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绝嗣男主想一胎六宝受不了》 第1章 快穿女配绑定生子系统 “苏绯,苏绯!醒醒!” 躺在沙滩上正在晒日光浴的苏绯被摇醒。 她将墨镜摘下,用想要杀人的眼神看向身旁穿着大花裤衩的老K。 这已经是今天数不清多少次他跑过来,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屁事打扰自己了。 “老K,你最好有事,真的。” “这回真的有事儿。” 老K绷着严肃的脸,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摊开手,将系统通知页面映射到半空。 看到系统页面,苏绯立刻坐直了身体,认真起来。 “穿越交互局快穿部部长决赛入选名单,苏绯、沈瑶、青引、洛笙笙、颜罗。五人里最终积分排名第一者,将任职部长一职。参选系统已发放,请各位立即前往小世界。” 苏绯转头看向老K,“发放给我的是什么系统?” 老k在半空中拨弄了几下。 “好孕系统,关联任务主题是生子任务,模式为困难模式。孩子个数越多,积分越多。任务关联金手指,商城系统。你要不要看……” 老K一转头,发觉苏绯已经起身离开了沙滩,朝着传送门的方向走去。 他急忙追上去,“还没讲完!” 苏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路上说路上说,我迫不及待了,这部长我必当!” 踏入传送空间,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面前能看到的加载进度,以及老K例行程序的冷漠声音。 【宿主你好,我是本次系统指引员老K。恭喜您成功开启好运系统,激活快穿生子任务,需要您为各个世界中命中无子的男主们延续香火。】 【本次小世界男主亓颂,身份太子。困难模式完成条件:一,宿主需要为本世界男主生下至少一个儿子,子嗣数量不得低于三人。二,宿主需要在小世界中获得太子妃身份以及皇后身份。三,宿主需要保证你的孩子成为下一任储君。四,在立储前,宿主要保证每一个孩子顺利成长。若此四条有任何其中一项未能达成,宿主将会被宣布任务失败,所有任务进度将会清零,小世界将再度重新开启。请宿主说出确认,开启传送。】 “确认!” 【原主记忆传送完毕,商城已开启,根据宿主等级已发放本次任务初始积分。小世界加载完毕,祝宿主任务顺利!】 一道白光闪过。 苏绯猛地睁开眼,心脏止不住砰砰砰地狂跳,关于原主的记忆疯狂地往她的脑子里面钻。 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断地往她耳朵里面涌。 “听说她那张脸长得极其可怕,脸上都是疤,像是一条一条虫子趴在上面一样。听闻是她幼时府上起了火,她娘和弟弟都被烧死了。她侥幸活了下来,但容貌都被烧毁了。” “怪不得她一直带着幕离,怎么都不肯摘呢,也是可怜人。” “可怜什么呀?她娘就是个官妓,怀了她以后死乞白赖地求国公爷纳她为妾。要我说,就是报应。” “若是真长得那样丑陋,陛下会赐她做太子殿下的侧妃吗?” “那还不是看在苏老夫人的面子上。我娘同我说过,说半年前苏老夫人病重,特地给陛下送了封信去,求陛下让她小孙女做侧妃。苏老夫人虽说是女眷,可谁不知道当年她披甲挂帅为先帝夺下五城,那可是立国之功。这庆国公分明是先帝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赏赐的爵位。” 苏绯终于在原主记忆冲击下回过神来。 正如她方才听到的一般。 原主是庆国公苏询之妾室生下的三女儿,五岁时母亲和弟弟被火烧死,她也容貌尽毁。 父亲骂她是灾星,苏夫人与姐姐苏瑾和弟弟苏诩更是将她当作畜生一样时不时地虐待她。 直到十岁那年,住在西南的祖母过来避暑,见她可怜,将她带走抚养。 三个月前,祖母去世前,将皇帝赐婚的圣旨交给了她,让她回天关,等着被纳入东宫。 今日就是原主父亲庆国公苏询之以为了让亡故的苏夫人安心的名义,为原主设的接风宴。 只是这宴会刚起,小她一岁的弟弟苏诩便非要闹着要见见原主的真实模样。 明明知晓真相的父亲苏询之,却丝毫没有阻拦,甚至命令原主摘下幕离。 这很反常。 虽说苏询之一直把原主当作空气,但今天各个王爵重臣都在场,甚至太子亓颂也在。 如果让人见了她的模样,难道丢得不是他的脸吗? 还是说……对他而言,这场宴会有比脸面更要紧的事情? 见苏绯站在众人面前一动不动,苏诩叫唤得声音越发大了。 “二姐这是不肯听父亲的话了?还是说真当如旁人说得一般,那张脸就如此见不得人吗?” 一直沉默着的苏瑾忽然站起身,面色凌厉地看向弟弟。 “诩儿,够了,莫要再胡闹了。今日是妹妹的接风宴,她想如何便如何,何必要为难她?况且……” 她顿了顿。 “绯儿的事,你又不是不知。何必要在她的心口上插上一刀,大好的日子叫她难受。” 幕离下的苏绯闻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好么。 您可真够大度的。 直接帮我承认了可还行。 记忆中原主小时候见过太子亓颂一次,可这人群之中,苏绯实在是没法凭着她小时候的记忆认出哪个是亓颂。 她侧过脸,看向神情戏谑的苏诩。 “平日宴席本该男女不同席,兴许是父亲的好意,想借此机会撮合各家千金与少爷相识结缘。可如今我是有婚约在身,当着众多男子面前摘下幕离,实在多有不便。只得殿下同意方可。” 苏绯话音落下,众人瞬间看向同一处,她也跟着看去。 只见最中间的那一桌,坐着个穿着水蓝色锦袍,头发高高竖起,戴着紫金冠的男子。 仔细看看,他确实气质有些出众。 身姿挺拔,容貌俊俏,下巴微抬,那双深邃的双眸里承载的愤怒,多少有了点睥睨众生的意思。 原主记忆中是七岁那年,苏瑾与苏诩逼着她去捡他们掉在池塘里的纸鸢。 她不会游泳,却被他们身边的婢女狠心的推了下去。 差点溺死在里面的时候,是太子亓颂命人将她救了上来。 不过现在一看,亓颂长大后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任何一点相似。 至少他小时候脸圆圆的,还占了一点可爱。 现在一张大脸拉得老长,瘦得弱不禁风的,难看死了。 不等亓颂说话,突然“啪嚓”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一样。 紧接着苏瑾身旁的丫鬟就紧张地叫喊起来。 “小姐,小姐您没有伤着吧?” 苏瑾垂着头双手紧握着,轻轻摆了摆脑袋。 “无事,我无妨的,你别总是大惊小怪。” 看似只是苏瑾摔碎一个碗,但苏绯隔着白纱,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丫鬟叫起来的时候,亓颂紧张得像是个丢了火腿肠的狗一样,紧张地朝着苏瑾的方向看,到现在眼睛还黏在她身上。 原来苏询之的目的是这个啊。 怪不得呢,一直叫她摘幕离。 “太子殿下。” 苏绯出声提醒。 亓颂也终于将视线从苏瑾身上离开,厌恶地盯着苏绯。 “苏二小姐能否入东宫,还未能说准。便是你入了东宫,于本王而言,也不过是个妾。摘与不摘,又与本王何干。” 亓颂加重了“妾”这个字,硬是要给她难堪。 亏得祖母一直和原主夸奖他,说虽然太子妃宋姝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平日里为人做事较为嚣张,但有他在,原主在东宫不会吃太多的亏。 在祖母心里,亓颂是个好人,见过他几次就知道他是块能坐上皇位的料子。 待人谦逊和善,不似大皇子承王那般懦弱怕事。 做事讲求一个公道,虽不似二皇子平王那般圆滑,但也不似四皇子肃王那般固执。 祖母说,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正正好,即便她是个侧妃,那也是她难得的福气。 现在看来,是祖母看走眼了。 兴许亓颂能做皇帝,但他绝对称不上是个好人。 苏绯不慌不乱,语气平稳,却也不失底气。 “臣女知晓陛下是个言出必随的好君主。既是赐了婚,便不会有收回的道理。这东宫,臣女怕是入定了。” 【老K,调商城。】 第2章 丑女大翻身 商城迅速在苏绯的眼前跳出。 这里的品类大多数是帮助生孩子的丹药。 譬如在五个月时必会发生流产假象的假孕丹、让孩子在腹中固若金汤的保胎丹、生子时没有疼痛的无痛丹,还有能选择孩子性别和胎儿数量的一大堆丹药。 还有少量的功能性丹药。 能解全部毒的化毒丹、让人立刻恢复健康的回神丹、让身材变得玲珑有致的纤体丹、增加体香的馥郁丹等等。 苏绯找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能让皮肤完美无瑕的焕颜丹。 记忆中原主长得并不差。 先买一个看看。 她的初始积分有一千,焕颜丹一百积分一颗。 老K:【请问是否立刻食用?】 苏绯:【是。】 苏绯回答后,嘴里立刻多了一颗丹药,她咽下去,全身顿时清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老K,我现在漂亮吗?】 老K:【宿主你美炸了。】 苏绯闻言翘起嘴角,笑得得意极了。 她看向那些等着看好戏的看客,拔高了声音。 “既是殿下不介意,那我摘了便是。” 话音落下,她抬起手揭开脖子下的丝带,随后将幕离朝着高处一甩。 白纱在空中飘飘荡荡,苏绯也终于展露了她本该有的模样。 方才议论纷纷的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睁大了嘴巴。 那个传闻中丑陋无比的少女,不仅脸上没有难看的疤痕,反倒面若桃花,肤如凝脂。 双眸又大又圆如小鹿般灵动,鼻子小巧翘挺,笑着的嘴巴像是横过来的月牙一般,露出一排洁白又整齐的皓齿。 美得不可方物。 亓颂紧蹙着眉头,眼神诧异又有些迷茫。 苏诩方才那肆无忌惮的笑容也早已消失,苏瑾更是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连苏绯身旁站着的父亲都凑上前左看右看。 “你……你……你的脸……” 苏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盈盈地看着父亲。 “女儿本想宴会结束和您说的。祖母在西南为女儿寻到一位神医,她为女儿治了三年,才帮女儿祛掉了那些疤痕。” 宾客们回过神,议论声又四起。 虽说声小,可在场的人也都能听得个八九不离十。 “原以为苏家大小姐已经算作倾国倾城的美人了,可现在看来,要比苏二小姐逊色多了。” “人家娘可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第一名妓呢!不是说当年有许多人豪掷万金都见不到一面吗?说不准是国公爷非要纳人家回府呢。” 苏询之呆滞地看着眼前貌美至极的女儿。 一时回不过神。 确实,她如今的模样,与她母亲芳华正好的那几年有七分相像不说,反倒更青出于蓝。 苏绯手里握着陛下赐婚的圣旨,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侧妃。 原以为她仍是那个丑陋的模样,才想着将瑾儿送入宫中,顶替她的位置。 可如今看来,他又何必要大费周章? “今日是小女苏绯归家之日,感激太子殿下和各位王爷朝中同僚愿赏光莅临寒舍。这杯酒是苏某先干为敬,大家今日定要吃喝尽兴!” 他利落地喝光杯子里的酒,拉着苏绯坐回原位。 身后冷了许久的戏台子上,伶人们会心地奏响乐曲,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瞧瞧你,哪里都好,就是太瘦了些。眼看着便要入宫去了,身子差如何能担起诞下皇家子嗣这般大任?” 刚坐下,苏询之就“心疼”地嗔怪起苏绯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盘子里的肉夹了好几块到苏绯的碗里。 “多吃些。这一路上可辛苦?如今到家了,便什么都好了。爹给你找了一间朝阳的屋子,给你又多分了两个婢女过去。明日我再交代你母亲,让人日日炖燕窝汤给你送去。” 同在一桌的苏瑾冷着一张脸,愤恨地看了父亲许久,最终怒然起身离去。 看不下去眼的苏诩也跟着站起身,埋怨起来。 “爹,你真是……我们此前不都说好了吗?怎地你突然变——” 苏诩的话还未说完,苏询之用力地将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 “说好什么?!瞧瞧你那一天不求上进的样子,看了便叫我懊恼!今日家中宴客,你便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大吃二喝,也不说去陪陪几位殿下!” “爹您好端端的,又冲我发什么邪火?” “还同我犟嘴!我同你说得话都被你当作了耳旁风不成?!还不快去侍奉几位殿下!站着做什么?!” 身旁的父亲怒吼声快穿透了苏绯的耳膜。 她端着碗,垂着眸子,将汤水一勺一勺送进自己的嘴里,抬起头冲着苏诩施施然一笑。 苏诩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阔步离去。 酒过三巡。 宾客也陆续散去。 苏绯与苏诩跟着父亲苏询之站在门外,目送各位殿下离去。 方才先离席的苏瑾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直奔太子亓颂的马车前。 “殿下,殿下。” 她气喘吁吁,双手捧着一个月白色的香袋递上。 “这是臣女特地在寺庙中求来的平安福。津阳大疫,又叛乱四起。愿此符能庇护殿下此行一路顺遂,平安归返。” 站在马车旁的亓颂接下香袋,细细地看了看。 “苏小姐有心了。” 说完,对着娇羞的苏瑾无声笑笑,回身上了马车。 夕阳西下,街道向晚。 马车成群结队地朝着宫中的方向行去。 津阳…… 看来得去一趟才行了。 苏绯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回去,却有人从身后用力地撞了她一下。 害得她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让让,挡住我们家小姐的路了。” 苏绯抬起头,见苏瑾身旁的婢女雪莹仰着下巴,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苏瑾嘴角噙着笑,像个胜利者一般站在一旁。 话不多说,苏绯抬起手对着雪莹左脸扇了个巴掌。 “拿着府里的银钱,敢对主子这般造次,你是个什么东西。父亲就走在前面,险些让我冲撞了父亲。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今日饶你一回。再敢这般,便找人牙子发卖了你。” 说完,苏绯对着苏瑾和善笑笑,带着婢女红鸢离开。 苏瑾恨恨地看着苏绯离开的背影。 拿着父亲做挡箭牌,她自然不能说什么。 雪莹捂着脸,啜泣着,“小姐……” 苏瑾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雪莹。 “哭有什么用?看不见父亲在前面吗?眼瞎的东西。” 第3章 五皇子病危 入夜。 苏绯带着祖母留下来的一些物件,敲响了父亲书房的门。 “绯儿啊。” 苏询之坐在杂乱的书案前,顶着一张疲倦的脸看向从门外走来的苏绯。 苏绯将手里的画卷和剑放在桌上。 “父亲,这是祖母留下来的,女儿想着给您带来,也算留个念想。” 虽说苏询之虽弃武从文,做了个户部的文官,但一看到母亲生前的佩剑,眼睛便立刻亮了起来。 他仔细地用手抚摸着剑鞘。 “若是没有这把剑,也就没有咱们国公府。明日寻个好方位,将它挂在府里,保咱们苏家世世代代昌盛繁荣。” 苏绯笑着附和了两句,转入正题。 “女儿今日听姐姐说津阳大疫,父亲身在户部,想必近些日子定少不了劳心伤神。祖母给女儿留下些体己钱,女儿斗胆想向父亲请命去津阳开棚施粥,为父亲分忧。” “你?” 苏询之诧异地看着苏绯。 “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去得了那种地方,况且你两月后便要入宫。万一染上了瘟疫,可如何是好?不可不可。” “女儿身上有神医给的保命药。父亲大可放心,女儿心中有数,定能全身而退。” 苏询之狐疑地打量着苏绯。 见她神情坚决,也没再过多阻拦。 “罢了,这说到底倒是对家中有益之事。你若要去,那便去吧。太子妃入宫三年无子,前朝后宫都盯着这嫡长孙的位置。你此去务必要护好自己,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 两日后。 去津阳的马车已等在府外。 苏绯穿了一身便利的衣裳,带了些轻便的行李启程前往津阳。 闲来无事,坐在马车里的苏绯调出了商城,买了一颗回神丹备用。 【老K,这丹药能给别人用吗?】 老K:【可以。】 【那能掺水里,给那些生病的人用吗?】 老K:【可以,但是药效会降低。】 听了老K的话,苏绯立刻又花了五百积分,买了五颗回神丹。 老K:【你又开始乱花钱……】 苏绯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脚。 【钱是赚出来的,等我从津阳回来,大把积分进口袋。】 马车一路畅行,即将入津阳城时,忽然被城门的守卫拦住。 睡得迷迷糊糊的苏绯睁开眼,听着有人好像站在马车外面和车夫说话。 她擦了擦口水。 “怎么停下来了?” 红鸢撩开帘子跳下了马车,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小姐,津阳戒严,不准任何人入内。” 苏绯蹙起眉头,“文书给了吗?” 红鸢点点头,“给了,他们不认。” 苏绯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身子,撩开帘子跳下马车。 “鸢儿你在这等着,我去瞧瞧。” 城门口站满了士兵,他们手中的火把似是要将这黑夜照亮。 离远瞧见有一队骑着马的士兵从城外而来。 最前方的男人身穿盔甲,骑在马上,守城的士兵一见他来,便立刻扶着长枪叩拜,大喊“拜见将军”。 看着是个大人物。 苏绯上前了两步,忽然被一道长枪拦下。 “把总有令,津阳禁严,硬闯者格杀勿论。” 小人物只负责执行,苏绯知道跟他说再多也没用。 索性,她扯着嗓子朝那马上的人喊起来。 “我是庆国公的小女儿苏绯,奉家父之命,特来津阳开棚施粥救济灾民。我有户部文书,劳烦放行!” 苏绯的叫喊声一起,身旁的士兵立刻警惕地上前擒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按跪在了地上。 骑在马上的人闻声也扯着缰绳,掉转了方向,直奔苏绯而来。 跪在地上的苏绯仰着头,看向马上那身缠盔甲,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少年。 月光下,他的盔甲泛着银色的光。 纵使火把在旁,暖黄色的光映着他的脸,也驱不散他脸上的冰冷。 “你说你是庆国公的小女儿?” “是。” 那人使了个眼色,士兵立刻放开了苏绯的胳膊。 苏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将文书从自己斜挎着的布兜子里掏了出来,递给了马上的人。 “这是户部给的文书。” 那人接过文书粗略地扫了一眼,随后手腕一转,文书轻飘飘从他指缝中飞了出去。 那张纸飘下,正巧沾上了火把,一瞬间燃了起来。 “你做什么?!” 苏绯上前想去抢文书,可那张纸在落地时,一大半已经烧毁。 她怒瞪着面前的人,恨不能跳起来给他两个嘴巴。 可那人却似是心情不错地扬起唇角。 “五殿下如今染上了瘟疫,城中暴乱未平。殿下担心会有人趁虚而入,下了命令。除医者,任何人不得入城,直至五殿下痊愈。” 苏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愤怒。 “劳烦您向陛下通禀一声,我能救五殿下的命。或者说,除了我,没人能救五殿下。” 那人抬了抬眉,眼神上下地打量着苏绯,视线又略过她朝她身后的马车看去。 “来人,将那马车里的人扣下,看好了。待苏小姐为五殿下治好病,再送进城门。” 下一秒他扯着缰绳歪下身子,将手伸到苏绯的面前。 “苏小姐,请吧。” 苏绯转过头,看着红鸢和她带来的一众府上的婢女和小厮被士兵“请”走,暗自攥了攥拳头,随后拉住他的手,跟着坐到了马背上。 风从苏绯的耳边呼啸而过。 她双手死死地抓着马鞍上的圆环,“敢问将军姓名?” 身后人轻笑道:“在下宋景安,苏小姐可要记牢了。” 宋景安……? 难不成是和太子妃宋姝有什么关系? 宋景安将苏绯带入一间大宅院,穿过回廊,上了楼梯,停在了紧靠着楼梯的第一间房外。 他从怀里扯出一块黑布,系在脸上,推开了大门。 屋内的人也都似他一般,脸上系着各色的布。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苏绯也跟着有样学样,抽出怀里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床上躺着的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脸色蜡黄,嘴唇苍白,毫无生气。 窗下摆着的铜盆里,储满了血水。 床边守着两个头发花白的御医,一个为五殿下把脉,一个为五殿下针灸。 “李大人王大人,这是庆国公家的苏二小姐,特地来为五殿下看病。” 闻声,两位御医抬起头看,一致看向站在宋景安身旁的苏绯。 继而,两位御医对视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活,起身对着苏绯见了礼。 “苏小姐。这瘟疫不似旁的病症,染上了十日之内必取人性命。连我们二人都有些难以应付,唯有为五殿下吊着一口气,再寻其他生机。依我看,苏小姐还是请回吧,免得沾上了病气。” 还不等苏绯回话。 床上的五殿下忽然开始抽搐起来,伴着怪异的哭喊声。 “殿下!殿下!” “李大人您快救救殿下!” 婢女们哭喊起来,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李御医从箱子里急匆匆地掏出一个药丸塞进五殿下的口中,王御医又立刻上前施针。 折腾了好一会儿,五殿下不仅没有半分好转,鼻子和嘴里突然不住地往外涌出鲜血,模样骇人。 苏绯眼看着五殿下虽嘴里不再吐血,但那脸色近乎与墙上土的颜色一般,不能再等了。 “你们都出去,我有法子。” 她走上前,看着那两位御医依旧不信任地不肯挪动半分。 “王大人李大人,殿下就要没命了,不能再耽搁了。” 两个老头犹犹豫豫,“可……” “殿下出了什么差错,只管算在我头上!” 第4章 为救人险些丧命 听到苏绯这样说,他们也再没了顾虑,同婢女们一同走出了屋子。 苏绯见屋里终于没了人,掏出口袋里包着回神丸的油纸。 如果要喂一整颗,五皇子立刻痊愈未免让人起疑。 苏绯拿出一颗来,揪下一小块来。 先让他活下来,其他的再慢慢给。 她用力掰开他紧紧咬着的牙关,将那一小块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怕他吐出来,她双腿跪在床上,双手紧紧地贴在他脸颊上,固定着他颤抖的脑袋,直到看到他的身子挺直颤抖,才放开了手。 这一番折腾下来,苏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累死了奶奶了。 老K:【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药丸塞进嘴里,就会立刻生效。】 苏绯:【 md老K,这种话要是不能在我行动之前提醒,就没必要再告诉我了!】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看着五皇子。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方才那渗人的土黄色也渐渐褪去,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苏绯看着他那张和原主记忆里幼年亓颂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用手捏了捏他扣子一般的小鼻子。 你小子,真是命好。 今天我要是没来,你就嘎在这了。 “嘭”地一声门被推开。 苏绯站起身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亓颂寒着一张脸,迈着阔步,风尘仆仆而来。 她刚准备行礼,身子还没屈下去,就一把被亓颂推开。 亓颂的力量非常大,苏绯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身子撞到了窗下的铜盆,直接被盆里的脏血水淋了一身,而后摔到了地上。 “你对我五皇弟做了什么?!” 他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揪着苏绯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苏绯,你将御医和婢女都支出屋子,只身同五皇弟共处一室,究竟是何居心!” 苏绯挣扎了两下,怒看向亓颂。 “太子殿下未免太小人之心!我做了什么,殿下有眼睛,自己去看!” 亓颂闻言,回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五皇子丌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丌林此刻的气色,竟比他出门之前要好上许多。 “苏绯,若五皇弟因你有任何不测,本王定让你整个苏家九族陪葬!” 他偏着头,对着门外喊:“李大人王大人!还不进来?!” 被召唤来的御医匆匆来到了床前,为五皇子诊脉。 “这……这……” 李大人紧皱着眉头,一脸地不可置信。 亓颂以为五皇子是有什么不好,便更狠地勒紧了苏绯的脖子。 苏绯被勒得快要喘不上气。 这这这,这你个头啊! 她扯着嗓子大叫:“李大人,你……倒是说啊!要害死我吗!” 李大人又转回身,不紧不慢地把了把脉后,才起身走向亓颂。 “回殿下,五殿下比起昨日,的确有好转了!” 亓颂闻言,诧异地看向被勒得直翻白眼的苏绯。 他放开了手,看了苏绯一眼直奔五皇子的床前。 “李大人,五皇弟何时能醒?” “这臣尚未可知,只是脉象看来确有好转。殿下不要太过心急,如今看来,五殿下已是渡过了危险,想必醒来也指日可待。殿下不知方才凶险,还真是多亏了苏小姐……” 李大人回过头。 “苏小姐呢?方才还在这来着?” 心里石头落地的亓颂回过神来,发觉这屋子里早已没了苏绯的身影。 方才的确是他太过心急。 还以为这苏绯是因宴会那天与他结下梁子,有了报复之心。 李大人可惜地叹了口气,“想必苏小姐定有什么良药,若是她晚些走,臣还能问上一问,兴许五殿下很快便能痊愈了。” 侍卫解良上前,“殿下,要属下去将苏小姐寻回来吗?” 亓颂看向床上的弟弟,唇瓣紧抿着。 他实在不愿同苏绯那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更不想将她纳入东宫。 可若是她能救活五皇弟的命…… “去吧。” 他思躇片刻,冲着解良挥挥手。 “带本王的赏赐给她,好言好语请她过来。” - “嘶……疼疼疼。” 从宅子里出来,苏绯寻了一间酒楼住下,不一会儿宋景安就按照约定,将红鸢和府上的人送到了酒楼。 红鸢一进门,瞧见她脖子上的伤就吱哇乱叫一通,翻箱倒柜地找出药膏给她脖子上药。 “这殿下真当是不识好人心。” 红鸢噘着嘴,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 “想想小姐日后要嫁入东宫,与那样的人过上一生,都不知道要遭多少的罪。” 红鸢是原主祖母身边曾嬷嬷的孙女。 从小同原主一并长大,心无城府,对原主更是忠诚地没话说。 苏绯拍了拍红鸢的手背。 “你哭什么?咱俩打个赌,有他求我的那天。” 话刚说完,就有人在门外敲门。 红鸢用帕子抿了一把眼泪,身子警惕地贴在门边。 “何人?” “在下解良,是太子殿下贴身侍卫。苏小姐救五殿下有功,特此来送给苏小姐的赏赐。” 红鸢犹豫了一下,刚要开门。 苏绯的手横空出现,将门抵住,学着红鸢的语气对门外喊话。 “劳烦解大人转告殿下。我家小姐说了,此行她来津阳是为了替父亲出面布棚施粥而来,偶然听闻五殿下病入膏肓,出于臣民本分,自然要出手相救。可殿下此举实在令人心寒,我家小姐也不愿再牵扯过多。请殿下免了赏赐,不必再来打扰了。” 说完,她躺回床上,双脚搭在床架上。 “红鸢,插上门。” 红鸢照做,将门插好后,在门口听了许久才坐回苏绯身旁。 “小姐,他走了。” 苏绯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走呗。走了,还会来的。” 她枕着胳膊,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最终停在了红鸢的方向。 “你一会儿拿上些银子,去另一家酒楼先住下。待我解决了这些事儿,再接你回来。” - “殿下,属下已转达完毕。” 亓颂坐在书案前,阴沉着脸,听解良将苏绯的话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威胁本王。” 亓颂扯了扯唇角,“她也不看看她够不够这个资格。” 他抬眼看向解良。 “派人盯住她,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离开酒楼。另外,告诉两位御医无论用什么法子,查出来那天苏绯给五皇弟究竟用得什么药。” “是。” 这个苏绯,果然如苏瑾所言,心狠又恶毒。 第5章 一声夫君喊傻太子 红鸢听了苏绯的话,当夜便去了另一家酒楼。 果然不出她所料,红鸢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便有人将酒楼里的住客都清走后,封禁了酒楼,不准外出。 亓颂给她软禁了。 苏绯也不急,总归酒楼里有吃有喝。 饿不死又不受累,她呆得安逸。 软禁她的第一日,解良捧着一大箱子的珠宝黄金过来,要她交出医治五皇子的药方。 苏绯看也不看,直接推走。 软禁苏绯的第二日,解良威胁她,若是她不交出方子,便杀了她。 苏绯躺在床上,一边看画本子,一边嗑瓜子,哼哼唧唧地说着:“又不是第一次要杀我,什么时候杀?能不能等我把这本书看完再杀?” 软禁苏绯的第三日,解良威胁她,要对苏家动手。 苏瑾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个包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 听到解良的威胁,扬起脸冲着解良咧嘴一笑,口齿不清地说着:“那最好快一点,最好一个也别留,替我谢谢殿下。” 软禁苏绯的第四日,解良没来。 直到第五日,亓颂终于露面了。 苏绯从楼上走下来时,亓颂依旧是那副太子殿下的做派,身姿笔挺地坐在凳子上喝婢女倒好的热茶。 “臣女拜见殿下。” 亓颂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也不看她。 “本王如今已经来了,苏二小姐何须再惺惺作态。要什么,直说便是。” 苏绯扬起唇角,轻笑一声。 “殿下,我想先吃个饭,我早上不吃饭容易犯恶心。” 她抬手打了两个响指,“小二,上两屉包子!” 亓颂闻声抬起眼皮,皱着眉不耐烦地看她。 “你到底——”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解良在他身边低声唤了一声“殿下”,而后他便硬生生地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一屉。” “啊?” “本王吃不下。” “没带您的份儿。” 亓颂咬了咬牙,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又将杯底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倒茶!” 两屉热腾腾的包子被端上来,没多大功夫,苏绯就吃了个精光。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满足地揉了揉肚子。 亓颂眼里的嫌弃呼之欲出,这一股肉包子味闻得他直犯恶心。 “吃完了,便快说,到底如何你才肯救五皇弟。” 方才还一脸顽劣的苏绯闻言神情变得正经了许多。 “殿下不该给臣女道个歉吗?” 亓颂眸色一沉,声音也跟着低下来。 “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 “臣女救了五殿下,殿下不仅不感激臣女所为,反倒被殿下如此对待。” 苏绯伸手扯开领子,露出脖子上那一道过了几日仍清晰可见的伤痕。 红色的伤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是那样显眼。 亓颂立刻移开了视线。 “那日本王确实太过心急,不该那样对你。” 他说完,没能听到苏绯的回应,便抬头去看她。 只见她那双澄澈晶莹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怔了怔下意识地开口道:“抱歉。” 苏绯将衣裳合上,从椅子上站起身。 “我原谅你了。走吧,殿下。” “走?” 苏绯直勾勾地往外走。 “殿下不是要我去救五殿下吗?” 亓颂一头雾水。 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她要得只是一句抱歉? 她到底又要耍些什么鬼名堂? 再次见到五皇子丌林,他依旧如那日吃过药后的状态,平静地躺在床上,不见好也不见坏。 两位御医这回可比上次热情地多了。 一见到苏绯进门,便一拥而上,汇报这几日五皇子的状态,抢着要留下来观摩她用药。 苏绯抱歉地冲着两位御医一笑。 “两位大人,我这药是西南一位神医师傅传授给我的。他交代过,非必要不能用,且用药时要屏退旁人。所以还得劳烦两位大人出去稍候片刻,待我服侍五殿下用过药,你们再进来。” 两位御医心有不甘地想要再央求两句,奈何苏绯冷面无情,直接下了逐客令,也只能心有不甘地离开屋子。 赶走了御医和婢女,苏绯又将目标落到了亓颂身上。 “殿下也出去,这屋子不能留人。” 亓颂信不过苏绯,自然不肯走。 “本王要留在这里,否则心中不安。苏二小姐医治你的,本王不会扰你。” “殿下,臣女答应了师傅,便不能食言。师傅说过,用药时不得有旁人在场,除非……” “除非什么?” 苏绯抿了抿唇瓣,弯下眉眼娇憨一笑。 “师傅说,除非那人是臣女的夫君。” 闻言,亓颂蓦地睁大了双眸,神情不自在极了,一时不知该出去还是留下。 见他不动,苏绯趁热打铁,轻言细语地说着:“那便……劳烦夫君替我将门关上。” 苏绯这一声“夫君”,喊傻了亓颂。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地,脸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朵根。 可抬眼看苏绯就如同一个没事儿人一般,自顾自地在那琢磨着手里的药丸。 一时间,他有些懊恼。 这苏绯简直无法无天没脸没皮,竟敢戏耍他。 亓颂在这看着,苏绯只能将喂药的过程复杂化。 【老K,我加点别的东西,不会影响药效吧?】 老K:【不会,不是…你要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绯端着碗,走到亓颂面前,目光落在他的腰间,随后迅速地将他腰间的匕首抽走。 “你做什么?!” 亓颂紧张地要去抢夺,却见苏绯先他一步拔掉刀鞘,手指在利刃上轻轻一划。 粉嫩的指腹立刻涌出鲜血。 “这个药,要血做引。嘶……好疼好疼……” 她将匕首随意地丢在桌子上,一边往碗里挤着血,一边哼唧着疼。 亓颂有些许无奈,“你若怕痛,方才叫本王来便是。” “要童子童女血才行。这屋里,难道不是只有臣女的血可用么?” 她将帕子绑着自己的手指,扭过头上下扫了他一眼。 “还是说……” 被她扫视着,亓颂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怎地这般不知羞?” 苏绯撇撇嘴,一副毫不在意地模样。 “知什么羞?总归要入东宫的。” 她背对着他,将剩下的药丸揪了一半,又随手在花盆里揪了两个菊花瓣一并掺了进去,拿着杵臼在里面捣了捣。 老K:【呕……我不看了,我快吐了。】 苏绯:【你闭嘴!】 苏绯坐在床边,冲着亓颂抬了抬下巴。 “夫君帮我将五殿下扶起来。” “你不准再这唤本王夫君!” 亓颂黑着一张脸,嘴上不满,身体却诚实地照做。 苏绯掰开五殿下的嘴巴,将碗里那堆乱七八糟一并往他嘴里倒。 眼见着那汁液从五殿下的嘴巴里往下淌。 急得苏绯大叫:“帕子帕子!夫君帕子!” 被苏绯喊得慌张的亓颂立刻言听计从地掏出帕子抵在丌林的脸上。 下一秒便回过神来,黑着脸训斥:“你又……” 苏绯“嘿嘿”笑了两声,“下次不敢了。不过喝下这一碗,应该五殿下很快就能醒来了。” 两人将五皇子放下,苏绯接过亓颂手里的帕子,轻轻地为五皇子擦拭着嘴角。 心里默默为刚刚自己乱加东西的行为道歉。 亓颂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等着弟弟醒来,余光不经意瞟到苏绯的脸。 她的神情认真极了,像是在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那双眼睛更是纯粹的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想法。 今日本以为她会有什么令他为难的条件作为救五皇弟的交换。 却没想到,她要得不过就是一句简单的抱歉。 亓颂不禁有些怀疑,过往他听说关于她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这样的人,当真能做出弑母杀弟之事吗? 为何她方才那句“总归要入东宫”,听起来似是她也不情愿。 第6章 情敌出场 用过药没有多久,昏迷了好几日的五皇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如黑葡萄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迷茫地看了一圈床边的人,最终定在了亓颂的身上。 “二哥。” 亓颂应了一声,五皇子便立刻撇着嘴,抱着亓颂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劲儿地喊着他不想死。 苏绯看五皇子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无声地离开了屋子。 快走到门口时,忽然被人喊住了脚步。 苏绯回过头,看着解良站在自己身后。 “苏小姐,殿下说如今外头凶险,让您搬到此处来住,也好互相有个照料。另外五殿下的身子,这两日还要多劳烦苏小姐费心。一来一去,多有不便。” 这会儿她和亓颂勉强算得上相熟。 即便她住到这里来,任务也很难立刻完成,但又好像是得了他的恩惠一样。 “劳烦解大人转告殿下,五殿下的病已好了。不过他年纪小,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剩下无须再用我,让两位御医大人好生调理便是。我是来津阳施粥的,平日里接触的人太杂。若是沾了病气带给殿下就不好了,我还是住在酒楼方便些。” 苏绯对解良道了谢,走出宅院大门,正巧碰上在门外下马的宋景安。 宋景安见她从里头出来,也不意外,反倒像是个老相熟,自然地问了句,“苏小姐要回酒楼?在下正巧无事,不若送您一程?” 这个宋景安在苏绯的心里不做好。 首先就是因为他姓宋。 其次就是他姓宋还拦她的路烧她入城的文书。 再者就是他那双眼睛,总给苏绯一种,他时时刻刻都在琢磨如何给别人下套的感觉。 不等苏绯说话,宋景安便上了马,像初次见面那般,低下身子将自己的手递给苏绯。 “城里太乱,去酒楼的路可不近。” 苏绯看了一眼他的手,又转过头看向身后朝着她和宋景安方向看的解良。 然后将手搭在了宋景安的手上,随他上了马。 解良回到五皇子房间时,亓颂正端着碗在给五皇子喂水。 见解良回来,他也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给她安顿在林儿旁边的屋子住下吧。” 解良犹豫地看了一眼亓颂的背影,“殿下,苏小姐……回去了。” 亓颂端着汤匙的手忽地一顿。 解良将苏绯同他说得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殿下,方才属下看着苏小姐同宋小将军在门外说了几句话,而后宋小将军便将苏小姐抱上了马。” “宋景安?他与苏绯如何相识?” 解良摇摇头,“属下不知。只是听闻苏小姐初次来宅院那日,便是宋小将军带来的。殿下看,属下是否要去酒楼一趟?” 他蹙着眉,抿了抿唇,将勺子塞进五皇子丌林的嘴巴里。 “不必。她与谁走,是她自己的事,与本王无关。” “咳咳……” 汤水突然涌进来,呛得丌林咳嗽不止。 丌林拍了拍胸口,看向亓颂,满是幽怨。 “二哥生气,拿我撒气。不过就是个女人,包在我身上。” “胡说些什么。” 亓颂将手里的碗放回桌上。 “你们伺候着五殿下,让他将这锅汤都喝光。若是他不肯喝酒硬灌下去,总之一滴也不许留。” 说完便阔步离开了屋子。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身后跟着的解良。 “派人跟着苏绯。虽说她还未入东宫,但到底是父皇赐婚给本王的侧妃。若是一旦发现她做出什么有辱皇家脸面之事,立刻将她捉回。” 酒楼前,苏绯被扶着下了马。 宋景安依旧坐在马上,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看着她。 “苏小姐不向在下道声谢再走么?” “宋将军同东宫太子妃娘娘,是什么关系?” 宋景安对于她的问题不讶异,扬着嘴角笑了笑。 “苏小姐爽直,在下也不隐瞒,太子妃娘娘是我姐姐。” 苏绯点了点头。 “宋将军承认就好说了。我两月后便要入东宫做侧妃,想必宋将军也是知晓的。我不知宋将军今日是送我回来,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若只是举手之劳的帮忙,那大可不必。若是想要离间我与殿下,为太子妃娘娘铲除威胁……” 她顿了顿,冲着宋景安笑笑。 “只要在津阳宋将军没能杀得了我,使了什么手段,入东宫后我必百倍还回去。我奉劝宋将军一句,你我最好只当从未相识,再不要有任何交集。” 苏绯说完,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一脚马屁股。 “宋将军,慢走不送。” 受了惊的马嘶鸣了一声,朝着前方飞奔。 骑在马上没有防备的宋景安立刻拉紧了缰绳,控制住了发疯的马。 回过头见苏绯还站在原地,冲着自己的方向摆手。 蓦然,他笑起来,那双始终深沉的眸子里也多出一分异样的神采。 - 天关庆国公府中。 自从知晓了苏绯去了津阳,苏瑾就像是疯了一般,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通通砸了。 屋子里的婢女们都似是被割掉了舌头一般,一个声音都不敢出。 苏询之不准苏瑾过去,说她不比苏绯有和殿下的婚约在身。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去津阳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津阳这两日死得人更多了,怕她有命去没命回。 无论苏瑾怎么闹,父亲都不同意。 母亲又常年呆在佛堂里,无论苏瑾怎么求,都不肯见她。 逼得实在没了办法,苏瑾换上了婢女的衣裳,趁着入夜偷偷遛出家门,来到苏诩常常留宿的花楼。 一进门,苏诩正躺在花娘的怀里,醉得人事不省。 “起来!” 苏瑾拿起桌子上的酒泼到了苏诩的脸上。 “想想法子,将我送去津阳。” 苏诩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愤怒起身。 “你做什么?疯到我这来了?!你要去便去,我又不拦着,找我做什么?!” “若是我有法子,又何须来找你这个废物?那小畜生跑去津阳了,难道你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东宫做侧妃?若有朝一日让她得势,她会放过你我么?!到时候别说在这喝花酒,怕是你连个世子都做不上了!” 苏瑾的一番话,让苏诩冷静了下来。 他捂着头在原地走了两圈,“你在此等着,我去帮你安排车马。不过事先说好了,若是东窗事发,你若敢将我扯出来,便不要怪我对你这个亲姐姐不客气。” 苏诩转身出了屋子,剩苏瑾与屋子里的花娘大眼瞪小眼。 “你看什么看?贱婢。” 那花娘从地上站起身,走回屋子,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苏瑾行了个礼,而后将手里的一包药递给了苏瑾。 “这是何物?” 那花娘娇笑了一声。 “这当然是能让苏小姐将殿下收入裙下的宝贝。听闻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成婚三年无子,有这宝贝,苏小姐生米煮成熟饭,还怕殿下不肯纳苏小姐做侧妃吗?” 苏瑾冷眼打量着花娘,想去接,但又怕降低了身份。 犹豫之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那花娘却倏然将手收回。 “苏小姐,奴帮了您,您也得帮奴啊。奴跟了小世子许久了,不奢望别的,只求小世子能给奴赎个身,将奴纳为妾室,奴便心满意足了。还望苏小姐能帮奴向小世子美言几句。” 苏瑾鄙夷地打量着花娘,讥讽地笑笑。 “东西拿来。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7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津阳的瘟疫日渐严重,街上打杂抢烧的事情也不计其数。 虽带了些家丁小厮,但毕竟只有些看家护院的本事。 苏绯想来想去,还是买了两身男子的衣裳,将自己和红鸢装扮成了男子模样,开棚施粥。 施粥的棚子刚刚搭好,便有大批难民蜂拥而至。 他们没有秩序,一个一个急切地往前拥挤着,无论怎么喊着叫他们慢慢来都没用。 “粮食呢!不是施粥吗?” “快点给我们啊!到底有没有粥!” “少爷救救我们啊!我的孩子马上就要被饿死了,救救我们啊!” “支个棚子在这做假功夫吗?!给我们的粥呢!” 苏绯看着面前拥挤着的难民们,手里的碗都快要怼到她的脸上了。 尤其是前头两三个打头诋毁她的中年男人。 看着不算健壮,可这力气却出奇得大,根本不像是饿了很多天的人。 “少爷!粥来了粥来了!” 红鸢带着抬粥的小厮,匆匆地从酒楼里跑出来。 难民们一听到“粥来了”,便更加卖力地往前拥挤。 情急之下,苏绯冲着人群大喊,“不要挤!我这粥是药粥!唯有染了病的人才能吃!若是身体好的人吃了会中毒而亡!” 她的声音一喊出去,带头那三个男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扎着头巾高个子的男人眼珠子一横。 “你少骗人了!能治病,怎么能毒死人?!大家都别听他的!” “对啊!既然能治病,说不准我们吃了就不会得瘟疫了!” “快放粥!” 苏绯被吵得心焦,正打算找个小厮过来演一演,一转头却瞧见一辆锦车停在不远处。 那辆车,是亓颂的车。 果然如苏绯所想,他还是过来看了。 “哎哟!” “官兵残杀百姓啦!”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男人的叫喊声。 苏绯抬头看去,见方才那个闹事儿的高个子四仰八叉表情痛苦地躺在地上,身旁站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宋景安。 奈何宋景安干脆不吃这一套,让身后的士兵将以他为首的三个闹事的直接带走。 他握着腰间的刀柄,冷眼看向老实了许多的灾民。 “按照小公子说得,家里有得了瘟疫的,上前领粥。若是有敢瞒报谎报的想要靠着闹事儿多拿上一碗的,一律押走。” 宋景安此话一出,方才乱了套的灾民立刻噤了声,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两个士兵在粥棚几步远站定,形成一道关卡。 每上前一个灾民,便询问一句情况。 扶着刀柄而来的宋景安脸上带着略有得意的笑容,站到了苏绯身旁。 “如何,苏小姐这回该对我道声谢了吧?” 苏绯沉默地将包里的药丸拿出一颗,丢进粥桶里,看着它融化后,用木棍子搅和了两下,舀出一碗,递给来领粥的妇人。 “你家得了瘟疫的人可还在?” 妇人接过粥,悲戚地摇了摇头。 “孩子爹死了,只剩下我和孩子了。” 苏绯看了一眼被妇人牵着,脸脏得如小花猫一般地小姑娘,而后转过身又舀了一碗,递给小姑娘。 “这碗粥,也要给她喝些。我在这里放了药,兴许能让你们扛过这次瘟疫。” 妇人感激地拉着孩子跪在地上,对着苏绯磕了两个头。 “多谢公子。” 苏绯冲着她们笑笑,而后转过头冷漠地看向宋景安。 “将军帮我平息了方才的乱子,按理说我应该道谢。先且不说这本就该是守城的官兵应做之事,我昨日想必已经将话说得足够清楚,宋将军今日依旧出现在我眼前。我明知你带着目的来,这谢字我也实在说不出口。” 宋景安不仅不怒,反而被苏绯一番话逗得爽朗地笑起来。 苏绯寒着脸看他。 这人,是不是有病。 能不能走?烦不烦人? 他收回笑声,笑容却依旧挂在脸上。 “苏小姐想要知晓我的目的么?若你问,我便告诉你。” 苏绯无声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目光和神色渐渐变得严肃。 他说:“我觉得苏小姐有趣极了,想要娶回家。” …… 就说他有点毛病。 苏绯扯了扯嘴角。 “我被陛下赐给殿下做侧妃,将军是不知晓,还是嫌命长了。” 她指了指远处的锦车,“宋将军若是嫌命长,去那儿说。” 宋景安顺着她的手看去,不屑地挑了挑唇角。 “眼看着你陷入麻烦,却不来施救。嫁给那样的人,究竟有什么意思?人这一生,不是有了荣华富贵,权利地位,才是好。苏小姐若肯应下我,我便立刻去同他说。” 其实这宋将军,除了脑子不太好使,人生得俊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意气风发,倒是挺让人喜欢的。 但没辙,谁让他不是男主。 不仅不是男主,甚至还有可能是她以后的对手。 “宋小将军为何在此?” 闻声,苏绯与宋景安齐齐抬起头。 只见穿着黑金袍子的亓颂款步而来。 他的视线直接略过了苏绯,定在了宋景安的脸上。 宋景安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臣来此平乱,顺道看看苏小姐。” 亓颂微微颔首,“乱子已平,宋小将军也该走了。” 宋景安与他对视了几秒,移开视线,看向苏绯。 “苏小姐,好好考虑,我等你。” 说完,他对着亓颂行了个礼,大手一挥,带着士兵浩浩荡荡离去。 苏绯对着亓颂行了个礼,对上亓颂的目光灼灼。 “此处都是灾民,殿下怎么过来了?” 亓颂避开她的问题,向她发难。 “宋景安,让你考虑什么?” 苏绯将手里的碗盛满粥,递给灾民空余扫了一眼亓颂。 “也没什么,只是他说他倾慕我。” 这话听进亓颂的耳朵,就似是硬生生往他嗓子眼里塞了个馒头一般,哽得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到底知不知羞?!这话如何能这般轻飘飘地说出来?” 苏菲皱了皱眉头。 “为何不能?我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出身名门,又芳华正好。有人倾慕,有何奇怪?” 她不是不知羞。 她就是脸皮厚! 亓颂一只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 “你不要太高看了自己。他这般做,不过是因你要做本王的侧妃,他为太子妃,也就是他姐姐鸣不平,索性找上你说了这些话。” 苏绯不再回应他,专心地给人放粥。 站在一旁的亓颂偷偷瞄了一眼她的神情,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说重了,还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或是麻木。 “总之,你日后不要同他再有来往。” 苏绯斜着眼睛看亓颂,忽然笑起来。 “为何?他来找我,让殿下心里不舒服了?” 第8章 亓颂的重新看待 亓颂这次,不似过往两次被苏菲逗弄地不知所措。 他阴沉着脸,目光在苏绯脸上细细地看。 “苏绯,你是不是觉得这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唯独就你自己聪明?本王不是不知晓你的心思,你的手段。你救了五皇弟的命,本王自当给你几分薄面。” 他语气加重几分。 “本王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耍,你最好及时收敛。” “我不明白殿下说的什么心思,什么手段。” 苏绯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面向亓颂。 “入东宫做侧妃,是祖母的遗愿,是陛下的旨意。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抗旨,也不想让黄土之下的祖母还要因我不安。我能做得便是守好我的本分,一心一意地待殿下好。若殿下非要将我的真心看作所谓的手段。” 她无奈笑笑。 “那我也没什么可辩解的。殿下回去吧,我还要放粥。” 亓颂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本王此行又非为你而来。” 他收回视线背过身,指了指桶里的粥。 “此前在粥里查出了掺拌石灰,纵使你是好意,本王也要为百姓把一道关。解良,去看看。” 解良:“……” 他走到木桶前,舀了一勺,“殿下,这粥黏稠,味道香甜。” 亓颂背着双手,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走。” 说完,带着解良阔步离去。 看了一眼亓颂离开的身影,苏绯付诸一笑。 嘴比石头还硬。 - 自从那日亓颂与宋景安过来闹了一场后,两个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没有了官兵把守,便有人过来钻空子,耍无赖过来冒领。 家丁小厮赶走了一个又一个。 可却是治标不治本,来耍横要粥的人也不见少。 从天关带来的粮食也不充裕了。 这样下去,吃不上饭的会饿死,有本事出来做工赚粮食的倒是落得个日日饱腹。 苏绯忧心忡忡地看着口袋里那三颗回神丹,又看了一眼商城里剩下的三百积分。 老K:【琢磨什么呢?你别告诉我你想把这些积分都花了。这还没入宫,都用完了你后面怎么办?】 【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还能都给别人用了?留下二百积分,足够了。等第一胎生下来,又会奖励积分。我心里有数,算着呢。】 这几天她在街上看到太多人死去了。 晚上一躺下,闭上眼睛都是那些裹着尸体草革,耳边回荡的都是那些声嘶力竭的哭声。 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知道亓颂也做了不少的功夫,为灾民建了庇护所,收容那些没了家的孤儿寡母。 也圈出一片地,将得了瘟疫还不算严重的人送到一处去医治。 但是没用。 染上瘟疫,十日之内必死无疑。 再制不出对症的药,再过一个月,津阳就要变成无人的死城了。 她施粥也是无用功。 健康的人吃了回神丹,会有一个月的健康护体。 苏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又花了一百积分,买了一颗回神丹。 给五皇子用的那颗,还剩一小块。 她分开两半,一半自己吃了下去,一半给让红鸢吃了下去。 随后又给了红鸢一颗。 “这颗药,你加上水给它熬成汤。然后分给咱们的人,一人一碗,告诉他们必须喝完,喝了以后就不会染病了。喝完了过来找我,我这有个告示要他们张贴。这酒楼生意也不好,和掌柜谈谈价,咱们包七天。” 红鸢接过药,疑惑地问:“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苏绯认真道:“跟阎王爷抢人。” 交代好了一切,苏绯拿出纸砚笔墨,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下招揽医者的告示,而后分发给小厮,让他们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张贴。 - 亓颂拿着手里的告示,眼神不甚嫌弃。 “哪个出身名门的千金,能写得一手这样难看的字。你可打探到了她要做什么?” 解良摇摇头。 “属下不知。只是听到那去送告示的小厮说他家小姐有能治瘟疫的药,若是家中有人懂医术,便可去酒楼找她。” 亓颂蹙着眉,思量许久,冷声轻笑。 “不知该说她是愚蠢,还是单纯。本王带来的御医都制不出解药,那些半吊子又能做些什么?若是试药出了差错,她如何能担得起这样大的罪责?真是胡闹。可看见有什么人登门了么?” “还未有人登门。殿下可需属下去阻拦苏小姐?” 亓颂捏了捏手上的纸张,回想起苏绯倔强的神情,站起身来。 “她会听?罢了,本王亲自去一趟吧。” 亓颂到酒楼的时候,苏绯正在指挥小厮把一层的桌子搬到了二楼原本唱戏唱曲儿的空台子上,用板凳搭出来一张一张床。 “凳子不够地,就把楼上的被子拿下来铺地上,多铺两层。” 门忽然被叫响。 苏绯以为是有人拿着告示来了,欣喜地打开门,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亓颂时,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是殿下来了啊……” 她失望的表情和语气,让亓颂心里极其不满。 他跨进大门,看着满屋子的狼藉,“都停手,不必弄了。” 说完,回头看向苏绯。 “制药的事,你不要掺和。” “我原本也没打算掺和。” “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绯掏了掏袋子,拿出三颗药来。 “这是那位神医给我的保命药,也是上次救了五殿下的药。神医曾说,这药所用的药材早已绝迹。如今神医仙去了,我手上这三颗药便是这世上仅剩的三颗了。我打算将这三颗分给那些染了瘟疫的人,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点,不过有了这药做底,再让那些郎中给药吊着。” 她垂着眸叹息了一声。 “就算不能让他们免于丧命,但若能多拖上几日,兴许就能等到解药了。殿下说呢?” “那你呢?这些药都给灾民了,日后你有性命之危时,该如何?” 苏绯转了转眼睛,莞尔一笑。 “三尺有神明,我未曾作恶,行善救人,神明会护我。殿下也知晓,到时……殿下也会护着我吧。” 亓颂看着她灿然的笑容,心里生出愧疚。 是他误会了她。 仔细想来,仿佛每一次都是他误会了她。 单单凭借苏瑾的一番话,便将她定性成恶毒的人。 千里迢迢,一个姑娘只身跑过来替家族为灾民施粥。 对他不计前嫌,救活了五皇弟。 她曾以为这些都是她故意做给他看的。 可如今她将最后几颗保命药给了灾民。 被误会,也从不解释,从不计较。 今日他若不来,想必她也不会说。 瘟疫一过,更无人知晓她到底做了什么。 “解良,叫人来帮忙。” “是,殿下。” 第9章 救下濒死的女孩 入夜,津阳下了一场大雨。 断了线的雨滴从乌紫色的云层中坠落入被月光照亮的水泊,一圈一圈涟漪不断。 苏绯胳膊拄着桌子,托着腮看向门外。 告示贴出去两天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亓颂坐在她对面,眼里浮出一丝笑意。 自打他认识苏绯,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把门关上。” 收到指令,解良径直朝门口走去。 “诶?别关呀!” 苏绯讶异地起身想去阻拦,却被亓颂抓住手腕,生生按回了椅子上。 “开着门潮气太重。就算门开着,没人来就是没人来。”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明明我这里有药,他们怎么就不来呢。” “砰砰砰——” 骤然传来的声音,让苏绯立刻坐直了身体。 “有人敲门。” 亓颂指了指天,“是雷声。”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下一声。 “果然是雷声。”她像是泄了气的球一般,趴回了桌上。 “砰砰砰——” 闻声苏绯立刻站起身,冲到门前,拉开了大门。 门外,穿着蓑衣的男人跪在大雨之中,怀里抱着一个盖着斗笠的小孩。 “在下今日在告示上看到酒楼招郎中,说有药能救得了瘟疫的人。小人虽不是郎中,但家父一直四处云游做赤脚大夫,小人也得了父亲不少的传授。” 他眯着眼,雨水盖住整张憔悴的脸。 “小人本事不算大,若小姐不嫌弃,让小人当牛做马,或是用来试药,都行。只求您,救救我的女儿。” 苏绯后退了一步。 “快进来。” 尽管小姑娘的父亲将斗笠盖在了她身上,可这么大的雨还是将她全身的衣裳都浇透了。 苏绯让那人将女孩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这才看清小孩的样子。 她如同之前五皇子的病症一样,嘴巴鼻子上都有干涸的血迹,脸色灰黄灰黄的。 只是不同于五皇子的抽搐,女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苏绯甚至看不到女孩身体应该有的呼吸起伏。 苏绯走上前,将手指放在女孩的鼻子下。 没有,呼吸。 “小姑娘她……没气了。” 女孩的父亲闻言,像发疯了一样冲到女儿身边。 “方才她还在我怀里哭,怎会没气了?” 他将手指搭在女儿手腕上,不甘心地去摸她的脉搏。 片刻后,他瞪着满是血丝和清泪的眼睛,扭过头看苏绯。 “还有脉搏!我女儿没有死!” 他回过神,跪在苏绯面前,双手紧紧地抓着苏绯的裙摆。 “小姐,小姐您不是说有药吗?求您救救她。让我用命换她的命,求求您。” “不得放肆!” 一个身影闪到苏绯面前,将女孩父亲推至一旁。 无措的苏绯回过神。 方才没有跟上来的亓颂,不知何时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 “殿下……” 亓颂看出她的慌张,放轻语气,“你不必勉强自己,这是她的命。” 【老K,现在喂药来得及吗?】 老K:【濒死状态,不好说,没有过往数据。】 不纠结了。 苏绯心一横。 “你们出去,我试试看。” 女孩父亲被解良带了出去,红鸢守在门外,屋里又只剩下了亓颂和苏绯两人。 苏绯从布包里掏出那一颗被她算在计划外,准备留着给自己应急的药丸,一整颗塞进了女孩的嘴里。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亓颂,有些疑惑。 “不用血做药引吗?” 苏绯愣了愣,太着急,疏漏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虽说药效不如有血做引子强,但若是再等一会儿,只怕她醒过来脑子也坏了。” 按照回神丹上面的解释,吃下去会立刻复原如初。 她站在床边期待着,以为小姑娘会立刻醒来。 可小姑娘仍与方才没什么两样,没有活气,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终究还是没赶上吗? 如果心脏停了,脉搏也一定会停。 可刚刚她父亲明明说她有脉搏的…… 苏绯紧蹙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姑娘,自顾自地呢喃着:“怎么会这样呢?” 亓颂抿了抿唇,看苏绯此刻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世上有太多你努力了也无法更改的事,不必纠结多虑。这是她的命。” 他想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想来想去还是放下了高抬的手,转过身往外走。 “有了!有了!殿下!” 身后苏绯的一声尖叫,吓住了亓颂的脚步。 “殿下,她喘气了,她活过来了!” 他讶异地转过身。 床上的小姑娘奇迹般地恢复了呼吸。 他目光上移。 她那双泛红的眼闪烁着被碾碎的波光,悬挂在脸上的笑容像是三伏天的高挂云上日头,朝他吹来一股沸热的风。 只那一眼。 亓颂的心莫名猛烈摇晃起来。 如同站在悬崖端错迈一步,身子不稳,险些坠落,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拽回平地的惊险。 他下意识闭气,恍然间似是方才有人将他拉入了另一片天地。 - 知晓女儿得救,那女孩的父亲一激动竟猛地一仰,昏了过去。 苏绯让红鸢将他安顿住下,自己留下来守着小姑娘。 以防她一旦有什么不好,她方便给丹药。 亓颂也留了下来,没有缘由地留了下来。 他双手扶着膝盖,坐在面向床摆放的其中一把椅子上,无声地看着苏绯用帕子给小姑娘清理脸蛋。 “外面雨停了,殿下也陪着我们折腾一整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少了一颗丹药,你后面如何打算?” “那就少救一些人。” “若你当真要做,便不该将这一整颗药都给了她。物尽其用的道理,你应当明白。罢了,你也不要费心了,少管些闲事,护好自己便是。” 苏绯放下手里的帕子,慢悠悠地说上一句,“何为物尽其用?殿下是想说,那些正值束发的少年才配用这丹药,才配活下来吗?她一个出身差,年纪小的姑娘,即便活下来长大了,最大的本事便是嫁一个好人家。于津阳无用,于西启更无用。便是十个百个这样的姑娘,也比不上一个少年。” 亓颂沉默着,视同默认。 “我如殿下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她命运的尽头。殿下知道为何吗?” “为何。” “因为我们同为女子,这世上的女子大多命运相同。从出生到死,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自己做主。” 苏绯垂着眸,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 “甚至她的命还要比我好些,毕竟她有疼她,愿意为她一命换一命的父亲。这世上最疼的我人,都死光了。生了我的娘,养大我的祖母,全都死了。” 苏瑾曾经同亓颂讲过,她说庶妹怕她娘生了弟弟后,便失去她娘的宠爱,一时鬼迷心窍放了一把大火,却不想连带她娘也一并烧死了。 “你娘,是如何死的?” 亓颂想听听她的答案。 “我五岁时一场大火烧死的,刚出世的弟弟也死在了里面。那日父亲不在家中,嫡母也一大早带着姐姐和苏诩出门赴宴。中午我闹着不肯睡觉,弟弟又啼哭不止,索性娘便让丫鬟带我出去玩一玩。等我回来,大火已经烧起来了。那时我单纯地以为自己进去能救娘亲,便一股脑地闯入了火场。醒来后,脸被烧毁了,娘亲弟弟也都死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曾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可我被养在家中的那几年,被嫡母日复一日地骂着小孽种,被姐姐弟弟当作畜生一般虐待,父亲骂我灾星克死了弟弟。我才明白,他们恨极了我。等我再长大一些,又反复琢磨那场大火。为何青天白日的,那样大的火却无一人来救?难道那些不在家里的人,就不能是凶手么?” “苏瑾苏诩让自称奴婢,我照做。苏瑾因为她喜欢的梅花死了,划破我的五个手指,让我将血滴入白雪之中,我也照做。我什么都不想了,唯独想好好的活着。活到能为我娘与弟弟查清真相,能将那些欺负我的人踩在脚下那一日。” “所以,这是你定要做本王侧妃的缘故么?” 亓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问出口后便觉得有些后悔。 他不看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月光透过窗子映在地面上的光斑。 “不必说了,本王不在意。” 第10章 诉说心意,亓颂接纳苏绯 “我有一年险些就死了。” 苏绯将亓颂的话直接忽略,自顾自地又开始讲起来。 “苏瑾和苏诩放纸鸢,纸鸢掉入池塘。他们把我推进去,逼我捡上来。我不会水,扑腾了两下呛了口水,全身没劲儿,往下沉。就在我快死了的时候,被人救了上来。” 她望向亓颂,映在她双瞳中的烛火,跳动了两下。 “殿下,想起来了么?” “本王?” 无论如何,亓颂都没能想到关于苏绯过往的故事里面,会存在他的身影。 他细细回想。 她的话像一根针,领着他的思绪在脑袋里游荡,最终刺进了那块被丢在角落里布满灰尘的记忆碎片上。 他记不清那日因何受邀去了国公府。 但记得他厌恶宴会的吵闹,想寻个清净的地方。 正巧看到了池塘里有个呼救的小姑娘,便让侍卫给救了上来。 “若没有殿下救我,如今我还不知晓自己被埋在什么地方,坟头的草又长了几寸高,世上究竟还有没有人记得有个苏绯。” 苏绯低头,手指搓了搓手腕侧面沾到的血,声音柔柔软软。 “当我知晓我被赐婚给殿下做侧妃,心中是有些庆幸的。毕竟,女儿家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能嫁一个好人是万幸。这两日我尝试同殿下相处,也知晓殿下不喜我这样的人。” 她望向他,笑容有些窘迫。 “殿下是我的恩人,我不想殿下为难。津阳瘟疫死了太多的人,我想若是我能替殿下减少些死亡人数,拖一拖时间,等解药制出来,殿下不仅无过,反倒能立上一功。倒时殿下顺势同陛下提出拒婚,想必要轻易许多。” 原来苏绯从头到尾,什么都明白。 她不声不响地,将后路都替他打算好了。 亓颂只觉得自己真是傲慢又愚蠢。 愚蠢到苏瑾随便哭诉了几句话,他便认定那便是事实。 傲慢到与苏绯朝夕相处,他也未曾想要去探究那些传言的真假。 于他而言,后宫里究竟有谁,他根本不在意。 他是太子,要继承大统,要后继有人。 东宫的嫔妃的母家要支持他的能力。 他不喜欢张扬跋扈的宋姝,可因他父亲是中书令,宋家及旁支在朝中占了半边天。 便是她愚蠢至极,他也要对她以礼相待,要耐心容忍。 他知道苏瑾对他有意。 虽说他对她没什么心思,虽如今的苏家脆弱地似是一个空壳,予他不了什么帮助。 但她却是如今唯一能与宋家抗衡的,尚书令林丛的外孙女。 此前他不认可苏绯,是因他觉得她什么都沾不上。 苏绯此前在他的眼里,又是个恶毒多事的女人。 无论哪一点,她都不配入东宫做他的侧妃。 尤其是她回天关那日,还没入东宫,便有了派头,他极其不喜。 “苏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绯不解地看向亓颂,“殿下说什么?” 亓颂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认真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 “本王不想要一个病秧子侧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得病,要生龙活虎地进东宫。” 苏绯半张着嘴,瞪圆了眼睛,“殿下……” “本王要回去了,你早些睡。” “殿下近些日子不要来了,今日过后这酒楼兴许会被病患占满。” 亓颂没有停留,径直出了屋子。 【成了成了!】 老K一声尖叫,吓了苏绯一哆嗦。 苏绯:【成什么成,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只生一个孩子确实没什么问题,想要多生几个,还是得感情打底。】 老K:【这不是喜欢了么?】 苏绯:【喜欢什么,顶多是发现自己之前有点不是人。】 翌日一早。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苏绯被吵醒。 睁开眼时看到昨晚那个小姑娘正坐在床上咧着嘴嚎哭。 苏绯揉了揉眼睛坐到床边,“别哭了,别哭了!” 她嗓门一高,吓得小姑娘立刻把哭声憋进嘴里,只惊恐地瞪着大眼睛看着苏绯。 “你叫什么名?” “小,小丫,大名……陆京墨。” 小姑娘声音颤颤地,逗笑了苏绯。 “小丫,你还难受吗?身上疼不疼了?” 小丫干脆地摇摇头。 苏绯起身打开门,对着早就在门外守着的红鸢喊了一声,“那孩子活过来了,叫她父亲过来。” 没多大会儿,小丫的父亲就脚步匆匆地冲进了屋子,一见到床上坐着的女儿,就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问东问西又为她诊脉。 确定女儿已经痊愈,才拉着小丫过来磕头。 “小人陆天无,小女陆京墨,谢恩公救命之恩,此生当牛做马无以回报,愿为恩公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倒是不需要,只是你跟我做事,最要紧的是忠心勤奋。你得留在这,替我医治灾民。” “是,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你可还认识什么懂医术的人?” 陆天无想了想,点了点头。 “认识,都是些开医馆的。今日都怕染上病,在家中闭门不出。” “你去打听这些人家里有谁染了病,若是有染病的就将他们带回来。” - 苏绯的计划,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依靠着陆天无的人脉,陆续有三个郎中到了酒楼做支持。 有回神丹做底,再加上有陆天无和三个郎中对症下药。 那几个郎中的家人也都逐渐好转,瘟疫带来较为痛苦的症状也逐个消失。 苏绯一鼓作气,坐马车到集中病患的地方,带走了十个症状较为严重的,回酒楼医治。 十个病患喝下回神丹汤,有七个当夜症状减轻,剩下三个症状持续加重。 苏绯命红鸢在锅里放入第二颗丹药。 一颗回神丹能救三十四个人。 有了经验的苏绯又命人去接了三十个病患过来。 没几日酒楼就被挤满了,就连苏绯的房间也都让了出来,如今更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陆天无和三个郎中忙得脚不着地。 苏绯能帮上地也只有拿着纸笔记录病患每天的病情变化,深夜又同四位医者一起总结出来对患者最有用的几味药来,再将这些经验送到亓颂那里,让他派人出城去收药材。 这般脚不着地的忙碌,红鸢第一个病倒了。 照顾了红鸢两天,苏绯也病倒了。 - 解良拿着从酒楼取来的药单回到宅院时,亓颂正在屋里发火。 “本王问你们拨下来的银子都去了何处!左一句没钱,右一句难办!那这灾还救不救!你们这群御医天天捧着医书,这一个月要过去了,研究出什么来了?你们把那群灾民关起来等死,苏绯去那里面救人!你们都同本王去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父母官,比不上一个姑娘!” “殿下不可啊!那里病患成群,殿下要保重身体啊!” “怕这个怕那个!就不怕这津阳城都死空了吗?!” 解良从门外走来,将单子双手呈上。 “殿下,苏小姐又命人送药单来了。” 亓颂接过药单,朝着御医一甩。 “去,照着这单子命人收药去!” 说罢,他转头看向应当离开却还站在原地的解良。 “可还有要事说?” 解良犹豫地看了亓颂一眼。 “回殿下,酒楼传来消息说,苏小姐累倒了。” 亓颂瞬间眉头蹙起。 “怎会累倒?红鸢呢?本王不是叫你送些人过去帮忙么?” “红鸢姑娘先苏小姐累倒了。属下的确将人送去了酒楼,但苏小姐说……他们没喝过汤药,会染上病,便让属下又都给带回来了。” 她总是如此,顾别人不顾自己。 “备车,去酒楼。” 第11章 研制解药 在床上苏醒过来的苏绯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照镜子。 刚刚上楼的时候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现在手里的积分不多了。 如果磕出一个大口子来,也买不起焕颜丹。 或者说,买了焕颜丹,就生不起孩子。 苏绯看着镜子里自己完好如初的脸,终于松了一口气。 “殿下,好似是这间屋子。” 听到解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绯打了个激灵,一步窜回床上,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门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 椅子被拖动到了床边。 “她睡了多久了?” “回殿下,小姐从昨晚晕倒后一直昏睡着。不过小人为小姐诊过脉了,小姐只是太疲累了,休息一阵子便会康复,殿下无须太过忧心。” “嗯,你们都出去吧。” 苏绯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是陆天无和亓颂在说话。 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而后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大。 “既是醒了,就把眼睛睁开。” 苏绯身子一僵,缓缓地睁开了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她之前没怎么好好观察过他。 这样离近一看,发现他的眼睛还长得挺好看的。 他总是板着脸,眼神总是很凌厉。 可他明明长着一双小狗眼睛,浅浅的双眼皮,眼睛形状像杏核。 “做什么一直盯着本王。” 他坐回椅子,冷冰冰地来上了一句。 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的苏绯甜甜一笑,轻声感慨:“殿下的眼睛真好看呀。” 她一句夸赞,让他变得极其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他冷哼一声。 “你倒是好得快。” “让殿下担心,是我的不是。” “既是你知晓,何必要那么倔强,将本王送来的人又退了回去。做事不清楚自己的斤两,非要将自己累死才甘心。本王也不知你是蠢还是自负。” 苏绯悠悠地叹了口气。 “殿下总是把关心人的话说得那么难听。” 亓颂冷眼。 “那本王该说什么,夸你吗?” 她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 “说你挂念我,说你听闻我病了的消息便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儿,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我,就连头发都乱了。” 她说完,又摇摇脑袋。 “不对。应当什么都不要说。殿下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我明明就已经知晓殿下的心了。” 亓颂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 心里那被细线悬挂着摇摇欲坠的爆竹,倏地断线坠下,然后在他的胸膛里面“嘭”地一声炸开,色彩绚烂的火花四溅。 厚脸皮! 他深吸了一口气,余温仍在四处乱窜,他冷静不下来。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见你无碍,便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直愣愣地往门外冲。 苏绯急吼吼地坐起身。 “殿下,五日后是殿下的生辰宴,我能去吗?” “到时,本王让解良来接你。”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剩苏绯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笑。 他可太好逗了。 怪有意思的。 为了准备给亓颂生辰宴的礼物,苏绯没有做过多的休息。 她让人将回神丹汤备好,又问过病患集中地里病患的意愿,拉出来八个愿意以身试险的人。 她为他们分组试药。 在不服用回神丹汤的情况下,喂他们服下此前总结下来的药,再做总结。 痢疾、抽搐、昏厥、发热、四肢麻痹、起红斑,这些症状都找到了对症的药方。 药材互相作用下出现的一些不适,也都得到了解决。 唯独呕血,仍是难题。 五个人围坐在方桌旁,一筹莫展地盯着一桌子凌乱的药方。 思量许久后,陆天无猛地抬起头。 “蒲萸草,不若试试蒲萸草呢?” 郎中们左看右看,而后失落地摇头。 “蒲萸草是剧毒之物,又无药可解。虽有止血功效,可毒性太大,我看不成。” “这瘟疫没要人命,倒是先叫这毒物也取了命。” “若是找到与这蒲萸草相克之物,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瞎说,蒲萸草的毒是解不开的。我祖父当年便是想要找到能解蒲萸草之药,便因此而亡。这太过冒险,不可不可。” “蒲萸草?蒲萸么?” 躺在地上的一个妇人摇摇晃晃地坐起身。 “芍茗可解。” 众人目光看向那个开口说话的妇人。 陆天无更是两眼放光地跑到她身旁蹲下。 “这有何根据?” 那妇人无力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我并非津阳人,而是从霁安一个村子远嫁来的。我们那儿蒲萸很多。蒲萸虽是毒,但味道甜,孩子们不懂,常常误食。村里的老人知晓了便喂芍茗给他们,吃下就好。所以,人人都知晓。” 陆天无站起身,蹙着眉头,来回走了两步。 “蒲萸虽少,但至少还能再找到些。可我们津阳长不出芍茗,这一时半刻地去哪里弄?” “我家中有,嫁来时,带来的。” 那妇人勉强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报了自家房子的位置。 “就在一进屋的贴墙边儿的柜子里。大人认识,便去取吧。” 陆天无感激地看了一眼妇人,“多谢。” 按照陆天无所说的,苏绯立刻派人去蒲萸草生长的地方采药。 陆天无也立刻动身寻找芍茗。 直到天黑,采了蒲萸草的人才回来。 为了确保芍茗能解毒,陆天无直接吃了一口捣碎的蒲萸草,片刻后他的脸色就开始发紫。 他哆嗦着将手里准备好的芍茗塞进嘴里,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静静坐在那里等待结果。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 郎中上前为他把脉,确认芍茗可解蒲萸的毒,便开始热火朝天地捣药,配药,折腾到了快天亮,才将一碗汤药端了上来。 药,制出来了。 可是谁敢尝试呢? “我来吧。” 苏绯走上前,将桌子上的汤药端起来,却被陆天无拦了下来。 “小姐,还是我来吧。这芍茗虽能解毒,但用量却少。小人答应过小姐的,不能食言。” “我有药。即便中了毒,我也能为自己解,你放心吧。” 两人争来夺去。 忽然有一双手从两人中间伸过来,趁着苏绯不备,夺走了汤药碗。 苏绯诧异地转过头,见那妇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已经捧着碗将药喝了下去。 她抱歉地冲着苏绯笑笑。 “我在这世上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不怕死的。若没有小姐带我离开那儿,想必我两日前便该死了。如今多活了两日,已是恩赐了。” 喝完药,妇人转身躺回了自己的铺盖上,闭着眼静静等着命运的决定。 陆天无坐在她身旁,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情况。 苏绯和其他郎中也坐在一旁等着。 直到天光大亮。 苏绯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问了句,“如何了?” 正在为妇人把脉的陆天无放下了夫人的手臂,大步走到苏绯面前。 一夜没睡的他,看上去却精神很足。 “小姐,兴许是……成了!” 苏绯不可置信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妇人。 再看向别处刚喝过回神汤的病患。 气色看上去大致相同。 “真的,成了?真的成了吗?!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 苏绯激动地大叫着。 “爹,我饿了……” 正巧身后传来陆京墨细细的声音,苏绯回过头,激动地将她抱在怀里,使劲揉搓。 “小丫,你爹可太棒了!帮了我天大的忙!你想吃什么?姐姐叫人去给你买!” “什么都行吗?我想吃黄糖糕,两块行吗?” “给你买五块,十块,一百块!” 陆京墨皱皱眉,“小丫吃不了。” 站在一旁的陆天无也跟着“嘿嘿”地笑起来,“你个傻丫头,小姐那是逗你呢!” 苏绯是真的高兴。 有了这个消息,她们这段时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拿到药方,她就不单单是庆国公的庶女,也不仅仅是太子的侧妃。 她是功臣,西启的功臣。 第12章 宴席前夕,苏瑾现身 太子寿辰,虽说亓颂吩咐宴席一切从简。 可奴婢小厮们还是从天还未亮就起来忙碌准备。 宴席定在日落时分。 亓颂从一早上起来便将大臣与太医又都关在了一起商讨对策,直至午后,才从屋里走出来。 守在门外的解良上前问道:“殿下,属下此刻去接苏小姐?” 亓颂绕过他,“本王换身衣裳,亲自去。” 他在带来的衣裳里挑挑选选,试来试去,最后选了一身烟青色的衣袍换上。 婢女将一串白玉翡翠珠挂在他胸前。 亓颂转头一瞥,瞧见了里头另一串比他身上带着小一圈,一模一样的珠串。 “这一串,用锦盒装上。” 待会儿见苏绯,赏给她。 亓颂踏入酒楼时,正巧见到从楼上走下来的苏绯。 她脱下平日便于行动的衣衫,穿上了粉白色绣着百蝶的长摆裙,手持系着铃铛的纱绢团扇,玉钗步摇簪了满头,略施薄粉,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个气质出尘容貌倾城的苏家二小姐。 “殿下。” 她从上方走来,脸上泛着娇俏的笑,轻声唤他。 他也似是被什么蛊惑一般,径直地走上前,不合礼数地向她伸出了手。 苏绯看着他的手,弯下了眉眼,将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上,走下最后一个台阶。 “殿下觉不觉得……” “觉着什么?” “方才我俩那样子,像成亲一般。” 亓颂一脸荒唐地看向她,见她像个小耗子一样,整张脸被团扇挡住,只露出一双月牙眼,“嘿嘿嘿”地偷笑着,惹得他眼神也软了几分。 他们坐上前往宅院的马车。 路上亓颂将握在手中许久的锦盒递给了苏绯。 “这些日子你为了瘟疫之事操劳甚多,这是本王赏你的。” 苏绯看了他一眼,送礼物还这么生硬,真够别扭的。 她接过锦盒,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串白玉翡翠珠串。 喜欢不喜欢,倒是其次。 主要是看着实在眼熟。 苏绯疑惑地抬起头,正巧看到亓颂脖子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珠串。 她也不犹豫,立刻将盒子里珠串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随后抻着脖子向亓颂显摆。 “殿下,殿下看看,我戴着这个好不好看?” 神情极其不自然的亓颂只匆匆扫了一眼,用鼻子哼出个“嗯”,便立刻将视线转移到一旁。 他什么也没看见。 就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脖子。 “我会好好戴着的殿下。” 苏绯喜欢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珠串,小声说了句,“毕竟是定情信物呢。” “定情信物”四个字钻进亓颂的耳朵。 他原本好端端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一颤,红了耳朵。 “本王真该寻寻,看看这世上有没有能锁住嘴巴的锁头。否则你这张嘴,迟早要惹祸。” 马车缓缓停在宅院外,苏绯被红鸢搀扶着下了马车。 见平日极其清冷的宅院门外,如今围了不少的人。 亓颂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解良,去看看。” “是。” 解良快步走进人群,没多大一会儿,便重新回到亓颂面前。 他面色为难地看了一眼苏绯,走到亓颂身旁小声道:“殿下,门外有个衣衫褴褛的人说要面见殿下。她说……她是庆国公的嫡女,苏瑾小姐。” 尽管解良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苏绯听得清清楚楚。 苏瑾来了。 只身一人,从天关跑到津阳来了。 “殿下!” 此刻人群中的苏瑾也从人缝中看见了站在几步外,并肩而战的苏绯与亓颂。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而后又摔倒在地上。 嘴里虽说喊着的是“殿下”,眼睛却死死地盯在了苏绯的身上。 那如毒蛇一般地眼神,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平地飞起,扑到苏绯的身上,将她一口咬死。 苏绯冲着她扬了扬唇角。 小看她了,没想到她来得还真是时候。 头发蓬乱,犹如从战场上逃回来一般狼狈的苏瑾往前爬了几步,伸手拉住了亓颂的衣摆。 亓颂第一反应,是想要后退。 她仰着头,泪水从她脏兮兮的脸上滑落。 “殿下,瑾儿终于……终于找到殿下了。” 说完,便似是脱力一般,晕了过去。 亓颂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绯。 “将她抬进去,让李太医来看她一眼。” - 躺在床上的苏瑾悠悠醒来,侧过头,在见到亓颂时眼泪再度倾盆而出,可目光在往一旁看,却看到了似笑非笑坐在床边的苏绯。 她怔了怔,而后猛地从床上坐起。 “妹妹,你让我真当是好找啊!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可知我险些死在来津阳的途中,你可知我这一路遭受了多少的磨难?!” 苏瑾痛哭流涕地,无来由地开始控诉苏绯。 听得苏绯一愣一愣地,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怎么对你了?是我来让你来津阳的?” “何为你叫我来津阳?本该来津阳的人,是我!不是你!父亲明明是派我来施粥的,你却将我骗入你的院子里的柴房,将我锁住!若不是诩儿听到了动静,我还不知晓自己要在那儿呆上多少日。” 苏绯皱了皱眉。 这人胡说能不能有个度? 她是带着文书来…… 苏绯猛然想起,那文书入城的时候被宋景安给烧了。 况且如今全城戒严,自己当时进来是有宋景安帮忙,她是怎么进来的? 是宋景安,又是宋景安。 只有他知道,她的文书被烧掉了。 得不到肉就咬人,这宋景安还真是狗。 苏绯冷眼看向她。 “证据呢,苏瑾说话要讲证据。” 不等苏瑾回答,苏绯便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文书呢,在何处。是在入城之时,也被宋景安给烧了吗?” 听到宋景安,亓颂看了一眼苏绯,心中已了然。 “殿下……” 苏瑾艰难地撑起身子,咬着唇瓣,啜泣起来。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父亲虽给了臣女文书,但臣女这一路实在波折,路上臣女的马车被匪人劫了下来,为保命,臣女交出了全部身家。这一路怕被贼人惦记……怕丢了清白,便用灰土将自己的脸弄成了这般模样。那文书,想必当初也一并被劫匪留下了。” 她低着头啜泣着,身子一颤一颤地。 似是在等待着亓颂做出什么。 可就这样哭了许久,再抬起头时,她却看着亓颂的目光发散,像是在思量什么一般,根本没在看她。 苏瑾攥了攥手心,忍下心里的不悦,起身从床上下来,跪在了亓颂的面前。 “若殿下不信,便责罚臣女吧。” 她眼皮翻起,露出眸子中那一片荡漾的秋水。 看苏瑾在这演戏,让苏绯觉得有点反胃。 “殿下,我先出去了。” 她说完头也不抬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神看向苏瑾。 “你带来了多少粮食来?” 苏瑾怔了怔,磕磕巴巴,答不上来。 苏绯也不是非要等这个答案。 她笑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苏绯的离开,让苏瑾慌张至极。 她怯生生地抬头望向亓颂,“殿下,臣女真的没有说谎,殿下相信臣女……” 亓颂站起身,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李太医说你身子虚弱,既是来了,便好好在这休养身子。宴席人多,以免你染上了瘟疫,还是不要去了。” “殿下……殿下!” 亓颂从苏瑾的身边走过,苏瑾想要去抓,却扑了个空。 她含着泪,恨恨地看着亓颂离开的身影,咬了咬牙。 殿下,我本不想如此的。 第12章 五皇子中毒,苏绯落嫌疑 苏绯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带着红鸢来逛花园。 正巧看到五皇子同婢女们在放风筝,一回头瞧见她,便颠颠儿地跑过来,站到她跟前,直直地盯着她。 “这是本王头一次见你。” 他声音很清脆,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话软绵绵的。 按照规矩,苏绯行了礼。 “臣女拜见五殿下。” 他短短的胳膊背在身后,仰着小脑袋瓜。 “免礼免礼。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不必拘泥于礼数,本王特赦你了。” 苏绯干笑了两声。 她不会和小孩打交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真如皇兄所言,你人长得极美。” 他晃头晃脑地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惜了。” “殿下可惜什么?” “可惜你年纪太大了,等本王长大你都死了。虽不能娶你,但本王可以赐你一个愿望,何时兑现都不晚。” 苏绯:我就那么老? 她对着五皇子屈了屈身子,“多谢殿下。” 虽说他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说不准真有一天能帮到她。 苏绯的欣然接受,让五皇子也极其满意。 他也没什么同她说的,就重新转身,追起天上的纸鸢来。 闲逛了几圈,宴席开场。 苏绯看着亓颂不知什么时候从苏瑾的屋子里出来了,已然坐到了主位上。 她就随便找了个偏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抓了一把干果子到手里,一边吃一边四处乱看。 她感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搜寻了两圈,最后定在了坐在远处亓颂的脸上。 他盯着她,眼里有怨气。 苏绯将两个手的果子通通倒到左手,抬起右手对着亓颂笑着摆了摆手。 他不领情,还死死地盯着她。 终于在开始送礼的环节,他移开了视线。 各个地方官捧着各种罕见的宝贝上前“进贡”。 红鸢贴在苏绯耳边小声问:“小姐,咱们的贺礼,不一起送上吗?” 苏绯摇摇头,“晚一些,这会儿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宴会到中半段,坐不住的苏绯偷偷遛出了宴席,想喘口气。 刚走出去两步,就被人喊住。 苏绯转过头,见许久不见的宋景安嬉皮笑脸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今日难得卸下盔甲,穿着紫金袍子,头发如往日般高高束起。 “别来无恙啊,苏二小姐。” 他手握着扇子,搭上他那一张总是神采奕奕的脸,活脱脱像是谁家的纨绔子弟。 不是像,根本就是。 他的笑声渐渐收敛,目光凝聚在苏绯的脸上。 “苏大小姐被接到宅院来了,你如今可还似往常一般自在?” 苏绯不急也不恼,声音徐徐。 “所以呢?宋小将军又要问我要不要同你走了么?” “苏二小姐是想通了,愿意同我走了么?” 苏绯不屑笑笑。 “你数次利用我,我也从中得了些甜头。你我之间,本可以就此翻篇,互不相欠。” 脸色难看的宋景安扯了扯嘴角,笑得牵强。 “我何时利用过你?是你不相信我的真心罢了。” “宋小将军的真心,便是要将我送上死路吗?你明知晓,若我真当与你走了。最终所有的罪责,会落到我一人身上。” 苏绯摇摇头,看向宋景安的眼神带着怜悯。 “宋景安,你试试吧。拉着我,一起下水。你看看我究竟是能帮你过河的莲叶,还是能拉你一起沉入水底的巨石。” 她迈出脚步,在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在你对苏瑾透露烧掉我文书的事情之前,在你打算放她通过津阳城门之前。我还曾想过,若你不姓宋,兴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宋景安怔怔地看着苏绯的身影。 脸上倏然跳出一抹笑容。 他觉得苏绯很荒谬。 自己更是。 苏绯从后门回来得时候,正听到堂中有人呼喊。 她没看清是谁,但只看到了亓颂匆忙离开的背影。 “鸢儿,跟去看看。” 苏绯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赶到的时候,大门已经紧闭。 这是五殿下的屋子。 “解大人,怎么回事?” “五殿下中毒了。” 苏绯蹙起眉头,“中毒?中什么毒?” 解良看向苏绯,“苏小姐,还是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为好。” 苏绯也就立刻明白,这事儿自己逃不了干系了。 解良说奉殿下的旨意,不准她入内。 苏绯也只能待在一旁,直到看见太医从里面走出来,才匆匆上前,“大人,五皇子中了什么毒?” 李太医看了苏绯一眼。 “蒲萸。” 蒲萸? 怎么会这么巧,就中了蒲萸的毒? 除了陆天无,没有人知晓自己用蒲萸制出了解药。 那些病患如今都还被关在酒楼里面。 况且偏偏是苏瑾到了这里的时候。 除了每日在街上派兵巡逻的宋景安,她想不到别人了。 便是想要证明清白,查清真相,也得在五皇子脱离性命之忧之后。 【老K,丹药能退吗?】 【可以置换。】 【帮我换解毒丹。】 【更换完毕。】 苏绯将手里最后一颗回神丹更换成解毒丹。 她叩响房门,“殿下,臣女请求面见殿下。” 里面的亓颂始终一言不发。 苏绯实在没有办法,转头给了鸢儿一个眼神,鸢儿立刻上前,结结实实地跪在了解良面前。 “解大人,你知晓我家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家小姐来到津阳,便立刻救了五皇子的命,又如何会下毒害五皇子?求求您,就让我家小姐进去,同殿下说明吧。” 解良为难地看了红鸢一眼,还不等开口,就被一旁的苏绯猛地推开。 她推门一进来,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的亓颂立刻起身,诧异地朝着苏绯的方向看来。 顾不得其他,苏绯两步并一步,飞速般地跑到了床边,握着解毒丹的手,用力地按到他的嘴巴上。 下一秒,解毒丹在她的手里消失不见,五皇子的睫毛颤了颤,立刻睁开了双眼。 “苏绯!你大胆!” 亓颂怒喝一声。 苏绯连忙转身跪到了他面前。 “皇兄?” 五皇子茫然地从床上坐起,眨巴着眼睛张望。 “皇兄为何会在我屋子里?” “传李太医。” 再一次被折腾回来的李太医,左看右看,眉头紧锁,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随后抬头看了一眼苏绯,瞬间了然。 既然是苏小姐在,也没什么是不能的。 “殿下,五殿下的毒已经解了,如今身子无碍了。” 亓颂疲乏地挥了挥手,起身走到五皇子床前。 “今日可乱吃什么东西了?” 五皇子想了想。 “吃了,宴席前我有些饿了。婢女端回来了一盘芋头糕给我吃。” 五皇子话音落下,那婢女立刻跪在了地上。 “殿下,奴婢不是端回来的。是,是苏小姐命人送来的,说是特地给五殿下做的。” “哪一位苏小姐?” 婢女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是……苏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