了八年医,读成了长舌妇。” 先前那些议论的人看了她一眼,悻悻地闭上了嘴。 顾念施把程夏给她拿来的博士毕业服穿在身上,淡淡道:“哪有吃羊肉还怕膻气的,别人长了嘴,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 她看着讲台上正在讲话的老教授,面无表情地说:“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讲台上,老教授殷切道:“患者至上就是医生的德,是做一名大师级外科医生的根基所在;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是检验医生水平的唯一标准” 曾经她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顶尖的外科医生,现在,她已经有三个月时间没再站到手术台上了,那种灯光在头顶上一打,将利刀握在手上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 到了最优秀毕业生上台讲话的环节,很多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因为入校之初,她是作为新生代表讲话的,论学术成就和取得的奖项数量,顾念施无论如何都是当之无愧的。 然而最终上台的是一位被本院神外科录用的女生。 顾念施坐在前排的座位上,一边机械地跟着众人鼓掌,一边眼睁睁看着那个头发梳成高马尾的女生从她的正前方经过,一路小跑着登上主席台。 心,开始慢慢地酸胀发麻,像是“噗通”摔到了地上,她控制住那股突如其来的空落,麻木地注视着此刻站在讲台上的那个神采奕奕的女生。 她坐在台下,脊背挺直,头都没扭一下,却依然感觉得到身边一片哗然,如芒刺在背。 周围的议论声并没有因为刻意放低的音量变得模糊。 “爆冷门了,竟然不是她?” “估计很难以她为荣吧?” “校方能倡导大家都去像她一样给富人服务?要是让她上去了,校训都得重改” 顾念施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当街遭受了一遍酷刑。 程夏看了她一眼,脸色倏地一变,对着身边那群嘀嘀咕咕的人,再次开骂:“一群碎嘴子,真想一个个给你们嘴上缝个蝴蝶结。” 有人马上不爽:“正主都没出声,你冲我们来什么劲?” “是啊,她自己为什么没上去自己知道,你在这发什么疯?” “种什么树,结什么果,走阳关大道去了,还有脸回来跟人家挤独木桥吗?” “名和利,还能两头都让她给占了?” 程夏被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怼了回来,气得脸红脖子粗,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 第49章 心底发毛 顾念施缓缓扭回头,淡漠的目光看着周围一张张脸,声音不高也不低,语速很慢:“我没能站上去,你们不是也没上?如果我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脸在这坐下去,整整八年,我好不容易腾出来一次机会,你们还是没把握住。” 她语气轻飘飘的却极具讽刺意味,就像一位常胜将军,嘲讽着一群手下败将。 也就是她有资格能气定神闲地说出这种话,偏偏在场的这些人还真就无法反驳。 从本科到博士期间,顾念施所有大小考试回回第一,学校官网公布的所有最重要的期刊论文奖项获奖者,毫无例外,打头的都是她的名字。 “漂亮!” 程夏心里畅快,恨不得给她鼓掌。 很多人都没怎么跟顾念施过深接触过,有些人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话,别人都私下传她这个人很傲,这一回,总算身临其境。 顾念施扭回头来,将目光重新放回到讲台上,那个女生在踌躇满志地介绍她未来的研究方向。 脑子里嗡嗡的,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本以为她早就对别人的看法不在意了,她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了,还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吗? 可终究,她还是过不去这一关。 她过去所有为之骄傲的一切,所有努力和付出,八年的学习,好像一下子自动清零。 她坐在礼堂里,坐在所有人中间,却已经格格不入,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们将来会奔赴各大医院,会面对无数病患,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例,参与成千上万台手术,而她在接下来的每一天要面对的都只是宗家的父子俩。 她解决的最大难题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慢性心衰竭和失眠症。 要不了多久,她可能连手术刀都拿不起了。 手机响了一下,有新消息进来,她低头点开看了一眼。 竟是宗城发的。 他问:“精油买了吗?” 心底莫名划过淡淡悲凉,她敛起情绪回:“典礼还没有结束。” 没想到他紧接着回过来一条:“尽快去买,我今晚到家。” 顾念施看看时间,现在才上午10点钟,不知道他在催什么。 她简单回了个:“知道了。” 很快,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电话。 她瞥了眼周围,一排那么多人,不方便出去接电话,她只好按了拒接。 还没编辑好消息给他,恼人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一下子为她吸引来前后左右许多打探的目光。 她赶紧把手机调了静音。 程夏瞄了一眼,闪亮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宗城来电。 她催促道:“他的电话,你还敢不接?” 顾念施没办法,怕她不接,他会一直打下去,只好攥着手机,弯下腰从人群里出去。 走到大堂外,她才按了接听。 “接个电话很难?” 顾念施耐着性子解释:“我现在在礼堂参加典礼,不方便接电话。” “现在出去” 她闷闷地说,“已经出来了”。 他顿了下,说:“一个毕业典礼,也值当得你专门跑回去参加。” 顾念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昨天他是应许了的,今天又出尔反尔找她算账。 她心底突然冒出来的一股气,一时没收住,出声回道:“我在这里用功苦读八年,我绝大部分青春都留在了这里,毕业了,连最后的毕业典礼都不配参加吗?” 她说完,电话里明显安静了,冲动下去,她开始有些后悔。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越长,她越是紧张,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都做好了被他再劈头盖脸往死里损一顿的心理准备。 “你这是又在谁那里受了气?” 他冷不丁开口,语气平淡,跟寻常无异,听不出任何怒气。 她感觉像是一下子踩空了,心不由地晃荡了一下,让她好一会儿没有缓过神儿。 电话里很安静,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不尴不尬地低声说:“没有,我刚才不是冲你。” 没想到他会继续追着问:“那是冲着谁?” 她耳朵嗡地一下,心里突然有些乱,口不择言,“没冲谁,冲我自己,我对自己不满意。” 说完,她马上转移话题:“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她声音一紧,“是不是老爷子不舒服了?” 他声音平稳如常,“你那边几点结束?” 她心里松了一下,老爷子应该没事。 “大概快了,中午饭前应该可以赶回去。”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今天算请假,可以把当天的工资扣掉。” 她说完,电话里又沉默了会儿,之后他的声音又重新传过来:“心里有数就行,别在外边瞎转悠,办完事早点回去。” 他说完,电话马上挂了。 顾念施说不出来,他最后那句话很怪异,听着让她心底微微发毛。 她猜想大概是以前每次跟他打电话,不是被他拐着弯地骂就是被他冷嘲热讽,这次却相安无事,这对她来说,一时无法适应。 她没再多想,拿着手机转身准备回礼堂,但没走几步,就停在了原地,说不出为什么,她不太想进去了。 她把身上的博士礼服脱了,自己一个人在校园里走,今天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回学校了,她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不管结局如何,这里曾经留下了她太多的足迹。 通宵待过的图书馆,曾经在里面待了三天两夜没出来的实验室,吃了无数顿饭的食堂 她自诩自己一直是理性远远大于感性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当她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动不动回学校待着了,再也不能时不时去找教授,再也不能把学校当做自己的一处庇护所,心底便生出一种被强行剥离的痛感。 她和他们所有同学都不一样,他们离开学校,迎接他们的会是各大医院,是各个科室,是崭新的专业环境,但她离开了学校 “念施,这么巧,你怎么没去礼堂?” 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念施抬头找过去,迎面走过来的是中医专业的杨瑞,她师母带的学生。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好巧,你怎么也没去?” 第50章 老板,你被挖墙角啦 杨瑞清朗俊逸的脸上带了几分自嘲:“我延期一年毕业,不属于应届毕业生,没资格参加。” 顾念施眉眼间露出几分疑惑,师母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赞杨瑞,他是师母的得意门生,怎么可能延期? 杨瑞温声跟她仔细解释:“我跟导师讨论了一下,我的论文如果继续深挖下去,会更有意思,而且,说实话,我也舍不得蒋教授,想跟着她再多学一年,所以经过再三斟酌,我主动申请了延毕。” 顾念施淡笑着说:“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嫉妒你。” 杨瑞脸上的神色一收,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语气沉了沉,“听说你去宗家了,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顾念施脸上的笑容快速地淡去,视线一敛,点了点头:“顺利。” 见她明显不想多谈,杨瑞主动移开话题:“你要没事的话,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见了,我们都挺放心不下你的,蒋教授之前跟我打听过你,杜教授也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 顾念施一听到杜教授,心底就忍不住发酸,她应道:“好”,她看了眼时间,快11点钟了,便主动提议:“不如现在就去吧,去附近的那家商场,吃完饭,我顺道还要买点东西。” 杨瑞脸上划过意料之外的喜色,“走吧。” 顾念施跟杨瑞走了几步,路过学校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说:“你先等我一下”。 杨瑞看着她跑向了不远处的学校停车场,在那辆黑色的奥迪前停下,弯腰跟司机说了两句话,随后又转身朝他跑回来。 他的视线在那个一串连号的车牌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把视线收回来,冲着她无声地笑了笑。 她不想说,他便没多问,两人一起走路去了学校旁边的商场。 宗城跟顾念施挂了电话,没多久就给司机打了电话过去。 “她在哪?” “顾医生先去了学校的礼堂,后来又一个人出来了,接了个电话,随后就没再进去,这会儿正一个人在校园里走路。” 司机听见宗城又问:“礼堂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司机对礼堂里的事一无所知,老实交代:“顾医生让我在车里等着,她进礼堂后,我跟过去看了下,周围没有什么闲杂人,就回来了,没看到有什么异常情况。” 宗城最后叫司机留点心,所以这会儿顾念施转身一走,司机就忙不迭地给宗城汇报了,生怕错过了什么。 “二爷,顾医生说要去附近的商场吃饭,不让再跟着她了,她身边有同学,不方便。” “什么同学?” “就一个男同学。” 司机听见电话里没了音儿,隔了会儿,才重新传来声音,语气明显沉了下去:“你跟着过去。” 司机叫常远,保镖出身,钢铁直男一个,跟在宗城身边也有四五年了,第一回见自家老板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他这会儿一点都不敢怠慢,马上出了校门,悄悄跟了上去。 顾念施和杨瑞随便找了家人少的餐厅坐了下来。 “杜教授说,那天他在气头上,话说得重了,你以后如果有时间就去家里坐坐,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和蒋教授都很想你。” 顾念施微微垂着头,没有出声,杨瑞接着说道:“杜教授挺放心不下你的,听说宗家人很不好对付,担心你的性格会让你在宗家吃亏,他让我嘱咐你,如果实在做不下去,就去找他,他再给你想办法,你如果想去国外,他可以帮你推荐合适的医院。” 顾念施想起最后一次见杜教授的情景,当时他该有多气,才会狠心说不认她这个学生了。 她一度以为彻底让他心凉了,以为他再也不想看见她了,她连个电话都不敢给他打,没想到他却在默默关心着她过得好不好,替她的前途操着心。 心里的酸涩再也没办法忍住,她偏了偏头,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杨瑞慌忙抽了张纸巾递到她手上,脸上明显不知所措:“对不起,都怪我,你别哭,你有什么委屈或者难处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这一幕被匆忙赶过来的常远瞬间捕捉到,再单线条的男人看见这一幕也禁不住多想,自家老板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跟前哭,这叫什么事? 他不由自主地替老板叫屈,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还被别的男人挖墙脚,这口气,连他都顺不下去。 常远掏出手机,立马拍下了照片。 杨瑞看着顾念施一言不发只默默流泪,他脸上的疼惜溢于言表,试探着劝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刚入校的时候就说过,将来你要成为一流的外科医生,这八年,你的努力和上进,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有难言的苦衷,你不会舍得放弃自己的理想。” 顾念施擦干了眼泪,勉强出声:“吃饭吧,我没什么事。” 她骨子里的要强,不允许她随便向别人道苦水,杨瑞是寒门出身,家又是外地的,他没办法帮她什么忙,何况,她所背负的那些,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医学生的认知。 她把那些实情说出来无异于给他平添烦恼和无力感。 杨瑞却语气坚定地强调:“顾念施,我想帮你。”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尽是真诚的关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顾念施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我有个失眠病人,我想用中医的手段给他治疗一段时间,我记得你之前有过成功的病例,你能不能把你当时用的推拿穴位和手法教我一下?” 杨瑞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才开口道:“没问题,我这就把穴位图画给你。” 他叫来服务员要来了纸和笔,低头开始描画,画完,他递给顾念施,一边给她讲解穴位,一边介绍每个穴位上不同的手法。 面对面坐着实在不方便,杨瑞干脆站起来,绕过桌子,直接坐到顾念施身旁。 从外面看过去,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几乎头碰头。 常远侧身站在餐厅门口,看到这一幕,瞳孔不由得放大,额头的青筋都突出来了,险些控制不住冲上去,把那小白脸拎起来,甩到百米开外,他克制住了这股冲动,拿着手机,咔嚓又拍了一张。 第51章 风口浪尖 宗城坐在机场休息室里,手机屏幕上亮着,身侧的助理看着他挂了电话以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实在猜不出到底屏幕上是什么内容,能让人一眨不眨看那么久。 只是下一秒,他看见老板进了吸烟室,十分钟过去了,一根烟该抽完了,人还没出来。 又过了十分钟,还是不见人影,半小时后,人终于出来了,助理瞧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没再多问,便迎上前去,提醒道:“二爷,该登机了。” 顾念施和杨瑞吃完了饭,从商场出来,她记得紧挨着商场大门,不到一百米远,就有家专门卖精油的店铺,是个知名品牌,她以前跟着蒋教授去买过,味道清淡不腻,应该能满足宗城的要求。 杨瑞主动表示陪她去挑选,她挑了有二十多种味道的精油,拎着一袋子瓶瓶罐罐从店里出来。 两人沿着人行街道走,杨瑞主动跟她分享他最近的论文动向,他讲得深入,她听得太专注,所以当身后那辆飞速行驶过来的电动车突然冲上人行道上,朝她这边疯了似地猛冲过来时,她已经没了反应余地。 她只听到身边有人在尖叫。 身子被猛地推了一把,那个力气太大,她被推倒在地上,袋子里的一瓶瓶精油也滚了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猛地回头时,才看到杨瑞已经倒在了远处的地上。 紧要关头,他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被电动车撞飞了出去。 顾念施瞳孔皱缩,一瞬呼吸不过来,心脏紧紧缩成了一团,她爬起来机械地朝杨瑞跑过去。 她先是听到了杨瑞痛苦的极速喘息声,紧接着看到他额角的血滴和眼球里的血丝,还有那条看上去已经无法动弹的腿。 人群很快围了上来,包括随后赶到的常远。 他扫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眼顾念施,她脸色煞白,他怕她别吓坏了,暂时顾不了那么多,直接站到了她身边。 对顾念施道:“顾医生,我打了120过来,应该没大碍。” 顾念施脸上的慌乱无力掩盖,她蹲在杨瑞身边,紧紧攥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一些痛苦,她不断重复着:“再坚持一会,救护车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会” 杨瑞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张嘴都费劲,还不忘断断续续地安慰顾念施:“你别害怕,我今天也当一次病号体验一把,你没事儿就好。” 顾念施红着眼眶,疼得心都在颤抖,那辆车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可此刻倒在地上的却是杨瑞。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滚落,她嘴里一遍一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常远低头扫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儿,干脆别过视线。 他拿出手机,拨了宗城的电话,但连打了两遍,都没打通,他只好给安东打了过去,三言两语把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救护车刚到,安东就来了。 “顾医生,你没事吧?” 顾念施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回话,就跟着众人一齐把杨瑞抬上了救护车,顾念施紧跟着医生一起上去。 安东开着车紧跟在救护车后面去了医院。 和谐医院抢救室外,顾念施坐在长椅上,一语不发,双手攥成了拳,红肿的双眼紧紧盯着抢救室的门。 几个保镖站在她的一旁,默默守护着,生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安东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对顾念施问:“顾医生,事发时地点位于道路监控的死角,你有没有看清当时那辆电动车上的人?” 顾念施怔怔地回过头来,在这段时间内,事发时的那一幕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重复了几十遍,但却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那个片段:“我们从商场里出来,在靠里的人行道上走,那辆电动车突然冲上来,车上那人带着蓝色的头盔,电动车是黑色的,我没来得及记下他的车牌号。” 安东语气沉稳:“好,可以了,你先休息,二爷现在在回国的飞机上,等他一下飞机,我会及时跟他联系。” 顾念施像是听不见他说什么,视线已经落回到了抢救室红色的显示灯上。 半小时后,抢救室的灯终于变绿,紧接着有医生和护士推着杨瑞出来,顾念施慌忙起身迎上去。 “医生,怎么样?” 医生简单交待:“有中度脑震荡,左腿小腿骨折比较严重,有大幅度移位,已经做了手术复位内固定治疗,需要好好照顾。” 顾念施心里了然,她跟着护士将杨瑞推进了病房。 转身的时候,她看了眼那几个保镖,对安东说:“不用让他们跟着了。” 安东:“保险起见,还是让他们留在这里,起码在二爷回来之前,先让他们保证你的安全,这件事跟宗池那边有脱不了的干系,他们一次没得手,不确定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 顾念施猜到了是宗浩文他父亲干的,纯粹的泄愤和报复,而她只不过是颗小小的棋子,却沦为了他们争斗的牺牲品,更无辜的是被她牵连的杨瑞 顾念施莫名想起宗城跟她打电话时,最后说的那句话,他让她别在外边瞎转,让她尽快回家。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他一面派人保护她,让她感恩戴德,另一面却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她又想起她和程夏被宗浩文父亲的人围追堵截的那一天,她们在大雨里没命地逃跑,那时候她感觉天昏地暗,那种濒临绝望的感觉深深地烙印在她脑海里,几乎变成了一场如影随形的噩梦。 今天是第二次。 顾念施坐在病床边上,看着仍然处于昏迷中的杨瑞,心上像是压了一座愧疚的大山 从下午到晚上,顾念施几乎没离开病房,保镖也一直守在病房门口,晚上8点多钟,程夏赶了过来。 她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五六个身穿黑衣的男人,目光凛凛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上次的事件,整个人又被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程夏进门问。 顾念施把当天的情况跟她简单说了一下,只说是出了交通意外。 “杨瑞真是不错,危难时刻见真情,我怀疑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要不然能舍了命地救你?你这回是不是感动了?” 程夏见顾念施没有什么反应,又问:“门口怎么这么多保镖?都是宗家派来保护你的?”她停顿了下,眉眼一动,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安东?” 顾念施垂眼,神情淡漠道:“宗家人比我想象中还要阴险可怕,不要相信他们任何人,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离他们远一点。” 程夏只当她在宗家这段日子很不好过,看着她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你非要跳这个火坑,你都瘦了。” 她接着说:“你晚饭没吃吧,不会是从下午守到现在吧,你快去吃饭,你别担心了,医生不是把情况都说了,我替你看着他,他一醒,我就给你打电话。” 顾念施一动不动地坐着,“我不饿,我就在这里等着他醒”。 门“吱”地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两人同时扭过头去,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从门外一步迈了进来。 程夏进来的时候,病房的门没关严,顾念施不知道宗城是什么时候到的,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多久。 第52章 人肉诱饵 顾念施紧张地看着宗城。 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顾念施想起安东说他还在飞机上,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到了,也没想到他会下了飞机直接来医院。 程夏也是后怕得不得了,不得不说他身上的气场太强了,他那张脸,好看是真的好看,可她连看都不敢看,生怕跟他对视上。 脑子里快速地回忆着她们两人刚才的对话,心里莫名发虚,程夏尽量想让自己表现得放松一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喉咙发紧,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二爷,您来了。” 宗城连头都没扭一下,进门后,他的视线先在顾念施身上快速地上下扫了一遍,之后落到床上,最后又落回顾念施脸上。 顾念施对程夏说:“你先回科里吧,有事我再叫你。” 程夏不太放心把顾念施一个人留在这里,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出病房,走之前还打了个无声的手势,示意顾念施有事给她打电话。 病房的门关上,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在他进门的瞬间已经凝固起来,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令人神经发紧。 顾念施等了一会儿,才出声:“你怎么来了?” 宗城坐了七个多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直接来了医院,人看上去有些乏,他垂头往身侧的空床边扫了一下,似乎想坐下,却终是没坐。 他没回她,只是目光冷冷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顾念施看着他说:“他小腿骨折严重,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我想申请一下,暂时请一段时间的假,这段时间内,老爷子如果身体有任何异常情况,我都可以随时回去。” 宗城面色冷凝,声音阴沉沉的,“他住院,你请假干什么?他是你什么人,让你连工作都不做了。” 顾念施敛着气,尽可能语气平静:“他是我同学,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这里昏迷的人就是我,他是被我殃及的,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他。” 宗城低头冷哧一声,“按照协议,你同样有责任和义务保证每天的出勤,想请假就请假,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准给你?你拿这份工作当什么?” 她闭上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几秒过后,突然开口:“我朋友救了我,你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被得救?” 她没理会宗城一瞬变化的脸色,继续质问道:“你昨晚就问过我是不是‘非去不可’,今天又特地打电话来询问我的动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宗浩文他父亲今天会对我下手?”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是你早就决定把我当做人肉诱饵了?所以那个保镖会一直跟在我身后,是随时准备拿到宗池雇凶伤人的证据对吗?” “这就是你的计划。你一方面在我面前打着保护的旗号,让我对你心生感激,一面又利用我来对付宗浩文父子,想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再也没办法掩饰眼里升起的憎恶。 病房里灯光昏黄,他背对着灯光站着,目光很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半晌没说话,他突然出声,“人肉诱饵”,他又在嘴边念了一遍,嘴角扯了扯,气笑了。 “所以你准备怎么合理地解释,我打电话一再催促你早点回家?”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可能会面临的危险,昨天就应该拦住你,而不是又派车又派人地一路护送你出门参加这个破典礼?” “如果今天你不是执意要回学校见他,跟他跑出去一起约会、吃饭、逛街,他用不着躺在这里。” 他说完,紧绷的下颚线松了松,目光带了丝阴鸷往床上扫了一眼,眼眸暗了下去。 顾念施面色一怔,大脑被他这几句话搅得翻江倒海,人也瞬间恍惚了一下。 今天他是给她又发短信,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反复询问她几点回家,催促她别在外面瞎转,早点回去。 只是她完全没想过,他这么做背后的深意。 “我要想弄死他们父子,有一千种方法,拿一个女人当诱饵,是最下三滥的那一种。” 他面色铁青,身上的戾气骇人。 顾念施强撑着一口气说:“我朋友已经成了你们彼此争斗中的牺牲品,这是不争的事实。” 宗城面色凝固了一下,随后,语气突然一松,“所以呢,你想替他跟我讨个什么公道?” 他眼里浮着一丝戏谑,眼底却是一片阴沉。 他轻飘飘的语气,把她激怒了,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头微微仰起,盯着他,“你是不是从来不把我们这种人当人?” 她额头刚到他的鼻尖,他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她。 眉眼澄澈清诀,鼻梁挺拔得透出几分倨傲,唇瓣却稚气粉嫩得像是含在嘴里稍微用点力道就能化了,在国外的这两天两夜,这张脸时不时地就出现在他眼前,可真的见到了人,他却没想到是这般失望至极。 他扭头往病床上扫过去,躺在那里的那张脸看上去比照片上还要消瘦,青涩,有着跟她一样的学生气。 “可以赔偿,你们俩商量商量想要多少,报个数,只要不过分,都可以满足。” 他语气轻蔑地说完,视线从她脸上一带而过,抬脚往门外走。 顾念施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让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站住” 她扭过身来,盯住他的背影。 “我要跟宗家解约。” 她平静地一字一句说出来。 是的,她退缩了,程夏说的没错,她没办法从一帮豺狼虎豹嘴里夺食。 这一次是他们命大,她不知道下一次还会发生什么。 他站着没动,过了两秒,才出声:“违约金你可能交不起。” 协议上的违约金写的是五百万。 她确实拿不出来。 她拿出谈判的态度,冷静地说:“你的赔偿金我可以不要,我只要求解约。” 她心底清明,赔偿金应该是他们和宗浩文他父亲谈,该给杨瑞的补偿,她会一分不少地替他争取,但他给的赔偿,她要不起。 第53章 挨了记窝心脚 “一码归一码,解约和赔偿走的是两种程序。” 他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轻淡至极,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极微不足道的角色,恍惚中,顾念施仿佛回到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 那时他就是这种高高在上,按着别人的头顶往地下踩的模样。 顾念施知道他所谓的两种程序,不过是故意的刁难,他设定了天价赔偿金,在制定协议的时候,就没想过让对方解约。 “当初是你哭着喊着进宗家的,现在想要解约的也是你,你当宗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宗家人是什么样,你心里不是很清楚?” 他脸色疏冷,眼里多一分的温度都没有。 他听见了她和程夏刚才的对话。 顾念施脸色一白,胸口一瞬闷得透不过气。 他说完,寂寥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扭过头去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的保镖听到了房内的对话,见他出来,上前一步,问了一句:“二爷,我们还继续留在这里吗?” 宗城背对病房门站着,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留下。” 他从医院出来,直接坐进车里,安东恰好从一旁的车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个帆布袋子,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宗城冷眼瞥着他手上那个袋子,“什么东西?” 安东道:“顾医生的东西,当时遗落在人行道上的。” “我问你是什么?” “精油,二十多瓶。”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事发时顾医生刚从那家精油店里出来没一会。” “拿过来。” 安东把东西递给宗城。 他把东西接过来,鼻尖瞬间涌入一抹淡淡的精油芳香,目光一垂,落在那一整袋子的瓶瓶罐罐上,每个瓶子的包装都不一样,上面标明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味道。 他盯着那些东西,说不上什么感觉,像是挨了记窝心脚,闷得发疼。 半晌,他把东西放到了身侧的座位上,目光一冷,沉声问:“人找得怎么样了?” 安东扭回头来汇报:“十分钟前打来电话说已经找到了,我让他们在审,那人是个惯犯,十年前因为过失杀人坐过牢,刚出来没几天。不知道是为了钱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宗池手里。” 宗城:“想办法让他把宗池咬出来,另外,公司那边尽快扫清障碍,争取在宗池关进去之前,让他亲眼看到收购完成。” 安东眼里划过一丝惊异:“您决定好动手了?” 宗城垂眼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地说:“我提醒过他了,不长记性。” “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是不是要跟老爷子说一声?” 安东略有为难。 宗家自老爷子那一辈起就已经分了家,宗城父亲,宗振霆和宗池父亲宗振国,兄弟俩因为父辈对一方的过度偏袒,关系有些僵化,在父辈去世后,两人将宗家产业一分为二,几乎是对半分的,还达成了协议,双方各行其道,互不干涉利益。 但到了宗城和宗池这一辈,同是宗家族裔,双方实力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尤其是最近这些年,宗城全面接手集团之后,更是将整个产业集团发展壮大,将投资版图一扩再扩,如今几乎北城一多半的产业都冠上了宗氏的名号。 这些年,宗城和宗池两家虽势不两立却井水不犯河水,因为有约在先,即便宗浩文父子之前有过几次小幅度挑衅行为,宗城都没放在眼里。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显然他已经不想再遵守上辈的破协议了。 “让他安心养他的花,这件事不用通知他。” 宗城眉眼疏淡地看着车窗外。 安东又问:“那其他人呢?顾医生这里,有没有必要说一声?经过这次,宗池已经捏到了你的软肋,我怕后面局势紧张起来,她不免会再被殃及,用不用提醒一下?” 宗城脑海里想起她脱口而出的那个词,“人肉诱饵”,胸口一瞬发胀。 他鼻孔里轻哧了一声道:“她闹着要解约。” 安东眉眼一挑,怪不得他今天见她态度不太对劲,“为什么?” 他见宗城没动静,接着说:“你为了她不惜跟宗池撕破脸,她没道理这时候提出解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宗城点了根烟,兀自抽起来,看上去,一句话都不想说。 过了会儿,他开口问:“你之前不是去学校调查她了吗,不是没什么男朋友吗,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安东闻到了浓浓的醋味,马上出声道:“之前没有查到她身边有这个人,但是据我今天的观察来看,他应该不是顾医生的男朋友,顾医生现在对他的担心和照顾,应该只是出于愧疚和感激。我再去尽快调查清楚。” 宗城眼前再次浮现出常远发给他的那两张照片。 她那个倔脾气,之前被他骂,被林念慈泼酒,被她扇巴掌都没见她哭,喝醉了也没见她哭,他只在床上见她哭过。 不是男朋友,她在他面前哭什么?吃个饭还挨得那么近坐着,想干什么? 宗城没办法想,一想就血流加速。 安东见他脸色难看,恨不得马上去查个水落石出,这回他算是急中生智,想到什么,马上道:“你要是想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我现在倒是可以问一个人。” 宗城眼眸一挑:“问谁?” “她闺蜜,程夏,上次她主动留了联系方式,她应该非常清楚。” 宗城眉眼明显一动,却正色道:“别多事。” 安东太了解他的口不对心了,掏出手机直接找到号码拨了过去。 “安助理。” 电话里马上响起一个明亮悦耳的女声。 “程小姐,打扰了,有点事情想询问一下。” 程夏明显犹豫了下才开口:“你说吧,什么事儿?” 安东将电话开了免提,放在车子前后排中间的位置,礼貌出声道:“是关于杨同学的情况,我这边跟警方合作,需要对当事人的情况做一些基本的调查,杨同学还没苏醒,顾医生在医院又不便打扰,我想跟你了解一下。” 好在他不是打听顾念施的事,程夏神经一松,爽快地说:“我跟他很熟,你想问什么” “他在学校得罪过什么人吗?他情感方面的情况你了解吗?有没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