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宗室八卦日常》 1. 第一章 盛平二十五年,夏,茂州。 夏日炎炎,金乌吐火,整个茂州都沉浸在一片闷热里,即使到傍晚,热量依旧在空气中肆虐。 金昌酒坊的伙计趁着客人不多,使劲扇着蒲扇,虽然还是热,聊胜于无。 路边有人匆匆而过,看到酒坊的招牌又停下脚步,高声喊:“来半壶酒!” “来咯!”伙计放下蒲扇,手脚麻利的盛了半壶酒,用麻绳捆好,递到客人的手里。 那位客人摆摆手,丢下一句明天还壶,就脚步匆匆而去。 酒坊有个新来的伙计,见状对老伙计说:“这人打酒,你怎么不收钱呐?” 酒坊小本生意,可禁不起赊账,对老主顾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老伙计斜他一眼,“你也不看看,别人进的是哪条街,哪一户,那是我们得罪起的人吗?” 新伙计眯眼注视客人,只见穿戴不俗的客人拎着酒壶,拐弯进了一条巷子里,巷子口有一块汉白玉做的牌坊,青石板铺路,红墙高耸,眼瞧着不见了踪影。 瞧着像是有钱人家。 新伙计对这附近居住的人家不了解,低下头替老伙计扇扇子:“哥,这到底是谁家的啊?你告诉我一声,省的我得罪人还不知道。” 老伙计享受着他的殷勤,这才缓和脸色指点他:“那条街啊,大名鼎鼎的王府后街!住的全都是皇亲国戚,是咱们茂州最大的官----茂王爷的后代子孙,跟皇上一个姓的!” “你说说,赊点账算什么?” 新伙计倒吸冷气,登时表示自己明白了,怪不得老伙计陪着笑脸呢,这样的人,是他们得罪起的吗? * 被他们议论的客人提着半壶酒,拐弯进了自家门,一进去,水汽扑面,登时觉得凉快不少。 正在给青石板泼水的妇人看见他回来了,连忙直起腰来,“老爷回来了?先坐着吃杯茶,晚饭一会儿就好。” 沈齐把酒壶放下,又小心翼翼把身上穿的绸缎外衣脱下,这才长呼一口气:“可热坏人了,这一路上出了好多汗,别把衣裳弄旧了。” 他的媳妇杜珍娘接过衣裳看了一眼,“问题不大,我明日用皂角粉洗干净,还跟新的一样。” 哪儿能真跟新衣服一样呢?沈齐心知肚明,再好的衣裳,过了几遍水,也就不鲜亮了。他可就这么几件好衣裳,要省着点用。 他没接这茬,反而问:“汝儿跟澜儿呢?” “他们呀,两姐弟正在后头的小园子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干什么呢。”刘珍娘笑着回答。 “要不然我把他们两叫回来,也该洗手吃饭了。” 沈齐四下张望,“算了,正好有点事情,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沈齐跟刘珍娘夫妻碰头,嘀嘀咕咕说起家里的事情来。 * 被他们两提到的汝儿跟澜儿,大名叫做沈知汝和沈知澜。沈知汝是姐姐,今年十一岁,沈知澜是弟弟,今年五岁。 五岁的沈知澜盯着家里种的杏子树,叶片掩映,青绿色的果子表皮微微带了一点红,散发着诱人气味,馋的他直吞口水。 望梅止渴,望杏效果也差不多。 姐姐沈知汝也馋,但她能控制住,她对着弟弟画饼:“等杏子熟了,咱们两一人一兜,先放进井水里冰一冰,再蘸着白糖吃,那滋味美的来~” 又甜又酸,酸甜交杂还带着爽口,该多好吃啊。 沈知澜想象了一下,登时觉得可以慢慢等,要吃就吃个爽的,同时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这个盛着成年人灵魂的身躯,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要个小孩子哄他。 沈知澜本来生活在现代,重点大学刚毕业,记得自己跟同学一起参加毕业旅行,结果路上遇到了车祸,当场翻车,再睁眼就是这个未知的时空,他重新投胎,成了一个只会嗷嗷吃奶的婴儿。 婴儿的大脑发育不完全,很多事情都记不住,沈知澜重新跟着长大,这才慢慢捡回从前的记忆。只是这记忆也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的。 比如现在,一个沈知澜在痛斥自己馋的流口水很丢人,另一个反驳说小孩子的身体就是这样,本能天性难以克制。 两种想法在脑袋里交织,终于还是理性站了上风,沈知澜正要过去数一数杏子的数量,耳朵听到亲娘的呼唤,就被姐姐牵着去洗手净面,等着吃完饭。 看着含笑而立的母亲,沈知澜顿时把刚才的纠结丢到九霄云外,兴高采烈的吃起饭来。 五岁大的孩子基本实现生活自理,筷子虽然不是很熟练,但基本没问题。沈知澜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企图听爹娘聊天。 沈家并不讲究食不言,沈齐偶尔也会把外面碰到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但今天,沈齐并没提外出遇到什么事情,只说起外头的物价和菜价,还说今天买了个甜瓜,正泡在井水里,等晚饭后就可以吃。 沈知澜跟姐姐欢呼一声,都等着吃甜瓜。 但等到分甜瓜吃,杜珍娘以他们人小肚小为由,只分了巴掌大的一牙瓜。 沈知汝气鼓鼓的啃着,三两下就进了肚,转过头来不怀好意盯着沈知澜手里的甜瓜。见状,沈知澜开足马力,咔咔开咬,一股脑的把瓜都塞进嘴里,含糊说:“我的......我的......” 沈知汝大失所望,杜珍娘被姐弟两的模样逗的直乐。 饭后消食,杜珍娘捡了一根木柴扔进灶膛里,等着洗澡水慢慢烘热。夏天出汗多,如果不洗澡的话,浑身黏糊糊的,根本睡不着。 但老式灶膛烧水特别麻烦,还要一瓢一瓢的舀起来,沈知澜拖着长音,故作懵懂:“娘,白天太阳好大好大,对不对?” 杜珍娘没回头,嘴上回答:“是啊,好热的,澜儿记得那时候不要出门,会热的生病喔。” “喔,但是木盆里的水也被晒热了,可以拿来当洗澡水吗?” 他年纪虽小,却偶有惊人之语,家里人都习惯了。 沈齐起了兴趣,跑去看放在庭院里的木盆,一摸还真是热的,温度刚好。 “这水,能用吗?” 沈齐转过来看儿子,沈知澜含含糊糊的说:“外公的村里,有人这么干。” 杜珍娘的娘家住在郊外,他们每年夏天都会带着孩子回去消磨暑热,所以沈齐没怀疑沈知澜的说辞。 “哈!既然这样,今天我就试试。”沈齐起了兴趣,当场就说要试试晒热的水。 其实利用太阳能,自古有之,就算到了现代,也经常有人这么干,省时省力。 沈家少烧了一盆水,今日的洗漱结束的特别早。 人洗干净了就犯困,沈知澜洗白白后,小脑瓜就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犯困。 杜珍娘看他困的不行,小声哄了几句,等人彻底睡着了,就放进小床里。 沈知汝不用哄,也乖乖进屋睡觉了。 等到两姐弟都睡了,才是夫妻夜话的时间。 二人一番亲热后,这才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今日沈齐外出的事情。 提到这个,沈齐就是一阵烦闷,他忍住抱怨的心情,只说自己走了好几家店铺,都没寻到价位合适,又拿得出手的礼物。 要硬蹭的话,沈齐还是能蹭到宗室这个名号的,毕竟族谱上一路写下来,他的姓名也是写在宗族名册上的,还是初代茂王的五世孙呢! 但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值钱,宗室多了也一样。 同样住在这王府后街,跟茂王府有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的,足足有一百多号人!沈齐夹在其中,一点都不显眼。 所以沈齐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在这次的茂王寿辰上,送出合人心意的礼物,不说求人办事,至少留个好印象。 杜珍娘听到沈齐的抱怨,不由得反问:“今年的禄米要是发下来,够不够数?” 凡是宗族名册上有姓名的后嗣,年满十五岁后,就可以领到对应等级的禄米,以供一家人开销。 “禄米每年都要等到秋收之后才会发下来,有时迟有时晚,未必赶得上寿辰,况且真拿到手里,还要维持我们一家人的生计,结清今年的赊账,能余下几个钱?”沈齐一算账,就知道根本不够数。 想要买一份茂王能看上眼的礼物,至少也需要五十两,上不封顶。 杜珍娘听完也跟着犯愁,这家里的银钱总是攒钱如同针挑土,花钱如同水推沙,花起来快的很。 她有心想劝夫君买不贵重的礼物,又觉得说不出口还失礼。茂王对他们这些子弟来说。就等于家族尊长,宁愿送贵的也别送的便宜,平白得罪人。 思来想去,银子没办法凭空变出来,杜珍娘只好说:“我手里还有一些金银首饰,能卖个二三十两,应应急,如果你有看中的礼物,就拿出去变卖了吧!” “那不行!这些首饰都是你撑门面的东西,卖了你戴什么?一众女眷筵席上凑到一块儿,哪有不比较衣裳穿戴的?我不能让你落了这个下风。”沈齐坚决不同意,“再说了,卖媳妇的首饰,我成什么人呢?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杜珍娘心头升起几丝甜蜜,又转成忧愁,“这两条路都行不通,那该怎么办呐?” “没关系,王爷的寿辰总归还是要几个月的,我多出去珍宝阁古画斋看看,没准能捡漏呢?”沈齐安慰自家媳妇,“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早些休息,明天说不定就冒出法子来了。” 声音归于寂静,渐渐的,屋里的人都睡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第二章 第二日,依旧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沈齐收拾齐整,照旧出门了。 杜珍娘收拾好家务,从压箱里找出自己的首饰,摆在匣子里一一验看。 这些都是她的嫁妆,当初出嫁,杜家人生怕她被看轻,又被妯娌们比下来,费心费力的筹备了一份嫁妆,样样都是拿的出手。 比如杜珍娘现在手里这只玉兰花银簪,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珍珠,下坠银流苏,走动间一摇一晃,精巧美丽。 杜珍娘摇了摇簪子,还是觉得该先把东西收拾出来,如果真要变卖首饰,她得挑几样不起眼的,剩下的的确要留着撑门面。 同住在王府后街的这些妯娌们,大概是人闲嘴碎,刻薄起来能羞的人钻地缝,杜珍娘可没兴趣成为她们嘴里的谈资。 “娘!看什么呢!” 沈知汝的声音突然从窗户上冒出来。 杜珍娘被女儿的声音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说:“别咋咋呼呼的,我在整理东西,有些首饰旧了,不时兴了,该送进金银铺子里炸一炸,改改式样。” 沈知汝喔了一声。 “等你长大了,这些东西都留给你,好不好?”杜珍娘把绕进屋里的女儿揽到身前,试图从匣子里找到一个适合小姑娘戴的式样。 沈知汝偏头,左扭右动,偏不肯如杜珍娘的意,嘴上说着:“我不要这个。” “为什么不要啊,这些首饰多好看。” “戴在头上麻烦,不能跑不能跳,还不如拿丝带一系,方便。” 杜珍娘哑然失笑,她都快忘了,小时候她也不耐烦打扮,一听到娘要给她梳头,跑的飞快。 她也不继续为难女儿,把钗环收拾好:“去吧,去找你弟弟玩去。” 沈知汝嗯了一声,下榻跑的没影了。 她在堂前屋后转了几圈,没找到弟弟的影子,一拍脑门,这个时辰,弟弟八成是在后巷子里,跟同辈一起说话呢。 果然,沈知汝在后巷找到了乌泱泱一群人,大孩小孩男孩女孩,都凑在沈知澜的身前,沈知澜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故事。 沈知汝听了半截,也入了迷,蹲在角落里继续听着。 * 沈知澜一早起来讲到现在,早就口干舌燥,此刻终于把一个《睡美人》的故事说完,正要起身时,旁边的沈潭堂兄已经递了个竹筒过来,里面装着已经晾凉的茶水。 沈知澜接过竹筒咕咚几口,唔,总算是活过来了。 “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们的故事呢?” 人群里有个沈知澜记不清名字的堂兄说:“我们也要讲故事啊?可是我不会唉.....” 沈知澜耐心解释:“也不一定非要故事,你从别人那边听到的新鲜事,说书人讲的故事,都可以。大家都凑在一起,就是玩嘛。”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对方,对方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个他从外公家听到的,野猪下山的事。 沈知澜听得耳边叮咚一声,机械音提示,八卦值+1. 他露出愉悦的笑容。 沈知澜刚刚有自我认识时,发现自己穿的还是皇亲国戚之家,乐的多喝了半碗奶。然后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皇亲国戚不假,问题是含金量忒低。 茂州是茂王的封地,整个区域的赋税随茂王取用。问题是他是旁旁旁旁支,跟嫡系茂王的血缘都出五服了,见面后,人家认不认识他,都还是个问号。 况且,初代茂王是个繁殖狂魔,一口气生了十五子十女,父生子,子生孙,几代下来,宗亲的数目多不胜数,亲戚关系乱着呢。 就比如现在,后巷口待着二十几个年龄跟沈知澜差不多的孩子,保不准里面还有他的叔叔,叔爷爷,大侄子,大侄孙呢。 幸好,沈知澜五岁生日那天,开启了一个“八卦系统”,只要他听到各种传闻轶事流言蜚语,就会根据八卦程度,获取八卦值,可以用来兑换各种东西。 他的美好生活呀,就全靠这个八卦系统了。 一个堂兄说完,沈知澜继续鼓励下一个说。虽然只有1八卦值,但他不嫌弃蚊子肉小。 这些孩子们平时没什么好玩的,最中意跟沈知澜瞎聊,因为他可能拿不出什么好玩具,但一定知道最有趣的玩法。 眼看着太阳升起,温度转热,沈知澜大手一挥,让各位亲戚先回家去,等傍晚凉快了再出来玩。 虽然依依不舍,但他们还是一哄而散。 沈知澜转过来看旁边的沈潭,“潭堂哥,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甜瓜?” 沈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摆手,“下午来吧,我先回去帮我娘干活,她一个人提不动重东西。” 沈知澜没继续邀请,摇摇手回家了。 在他的严正抗议下,终于获得了自己的小房间,就在姐姐的隔壁。 沈知汝刚才听故事入了迷,忘了自己的正事,这时候回了屋里终于想了起来,她神神秘秘的说:“弟,我知道一个惊天大新闻!特别厉害那种!你要听吗?” 沈知澜摆出鲁豫脸:“真的吗?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说给你听!”沈知汝巴拉巴拉,就把昨晚听到爹娘说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沈知澜一阵窒息,顿时觉得爹娘不靠谱,说这种消息也不背着人!不对,他们背着人了,是姐姐半夜醒了,夜深人静,这才听到的。 也怪不着谁。 沈知澜一边听着八卦系统提示+10的动静,一边应答姐姐,“啊,是这样吗?” 沈知汝说完顿时变成苦瓜脸:“不是都说我们家很有钱吗?怎么娘还会为了银子发愁?我要不要少吃一碗饭?或者以后不要新衣服了?” “一碗饭一件衣裳哪儿就变穷了?这些事情该爹娘操心的。” “可是娘都把首饰翻出来了......”沈知汝小声反驳着。 她小大人似的叹气,一张稚气的脸上写满忧郁:“我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之后就能出门赚银子了.....” 沈知澜沉默了,转过来安慰姐姐:“我们家不是有禄米可以领吗?秋收之后就会发,到时候就有钱了,按照爹的辈分,能够领到一百五十石的粮食,怎么样都够吃了。” “一百五十石?那究竟是多少?” “一石大概是一百二十斤?一石米可比姐姐你还要重。” 沈知汝顿时喜笑颜开,“那么多啊!那可要吃好久好久,根本吃不完喔!” 她的担忧来的快去的也快,算明白一百五十石到底有多少后,立刻快活起来,重新恢复了活力,叽叽喳喳说起自己的事情。 但沈知澜作为灵魂上的成年人,却不容易像她那样开心起来,而且开始思考,家里是不是真的入不敷出? 禄米听着的确很多,都快赶上外面一个七品官的俸禄。但实际用起来,却不能这么算的。好衣裳要不要银子?请客吃饭要不 要银子?出门要不要排场?迎来送往,亲朋好友寿辰,要不要送上贴心的礼物? 什么,都不送?一顶丢了朝廷宗室脸面的帽子扣下来,谁担当的起? 而且因为有禄米发放,所有宗室都是不能经商,不能科举的,被牢牢固定在位置上。 沈知澜愿称之为,死要面子活受罪。 所以姐姐说家里银子不凑手,他是真觉得,有八成可能。 但是爹娘都不提,他也不能巴巴捅出去出主意,又该怎么办呢? 沈知澜皱眉苦思起来。 沈知汝看着弟弟圆乎乎的脸蛋,摆出思考者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 沈知澜立刻严肃起来,“戳脸以后会流口水的!” “哈,我偏戳我偏戳!”沈知汝乐不可支,撵在弟弟身后,非要戳到不可。 两姐弟又闹腾起来。 沈知澜围着家里跑了几圈,气喘吁吁的抬手:“休战休战,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仗着人高,沈知汝慢悠悠走过来,还是戳了一把小脸蛋,这才慢慢说:“什么好主意?” 沈知澜嘟着脸,暗暗把这事记在小本本上,这才指着后院的两棵杏子树说:“看!” 圆滚滚的杏子藏在树叶里,散发着清香。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三章 “你的主意就是,卖杏子吗?”沈知汝绕树三圈,纳闷的说:“这些杏子,能卖多少钱啊?” 后院的这两颗杏树,还是当初他们两合伙种的,沈知汝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两根杏树枝条, 鼓捣着种在后院,杜珍娘以为她闹着玩就随她去,没想到还真的成活结果了,去年还结了好几筐的杏子。 今年结的果子更多。 “可是,这是一锤子买卖,钱货两清,在家就能干。”沈知澜淡定的说。 长期买卖难免会需要进进出出,引的邻居注意,一旦被揪住尾巴,又是一桩事情。 沈知汝恍然:“对啊,可以在家里干!”她来回踱步,越说越激动,“我们找个铺子卖掉,就能换到银钱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银钱到手。 “那还等什么?咱们先去街上悄悄问一问,哪家收杏子。”心动不如行动,沈知汝已经打算付诸实践。 沈知澜竖起食指,“山人自有妙计,不急在这一时。” 他刚要装神秘,立刻又被沈知汝的挠咯吱窝弄的破功,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出来,“卖,卖杏子能赚几个钱?而且杏子摘下来还不能久放,需要尽快处理。” “我要卖的,是经过炮制的杏脯,酸甜可口,老少咸宜。” 单纯的生鲜农产品肯定是卖不上价格的,而进行过深加工的产品,却能卖出好几倍的价格。 “可是我不会做杏脯啊,咱两谁会?”沈知汝挠头。 “我会!姐你去拿点纸笔。” 沈知澜三言两语先把姐姐忽悠过去,然后悄悄趴在桌子上,找来纸笔记下了杏脯的秘方。 沈知澜做回忆状,一点一点吐露出杏脯秘方,其实悄悄打开了八卦系统的商城,用八卦值兑换了秘方。 他自称这个秘方是从别家的杂书看到的,非常可靠。 沈知汝更没多想,她弟年纪虽小,却比她耐得住性子,能够抱着书看一天,秘方没问题。 这个秘方除了做杏脯,梅干和桃干都能做,用材简单易寻,但是成品却是酸甜可口,令人口舌生津,符合大众口味。 看着纸上的配料,沈知汝抖了抖白纸:“要这些配料啊.......”还不知道从哪儿找呢。 “其实也不算多,最贵的就是白糖。我们一次也不买太多材料,估摸着先买个三五斤的量吧,先练练手。” “对,先试试。”沈知汝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先做,要是做成功了,再告诉爹和娘。” 说干就干,沈知汝回房间数自己的压岁钱,沈知澜也贡献了一些,凑够了二百文,打算去杂物铺买糖盐和调料。 没想到绵白糖还不便宜,竟然要八十文一斤,沈知汝在杂货铺里挑来选去,跟人讨价还价,最后买的是便宜的杂糖。 她还反过来安慰沈知澜:“绵白糖是用来做白糖方糕的,不上色卖相才好,咱们做杏脯,只要味道够好也不明显。” 沈知澜嗯嗯应着,路过菜场却想起什么:“姐,还要一块姜。” “姜?” “一小块就行了,调味用的,茱萸也可。” 其实用辣椒效果最佳,一丝丝的辣就能把整个杏脯的味道提升一个层次,奈何现在还没有辣椒,只能用别的代替。 沈知汝听话而去,又买了旁的,总算是凑齐了材料。看着不太多的配料,加起来还花了一百文。 沈知汝有些惴惴不安,“要是让爹娘知道,又该说我乱花钱了。” “这些都是能吃能喝的东西,糖盐生姜,就算失败了,也能用在厨房,哪儿能算是浪费呢?” 比如沈知汝的忐忑,沈知澜可就有信心多了,凭着他遍尝美食的一张嘴,轻易就能分辨出,系统给的配方简单又好用,做出来的杏脯能秒杀一大片。 让他给这些古代人,一点小小的美食震撼。 两姐弟展望着未来的蓝图,提着东西回到王府后街。 短短的一条巷子,每走一步都能碰见熟人。 “哟,澜哥儿回家啦,买的什么呀?” “买了点油盐酱醋。” “什么时候来我家吃甜瓜啊,我家那小子可盼着你来了,你要是来,我去街上买只烧鸡去!” 隔壁立刻有人呛声:“哥,光顾着招呼小孩,怎么不招呼招呼我啊?我带半只烧鸭过来,咱们一起混着吃呗!” 沈知澜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不搭理对方的嘴仗,毕竟拿他说话,也就是起个由头,最终目的还是炫耀自家的晚饭。 终于走到自家门前,沈知汝长出一口气,抱怨着:“真麻烦。” “是啊,真麻烦。” 同姓亲戚住在一块儿,能互帮互助,也会攀比依附,连隔壁今天吃什么菜都一清二楚。 “要是能搬出去就好了.....”沈知汝小声嘀咕着,两人蹑手蹑脚的把糖盐藏好,又转去后院看了杏子树,这个天气估计再有三五天,第一批的杏子就该成熟了。到时候,他们的发财大计就走出第一步了! 沈知汝幻想了一下天上下银子雨的快乐,乐的露出两颗小米牙。 两姐弟乐完又转到政务,刚走到回廊,先听到一阵笑声,笑过之后,一个嗓音说道:“就约在五天之后,到时候你们记得准时来啊!” 门帘一动,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动作轻巧扶着鬓边亮晃晃的簪子,一见他们先露出一个笑来,“哟,汝姐儿跟澜哥儿回来啦?” “是啊,妙婶婶,我们回来了。”沈知汝露出标准的闺秀笑容然后行礼,沈知澜也跟着行礼。 “长的像个大姑娘了,时间过的真快。行了,汝姐儿先进屋去吧,我回了。”这位妙婶婶又一次扶了扶鬓边,让沈知澜留心到她戴了一只硕大的金簪,比毛笔还粗,亮的晃眼。 注意到沈知澜的目光,妙婶婶得意一笑,快步离开。 她走后,两姐弟才进屋转到侧屋,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了一张洒金红的帖子。 沈知汝瞄了两眼,念出声:“六月十七,邀请宾客聚于家中,小儿六岁生辰......” “你们堂弟过生日,正该去热闹热闹。”杜珍娘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说道,“汝儿,去翻一翻你的箱笼,看看春上做的衣裳合身吗?” 沈知汝不情不愿的说:“不年不整的,过什么生日?上半年是叔父过生日,上个月是婶婶过生日,这又轮到堂弟过生日?下 半年是不是还要轮到几位堂兄啦?怎么不把一年十二个月凑满呢?” 她这话说的刻薄,杜珍娘正要训斥,先听到澜哥儿扑哧一笑,一看到她的视线,连忙捂住嘴巴。 杜珍娘转为无奈:“姑娘家家的,嘴那么快干什么?舌头这么长,小心被人说道。” “娘,姐姐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纹堂叔家里本来就是这样,又不是整寿,一家子巴巴的轮着过生日,醉翁之意不在酒。”沈知澜撇嘴。 “调皮,不许胡说!”杜珍娘过来拧了他一下,嘴上却说:“就该早点把你送到宗学里,好好上上课!知不知道什么叫血脉之亲?互帮互助?大家都是一家人,枝繁叶茂,有个由头正该亲近亲近。” “可是最近宗学放假!弟弟进去也找不到先生。”沈知汝插嘴。 “贫嘴,让你们找衣裳呢,还不快去?” 杜珍娘不肯说旁人的是非,沈知汝只好回屋里找出春上给两人做的衣裳。 当初做衣裳都留了余量,好让孩子穿着更合身。沈知汝的裙子穿着都还好,倒是沈知澜的上衣短了点,一活动就露出手腕。 “孩子长的真快,这还是春天做的衣裳,现在穿着就不合适了。”杜珍娘喃喃自语。 “不合适就不合适呗,一点点,不明显的。”沈知澜一屁股坐到塌上,“我每年都长个,每年都做衣裳,这不是浪费东西吗?有的穿就行了。” “不许瞎说,出门见客,必须要穿的体体面面的。就是衣裳真穿不了,送给你表弟也行。”杜珍娘摸着衣服袖口,“让我想想法子.....” 当初还有剩下的布料,杜珍娘专门留着,现在裁一圈下来接在袖口上,再添上一排绣花,也就不明显了。 沈知澜无声的叹息,唉! 这该死的体面呐!让人活着真累。 * 两姐弟一边等着堂弟生日,一边准备做杏脯的工具。 五天时间过的飞快,已经到了沈纹堂叔给他的幼子办生辰宴的日子。 天还没亮,就有城内酒楼的伙计带着桌椅碗碟来到沈纹家中,房前屋后的布置起来,又起了几个大灶,干的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整条后街都热闹的厉害,毕竟沈家根深叶茂,还能少的了人?来的稍微晚的亲戚,甚至被堵在门后。 那位妙婶婶站在大门口,红光满面精神健硕,声如洪钟:“哟,叔父您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婶婶,哎呀还带什么礼物,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花厅坐,里面摆好了瓜子点心,都是顺德斋的嘞!” 一整个长袖善舞,大宴亲朋的景象。 沈知澜家隔得近些,就没急着出发,等到大门口人不多了才上前,由杜珍娘奉上礼物,说了几句讨巧话。 “弟妹来的刚好,我在门口脱不得身,麻烦你帮我去花厅接待一下女客。” 杜珍娘应了声,而沈齐被叫去迎接男宾。 沈知澜跟着娘进了花厅,看到这热闹场面不免咂舌,堂叔这是下了血本啊,这么多人,光席面都要多少钱!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四章 杜珍娘既然答应了要招待客人,就在花厅转悠了一圈,找找有没有她能做的事情。 结果内里挤的水泄不通,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沈知汝插嘴道:“娘,妙婶婶估计给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你就先坐下,等她们喊人再忙活呗!” 看婶婶们高谈阔论的样子,也不像是缺了人伺候。 更像是缺人捧哏逗趣。 比如某个她记不清名字的婶婶,正使劲摇着扇子,把脂粉味道扇的到处都是,一边笑着说自己用的脂粉,是采蝶轩新到的货。 沈知澜被这味道一呛,打了个喷嚏。 杜珍娘心疼极了,想要带着他出去转转,沈知澜连忙阻止,开玩笑,这么多人的场合,他当然要留下收集八卦了,白来的八卦值不拿白不拿。 杜珍娘只得留下,跟几个相熟的妯娌说话。 本来正说着家长里短,其中一位婶婶举起了胳膊,上面的银镯子露了出来。 她反复举了几次手见没人搭理,就故意找杜珍娘说话,“哎呀,我这胳膊真酸,坠的手疼。” 沈知汝:“......” 杜珍娘嘴角微动,接话说:“我认识一家铺子,卖的药膏特别管用,一贴药膏下去,保管疼痛全消,而且啊,手上不带这些坠手的东西,少干活,慢慢就养回来了。” 对方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沈知汝甚至把脸撇开了,生怕自己笑出声。 不礼貌不是? 对方没达到炫耀的目的,讪讪闭嘴,但等花厅里人来来去去,她又重新找到目标,去炫耀她沉的坠手的大镯子去了。 杜珍娘在花厅待的气闷,最终还是打算出去透透气。她一动,两姐弟正好跟着去出门。 外面虽然也热闹,但至少空气流通许多,还能瞧见不少熟人。 比如沈知澜,就看到他的堂兄沈潭。 他招呼着,沈潭顺势回头一看,见是他们,主动走了过来,见面施礼。 杜珍娘见是他就说:“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耐烦跟大家玩,自个玩去吧!” 得了这话,沈知澜再不迟疑,哧溜一下就跟着堂兄跑了。 晚跑一步的沈知汝:“......” 她也不想跟婶婶们一块儿玩啊!谁来救她出苦海? * 沈知澜溜到僻静处后,这才问沈潭:“堂兄,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 “不是光我一个,人还在后头。”沈潭回答。 沈知澜左瞧右看,终于从人堆里找到沈潭的父亲,正跟人吹牛聊天,左右逢源,说的正高兴。 沈潭一声暗叹,强行打起精神来,“别说我了,最近你们两姐弟忙活什么呢?连讲故事都不来了。没了你,少了好多热闹。” 沈知澜神神秘秘的说:“这是秘密~不能说。” 他还没挣到钱呢,当然要一切保密。 沈潭也没追问,只是笑了笑,转头跟沈知澜聊起他们的“故事小会”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 说着说着,两人就找了回廊下的石凳,碰头说悄悄话。 正说得高兴时,有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响了起来,“炫耀个什么劲儿啊?不就是个大镯子吗?当谁没有似的,我就瞧不上她那样子。” “瞧瞧我这镯子,又差在哪儿了?” 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一个劲的恭维着对方的镯子好看。 沈知澜看着沈潭,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继续听吧,不礼貌,突然冒出去吧,又担心被这两位亲戚误会他们在偷听,更麻烦了。 正想着保持不动,先等别人离开,嗓门尖利些的那位继续说道:“打量谁不知道似的?她那镯子,不就是从儿媳妇手里哄来的吗?新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她争辩,这才出钱打了镯子,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没想到蹲这里都还能吃到瓜,沈知澜着实无语了。 那两个声音念念叨叨,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了半天,终于脚步声远去,人走了。 他两这才敢冒出头来,沈知澜长吁:“躲过一劫,嘿嘿!” 沈潭却没那么精神,他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堂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蹲的腿麻了?” “没有,我就是在想,要是我们能够出去看看,该多好?” 这个话头沈知澜可没法接,他只能长叹道:“以后肯定有机会!不说别的地方,光是茂州我都还没走遍呢!” “这倒是,以后有了机会,先把茂州城走遍!” 两人都默契的没提宗室无诏不得外出的事情,转而聊起别的。 沈潭年纪大些,已经十五,平日都在宗学里上课,学习四书五经。但听他的意思,宗学里的老师平时照本宣科,学的东西也就那样。 沈知澜发愁,等他进了宗学读书,不会也是这样吧?那能学到什么东西? 他正想着,院子的大门口突然传来高昂的呼声:“梁长史到!” 话音刚落,登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众人都在惊呼着:“梁长史到了?” “他怎么有空来?” 拥挤的人群里硬是开辟出一条小路,让梁长史能够通过。 梁长史走到今日宴席的主人沈纹面前,行了个半礼,还没等他动作,沈纹已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梁长史肯来这一趟,真是蓬荜生辉啊。” 梁长史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您真是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届属官,哪算什么?只能替王爷跑跑腿,传传口信而已。” 他回身从仆人手里拿过盖了红布的托盘,亲热说:“王爷事务繁忙,无瑕顾忌宗族兄弟间的宴席,只能派我过来,略赠薄礼,还望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王爷为了咱们茂州的平安夙兴夜寐,怎么好为了小二的生辰而耽误王爷的时间呢?”沈纹嘴上说着客气话,实际一扶托盘,就猜到这是什么。 银子,沉甸甸的银子! 沈纹笑的嘴咧到后脑,一连声请梁长史上座,梁长史再三谦让,坐在主位的下首,跟其他人谈笑风生。 沈知澜看到这里,不免有些佩服,这位梁长史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啊。 在藩王的府邸里,为了维护地位和处理各种宗藩事务的需要,设了长史一职,领正五品的俸禄,等同于王府的大管家,可比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尊贵体面的多。 即使是知府大人,也不敢轻易怠慢这位。 但梁长史平时依旧是不亢不卑,笑面迎人,所以人缘颇好。 主位上热闹非常,而看完这场戏的沈知澜咂舌:“乖乖,我总算是懂了为什么纹堂叔爱请客了。” 亲戚不能丢了面子,送的礼物自然要多,如果再碰上茂王心情好,那肯定少不了一份薄礼。 对茂王说是薄礼,对他们来说就是厚礼啊!刚才那么一瞄,沈知澜能够断定,至少也有二十两纹银! 真是思路超脱,生财有道。 参加了一场宴会,还顺带看了一场戏。沈知澜想要赚钱的心思,更急切了。 只有银钱握在手里,才会有体面可言。 大概是知道他的急切,后院的杏子终于熟了,沈知澜跟姐姐狗狗祟祟的摘了两筐杏子,一称正好十斤。 先用清水洗净,洗掉杏蒂,剖开杏核,果肉放在一边备用。 沈知汝正准备把杏核扔掉,沈知澜连忙拦住:“别扔,这东西可以做杏仁茶,还是一位药呢。” “那就留着,炒着吃也行。”沈知汝就把杏仁留下,另外晒干。 做杏脯其实也不难,先用白糖腌渍三个小时,等出水,再中火煮十分钟,加入其余的调味料。十分钟后,带汤汁浸泡过夜。等到第二天,再把入味的杏肉捞出,晾晒,就是美味的杏脯了。 现在天气又热,顶多三天,这些杏脯就能晒干。 他们两把炮制好的杏肉捞出,再悄咪咪的放到房顶上,准备三天后见分晓。 沈知汝捞了一块湿漉漉的杏肉,一尝,眼睛登时一亮。 味道超好! 杏子的果酸跟糖的甜蜜融合的刚刚好,带了一点咸香,又带了一点辣。这三种味道糅合的恰如其分,层次分明。 沈知汝就着汤汁塞了一块到弟弟嘴里,沈知澜尝了尝,“唔,糖稍微多了一点点。” 中国人对甜品的最高赞誉就是甜而不腻,清甜! “会甜吗?我尝着刚刚好。” “下次少放点糖。” 等把全部的果肉都放到屋顶,沈知汝叉腰,“好了!完工,接下来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他们已经很努力啦! * 沈齐这些日子在外头奔波,想要找到合适的礼物,却每每空手而归,稍微有点泄气,加上天气炎热,也就在家歇了几日。 杜珍娘靠在塌上,正在算最近家里开销。 沈齐饮了一杯凉茶后,没看到孩子们的身影,纳闷道:“人呢?跑到哪儿野去了?” 杜珍娘嗔道:“什么野不野的,两孩子在厨房和后院呢,不知道捣鼓什么,我问了几次都不说,汝儿神神秘秘的,只说要给 我买新的首饰。这孩子,我的首饰还不够多吗?” 沈齐嘀咕着:“怎么不说给我买啊?我也缺呢。” “你还跟孩子置气啊?”杜珍娘笑他,“他们顶多能坚持几天,最后还不是要说?” “就先等等呗。”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五章 自从装杏脯的竹篮子上了屋顶,沈知汝堪比抱窝的母鸡,一天至少看十遍。 沈知澜劝她,“再怎么看,晒干也需要时间嘛,耐心一点姐。” “我担心被鸟雀偷吃嘛,或者被猫狗打翻了。” “我们在篮子上罩了一层纱,没问题的。”沈知澜知道这些东西讲究干净卫生,所以额外留心这些方面,很多问题都提前想到了。 “唉!算了,我还是别看了,再等几天就行。”沈知汝放弃了继续盯着杏脯的想法,使劲摇着扇子,“这天真热,到底什么时候能凉快起来?” “还没到七月,至少还要热上两个月。”沈知澜也热的要命,这种时刻总是让人忍不住怀念空调,冰棍还有各种制冷设备。 不说别的,有个风扇也行啊,还能解放双手。 而现在还要穿戴整齐,不能换成背心和大裤衩,简直是人间惨剧。 沈知澜苦中作乐幻想着空调,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连忙走到前院,却发现是堂兄沈潭。 沈潭看见他连忙招呼,“去校场吗?世孙一个人玩的不起劲,想要找几个玩伴,我就回来找你了。” “去啊,我叫上我姐。”沈知澜眼睛一亮,就要把姐姐喊上一起去。 有冰块蹭了,还不赶紧? 但是沈知汝拒绝了,说要守着杏脯,无奈下,沈知澜只好跟堂兄单独去了。 两人步行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王府所属的校场,也是平日茂王一系练习骑射之处。四周都种了大树,还挖了一个荷塘,夏日里别有一番风味。 而沈潭说的世孙,也就是茂王的嫡长孙,今年刚好七岁。 按照藩王的继承体系,世子世孙都需要年满十岁才能册封。可如果从辈分上论,世孙还要比他们两矮了一辈,所以,沈潭他们只能含含糊糊的喊一声世孙。 就是想要叫人家大侄子,也要看人应不应,对吧? 一踏进校场,他们先听到一阵破空声,有什么东西嗖一下穿过校场,径直弹射到草垛靶子上。 “好!中了!”有人欢呼鼓掌。 有位族兄放下弹弓,得意一笑。 他准头不错,已经射中了靶子的红心,其余的人都在替他鼓掌欢呼。 而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一个巨大的冰盆,丝丝缕缕的凉气从中间冒出来,还另外摆了一盆冰镇的瓜果。 一个金雕玉刻,锦绣簇拥的男孩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听到旁人的欢呼声后发出嗤笑,立刻拿了自己的弹弓来。 “看我的!” 他身侧挂了一个绣花荷包,伸手从里头一探,一抹莹光闪过,弹丸就被弹弓的皮兜包裹住,皮筋被扯到极限,世孙一松手,弹丸激射而出,端端嵌到草把子的中间。 看位置,比族兄的更准更精确。 “好!” 剩下的人集体喝彩欢呼,为了庆祝世孙的好成绩。 世孙动了这么一下,又恢复懒洋洋的模样,余光看到沈潭跟沈知澜,说了一句:“小叔来了,坐下休息。” 沈潭不好意思,屁股只沾了半边凳子,沈知澜大大咧咧的挑了一个离冰盆近的位置,挑了半块西瓜,一边啃一边含糊说:“今天就玩弹弓吗?” “天气太热,骑马浑身是汗,还不如玩弹弓,至少清静点。” 沈知澜点点头,天气的确热,如果不是能够吃大户,他是绝对不肯动弹的。 这个天气啊,其实最适合游泳了,就是不游泳,泡在水里,岸边戏水也很凉快。 但他可没想往这个话头上引,万一世孙真的起了兴趣,他还不够挨骂的。 所以沈知澜说:“单玩弹弓多没意思,不如换个别的玩法?” “又有什么玩法是我不知道的?” 沈知澜想,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随便拿出一个都够琢磨很久的。 他眼睛一转,“旁边不是有个池塘吗?还是活水,在木板摆上蜡烛,就比一比谁在一炷香时间里,熄灭的蜡烛多?” 增加难度,增加趣味!还要限制时间,这样才能体现出水平? 世孙瞄了一眼池塘,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王府的仆人训练有序,很快就找来一些小型木块,放好高高矮矮的蜡烛,从池塘的源头把木头顺水放下。 世孙看着木板堆积到池塘里,终于起了一点兴趣,打算试试。 沈知澜估算了一下距离,在池塘旁边用鞋底划了一条长线。 “在这条线后面射击,射程才够远。” 世孙站在长线时候,一抹莹光再次划了抛物线,击中木板。可惜,歪了一点,没有击中蜡烛火苗。 世孙嘴里发出轻声,不甘心的又摸出一枚弹丸,这次准头够,成功击中目标。 站在他旁边的沈知澜听到绣花荷包里传来的撞击声,偏头一看,终于看见世孙用的是什么弹丸。 这打弹丸不论是民间还是富户家的小孩都爱玩,只在弹弓的材质上有所区别。没钱的自己折来树枝,配上皮筋,富户就在弹弓上图饰颜色,用上好的皮子跟牛筋,弹丸都是统一的泥丸。 可世孙荷包里装的弹丸,是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有小指头大,被他随意把玩。 沈知澜看清之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族兄弟,见无人异议,也垂下视线。 几次试射后,世孙找到几分手感,就宣布比赛开始。 沈知澜自告奋勇担任裁判一职,又让沈潭守在池塘边计数,避免误差。 “开始!” 沈知澜一击掌,宣布比赛开始,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的弹丸急速弹出,朝着池塘的木板进发。 这种比赛不仅考验射击技术,更考验眼力和判断力,木板会随着水流晃动,不亚于活物,射中难度大大增加,况且还有时间限制? 果然,第一局,世孙堪堪只拿到第三的名次。 世孙有些不爽,即刻命人再把蜡烛点上,重开一局,第二次他果然拿到了第一。 然后是第三局,这次人人都拼尽全力,奋勇争先,最终世孙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多射中一丸。 一场比赛下来,人人都累的汗流浃背,直喘粗气。 世孙用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掉脸上的汗水,终于带了一点笑意:“小叔真有法子,竟然想出这样的比赛办法来。” “那可不是?我还有更多的法子可以玩,只是最近天气热,等凉快些,世孙多叫些人,到时候再玩吧!”沈知澜笑了起来,露出右脸的酒窝。 世孙嗯了一声,真觉得这位小叔挺有意思。 等他们呼吸平缓下来,仆人就端上一碗又一碗的冰山。把库存的冰块凿的粉碎,再淋上牛奶和水果,又冰凉又解暑,还非常好吃。 沈知澜动用勺子啊呜一大口,心想不枉费自己晒了半天太阳,还混到一份古代冰淇淋,不错! 吃过冰山后,世孙的活动时间到了,他挥挥手,就先回了王府内宅。他们这些族兄弟收拾齐整,就要各回各家。 沈知澜跟沈潭一起走着,沈潭的家稍微远点,在路口就跟他分开,沈知澜刚要绕小路回家,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澜哥儿,等等!” 沈知澜停下脚步,看见朝他奔来的,正好是刚才一起玩的族兄弟。 好像叫沈河? 等沈河奔到沈知澜面前,已经换了一副笑脸,他哥两好的拦住沈知澜的肩膀,“澜哥儿走的真快,我差点没追上!今天是第一次来陪世孙玩吧?” “以前也去过两三次,去年还是前年?”沈知澜做出思索的样子? “哈,这样,世孙就是这样的脾性,玩得好的,就喜欢跟人一直玩。”沈河揽着沈知澜往前走,又聊起宗学,听说沈知澜还没来得及进学,又告诉他宗学有什么好玩的。 沈知澜一直听着,一路走到家门口,也没弄懂这位来找他是干嘛。 他进了自家门,姐姐正在帮忙洗菜,看他回来,连忙让他过去帮忙。 沈知澜应了,打算先进屋把衣裳换下来,换一身轻便的,一解腰带,从衣襟里叮叮当当掉出一些东西来。 沈知澜低头,什么东西? 一颗圆滚滚的珍珠,正好滚到他的脚边。 沈知澜满屋子的找,从角落和腰带里翻到五颗珍珠。 他捻着珍珠,表情莫名。 * “小事一件,他们既然给你,你就拿着吧。”沈潭面对他的疑问,语气平静的说。 沈知澜看着堂兄涨红的耳朵,“他们每次陪世孙玩,都会有点意外收获?” “对。”大概是豁出去了,沈潭点头,“有时候是世孙不要的玩具,有时候是衣裳书籍,世孙手面大,没把这些看在眼里,顺手就赏了。他们找你,就是分你一杯羹吧。” 沈知澜长叹一口气,“知道了,那我就收下了。这可是好东西,改天给珍珠打了孔,给我姐姐当耳坠,分堂兄你一对。” 沈潭摆摆手,“算了,我家的姐妹好几个,一对我拿给谁?到时候再来找我麻烦,我也消受不起。” “行叭,下次再分别的给你。”沈知澜把珍珠收进腰带里,挥手走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六章 拿到珍珠的沈知汝异常欢喜,拿着爱不释手的看,等看够了才收到匣子里。 她突然警觉起来,“等等,这么好的东西,你从哪儿来的?”不会不干净吧? “怎么可能啊?你弟是这种人吗?前儿我不是去陪世孙他们玩吗?这是世孙赏的。”沈知澜慢吞吞的说。 “哇,世孙就是手面阔,有钱。”这下沈知汝放心了,安心把东西收了起来。 两姐弟都有一个匣子,装着压岁钱和自己觉得要紧的东西。 沈知汝把东西放好,又重新把铜板数了一遍,她都已经攒下了三百多个铜板,现在买糖盐花了一小半,匣子的内容看着就少了许多。 她升起一种紧迫感,觉得自己要快点赚钱,填满匣子。 所以沈知汝又过来跟弟弟咬耳朵,商量什么时候去卖杏脯? 沈知澜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我这不是正在忙吗?先把盒子折好。” 万事俱备,只欠包装。 * 沈齐本来在家歇着,起身去后院摘果子时,刚好在窗户下听到儿女的谈话声。 听到那句世孙赏的,他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 然后室内的声音变小,不知道又在说什么。 沈齐站在窗户下,等到动静全无后,悄悄放轻脚步声,回了正屋。 * 经过称量,十斤的杏子,变成了两斤有余的杏脯。 本来还有个小半斤的,但沈知汝嘴馋,尝着就停不下来口,毕竟酸甜口算是大众口味,谁都爱。 还是沈知澜拼命拦下,告诉她这多余的小半斤是品尝装。不让人尝尝味道,谁会慷慨解囊? 钓鱼也是需要鱼饵的。 沈知汝只好放下手,学着他的样子把杏脯包成两个纸包,一包一斤,剩下的一点单独装起来,作为品尝。 然后,沈知澜又编了一套说辞,让沈知汝记熟背下,到时候就这么跟甜点铺子的掌柜说话。 她有些迟疑:“这样能行吗?我总觉得不靠谱呢!” “这是适当的美化,美化!”沈知澜强调着,“我们找一家远些的铺子,不就没问题了?” 沈知汝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就决定照办。 她们两商量好之后,搭了个便车,到了一家甜点铺子。 沈知汝看来看去,打算找一家装修最豪华,客流量最大的铺子,沈知澜却拦住她,最后挑了一家招牌最新,装修也最新的铺子。 “那些老铺子,基本都有稳定的供货源,也有熟悉的客户,都习惯了这个口味,我们拿着新口味过去,他们未必肯看。还不如找一家新铺子,说不定能够认真对待我们。” 沈知汝不明觉厉:“好像,有点道理啊。” 所以他们最后选了一家看着像是新开业的铺子,沈知汝整理好全身上下,昂首挺胸准备进去。 “不慌,我们在家练习过很多遍的,姐你一定没问题的!”沈知澜给姐姐鼓劲。 沈知汝想到已经提前预演过的各种问题,总算是多了几分信心。 她拿着品尝装,沈知澜坠在后面提着篮子,充当小弟。 甜点铺子的伙计还以为他们是过来买东西的,正要扬起一个迎客笑,先听到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问:“掌柜的在吗?我们有笔生意要跟他谈一谈。” * 蜜食斋的掌柜正在后面清理账目,听到伙计的再三强调,气恼的放下账本,要过来试一试伙计口中“非常好吃”的蜜饯,到底是个味道。 他干这一行二十年,难道还没尝过天下蜜饯?就是送到宫里的贡品,他也尝过,怎么可能会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这种心情在看到两个孩子后,升到顶峰,瞧瞧,看模样顶多十来岁,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沈知汝被掌柜的眼神打量,却没刚才那么慌了。她已经跟伙计说过一遍,好多问题伙计都问过,她对答如流,完全不惧。 这会儿掌柜来了,她也只是笑了笑,把杏脯铺开,“是骡子是马,这就牵出来遛一遛。掌柜的,你先尝尝味道再说。” 掌柜看她这么信心满满,疑惑的捻起一块杏脯,先观其色,微微金黄,是熟透的好果子。再看其形,果肉完整,都是半瓣,没有断裂损坏的。嗅其味,果香跟蜜糖的味道,隐隐传来。 掌柜的这才小心的放进嘴里,用舌苔一品,这下才真的惊讶起来。 味道,非常出色!跟市面上的果脯,完全不一样。 掌柜合作过许多供货商,都有一个毛病,往死里放糖!生怕糖不够,凸显不出自己舍得用料一样。 其实果脯也讲究君臣辅佐,突出主味,副味为辅。 既然是果脯,当然要以果子的味道为主,不然跟空口吃糖又什么区别?直接喝糖水还更省钱呢! 掌柜的跟第一次合作的供应商,总要再三强调放糖适量,调整好几次才能找到最合适的配比。 而这家的果脯,不仅果香跟糖味刚刚好,还多了几丝说不出的味道。掌柜又品了品,才品出来。 是姜? 好像还有点别的?但是一时之间掌柜没尝出来。 但目前的口味就足够他满意了,掌柜放缓了语气,“坐下聊聊,伙计,上茶。” 这里头已经释放出接待的信号,沈知汝大感振奋,觉得这回有门! 她刚才用瞎话糊弄了过去,说杏脯是他们的家传秘方,这次是拿出来试试水,如果掌柜的愿意,他们可以提供稳定的货源。 如果这一款口味卖的好,还能尝一尝别的水果。 掌柜被她画的饼香晕了头,没忍住点头,等点完头又有些懊恼,这次泄了心绪,不方便砍价啊。 但是不砍价是不可能的,掌柜假咳一声,“这些问题可以以后再谈,现在的问题是,价格。姑娘你觉得什么价位合适呢?”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商量过,杏子没有成本,而花在调味料上用了一百文,剩了三分之一。 约等于六十文,如果算上杏子,大概是八十,九十文? 她是打算报八十文一斤的,留下掌柜砍价的空间,几个回合应该会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 她正要报出价格,跟在她身后一直没开口的沈知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就闭上嘴巴。 沈知澜跨到前面,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容:“第一次合作,我们也不清楚市价,掌柜的看行情给就行了。” 掌柜低头看了沈知澜一眼,沉吟。 沈知澜额头绽开井字,要不是刚才担心姐说错价格,他也不会出头。 果然,年纪小就是不爽。这人是在担心他说话不算数吧? 哼! 沈知澜又扯了扯姐的袖子,用很小声,但又能让掌柜听见的音量说:“该早点回去了,爹还在别的地方等我们呢。” 沈知汝点头,她当然知道要早点回去,他们两可是借着出来玩的名义偷溜的。 但这话落到掌柜耳边,就有了其他含义。 两个姐弟单独出来卖果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家里大人忙不过来。忙什么呢?当然是看其他的店铺实力咯! 掌柜的想通这一节,觉得自己务必要抓住这个机会,如果果脯卖给了别人,那可就算不上独家货品了。 所以他露出商谈的笑容,“咱们都是头一次交易,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样,你们先把这两斤果脯留下,看看客人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价格嘛,就一百文一斤好了。” 沈知汝差点露出崩坏的表情,一百文?一斤?! 这可比她预想的多了一倍!她张了张嘴,正要脱口而出,又被弟弟拉住了袖子。 沈知澜露出不甚满意的样子,淡淡的说:“行,先这样吧。” 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只是把包装好的果脯交给了伙计。 一炷香后,两姐弟拿着荷包,站在店铺的门口。 沈知汝掂着荷包的重量,露出梦幻般的表情。 沈知澜怕姐姐露怯,拉着她一直走到角落里,沈知汝这才回过神来,扯开荷包的抽带,捏了捏铜板。 乖乖,真的有二百个铜板! 来的真够快的。 沈知汝高兴地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一个劲的摇晃着弟弟。 沈知澜被她摇的七歪八倒,赶紧让自己站好,“姐,姐,回家再高兴!” “对,对,我们先回去再说。”沈知汝收起自己的兴奋,准备找个马车搭着回去。 走在大街上,她总觉得人人都在盯着她的荷包,似乎知道里面装满了铜板。 为了安全,还是搭马车更放心。 很快他们就到了家门口。 沈知汝跳下马车,又掂了掂荷包,正打算迈步回家,突然想起了什么:“弟弟,咱们家的杏子树,还能结多少果子?” “不清楚,应该还有个几十斤上百斤?”沈知澜随意猜着。 一百斤听着多,如果换成果脯,顶多也就只有二十来斤。 那可不行,沈知汝还打算靠这个大赚一笔呢!她连忙说:“等等,我先去市场上打听打听,杏子多少斤。” 沈知澜点头,差点忘了这茬,如果他们想一直卖果脯,打听原材料价格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让姐姐先去家附近的菜市场打探行情,自己先带着钱回家。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第七章 沈知汝穿过几条小巷,很快就到家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这里是居民区,住的都是殷实人家,所以过来卖菜的小贩都会精挑细选过的,瓜果品质不错。 她连着对比了好几家卖的杏子,从果香,颜色和大小来判断,质量都还算是不错的。小果三文一斤,大果五文一斤,那种只有指头大的杏子,一文钱两斤。 肯定得选品质最好的,沈知汝想,而且就算买品质最好的大果,对他们来说,赚头也非常大。 利润至少有一半。 哈,一想到这个价格,沈知汝美的能上天。 她哼着小调正要转身回家,突然有人遥遥喊了自己的名字,“汝姐儿,这儿!” 她回头一瞧,发现是个熟人,不,熟亲戚。 堂兄沈潭的父亲,斌叔叔。 既然被堂叔喊了,自然该去问好。她顺着走到店铺里面,一股熏人的酒气先扑面而来。 是座酒楼,一楼卖酒,二楼兼卖各种小菜卤味,常常有人打了酒,就在酒楼里吃上喝上。 沈知汝不易察觉的皱着眉头,面上恭敬,“斌叔叔安好,是有事要吩咐侄女吗?” 沈斌睁开迷蒙的眼睛,卷着舌头说:“帮,帮叔叔一个忙,去跟潭哥儿说一声,让他把我放在桌子上的荷包带过来。” 他刚说完,跟沈斌坐同一桌的男客就赶忙说:“不用不用,沈斌兄既然忘了带荷包,就由我来付这顿的酒钱,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斌却反手拉着对方:“那,那不行,你是客人我是主人,怎么能让你来付钱?该让我来尽地主之谊。” “还是算了......” “不让我付钱,就是不给我面子!也是不给王爷面子,这点钱,我沈斌难道付不起吗?”沈斌继续大着舌头说话,“等着,等着,我这就叫我侄女回去拿钱袋去......” 男客只好顺着沈斌的话头说,“行,继续喝着!再来两个小菜!” 沈知汝退了两步,“好的斌叔叔,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去叫堂兄。” 不等沈斌反应,她走的飞快,生怕沈斌又把她喊住。 她小跑一阵,就到了沈潭家门口,她过去时,沈潭正帮着自家母亲打水,听到她传的话后一怔,第一反应就是上下摸索找自己的荷包。 等掂到荷包里的重量后,沈潭勉强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了,谢谢汝妹妹跑这一趟,你先回家吧。” 沈知汝咬着下唇,“没问题吗?斌叔叔好像喝醉了。” “没事,我力气大,扛的起人,实在不行我会叫人的,一会儿的功夫。”沈潭两手在帕子上擦干净,淡淡的说。 沈知汝点头,看着沈潭回屋换了衣裳,朝着酒楼去了。 她一步三回头,总觉得潭堂兄的表情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这种苦涩,到底是什么呢? 一直走到家门口,她也没想通。 “我回.....”她推开大门,无精打采的喊了一声。 一阵劲风扑到她面上,还带起一阵滚滚烟尘,一个比猴还灵活的影子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噔噔噔跑开了。 她眨眨眼,又发现爹爹沈齐怒气冲冲的从屋内钻出来,大声喝道: “兔崽子,有种你别跑!” 沈知澜宛如一阵风刮过,窜的比兔子快,还有空回嘴:“我是兔崽子,爹你是什么?” 这直接把仇恨值拉满,沈齐怒气值up up,把手里的藤条挥的啪啪响,狞笑着:“好啊,今天不打你,你还要上房揭瓦了,是吧?” 回应他的,是沈知澜借着梯子,蹭一下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 “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两父子站在院里对着喊。 喊了一阵沈知澜一屁股坐下来,声音委屈极了:“爹,你就不能听我说完话吗?” “好啊,你说啊你说啊!”沈齐叉腰,朝着上面喊。 这会儿临近傍晚,家家户户都回了家燃起炊烟,人最齐。 自从他们闹出动静来,就有亲戚隐隐探出头,或推开窗户,津津有味听着这头的热闹。 就差来一把瓜子,啃两口甜瓜了。 他要是喊出来,以屋顶的位置,基本等于这附近的人全听见了,他哪儿敢开口呢? 悄悄出去卖果脯,就是为了闷声发大财还行。大声嚷嚷,是嫌弃自己日子过的太平了?! 杜珍娘站在院子里,急的像热锅的蚂蚁,“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两父子闹什么呢?” 她一边看着气的不行的丈夫,一边看着爬上屋顶的儿子,两边都担心,又怕他气坏身体,又怕孩子不小心摔下来。 正着急时,看到女儿回来了,如蒙大赦的叫她:“快,把你弟弟劝下来!这屋顶这么高!” 沈知澜看到姐姐回来,如同看到就行:“姐,姐,你快跟爹说,我们今天干了什么!” “爹,你不信我,总要信姐吧!” 沈齐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两能编出什么瞎话!把这事糊弄的过去!” 他一抬手,一个眼熟的荷包被甩到地上。 沈知汝讶然,捡起荷包,这不是他们今天刚从蜜食斋掌柜手里拿到的荷包吗? 她就晚回家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 姐姐跟爹进内屋说话,沈知澜慢吞吞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他就算下来了,还是气鼓鼓的。 什么破爹!连听他解释都不肯! 杜珍娘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本来想拍他一巴掌,害自己担心受怕,又觉得孩子受了惊吓,只好化作一声长叹。 “有事不能好好跟你爹说吗?” 沈知澜都快气炸了,里头还带着三分伤心,“我都跟爹说了,这是有原因的,等姐姐回来,慢慢说给他听,他扭头就找了藤条过来.....” 要不是他跑的快,今天这藤条可就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了。 都怪那个倒霉荷包,他刚一进门,绳子就断了掉在地上,让沈齐捡个正着,一解开一看,脸色就变了。 杜珍娘沉默,刚才她在后院没听全,只见到丈夫拿着荷包,质问孩子钱从哪儿来。 平时给孩子的铜板都是有数的,平白多了二百文,的确可疑,只是她打算慢慢问,引导孩子说出来而已。 “好了,先进屋吧,有事咱们慢慢说,没什么是解不开的。”杜珍娘抚着儿子的肩膀,让他先进屋。 屋内,沈知汝快速把二百文的来源说了出来,另外,还有蜜食斋掌柜写的纸条,包括他们自己鼓捣果脯的篮子筐子,怯生生等着沈齐的宣判。 沈齐拿着这些东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该什么说好。 孩子努力挣钱养家,反而被他误会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怪不得澜哥儿气的那样。 “哼!”沈知澜跨进门槛,又冷哼一声。 知道错了,还不过来道歉? 沈齐虽然知道错怪了儿子,却拉不下那个脸道歉,再说了,哪儿有当爹的给儿子道歉的?天下就没这个道理!以后他再想管教孩子,就没了父亲的威严和威慑。 他板着脸:“就算这样,你们也该提前告知爹娘,才为孝道。” 沈知汝窥着亲爹的脸色,小心补充:“是啊是啊,但是我们干着玩的,也没想过能赚到钱,所以......本来也是打算,一回家就告诉爹娘的。” 她就在路上多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就发生了这样的误会。 杜珍娘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费心费力的挣银子,就为了这个家好,别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还只会傻吃傻玩呢!有这么懂事还厉害的孩子,我打心眼里高兴。” 她转过来对着沈知汝说:“上次你跟我说,给我买首饰,就是说的这桩事吧?” “是啊!”沈知汝看着亲娘含笑望着自己,立刻补充:“给娘买最好最好的首饰!娘不需要卖自个的首饰!”她话音刚落,突然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嘴。 在娘鼓励的目光下,沈知汝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听到娘要卖首饰换钱的事情说了,还欲盖弥彰的说:“我没有偷听,就是刚巧碰到了.....” 杜珍娘看着女儿怯怯的样子,眼眶子一泛酸,热流涌了上来。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气氛沉默。 最后还是沈齐开了口,涩声道:“家里的银钱是否够用,该大人操心的。如果要你们两个小不点担心,我还当什么爹呢?趁早拉倒算了!” 沈知汝点点头,沈知澜把脑袋一偏。 沈齐捏着那个荷包,终于问出口,“你们这一趟,赚了多少?” “杏子没花钱,材料花了六十文,最后拿到二百文。”这些数据沈知汝都记在心里,马上乖乖报了出来。 沈齐一换算,登时倒吸冷气,乖乖!这个利润率够高的!就算加上杏子的本钱,一斤也有五六十文的利润,一百斤就是五六两啊! 就算他们这些闲散宗室能够领到禄米,折算到每个月,也就五六两。 “哼!”沈知澜又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齐装做没听见的样子,摸着女儿的头发:“这次辛苦你们了,以后可能不能再瞒着爹娘,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们,知道吗?” 沈知汝想解释自己没想瞒着,但想到弟弟,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来。 气氛缓和下来,杜珍娘连忙说,“说开了就好,一家子有什么事情,还有什么隔夜仇?时间不早了,先吃晚饭吧。” 席间,沈齐有意缓和气氛,特意把鸡腿夹到沈知澜碗里,沈知澜扭头就夹到娘碗里,“娘,你做饭辛苦,吃个鸡腿补补。” “以后儿子长大挣钱请厨娘,让娘歇着!” 沈齐瞪了儿子一眼,嘿这臭小子,还怪记仇的!他都低头了,还想怎么样? 他又把自己的鸡腿,同样放进杜珍娘碗里。 这是我夫人!我才该让她过好日子!还能等到你长大! 杜珍娘看着互相斗气的两父子,笑的格外意味深长,要么说子肖父呢,生气都一模一样! 她把其中一个鸡腿放进女儿碗里,“汝儿辛苦了,才该吃鸡腿补补。” 沈知汝:??? 不管了,有鸡腿吃就安心啃,她胃口好,不怕多吃一个鸡腿。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第八章 入夜。 一家人洗漱结束后,就上床睡觉了。 沈知澜还在生闷气,没睡爹娘房里的小床,而是收拾铺盖,去了姐姐旁边的屋子。 天气闷热,窗户不能关严实,这样还能有点微风吹进来。 杜珍娘把熏蚊虫的草药点上,这才躺回床上,刚有点困意,就听到丈夫喃喃自语。 “一斤五十文,一百斤五两,一千斤五十两.....” 杜珍娘噗嗤一声,沈齐立刻停了算数,假咳一声,“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好,早点睡。” 杜珍娘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刚要睡,又听到丈夫小声的盘算着。 “一万斤五百两,桃,李,杏.....” 杜珍娘睁眼,索性不睡了,今天要是不商量出个结果,沈齐能够翻来覆去烙一晚上的烧饼。 她终于出声了:“怎么,还是放不下?” “这谁能够放的下啊!能够解燃眉之急的法子,而且简单易学,还能细水长流。”沈齐吐出一口浊气,“我又不是圣人,当然会对银钱动心。” 不如说,不动心的才少见。 “既然心动,那就做嘛!我盘算过了,这买杏做果脯也不费事,在家就能干。”杜珍娘劝解道,“我带着汝儿做,澜儿打下手,不用几天就能做个上百斤。” “说的容易,”沈齐苦笑,“十几斤还不显眼,做了上百斤,进进出出的邻居怎么可能不发现?” 到时候一个宗室经商,与民夺利的帽子扣下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能怎么办?”杜珍娘喃喃,“银子都扔到我脚下了,不捡我是真的难受。” 沈齐翻身一股脑坐起来,“珍娘,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也只能依靠你。” “既然在自家不方便,你回去跟岳父岳母他们商量,让他们做吧!” 杜珍娘被吓了一跳,“这这么行?一个秘方管三代,怎么能够随便说出去?就算现在用不了,过个几年就能用了。” “几年之后?难道还要再熬上几年吗?”沈齐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禄米发的越来越晚,一拖好几个月,也越来越不值钱了。” 按照他的品级可以领一百五十石,但是,谁真的发大米啊?都是三成的米粮,七成现银。 而从焱朝初立,再到如今,银子的购买力也在逐渐下降,能买到的东西,至少少了一半。 比如以前二两银子能够买到一卷上好的绸缎,现在却要四两银子,为了省钱,还要杜珍娘学着裁剪。 杜珍娘沉默不语。 “试试吧珍娘,没准是我们的一次机会!”沈齐盖住妻子的肩膀,“而且我不方便出面去跟商户们谈生意,最终还是要落到舅兄们的头上。” 杜珍娘终于松口,“好吧,我姑且试一试。” “过几日我回一趟娘家,问问家里的意见。” 沈齐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安顿好一桩事。 第二日清晨起来,沈知澜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朝厨房里走,就先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 他一睁眼,发现杜珍娘起的比平时还要早,正打水洗杏子,一颗颗黄澄澄的杏子泡在水里,看起来分外可口。 “娘,怎么起这么早?” 杜珍娘一边擦汗一边道,“早上凉快,早点干完。” 她凑过来问,“你说的那张秘方纸,在什么地方?这杏脯该怎么做?” “在姐姐那儿,等下我去拿。”沈知澜一边擦脸一边道,“等我们一起干。” 杜珍娘嗯了一声,转身回屋内把锅碗瓢盆都仔仔细细的洗了三遍,晾干备用。 他去把姐姐叫起床,拿好配料,一起蹲着研究该怎么做杏脯。上次的口味他觉得甜了,这次应该试试少放半两糖。 等沈齐起床时,就看到人家娘仨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笑,快活极了! 沈齐:“......” 这是否算一种排挤。 看着果脯下了锅,妻子正盯着火候,他假咳一声:“澜儿,到后院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知澜恍若未闻,姐姐捅了他一胳膊肘,他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绕到后院。 等到了空旷的后院,沈知澜脚下碾着石子,慢吞吞的说:“有事就说吧。” 四下无人,有什么要教训的,就快点。 一张温热的手掌盖到沈知澜的头上,还有放低的声音:“澜哥儿,昨天的事,对不起。” 沈知澜心头涌起一阵酸涩,胡乱摇头,“什么呀,就说这个?” “不说这个还说什么?我昨天想了一夜,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竟然这么误会你。”沈齐放缓了声音,“要是我小时候被你爷爷这么说,还不一跳八丈高?你猜猜为什么梯子刚才放在墙角?那都是我小时候爬过的地方。” 沈知澜噗嗤笑了,又连忙板住脸。 “现在愿意听我慢慢说吗?”沈齐伸手。 沈知澜顿了顿,慢吞吞的靠近爹怀里。 “咱们家啊,情况特殊。说穷,起码能比城里九成人日子过得好,说富,跟正宗的王府嫡系比起来,又差的太远。王爷随便一顿宴客,就顶的上我们半年的伙食。” 最更要的是,他们离穷人太远,离富贵太近。日日看着别人吞金咽玉,挥金如土,心态上很难保持平静,会油然而生一种 “凭什么”的心态。 沈齐想起女儿爱如珍宝的那对珍珠耳坠,心里比针扎还难受,又是酸又是胀。 “我就是怕啊,怕你走上了歪路,最后回不了头啊......” 这话如果说给一个真正的孩子听,他不能懂的其中的含义,但是沈知澜能理解。 人容易受到环境影响,逐渐改变自己的观念,最后彻底转变。能抵抗住这种束缚的,十不存一。 沈知澜挣脱沈齐的怀抱,转过身来认真说:“我明白爹的意思,就算那些叔叔伯伯如何坏,我也不会去学的。” 他早就已经塑造好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共沉沦。 “只是爹,我昨天最伤心的,不是你误会,而是你不听我解释。就算我编瞎话扯谎,至少你先听完哪!听都不听,是不是机会都不给我?” 直接就宣判了他的刑罚。 真是的,现在沈知澜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气。 沈齐讪笑起来,“我不是紧张你嘛......” 看儿子还是那么气,沈齐连忙举起手来:“我发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至少听你说完话,好不好?” “要是不听呢?” “不听就罚我,事后又证明是我错了,我就罚自己一天不吃饭,行不行?” 这下沈齐才勉强满意了,“还行吧,暂且记下,以观后效。” “哟,还学会用成语了,不错啊!谁教你的?”沈齐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挂在背上,“快说快说!” “唉哟,是我从堂兄的课本里看到的!”沈知澜被吓了一跳,连忙大声说起来。 后院里传来两父子追逐打闹的动静,杜珍娘终于放下心来,可算是说开了。 免得家里静悄悄的。 * 杜珍娘花了三天时间,又做了十来斤的杏脯,用牛皮纸包装好,就雇了马车回城郊的马家村,问问他们的想法。 杜姥爷是军户,本来驻扎到边关,等上了年纪干不动了,又刚好碰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干脆调到茂州,安稳过日子。 但杜家毕竟还是外来户,容易受到村里人排挤,最终思来想去,就把最出色的女儿嫁了本地人,又陪送了厚厚的嫁妆,总算是融入到马家村里。 往年天气炎热时,杜珍娘还会带着孩子回来待几天,村里可凉快多了,还能戏水钓鱼。 沈齐估算着时间,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一天,如果时辰不早还会留宿一宿,却没想到,杜姥爷下午时分就已经赶到家里来。 一见面,杜姥爷就把沈知澜举了起来,用胡须扎他的脸蛋,沈知澜拼命挣扎,抵抗不了他比蒲扇还宽的巴掌,最终任命垂头。 扎吧扎吧,过瘾了就行。 杜姥爷玩够了,又从衣袖里拿出花生糖,“汝儿,拿着去跟弟弟分吧。” 沈知汝谢过姥爷,就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 杜姥爷示意沈齐把小孩带走,他们好聊正事, “行吧,既然这样,老夫也就长话短说了。”杜姥爷盯着沈齐:“要是真让杜家人来插手,这个秘方可就,不算秘方咯,女婿,你真想好了吗?” “当然。”沈齐不闪不避,目光恳切,“这东西放在我手里,只能是明珠蒙尘,不见天日。倒是放到您手里,咱们一起合作,都能喝一口肉汤。共赢,不是吗?” 他努力用眼神传达自己合作的诚意,当然,沈齐也是的的确确这么想的。 他们又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捏在手里也不能变成银子,何不大方一点跟姻亲同享呢?大家都是亲戚,本来就是共甘同苦,休戚与共。 “爽快!”杜姥爷笑了,“女婿你爽快,我也不是个拖拖拉拉的,有银子一起赚,你出方子,我出人手,五五分账如何?” “不不不,三七就成了,我不能.....”沈齐连忙摆手。 “你痛快,我总不能让你吃亏。再说了,你辛辛苦苦寻到的方子,就是找人售卖,也能赚一笔。”杜姥爷不由分说的定下了分成的比例,“过些日子,让我闺女回家一趟,带着家里人学一学怎么做果脯。” “第一笔就先做五十斤,看看效果!” “对了,这个果脯叫什么名字,想好吗?” 沈齐想起儿子摇头晃脑的模样,吐出四个字:“蜜汁果脯!”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8. 第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第九章 其实这个果脯的正确名称是盐津果脯,曾经是沈知澜最喜欢的小零嘴。他提出这个名字后,被沈齐一票否决。 “果脯里加了盐和姜,这算是秘密!怎么能够挂在名称上,让人猜到呢?”沈齐有理有据的反驳,让沈知澜同意了给果脯改名的事。 蜜汁就蜜汁吧,听着也很朗朗上口。 杜姥爷回家琢磨这事去了,杜珍娘也没闲着。她把后院成熟的杏子都摘了下来,轮番制作成果脯,甚至还是考虑,要不要买点青梅回来,做成梅干。 梅干又是另外一种做法,干脆做成酸口,只放一点点糖盖住涩味,留下的全是青梅本身的酸涩。一放进嘴里,酸的全是口水,还提升醒脑。 沈知澜以前吃过同学从彩云之南带回来的酸梅,那滋味!一想起来就满口生津。怪不得会有望梅止渴的成语了。 杜家人召集了一家老少,很快就做出了五十斤的果脯,还带上了这次刚做好的酸梅,再次踏上了蜜食斋。 蜜食斋的老板一瞧见沈知汝和沈知澜的脸,如蒙大赦,“总算是来了!” 掌柜把果脯拆开,打算放进货架给顾客尝鲜,结果东西才刚拆开,就遇到三位客人,同时看中了这新品种的果脯,差点在铺子里为了买东西打起来,逼的掌柜没法子,硬是把两包杏脯拆成了三包卖,这才把人安抚住。 等把客人送走,掌柜才一拍脑袋,坏了,忘了问这两姐弟住在什么地方,以后又怎么取货。 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人盼来了。 今儿陪着姐弟两来谈生意的是杜家二舅舅,跟沉默的大舅舅不同,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一看见掌柜的着急,心里就对今天这门生意该怎么谈,有数了。 充当吉祥物的两姐弟光荣退场,做在旁边吃点心。伙计把他们店里的果脯摆成拼盘,摆在两人面前。 沈知澜兴致勃勃的咬了一口,登时被甜腻的味道冲到天灵盖,猛灌茶水。 呸呸呸,卖糖的卖了这笔不干吗?全是糖味! 沈知澜悟了,怪不得掌柜会那么爽快留下他们做的果脯呢,跟店里的口味完全不同。 伙计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这些都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一天能够卖出好几十斤呢.....” 销量最好的,未必就是最贵的。 沈知澜梭下凳子,看着店里摆放果脯的食盒,“店里最高级的食盒,就是这种吗?” “当然,只有贵客才能送这样的盒子。” 其实就是个漆木盒子,又分成各种小格,一格一种口味,上面装饰各种富贵花纹,看着端庄大气,却缺乏创意。 沈知澜若有所思,心里又有一个主意冒出来。 等杜二舅跟人谈了生意出来,掌柜的垂头丧气,杜二舅却是满面春风,浑身放松。 看来生意谈的不错啊! 他还把那两三斤的酸梅卖了出去,掌柜一尝差点酸倒牙,但是酸味过后又有回甘,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掌柜心里没底,就只要了这点酸梅,预备先看客人的反馈。 这次掌柜坚决留下了杜二舅的地址,等到店里的现货卖到一半,就提前通知,让他们准备好货物。 杜二舅自然满口称是,带着怀里的银子,一手一个牵着外甥女和外甥走了。 等到沈家,杜二舅把房门一罐,直接就把荷包跟契约都拿了出来,大大咧咧的说道:“姐夫,幸不辱命!” 沈齐笑骂道:“还搞上这套了,快说说,今儿到底怎么样?” “当然是,成啦!”杜二舅掂着哗啦啦作响的荷包,“一共六两半,数数!” “怎么,怎么会是六两半呢?” 杜二舅认真的说,“前儿是外甥女跟外甥去的,掌柜欺负他们是小孩,压根没报实价!一百文就把人打发了,我今儿跟他抬价,抬到了一百三十文,还答应了他们,同样的货,我只卖三家甜点铺子!别家出的价格再高,我也不松口。这笔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杜二舅说的简单,但里面少不得他的心思和努力。 沈齐感动起来,“辛苦你了二弟!” “这也不算什么,赚钱嘛不辛苦。”杜二舅一屁股坐下,“既然这是个来钱买卖,咱们好生商量商量,以后该怎么干!” 杜家可比沈家缺钱多了,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巴巴放过? 沈知澜听着他们嘀嘀咕咕商量,拉了拉二舅的袖子,“二舅,等你们说完,我有悄悄话要告诉你。” “好啊,你先等等我。” “嗯,我回房去了。”沈知澜郑重点头,然后登登回屋,拿起纸笔在上面作画。 姐姐过来看他,发现他画的是一个盒子,又不感兴趣的离开了。 沈知澜在上面写写画画,终于把自己的想法写清楚了,就耐心等着二舅过来。 杜二舅在正屋商量好日后怎么安排做东西,终于抽空过来跟沈知澜聊天,他倒不觉得认真对待一个孩子的话有什么不妥,还俯下身,看沈知澜画的图。 “二舅,我今天看了甜点铺子的食盒,都没什么特别。有钱人家买东西,不光要里面的东西好,包装也好更上。你说说,如果都换成我画的这种食盒,能卖出去吗?” “等等,你让我再看看,好像,有点意思啊。”杜二舅托着下巴,开始仔细观察沈知澜画的图。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就是旋转彩妆盒,常年位列“女朋友收到都哭了”礼物排行榜的第一名,所向披靡,再无对手。 旋转彩妆盒的口红不行,但是这盒子还是怪有趣的,一拧开中间的开关,装着各式各样玩意儿的小格子就会花瓣一样绽开,又好看又趣味。 杜二舅弄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东西后,一拍大腿:“我懂了,这是好东西啊!” “达官贵人用的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儿!只要别人都没有,就他们有,再多钱也舍得给!” “上次茂王爷请客,有人献了一条五十斤的鱼,鱼鳞带着金色,不就得了五十两赏银吗!” 杜二舅说完,又讪讪摸头,嘴快,嘴快。 沈知澜却没责问,二舅说的是大实话。 “二舅,你说有木匠能够做出这种盒子,我们再卖给蜜食斋的掌柜,怎么样?” “我看行,他们肯定愿意高价收。”杜二舅把图纸收进怀里,“你等着,我先去找木匠问清楚。” 这事交给二舅他放心,光凭今天他砍价的本事,就知道他绝对吃不了亏。 杜二舅留下吃了午饭,赶忙回了马家村,打听木匠去了。 沈知澜伸了个懒腰,忙活这么久,总算是能够告一段落。 只要家里好,比什么都好。 * 二舅又陆陆续续找到另外两家的买主,价格都差不多,买主要求他们一个月提供五十斤,三家铺子就是一百五十斤。 刚巧杜家人出动之后,能够满足买家需求。 分了两回钱后,沈齐手里就差不多攒了十两。 这下沈齐高兴了,原来的寿礼预算还可以往上提一提,价值五十两的寿礼,着实有点被人比下去。 沈齐自己在珍宝斋和旧书摊上挑花了眼,古玩这一行又水深,他担心被人糊弄了,所以专门去寻了自己的好友。 沈齐登上州府衙门的后院时,何文昌正被埋在账簿堆里,只露出半个头顶。 沈齐一看这摇摇欲坠的书册,立刻生起气来,“整个衙门就你一个人领俸禄吗?怎么,活让你一个人全干了?” 何文昌从纸堆里抬起来头,“我算的快,当然干的多,能者多劳嘛。” “那还有下一句,多劳多得呢?让你干这么多活,也没见多给你发俸禄。”沈齐一把拉起桌上的账册,“这是哪个房的?” 何文昌只能说:“是武器库的库存!别送错了!” 等沈齐把这些账簿还回去时,何文昌桌上的活儿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沈齐叹着气说:“你脾气越软,他们越蹬鼻子上脸,怎么我把账簿放回去,连个屁都不敢放呢?” 何文昌微笑道:“我喜欢算这些账簿,能够发现别人没注意到的事情。” “我还想让你陪着我去古玩铺子走一趟,看来还是改天吧,你先回去休息休息,休沐我再找你。” “最近应该没时间休沐....”何文昌迟疑着,“有个事情,可能再有十天半月你也该晓得了,不如我先告诉你。” “最近京城的那位,可能会有出巡的打算。”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十章 沈齐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来捂何文昌的嘴,“真的假的?你别吓我。” “这种消息我敢拿出来吓唬人么?最多半月,应该就有文书下来了。”何文昌说的很认真,“账册,库存,盘点,都在调动,统统被流转到苹州去了,我这些日子在算的账册,就是这些内容。” 苹州,是当年老沈家发家人的祖籍,太,祖的埋骨之地,所以也被叫做龙兴之所。茂州隔着苹州大概有四百多里,不近也不远,如果需要调取什么物资和资源, 自然还是茂州更快捷方便。 虽然没人告诉何文昌,但他能够敏锐的从蛛丝马迹里发现这个事实。 沈齐听了,只觉得一阵头大,“这这这,我知道了这个消息,能干点什么?” “什么都不做。”何文昌定定的说。 “什么都不做.....你说的对,一动不如一静,什么都不做。”沈齐默念着,“也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是皇上真的出巡,还真的到了茂州,负责接待的也是茂王府,跟他们这些没落宗室,能有一铜板关系?顶多只是隔着老远,吃上一顿席面,连皇上是圆是方,他都瞧不见。 想明白后,沈齐反而放平了心态,没那么惊讶。 “我知道了,这等大事你可别随便往外传。” 何文昌温和一笑,“你知道我平时嘴很紧的,况且这也是大事。”如果不是看在当初沈齐对自己有恩,他也不会提上这么一嘴,免得沈齐撞枪口上。 当初何文昌还是个进衙门抄书赚铜板的儒生,不小心把砚台打翻弄污了纸张,被来衙门办事的沈齐看见了,沈齐随口求了情,当初管事的小吏就轻轻放下。 虽是小事,但何文昌一直记在心里,慢慢的二人就熟络起来。 沈齐得了这么一个消息,什么寿礼什么账册全忘了,摆摆手先回家去了。 * 半个月前,京城。 皇极宫内,一众大臣刚刚散去,回头望着宫廷巍峨,红墙连绵不断,大臣们个人心头却是愁绪翻涌。 当今皇帝,御极已经有二十五年。清平吏治,减轻税赋,休养生息,努力维持着偌大王朝的安稳。虽说比不上历史里赫赫有名的名君,但一个“宽仁”的名义还是当得起。 只可惜,随着岁月流逝,一个隐患慢慢浮上水面,那就是后继无人。 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现行的政令,风气,大臣和命令都无从继续,朝令夕改是在座诸位最担忧的事情。 起初,老皇帝广纳妃嫔,企图早点让继承人的风波平定下来,可惜,越努力越不幸,皇宫后并没有婴孩的哭声降临,老皇帝始终膝下空虚。这中间也有过几次惊喜,后宫有孩子诞生,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孩子没活过三岁就生病去了。 折折腾腾,反反复复,岁月匆匆,老皇帝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这事总归是要解决的,总要有个章程,是继续努力造小人还是过继,过继大的还是小的,又或者该选谁,总要商量好。 大臣们估摸着最近老皇帝心情还不错,就一齐邀约好,到皇极宫内劝皇帝早点拿个主意,怎么样都好。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皇帝当场变了脸色,气的摔了杯子,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一个人留在宫殿。 韩相作为大臣中的领头人,回头望着皇极宫的屋脊兽,眼神里说不出的惆怅。 他也不想走这么一趟,但是,不能不走。如果皇帝年纪尚轻,没继承人就没吧,没准什么时候就有了。可现在这个年纪,搁旁人家都当爷爷了,膝下无嗣,终究不能算个事。 韩相说这事全无私心,只为了权力能够平稳过度。不论是抱养一个年纪小的,还是从宗室里找一个德才兼备的,都行,赶紧让继承人进行必要的教育吧!不然人心混乱,老皇帝的几个兄弟都蠢蠢欲动。 唉,可惜老皇帝的倔劲犯了,就是不听,他们能直言上谏,老皇帝听不听是另外一回事。 韩相说的引经据典,口水都干了,只带来一句,哼! 无奈下,他们只好先退出宫殿,择日再说。 却不知道他们这些大臣退出皇极宫后,老皇帝还在生气,把侍从们通通都赶了出来,只留自己在室内。 所以老皇帝喝水时被呛到,也完全没人及时救援,他就这么挣扎后,摔倒在冰凉的金砖上。 一刻钟后,听到里头没有动静,首领太监徐海伸长脖子张望,便寻室内,终于发现倒地的皇帝,一声惊呼,传遍了整个皇极宫。 太医几乎是飘着进皇极宫的,拿金针的手颤了又颤,这才稳定下来施针,先喂了现成的丸药,又催人去熬药。 徐海封锁整个皇极宫的消息,连苍蝇进出都要看清楚花纹,不敢让任何消息传出去。 如果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肯定脱不了干系,各个都要陪葬! 入夜了,皇极宫点起几百根牛油蜡烛,照的亮如白昼,又是一顿汤药灌进去,老皇帝的手指头终于动了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转了一转,缓缓的睁开了。 徐海力竭,腿一下子软了,半跪着到了床边,偏又不敢哭,只能颤着声说:“皇上您终于醒了!” 躺在软枕上的老皇帝缓缓转过头来,生疏叫出贴身首领太监的名字,“徐,海?” 徐海连忙应声。 老皇帝眯着眼睛,声音轻轻的,“朕现在头疼的很,听不得一点动静,让多余的人先在外头伺候着,你贴身照顾。” 徐海急忙站起来,先安排好伺候的人,再留下太医随时诊脉。 空旷的大殿里登时一静,也让老皇帝皱起的眉头轻轻松开,缓缓的躺在靠枕上。 得知自己性命无碍,徐海也恢复了首领太监的风范,轻巧自在的把殿里的事情安排妥当。 等忙完了,就站在柱子旁边歇息,但刚才老皇帝的那一眼,还是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帝王威严,不外如是。 * 皇极宫突然关闭,隔了一天后又突然打开,一切如常,不知道多少人庆幸,多少人扼腕。 尤其是老皇帝的三位兄弟,估计会在佛堂里烧香拜佛,祈求保佑吧。 老皇帝这次生病,躺了七八天才算是好全了。等精神好了些,就召集了重臣跟宗室内的长辈,以有气无力的姿态说: “前些日子,朕突然受了祖宗感召,去了地府一游,路上的种种见闻不一而足,还见到了历代的先祖,聆听他们的谆谆教诲。” 正侧着耳朵听的几位重臣:???? 咱皇上什么时候迷上这套了?莫不是接下来要寻仙长,炼丹药,求长生? 韩相更是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老皇帝一张嘴,就要全国供应灵物和灵兽,大炼丹药,增加赋税,修个摘星楼什么的。 所幸老皇帝的声音虽然慢悠悠,却没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走,他说道:“朕听着太,祖说起当年创业的种种逸闻和艰辛,心有所感,所以想去苹州的皇陵祭拜一番,再顺便巡视各州,体验民生。” 韩相心从嗓子眼落下来,巡逻各地加祭拜虽然也费银钱,但肯定比炼丹寻仙强,他思索着该怎么把祭拜这事安排下来,又听 到皇帝慢悠悠扔出重磅炸弹。 “顺便卜问先祖,对于过继这事的意见。” 姑且不论这该怎么卜问,韩相光是听到过继两个字,都喜出望外。 松口就好,松口就行,一切好商量。 老皇帝说完,又轻轻咳了两声,等着重臣们的反应。 韩相第一个站了出来,躬身道:“但凭皇上做主,只是皇上还需保重身体,一切以康健为要。” “知道了,朕自然会保重身体的,还有事情没做。”老皇帝挥挥手,彻底定下此事。 他一反常态,把最近的政务分到几个宰相头上,让他们各自负责一部分,遇事不决就投票表决,人多为胜。 韩相见老皇帝分配的很好,自然没有异议,出了皇极宫,让老皇帝安心养身。 韩相退出宫殿时还在想,几日不见,皇上的威严更甚,即使是他这种老臣,被皇上的视线一扫,也是头皮发麻。他擦擦汗,走了。 老皇帝养了半个月的身子,总算养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商量巡逻的事,政令分发下去,衙门就高速运转起来,为了巡逻做准备。 调动这些物资,能瞒过十天半月,但始终瞒不了太久,所以在准备到八成后,苹州的布政使司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动,其余的布政使司基本都接到了消息,哪怕跟自己没关系,也要提前粉饰,让自己的治下变的安宁。 茂州的治安也跟着一清。 但是跟目前的沈知澜家没什么关系,他们还是按照步骤,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沈齐还记着寿礼的事情,日日在市面上打听有没有合适的礼物。何文昌看他如此上心,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送礼物在预算有限的情况,要送精致的小件,而不是实用的大件。 比如花瓶,一百两能够买到的,肯定入不了茂王的眼,但如果花一百两买一只毛笔,必定是精品中的精品。 沈齐深以为然,觉得何文昌言之有理,他转头去寻找精致的小物件。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沈齐在市面上淘换了许久,终于辗转托人找到一份合适的礼物。 一套梅兰竹菊的成套扇子,是本朝一位知名画家的画作,景物画的极有风骨,扇架也是用的好木料,清新雅致,小巧又别致,非常适合当做礼物,很是拿的出手。 只可惜卖家住在隔壁城市,沈齐无诏是不能随意出茂州的,只能拜托何文昌出面替他买。 何文昌看他选定了这份礼物还有些犹豫,“对方自恃身价,要价颇高未必肯松口,要不然你换一个?”他还是知道沈齐家的财务情况的。 沈齐答的爽快,“这次是茂王的整寿,不比平常,我自然是要送一份出众的礼物,才免得落了下风。” 他怕何文昌担忧,主动拿出银子,手掌一伸一翻,“只要不超过这个数,我都能拿的出来。” 现在有了进钱的营生,沈齐自然是胆大多了。 “好吧,我尽力杀价,”何文昌把银子收好,“省一点算一点。” 他辞别了沈齐,登上了去别地的马车。 沈齐搓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然后看到自家孩子提醒,“是不是缺个包装?再去买个好看的木盒子来装?” “对啊,买个盒子!”沈齐终于想了起来,“走,跟我上集市去,爹带你认识一下古物,免得以后走了眼。” “嗯!”古不古物的他不在乎,沈知澜主要是想出门去逛街,有爹带他更安全,说不定还能蹭到点零食。 爷俩就这么出门,一路逛到最繁华的金茂街上,这里不论是针头线脑还是金银珠宝都有,种类特别齐全。 沈齐直奔古物摊,在里头寻找合自己心意的匣子,挑了半天实在难以抉择,“你说是这个海浪涛涛好看,还是这个四季齐芳好看?” 沈知澜努力踮脚去看爹手上的盒子,“我看不见唉,放低一点嘛!” 沈齐反而又把盒子举高高,正逗着孩子,冷不防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齐兄弟,出来买东西?” 沈齐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个关系一般的族兄弟过来跟他打招呼,还邀请他去旁边的摊位看一看。 沈齐看他说的有趣,就把盒子买下,让摊主再翻新一遍上清漆,就跟着这位族兄弟去了前头。 等到了地方,沈齐才知道这里有多热闹,里三层外三层,挤的全是人。 沈齐皱眉,然后就听到这位族兄弟悄声说:“这是在斗鸡呐!你不知道,已经进行到第五轮了!” “真的?”沈齐松开眉头,饶有兴趣越过人群,企图挤到最里头,族兄弟嘘了一声,带着两父子左突右闪,几个闪现后,成功的混进了内圈。 如今时代的娱乐少,斗鸡也是新鲜事,沈齐自然感兴趣,沈知澜却兴趣寥寥的打哈欠。 斗鸡有什么好看的?赢了输了都那样。 他们仨进了内圈后,终于能够看到舞台中间的两只威风凛凛的斗鸡,左边那只个头高大,鸡脚健壮,尾羽闪着五彩的光芒。 右边那只虽然也长的威武,比五彩的那只总归还是差了一截,有点灰扑扑的。 沈齐就听着族兄弟替他介绍,“左边这只,一连胜了三场,右边这只才是刚刚登场,胜负未知,你要不要押注,逗个乐?” 沈齐从怀里掏出二十文,“彩头怎么说?” “左边这只,一赔一成半,右边这只,一赔三。”堂叔指了指旁边押注的白布,已经有很多人下了注。 沈齐心想,为了稳妥,还是压左边吧,输了也就是二十文的事,他刚要放下铜板,却听到儿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押注反买,别业靠海,买右边!” “你个小东西,还懂这些呐?”沈齐伸手摸了一把儿子肉嘟嘟的脸蛋,获得怒目而视一枚。 但他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一松手就把铜钱押了右边。 他们押注完毕,又有人过来拍了一把沈齐的肩膀,“齐兄弟,你也来这里玩?” 沈齐一回头,发现又一个熟人,是沈斌。 沈知澜也看到了跟在后头的沈潭,连忙扯了扯爹的袖子,示意自己想出去找潭堂兄。 看这里人多还挤来挤去的,沈齐点头同意了。 沈知澜终于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连忙深吸气,人多又天热,那气味真是太销魂了,熏的他鼻子都快没感觉。 沈潭一把揽住他,两孩子站在大人视线能找到的地方,沈潭低声问:“你们出来干嘛?” “本来是买东西的,现在我爹要去玩,堂兄你呢?” “我也是跟着我爹出来的。”沈潭说的是有气无力,“负责盯着他,不要乱花钱。” 沈知澜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堂兄你要吃个糖心饼吗?热乎的,咬一口,糖心直流。” 沈潭被他说的口水泛滥,犹豫之后还是同意了。 沈知澜掏钱买饼,开开心心的啃了起来。等饼啃完了,手指头也擦干净了,斗鸡那边终于结束,那三个神情各异的回来了。 沈齐是志得意满,沈斌跟另外那位垂头丧气。 果然,沈齐一碰面就满面红光,硬要把沈知澜抱起来,转了两圈后蹭蹭,“儿砸,你运气真好!” 沈知澜伸爪爪抗拒:“撒手撒手,是赢了吗?” “当然,二十文一下子就变成六十文!哈!”沈齐能不高兴吗? “兄弟今天运气好,要请客才行。”族叔跟沈斌异口同声的说。 沈齐被喜悦冲晕头,刚要张嘴答应,就看到了瞪眼的儿子,转了口风:“下次吧,今天是真不行,出来买东西,家里人还等着我呢!” “下次一定记住啊!” 沈齐点头,又把沈知澜抱了起来,挥手道别。 “邪了门了!今天输了两场!”沈斌唾了一口,哀叹自己今天手气不好,囊中空空,午饭还没处着落。 沈潭正想招呼他回家做饭,沈斌瞧见路过的某人,热情的迎了上去,“哟兄弟,许久没见,在哪儿高就呢?” “哈哈哈,我过的还是老样子,吃朝廷的饭,总是饿不着呗!” “哟,最近发财啦~走走走,咱们上饭馆说去,点上酒菜,慢慢说个够。” “潭儿走,跟你叔叔一块儿去饭馆!你叔叔请客~” 沈潭别过脸,十来岁的少年已经知道要脸面,白吃白喝是坚决不肯的,他只得摇摇头,低声道:“爹你自个去吧,我正好回去告诉娘和弟妹他们。” “也行,那你就先回吧。”沈斌搭上友人的肩膀,一摇二晃的走了。 沈潭注视着这边,直到父亲的身影进了饭馆,这才转身回家。 * 了却一桩心事,又找到来钱的门路,沈齐心情好的很,也常常跟族兄弟出去闲逛,聊天。 手面阔了,自然是瞒不住明眼人的,沈齐心中有数,跟妻子娘家做生意这事提都不能提,凡是有人问起总是打哈哈,三言两语就把人糊弄过去,还反过来问旁人的来钱门路,闹的他们不敢开口。 沈氏族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灰色收入,谁也别打听谁的。 沈知澜解决一桩心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行程,常常聚在后巷子里,带着同族一起聊故事。 今天的故事会暂且散了,他跟往常一样邀请潭堂兄去家里吃瓜,请三回只愿意来一回的堂兄这次犹豫一阵,点头同意了。 沈知澜兴高采烈的去厨房拿甜瓜,还把自己珍藏的半包果脯拿出来招待。沈潭看着摆在桌面的零食,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沈知澜就看着他一连吃了三颗酸话梅,一点异样都没有,难免咂舌:“不酸吗?” “不酸啊,味道还行。”沈潭心不在焉回答。 有事,肯定有事,而且还是大事!沈知澜非常肯定,连酸梅都尝不出区别了! 屋里没有外人,沈知澜就单刀直入了:“堂兄,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你跟我说,我想法子,就算我不能解决,你心里也舒服点。实在不行还能去找我爹,去找茂王爷呢!” “我没事,能有什么事情啊?”沈潭没有马上回答。 他又塞了两颗酸梅,问起今年的禄米什么时候发放,沈知澜想了想:“不知道,因为要等到十月吧。”说是秋收后,但基本 每年都会往后拖,拖多久就不知道了。 沈潭终于下定了决心,“澜哥儿,你知道有什么来钱的门路吗?” “啊,来钱?”想起他刚才问禄米的事情,沈知澜悟了,“是禄米不够吗?” 其实话一出口,沈潭就生出三分后悔来,他找个孩子商量银钱的事,荒不荒谬!但他跟沈知澜关系最好,才能说的出口。 半大少年的自尊心最强,也只能靠着自尊心撑做他们的盔甲。 话头已经启了,要说剩下的就没那么难,沈潭深吸气:“我爹最近迷上了斗鸡,手气又不好, 常常输钱,已经把家里的积蓄用的七七八八,就算今年禄米下来,也未必能用到明年。” “我得想想法子,至少不能让一家老小都饿着吧?而且我担心他在外头借别人的银子,闹出什么事来。” 沈知澜想着今天看到沈斌叔叔沉迷斗鸡的模样,沉重点头,别说堂兄,他也担心,斗鸡不论输赢,都容易上瘾。 “我爹要怎么办,我管不着也管不住,但是家里几口人我总是要管的,至少要管他们的吃喝。”沈潭沉重的很,“所以我得想想法子,赚钱。” 沈知澜了解潭堂兄的为难之处,他家人口多,兄弟姐妹加婶婶,衣食都是一大笔钱,负担的确要重些。 他绞尽脑汁的想适合他的赚钱法子,“抄书?画画?” “抄书太慢,而画画我又没那个天赋,谁买啊?”沈潭苦笑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堂兄你先别急,船到桥头自然有路,总会想出来法子的。”沈知澜咀嚼着天赋这个词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再翻翻家里的书,没准书上会有记载,你放心,这事我在三天内一定给你想个法子出来。” 沈潭看着堂弟信誓旦旦的保证,不知不觉就信了,松了心头那口气,又捡了果脯放进嘴里,这次一伸舌头只觉得一股酸涩的味道直冲味蕾,从舌尖一直酸到喉咙里,他连忙呸呸两声吐出话梅核,“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酸!” 哈哈哈,沈知澜看着他笑的前俯后仰,可算是回过味来了。 事情商量完了,沈知澜送堂兄回家,步行到了沈潭家,刚进门,婶娘热情的招呼他留下吃晚饭。 “不了不了,我娘今天回家,要带好吃的回来。” “那下次来啊,婶娘给你做你爱吃的!”婶娘笑吟吟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又让他带梨子回去吃。 婶娘是个贤惠持家的人,家里虽然子女多,但总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前院种着花草,后院养着几只鸡鸭和兔子,可以供家人改善伙食。要不是碰上沈斌叔叔这么个不靠谱的人,日子肯定过的蒸蒸日上。 沈知澜去摸了一把后院的小兔子,兔子刚生了一窝小兔子,毛茸茸粉嘟嘟的,叫人看着就想rua一把,实在是可爱的要命。他 摸着小兔子的软乎乎的绒毛,实在爱个没完。 等摸够了站起身来,沈知澜看着角落里懒洋洋晒太阳,沈潭养的白猫,终于想起来那灵感是什么呢!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第十二章 沈潭在养小动物上,的确有几分天赋,鸡鸭这些家禽又不像人生病了会说话,它们只能病歪歪的躺着呻,吟,得不到救治就当场噶掉,给主人家带来惨重的损失。 但沈潭会通过一看二摸三猜,再加上自己翻看一些书籍自学,治好家禽的病,挽回损失,还越养越好。比如那窝小兔子,本来就是沈潭捡的,精心照看之下一口气繁衍成一个大家族,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处送人,或者找贩子卖掉。 卖兔子只是小钱,也就不会被人盯着没完。 但沈知澜想到的是另外一个可能性。 “堂兄堂兄,你来后院看一下!”沈知澜盯着那只晒太阳,慵懒舔毛的白猫,连忙喊了起来。 沈潭绕到后院来,“怎么了?被鸡啄了吗?” “这猫猫,是不是揣小崽子了?”沈知澜指着窜上屋顶的白猫问。 沈潭喊了一声咪咪,刚才还爱答不理的白猫伸了一个懒腰,轻巧的从屋顶跳下来,过来蹭沈潭的裤脚。 靠的近了,沈知澜更能欣赏到这只猫猫的美色,纯白不带一点杂色的皮毛,两颗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耳朵上带一点尖尖立起的毛,脸庞到下颚周围也同样带着长毛,长成围脖的样子,威风凛凛,是只非常美貌的猫猫。 沈知澜猜,“这猫是临清狮子猫吗?”他瞧着有点像。 “不知道,咪咪是捡的,非常乖巧。”沈潭抱着猫一掂量,“好像的确重了一些,咪咪是不是真的揣崽崽了?嗯?” 他伸手一抱,猫就乖巧的卧在他怀里,模样真是可爱的要命。 沈知澜慢慢靠近,试探着摸了猫猫的下颚,猫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显然很享受。 沈知澜看着这只可爱的猫猫,终于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堂兄,你听说过“聘猫”吗?” * 从远古开始,人类就一直非常喜欢猫猫,在法老墓里,都能找到猫猫的木雕,可见这种喜欢的历史非常悠久。 因为喜欢,所以重视。如果要养一只猫,还会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先看黄历,再请王母娘娘和东华帝君做见证,签下纳猫契,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才会把猫猫接回来,成为家中的一员。 这个过程就被称为聘猫,同样会支付一定的酬劳。 沈潭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摸咪咪的手都停了下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想想一些小姐夫人,是不是都喜欢温顺又美貌的猫猫?如果好好养着,再把猫猫聘出去,不就是一笔银子吗?” 现代的猫舍,多火啊,还有不少的萌宠博主带货呢!以他看,沈潭本来就有这个本事,干嘛不合理利用呢? 沈潭又摸了一把咪咪,“我想想,我再想想。” “可以,慢慢想吧,反正也亏不到哪儿去的。不过堂兄,咪咪正揣着崽,要经常给她吃鱼,她才能长得好,毛色鲜亮,崽崽也能跟着长得好。”沈知澜绞尽脑汁的,把自己那点养猫知识都倒腾出来,供沈潭参考。 也不管有用没用吧,沈潭统统都记了下来。他本来就喜欢咪咪,就算没这桩事情,也会好好照料她的。 * 沈知澜提出一个解决法子后,就经常跟堂兄一起去照看咪咪,去集市上给她买小鱼小虾蒸着吃。伙食吃的好,咪咪的模样更加出众了,谁见了她都要惊呼一声大美猫。 养着养着,沈知澜自己都想要这么一只猫了,回去找娘一顿哀求,杜珍娘被他求的心软,但还是没答应。 “你年纪还小,没轻没重的,万一猫儿抓伤你呢?等你再大点,娘肯定替你聘一只猫来!”杜珍娘答的是掷地有声。 可惜这种说辞已经糊弄不住沈知澜了,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哼,怎么可能信。 自家养不了猫,看看别家的猫更快乐,还不用铲屎! 这几天,沈知澜又冒出了新主意,跟沈潭一起带着咪咪,就坐在后巷子口晒太阳,偶尔给咪咪喂点小鱼干。 咪咪也非常给面子,表演了几个扑鼠的动作,逗起一片喝彩声。 后巷子口有几颗大树,树荫撑起一片阴凉,就有人搭起了几张桌椅凳子,附近的居民都在这里,有人扇扇子,有人架笼逗鸟,甚至有人逗蛐蛐。 现在人群的目光,都被白猫咪咪吸引住了,纷纷凑过来看她打滚。 沈知澜充当了合格的猫猫经纪人,介绍猫猫的品种年龄和特长,说的他们一愣一愣的,都觉得这猫格外的灵性。 这样以后如果有人想起要聘猫,自然是第一时间会想起这只可爱的白猫。不管能不能成吧,先留个铺垫再说。 沈潭知道堂弟忙活着是为了什么,自然只有感激的份。 “呀,好可爱的猫儿!” 沈知澜听到熟悉的嗓音,回头一瞧,发现居然是杜二舅,乐的过去一把抱住,“二舅!” 杜二舅当场举高高,然后又把大外甥放下来,“又变沉了,长的忒快。” “长的不快,肉不是白吃了吗?”沈知澜习惯性的回嘴。 杜二舅哈哈大笑,“说的也对!走,先回家去,有点事跟你...跟姐夫说。” 沈知澜犹豫的看着沈潭一眼,担心堂兄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么多人,沈潭推了他一把,“回家,你平时怎么说的,我都记住了,出不了茬子的。” 沈知澜一想离家这么近,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姓沈的,没人敢欺负沈潭,就先跟着二舅回家了。 杜二舅进门后,直接钻进沈齐的书房,沈齐正在研墨,看到他后点头,“二弟有事?” “是为了上回的事,外甥不是画了一个蜜饯盒子吗?我找了许多木匠,总算是做成了。” 杜二舅板着一张脸,把手里一直提的包袱拿了出来。 沈知澜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做旋转蜜饯盒技术含量应该没那么高吧?他觉得古代的木匠应该能琢磨出来? 但是二舅一副失败的样子...... 旋即,杜二舅把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嘴上还自带音效,“噔噔蹬蹬!看这个超凡脱俗的蜜饯盒!隆重登场!” 他揭开包袱皮,露出里面一尺来高的盒子,看起来是个中规中矩的圆柱体,没什么特别,但只要旋转中间的机关,盒子就会次第开放,一层又一层的徐徐展开,跟花朵盛开一样精致美丽。 如果在中间放上蜜饯点心,那场面......甭提多震撼了! 连沈齐都被震了一下,奔过来按了两下开关,“真做出来了?我还以为不行呢!” “刚开始有点麻烦,木匠看不懂图纸,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后来总算是搞清楚了机关,自然就做了出来,速度也能快上不少。”杜二舅就把蜜饯盒子这么放着,“东西做好了,姐夫你看,这东西怎么卖啊?” 沈齐沉吟,“以你看,能买多少钱?” “我觉得吧,低于三两不卖。木料不算贵重,但手工费时费力,木匠辛苦,再低就赚不着钱了,低于三两,反正不行。”杜二舅算盘打的飞快。 “那你就看着办吧,能谈成也是你的本事。”沈齐这么说着,依旧把事情托付给了杜二舅全权处理。 得了准话,杜二舅心里就有数了,他琢磨着,不能让蜜食斋一家独大啊,既然杏脯卖给了蜜食斋,匣子就得另外换一家铺子卖了,这样他们赚到的利润才能最大化。 杜二舅留下吃了一顿便饭,正等着摩拳擦掌的回去大展拳脚呢,又被外甥拦住了。 经过这两回,杜二舅逐渐发现这个外甥脑瓜子着实灵光,时常能够想出常人没有想到的主意,所以,对他的意见也很重视,特意蹲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沈知澜能说什么?当然是来提醒保密的重要性,这图纸现在也被木匠知道了,自然要让木匠保密。 “当然会保密,木匠们知道行规,泄密那是砸自己招牌呢,他们不敢的。”杜二舅回答。 “二舅,这种旋转匣子用处多着,除了装蜜饯,还能装胭脂水粉,装金银首饰,装各种小玩意,保密时间越长,咱们赚的钱越多,千万别不上心啊!”沈知澜再三强调。 杜二舅悚然,立刻,明白外甥的意思,这可是个金饭碗,少说也能吃上好几年的饭,外人可别想砸他的饭碗。 他表情郑重许多,“我知道了,这事我肯定放在心上,不会出纰漏的。” 他答的这么认真,沈知澜就当他真的记住了,这才放下心来。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12.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第十三章 杜二舅在谈生意上,真有两把刷子,带着的东西又的确独一无二,跟市面上的完全迥异,所以竟然被他抬到了高价。 五两银子一个!独家售卖。商家财大气粗,当场找他定了十个旋转盒子。 沈齐都没想到他能拿下这么一笔订单,但摆在面前的定金做不了假,实打实的。 “二弟实在厉害!”沈齐夸着,然后说:“这笔生意还是老样子,五五分账。” 杜二舅连忙拒绝,他就是帮忙跑腿,图纸是沈知澜画的,他能有什么功劳? 沈知澜接收到爹的眼色,插话说:“二舅你就收着吧,这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是给姥爷跟姥姥他们的。说好的分账,怎么能突然变卦?” 杜二舅不好意思的收下了一半的定金,快快活活的回家去了。 杜珍娘在他临走前,托他带了两双鞋子,分别是给二老的,杜姥爷脚掌大,穿市面上的鞋子老是打脚,只能专门做。她还细细嘱咐让杜二舅盯着杜姥爷吃药,杜姥爷身上有旧伤,正好趁着天气热时治更好。 看着妻子的眼神,沈齐就知道自己做的,没错。 娘跟姐姐在后院忙活着,沈齐专门把沈知澜叫到了书房,跟他聊天。 “今天爹的做法,你有异议吗?” 啊?沈知澜露出迷茫模样。 “就是五五分成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图纸是我们家出的,该拿大头,澜哥儿,你说呢?” “都是一家子亲戚,计较这些干什么啊?”沈知澜看沈齐没有制止的意思,只好继续说:“我看的出来啊,但是亲戚之间本来就该这样相处的。” “做果脯的事,其实是我们占便宜,虽然配方很要紧啦,但是挑果子切果子制果子,哪样不辛苦啊?都是些琐碎的力气活, 舅妈跟表哥表姐他们干着,也是挺累的。拿五成,是姥爷心疼闺女,让的。” “这次制盒子,图纸更重要,我们该多拿分成。但是这时正该投桃报李,也让姥爷他们多拿钱。一来一回,谁也不吃亏,情分还变的更深了。”沈知澜一口气说完,“这么简单的问题,就别拿出来考我了,好么?” 沈齐哈哈大笑,举起沈知澜高呼,吾家麒麟儿!被沈知澜生无可恋的表情逗的更乐了。 沈知澜是真这么想的,别看能跟他拉上亲戚关系的人很多很多,但真正说起靠得住,还得是杜家人。一家出方子,一家出人,遇到有人找麻烦,杜家还能扯一扯沈家的虎皮,本来就是互惠互利,两不可缺的事情,少了任何一家都不行。 “但是!亲父子明算账啊爹!这五成分红是家里的,爹你总要给我拿点发明创造的银子吧?我有了本钱,这才好继续搞发明啊爹!” “爹!不许捂着耳朵,装听不见!” “哈哈哈!略略略!” * 夜里万家灯火俱灭,沈齐卧室里的灯火还亮着,被杜珍娘催了好几次,他也舍不得熄灯。 “快了快了,马上就算完了。”他嘴上这么说,脚步都不带挪一下。 杜珍娘无奈,直接走到书桌前面,“就这么几笔账,我记得清清楚楚,卖过六次果脯,卖了一次匣子,五五分账,我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有什么必要算个好几遍呐?” “我这是高兴呐!”沈齐抱着装银钱的匣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赚钱,而不是领钱!” 兴奋地他半夜都能坐起来,来一句,这是银子! 杜珍娘有些好笑,故意臭他,“那也是澜哥儿想法子赚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就是澜哥儿的,澜哥儿的就是我的嘛!”沈齐丝毫不以为耻,“想当初刚怀上澜哥儿时,我就做梦梦到一颗流星,刷一下飞过,然后落到我们家屋顶来了,你说,澜哥儿是不是天上的星辰转世?” “越扯越瞎说了,明明是寿桃!”杜珍娘道,“当时我在逛一片桃林,口渴的很,想去摘桃子解渴,结果所有的桃子都扳不动,就只能一个一个的试,终于找到一个松动的,然后就一口吞下,最后生了澜哥儿。” 两夫妻非常来劲,愿意把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投射到孩子身上。 “不过也是,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别的孩子八九个月才会喊人,他六个月就会喊人了,一岁都能说囫囵话了,那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聪明孩子。”沈齐那是瘌痢头儿子还是自家的好,越看越欢喜。 “越说越玄乎了,还扯上这些了,还是早点睡吧,你啊,要是担心银子飞了,不如拿它当枕头睡,保准跑不了。”杜珍娘扯了一把被子,“我先睡了。” 沈齐讪笑,终于把银匣子装好,熄灯睡觉了。 * 沈知澜的日子,就在撸猫猫,晒猫猫,给猫猫做猫饭里,飞快的过去了。而这个炎热的夏天也过了,到了初秋。 初秋虽然也热,但是不会闷的难受,更不会突然下瓢泼大雨。 在这种温度刚好,天公作美的情况下,茂王的生辰到了,不仅是寿辰,还是五十岁的整寿,自然要办的隆重且宏大,不能跌了朝廷的面子。 茂州城的士绅,都以拿到筵席的帖子为荣,绞尽脑汁的想混到一份帖子,不论是走关系还是找门路,只要拿到就行。 如果没拿到,岂不是说明自家跌落了阶层? 在这点上,沈知澜家就占了优势,不论怎么样都少不了他家的帖子,只是筵席隆重,他们是少不了要盛装打扮,务必把场面撑起来。 早半个月沈齐就把衣衫准备好浆洗好,人人都有,还有媳妇打了新首饰,给女儿儿子准备了挂坠玉佩,全套披挂上,沈知澜都觉得自己身上重了五斤。 虽然东西沉,架子还是要端足的,因为整个茂王旁支,但凡是还能喘气的,都会来。 沈齐不打算掐尖要强,但也不能丢了排面。 他们一家四口步行一刻钟,差不多就走到了茂王府。 整个茂王府占地四百亩,内里有分了好几个院落,又有梧桐林,秋菊林,夏荷塘等等景致,是修建的最富丽堂皇的王府之一。 初代茂王当初非常受宠,又考虑到王府是他要住一辈子的地方,请了名师,花了重金,这才打造出现在的规模,令人瞠目。 每次看到辉煌的王府,沈知澜都要感叹一下古代工匠的伟大,在没有机械的情况下,靠着手工打造出如此雄伟的建筑物。 迈过大门,沈齐把帖子跟寿礼一并交了出去,门房打开后登记在礼单上,唱了一声,“妙真居士梅兰竹菊扇子一套!” 刷,前后进门的族人都转过来盯着沈齐。 妙真居士的画作,哪怕是小件,也要不少银子吧?沈齐这小子,抖起来了啊! 面对众人羡慕和惊讶的眼神,沈齐抬头挺胸,故作淡定,“我们的席位在哪儿?” 门房找了个小厮,替他们指引位置。 沈齐一家坐定后,发现四周的人,他们都不认识,偶尔才能找到一个熟面孔。 这时,刚才引路的小厮淡定介绍,“这桌是初代茂王爷八子的后人,沈晨一系的。” “这桌是二代王爷的十三子后人,沈昇一系的。” “这边是三代王爷的七子后人,沈理一系的。” 沈知澜听得是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实在是亲戚太多,分不清。 不光在王府后街住着沈氏族人,还有一些分家时拿到了财产的,搬到了其他地区住,或者在乡下置办了田产的,不胜枚举。 只有碰上这种场合,他才能看到人。 沈齐带着赞许的目光看向替他们介绍的小厮,“挺厉害啊,背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功夫吧?” 这些族谱,他们自家人都未必记得住呢。 小厮不亢不卑的说,“都是梁长史教的好。” 是梁长史啊,的确是个思路周全,长袖善舞,处处与人为善的主儿。沈齐想到,怪不得能够在长史这个位置,安安稳稳待了十年呢。 之后但凡有新客人落座,小厮都会用不紧不慢的声音介绍,他们各自的亲属关系。 席面上渐渐人多了起来,虽然关系复杂,但总是能从中间找到几个熟人的,各自聚团聊天,也算是把场面应付过去了。 沈知澜伸长了脖子,转来转去,就是没找到想找的人,只能扯了扯爹的袖子,“爹,你看到珧姑姑了吗?怎么没见她?” “我也没看到,或许是来的晚吧,不急,席面至少要开三天,等会儿人到齐了,我带你去找。”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13.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四章 随着时间推移,客院的人越来越多,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聚在一起,闲聊家常,或者说起最近的情况。 沈齐这回送的寿礼,出了一次风头。毕竟这套梅兰竹菊的扇子精致出众,品相优越,不仅实用还美观,用脚指头猜都能想到,需要人脉和心思才能买到。 沈齐满面春风的被围在中间说话,有人试探着问起他的情况,他口风紧的要命,愣是一个字都没漏出来,还反过来打听出不少别家的情况,比如谁家日子过得光鲜亮丽,似乎有了来钱的歪门路。谁家又只剩一个架子没倒,偏还要拿捏住了宗室的架子,还不肯撒手。 沈齐原先心痛花掉的一百两银子,此刻也渐渐平缓起来。虽然银子花的多,但效果也同样出众,达到了他预期的要求。 不能被人比下去啊!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话题,小孩们有小孩的玩法。沈知澜才刚刚冒出半个脑袋呢,就被闻风而来的族兄弟们围住了。 “澜哥儿,上次的故事说到哪儿了?我要听那个会飞的故事!” “我要听那个,渡海的故事!” 沈知澜被全面包围,一个头两个大,他好声好气的说:“今儿人多,到处都不清静,回头继续讲故事,先来玩游戏好不好?” “玩什么?” 玩什么呢?能够安顿好这么一大群孩子? 沈知澜在脑海里转了两圈,立刻找到一个最适合目前情况的游戏,跳房子。 不挑场地,不挑人数,简单易得,不需要特别复杂的材料,只需要光滑鹅卵石一枚。 他在地上画出了跳房子的图案,告诉熊孩子们游戏规则,自己做裁判,让他们自己玩自己的。 孩子们又了新鲜玩意儿来打发精力,自然而然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而大人们看到孩子有了玩乐的东西,确认没危险也不会乱跑后,更是安心聊自己的天。 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布政使大人到了!” 啊,董大人来了? 董布政使,便是茂州的最高官员,一地之长。虽然名义上茂州是藩王的封地,可执掌民政财武权力的,还是董大人。 茂王寿宴,董大人自然是要给面过来参加的。 这喊声刚落下,客院的人哪儿还呆得住,纷纷挤到大门口,试图看清董大人的模样。 在这种场合能跟董大人混个眼熟,以后也是酒席间吹嘘的谈资。 沈知澜也想伸长脖子看个热闹,要知道布政使的官职,换算一下跟省长差不多,那可是只能在新闻里看见的人物,当然想去瞧瞧。 奈何亲戚们组成的人墙,实在突破不了,他正要放弃时,沈潭悄悄招呼他,沈知澜仗着自己身形小,硬是挤到沈潭旁边。 “来,我抱着你看。”沈潭伸出两手。 沈知澜感受到堂兄结实的胳膊和壮实的身板,麻溜的攀着他爬高高。沈潭再一举,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 沈知澜这下能够清晰看到不远处穿着朱红官服的董大人,从轿子上下来,后面带着一座盖着红布的架子。 王府的门房殷勤的等候着,梁长史跟董大人正在寒暄客套说话。 门房跟董大人的仆从的交接了寿礼,门房揭开红布,顿时手都抖了起来,念声也带着不平静。 “南海白玉观音一座!” 呀,玉观音! 围观的人群骚动了一瞬。 玉观音通常用整块的玉石雕成,既然这样,对于玉石的品质要求就不能太高,天然的玉石总是带着各式的瑕疵,才会有无瑕不成玉的说法。能工巧匠多是把瑕疵改造成各色图案,来掩饰其中不足。 可董大人送来的这块玉雕,打眼一瞧就会让人觉得,完美无瑕,美玉生晕。通体都是淡淡的白玉色,没带一丝的杂色。寻常的玉观音因为材料难得,只能雕到一尺来高,这座玉观音却有二尺多。 而雕工也同样配得上预料,观音慈眉善目,低眉敛目望着世人,净瓶,柳枝无一不是栩栩如生,连衣袂都飘然而动,时刻能够凌空而去。 这样的一件礼物,倒把紫檀木做的莲花座比了下去。 众人哪儿见过这样完美的礼物?怪不得会惊呼出声了。 连梁长史都说了一句,董大人费心了。 董大人的仆从谦虚道:“王爷的寿辰,自然该将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奉上,自有尽心尽力,唯用心而已。” 这如果只算“用心”,旁人的礼物就是“不走心”了。 梁长史把人迎了进去,送到主院。有幸目睹这一幕的客人还在议论着董大人送的寿礼。 刚才还是话题人物的沈齐突然就没人理会了,众人都开始说起董大人或者其他衙门大人送的寿礼。 沈齐难免有几分失落,悄悄回来的沈知澜却从身后扑了过来,“爹!我画的格子线条不清楚了,再重新帮我画一遍嘛~” “你刚才不是自己画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要缠着我画?” “就是刚才自己画的不够清晰,这才让你画啊,你是大人,力气又大,当然找你!” 沈齐拗不过孩子撒娇卖痴,主动过去捡起石头,用尖角重新把刚才画的线条临了一遍。 那些小孩看到又能玩游戏,拍着掌喊着齐叔叔好棒好厉害。 沈齐把石头一扔,暗叹自己还是心境修行不够,他是什么排面上的人物,董大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这其中简直天差地别,非要拿自己跟董大人比,岂不是自找苦吃吗? 明明之前还教孩子,论到自己身上就看不清楚了,枉费活到这个年纪呢。 沈齐自我开解了一把,重新把微笑挂到脸上。 不多时,就有小厮过来通知,待会儿该上菜了,请诸位宾客回归座位,安坐静候。 沈知澜看客院来回走动的小厮丫头逐渐增加,就让还在玩的孩子们停下,等下午再玩。 正在兴头上的孩子不肯,只说他们排队轮圈,只差两个人就玩完最后一圈,肯定是要让那两个人也轮上的。见状,沈知澜只好一边盯着他们玩,一边护着不要被小厮们冲撞了。 好容易让最后两人也过了把瘾,他们终于肯停下,沈知澜终于松了口气,准备让他们回到爹娘身边。 沈知澜倒退两步,却不小心撞到什么,吓的他连忙回头,却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梁,梁先生!” 梁长史不仅是茂王府的长史,还兼职了宗学的教书先生一职,偶尔会去讲两堂课。 沈知澜虽然还没到上宗学的年纪,但这么称呼一声,总比叫长史显的亲近。 梁长史应了一声,转过身对着孩子们微笑,“这是谁画的?” 这些孩子见到他比见到老虎还瑟缩,十几根手指都指向沈知澜。 沈知澜只好挺身而出,“是我画的,画给他们玩的,今天客人多,如果离远了不安全,刚好能在院子里玩。” 梁长史很感兴趣,“怎么玩?” 沈知澜就简单介绍了玩法,梁长史听懂后道:“看似简单,这中间却包含了几分行军作战的道理,小小图案,含着大大的学问。” 沈知澜嘴巴已经张成O型,啊?这不就是个跳房子吗?从小都玩到大的,他怎么就没看出什么行军,什么作战? 梁长史看他迷茫懵懂的样子,又笑了笑。 “先回座吧。” 沈知澜就迷茫找到沈齐的位置,靠着坐下了。 梁长史走到主位上,说今日王爷分身乏术,故而由他来招待各种宗亲,还请大家不要介意,吃好喝好。 这么大的筵席,茂王自然要到处招待贵客,周全场面,能让梁长史出面一趟,已经是给面了。 诸位族亲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有位宗亲还说:“大伙儿都是自家人,熟人熟事,自在的很,完全没问题。” 梁长史含笑点头,又挨桌敬酒,一时之间客院里人声鼎沸,气氛热烈的很。 沈知澜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只能一个劲儿的吃菜。能被选中做茂王寿宴的酒席,菜色的味道肯定是不错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放的太久,凉了。 沈知澜咬了一口酱鸭子,咸鲜入味,口有余香。 酒过三巡,梁长史敬完酒走了,宴席上彻底热闹起来,有人拼酒,有人逗乐。 沈知澜溜下桌子,跑到女眷那桌,悄声问娘,看见珧姑姑没有。 杜珍娘摇摇头,低声道,“听说珧姑姑生病了,这才筵席只是托人送上礼物,本人没来。” 沈知澜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连着问:“什么病?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杜珍娘摸了摸他的脑袋,“珧姑姑没想让外人知道,等这边忙完了,我们去看看她。” “好。”沈知澜心想,也只能先这样了。 他闷闷不乐起来。 吃完这顿饭后,王府还安排了休闲娱乐的地方,供诸位宾客玩乐,这种时候,最适合攀交情套关系,互相拉拉家常了。 沈知澜懒懒的跟堂兄凑到一堆,议论着他的白猫猫。 沈潭说:“看咪咪的样子,最近可能就要生小崽了。” “真哒?到时候我能去看看吗?” 沈潭犹豫:“猫刚生崽的时候比较认生,不熟悉的人容易让她害怕,还是过段时间再看吧。” “好吧。”为了小猫的安全,他只能忍住撸毛茸茸的冲动。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五章 这三天的筵席,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过的非常快。 毕竟难得能有这么多宗亲聚到一起,平时他们都住在各处,还有人住在乡下当老财主,组个局总是凑不够人头。 筵席将散,有一位族叔突然站了出来,面上带着不好意思又压抑不了激动的笑容。 他清清嗓门,转了一圈拱手,说道。 “各位各位,本来今天我是不该开这个口的,但机会难得,能够聚齐这么多的兄弟叔伯,着实不易,我也只能厚颜开口了。” “过些日子小女出嫁,还请各位宗亲能够过来饮一杯薄酒,添一点喜气。” “呀,你家女儿要成亲了?嫁的是哪一户人家?” 那位族叔含着矜持的笑意,“是江南的一户林姓商家,他家的孩子长相俊朗,性子温和,家中长辈也和蔼可亲,体贴小辈。 他们家诚意十足,三次上门求娶,咱们当爹娘的,不就是求孩子以后过的舒心顺意么?旁的都是次要。他们如此有心,我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哗,全场羡慕的眼神都投射到这位族叔身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询问起来,林姓商家到底是哪家。 有人试着问,“莫不是住在小桂花巷,那户从江南来的,林家绸缎庄的林?” 族叔抬起的下颚,缓缓的点了点。 哇!这下众人是真正的惊讶起来,都在羡慕他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婿,寻上一门这么好的亲事。 虽没明说,但这些没落宗亲的婚嫁,一直都是一桩难事,小户他们看不上,嫌弃人家的儿女污了自己的门楣。大户看不上他们,知道他们穷的只剩下一个姓氏, 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十足的难办。当然也有人,自有自己的缘法,能够觅得良缘。普遍来说,这是个难题。 这位族叔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奇遇,能够找到这么一门好亲事。 已经有人开始科普,这家林氏绸缎庄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家的祖籍江南,在茂州开了五家绸缎庄,生意非常不错,还陆陆续续的置办了不少的田产铺子。在座的又不少人都去这家绸缎庄。 听说他们老家还购置了千亩田产,种桑养蚕,养了好多农人织布,名副其实的产销一体,利润大的来,说不完。 这么好的女婿,怎么就被他碰上了呢?!有不少人都在心里这么想。 当然也有人凑到族叔面前恭贺起来,询问婚宴的日期,定在半月之后。 这样倒也不怪族叔会在这时提醒,想要通知亲戚,再等上几天,有些亲戚可能会返回家中,在路上错过。 众人的心思如何,沈知澜不太清楚,他只是觑着他爹沈齐的脸上,只写了五个大字,又要送礼啦! 怪不得有人会把婚礼请柬,称为红色炸,弹呢,的确挺费钱。 这时,沈知澜听到一声机械音。 “滴,支线开启。” 咦,这个八卦系统还会有支线?他怎么从来没留心过? 沈知澜悄悄的点开系统,发现以往简单的设置上,的确多了一个页面,上面只有“支线更新中,敬请期待”的字样,旁的什么都没有。 喔,那就慢慢更新吧,他反正不急。 * 回家之后,沈齐跟杜珍娘商量,该送点什么礼物。 杜珍娘犹豫:“要不然还是送首饰吧?既能戴又好看精致,手头不宽裕了还能换钱。” “可是我那大侄女嫁了一户豪商,家大业大的,缺什么都缺不了首饰吧?还不如送点本地的特产,既能自己享用,以后还能赠送给亲友,也算是特色。”沈齐觉得送首饰不合适。 他们两说来说去,都没能让对方心服。 只有沈知汝格外惊讶:“清姐姐要嫁人了?怎么会这么快?上个月我跟她一起玩,她还说想要去学绣花自己赚钱,根本没打算嫁人呢!” “兴许是一时口快,又或者是那时两家还没商量好婚事,她不好意思提,这才没说的。”杜珍娘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清姐姐要嫁人了,不替她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可是我以后就看不着清姐姐了呀。”沈知汝依偎在娘怀里,有些闷闷不乐。 “等你清姐姐出嫁了,就多了好多好多的亲戚疼她爱她啊,还会有好多没见过的风景可以看啊,多好玩。” 沈知汝被劝了几句,慢慢的又被哄了回来。 * 就剩半月时间,他们也来不及想更多,还是置办了些特产当做礼物,并且奉上十两做礼金。 沈清家里,提前三日就热闹起来,有许多亲戚上门给她添妆。 族叔沈吝笑呵呵的迎接着来往的客人,笑的都能看到喉咙眼儿了,嗓门也格外响亮。 沈知汝跟沈清关系不错,沈清经常带着她玩,所以沈知汝对她格外不舍。 沈知澜作为小跟班,跟在她们后头。 沈知汝一进沈清的闺房,先被这扑面而来的金钱气息镇住了。 他们所以宗亲住的屋子,都是王府统一修的,经过快一百年的使用,再精美的装饰和建筑物也会失去颜色,掉漆的掉漆,磕碰的磕碰,瞧着总是灰扑扑的。 而现在,沈清的屋子焕然一新,木料能换的都换成新的,不能换的就重新上了漆,挂上了薄纱装饰,还摆了多宝架,上面放了不少的瓷器摆件,美观又大方,还有一件绣牡丹的花屏风,摆在中间吸引客人的眼球。 沈清的梳妆台也换成了新的,上面摆了几个新的漆木匣子,半敞开的匣子里放着不少首饰。 “天呐,怎么突然换了这么多东西?!”沈知汝实在目瞪口呆,惊讶的不行。 沈清正在跟几个堂姐妹说话,看到她过来,百无聊赖的表情总算是有精神了一点。 “汝汝,快过来坐。”沈清让出半个床沿,让沈知汝过来坐。 沈知汝看着明显是新做的木架子和绣花盖布,小心翼翼的坐了半边。 “清姐姐,你还没说姐夫的事儿呢!跟我们聊聊嘛!”有个堂姐妹催促道。 “也就那样儿啊,昨天有人过来送彩礼,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沈清懒懒的说。 “就是昨天那个穿蓝色锦衣的公子?”有人倒吸气。 “是啊,就是他。”沈清无所谓的说。 有堂姐妹已经开始倒吸气了。 其实有不少人对这门婚事感到疑惑,觉得有猫腻。沈清虽然也算清秀佳人,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家境呢,有目共睹,怎么就能找到一个家境豪富的公子哥去嫁呢? 那肯定是公子哥那边有什么缺陷呗!要么丑的人神共愤,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绝对是有什么问题,才能轮到沈清不是? 结果,林家公子英俊潇洒,谈吐不俗,还温柔体贴,无一处不完美。 还真叫沈清给撞大运了?!一时之间,沈知澜觉得房间里的气氛,酸的能蘸饺子。 堂姐妹们犯了红眼病,迫不及待的说,“清姐姐,林公子家里,还有什么兄弟么?堂亲也算。”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沈清靠在床上,摸着自己刚涂好蔻丹的手指甲,“我上哪儿知道去啊?我还没嫁过去,怎么可能知道林家有什么亲戚?到时候再说吧,看心情。” 她越是这样,堂姐妹们越是又羡又妒,奉承起她来,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倒,花样繁多,一点不重样。 听了一刻多种,沈清心情舒畅,终于挥手,“好了好了,先出去吧,我跟汝汝说会儿话。”那些姐妹不敢多言,束着手乖乖出门。看着沈清布置一新的闺房,样样精致的首饰,又不知道回家会冒出多少酸水,跟爹娘缠着闹多久了。 等屋里走人了,沈清又说,“梅香荷香,你们先出去门口守着,我跟汝汝单独说会儿话。” 沈知汝这才发现,角落里还站了两个十来岁的姑娘,瞧模样竟然是新来的丫鬟。 沈知澜点了点自己,“清姐姐,那我要出去吗?” “你就不用了,你还是个小屁孩呢!”沈清扑哧一笑。 等梅香荷香也出门了,沈清才如释重负的耸下肩膀,揉了揉脸,“笑了一天,总算是能够清静一会儿。” “那我是不是该快点说完,彻底让你清静呐?”沈知汝打趣着。 “算了,跟你说会儿话,我心情能松快点。”面对最熟悉的妹妹,沈清也不算撑住面上光鲜,坦然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沈知汝登时急了,“怎么回事?清姐姐你得告诉我啊。”她握住沈清的手,试图安慰她。 沈清靠在床柱边上,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我爹把我卖了,卖了五千两银子。” “什么?”沈知汝失声道,“怎么能卖你呢?不行,我得去报官,就算官府不管,王爷肯定会管的!” “爹要嫁女儿,收了银子,名正言顺,不论是官府还是王爷,都不会管的。”大概是在心里憋的久了,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她慢慢的说着。 “清姐姐,你先别慌,从头开始慢慢来,说不定我们能想到什么办法呢?”沈知澜也靠近了一点,试图安慰沈清。 沈清理清思绪,从头开始说起。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六章 大概在一个多月前,沈吝过来说,给沈清定下了一门亲事,不日即将出嫁。 婚事的日期定的非常急,一个多月后就要举行婚礼。 沈清倒也没想太多,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她也只有听从的份儿,只是问嫁的是谁,父亲就回答江南富商林家,听说了她贤良且善持家的名声,故而上门求娶。 沈清背地里,悄悄去打听过林家的情况,江南富商家底丰厚,林家公子也是丰神俊朗,颇有风度,左看右看都是上上之选。 紧接着,林家就开始上门送礼物,两家开始走动,她也远远的,见过林公子两次。 沈清半信半疑的,一方面疑惑,一方面又觉得,莫非自己真的撞上了大运? 她一边忐忑,一边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听说了她的名声,所以上门求娶呢? 商户人家,或许是真觉得娶了宗亲女,能够抬高门楣呢。 直到她偷偷听见,父亲收了林家,五千两的彩礼。 五千两?!就算是娶个小官家知书达理,贤惠持家的嫡女也够了,怎么会想到跑来娶她?并不是沈清妄自菲薄,实在是奇怪,要说沈父愿意陪嫁五千两,换来这门亲事,那还差不多。 眼前的蜜糖越是诱人,沈清越是觉得觉得背后肯定有陷阱。 她找到父亲,说起自己的房间多年没有修整过,破破烂烂的,万一到时候被林家人迎亲看见,岂不是丢自家人的脸? 她本来是试探,没想到一贯吝啬,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爹,一反常态,居然舍得大肆整修,把她的房间修缮的精致又好看,甚至给她添了两个丫鬟。 爹说,林家人排场大,手面阔,自小就有丫鬟服侍,他们最好也补上两个,把排场补足。 沈清收下了丫鬟,但心里却一沉。 反常,太反常了。 如果不是林家有重大的问题,她爹会这样哄着劝着,让她心甘情愿的嫁过去吗? 听到这里,沈知澜试着分析,“可是,装修屋子也不能算什么问题吧?场面确实要撑住,免得丢了份儿。而且清姐姐你出嫁,又不能把屋子带着走,肯定是别的姐姐妹妹继续住啊,装修也不亏。” 沈清听了一愣,“还是我想的浅了,竟然忘了不能带着屋子走。” “但是清姐姐分析的有道理,这事确实透着古怪,哪有人会愿意干这种亏本的买卖?”而且沈叔父百依百顺的态度,也怪的很,沈知汝分析着。 沈知汝赞同的态度,让沈清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疑惑都憋在心里,让她无助又彷徨,能够跟汝汝倾诉,也能缓解她的焦虑和烦躁。 “那清姐姐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清垂头,“能怎么办呢?婚礼就在三天后,所有的亲戚都通知到了,不想嫁也只能嫁了。这也是我的命数,谁让我摊上这样的爹呢?” 屋内气氛一默。 沈知汝闷闷的,想要张嘴安慰,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倒是沈清,把这些闷在心里的话倒出来后,又重新打起精神来,“说起来,我也不怕!” 她数着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林家是大张旗鼓上门来提前的,田产铺子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做不了假。再说我爹,把这事宣扬的满城皆知,整个茂州官面上的人物都晓得这事,也知道彼此结亲的都是谁,什么模样。但凡林家敢跟我们玩什么虚的,我也不是吃素的!” “实在不行我就豁出去了,去找王爷告状去!我这条鱼未必会死,他们的网肯定会破!” 沈知澜赞道:“就是,要的就是这个气势!谁敢欺负你,跟他们拼了!” 沈知汝却白了弟弟一眼,“你啊你,就知道看热闹不是?凡事也该往好处想吧?我清姐姐本身也不差好么?知书识礼,聪慧持家,本来就是一等一的闺秀。没准是林家公子偶然的机会碰见了姐姐,一眼万年,从此就非卿不娶呢?” “或许吧。”沈清淡淡的,勾起一个微笑来。 两姐弟又留下说了一会子话,外头的丫鬟敲门说让沈清再去试试嫁衣,两姐弟就起身告辞了。 因为婚期定的急,嫁衣是市面上买的,再按照沈清的尺寸改造,填补一些花纹,这才像点样子。 沈清折腾了一通,额头冒汗,于是坐在妆台前照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哪里花了。 视线扫到几个匣子里摆放的精致首饰,又不由得心一软。 看样式看做工,这些东西少说也花了上百两银子,爹说,到时候她都可以带走,留着赏玩。 也未必会有那么坏吧?没准她攒了半辈子的运气,都花在遇上林公子身上了。 想到林公子的模样,沈清微微脸红,手里的镯子掉到了地上,磕磕碰碰的滚到床底下。 沈清趴到床下捡起镯子,心疼的吹掉灰尘,结果在银白色的镯子上,看到了一点黄光。 咦? 沈清又擦了擦,越擦黄光越明显,最后,镯子露出半截黄色。 这是,铜镀银?! 沈清扑到桌子上,打开所有的妆盒,挨个挨个的查看首饰,结果,几个匣子里的首饰,都是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沈清握着这些东西,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屋外的梅香荷香担心的问:“小姐,需要奴婢进来吗?” 问了三遍,屋内才传来回应,“没事,我摔了下,吓了一跳,现在没事了。” 丫鬟又问了一遍,沈清坚持不要人进来,丫头只好守在屋外,万一有需要,可以立刻进去。 屋内,沈清已经收好所有的东西,把那个黄铜镯子塞到最底下,做好了决定。 沈知汝回家后,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一会儿担忧清姐姐的未来,一会儿又觉得,未必会有那么差,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 但不管她怎么想,三天一晃就到了,婚礼的正日子也到了。 林家包了一座酒楼,供所有的宾客来宴饮。茂州虽然不是他们的老家,但做生意也认识了不少老主顾,统统被他们请了来。 看着宾客的规模,送上门的礼金,沈吝差点笑的直不起腰来。 他站在门厅前,热热闹闹的招呼着客人,一早有腿快的守在巷子口给他报喜,“三伯,我能看见林家的吹打队伍了!” “好,好!我进去看一看!”沈吝连忙招呼着要把大门关上,好把新郎官团团围住,如果红包给的不够,催妆诗不够出彩,可不放人呐! 沈吝美滋滋的往女儿的房间里走,本来以为能看到盛装打扮的闺女,结果新娘房里一团乱,所有人都把新娘子围着,凤冠和霞帔都搁在桌子上。 “哎哟我的闺女,这是怎么了?”沈吝急的直拍大腿,团团的转,又把这些围观的人群都拨开,亲自去看女儿。 沈清眼睛半闭,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靠在躺枕上。 “还是我来说吧!吝伯伯,早上喜娘过来时,清姐姐还好好的,等喜娘画完妆,清姐姐直嚷嚷着头晕,站都站不稳,还是我扶着才没摔倒,接着又吐了一滩水,这才靠着休息一会儿。” 沈知汝一大早就过来帮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经过说的一清二楚。 沈清睁开半边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累着,又受了凉吧,这会头晕的很,起不来。” “那怎么办?这花轿和迎亲的队伍,都到巷子口了!就算催妆能拦住一会儿,也挡不了太久啊!”沈吝急的直跺脚,这样的日子,上哪儿去寻大夫呢?新娘子这时候生病,传出去还不是天大的笑话?! 沈清扶着自己的脑袋,微弱无力的说:“爹,我的妆奁盒子,最底下那层,放着一瓶人参养荣丸,我平时头疼,就吃上一丸止一止,这会子赶不及了,先吃上一丸吧。” 沈吝心想,他家哪儿是吃的起人参的人家?莫非是什么便宜药丸,借了人参的名儿? 不及多想,他已经上手去翻找女儿的妆奁,手掌一探,却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断镯子,断钗,还有碎了的玉镯子,露出染色的内里......沈吝一见这些东西,就觉得要遭。 这闺女,发现了?! 咳咳,沈清又咳嗽了两声,刚刚斜斜坐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惊的沈知汝连忙说,“我去倒杯热茶,清姐姐正好配药丸吃。” “不能配茶,茶水解药性,我已经倒好热水了姐。”沈知澜接话,把热水来回的倒腾,企图让热水凉的更快点,同时嘴上还催促着:“伯伯你快点啊,吃了药还要等药性发作,时间耽误不得。” 沈吝被他一催更是慌乱,恰巧外面还传来一声响亮的唢呐,滴滴,清脆的动静穿越云霄,直接传到后院来了。 “哎呀,迎亲队伍都来了吧?动作真快!”沈知澜踮着脚,试图看清外面的动静。 沈吝难以忍耐,擦了擦额头的汗,换了一个表情,靠到沈清的床前,“女儿,我没在妆奁盒子里找到人参养荣丸,莫非是你记错了地方?” 沈清微微仰头,“没在妆奁盒子里?那盒子里放的两千两银票呢?也没在?”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十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七章 “什么,什,什么两千两银子?”沈吝说话都结巴了。 沈清低低咳嗽,“当然是爹你给我的,压箱银呐!林家给的彩礼如此丰厚,爹你也说不能堕了我们沈家的门楣,让人觉得我们是破落户,特意给我准备的陪嫁,不是么?” “我自从拿到之后,就一直放在妆盒里啊!” 哇....旁边打下手的堂姐妹发出羡慕的惊呼,两千两哎!她们如果出嫁,能拿到二百两的陪嫁,就是家中极为受宠的孩子了,谁舍得给女儿陪嫁这么多银子啊! “但是,林家值得哎.....”不知道是谁低低说了一句。 的确,林家富商,如果女儿底气十足,嫁过去站稳脚跟,两家关系密切,女婿孝敬的银子,何止两千两呢?算一下还是合算的。 沈吝骑虎难下,面对一屋子的女眷,想要解释,竟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清姐姐,我听动静,姐夫快要进门了,我能去讨要红封么?”沈知澜抬起头,故作天真的说。 沈清又咳嗽两下,“去吧去吧,凑个热闹。” 沈知澜又过去拉了拉沈吝的衣角,“伯伯我出去门口看热闹,等姐夫快来了,我给你们通风报信啊!”嘴上这么说,脚下扎根一样的不动弹。 沈吝汗湿后背,不得不再次靠近女儿的床铺,“可是我真没找到药丸,莫不是记错了地方?” 现在就是要钱,他也拿不出来啊! “那,可能是真的记错了吧。”沈清轻飘飘扔出一句,“但是娘那里肯定有,爹去找找。” 别想糊弄我,那么多银子,你肯定是藏的好好的。 沈吝心知这回糊弄不过去,心痛难忍,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机灵!不知道从哪儿晓得彩礼的事,卡在这个时间点上,找他要银子。 看沈清坚决不肯退让的样子,沈吝只好回了主屋,从压箱底里找到银票,抽了两张出来。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哎!打成一个沈清那么大的小银人也够了!沈吝心痛难忍,却也知道闺女拿捏住了他的命脉,他如果不退,这死孩子真能装病不出嫁!到时候鸡飞蛋打,林家退婚,谁也落不下好。 沈吝狠狠心拿了,吃了“定心丸”的沈清,把银票揣进自己的怀里,又装模作样找了几颗丸子吃,躺着休息。 沈知汝一直仔细看着她的面色,看她眉头松开了,这才小心替她擦了擦汗。 约莫一刻钟,沈清做出缓过来的样子,拍着胸膛,让人扶着去戴凤冠,重新扑粉上妆。 凤冠刚刚戴好,林家的喜娘已经到门口,欢天喜地的要过来扶人。 沈清深吸一口气,迈步离开这间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吹打队伍又重新响了起来,新娘上了花轿,开始绕城一圈,然后再去林家的院子。 林家经常来往做生意,老家在江南,所以在茂州的住处并不算特别豪华。 宴请的地方在旁边的酒楼,一整栋的三层都被包了下来。 沈知汝找到自家的位置,唉声叹气的,“清姐姐出嫁了,以后就要去江南了,也不知道林家的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欺负她啊.....” “清姐姐自己立的住,性子拎得清,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什么人,日子都能过的好的。”沈知澜说道。 他已经从刚才两父女的交锋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只觉得沈清着实厉害,敢想,还敢干。 这种性格,不论放到哪儿也吃不了亏。一时遇到困境,也会积蓄力量,等到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希望如此吧。”沈知汝叹着气。 吃过喜宴后,亲戚们各自议论着沈清的好福气,说着林家的豪富,各自心头到底翻滚着什么情绪,又是另外一桩事了。 天气逐渐没那么热了,宗学就要重新开学了。 宗学就是王府提供给他们读书习字的地方,分成男女班,到了七岁后,就可以送自家孩子去上学。但是,宗学不像外面的学堂,会对学生的成绩有要求,学到什么程度,上到什么年纪,全凭自己。 沈知汝也去上学,但只是在里面识字而已。 “这么说,上学也不好玩啊.....”听了姐姐的描述,沈知澜大失所望,他还以为宗学就能有什么好玩的呢,结果只是念书而已。 “超超超级无趣的好么,先生都是让我们自己念书十遍,背书十遍,再抄写十遍,完全不知道释义。”沈知汝说,“如果你自己认真,课后能去找先生多问问,没准还能学到什么,要是全都跟着先生走,那只能认字。” 沈知汝上了好几年学,最大的感慨就是,无趣。所以等混到十来岁,能够帮衬家里,差不多就会从宗学里退出来了。 免费教育,质量真不能多要求。 沈知澜想,如果可以,他还是该自学,等学会读写繁体字后,就自学吧。 差点忘了,他还有系统啊!如果遇到实在不懂的问题,可以在系统里找答案啊,而且还有网课呐! 他当即打开系统,一搜网课的价格,9999八卦值?靠怎么不去抢啊! 多年积累,他才攒下500的八卦值,上次买盐津杏脯的秘方就花掉了100,只剩下400。 攒八卦值,比存钱还难喔。 沈知澜正要把系统关掉,正巧看到之前的支线页面,已经更新到了90%,而且还在以每秒0.001的进度,慢慢的更新。 哈,终于要更新完毕了吗? 沈知澜对于支线开启,非常有兴趣,企图从里面整到什么新东西。正当他要静候页面彻底更新完毕时,门口又传来热热闹闹的喊声,“清姐姐回来咯!” “清姐姐回来咯!” 沈知汝立刻蹦了起来,“我要去看看清姐姐!” “成亲三天,清姐姐是回门吧。”沈知澜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担心沈清的心态站了上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巷子口前的空地上,驶来了两辆大马车,沈清换了装扮,正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带了几个仆从,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沈清精神饱满,面色红润,正拿着礼物朝着自家走,遇到小孩子,还给他们发花生糖。 看她这副样子,沈知汝总算能放心了,欢快的过来挽住沈清的手,“清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她压低声音,“这三天你过的好么?” “过的还不错,林家人对我挺好的。”沈清挽了一把碎发,“走,进屋去说。” 沈清揽着沈知汝想要进屋,她的房间还是跟之前一样。 沈知澜再是化身小跟班,他跟在两位姐姐身后,意外发现,咦,支线更新的速度变快了? 从0.001变成0.002了?! 三人进屋,沈清招待家里人跟亲戚,一边说起自己嫁过去的情况。 林家人口简单,只有林夫人和林小妹两个女眷,还有林公子,而他们三个都是性格温和,并不挑刺的人,对于刚嫁过来的沈清,十分的友好,还专门给她拨了丫头,单独布置了院子,要让沈清过的舒舒服服。 “那可太好了!”沈知汝拍着掌,总算是高兴了。 沈吝阴阳怪气的,“是啊,嫁的好咯,以后就是别家的人咯。”他对于沈清弄走两千两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沈清一笑,“好了,先去正屋里分礼物吧,我跟爹爹单独说会儿话。” 沈知澜就拉着姐姐准备让她先离开,刚刚迈步出屋,听到久违的系统播放。 “叮,支线开启,话本《二嫁娇娘》收集中......” 什么鬼?沈知澜这回真的惊到了。 然后他目前弹出一个窗口。 《二嫁娇娘》 主要角色:沈清,林茂。 沈清是一家没落宗室的长女,教养弟妹,友爱亲人,过着悠闲的小日子。 本来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吝啬的爹却给她找了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 沈清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踏入陌生的地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温柔却软弱的婆婆,掐尖要强的小姑子,还有一会儿冷漠,一会儿热情的丈夫,都让她摸不着头脑。 虎视眈眈盯着林家财产的亲戚,经商的风风雨雨......一切都闯过来之后,沈清才发现这门婚事的真相...... 沈知澜瞪着眼睛,后面呢,后面还有什么?这就没啦? 怎么没有结局呢? 文案的下面,还有已经更新完毕的两个章节,讲述了故事背景和他已经知道的这些定亲,婚礼的事情。 噗,原来清姐姐想法子撬走了两千两,怪不得沈吝伯伯脸色看着比锅底还黑。 但是沈知澜知道了一件事,沈清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二嫁娇娘,说明沈清还会出嫁第二次,作为女主角,她肯定是最安全的。 原来清姐姐,竟然也是话本的女主角啊?知道了这个情况,沈知澜这下安心了。 而且看这个页面,似乎只要他开启了支线,后续的经过他都会慢慢知道,不限时间,不限地点。 似乎会很有用处啊,沈知澜想。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十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八章 沈清回门待了一天,带着重重疑惑,又回到林宅。 她把自己爹逼问了一通,询问当初林家到底为什么选中她,沈吝吞吞吐吐,逼急了才道,是林家找人算过她的时辰八字,旺夫旺家旺产业,这才娶了她回去。 要不是八字好,这么多的宗亲,适龄的女孩也不是没有,怎么会选中她?沈吝还振振有词,现在她嫁的好,站稳了脚跟,以后别忘了拉拔家里的弟弟妹妹一把,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沈清对此,只能翻个白眼,当她傻呢?她只有这点筹码握在手里,为什么要松开? 但不管怎样,林家的家境是实打实的,这三日也让她见识到了不少,沈清打定主意,要先学着管账理账,给自己赚来一技之长。 学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跑。脱离了原先的环境,也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 喜事过后,生活还要继续。 秋天已经到了,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 而沈潭家的小猫,也到了快满月的时候。大猫总算没那么紧张,能够允许旁人悄悄靠近看一看。 沈知澜当即摩拳擦掌,要去看小奶猫。 “这次大猫生了四只小崽子,一只黑的,三只白的,也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毛茸茸粉嘟嘟,可爱极了,那小爪子,还是粉色的。”沈潭忍不住炫耀自家小猫。 等沈知澜看到“实猫”后,只觉得心都快化了,四个粉团子凑到一起,水汪汪的蓝眼睛盯着人看,走路摇摇晃晃,十足的毛线团子。 大猫正蹲在一盘鱼汤前面,埋头苦吃。这些日子也是苦了她,要带着四个闹腾的小家伙。不过小猫是真养的好,眼神透亮不说,还毛光水滑,一看就比别人家的猫长的可爱。 沈知澜挨个挨个的摸过,发现其中一只白猫还是鸳鸯眼,一只眼睛黄一只眼睛蓝,格外稀罕。 “呀,这只最可爱。” 沈知澜晃动手掌,小猫的视线就跟着转动,摇头晃脑的。 沈潭看他喜欢的紧,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看你这么喜欢,要不是找到下家了,我就送给你养了。” 沈知澜哼唧哼唧,“我娘才不让我养猫呢,我只能云养。” “什么叫云养?” “就是光看看的意思。”沈知澜打个哈哈敷衍过去,“你刚才说找到下家了,找到谁家啊?” 沈潭这才低声说,“这事还得要谢谢你,澜哥儿你家舅舅经常从这边来往,知道我养的猫下了崽子,好奇问了一句,我就说了。结果他说,他上司家的夫人想要养一只白猫,他刚好帮忙打听,赶巧了不是?上司的夫人瞧过这几只,一下子就看中了这只鸳鸯眼。” “这不是好事吗!打瞌睡来了枕头,刚好。”沈知澜伸手比划,“然后呢?” 沈潭想到这里,简直能笑出声,“那位夫人格外喜欢这只小猫,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了!” “是聘,聘猫。”沈知澜强调了一遍,也替他开心,“不过,也是你养的猫猫着实出色,干净又美貌。” 十五两,已经很多了,节约点用,至少能用上三个月,更何况,还有另外三只猫没有着落,至少还有一笔收入。 “恭喜恭喜,这下你也能放心了?” “算是放了一半吧,只要能开源,慢慢的总会有起色的。”沈潭眉目舒展,眼中也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好事成双,这边刚又了新的来钱渠道,那边的禄米终于发了下来。 拖了一个多月,总算见到他们的生活来源。一时间,王府的前院格外热闹,来回的都是过来领禄米的宗亲们。 这一百五十石的禄米听着多,但还要分到一年十二个月,再分到人头上,其实也就没那么多了。如果家里有七八口人,还要过的更拮据些。 每当这时,沈齐就会格外庆幸自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的嘴要养活,一文钱也能难死英雄汉呐。 领到禄米后,沈齐先去把账清了,又置办了一些家用,这才满载而归。 其实自从开始跟媳妇娘家合伙做生意后,家里渐渐有了余粮,还攒了几个钱。可沈齐深谙财不可露白的道理,并没有马上就去清还赊账,硬是等到发禄米这才还清。 省的有人来找他借钱呐! 不过现在,亲戚们都有钱了,也就显不出他们来了,沈齐打算置办两件好看的冬衣,留着过年穿。 正要让孩子过来量尺寸,沈知澜先一步跨进院里来,嘴上还嚷嚷着,好热好热。 “又去哪儿跑了一头的汗!”杜珍娘伸手替他擦了,嘴上念叨着:“汝姐儿去学堂了,你就撒开的玩,早晚把你也送到学堂里!” 沈知澜吐舌头,这可吓不到他,相反他听了之后只会觉得,赶紧趁现在使劲玩,玩够本! 免得等上学了,就没了玩的机会。 宗学那是上学学东西的地方吗?纯粹就是拘着他们,免得他们到处瞎混的借口而已。 不过这样能够挡住他玩的脚步么?当然不行! 一些常见的小游戏已经被玩腻了,他的小伙伴们纷纷表示,想要来一点跟之前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就是真人扮演。 沈知澜解释了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我们在附近两条街设置了五个位置,每个位置上都能拿到一张特殊的卡片纸,然后谁先拿到五张纸,就能得到第一名的奖品。” 沈潭作为托儿格外捧场,“是什么奖品啊?” 沈知澜做出神神秘秘的模样,展开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一种海外来的甜点,名字叫金球,非常非常的珍贵,我也只有三颗,多了没有,这次全都贡献出来了,可别说我小气啊!” 他把盒子挨个朝人展示,众小孩只能看到这种甜点金灿灿的外表,像一颗小圆球,隐约有一股香甜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然后呢,接下来的三名,也有奖励拿,就是齐顺斋的糕点五块。”沈知澜点了一点人头,“一二三四,咱们一共是十一个人,刚好五个人布置,六个人参赛。” “那谁来参赛,谁来布置啊?” “抽签抽签,我手里这把草棍,谁要是抽到短的,就是布置的。”沈知澜主动说,“第一回,大家都不清楚怎么玩,所以我主动请缨布置人员,到时候我在终点站啊,找我领奖品。” 哇,大伙儿顿时欢呼起来。 “澜哥儿威武!” “你太棒了!” 沈知澜心想,要不是为了把你们心甘情愿的收为小弟,以后替我收集各种八卦素材和消息,他才不干这种亏本买卖呢! 剩余的人开始了抽签,决定好各自占据什么位置,沈知澜就把他们分成两拨,先让玩家一拨自己分散开,等到一刻钟后出发,围绕着这两条街,寻找他们布置好的五个“据点”。 而剩下的四个人呢,沈知澜让他们分别待在四个难找的地方,如果有人找来,就把手里的卡片纸给他们。 沈知澜还安慰他们:“咱们一起玩都是轮换着来的,这次他们当玩家,我们当NPC,下次就换他们来当了。” 众小孩虽不解NPC怎么念,却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苦思冥想该怎么躲起来又没有离开规定范围,让他们体验到捉迷藏的快乐。 而沈知澜把终点设置在王府后街那片巷子口,特别醒目。 沈潭抽签抽到玩家,犹自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你们快去玩吧,我一定会藏好的。”沈知澜已经想好了要藏的位置,大隐隐于市,他打算猫进那堆下棋的大爷里头,帽子一戴谁也不爱。 作为终点站,其实很无聊的,要等到最后才会有人凑齐了卡片,跑到他这里来。沈知澜蹲的腿麻,总算是有人收齐了四张卡片,疑惑的转来转去。 沈知澜不动如山,一直跟老大爷堆里,津津有味的看他们下棋。 直到第二个,第三个人也到了终点,始终没能寻到他的身影,一直想法子转悠。 最后还是沈潭对他的了解比较深,隐约察觉到这个人的身形有点矮,靠近过来后,一下子从熟悉的耳朵认出他来,一揭帽子,戳穿了他的真面目。 剩下的几个人纷纷扼腕,大叫沈知澜实在太狡猾!竟然敢大大咧咧的蹲在街口,如此醒目,反而让他们被蒙蔽过去。 沈知澜得意一笑:“这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们还有的学呐!”他叉腰笑起来,“这次只有潭堂兄一个人找到了我,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你们是托了他的福,只有安慰奖可以拿喔!” 安慰奖就是齐顺斋的糕点,从五块减到了三块,聊胜于无。 那几个孩子拿着糕点,小口小口品尝自己的胜利果实,一边分析自己之前犯了什么错误。 比如有个NPC孩子藏到树上,玩家在巷子里来回走了三遍,这才想起抬头往上看,这才找到人。又比如沈知澜,大胆玩起了大隐隐于市的把戏,差点把他们糊弄过去。 要不是沈潭跟他太熟,沈知澜未必会输呢。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十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九章 沈知澜拿出重量级的奖品,递给唯一的优胜者。 沈潭拿到金球球,却没急着拆开,揣进了兜里。 沈知澜一看就知道他为什么没急着吃,独一无二,沈潭担心被人记住。 他大大方方的拿起另外一个金球球,拆开表面的金纸,露出淡棕色的内里,小咬一口,又露出中间的巧克力酱和一颗完整的榛子。 真香! 旁边的小孩吞着口水,眼巴巴盯着沈知澜的手心。 沈知澜把手心展开,露出半颗咬过的金球球,“看,超级好吃的!而且我就三颗,全拿出来做奖励了,要是你们厉害,这会儿就是你们的。” 小孩们眼里看着,鼻子闻着,终于知道这颗金球球到底有多好吃,纷纷表示下次一定全力以赴,不用现在馋的流口水。 沈知澜这才把剩下的半颗费列罗吃了。 在系统里,这些零食定价不高,只要1八卦值就能买到,但是沈知澜抠门啊!每个八卦值都攒着,要不是这次要收买小孩心,他也舍不得拿出来。 沈潭这才开始拆费力罗的包装,小心咬了一口抿着唇品尝,被甜的眯起眼睛,其余人也拆开齐顺斋的糕点,开始慢慢吃着。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背后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沈潭一僵,连忙回头看,发现居然是梁长史,正站在马车旁边,笑吟吟看着他们。 梁长史兼任了宗学的先生,孩子们一见到他,比老鼠见了猫还害怕,连忙一骨碌的站好立正,嘴上铿锵有力叫着梁先生。 梁长史视线顺着他们手臂一扫,看到五颜六色的卡片纸,饶有兴趣的问:“拿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不是问功课啊!孩子们如释重负,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他们这是在跟沈知澜玩收藏卡片的游戏,刚才正在回忆之前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叫复盘。 梁长史咀嚼着复盘两个字,又问:“这些都是澜哥儿想出来的?”话是这么问,眼睛却一直盯着沈知澜。 沈知澜捂脸,显的他特别不务正业好不好?空闲时净琢磨着怎么玩了,他放下手掌,“是我想的,都是瞎胡闹,让梁先生见笑了。” “可不是胡闹,我瞧着还挺有意思的。”梁长史刚要继续说什么,王府的世孙已经走过来,盯着沈潭咬了一半的费列罗,很感兴趣:“这是什么甜点?” 沈潭见状连忙要把费列罗递出去,一想到自己咬过又缩回手,“叫金球球,听说是什么巧克力做的,是澜哥儿弄来的点心。” 世孙身在富贵窝里,吃过的糕饼点心何止千万?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他是真的有兴趣。 幸好怀里还剩了一颗,沈知澜大方的拿了出来:“世孙尝尝,我手里就剩这么一颗。” “下次想吃,可就要跟我们一起玩游戏,赢了才能拿到战利品。” 世孙犹豫着伸手,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让他接过了陌生的吃食。 梁长史见世孙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还有一套卡片,又勉励了几句孩子们的学业,这才慢慢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一个叫沈蒲的孩子羡慕说:“澜哥儿真是厉害,居然不怕梁先生!我每次见到梁先生,腿肚子都转筋!” 沈知澜叉腰,“想知道我的秘诀吗?” “想想想!”几个孩子点头如啄米。 “秘诀就是,我还没上宗学,根本不怕先生考!哈哈哈!” 得意忘形的沈知澜被众人围攻,撵的团团转,掀起一片笑声。 * 梁长史听到小孩畅快的笑声,不禁又一次想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孩子。 机灵,有趣,就是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在机灵之外还有些别的天赋,更是令人称奇。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以他的目光自然能发现,这表面上是一个游戏,其实考验的是个人的行动,收集情报,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果从小习惯了这样的玩法,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稳妥处理。 人才啊。 只是可惜了,只是一个没落宗室,出头无路,但凡能够生在普通家庭,哪怕穷困潦倒也有顶翻顽石的一日。 不过,他以后要是愿意隐在世孙背后,出谋划策的话,倒也能算个路子。梁长史盯着世孙,不经意的想。 世孙正在把玩那颗金球球,揉了一会儿,感觉手心似乎有点黏糊糊的,再看,里面的糖浆是不是漏了出来? 见梁长史盯着他,世孙微微摇头,“我只是好奇,先生,我不会吃外面一食一水的。” “谨慎是好事。”梁长史这么说。 世子夫人格外担心孩子的饮食,派人盯的死死的,世孙长这么大,从来没用碰过外头的东西,水都没沾过一口,也是世子夫人最为骄傲的一点。 二人从侧门进了王府,看到世孙的手心黏了糖分,梁长史和颜悦色的让世孙先去更衣。世孙点头后慢慢进了自己的院子,等屏退众人后,他望着手心里黏糊变形的金球球,还是试着揭开上面的金纸,拿舌尖舔了一口。 一股比蜜还甜的味道,萦绕了他的味蕾,好香!还含着一股丝滑之感,入口即化,在舌头上跳舞。 怪不到他们那么喜欢,原来真的好吃。 * 沈知澜跟小伙伴们告别后回家,本来也没把今日的偶遇当回事,毕竟进进出出的,都是熟人。 结果过了几天,发现梁长史笑眯眯的坐在他家的堂屋里。 惊的他脱口而出:“梁先生是来家访吗?” “喔,何谓家访?” “家访就是先生,先生想了解学生平时的学习情况,所以特意上门看看,也告诉长辈学生在学堂里的成绩和习惯。”沈知澜说着说着腰板越来越直,他又没有上学,没有师长恐惧buff,怕什么? 明明该姐姐怕的! 沈齐连忙打圆场:“这孩子,一贯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梁大人莫怪罪。” “无妨,我就喜欢直言的孩子,或许有什么意外收获呢?而且这家访的说法也有点意思,作为先生,的确应该了解学生的家中情况。” 沈齐这才安心,看样子,梁长史登门,也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误。 长史这个职位,除了管理整个王府的大事小事,还包涵劝诫王爷,管理宗亲。如果宗亲犯错,梁长史还要施以训诫。沈齐今日突然发现梁长史登门,吓的差点腿软,还以为自己做生意的事儿暴露了。 还好还好,万幸。 梁长史则是在沉思,家访,好像真的可以试试? 沈知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发痒背后发凉,莫非是有人在念叨他? 他揉了揉鼻子,又听到梁长史继续说,“既然这样,今天就当做我第一次家访好了,澜哥儿正好帮我打个样,告诉我家访先生应该做点什么?” 啊?沈知澜也懵逼,他苦思冥想就是没想到家访该做什么,主要是,他也没考过教资啊! 他只能试着说,“告诉家长学生在学堂里的表现,再考察一下学生平时学习的环境?” “好啊,正好可以试试,我先考察一下学生的环境?” 沈齐接话,“澜哥儿,你就带梁大人在我们家里逛上两圈。” “好吧。”沈知澜接过这个任务。 其实他们家没什么好逛的,当初修建时,所有宗亲的房子都一模一样,四四方方,前三间后三间的大房子,前后各带了一小片的院子,能种点花草葱姜什么的。走了不过一刻钟,全都看完了。 沈知澜把人往他的房间带,暗暗祈祷他出门前记得收拾干净了,不算太乱。 梁长史进门后环视一圈,却没留意到旁的,只看到他摆在亮窗前的纸笔和砚台,饶有兴趣的:“澜哥儿已经开始学四书了?” 沈知澜警惕抬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我姐姐学过功课,我跟着她,先认了两个字而已。” 他可没什么兴趣上学前班啊! 梁长史看了他随手丢的草稿纸,的确写的惨不忍睹,一看就是新手。 字,要练!文人一贯都有字如其人的说法,一笔好字,在没有碰面的情况下,就能给人留下好的印象,非常实用。 梁长史见到字帖后,又换了话题聊到旁的,以他的阅历,想要拿捏一个小孩简直手到擒来,没一会儿,沈知澜就觉得梁长史 是个格外开明又思维宽阔,见识不凡的长辈。 梁长史见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随口聊道:“以后要是上宗学,你想学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学吗?”沈知澜思考后反问。 “不考虑旁的,只问想学什么。” “我想学的东西啊,非常非常多!”沈知澜心想,人文历史,历代名人,样样他都想学。这是一个架空的年代,也就意味着多了多少名人字画,诗词歌赋啊!简直太有趣了,学不完,根本学不完。 但如果从他的经历和实用角度出发,应该是.... “第一个,肯定是算学!出门买东西,总不能账都算不清吧!”现在宗学里,居然连九九乘法表都不教,全靠自学,真是令沈知澜扼腕。 算学,没错,挺有用的,梁长史点头。 “第二个,就是契约!”沈知澜提到这个简直痛心疾首,不懂契约,瞎签契约,生生让人骗了!之前有位族叔,在熟人的哄骗下,签下了借款的担保书,最后借款的人跑了,苦主拿着契约来找那位族叔,族叔傻眼了,原来担保人在对方还不上钱的情况下,是要替人还钱的! 这事闹到衙门,也是族叔没理,最后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省吃俭用的替人还钱。 “第三个,就是《大焱律》,学了之后知道有哪些事情能干,哪些不能干。”这个才是最最要紧的,如果可以,沈知澜还想把当初太,祖写的关于宗室的《宗室律例》也看个明白,免得自己无缘无故丢了饭碗。 还有《九章算术》《山河游记》《农学全书》等等等,沈知澜想学的东西多了去。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十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三章 “梁先生,先生?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沈知澜看梁长史盯着他瞧,不好意思的盯着脚尖。 他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根本没管能不能实施,好不好操作,大概是太天马行空,让梁长史无语了。 “没有,我想的是别的事情。”梁长史转过头来,瞄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书册,又换了旁的话题。 沈知澜没多想,就顺着话题往下说。 梁长史待了一刻钟,又去堂屋找沈齐告辞,沈齐再三挽留,梁长史只是不受,就此告别。 等人走了,沈齐长出一个大气,随后找起了儿子的麻烦:“你又在外面干了什么?竟然把梁大人招到家里来了。” 沈知澜叫起撞天屈来,他就这么大点个人,能闯什么祸呢? 他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宝宝啊! 沈齐将信将疑的,“真的?” “那当然!” “不管是不是,你出门玩的时候,也要记得家里有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沈齐又叮嘱着,说着自己都拍脑袋,“不过是我担心过多了,你可是个鬼机灵,悄悄把旧书里的秘方都记住了。” 沈知澜对外的说辞就是,他翻看过摊位上的旧书,一下子记住,沈齐也就信了。 以前儿子的确挺喜欢翻看旧书的,哪怕看不懂也会翻着玩,并不出奇。 沈知澜已经一溜烟溜到厨房去,看看今晚吃什么了。 * 过了三五日,跟着沈知澜一起玩集卡游戏的孩子,越来越多,终于把世孙也引过来了。 “啊?世孙也来?”沈知澜愣了。 过来传话的是世孙的贴身小厮,笑眯眯的说:“是啊,世孙看了几日觉得有趣,禀告过世子之后,世子应允,所以才来问一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奴才们做好的。” “世孙如果要来,顶多是多画几张卡片,不是什么大问题。”沈知澜听到世孙要来后,先是紧张一瞬,又想起世孙并不算挑刺,要来就来呗。 他本以为这事就算完毕,没想到小厮继续问了需要画什么卡片,一口应下由他们去筹备卡片。 而等拿到他们准备的卡片后,沈知澜吃了一惊。 他们自娱自乐,画技也稀烂,说是画画更多还是描线条,全靠卡片上写了备注来辨认,反正能用就行。 而王府,只用了短短一日,就雕刻出八枚印章,分别是茂州八景。茂塔落日,泛波秋安湖上,秋菊盛放.....枚枚印章都精工细作,十分出众。 昨日来的那个小厮把印章奉上,对沈知澜说:“澜公子把这些东西收着,用来游戏,比画卡片更佳。” “那我就先拿着了。”沈知澜把印章笑纳。 其实他本来的设计就是盖印章,玩家跟NPC斗智斗勇,胜利后获得NPC盖章,然后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收集。不过考虑到成本问题嘛,就只能用卡片代替。 现在有人把印章送上来,他也可以再添点设定了。 沈知澜提前把设定好的八个NPC都做了一个简单培训,要让这场游戏更加趣味横生。 次日。 世孙提前完成功课,又额外完成了西席先生布置的功课,这才获得了出来玩耍的许可。 他径直朝着后街的巷子口走去,那儿就是他们聚集的地方。 可是望来望去的,怎么就是没找到其余的玩伴呢?世孙站了一会儿,听到一串刻意的咳嗽。 “咳咳咳,年轻人,能扶老头子一把吗?” 世孙循声望去,发现是个比他小的孩子,杵着拐杖,佝偻着腰,下巴上还挂着一串白须须,做出慈眉善目的样子。 噗! 世孙连忙转身,遮掩自己的笑脸。 沈知澜:|||—---— 沈知澜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世孙这才过来,装做搀扶的样子,把沈知澜送到旁边的石凳子上。 沈知澜咳咳两声:“是个善良的年轻人啊!我手里有一张纸,在此地两条街内,还散落着八个宝藏,等你收集齐宝藏后,再来找我吧!” 说完这番话后,沈知澜一甩斗篷,做出隐匿的样子。 世孙手里多了一张厚纸,可以折叠,绘有金边,看着非常精巧的样子。 他是知道大致的规则的,在这附近寻找剩下的八个印章,就算是成功呢。 但是,这些印章都藏在什么地方呢? 世孙身边带了几个伴读,立刻就要自告奋勇分头去找,世孙想了想,还是把他们按住了。 要是伴读帮忙找到了,算谁的?还不如自己慢慢摸索,来的更有趣。 世孙记得游戏范围,顺着街道走过去,大概走出三百步,立刻敏锐抬头一看,发现稀疏的树叶根本挡不住人影。 “找到你了!快下来!” 沈蒲暗道倒霉,他手脚慢只好找到以前藏过的位置,没想到这些日子秋尽,树叶子根本挡不住他。 他正要呲溜滑下来,蓦地想起沈知澜的培训,立刻提高嗓门:“且慢!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能得到宝藏!” “你说!” 沈蒲背过好几次,对问题记的牢牢的:“秋安湖的中间是什么?” 秋安湖是茂州城郊一处颇为有名的湖泊,经常有人过去游玩。 那它的中间是什么?是亭子?还是船?仰或是鱼? 几个伴读纷纷提出自己的回答,都被沈蒲否决了。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呐?”伴读们急了。 沈蒲还是摇头。 世孙盯着沈蒲瞧,脑中一丝灵光闪过,“我知道了,是“安”这个字!” “答对了!”沈蒲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收场。他麻溜的爬了下来,拿起印章,给世孙手里的金边纸盖了一个戳。 “勇敢的少年哟,可以去寻找下一个宝藏了!”沈蒲喊完台词后,又麻溜的溜走了。 世孙盯着手里的印章,心头火热。 他靠着自己也可以的! 世孙捏着手里的卡片纸,又踏上了新的旅程。 路上简直是捉迷藏大赛,宝藏们躲的地方各具巧思,让人想都想不到,更有趣的是,遇到宝藏们还不算,还需要回答他们的问题。 “太阳跟月亮,在那一天会在一起?” “两个人掉进陷阱里,死掉的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最不听话的人是谁?” ....... 问题不难,就是常常会让人想不到,角度特刁钻。 就算是世孙,也想了好久才想到答案,偶尔还会有一两个说不上的,这时候被他逮住的“宝藏”通常就会逃脱,等待下一次被捉住。 玩了一场下来,好容易才收集到八个印章,世孙已经忘了当初想要勇夺第一的愿望。 他们再次回到之前的空地上,那里,沈知澜已经蹲守了好久。 沈知澜暗地里觉得自己选的这个差事,最棒!只要把必要的台词念完,就可以安心休息,等过了一个时辰再冒头。 这时他面前已经有两个收集齐的玩家,世孙堪堪赶上第三个。 沈知澜咳咳两声,“你们三位就是最终的勇者,恭喜你们,闯过了我的考验!辛勤后的果实总是格外甜美,自己双手争取到的胜利也是如此。” “现在,你们可以享用自己的胜利了!” 沈知澜先是伸出手掌,然后一转一翻,费列罗就出现在他手心上。 “呀!”没看过这个魔术的伴读们惊呼。 沈知澜又变了两次,这才把奖品拿光,分给了三位勇者。 这时候费列罗的金色包装,就格外应景,金光闪耀,照进心里。 世孙握住这三颗甜点,小心的用帕子裹了,放进怀里。 接下来就是颁发银奖,铜奖,也就是用纸包过的点心。 等所有人都把奖品领到,沈知澜再次挥手,“再见了各位勇者,慢慢参悟我带给你们的宝藏吧~”咻的一下,沈知澜就溜了。 剩下的勇者们纷纷鼓掌。 世孙也跟着鼓掌,这场游戏才算是完毕了。 怀里的点心彰显着存在感,世孙没有理会叽叽喳喳的伴读们,而且大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伴读们同样见多识广,也没玩过这样的游戏,难免要多聊一下今日的见闻。 世孙听着他们聊天,突然插了一句,“下次我们也像个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游戏吧,请他们一起玩!” “好啊!”伴读们立刻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出起主意来。 世孙听着他们的议论,脚步重新轻快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二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一章 沈知澜之后又陆陆续续组织过好几次真人游戏,跟世孙的关系也慢慢熟络起来。 这日,世孙特意邀请他去王府内聚会。 沈知澜听完之后就问,世孙有没有下帖子? “都是自家人,下什么帖子?”世孙迟疑后回答。 “就是自家人,这才可以安心闹着玩嘛。”沈知澜说,“世孙听说过“全明纸”吗?前朝有一位全明法师,就自娱自乐做出了全明纸,又专门刻了私印,用来给亲友发帖子。春日的全明纸带了一朵桃花,夏日就改成荷叶,秋日是菊花......一年四季,总有不同,这还不好玩吗?” 世孙一下子心动了,他同样听过全明纸的故事,但没有起过模仿的心思,现在想想,何不试试玩呢? 世孙想要干什么,只要动嘴吩咐给下人就行,一天之后,沈知澜就接到一份烫了金边,带着花纹的帖子,邀请他在下午去找世孙吃点心。 沈知澜问,帖子能带人吗?小厮想了想,答可以。沈知澜就琢磨着把堂兄一块儿带上,大家一起混脸熟。 沈潭自然是欣然赴约。 当日下午,他们准时出现在王府的侧门,由小厮一路引到世孙居住的内院。 沈知澜还是头一回进到王府的内院,不由得咂舌,雕梁画栋,红墙琉璃瓦,三步一景五步一境,十足的王府气派,富贵荣华。 据说王府的构造,是模仿京城的皇宫而建。以前他还不信,现在至少信了八成。 穿过回廊后,就是世孙独居的“世明院”,世孙七岁后就搬到此院居住,这时他的伴读正候在门口,迎接过来赴宴的客人。 沈知澜学着大人们交际的样子拱手,“江兄,劳你久候。” 江伴读也拱手,“小事一桩,知澜兄和潭兄先进去。” 扮大人对于年幼的孩子颇有吸引力,江伴读同样新奇的很,挺直了腰板,做的似模似样。 沈知澜二人进院后,就发现世孙正在花厅指点小厮们摆放座椅,腾挪摆件,把浅色丝绸铺在桌上,衬着上面的白瓷碗碟自带一层莹光。 看到他来,世孙就把自己的精心设计露出来,“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缺了什么?”沈知澜看着桌上的碗碟,成套的碗碟,绘制了松柏草木,颇有闲适之感,但又跟房间里的富贵摆设画风不符。 “不如摆在院子里的凉亭里?感觉更衬一点。” 世孙一听有道理,忙让人把东西往凉亭里面挪,这下子立刻觉得视野开阔,光线明亮,加上周围的花草,比在室内凭空多了野趣。 世孙赞叹,当即决定把这场下午茶放在凉亭内。 世孙只邀请了伴读和几个亲近人,不一会儿就到齐了。 江伴读主动请缨担任主持人,代替世孙活跃气氛,只见他一拍章,小厮们就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托盘,把点心端了上来。 细看这些点心,花样精巧色彩丰富,做成手指头大小,刚好能一口一个,碗碟旁摆着雕花银叉子,不用弄脏手指。 美食美景,可堪入画。 小厮们摆好碗碟后,又有人捧了一个盒子上来,放在石桌的中间。 沈知澜看着熟悉的盒子,有点坐立不安。 盒子占据了C位,自然要让世孙亲自动手,他挽起袖子按了一下盒子中间的开关,一声脆响, 漆木的盒子徐徐展开,像花瓣一样层层叠叠,每一瓣花瓣,都是一个小盒子,内里盛放着一种点心。 这样的新奇东西他们哪儿见过,纷纷惊呼起来。 世孙率先做了示范,用银叉夹起一块儿点心,“是个新鲜玩意儿,底下人特意献上来的,正好跟大伙儿一块儿看看。” “真是有趣,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江伴读忍不住问道。 世孙按住开关,盒子又徐徐的收回来,“不清楚,但确实挺好玩的也好看。” 沈知澜伸手叉点心,无语凝噎中,这个茂州城也太小了吧?!杜二舅卖的旋转蜜饯盒,兜来兜去,居然卖到了王府里。 “回头我也让人做一个,下次请你们吃。”江伴读马上说。 “也不贵,在丰荣斋就有卖的,三十两一个。”小厮在世孙的示意下,报上了价格。 沈知澜一口点心噎住,当场破防。丰荣斋也太黑了吧?!杜二舅才卖五两银子一个,他扭头翻了六倍,卖给王府。 什么叫黑心呐,沈知澜战术后仰。 但其余几人显然不觉得这个价格很黑,纷纷称赞物超所值,特别有趣。 沈知澜为了避免心绞痛,转移了话题,“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提到这个,伴读们立刻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说是最近西席先生新给他们加了功课,让他们学的无比头痛。 “什么新功课?”沈知澜好奇。 “《算学》跟《大焱律》,那么厚一本!居然要我们背下来!年末了还要考试,考不及格的,明年继续。” 听到熟悉的名词,沈知澜缩了缩脑袋,乖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头? “就是!我们也要学这些,还多加了一个功课,学什么《契约》,闹的我一个脑袋两个大。”提起这个,沈潭也是抱怨连天,“真的好难背啊,我记不下来。” “学这些有什么用处啊?又用不上。” 沈知澜再次缩了脑袋,他可不敢说话。 “我差点忘了,知澜你还没上学,不像我们要发愁功课。”江伴读调侃着。 沈知澜弱弱说:“这些东西学了,早晚会有用上的时候啊,也免得日后上当受骗。”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是,学起来太累了啊!”伴读们都嚎叫起来,“好难!什么鸡兔同笼,什么双人竞走,什么提壶打酒,遇友饮酒,遇店买酒,好难!” “其实不难啊,就算是一步步硬算,也能算出来,我也看过九章算术。”沈知澜听他们提起一个问题,当场就告诉他们应该怎么算,用公式来算就会省下步骤。 被他一点拨,众伴读马上明白该怎么算这道题,纷纷拿出其余的题目,让他来算。 沈知澜解了两道题,就推说自己不会剩下的,伴读们大失所望,倒也没有追问。 沈知澜想,他可要闭紧嘴巴,千万别让人晓得,这主意是他提示的。 会被扎小人哒。 * 秋尽冬来,慢慢就到了冬歇。 冬来天气变冷,人人都不爱动弹,就连农人也会停下耕种,留在家中休息。 沈齐趁此时机走亲访友,经常会待上一天才会到家,这日傍晚回家,他面色沉重,唉声叹气。 杜珍娘接过他的斗篷,问道:“今天不是去看珧娘姐姐了吗?怎么,她没见好?” “珧姐姐估计要不好了,今日我去看别的兄弟,听人说,已经在给她上参汤了。” 杜珍娘听到这里,手里斗篷直接跌落,急促的问:“哪儿就用上人参汤了?上次见不是说有好转么?” 大夫会用人参汤,几乎就是赌一把了,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就是溘然长逝。 沈齐沉重点头,“珧娘姐姐日子过得不痛快,心里也不痛快,这病就拖延着不肯好,又碰上天气转寒,急转直下,自然就不好了,大夫说挺得过冬天还好,挺不过就....”他没明说,但杜珍娘听得出他的意思。 “一定能行的,不然就换个大夫!明日我们一起去探病。”杜珍娘下了决心,定要亲眼去看看。 当初她才刚嫁过来,沈珧娘寡居在家,提点了她不少为人处世的要决,两人关系颇好,杜珍娘是万万不相信大夫诊断的。 可是等杜珍娘亲眼看到沈珧娘时,不得不信。 曾经肌骨丰润,姿容上佳的沈珧娘,瘦的脸蛋都凹了进去,面色灰暗,搭在锦被上的手掌枯瘦如柴,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子药气。 杜珍娘眼泪在眶里打转,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过了冬天就好了,大夫说很有希望。” 沈珧娘勾唇勉强笑着,“别安慰我了,我自己什么身体,自己清楚,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肺里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动作,都精疲力尽,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全靠着药力支撑,一旦药力失效,就是她命归黄泉之日。 沈珧娘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喉头一痒,哇一声又吐了几口污血,慌的杜珍娘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珧娘制止了她的动作,“到了这等地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左右不过是早去晚去的区别, 早些去了,还能少受几天罪。” “唯一让我放不下心的,就是朗儿。朗儿才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孩子,又是似懂非懂的年纪,他天性纯真,容易轻信他人, 我就怕他被人哄着骗着,走上歧路。珍娘,我也不求别的,逢年过节你们能过来瞧一瞧朗儿,他遇到诱惑时能规劝他,引导他走上正路,也就行了。” “不需要很久,只要五六年,不不不,三四年,他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她又是一阵咳嗽,慌的杜珍娘连忙说,“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放心吧。”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沈齐也说:“安心吧珧姐姐,朗儿是你的养子,也就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会照顾好他的,引他上进的。” 得到肯定的承诺,沈珧娘终于能安心靠着床边,缓缓的阖上眼睛。沈珧娘也有自己的亲兄弟,但那些人的人品......不提也罢,反倒是沈齐,能让她放心。 杜珍娘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去探鼻息,得到微弱回应后,垂泪说:“我们先出去吧,让珧姐姐安心休息。” 两夫妻出了院子,彼此长吁短叹,愁绪万千。 沈珧娘是二嫁到了周家,因为夫妻不睦,并没有留下亲生骨肉,反倒是收养了周家村里,一个被人弃养的孩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扔到了土地庙里,被人叫着狗儿,吃着百家饭长大。三岁时遇到沈珧娘,她看着他孤苦无依可怜,就收养了他,给他改名叫周朗,悉心教导着他。 周朗就这么一天天的长大了。 养恩深如海,沈珧娘几乎把全部感情都寄托在周朗身上,所以临走时,最担心的就是周朗,想要操最后一次心。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二十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二章 而院子里,沈知澜正跟姐姐待着,还有珧姑姑的养子。 周朗就是沈珧娘的养子,他担心母亲的病情,眉宇间带了几分焦急,时不时回头望着屋内,又因为母亲的嘱托,只能先尽到主人的本分,陪着客人。 沈知澜猜到爹娘他们有悄悄话要说才把他们屏退,便努力跟不熟悉的表哥套近乎,打着圆场,说着闲话。 周朗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有一声没一声的。 努力了半个时辰,屋门终于吱呀一声,沈齐跟杜珍娘倒退着关好门,进了小院子里。 “表舅,我娘怎么样?”周朗焦急问道。 “她跟我们说了会子话,又睡下了,正好让她多休息休息。”沈齐答道,“朗儿,我这边带了一些补药,不知道用什么好,你记得拿给大夫,让大夫斟酌着给珧姐姐用。” 周朗谢过了补药,留客人坐了一刻钟,这才忧心忡忡把客人送到大门口,转头又回去照顾他娘。 沈齐难免唏嘘,“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不枉费珧姐姐疼他,替他谋划一场。” “也是个苦命的,才这么点大,就要操心自己的未来。”杜珍娘接着说。 沈珧娘的夫婿周秀才已经去世,而且周秀才就算活着也不会伸手管事,不捣乱就算不错。 周朗刚出生时坎坷,刚刚过上平稳的生活,又即将失去。 沈齐记挂着沈珧娘的病情,三五不时的上门探望,或者托人去看望,几番努力也没能挽留沈珧娘的性命,在一个大雪漫天的冬日,沈珧娘溘然长逝,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一场简单的葬礼后,沈珧娘留下的钱财该怎么分配,就被抬上了日程。 沈珧娘成亲时,只是从娘家拿到一点微薄的财产,连十抬嫁妆也没有凑够。但是她拿到手后,极尽节俭精打细算,又努力经营,慢慢的就攒出了些许余财。办完葬礼之后,还剩下三百多两。 富人看不上,但周氏宗族非常能看得上。 明明这银钱,沈珧娘已经说明了要全部留给周朗,偏偏这时,周氏宗族跳了出来,说这些银子是当初逝去周秀才的财产,应该留给他们周家。 沈珧娘跟周秀才夫妻一场,哪儿掰扯的清楚,什么东西是她的,什么东西是他的?又没有账本一笔一笔的列清楚。故而周家的抗议,一时还真把人难住了。 沈齐帮着沈珧娘做完最后一件事,就面临这样的困境。 周氏宗族一口咬定,这些银子全都是他们家的,周朗只是养子,并不能分到这些遗产。 沈齐正思忖着该怎么反驳回去,只见周朗面色涨红,捏紧了拳头,“你们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不过是个流浪儿,撞了大运才被照顾几年,现在凭什么来分我们周氏媳妇的财产?你都没在族谱上!” 嘭!周朗一拳揍在门板上。 周氏族人被吓的一退,还要张嘴继续说时,只见门板呲呲裂成了五块,门框也吱呀一声,嘭一声倒下,溅起无数灰尘。 沈齐惊讶的嘴长成了O型。 周氏族人齐齐倒退,刚才的说辞全都忘到脑后。 沈齐干笑两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躁呢?有话好好说嘛!我们长辈都在这儿,怎么可能不顾全没长大的幼子呢?” 周朗哼了一声,拳头握紧,却没有再次出手。 看他并没有冲动行事,沈齐松了口气,免得场面闹的更加难堪。 沈齐对准了周氏的族长,淡淡而言:“有些事情,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真要查起来,我想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但如果真要闹到那个地步,亲戚之间的情分也彻底没有了,只怕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沈齐的意思是,珧娘自己的嫁妆,肯定是有单子账本的,哪怕一时半会找不到,也不可能变成周家的钱。当然,周家也可以耍无赖耍流氓,坚称那些银子是他们的,也没人能跳出来拆穿他们的。 只是真到那个地步,就是撕破脸了,沈齐肯定少不了添油加醋的,到处给周家的人扬扬名。除非周家人真能做到再也不跟沈氏交流,不然肯定声名扫地。 到底要选哪头,周氏族人可以掂量着办。 周氏族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退一步。 看他们有松口的意思,沈齐提出更合理的分配方式,“朗儿的确是养子,那也同样是周氏的后嗣,姓了周的,以后还会给周秀才和珧娘姐姐上香祭拜,后继香灯,该是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 “只是他尚且还是个孩子,有些地方总是照顾不到的,还是需要各位作为长辈,帮扶一把的。我想,从财产中分出两成来作为酬劳,辛苦各位长辈了。” “剩下的,就留着可怜的孩子吧,他还要靠着爹娘的余恩,才能平安长大。” 周氏族人听完他的分配方案,有些意动,不管多少还能露两个在兜里,也算不错,至少没有风险。 两方人拉锯一般来回议价,最终,沈齐让步,让周氏族人拿走了三成,但是目前沈珧娘住的屋子,依旧留给周朗住着。 周朗并不关心银钱,倒是能继续住现在的屋子,他很开心。 沈齐把周氏的人送走,把整理好的银钱想要交给周朗保管,但想到今天周朗冲动的表现,还有珧娘姐殷殷的嘱托,不得不干点讨嫌的事情。 他把银钱匣子放好,“你打算怎么用这些银子?” “留着。”周朗不假思索的说。 “银子留着,只会坐吃山空,并不会变出银子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这些银子的大半买成田地,每年都能有收入,再留些银子当做零花,就差不多了。”沈齐打算的非常好,也很是稳妥。 周朗想了想,也就点了头,他自己也没什么主意,有人替他布置好,他也就听了。 既如此,沈齐就准备去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准备出售的田地,如果有现成的佃户就更好了。 周朗愣愣的,突然发话:“表舅,我想去娘守坟。” “你想结庐守孝?”沈齐一怔,表情放缓,这孩子!也不枉费珧娘一番疼爱。 “你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就去吧。只是现在天寒,野外大雪封门,你想尽孝心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然珧娘天上见了,也只会担忧。”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周朗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把外甥以后的生活安顿好了,沈齐这才放心的回了家。他想,也怪不得珧娘始终担心这孩子,心眼实在,还有一身的蛮力气,如果被人蛊惑,走上歪路,造成的破坏力也更强。 这孩子喊他一身表舅,他就该多留心留心。 * 天气越来越冷,进了腊月二十五,就快过年了。 宗学早早的就放了假,各家的孩子拿着宗学的成绩,回家请家长过目,获得一顿鬼哭狼嚎的毒打。 沈知澜缩的比冬眠的青蛙还深。 这个新年,因为家里经济宽松,过得比往年喜悦多了,能够买好多平时吃不着的东西。 正月初二,杜珍娘要带着孩子回门。 最近因为家里有事,沈知澜许久没去姥爷家,他异常欢喜,乐的蹦三尺高。 杜家人口也简单,杜大舅,杜珍娘,二舅,还有远嫁的小姨。 杜大舅继承了父亲的军职,就算是年节里也需要值班,这次就刚好轮到了他。 大舅的妻女,还有二舅都在家。 沈知澜才刚踏上杜家的门,就被耳朵灵敏的二舅听到,冲了出来,呀一声把他举了起来。 “小财神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明照万里 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快更新 第二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4. 第二十四章 周朗的力气 周朗愣神的功夫,已经挨了好几下拳头,甚至有人专门找薄弱处,下手毫不留情,还有人专门困住他手脚,让他不能挣扎。 挨了几下打,周朗的火气也打了出来,当堂大喝一声,胳膊一震,那些困住他手脚的再也不是障碍,反倒被周朗的力道震的倒退五六步。周朗再甩了甩胳膊,又丢翻三四个人。 他挣脱了围困,倒退好几部,拱拱手正要说什么,院内却传来一声厉喝:“周朗,你敢学武伤人!” 有个中年人姗姗来迟,正好看到众位学徒被周朗横扫的一幕。 “师傅,我没有伤人!是各位师兄弟非要跟我打架!”周朗急忙解释着。 学徒里的领头人叫武威,他躺在地上,此刻被其他师兄弟搀扶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着:“师父息怒,是我们非要跟新入门的师弟较量,结果技不如人,打输了而已,师父别误会。” “对啊,师父千万别误会。” 听到这句,沈知澜在心里呵呵直笑,难怪这人敢带头打架呢,原来绿茶功夫炉火纯青,玩的好一手颠倒黑白。 他这么说,师父自然更加生气,觉得周朗不管打架,还要恶人先告状!他看的真真的,周朗一伸手就扫倒了一片人,这不算逞凶斗狠,什么才是? 师父生气之下,自然做出了最严重的惩罚,“周朗,你才拜师十天,本来也算不得是本门的弟子,快快自行离去,本门留不得你这样的弟子。” 周朗张了张嘴,看着盛怒的师父,装模作样擦嘴的大师兄,还有暗地里嘲笑的师兄们。 这样的地方,他即使勉强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学不到东西不说,还会被各方排挤,费力不讨好。 罢罢罢。 周朗拱拱手,“既然这样师父,我就走了。” “快走快走。”师父抬起袖子遮掩面庞,恨不得周朗这个祸头子赶紧离开。 “且慢!” 这里凝滞的气氛被打断了,沈知澜快步上前,朝着那位武馆的师父拱拱手,“小子姓沈,本来今天是到集市买鱼的,却没想到意外撞见这一幕,不得不站出来把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讲出来。” 周朗听到熟悉的嗓音,一回头看到居然是沈知澜,张嘴欲喊。沈潭连忙给他使眼色,示意他暂且不要开口。 只有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说出来的证词才有可信度。要是被师父知道他们是熟人,周朗立刻罪加一等,不仅殴打同门,还要伙同他人欺骗师长,那才是一盆脏水洗不干净。 周朗虽不解其义,还是暂且闭了嘴。 沈知澜往前一站,又把沈潭提到手里的露漏出来,示意他们真是出来买鱼,而不是临时伪装。 等那位武馆师父看完,他才继续说:“我们两兄弟刚好在门外,先看到了这里的十七位小师父,把这位小师父团团围住,嘴上再问为什么他学的这么快,实际一直在推搡他,逼着他往水井边靠。” 他模仿起那些人的说辞和表情来,真是惟妙惟肖,就像本人一样。 “最后,这位穿灰衣的小师父突然说了一句特别难听的脏话,这才激的这位小师父一挥手,把他推了出去。紧接着,剩下的十六位小师父立刻抱手的抱手,捆脚的捆脚,几拳砸在小师父的肚子上,小师父挣扎起来,最后把他们都推了出去。” 沈知澜重复了自己所见的过程,“因为那句脏话太难听了,我单独重复给师父听一听。” 武馆师父犹豫一阵,还是过来听了。 沈知澜说完都觉得脏嘴,说完之后立刻道:“事情已经说完了,都是我们两兄弟一起看到的。殴打同门自然不对,辱骂同门又是否正确呢?想来师父心里也有一杆秤,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去拉沈潭,礼貌点头,出了院子。 周朗等他们都走了,这才转过来对着师父。 师父欲言又止,想要说点什么。 周朗深吸气,“我天生力气大,刚才是收不住力度才会把各位师兄弟推出去的。” 他看似轻描淡写的跺了跺脚,跺在青石板上,“我要是真心想打架,是这样子的。” 说罢,他扭头就走。 等他走后,武馆师徒才去看他踩过的石板,足有一掌厚,三尺来宽的石板,碎成了十几块。 就这么一脚! 武馆师徒都倒吸冷气,刚才跟周朗对打的人深感后怕。 他们再硬的骨头,能有石板耐打吗?周朗说自己没想打架,还真是这样。 * 周朗出了武官,犹豫一瞬,还是踏上了去沈知澜家的方向。 果然穿过两个巷子,就能看到沈知澜的背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样的:“表兄,今天正好买了鱼,回家请你吃红烧鱼啊!这鱼可鲜了。” “再加点野菜,最近的野菜味道是最好的,香嫩可口,拿点小香油一拌,最好吃了。” 周朗见他没有追问,也不知道怎么的,松了口气,乖乖跟着他回了沈家。 在巷子口沈潭跟他道别,拎着小鱼回去照顾猫咪去了。 听到动静开门的杜珍娘一愣,又换成微笑,“朗儿来了?是集市上碰见了吗?” “是啊娘,我就请表哥过来吃饭,顺便住上几天熟熟路。”沈知澜双手合十,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娘可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啊!” “那你乖巧一点,我就不怪你。” “我当然乖咯,我去厨房帮忙啦!”沈知澜一溜烟就没影了。 杜珍娘好气又好笑,迎着周朗去洗手净面,看他实在坐立难安,就让他去厨房里打下手。 这点大的孩子,能干的也就是洗菜,不过也是快了不少。 杜珍娘除了自家人吃的饭菜,还按照周朗的口味,给他准备了不少,饭桌上,周朗小心翼翼的动着筷子。 沈知澜尝着新鲜的野菜,娘把野菜稍微下锅一煮去掉苦涩味,撒了香油,味道非常爽口。 但要说他最爱吃的蔬菜tp1,还是非土豆莫属,会炖的软糯又香甜,入口即化。 不过现在土豆还没传到大焱朝,沈知澜只能望土豆兴叹。 系统里倒是带了不少优良品种的植物,动物牲畜,只要攒够八卦值就能兑换。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知澜这么个从来没出过茂州城的小孩突然拿出此等神物,怕不是要被翻个底朝天?凭他是谁都保不住他。 他想,等过些年他长大点,有了外出溜达作为借口,就能装做从深山挖掘的,顺理成章的把好东西都拿出来。 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一定要整个正宗的火锅来恰! 有了幻想中的火锅下饭,这顿饭吃的很高兴。 沈知澜说要留周表哥玩几天,杜珍娘跟沈齐商量之后也同意了,只当是过来认门了。 晚上,周朗自然是跟沈知澜睡在一块儿的,沈知澜从柜子里拖出来干净的枕头和寝衣,让周朗换上。 周朗正在换寝衣,突然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他脸色一红,紧接着一僵。 “表哥等我一下!”沈知澜见他窘迫的捂着肚子,立刻汲着鞋子,奔出门去。 周朗有心喊他,又怕声音太大,惊动到沈齐夫妇,只得坐在床边,安心等着。 顶多半盏茶的功夫,沈知澜又回来了,端来半盘子馒头,一股脑塞到他怀里,“太晚了厨房没别的吃食,先垫吧垫吧,还有茶水。” 周朗拿着馒头手足无措,“不不不,我不饿....” “哪儿不饿啊,饿了是多正常的事情,谁还会不饿呢?”沈知澜想起寥寥几次跟周朗吃饭的经历,他至少干掉三碗饭,没想到还是没吃饱。 不过这也非常符合能量守恒。 他见周朗还是不肯动手拿馒头,就说:“表哥你看你的力气这么大,需要的能量就越大,胃口好这不是特别正常吗?我就吃的少,所以我力气小,连个水桶都拎不动。”他试图鼓起肱二头肌,让自己显的强壮点。 周朗学着他的模样举起手臂,那胳膊壮的能跑马,沈知澜羡慕的能流口水。 帅,太帅了! “你先吃着,我给表哥讲一个前朝大将军的故事。”沈知澜继续把馒头送过来,示意周朗别委屈自己。 周朗捏着馒头,一咬就是一小半。 “话说大概在几百年前的前前朝,有个姓王的小乞丐,在城里讨饭过活,只要能逃到半个馒头,就能省着过一天。有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进了一家馒头铺子,铺子里放了好大好大的一个蒸笼。揭开蒸笼的第一层,放着两个做成老虎形状的馒头,小乞丐肚子饿了,忍不住就把老虎馒头吃了。再揭开一层蒸笼,又放着做成牛形状的馒头,一共九个,小乞丐闻着面粉香气,又把牛馒头吃了。” “他吃了人家的东西,担心主人家过来怪罪,乖乖留在原地,等着主人回来商量怎么赔偿,结果等啊等,只听到一句话飘过,今汝有九牛二虎之量,亦有九牛二虎之力也!” “小乞丐醒了,发现自己力大无穷,食量也大增,只要让他吃饱了,这种盖房子用的横梁,平常要五个人一起抬,他能一手两根!”沈知澜指着屋顶。 周朗听的逐渐入迷,比划了两下,“我如果出全力,应该能抱得起一根。” “表哥你还在长身体嘛,只要吃饱了,别说两根,五根也抱得起!安心吃吧。”沈知澜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搜肠刮肚找到这么一个故事,就是想让周朗安心,别觉得自己异于常人。 “后来这位小乞丐,习字学兵书练武功,终于成了一代大将军,现在还有人拜他的庙呢。” 周朗听着犹豫,“我也能成大将军吗?” “只要肯努力,肯定能行,当不了大将军,也能当个中将军。”沈知澜说:“到时候我就能抱表哥大腿了。” 他作势扑了过去,周朗连忙闪开,又生怕碰疼了他,只好放轻动作,颇有“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之感。 沈知澜见他动作慢慢放开,总算安心了。等周朗吃完又收拾一番,两人这才睡下。:,,. 25. 第二十五章 沈潭家 第二日,沈齐这才装做不经意的问起,周朗到城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如果需要他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周朗犹豫后说道,他在乡下觉得自己虽然有生活来源,但坐吃山空终究不是个事,思考过自己的优势后,周朗觉得自己可以先学点拳脚功夫,一方面锻炼身体,一方面有自保之力。 只可惜他不懂这方面的门道,在集市上打听得来的知名武馆,竟然会这么不堪。 沈齐就着这事扳开揉碎的跟周朗说:“这些武馆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师父传给弟子,弟子传给徒孙,还有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这样天资出众,一学即会的弟子,还没门派,万一被师父看中,继承了衣钵,哪儿还有他们站的地方?肯定是要想法子把你挤走的。” 沈知澜听着只感叹,他还是想的浅,对人心不够了解。 沈齐道:“你要是有心想学点防身的功夫,我倒是有个认识的人,高深的不会,粗浅的入门级别还是没问题,学着打打基础也好,名师毕竟难找。” “会武功的?谁啊?”沈知澜特别有兴趣。 “你二舅啊!他到处走南闯北的,又有你姥爷在军中的关系,学了一套简单的防身长拳,并不在乎师承,肯学的就肯教。”沈齐说,“让他来当个入门先生,没问题。” 盛情难却,周朗顺势答应下来,“那我就谢过表舅了,我一定好好学。” 也不需要特意通知,杜二舅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一趟,交代账目的事情,听说姐夫给他揽了一个教拳脚的活儿,爽快答应了。 学到新的招数后,周朗便一日复一日的练习起来。 半月后,看到周朗的练习成果,杜二舅感叹道,“这小子!天赋又不错,还肯下苦功夫去打磨基础,练最基础的招数,以后肯定会是一代高手。” 高不高手的,都是以后的事,现在的周朗,还是更关心填饱肚子的问题。自从发现他的饭量比寻常人大后,沈知澜就想着,练武体力消耗更快,愈加需要吃饱。 幸好周朗现在住的周家村,还有几个心善的婶子,愿意多出钱,婶子就顺便多做一份他的饭,也不费什么事。 周朗能吃饱的情况下,练武更有动力。 沈知澜偶尔跑去看看周朗的练习进度,偶尔去摸一把怀崽的猫咪,偶然到处蹭书看,日子就这么悠闲的过着。 沈潭把猫咪照顾的极好,满了两月后,又生下四只雪白还自带长围脖的猫咪。这次没有特殊的鸳鸯眼,小猫咪眼睛都是蓝色的,水灵灵的,已经有人看上,下了定金。 上次一窝小猫咪,开市大吉,一共给沈潭赚来了四十两银子,扣掉喂养的成本后,还是赚了二十多,沈潭已经非常满意了。 就这么悄悄把银子攒下来,没准一年能够赚到四十两,都快赶上禄米的一半了。沈潭小心的把数过的银子又藏进床铺底下。 他睡的木床下有一个老鼠洞,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装下二十多两银子,十分隐秘,不用担心被发现。 沈潭把银子放好,就听到他娘在外头敲门,忧心忡忡的进来说:“潭儿,你那儿有五两,不不,三两银子吗?” “娘,你要银子做什么?” “是你小姨,生了病还硬挺着,不肯去医馆,我想找你爹拿些银子送她去看病,偏你爹说没有。”沈潭娘搓着手陪笑,对于自己开头冲儿子要银子,有些不好意思。 看病是正事,也是正经用途,沈潭想了想,还是给了亲娘五两银子,让小姨别忧心,安心养病。 沈潭娘拿着银子,就先去看望自家妹妹了。沈潭看着减少的银子,暗叹赚钱不易花钱倒是挺快。 但是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遇到突发情况也能应对,这大概就是澜哥儿经常念叨说“经济自由”的快乐吧。 想要自己快乐的源头,沈潭又去后院照顾那些小猫仔了。寻常养小动物的地方总是腌臜的很,沈潭按照堂弟提供的法子,把猫房收拾的干干净净,时常给猫咪擦脸,猫咪都显得格外可爱了三分。也是因此,来选猫的客人都是很满意的。 沈潭折腾着又给小猫煮了一碗鱼汤,看着小猫们嗷呜嗷呜的吃鱼,比他自己吃还高兴。 等把小猫收拾干净后,沈潭心满意足的回了屋子。 快到傍晚,沈潭娘终于回家了,说起白日去找了她妹妹一趟,总算把人哄着去了医馆,大夫看过病说并不严重,好好养着就行。银子还剩了二两,就来还给沈潭。 沈潭想了想还是没拿,让他娘自己收着,出门在外有点银子傍身,才能有底气。 沈潭娘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自己儿子能挣钱,她也跟着沾光。 沈潭看着亲娘的笑脸,愈发感觉有银子就是有底气,忍不住在独处时去摸床头的老鼠洞。这一伸手,手指却落了个空。 银子呢?! 沈潭吃了一吓,立刻跳下床来,使劲扳开床帐,拿着蜡烛去照老鼠洞,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银子啊铜钱啊,都如同幻梦一场。 沈潭不信邪的又伸手去摸,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可能呢?早上我数了三遍,肯定是放在这里的啊!”他不死心,又去挪开床柱,把整个屋子翻腾的底朝天,别说银子,连他装银子的那块麻布,也没找到。 屋子肯定是遭贼了!沈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那可都是他辛苦攒下来的钱!他心痛难耐。 等等,先不要慌乱,沈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这里是他的家,附近住的全是亲戚族人,如果有陌生的小偷进出,肯定是会引起注意的,想来小偷也没那个胆子,而且他就在后院也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 那么,午后时分留在家里的,只有弟弟妹妹,还有他爹沈斌曾经在厨房里摸走几个馒头吃。 沈潭站了起来,把刚才翻找过的东西归位,装做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重新出了房间。 弟妹们住的屋子里,他们正在自己收拾东西,看见他就齐齐喊着大哥,沈潭没有发现他们的表情有心虚或者惧怕的样子。 然后是他爹的房间,很平常的,沈斌压根没在屋里,大概又出去找乐子了。 沈潭迈步欲走,却在窗户根下,看到了他包银子的那块麻布。 沈潭平心静气的等到第二日天亮才回家的沈斌。 一身酒气,还带着微微的脂粉味道,一看就知道昨夜在什么地方消磨时光。 “爹,你从我屋里拿了银子吗?”沈潭单刀直入,直接问出口。 沈斌一愣,眼珠一转,“什么银子?你小子还存了银子?” “是我自己想法子弄来的银子,一共二十二两,爹,你要拿银子花销,可以,但是你全拿走了,娘和弟妹吃什么用什么?”沈潭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你退一半回来,还有那一半就当是我孝敬你的。” 沈斌却说:“你小子,一见面就跟我叭叭一通说,要什么银子?我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你的银子去了哪儿?别是赖上我了吧?听话,要想拿银子,等到明年,王府领去!” “爹,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证据我都找到了!我包银子的麻布,还扔在窗户根下面呢!”沈潭看他爹死不认账,语气就忍不住急了起来,“你在外头跟人充假大方,跟人称兄道弟的请客吃饭,怎么不管管家人呢?他们还饿着肚子吃糠咽菜呢!” “吃糠咽菜,老子养活了一家人,怎么就吃糠咽菜了?!”沈斌也火了,“要不是老子,能养你到这么大?你吃老子的用老子的,拿你一点银子,还要追着追着的问我要!我不给又怎么样?你花老子的银子还少么?” “还有,你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后院藏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要是惹急了我,大不了一拍两散,一起玩完!” 沈斌勃然大怒,一拍桌面,震的桌子跟着抖了三抖。 沈潭憋屈的要命,要银子没要到,还换来一顿训斥。 但沈斌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只能忍下这口气,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幸好后院的小猫崽已经快一个月了,再养养又能换来一笔银子。银子藏在家里不安全,大不了他藏到澜哥儿那儿去!爹总不能去旁人家里翻吧! 沈潭下了决心。 已经丢了银子,对于剩下的小猫崽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重,指望她们有个好身价。 可这天,长的最可爱那只小白猫,不见了踪影,沈潭在房前屋后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那只小猫。 大猫急的到处叫唤,把剩下的猫崽看的牢牢的,都裹在身下。 小猫到底去了哪儿?莫不是不小心被困到什么角落里?沈潭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 这时,沈斌推开门走了进来,懒懒的把小猫扔给他,“给你,赔钱货。” 沈潭扑倒在地,用身体做垫子,才让小猫没有直接摔到地上。 他小心检查过猫崽的身体四肢,确定没有受伤,这才埋怨说着,“爹,你没事拿小猫出去干嘛?气味变了,大猫会不认小猫的。” 在外头喝了一天风,却连一个铜板都没赚到的沈斌登时火了,“沈潭,有种你再说一遍?!”:,,. 26. 第二十六章 审理所 住在王府后街的,家家户户距离都不远,但凡谁家有点动静,亲六戚都能听到,能吸引到所有人注意力。 这会儿又是饭点,每家都有人在,或是推开窗户,或是站在角落里,耳朵竖的老高,都听着那头传来的动静。 沈齐刚放下饭碗,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连忙站到门口,拉着一个路过的族亲问发生了什么。 族亲脸上带着几分八卦,几分隐秘说:“听动静,好像是从沈斌家里传出来的。” “好端端的,也不知道在闹腾什么。”沈齐淡淡的说。 这日子,身体康健,家人健在,收入稳定,只要认真操持,就是最好的日子。 他说着,摸了一把循声而来儿子的脑袋。 听到有人搭腔,族亲立刻来了劲头,“那是你不知道!沈斌最近迷上斗蛐蛐啦!买蛐蛐买罐子,又跟人比赛,这不花银子?上回还叫我撞见他跟人借钱呢!八成是为了银子吵架呢!哎呀,我就告诉你一个,可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听啊!” 沈知澜无语的望着这位亲戚,他怕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的? 他扭头看沈齐,“爹,要去劝架么?” “先不急,听听动静。”有道是家丑不外扬,再是亲戚,沈斌估计也不想被人听到家事,如果闹的厉害,再去劝架不迟。 而刚才那位八卦的族亲已经不见人影,仔细一看,人已经窜到沈斌家门口,选了一个最佳观赏位,津津有味的竖起耳朵。 听了一会儿,声响逐渐变大,还伴随着凄厉的猫叫声,让沈知澜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摇着沈齐的胳膊。 这动静不太对啊! 沈齐侧耳听着,眼中不断闪现出担心和犹豫,最终还是担心占了上风,“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招呼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去,大家一起到了沈斌家门口,正巧大门哗啦一声打开,沈斌大步走出来,跟沈齐撞了个满怀。 沈齐倒退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子。 “哟,看热闹呢!”沈斌不咸不淡的说着,“看热闹该去戏班子,这儿可没热闹可以瞧啊!”说罢,使劲把大门一拉,人扬长而去。 等他的身影从拐角消失,沈齐才叹气说:“进去看看。” 出乎他们意料,本来以为是斌嫂子跟他吵架,结果在院子里收拾残局的,居然是沈潭。 沈潭正在捡被推翻的家具和柴,看到叔伯们进来,勉强笑了笑,“让叔伯们见笑了,刚才猫到处乱窜,把东西撞的到处都是,为了捉猫,搅的家里乱糟糟的。” 有人嘴快要说点什么,沈齐眼疾手快拉住那人,装做没发现的样子,“没事就好,家具这么重你年纪还小,随便喊一声,我们这些叔伯都来帮忙,快得很。”一边说,一边帮着收拾东西。 沈潭挨个道谢,随后默不作声收拾东西。 沈知澜去看了看后院的猫咪,大猫一见了他只哈气,警惕的拱起身子,小猫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缩成一团。 “小猫没事,顶多是饿了一会儿。”沈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院,低声说道。 沈知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憋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我在呢,一直都在,潭哥你喊一声就行。” “嗯,我知道。”沈潭勉强笑了笑,伸手去呼唤大猫。 大猫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抵过主人的呼唤,过来蹭着沈潭的裤脚,喵喵叫着。 沈知澜注意到有水滴掉到大猫的皮毛上,也假装没看到,学猫儿的样子跟他一起贴贴。 * 过了两刻钟,沈知澜才从后院出来,沈齐也没问他具体干了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种家务事,就算闹出来,沈潭也得不了好。熬吧,熬到长大就好了,沈齐只能这么安慰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风暴的尾巴来的这么快,这么急。 这天他们一家子正在家里收拾东西,突然有人敲门,沈知澜第一个跑去开门,结果门外站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张嘴就问, “沈氏族亲沈知澜是住在这里么?” 沈知澜一愣,小心回答:“是在这里啊,大人,找他有什么事情么?” “梁大人有请,前去审理所。”侍卫回答。 “大人稍等。”沈知澜心头一紧,连忙窜到正房去找他爹,他嗅到了不平常的气息。 平时来家里的都是找大人,怎么会指名道姓的要找他呢!这里绝对有古怪! 沈知澜撒丫子到了书房找沈齐,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倒了出来,沈齐也皱起眉头。 的确古怪,谁能找一个孩子说什么正事呢? 好在他是父亲,有过问的权利,谁也不能说什么。 同时他安慰沈知澜,“不一定是坏事,你看去的是审理所,那里是梁大人主管的地方,他总不会坑你吧?” 也对,咱上头有人!梁长史还是挺喜欢他的!想到这里,沈知澜重新挺直腰板。 审理所是王府设置来主管刑狱,纪检宗室,同时调和矛盾的事务所。宗室之间如果闹了纠纷,也会上这里来讨要公道,内里 除了梁长史,还有位宗室长辈,共同理事。 但说来说去,沈知澜还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心情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他跟沈齐一起到了审理所,这里早就有人等候,宗亲长辈坐在上首品茶,梁长史敬陪末座。 沈知澜敏锐注意到,位长辈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缓缓变的柔和。 是的,他年纪小一看就是没长大的孩子,这是他的优势啊!沈知澜把步子放小,装成寻常孩童的模样,躲在父亲的身后。 同时他借着遮掩观察四周,除了宗亲外,沈斌跟沈潭也站在角落里。 沈斌看到他们父子进来,露出一个阴恻恻兼具得意的笑容。沈潭则是面色灰暗,心如死灰。 见人到齐,宗亲咳嗽一声,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然后才说起话头,“好了,人都到齐,现在该说说正事。” “梁长史你看,是谁来开这个头?” “当然是下官来了。”梁长史恭敬道,然后转过来面朝所有人,正色道:“今天将这些人聚集到一起,是为了宗室沈斌,状告其子沈潭违律经商一事。” 几个字轻飘飘抛出来,听的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正襟危坐,等待下文。 父告子,违律,这是多么大的事!不亚于八级地震! 梁长史说完,先转向沈斌,“你是原告,先陈述案情。” “是。”沈斌宛如聚光灯吸引了所有目光,然后他才不紧不慢的说,“按照宗室律,宗亲不得经商,与民争利,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我们既然享受了百姓的供奉,也要对自己的行为作出相应的约束。” “我一直都以身作则,遵守着这条律令。只奈何,家门不幸,又有奸人作祟啊!我的长子沈潭,在明知这条禁令的情况下,还刻意贩售货物,将货物高价的卖给他人,触犯了这条律令!” “我本来可以装作不知道,或者暗地里隐瞒下这一切,但这样岂不是辜负了朝廷的希望!所以我只能站出来,希望朝廷,希望各位长辈能够教训好我的孩子,让他不至于走上歧路!”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掷地有声,把一个大义灭亲的父亲勾勒的栩栩如生。 可沈潭心里一片冰凉,如同数九寒天,还掉进了冰湖里,寒意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父亲呵!出面状告孩子的父亲! 接下来沈斌又说了什么,沈潭已经完全没留意,他目光定定的盯着一处,直到撞上了沈斌得意的眼神。 这还不算完呢! “但是,我孩子的变化,也不是全无来源的,他是受了旁人的腐蚀和污染,才会这样做的,而这个腐蚀他的人,就是平时跟他交往密切的,沈知澜!” 他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眼睛却一直盯着沈齐,散发着恶意。 本来已经掉进冰湖的沈潭,发现这世上原来真的有十八层地狱的存在!深渊之内,还有深渊。 父亲非要状告他,他可以低头认罪,可是,万万不能连累了旁人!不然他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潭本来放下的抵抗,又重新竖了起来,没错,不能连累旁人! 不等沈斌说完,沈潭已经开始反驳,“各位长辈,先听我说!” “不急不急,先等沈斌说完。”梁长史摆手,“沈知澜何在!” 沈知澜装出更怯生生的模样,“是,我在这里。” 宗亲长辈目光落到他身上,和颜悦色的问了一句,“今年几岁了?” “虚岁七岁。”沈知澜回答,附送一个卖萌的笑。 宗亲长辈问完,心头难免有了偏向,一个丁点大的孩子,他能出什么坏主意?!刚才他还以为沈知澜是进来的成年人,正好奇怎么进审理所还带个孩子来。 所以他转向沈斌,“你说其子贩卖高价货物,具体是指什么?买家又有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要摆出证据来才好。”:,,. 27 第二十七章 调解纠纷 提到这里个, 沈斌更加兴奋,总算是能聊到重点了!他迫不及待的抖了出来,“贩卖猫崽!他将市面上常见的猫崽翻了几十倍的价格, 卖给了他人, 从中获利几十倍啊!” 他努力煽动情绪,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震动。梁长史偏开了脸, 宗亲长辈端起茶杯遮掩嘴角, 最后只是说一句, 知道了。 沈斌并不甘心,再次强调利润巨大, 恐有贿赂之嫌。 沈齐看着嘶声竭力的沈斌, 不以为意的宗亲们.....叔伯当然看不上这么点钱,他们一顿酒席都不止这些。 真不知道该可怜沈斌,还是可怜自己啊。 等沈斌强调完毕,梁长史才转过来对着沈潭说,“你呢?有何说辞?” 沈潭终于得到申辩的机会, 脑中跟沈知澜一起聊过的奇闻轶事统统闪现, 他慢慢组织语言,一字一顿的说, “我并没有贩卖猫崽,从中牟利, 只是将家养的猫仔聘给了其他人,让他们去养而已。” “我家中本有一只临清狮子猫, 蓝眼白毛皮毛丰厚, 生的格外可爱,我养了四年,邻居们都知道。去年她产下了四只小猫, 跟母亲生的一模一样,我就常常带着猫崽出门炫耀,给左邻右舍看。这途中凑巧有人看中了它们,聘请它们回家避鼠。最终我们挑了黄道吉日,准备了纳猫契,聘书,还有糖和茶叶等等,正式把小猫请回家。手续一式两份一应俱全,都放在我屋内,一个雕花匣子里。” “梁大人和伯爷们,都可以找到对应的证据,我没有说谎。” 梁长史偏头,示意宗亲发话,宗亲视线交汇,同意去找沈潭说的证据。便有侍卫即刻出发,去沈潭家中寻找证据,作为佐证。 如果真要按照他所说,这就不算什么大事。 沈斌哪儿肯轻轻放下,那他豁出去闹腾这一场,不就白瞎了么?沈潭能顺利脱身,以后还不翻了天?! 他立刻说,“什么样的猫能卖到二十两!竟然比一匹快马还贵!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我就是担心这孩子干了坏事,最后把宗亲的名声抹黑了啊!还有沈知澜,这小子打小就坏,光会躲在背后出馊主意......” 说自己也就算了,说自己儿子坚决不能忍!沈齐立刻动了动,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获得许可后道: “斌兄弟,这话你就外行了。金子才这么一小块,凭什么要比银子贵重十倍?还不是因为它的稀少性?还有蛐蛐,在罐子里 缩着这么小小的一只,但凡冠上了常胜将军的名头,也会身价百倍,可见一样东西的价值,并不是以外观和大小来确认的。在喜欢它的人眼里,它就是千金不换的宝物,是吧?” 沈齐说的意味深长,在蛐蛐上加了重音。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想泼人一身水?笑死,他可没那么好欺负! 沈斌抖了抖,身子缩了缩。 两边正静默无声时,去取东西的侍卫回来了,带来沈潭说的纳猫契和文书,按照格式写的明白清晰,一样不少,还有东华帝君和西王母作为见证。 顺便还把当事猫也带了来。 咪咪无缘无故被捉,本来惶恐不安,看到沈潭一个健步就窜了过去,缩在他脚下。沈潭伸手抱住她安抚,咪咪很快安静下来。 看见当事猫,哪怕是对猫没有研究的人,也能瞧出她有多机灵可爱,一身毛绒绒,特别爱干净。 沈斌察觉到气氛转变,不甘心的叫嚷反驳,“凭什么别人愿意买你的猫!你敢说这中间没有应承人家什么!你卖猫的都是什么人家,你自己一清二楚!千户家的夫人,主薄家的小姐,还有通判的亲戚,一个个的,我可没记错!” 他说的千户夫人,刚巧是杜二舅帮忙牵线引来的,是大舅的上司。可是,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乐意养,也有钱养宠物猫。 这种问题也亏他能问出来,光沈知澜都能逮到无数漏洞反驳回去。 沈知澜往前迈了一步,先看了看年纪最大的那位宗亲,见他微笑点头后才细声细气,装做不解的说,“斌伯父这样说的就不对了。” “哪儿不对?!”沈斌瞪着眼,“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试图脱罪。” “当年皇先祖亲笔定下《宗室律例》,命他的后人领朝廷供奉,享世代安乐,又不许我们去经商,怕的是后人利用手里的资源,去抢夺黎民百姓的生机,以致民不聊生百姓哀嚎。但是没有说我们不能把自家种的,自家养的物产,拿出去换成别的啊!” “就比如说,咱们家家户户都种了蔬菜瓜果,等到了春夏吃都吃不完,送给邻居吧,他们自家还有一堆吃不完的,为了避免浪费就会拿给菜贩子,让他们去集市售卖。这是暗合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意思,也是皇先祖的遗训,他老人家还留有典故,没吃完的午膳,便留到晚膳再用。” 沈知澜说的是焱太,祖昔年还在行军打仗时的典故,军营里物资不足,当然要省着点。 “这要是按照斌伯父的看法,他们到底是在遵循遗训呢,还是在高价售卖,经商夺利呢?这些瓜果经过市面流通,说不定还会卖到参政大人,知府大人的富商去,又该怎么说呢?” 沈斌一时语塞,他总不能反驳说,皇先祖是在装腔作势,支持浪费吧?! 沈知澜一番话引经据典,合情合理,还兼有法不责众的实例,说的沈斌无从辩驳。 宗亲长辈频频点头,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口齿伶俐,思维灵活,不愧是他们家的血缘,便带着五分欣赏说,“看你说的通畅,还会引经据典,可进学了?” “还没有,小子还没到年纪。但是平日里有我姐姐带着识字看书,也可以去宗学里借阅各种典籍,各位先生和蔼可亲,欢迎求知者前去。”沈知澜看话题已经引到这来,便把最后的证据抛了出来。 “宗学里书库还有《宗室律例》的初版,上面写着是“不许科举,不需经商”啊!” 石破天惊! 童稚的声音捅破了一片沉寂。 这就是沈知澜最有底气的证据,在听到沈斌状告违律经商时,他就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个炸,弹抛出来,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了。 法无禁止,即为允许,况且沈潭这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经商。 梁长史第一反应就是观察在场所有人员,还好还好,因为是调解宗室矛盾,他早早的让侍卫退了出去,除了他,剩下的人全都姓沈。 而宗亲长辈豁然站起,步跨到沈知澜面前,两手铁钳一样抓住沈知澜的胳膊,“当真?” 沈知澜忍住疼,“是我借书时看到的,现在书还在宗学的书库里....” 撒手,赶紧撒手,胳膊要断啦! 看对方的小孩眼圈红红眼泪汪汪,那位长辈才讪讪松开手,掩饰性的说,“实在过于惊讶,一时惊讶。” 沈知澜抽泣一声,顺着话头说,“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者看了别字。” “小孩子还没进学,没准是他学错了。”沈齐赶紧打上补丁。 众人都在说可能是沈知澜看岔了字,没有继续聊这个,但事后是否去验证,又是另外一桩秘闻了。 梁长史强行把话题转了回来,“好了,沈斌状告一事,我们已经听清了前因后果,也有了判断。此事并不提倡,但也不能算作是违例经商,沈潭日后不得再做此事,沈斌行事也该思而后行。” “你们二人,既为父子,也是前世积攒的缘分,遇到问题应该互相沟通,解释清楚,而不是贸贸然的跑到审理所来,让长辈替你们调节矛盾。” “就罚你们半年的禄米,以作警示。”其中一位宗亲说道,“认罚么?” 沈潭干脆利落的说,“认!” 沈斌吞吞吐吐的道,“认。” 不认不行,这禄米还要从梁长史手里过,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沈斌很清楚。只是可惜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压服儿子,结果反而丢了禄米,亏啊。 沈斌恨恨的瞪了沈齐一眼,这才迈步出了正屋。 沈潭获得胜利,却没敢去看沈齐父子,抱着猫咪,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沈齐从被瞪的那一眼里悟到什么,看来这些日子他过的滋润,也招来小人妒恨,想要把他拉下马。 说来奇怪,人不会去妒忌那些离他很远的大人物,哪怕那些大人物比他过的好千万倍。但是他们肯定是会嫉妒身边的邻居比他们多吃半只鸡,多扯两匹布,会去暗中使绊子。 财不可露白,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沈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到位宗亲都走后,这才带着沈知澜靠近了梁长史,带着歉意说,“大人,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沈斌虽然是诬告,但要是碰上主官心情不顺,也少不了跟着吃挂落挨训斥。 梁长史只是摇头,“小事一桩,我总不能让无辜者跟着受难,让诬告得逞,让旁人胆战心惊。”他摸了摸沈知澜的肩膀,换了话题,“你适才说的《宗室律例》初版,是真的么?” 沈知澜看了他一眼,梁长史如果想看,随时可以去书库里找,这才点点头,“是真的,一字不差。” 他原先一直以为这条禁令就是不许科举不许经商,直到跟梁长史混熟,获得了进出宗学书库借阅的机会,偶然从角落里翻到了初版,这才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么明显,他能不记下么,又没瞎。但是他谁也没提,只是今天涉及到自身,这才说出来。 梁长史注视着他,“知澜,我明白你是个聪明孩子,记性也好,但今日这事兹事体大,涉及到许多人许多事,如果闹了出来,不光是我,王爷也可能保不住你,所以,你能保守好这个秘密么?” “我发誓!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娘跟我姐!”看梁长史这么郑重,沈知澜举起手指,信誓旦旦。 梁长史这才放心,让沈齐带着人先回去,后续问题他会处理。 沈齐再次道谢,领着沈知澜走了。 沈知澜非常清楚梁长史在担心什么,律例是律例,实操是实操。就算能找到初版,又能证明什么呢?现在县官判案,全看心情。 大焱律还明文规定,除去爵位官荫承袭给嫡长子,剩下的财产诸子均分呢!可是茂王府的产业,起码有九成都留给嫡长,剩下的那点残渣,才被施舍着分给了其余诸子,也没见谁敢去闹腾。 形势比人强时,低头也是一种策略。 28. 第二十八章 事罢 沈知澜又不是真正的孩童,心中明白世俗和陈规的能量,以及环境的潜移默化。 但是这事闹的.....看到沈潭整个人低眉顺眼的离开,不知怎地,他也难受的很,堵得慌。 沈齐父子牵着手,沉默着走回家。 面对担忧的珍娘母女,沈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梁大人遇到一点问题找他们过去问问,问完就回来了。 杜珍娘这才放下心,“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晚上吃顿好的压压惊。” “审理所又不是只管刑狱,还会调解宗亲纠纷呐,亲戚么,少不了有牙齿碰了舌头,你惹我,我惹了你的时候,又不是外人。”沈齐有些好笑,“别担心,我们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不过,晚上加菜,我想吃酱肘子!” 还有心思说笑点菜,那就没大事,杜珍娘安抚了几句,让两父子进书房单独说话。 今日突遭意外,沈齐也有心叮嘱儿子日后谨言慎言,别露了自家的财惹了眼。 他从今日沈斌恨恨的眼神中发现,他家估计惹来不少眼红。好在时间还短,日后缩起手脚,哭哭穷借借债,时间流逝慢慢就不惹眼了。 他张嘴刚要说话,就发现儿子臊眉耷眼的,率先承认错误,“爹,今天的事情主要是我不好......聘猫的事,的确是我出的主意.....” 沈知澜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沈齐听完真是乐了,这算什么,歪到正着吗?看来这个锅,还真是自家的。 “你怎么想到这样一个主意?” 沈知澜慢慢说,“潭堂兄说斌伯父出去斗鸡,输光了家里的银子还有外债,家里衣食无着,想要偷偷攒点银子,我看他擅长养宠物,就出了这个主意,他也说好会保密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被沈斌伯父知道了,这才闹了出来。但是我相信,这事一定跟他没关系。”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来追究泄密原因没什么意义。你以后啊,该学着分辨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才好。”沈齐叹息道。 沈知澜抬起头,“我相信潭堂兄的为人,他不会泄密。就是退一步讲,泄密对他更没有好处,少了银子来源,我顶多不痛不痒挨训斥,他才有实打实的损失。”沈知澜恨恨道:“别让我晓得,到底是谁告的黑状!” 沈齐想,这孩子,低估了人心,诬告哪儿需要什么证据,告就行了。 沈齐反而问到:“那现在呢?你知道了出主意可能会发生的后果,重来一次让你选呢?” “还会!” 沈知澜想了想,顺应本心的说,“只要不牵涉到家里,我还是会这么选,只是我会找一个更妥善,更隐秘的方式。一件神兵利器放在库房里,那就毫无意义,我想的主意如果不能帮助到他人,同样毫无意义。要是这中间有人告状,泄密,故意使坏,那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品性卑劣,而不是我的问题。” 我依然一如既往。 沈齐对上沈知澜坚定无改的眼睛,散发着空前强大的气息。 真是幼稚,笨拙,空想,纸上谈兵,能找出一百个词汇来形容他的没深没浅。 但正是这样,才显得珍贵啊!少年人比起中年人来,最可贵的就是这股敢想敢冲的气势。 非要他学着老练成熟,才是埋没了他。 沈知澜倔强的看着父亲。 所以沈齐只是慢慢的说,“希望你长大了,依然这么想。” “现在的我,跟长大的我,都是我,做出的决定,也该一起承担。如果长大的我不服气,就让他来找小时候的我,理论个清楚吧!”沈知澜发出豪言壮语,然后又迅速的借坡下驴,“不过,我以后再干点什么,说点什么话,一定会三思再三思,把所有的风险考虑清楚的!” 他跟沈潭还没走路就认识,自认了解沈潭,所以就没想通,到底是哪儿泄的密,这不科学啊! 看他绞尽脑汁的样儿,沈齐终于大发慈悲告诉他,“这事应该是沈斌看我们家日子过得顺畅,想要趁机敲诈,陷害我不要紧,陷害你才能关心则乱么,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你这么个小不点,能出什么主意。” !!!竟然是这里出了差错! 但是沈知澜一想到家里日渐宽松的源头,这锅,还是自个背吧! * 梁长史处理好今日纠纷后,该安顿的安顿,该暗示的暗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那三位都是老滑头,心里清楚什么能说,想来嘴也会闭的紧紧的。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的赶去宗学书库,按照沈知澜的指点,从最里层书架的最底下一格,翻到本封皮都掉了一半的《宗室律例》,怪不得旁人没找到,这书怕是平时用来垫桌角的。 梁长史翻开了这剩下的半本册子,又神色复杂的合拢了。 果然,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果断把这书揣进怀里,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回了审理所。 而到了审理所后,梁长史意外发现,正厅的侍卫换班顺序不太对。侍卫换班的名单需要他过目,梁长史记性好,扫过一眼都能记得七七八八,现在这个人数跟顺序明显不对。 他找了侍卫长,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人到了审理所来?” 侍卫长恭恭敬敬的说:“无人到此。” “喔。”梁长史点点头,推开审理所正厅的门,进去了,侍卫长有心想拦,又不知道是拦着好,还是不拦着好。 梁长史在正厅待了片刻,出门时说了一句,“里头落了灰尘,记得找人去打扫干净。” 侍卫长恭敬应声。 梁长史面无异色,一直走到回廊里,这才微微松下眉头,想起刚才正厅所见的景象。 审理所因为是调解宗亲矛盾的所在,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所以正厅铺有铜管,能够听到侧间的声响,也方便王府管理宗亲们。里面长久没人进去,今日摆着茶壶的桌子,却擦的干干净净。 没人进出?!他能信? 而能让侍卫们对着他,闭口不言的人,梁长史能想到的只有一人,王爷和世子。 这两位是偶然撞上,还是刻意过来?又为什么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梁长史想不明白,却不得不想,前程未卜,不知福祸啊。 * 作为一场未知风波的掀起者,沈知澜并不知道更多情况,他被迫家里蹲,对外宣称不小心崴了脚,需要休息,也算是避避风头的意思。 他七八日不出门,倒是引来一群小伙伴看望,都盼着他早点恢复,好继续带着他们去玩。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的小话,沈知澜心不在焉点头答应着,直到有人提到,“这几天都没怎么看到潭堂兄出门,也不知道他在家干嘛。” 沈知澜的耳朵竖了起来。 “好像是得了风寒吧?也在家休息,”沈蒲接话道,“说来也是我们倒霉,你前脚崴了脚,后脚潭堂兄也生了病,剩下我们几个,一点都不好玩!” “得了风寒,请大夫去看了吗?”沈知澜连忙插嘴。 “当然请了,吃了好几天的药,现在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沈蒲道,“你要是担心,我帮你问问。” 沈知澜默默拿出一盒点心,“顺便把探病礼物给我带去,带我问好。” 沈蒲拍着胸口答应了,可是又过了五六天,还是没有见到沈潭出没,他就跟冬眠的蝉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下沈知澜彻底坐不住,找了最清净人最少的午后,装做脚还没好的样子,慢腾腾挪到了巷子里,试图守株待兔。 他刚腾挪两步,右手突然被人搀扶住,一个声音问,“你要去哪儿?” 沈知澜扭头,发现是个年纪挺大的陌生中年人,见他行动不便过来搀扶,热心肠问他要去哪儿。 沈知澜憋的脸通红,声如蚊蝇,又不好说自己在装瘸,“就是前头,门口种了一颗柿子树的那家。” 中年人一见路程不远,贴心的半扶半抱,嘴上还说:“你一个小孩子又伤了脚,怎么还让你出门呐?不怕被拐走了?” 当然因为我是偷溜出来的啊!! 沈知澜脚趾疯狂抠地,嘴上却说,“这附近全是我的叔叔伯伯,喊一声就来人了,怕什么?再说了,我是去找我哥,走不了几步路。” “原来如此,需要我帮你叫门么?”中年人问。 “不用了,我在前面那个石凳子上等就行了。”沈知澜礼貌婉拒。 中年人把人送到石凳,就顺着巷子口慢慢走掉了。沈知澜见他没有继续追问,就把心思放在等沈潭上。 这个点,他就不信沈潭不出门! 果然等了两刻钟,沈潭家大门开启,沈潭低眉敛目的出来,手上还提着东西,打算出去扔垃圾。 本来一切都好,但刚转头沈潭就瞧见沈知澜坐在路边,慌不择路扭头就跑,一下子撞到墙壁上,额头青了一块。 沈知澜积了满肚子的怨气,一下子泄了一半,看沈潭还想再跑,立刻喝道:“你今天要是跑了,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我说到做到!” 沈潭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能怔在原地。 见他不跑了,沈知澜这才迈步上前,“说好的哥哥要让着弟弟呢!我等了你半个月还以为你能快点想通呢,结果还是要我主动出击来找你,哼,这次欠我一串糖葫芦,不对,两串!” 语气一如既往,还带着点蛮不讲理,偏偏没有生气的样子。 沈潭慢慢转过来,头还是垂着,“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这事说来说去,还是我引起的,我该负责。” “好哇,你想负责,我就慢慢跟你一笔一笔的算啊。””看他没有挣扎的意思,沈知澜把人拉到一个僻静墙角,打算从头慢慢说起。 沈潭乖乖跟上。 “我问,你回答。”沈知澜表现的格外强势,“第一个问题,你有把我们的秘密,刻意泄露出去吗?” “我要是说出去了,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沈潭立刻急了,举起手赌咒发誓。 “第一,你提前知道你爹的行动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当时也懵了,到审理所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到他对着梁先生说出那番话。”提到这里,沈潭依然记得当时天塌地陷,后悔莫及的心情。 沈知澜放缓神情,“所以你看,你既没有这个心,也没有做出对应的举动,更不知情,干嘛为了你爹的错误,怨恨自己?”:,n..,. 29 第二十九章 中年人 “可是我过不去这道坎, 心里难过,以后也没脸再去见你,你就让我一个人呆着, 自生自灭算了,反正我只会连累人。”沈潭垂着脸, 带着哭腔说。 “连不连累的,是不是该我这个苦主说了算?”沈知澜乘胜追击。 沈潭犹豫着点头。 “那问题不就简单了?!我受到损失和伤害,你是不是该弥补回来?”沈知澜循循善诱,一步一步的铺了台阶。 沈潭继续点头。 沈知澜拍掌,“这不结了?!从明天开启, 来家里给我做事!让我想想怎么使唤你!怎么奴役你!我还有好多歪主意没使出来, 你可要慢慢等着。”他刻意做出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模样,不显得凶, 反而很可爱。 只要能弥补,沈潭的愧疚就减轻不少, 他答应了次日就过来认打认罚,沈知澜这才跟他一起扔了杂物, 目送他回家。 沈知澜解决一桩麻烦,拍拍手哼着小曲正要回家, 一扭头跟什么东西撞上, 撞的额头生疼。 哎哟,沈知澜扶着额头, 正要痛斥是谁走路不看道, 一抬眼,发现就是刚才遇见那个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从他的表情和位置来看,只怕刚才两兄弟的对话, 被听的一清二楚。 沈知澜哄一下炸毛了,“你怎么偷听人家小孩子讲话!不要脸!” 中年人悠悠叹道:“那是因为,我也没想到会有小孩子装瘸啊!枉费我一片好心。” 小把戏被揭穿,沈知澜反过来闹了脸红,他弱弱道:“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脚伤已经快好了,我怕被邻居看到,那个,不许说出去!” “要想封我的嘴,代价可是很高的,不知道你给不给得起?”中年人很有兴趣的说。 “那你想要什么?” “比如说,五,不,两银子?” 两银子,对于普通小孩来说就是天价,但对沈知澜来说,属于十分肉疼,但又不是拿不出来的程度,他如果去找姐姐凑一凑,也能凑齐两银子。 但是,他拒绝! 中年人讶道,“为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沈知澜白他一眼,本来不大的一件事,要是他真给了银子,那不是成了心虚嘛?再说敲诈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让对方成功了一回,吃到甜头,还能有清静? 他选择从源头斩断,绝不踏入罪恶的深渊。 “你要说就说吧,一件小事而已。”沈知澜干脆利落的转身,“我回了,你自便。”昂首挺胸,沈知澜顺着巷子走了。 中年人没有跟上,反而停留在巷子里,看着沈知澜走掉,笑了起来。这小滑头,心思还挺灵动,故意绕了远路,没有马上回自家,生怕被人跟踪。 怪机灵的。 * 观察一日确定没有奇怪的流言后,沈知澜才放心。 避了这么几天风头,他心里又冒出一个新主意来。 主要是沈斌刺激的! 沈斌一计不成还没扣了禄米,偷鸡不成,咽不下那口气,就常常站在自家院子指桑骂槐,说沈潭成天养这养那,鸡鸭兔子,全是些没出息的玩意儿,以后也要跟着没出息。 每当这时,沈潭就沉默不语,也不反驳也不出声,跟个木头似的。 反而把沈知澜听的炸了毛,跟“养东西”这一条杠上,不但要养,还要养出点成绩来,养的美名传扬,让沈斌好好开眼才行。 沈知澜在八卦系统里一翻找,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法子来,火炕孵鸡蛋。 现在养小鸡崽,全靠老母鸡辛苦干活,努力二十多天,最后大概能孵出十几只鸡仔,养上一年多,才能变成成年鸡。 这中间,老母鸡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有她才有小鸡崽,也具有很大的不可控性,而等小鸡崽破壳后,野外郊区有大量的野草和虫子,足够养活小鸡。如果能人工孵化鸡蛋鸭蛋,每家每户稍微腾出半个人手来,把鸡鸭赶到野外,天生天养,能增加好大一笔收入。 沈潭听完他的计划,摸了摸鼻子,“原理我是听明白了,我对孵蛋有经验,但是,咱们也不可能搞出个养鸡场来啊!这正经属于经商的范围,我们不好插手。” 沈知澜暗叹他不开窍,只能扳开揉碎跟他说,“这样好的法子,岂可我们一家独享,当然是要先进献给茂王爷,借王爷的手呈给董布政使大人,由董大人布置下来,福泽整个茂州的百姓呐!” 到时候,沈潭得到赏银,茂王得到爱重百姓的声望,董大人得到妥妥的政绩,一鱼吃呐! 沈潭终于读懂这个赢计划,打算照办。前期投入也不大,零散的砖头和柴火,鸡蛋都是现成的。 沈潭为了节省本金,甚至还自学了怎么铺火炕,客串了一把泥瓦匠。 他们进进出出的行动,自然瞒不了人,有人伸长了脖子,问沈知澜这是打算干嘛,沈知澜就大大方方表示,要研究怎么孵鸡蛋。 想要小鸡崽,上集市买不就行了嘛?用不着这么折腾吧? “几个铜子的事,当然很简单,但是外面的平头百姓想要孵鸡崽,就麻烦的很,需要自家学自家弄,我跟潭哥打算找到一个省钱省事的法子,过王爷的手,让所有百姓都能用上。”沈知澜故意把话说的堂堂正正,还嬉笑着,“五叔,看你这么有兴趣,赞助我一点研究经费呗?” “你们慢弄,五叔手头也紧,等成了,我给你们满城吆喝去!”一说到银子,对方立刻退却。 沈知澜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他也没在意,权当是宣传了,他还怕被人说么? 就是没想到,那些人的嘴巴能这么碎,这才第二天,就传到茂王耳朵里,茂王打算亲自过来,一探究竟。 慌的沈齐差点跳起来,连夜把自家打扫了遍,清水冲了所有的地砖,连路过的小狗都被薅了过来,洗的干干净净。 熬夜打扫卫生让沈知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他打着哈欠说,“爹,别忙活了,王爷是过来看鸡崽,又不是来看我们家家底的,再打扫也就那样。” 沈齐过来敲儿子的脑瓜崩,看他龇牙咧嘴的,这才舒畅几分,“你不懂,贵客登门,自然要好生收拾。说起来,我上回见王爷,还是王爷寿宴时,远远敬了一杯酒。” 一晃又是半年,这才见到第二回,不怪沈齐激动的不成样子。 只可惜激动也没用,沈齐不是这场戏的主角,沈知澜也不是,他顶多是替补解说。 隔日清晨,茂王就出现在沈知澜家的小院里,看他们临时搭起的棚子和台子,还有正在孵的蛋。 沈知澜有心要给沈潭出彩的机会,提前跟他套好了词,让他负责替茂王介绍火炕的用处。 说圈话嘛,使劲往高上大的地方抬就行了!什么玄乎说什么,说的好像整个茂州已经遍地鸡鸭,丰饶富美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茂王时不时点头的样子,应该非常满意这样的说法。 沈知澜见状,就知道这次的打算有门!嘿,这还不让沈斌悔不当初?! 王爷出门,哪怕是离王府只有二里地的地方,也跟了好大一群随从,把沈知澜家的前院挤了个满满当当,没地下脚。 沈知澜退出第一圈层,一抬眼,看到熟人。 啊,这不是前两天说他装瘸那位么?现在都混进随从圈了?!这速度真是杠杠的。 沈知澜视线刚刚接触到这位,他立刻敏锐回望,扫到位于角落里的沈知澜。 眼睛好利! 沈知澜叹道,随后看到那位陌生中年人,迈步朝他这边走过来。 等他到了,沈知澜先拱手说,“这位先生,上回小子言语无状,冒犯了。” “你这反应倒是快。”中年人一哂,“怎么,这次自己不去回话,偏让你的兄弟去?” “因为做这事,我出嘴,他出力。汇报的场合,我出力他出嘴才合适。”也让他能出风头,给王爷留个好印象嘛,他们这些人以后吃肉还是喝汤,全靠王爷呢。 中年人微微点头,“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出现在这种场合?” 怎么这些人如此热爱“我考考你”?沈知澜腹诽着,嘴上却说,“因为我猜,我们能算是远房亲戚?”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喔?” “有两个原因,第一,王爷来的既然是宗亲家里,带的想必都是心腹人,你又不像侍卫,那就是师爷或者旁的。可是师爷需要时刻跟着王爷,你还有空跟我闲聊,可见你又不是师爷,那就只能往亲戚上猜了。” “至于第二嘛,”沈知澜故意卖起关子,“一照镜子就知晓,我们脸上生有相似之处。” 中年人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鼻子?眼睛?还是别的? 沈知澜恨铁不成钢,“是眉毛啊,眉毛!咱家的人,眉尾总是微微垂下,毫毛生的比一般人长,这可是长寿的标志!” 虽然也有人没遗传到,但遗传到这个标志的人实在太多!沈知澜天天看,已经总结出规律了。 中年人蛤了一声,在眉毛上摸索半天,始终没找到到底哪儿眉毛长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叔伯的辈分?又该怎么称呼?”沈知澜拱手行礼。 “我啊,应该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辈吧。你要是这个也能猜出来,下回我就全都告诉你。”中年人握手成拳,“作为晚辈,不如先说说你的名字?” 宗亲取名都有规律,一通姓名就知道辈分,沈知澜心知问不出来,只得只报家门,“我叫沈知澜,点水的澜。”跟他一个辈分的,取名都是从了“点水”。 中年人本在点头微笑,听到点水时,面色突然一变,握住了沈知澜的手,“什么,这是你的名字?” 30. 第三十章 天书 对方力气大的很,沈知澜觉得自己的胳膊要折了,跳着脚挠人,“松开松开,疼啊,我就是叫这个名字,叫了七年了,所有人都知道。” 中年人撒开手,“这名字还是挺好听的,波澜壮阔,你爹娘用了心思。” “那当然,名字寄托了爹娘对孩子的期望,翻了好久才取的,但这又不是什么罕见字,总会有重名的。”沈知澜揉着自己的手腕,“我还有个远方叔叔,也叫沈斓,不过他是文字旁的斓,我是三点水的澜。” “家里人多,好名字都被取的差不多了。” 中年人笑到,“这倒是,寓意好的字眼,其实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容易重名。” “就是!很容易撞名的。”沈知澜一看手骨,暗叹它最近的多灾多难,万幸没掐出什么毛病来,就是红了一圈。 他低头揉手腕,没注意到中年人复杂的视线投射到他身上。 居然是他,才这么点大! 真的是他吗? 旁人的心理沈知澜感知不到,他自觉水逆,接下来的行程,主动闪避到侧面。 茂王已经看完整个火炕孵鸡过程,听过沈潭的介绍,满意的捋着胡须,说着圈话:“这是好事,我们皇室享受百姓供奉,更要关心百姓的生计,再微小的地方也要留意到,潭哥儿能想到这些,还亲自上手去做,本王很欣慰,也该跟着出出力,还需要人手或者费用么?” “现在还不需要,如果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诉王爷的。”沈潭躬身回答。 既然如此,茂王就没继续过问,等着沈潭把经验总结出来,再呈给董大人,赚赚百姓声望。 茂王离开了。 院子里清静下来,沈潭后知后觉的,“我居然见到王爷了?!还跟王爷说话了?!” 沈知汝扑哧就笑,感情刚才他板着个脸,是慌的!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 不过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邻里一窝蜂的涌进院子里,纷纷恭贺他们这次得了王爷的青眼。要知道这么多宗亲,有几个是王爷能记住的?更别提贵脚踏贱地,亲自过来看了。 沈齐春风满面,招待邻居,那么多人,硬是把每个人都安抚到了,又好言好语的把人送走了。 等人一走,他异常亢奋挽起袖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别别别,刚才潭哥说的可不是客套话,只要控制好火炕的温度,其实用不着来来回回的看。”沈知澜过去挽爹的手,“今天那个不认识的中年人,跟在王爷右侧方的,到底叫什么?” 沈齐回忆,“王爷没说,我也没敢问,很重要么?” “也不重要,没问到就算了。”沈知澜嘟囔,就是那个中年人,看他的眼神好怪。 那种波澜壮阔,意味深长,还难以置信的感觉,好难形容。 * 有了王爷背书,即使沈斌再怎么不高兴,也不敢当面叽叽歪歪拿这个说事,只能认怂。 沈潭借机住了过来,认认真真守着火炕,摸索怎么控制温度,现在没有温度计,全靠人体感觉,所以,这个活也不容易。 但沈潭大概天生点亮了这一块天赋,能把温度把控的刚刚好,七天过后,已经能从壳上看到很明显的血丝了。 如果没有血丝,就是孵不出的坏蛋。 他一边说,沈知澜一边总结表述,沈知汝负责担任速记员,写在册子上。 “等这本《孵蛋要决》写出来,潭哥是著者,我是审核,姐姐是主笔,把我们仨的名字,都写在第一页。” 沈知汝抿嘴就笑,可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么?” “当然!姐的功劳,谁也拿不走。”沈知澜一边逗闷子一边纳闷,“这人怎么又来了啊?这蛋还没孵出来,他来的比谁都勤快,三天来了两趟。” 那个中年人,成天往沈知澜家跑,连后院种了多少果树,鸡窝里养了多少鸡都知道,还跟沈齐聊的特别投机,让沈齐相见恨晚。 临近中午,沈齐随口邀请此人留下用饭,对方立刻顺杆爬,留了下来。 杜珍娘张罗了一大桌子饭,摆在正厅,沈知澜想起上次跟中年人随口说起的约定,悄咪咪的去亲爹,“爹,这位叔叔伯伯到底是什么辈分?” 他打听清楚,到时候好找兑现约定。 不料沈齐说,“你想打听他的名字?” 沈知澜猛点头。 “哈,他特意叮嘱了,不能告诉你,说你们有约定,要猜到他的名字。”沈齐抚掌笑道,“我可是拭目以待,等着你猜中呢。” 沈知澜唾弃中年人的狡猾,郁郁回到座位上。 这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怎么猜?让他认输,他又不爽的很。 午饭时,沈齐请中年人上坐,中年人也不客气,大刀金马的坐在上首,动筷开始用餐,尝到杜珍娘做的清炒野菜后,怀念道:“家常野味的口感,许久没有尝过了。” “想吃的话,随便找一家饭馆,做的都比这个地道多了,不过是清粥小菜。”沈齐称呼着:“沈大先生,实在赏脸。” 他不透露名字,也不透露辈分,只让称呼他沈大,沈齐本能觉得他辈分大,就用“先生”称呼之。 “就是要家常的,味道才正。”沈大说,“小时候春天,正好是春饥,种子都下了地,没得吃,幸好漫山遍野都是野菜,随便薅两把过来热水一烫,撒一点盐,就能糊弄一顿填饱肚子,吃的我是看见野菜就倒胃口。但是后来日子过好了,又忍不住想这一口。” 没想到他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 “现在吃野菜,要热油下锅炝炒,起锅撒上芝麻粒和葱段,点上香油,才是一道好菜。”沈知澜说道:“不过嘛,食得野菜,百事可为,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他化用了《菜根谭》里的一句话,但听在他们耳中,只觉得平淡中透出一股豁达之气。 沈潭特意多挟了一筷子,慢慢吃着。 “凡是大人物成功之前,都有一段磨难期,能低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当时的情况了。但是只要熬过了最低谷,每一步都是向上!” 沈知澜给在座的灌起心灵鸡汤来,格外顺手,同时碰了碰做他旁边的沈潭。 沈潭察觉到他的安慰之意,捧着饭碗遮挡自己微红的面颊。 家里人也习惯了沈知澜偶尔的豪言壮语,并不惊讶,反而举起鸡腿放进他碗里,“那吃烧鸡,又有什么说法?” “保持运动,肌肉结实又好吃。”沈知澜反手灌毒鸡汤,笑的杜珍娘前俯后仰的。 唯有沈大,注意着他们一家人的互动,目中异彩连连。 吃过饭后,沈大喝了清茶漱口,又去火炕绕了一圈,然后告辞。 他面无异色的绕行一圈后街,最终从后门进了茂王府,进了正院。 王府的世子早就在此等候,见到沈大回来,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您终于回来了,出门去该带着侍卫和随从的。” 沈大哂笑,“带那么多侍卫干嘛?前呼后拥人挤人的,想看点什么东西都不容易,还不如一个人出门,清静自在。” 世子腹诽,你倒是自在了,留下他们这些人,担心的要命,偏还不敢跟过去。 世子也不想这么做小伏低的,但他父王再三强调过,这位的身份不一般,辈分还比他大许多,热情些尊敬些,总是没错。世子只得听之任之,让对方随意行动。 藩王宗室,在封地等同于土皇帝,可如果从京城论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多位藩王中的一位,世子能不能顺利继位,还要朝廷下诏首肯。所以听到这位从京城来,世子也要按照贵客对待。 贵客想做什么,他们只能听之任之。 沈大坐在主位,手里捧着茶盏,皱眉沉思,世子见状就告辞退了出去。 等到四周无人,沈大终于惊醒一般,凝聚精神,虚空中,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了一本书册。 书册封皮上隐隐写着什么字,但就是看不清。 沈大翻开封皮,前头的书页都是可以翻动查看的,但后面的书页黏的比浆糊还结实,浑然一体。 而沈大正在看的这一页,有一些字迹,又有一些字上金光闪耀不可直视,只能挪开。 上书:“盛平四十年,废帝继位,未几,应王褚王恒王联合宗室,将帝废除储位,后废帝不知所踪。储位空悬,纷争频繁,众皆不服,由此开启“八王之乱”。” “各地天灾频发,朝廷救援不及,有造反者曰,风水轮流,帝位在我。” “盛平四十二年,有敌奇袭X州,有宗室子XXX假作投降,趁机夺主理权,护的一城百姓,毫发无损焉。” 原本耀眼的金光,逐渐黯淡下来,才能隐约看清写的到底是什么字,所以沈大晃悠了好大一圈,这才终于找到茂州来。 只是此刻,沈大表情复杂,盯着逐渐清晰的“沈知澜”三个字,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可能呢!那小鬼,横看竖看都没看出什么能耐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大实在想不通。 但这本书册,是他从地府偷偷带走的天书,天书从不出错,所以他再不信,这事也是真的。 想起今天的见闻,沈大又有点举棋不定,觉得这小子好像,真有两把刷子? 再多看看?:,n..,. 31. 第三十一章 相面术 沈知澜晚上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他梦到自己空降投胎成了一只猴子,在花果山啃香蕉,荡树藤,平等的抢每个路人的背包,翻零食,带着一大群猴子称霸水帘洞,直到后来,猴子把他簇拥起来,要让他当花果山新一任的猴子头头,沈知澜拼命摆手,他不要当一辈子猴子!一辈子只能吃香蕉啊! 啊!沈知澜总算是挣扎着醒了,长吁一口气,还好是个梦,不用变猴子了。 但是转念一想,嘿嘿,如果能混到花果山新一任猴王的位置,没追还能看见自己的偶像大圣呢,这么算也不亏嘛! 以至于今天姐姐问他想喝点什么时,他顺嘴说,“香蕉!” “嗯,香蕉是什么?” “一种外地水果,味道还行。”沈知澜答,现在的运输条件呐,是没法子吃到当地特产水果了!想要吃只能亲自去本地,就算是帝王至尊也赶不上一口新鲜的水果。 还是现代好啊。 沈知澜砸吧嘴回忆着丹东冬草莓,糯米糍荔枝,智利车厘子,自己把自己馋的不行。 在他口水直流时,姐姐突然叫了一声,“快看快看,这个蛋是不是要破壳了?” 沈知澜蹭一下站起来,跑到火炕上一瞧,举起沈知汝说的那个鸡蛋,对着油灯一照,无奈说:“还没能,现在只是长出胚胎了,形状像鸡仔,但起码还要七八天才能破壳。” 不过蛋壳上遍布血丝,对于先前没见过的人来说,确实挺唬人的,沈知汝不好意思的笑笑,重新把鸡蛋放好。 “何叔叔来了?来找我爹吗?” 沈知澜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回头一看,发现是何文昌到了。 何文昌温和应声,“对啊,他在那儿呢?” 提到这个,沈知澜就来气,最近沈齐被人灌迷魂汤了!跟沈大聊的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二人常常邀约详谈,在书房里谈起诗书和世事,一聊就是几个时辰。 何文昌点头,转而好奇看向火炕,“这就是最近都在说的火炕孵蛋?” 他身在衙门,消息比旁人灵通,也听说了这事。 沈知澜主动让位,简单解释了两句,还悄悄问何文昌,“何叔叔,要不要我替你美言两句,让你接手管这事,也好赚点业绩?” 何文昌哭笑不得的,“哪用的上你这么个小孩替我美言了?” 沈知澜振振有词:“因为我知道何叔叔的能力嘛!你管事我放心,等到《孵蛋要决》写好,董大人自然要找人推行实施,白得的政绩,肥水自然留给自家人。” “到时候再说吧。”何文昌不置可否,拍了拍他的肩头,去书房寻沈齐了。 他们仨在书房里也不知道聊什么,又聊了一个多时辰,沈大这才告辞,何文昌留下用饭。 沈齐对着何文昌,大赞沈大,称他博闻强记,博古通今还兼知俗事,不论什么样的杂书或者轶事,沈大都能信手拈来。 他说的沈知澜忧心忡忡起来,“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如果对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多半是他在向下兼容?”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向下了?当年我也是从宗学成绩优异结业的好么?”沈齐不高兴了。 沈知澜心想,他这么想很正常啊,爹读过再多的书也是纸上谈兵,都没出过茂州城,对方一瞧就是走南闯北打拼无数的,说话还投机,当然是顺着爹说的。 “澜哥儿其实说的有点道理。”何文昌插话,“我会一点相面之术,不精通,只能看出一点征兆来,对方眉长眼正,鼻如悬胆,面庞天圆地方,显然是个人物。哪怕一时困顿,也有突破重重阻扰,登楼拜阁的一天。” 沈知澜猛点头,他不会相面,但是会看气势,沈大此人眼神坚定,眼眸清正,肯定不是无名小辈。 就是,如果不要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饱含一种想抓壮丁的意思就更棒了,每次看到那种眼神,沈知澜总觉得后背毛毛的,有种要遭殃的既视感。 何文昌提到自己会一点相面之术,话题楼立刻歪掉了,沈齐兴冲冲的问,他的面向是什么样的?何文昌答,“一生顺遂,儿孙满堂,富贵安乐。”哄的沈齐乐开了花。 “那我呢那我呢?”沈知澜也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何文昌注视着他的双眸,摇摇头,“这个,我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沈知澜有点失望,又自我排解,“我年纪还小嘛,面向还没长定,我爹都这么好,我日后肯定差不了的。毕竟爹得了一句 “一生顺遂”,我要是当了败家子,我爹肯定顺遂不了。” 气的沈齐跳起来打他,沈知澜一闪身钻到凳子后面,惹的一家人哈哈大笑。 * 有正事要做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快,又过了七八天,第一只小鸡仔就破壳了,半夜它悄悄啄开了蛋壳,钻出蛋壳,等大家 发现它时,连绒毛都晾干了,扑闪着嫩黄色的翅膀,叽叽喳喳满炕跑,要食吃。 雏鸡不能立刻喂食,两天后才能慢慢喂碎小米,两天内只能喂清水,等它慢慢长壮实些再说。 沈知汝惊叹道,“我都不知道原来喂小鸡仔有这么多学问,要是不注意就养死了。” “要不怎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沈知澜明明才刚从系统里搜到相关知识,但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信誓旦旦的说。 沈知汝猛点头,又在笔记上认真记下这些。孵蛋都教了,新生小鸡仔的养育法子干脆一起教了,保证鸡仔能够顺利长大。 这样这本《孵蛋要决》才算是正式写完,等小鸡仔养的壮实些,沈知澜便把整理好的册子顺带还有专业养育人才沈潭,一并上交给王府了。 茂王一直留意着此事,见到果真成了,大喜道:“妙哉!此乃大事!”派人来检查确认过后,就正式的把此事通知了董大人。 送上门的业绩,董大人自然不胜欣喜,张罗着要在郊外找个村子,试着做。 沈潭作为技术人员,想起沈知澜的强调,鼓足勇气说,“董大人,这事不必忙着试做,反而是要先教会一批人孵蛋,这才要紧。等这批人学会了,二人或者三人一组,就可以去到每个村子,教会更多人,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到夏天,就该有成千上万只的鸡崽出壳了。” 趁着夏季野草丰茂,养到冬天就是半大的鸡,不管是过年杀了吃肉还是继续养,已经是一笔收入了。 董大人思忖片刻,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从各村挑选了一些本就会孵蛋的老农来,学习用火炕孵蛋。沈潭一心扑到孵蛋上, 为了掌控好温度,干脆搬到了衙门后院,日日跟老农们同进同出。 这样专心致志的做派自然引的茂王心喜,非常干脆的赏了沈潭一百两银子,以资鼓励。 那可是一百两啊!差不多两年的禄米!而且还是堂堂正正到手,可以光明正大改善家境的赏银,更别提茂王还说,此事彻底做成时,还有一笔赏银。 一时之间,羡慕嫉妒的各种热切目光,都投射到沈潭家中。 沈潭没有骄傲也没有急躁,只是把所有的赏银都留给了沈斌,自己依旧在衙门里教着老农。 这笔钱如果好好省着花,还是能用上两三年的,沈知澜很欣慰,觉得总算是替潭堂兄找到一个可靠的路子,不让经商,那就拿能力变现换赏银,总之,肯定能找到机会的。 这下再也没人说沈潭养鸡鸭没出息了,反而说他养出个金母鸡,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金蛋。 不过,福祸相依,这才过了两日,又有新闻出现了。 几名衙役抬着担架,把曲着双腿不停□□着的沈斌抬回家,路面还撒了几点血迹。 后街所有的人都在张望,到底出了个什么事儿?要知道,衙门是不能审问宗亲的,凡事自有王府的审理所处理,沈斌怎么会让衙役抬回来呢? 紧接着,茂王派了专人斥责沈斌,让沈斌里子跟面子统统都没了。 原来沈斌拿到赏银后,被白花花的银子冲晕了头,立刻带着所有银子去了斗蛐蛐的赌馆,跟人赌斗起来,偏他这次运气还好,一百两翻倍成了五百两。斗蛐蛐场子的主人也红了眼,不肯给付现银,混乱之中打斗起来,把沈斌的腿打折了。要不然衙门的人及时出现抓赌,沈斌未必能够留下性命。 私人开赌馆,抓住要被砍手的,如果是普通人也少不了蹲几天牢房,更何况宗亲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茂王深觉丢人,如果不是顾惜着沈潭的面子,连医正都不想派,让沈斌好好疼了一天,这才捏着鼻子派了大夫。 沈潭该回家伺候汤药的,但衙门更加离不了他,所以沈潭只能回家半日,把家里安顿好。 赏银没拿回来,家中依旧捉襟见肘,沈潭从荷包里拿出五两散碎银子给母亲,絮絮叮嘱着:“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最是需要静养的毛病。不论我爹怎么叫,都不能让他下床走动,躺着养最好。这些银子娘先拿着,抓药和买补品都要钱,千万别想着省钱,这种时候顾惜身体最要紧,银子花完了,我再送些回来。” 沈潭娘拿着银子目含泪光,“你爹把银子都带走了,你又是从哪儿来的钱?你在衙门住着又怎么办呢?” 沈潭一哂,“借的,但是儿子还的起,顶多需要时间而已。现在也不是顾及脸面的时候,先让我爹养身体。衙门里包吃,我没事。”他隔着窗户望了一眼,“我每天争取抽些空闲时间回来一趟,凡事有我在呢。” 他拍了拍亲娘的双手,转身走了。沈潭娘拿着犹带体温的碎银,只觉得往常稚嫩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模样,足够给家里遮风挡雨。:,n..,. 32. 第三十二章 沈大告辞 沈潭关好家门,本欲转身就去衙门,想了想,还是先去一趟沈齐叔叔家,谢他特意走一趟告知这个消息。 沈齐对此不胜唏嘘,他看不惯沈斌也不会幸灾乐祸,对沈潭更没什么意见,只道:“你先安心在衙门里做事,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前途还在后头呢,如果是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嫂夫人招呼一声,我即刻叫人上门帮手。” 沈潭感激心里,“我知道,齐叔叔不记前嫌伸出援手,是君子之范,小子无以为报只能铭感五内,日后但有所求,但凭齐叔叔开口。” “大伙都是亲戚,说这么见外干什么?不过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才能扶持着过日子。”沈齐摆手,他能有什么所求?只是为了让沈潭安心,接下感激。 沈潭从书房里出来时,刚好碰到沈大,他恭敬的叫了一声,“沈大先生。” 沈大定定注视着他,沈潭报以微笑。 沈潭笑的脸都僵了,沈大这才说,“想当狐狸,也要先把尾巴藏好,这样才能更长远。” 沈潭表情一顿,又重新把笑挂到脸上,“什么狐狸,什么尾巴,沈大先生说的什么,我竟然听不懂。” “现在听不懂算了,早晚会懂的。”沈大只是笑。 一道声音突然插入二人中间,听着是从后院传来的,嗓音格外嘹亮。 “潭哥,是你来了?快过来快过来!”沈知澜叫着,“我有新的主意!朗表哥也在!” 沈潭脸上一下子冰雪消融,温暖如夏,他一边应声一边说,“澜哥儿叫我,我先去了。” “去吧。”沈大没有继续话题,注视着跑去后院。 后院里,沈知澜干的热火朝天,糊了满手的巴,见到他来了刚要开口说,又想起正事,“斌叔叔的腿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上了石膏,开了药汤,接下来就是静养,至少也要养个一百天,”沈潭叹息道,“谁让我爹他管不住手呢,偏要出去走这一趟......” “吃亏也未必会是坏事,斌叔叔经了这么一回,总要涨点教训,没准就觉得外头不好,收心乖乖的在家里待着,努力上进,到时候坏事也就变好事。”沈知澜这么安慰着。 沈潭笑了笑,“我倒是真盼着他这么想呢,借你吉言,让我来看什么?” “喔喔,差点忘了,我在扦插果树枝条,就让你过来看看。”沈知澜指了指树上,“这是桃树,这根是李树的枝条,我想把他们扦插到一起,看结出来的果子是什么味道。” 沈潭很有兴趣,“这是什么做法?” 沈知澜记得,柑橘科的很多水果,比如橘子,蜜柑,柠檬等等,全都是柑橘科的水果互相嫁接而得来的,也因此产生了好多不同的口味。 他就突发奇想,想要试一下桃树和李树结出的果子会是什么味道。 沈潭听了也好奇,帮着沈知澜把砧木劈开,把穗条插进去,再用碎布条包裹好,等着看效果。 沈知澜准备了三棵桃树,分别挑选了不同的李树穗条,在上面挂好了小木板标注,然后才远远退开,等着周朗发挥。 周朗等到自己的主场,朝手心唾了两口,拿起铁锹,热火朝天的挖起坑来,在他的大力之下,没一会儿地面就出现一个大坑。 即使看见好多遍,沈潭还是会惊叹,周朗的力气真大,自己十个捆成一块,也不是周朗的一掌之敌。 “好了好了,再挖就要挖穿了。”沈知澜连忙制止,折腾着把树苗种了进去,回填坑土,周朗抢着把力气活全干了,而且还轻轻松松,一点汗都没流。 说不羡慕都是假的,沈知澜觉得真汉子就是周朗这样的!看看人家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手!跟树枝差不多细。不过,他年龄还小,还有长壮空间,沈知澜安慰自己。 “这样,真的能种活吗?”周朗干完活儿,握着铁锹疑惑。 “应该能吧?反正以前就是这么种树的。”沈知澜拍手,“我已经做好消毒和清理,接下来就看运气,好几颗树呢,总能活一颗。” 沈潭笑道,“澜哥儿运气好的很,在这上面有两把刷子,你就等着夏天到了,吃果子吧!” 他们三人说说笑笑,畅想着夏天到来能吃到多少种水果,因着还有衙门的事情,沈知澜催着沈潭早点去,正经事要紧。 把人送走调头回家时,刚迈过墙角,他就被不声不响站在墙角的沈大吓了一跳。 沈知澜拍着胸口,“大先生,你干嘛不出声?幸好是我,换成旁人不得吓晕了。有事找我爹吗?” “不是,找你。”沈大悠悠道,“说好的猜名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是不是放弃了这个约定?” 提起这个沈知澜就不困了,他立刻反驳:“一点提示都没有,想猜也猜不到啊,大先生这不是稳赢吗?” 他板着手指头算,“你言语之间又没有透露信息,又没有排行可以参考,我怎么猜啊?这不妥妥的输吗?没有准备的仗还要我打,不如我干脆点认输呢,投降输一半喔!” 沈大就笑,“这么说,倒是我的问题了,也对,总不能让你一点赢面都没有,这样吧,我提示一下,其实宗学里有族谱,族谱后有一首长诗,所有宗亲取名都是按照长诗的规律来选的,只要你选中我的排行字眼,就算你赢,行不行?” “那可以!”沈知澜当即答应下来,生怕沈大反悔,这可算是减轻难度,回头他就去把那首长诗背下来,到时候就可以按照顺序推测。 实在不行,他眼珠一转,还有说辞诡辩的余地,他祭出忽悠大法,还会忽悠不过去么? 沈大一瞧他眼睛转,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 但这小子,但鬼主意之外,又意外的人缘好,这些日子就他见识过,很多人都把他奉为领头。 还有沈潭这个蔫坏小子,以及他头一次见到就觉得是习武奇才的周朗....在这小子面前,完全换了个模样,诚心诚意的听他指挥,不管什么主意都陪他胡闹。 何尝不是一种能力呢? 或许,这次他真的没找错人。 * 按照精心调配的肥料,沈知澜照顾着那几颗果树。果树起初还是焉哒哒的,可是挺过最初的干瘪后,慢慢长出了新叶子,变的精神抖擞起来,还开了几朵小花,可把沈知澜激动坏了。 本来没想到能开花的,结果还真开了,简直是运气爆棚!有花就有果实,没准今年就能吃到嫁接后的果子,可太棒啦! 沈知澜激动的团团转,想要找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找到他爹后,他爹却怏怏在书房里趴着,没精打采的样子。问起原因,沈齐才说,原来是沈大先生告辞,说是此间事了,便要先回家去。 人走啦?!沈知澜险些欢呼出声,班主任让学生整节课自习的快乐也不过如此了!虽然没有猜中姓名,但是也不用天天都被沈大先生看着了!那眼神真的很奇怪。 但沈齐闷闷不乐,沈知澜只得说,“既然爹跟他默契相投,以后去看他也行啊。” “说的容易,我们无诏不能出茂州,怎么去见呐?”沈齐长吁短叹,只说两人没缘分。 差点忘了这茬,沈知澜安慰道:“现在咱家跟王爷熟悉多了,借着王爷哪天高兴,没准就答应了,走亲访友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沈大先生也是宗亲呐,为什么可以到处走动?沈知澜脑中冒出疑惑来。 唔,估计是他跟他当地的藩王关系好吧,得了特许吧。 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沈知澜绞尽脑汁的安慰沈齐,沈齐勉强算是高兴起来,打算写信联络。 趁着他写信,沈知澜连忙跑路。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先生好几次上门,想要他提前去宗学上课,说是他脑瓜子灵活,早点上课也能赶上进度,不妨去上学。 沈知澜把脑瓜子甩的堪比拨浪鼓,他总共也就能浪这么几个月,提前上学不是连这点自由都没了?不去,坚决不去!可要是梁先生再来几趟,估计爹也会动摇,同意他去上学。 沈知澜扬天长叹,他真的不想上学啊!上辈子还没上够嘛!总之,先躲躲,混过一天算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着,沈潭那边,顺利教出一批孵蛋学徒,然后分到各村各镇,让村民都学着养。又因为提前做好了石灰消毒,保持环境卫生,新出炉的鸡崽养的不错,看着精精神神的。 小鸡仔也象征着未来的希望,象征未来的财富,看到这些,董大人喜得说,“等到圣驾南巡时,本官就亲自献上!做一道全鸡宴!惠而不费,还是本地特色,妙哉妙哉!” 听到此言的何文昌眼神一闪,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倒是董大人的师爷轻轻咳嗽一声,示意董大人激动过了头。 董大人这才反应过来失言,想了想解释着,“罢了,想来消息灵通的人也该知道了,圣驾正在苹州巡视,或许咱们茂州有幸能够迎接圣驾呢!” 圣驾如果喜悦,没准他还能顺利升官,换个地方待呢!提到这个,董大人只觉得一把辛酸泪。 官至布政使,怎么说也是一地长官,说一不二的不存在,偏偏他的管辖范围里还多了一位藩王,就算藩王不会指手画脚,他 这个第一长官当的也是顾忌万分,要是能换个地方就好了! 这六年董大人战战兢兢,规行矩步,如今总算有出头之望啦!所以他一时激动难以避免。 师爷环视四周,还好,连他在内仅有四人,都是衙门的人,保密不难。 不用他提,其余人也不会乱说,惹祸上身。:,,. 第三十三章 随着城内的气氛逐渐严肃,沈知澜这才后知后觉,茂州莫不是将有大事发生? 诺,城内的乞丐被移走了,街道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每日都有衙役巡逻督促,连店铺的招牌都要打扫的一尘不染,就算是董大人出巡也没这个架势。 不懂就问,沈知澜就去问了沈齐,沈齐也不清楚,只说让他最近乖一点,不要出门去瞎胡混。 沈知澜嘟囔着,“我哪儿能算是瞎混?这不是跟世孙他们一起培养感情嘛!”再说了,世孙开口,他难道还敢拒绝?自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他去找世孙,没想到世孙也不能出门,只能托人传达口信,说是最近功课进度快不便出门,等过段日子再找他玩,沈知澜只好怏怏留在家,设计新的游戏玩法。 等到图纸刚刚铺开,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大叫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倒把刚刚进门的杜二舅吓了一跳。 他是过来送账单的,最近的蜜饯生意着实不错,比平日多卖出两成,赚到的钱都拿来置办品质更好的果子了,良性循环下,生意愈发壮大。 此刻杜二舅笑道:“你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知道这个设计图怎么画了。”沈知澜讪笑,又问起周朗的近况。 周朗也算是二舅半个学徒了,在二舅的指点下学些拳脚功夫,天赋惊人进展飞速,把杜二舅勾的心痒,功夫高深的师父难找,良才美玉的徒弟同样难找,撞大运碰上一个,杜二舅也不忍心让人家明珠暗投,就此埋没。 所以杜二舅想说,要不然他去军中寻个擅长拳脚的师父,专门过来教一教周朗? “这事二弟你做决定吧,如果能替朗儿找到一个好师傅,我也算是没辜负珧娘姐姐的嘱托。”沈齐觉得,这事能成。 沈知澜插嘴道:“穷文富武,练武就要吃饱,尤其要多补充蛋白质,要是朗表哥不肯吃肉,那就多喝山羊奶牛奶吃鸡蛋,都行的。” “你倒是知道的多。”杜二舅比划着胳膊,“大哥的长官也是这么说哩!吃得多才长得壮实,放心,我一定照办。” 沈知澜这才放心,叮嘱杜二舅常来常往,等到了春末果子都长出来了,他们再研究一点新品蜜饯。 送走杜二舅,沈知澜才想起刚才的话题,悄悄凑进沈齐耳边,“爹,是不是皇上要来了?” 沈齐一个趔趄,第一反应就是捂嘴,“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浑话?竟然还说出来?!” 沈知澜拼命挣扎,“什么浑话!我刚猜到的!谁也没提啊。” 沈齐把人提溜到书房,确认四周无人这才质问,“你又是这么猜的?” 沈知澜翘起脚,“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又是清理又是整修,姑且可以认为有高官要来巡视,可是连世孙都被关在家里,还能为了什么?伸手一数,就知道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全天下还有几个人。” 排除法都算出来啦! 沈齐一想的 确是这个理,他自己心里也嘀咕,但没对外人表露过,只是再次强调,“既然猜到了,也别对外人说,最近更是不许调皮捣蛋。” 想了想,他还是透露了一点内幕消息,“听说圣上南巡,还顺带巡视了几个藩王的封地,有作奸犯科的,被剥夺了宗室待遇除名,有美名远扬的,特意嘉奖还带去京城安顿。” “这特意嘉奖咱们估计是混不上了,至少别弄成训诫。” 沈知澜自知现在宗族势力的旺盛,如果被族里除名只怕无处容身,更别提这还是天下第一族,连忙乖乖点头。 他装乖不出门,这总行吧? 虽然在家很无聊,但是他可以自得其乐,弄出扑克牌来玩。扑克牌小巧耐放不说,玩法还多种多样,最适合在家里玩,只是 需要把KQJ变一下名次,改成总兵,将军和元帅,适应时代风格。 就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下,御驾登临茂州城。 天朗气清,旌旗招展,整个茂州城都陷入一种狂热氛围里。 董大人穿戴着全套官服,打扮的齐整,隔了三十里就在城外迎接,一心想要让皇上看到自个的忠心。 茂王就站在他侧面,同样的全套披挂,还带了世子跟世孙,耐心等候着。 视野中御驾慢慢靠近,直到最大最华丽的御用马车靠近他们,马车停下,一把尖利的嗓音问,“下跪者何人?” “下官茂州布政使,董兴汉。” “第七代茂王沈斋,协世子沈泽以及长孙,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寿无疆,江山清平康乐。” 董大人跟茂王同时出声,自报家门。 马车里无声,少倾,御前太监回话道:“皇上舟车劳顿至此,身体疲乏,想修整几日,再面见诸位臣民。” 董大人正要说什么,茂王抢先道:“理当如此,臣已经早早打理好了王府的正院和客院,请皇上和各位大臣们歇息。” 董大人只好闭嘴,没法子,他的衙门再大,也肯定赶不上王府大,这等亲近皇上的好事只能让给茂王。 御驾的大部队留在城外,亲随大臣和皇上住进了茂王府。当初王府修建时就是为了千秋万代,时代于此,规格是照着皇宫的 模样缩小而建,各种设施都齐全,完全能够住下这么多人。 茂王亲眷就暂且搬到客院,也够他们居住了。 世子今日早早出门,忙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偏还不敢抱怨,只能对自家爹说,“父王,皇上驾临,我们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茂王道,“这才是最好的。” 什么都不做,那怎么展现出自家的优秀呢?他们藩王再是土皇帝,在真皇帝面前,也是要收起尾巴的。 茂王怕世子年轻气盛坏了事,只好把事情往严重了说:“皇上英明神武如有神助,火眼金睛,有些想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被他一眼识破,还有伪作清廉的官员,也被他一言戳穿,再不录用。所以我说,这点小聪明还是早点收 起来,免得更难看。” “”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三十三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好在有自个压着,这个儿子才华虽一般,守成还是没问题的,茂王心中稍霁,他不能出面,便让世子常常去正院里恭听训诫。 世子日日都去,修整两日后,皇上便宣布大宴臣民,与茂州的士绅同乐。 宴席的地点还是在茂王府,因为请的人多,这次沈齐家排的位置,比上回寿宴还远,别说人了,连皇上是圆还是方都看不见,还多亏他眼神好,这才看见一团明黄色端坐正堂。 沈知澜:“......”行叭,咱主打一个气氛组,重在参与,以后出门也可以吹嘘,是跟皇上同一场合吃过饭的人,多得意,嘿嘿嘿! 然后就埋头干饭,这种场合上的菜多半都是凉的,幸好风味不减,还能吃。 正堂里,能跟皇上一桌的,俱是茂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这次随行的朝中重臣,都是精明审慎的人物。 世子敬陪末座,负责斟酒添菜,偶尔才敢借着余光,偷偷看一眼皇上的面容。 皇上身穿一身明黄色家常龙袍,头戴束发金冠,金冠上硕大明珠熠熠生辉,格外耀眼。金冠之下,额角华发早生,须须缕缕,星星点点。 世子这才想起来,皇上已是知天命之年,生有白发也不奇怪,跟他的父王倒也差不了几岁。同样的年龄他父王已经有了五个孙辈,而皇上还没有后嗣,怪不得朝中为了此事争吵不休..... 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觉得很烦? 世子正想再偷看一眼,一道闪电似的目光扫射而来,其中威严之意震的世子手一抖,险些摔了酒壶。还是长期训练的礼仪拯救了世子,让他没有在这等场合失态。 扶着酒壶,世子强作镇定,上前倒了一杯佳酿。 皇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么一吓,世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初见皇上时,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但具体熟悉在哪儿,他又说不上来。 酒过三巡后,皇上便提前退席,留剩下的臣民共饮。 朝廷四相,来了两位,分别是韩相跟冯相,俱是老成持重之人,碰到这种套交情的场合,董大人使出浑身力气来讨巧,硬是把两位大人灌醉了。 世子看席上不需要他,便跟着去了正院,聆听太监总管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既然来了,不巡视民生是不可能的,世子有些庆幸,董大人不是庸碌的,政绩过关,省的连累他们跟着挨骂。 确定好这些日程后,太监总管徐海又堆起满脸的笑,“世子大人,皇上说了,皇家现在虽跟宗亲们关系远了,但总归还有同一个祖先,难得来一趟茂州,是该给个拜见机会的。” 世子忙说,“自然是应该的,宗亲们想必也盼着能得见天颜,需要我提前安排什么么?” “这倒不用,省的劳民伤财,不过是见个面而已。”徐海露出满脸的笑,“世子大人只要把宗亲名册提供上来,按照名册见面即可。”! 第三十四章 杜珍娘已经是第三次用熨斗来清理外裳了,试图把上面那个肉眼看不见的褶子,弄的平平整整,比板砖还要平整。 沈知澜几次想要张嘴让娘别弄了,再弄布片怕不是要被戳烂了?却被沈齐拦住。 “嘘,她不去折腾衣裳,就该来折腾我们俩了。”沈齐竖起食指,小声算着“洗了两遍头发还上了香粉,又在澡盆里搓了一个时辰,皮都要泡皱了,好容易去折腾衣裳,你拦住她干嘛?等着来折腾我们两啊?” 想到消息一传出来杜珍娘的兴奋劲儿,父子两齐齐抖了抖。 罢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且让杜珍娘忙活着,只当派遣紧张。 王府里传出消息,皇上要召见宗亲后,宗亲们就疯狂起来,走后门的,打听消息的,上街采购行头的,闹哄哄乱糟糟,好一副众生图像。杜珍娘这样,只在家里折腾的,已经是少数。 不过召见自有流程,王府都安排好了,先把宗亲们分成好几波,再一起进去拜见,由上位问话他们回答,略坐坐,也算完事了。 因是临时通知,住在城外的宗亲就没了这个机会,等他们知道,不知道该悔成什么样子呢。 至少二三百人一起参拜,别说留下印象,恐怕名字跟人都对不上号。沈知澜明白自家都是气氛组,虽重视,却不会把这当成人生大事来对待。 正式拜见那日,天没亮沈知澜就被扯了起来,小孩觉香,他眼皮都粘的睁不开,被娘递过来的冰帕子冻的一抖,瞬间醒神。 “我自己来。”沈知澜把帕子盖到脸上冻了一会儿,这才彻底醒来,又接过熨了五遍的衣裳换好,排着队去王府里候着。 按照宗谱上的远近,宗亲们一起进了正院,因为自家排的远,他们只轮到侧厅的位置,一道六安茶从绿色喝到没色,这才听到有人叫他们。 沈齐几乎是跳下凳子,刚要迈步进去,又调过头去拉扯沈知澜,沈知澜反手握住亲爹的手,让他别紧张,对着引路的小厮微笑道:“请前头带路。” 小厮轻言细语的说,“两位莫急,皇上亲切和蔼,最是和善的一个人,纵有一二不妥当,也不会怪罪的。” 沈齐一边擦汗一边道,“皇上天恩浩荡,是我们从未有过面见圣颜的机会,被天威所摄,难免心慌,过上几息就好了。” 小厮一边微笑一边带路,穿花拂柳穿过王府的回廊,走到正厅。 沈知澜见走了一圈,竟没有旁人跟他们一路,忍不住问,“其余宗亲呢?” “其余宗亲走的是另外一条道,稍微就到。”小厮回答。 因为紧张,沈知澜也忘了继续问下去,明明所有宗亲都在侧厅等候,此刻为什么又要换一条路走。 很快到了正厅,室内无人,上位空置,唯有提前放置的清茶飘荡出渺渺烟气。 沈齐选了后排坐下,巴巴等着其余宗亲到来,可是等了又等,却始终没等到其他人过来。 这时,正殿的珠帘一响,有人 掀起帘子,同时一个响亮的嗓音宣道,“皇上到!” 顾不及别的,沈齐按照前日临时补习的礼仪,跪拜皇上,口中高呼万岁,沈知澜也有样学样的跪拜。 “起来吧。” 一把熟悉的声音说道。 沈知澜耳朵微微一动,觉得这嗓音有点熟悉。 接下来,这把嗓音就问起沈齐的谱系和家中情况来,按照礼仪,沈齐一边微微低头,一边回答。 他们二人来回问答几次,沈齐也终于反应过来,这说话的语气和嗓音,怎么越来越耳熟。 直到上位者带着调笑的语气说,“说了许久的话,倒是没看清你们的模样,不妨抬起头来。” 得到允许,沈齐缓缓的抬起头来,沈知澜也快速抬头,却撞上一张含笑的面孔里。 天!竟然是他! 沈齐抬头看了上位者一眼,快速低头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对劲,再次抬头看,如此反复三次,终于惊呼道:“沈大先生?!” 上位端坐的人,生了一张跟前些日子辞别的沈大先生有七分相似的脸,这时正带着调侃望着他们。 沈齐脱口而出,“沈大先生你怎么坐在上面?”脱口而出后,沈齐又懊恼的拍自己的嘴。 这里是王府正院,戒备森严,能够高坐堂上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唯一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 沈大,就是皇上。 “哈哈哈哈!”沈齐震惊失神的模样,显然取悦了沈大,他畅快笑起来,这情绪外露的模样,就有些沈大先生的样子了。 沈齐见皇上这样笑,便明白是没有怪罪他失礼的意思,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去问为什么沈大要乔庄打扮,微服到茂州来。 “说说话吧。”皇上微微倾身,“有些日子没见了。” 沈齐便竹筒倒豆子的说起家常来,知无不言。 趁着他们对话,沈知澜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首看,寻找沈大先生跟皇上的不同之处。 沈大望之如四十人许,精神健硕,颇有军士之感。沈知澜去过杜大舅所在的军营外围,见到的军士们,就有一股如出一辙的坚毅气质。 但现在只穿着一袭家常龙袍的皇上,就能看出年纪不轻,鬓边华发丛生,但是在此之外,又多了一股威临天下的气势,会让人忽略到年纪,只注意到威严。 面容虽相似,但猛的一看,又会让人怀疑自己看岔。 沈大跟沈齐客套了几句,便含笑转到沈知澜这边,“现在那个约定,猜到了么?” 他说的是猜名字的约定,沈知澜想,没想到他还记着。 “当然,现在肯定猜到了。”沈知澜一边觑着上位者的神色,一边大胆发言,“皇上尊名,单一个“大”字!按照民间习俗,所有兄弟中为长者,便称为“大”!” “哈哈哈!”皇上不意他没有报出姓名,反而说出这样的诡辩来,笑的前俯后仰,撑着桌子说,“你这 个小滑头啊!就长了一张嘴。没错, ” ??[, 他又没有说错,皇上取这个化名,也是参考了民间习俗不是?比如张家的第三个孩子,便昵称叫张三。皇上是那一辈皇子中的嫡长,叫沈大恰如其分。 气氛为之一松,找回几分曾经在小院里谈天说地的融洽来,皇上甚至还问起他后院嫁接的果树,长成什么模样。 “已经开花结果,长出三五个果子,再过些日子就熟了。”提到这个沈知澜来了精神,细细聊起这中间有什么好玩之处。 皇帝托着下巴,含笑听着。 过去两刻钟,皇上终于摆手,“罢了,以后还有许多相见的机会,你们先退下吧。” 沈齐连忙停下话头,小心翼翼倒退准备出去。 快到门槛时,沈知澜偶一抬头,正巧看到皇上对着他眨眼睛,目中充满调皮。 虽不解其意,但是沈知澜跟着眨眨眼。 得到回应信号,皇上勾起笑来。 两父子退出正厅,由小厮领着准备出府,一直到了府门外,沈齐这才抓住沈知澜肩膀,“快,扶我一把,我腿软。” 感情他刚才镇定自若的样子,都是装的,到无人处才敢表现出来。 沈知澜扶着亲爹,让他找了地方坐下,慢慢的揉着腿脚舒缓酸疼。好一阵子沈齐才苦笑着,“从前看戏文皇帝微服出巡,得知身份的人纳头就拜,我还笑人家胆子小,没想到轮到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刚才他可是,大气都不敢喘,憋的要命。 再看完全不慌的儿子,沈齐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小揪揪,“你呀,傻大胆!刚才还敢乱说话。” 沈知澜眨眼,想说自己不是傻大胆,皇上安排他们单独拜见,屏退众人,主动报身份种种行为,都是在表达善意么。如果不想让他们发现,就是再过三辈子他们也发现不了。 都这样了,为什么要害怕? 但看沈齐这么紧张,沈知澜只好眨眨眼,“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乱说话的。” “不,也不能不说话,看皇上的样子,还就是喜欢这么跟人交流,你如果避开,只怕也不好。”太亲近不好,避如蛇蝎也不好,这中间的尺度啊,很难拿捏。 一想到不明的未来,沈齐忧心忡忡。 父子二人回家后,面对追问的妻子跟女儿,只得含糊的说着,跟一群人一起拜见的,略坐坐就回来了。 杜珍娘虽有些失望,倒也觉得正常,那么多宗亲呢!能混上一盏茶,已经是吹嘘资本了。 拜见只有一日,迟到的宗亲只得望洋兴叹。 因为心里压着这么一桩事,沈齐好几日没睡好,沈知澜却是好吃好睡,日子过得快活。 又不好教训孩子,免得泄露消息,沈齐只好把浑身的劲儿都放到后院那几颗嫁接果树上,照料精心,盼着它们早点结果。 既然皇上问过,说明他关心,沈齐多了解了解,免得日后答不上话。 而这几日,皇上召见城里年过八十的老叟,由董大人领着巡视四地,夸奖董大人一心为民,心思纯正,还去见了孵蛋现场, 见到小鸡仔是什么诞生,得知是宗亲研究的法子后,大肆夸赞。 正当大家以为一片祥和后,皇上又如有神助,发现董大人手下有个贪污受贿,收了三千两后乱判人命案的昏官,将此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众人这才发现,皇上云淡风轻的表象下,藏着雷霆手段,想要在他手底下舞手段,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头够不够硬实。 见此情景,沈知澜猜皇上上次来茂州,怕不是微服私访,趁机寻找贪赃枉法之事?这才一拿一个准。幸好茂王是个循规蹈矩的,这才没有遭殃。! 第三十五章 扰扰纷纷,最近城内的话题都围绕着皇上展开,时而游览了何处风景名胜,时而品尝了某地的特色产品,占据茂州城热搜榜的C位。 沈齐观望了几日,见皇上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切举动,又是安心又是失落,既担心成为众矢之的,又担心自己错过什么机会,这其中的复杂心情,难以表述。 沈知澜倒是没想那么多,抓紧每分每秒的浪着,他即将成为一个不自由的小学生,呜呜呜。 所以等到皇上轻装便服,出现在他家后院时,沈知澜疑惑的眨眨眼。 这是几个意思?怎么突然来了。 “需要浇水吗?”皇上蹲下,到处找水瓢,绕了一圈总算找到了,停下动作,望着沈知澜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浇,浇那个调配好的水肥,它们两是对照组,我想试试长出的果子会有多大区别。”沈知澜指着旁边的木桶说。 于是皇帝给果树浇了水,还对比几颗树木的不同,口中点评道:“好像长的更大一点,更红一点。” 是吗?沈知澜凑过来看了又看,总算是比较出一点区别来。 “没想到您对于农事也这么擅长。”沈知澜找着话题。 “农桑为国之根本,养活着千千万万的臣民,要是连这些粗浅的都不会,岂不是轻易让人骗了去?”沈大轻描淡写的说,“不求精通,但求不让人糊弄。” 这话沈知澜认同,不求全懂,但求略通,他也不喜欢被人忽悠。 不过,今天沈大怎么突然想到跑过来?看样子连个护卫都没带?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瞧着真是怪吓人的。 沈知澜盯着外墙,试图穿透墙体,看到外面的重重护卫,这样他才能安心。 “不是给了你暗示吗?过几天就来找你,怎么还好奇。”沈大看出他的疑惑,直接问。 啊?什么暗示?他怎么不知道。 “眨眼呐!” 沈知澜终于想起那日拜见的最后,的确有眨眼环节,恍然大悟道:“我以为您这是跟我打招呼呢!” 而且眨眼,他第一反应就是卖萌来着。 沈大差点气笑了,这破孩子能换吗?天书上记录的各种机警睿智,怎么实际上呆呆的? 显然不能换。 他憋着一口气,又安慰自己,直言不伪,也是一种好处,还是早点说正事。 “我想带着几户宗亲去京城,包括你们,意下如何?” 去京城?沈知澜没想过。 从出生他就一直待在茂州,也待的习惯了,咋一听要搬家到千里之外的京城,难免彷徨。 “京城好啊,汇聚了各地英才,什么吃的玩的都有,想要什么都能找到,最是人杰地灵了。”沈大循循善诱的诱惑着。 沈知澜相信京城肯定是举国屈指一数的繁华,但再繁华还能有现代繁华?只要他努力经营八卦系统,他身边就是全天下最繁华的所在。 “要不然还是 ......” 他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久无动静的八卦系统滴了一声,弹出一个更新页面。 检查到玩家即将开启新城市,服务器“繁华京都” 是否进入? 沈知澜立刻转了话头,“要不然我还是问问我爹吧,他做主。” 找个空隙,先看看系统更新了什么新服务器!又要整什么新活。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他能给你建议和参考,却不能左右你的想法。”沈大说道。 沈知澜讶异的望过去,在封建时代,父父子子的关系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比什么都稀罕! “那我还是该去问问呐,大先生,你先稍等片刻。”沈知澜跳起来洗干净手,扭头去找沈齐。 沈齐已经发现皇上来了,只是皇上让他不要声张,就只能憋在心里,看到沈知澜跑了过来,忙一把扶住,问他遇到什么。 沈知澜一口气把皇上安排他们去京城的事说了,巴巴问:“爹,你想去吗?” 能去京城?!沈齐乐的差点蹦起来,京城那可是整个大焱朝的中心,有机会不去,那可是傻蛋! “可是,北方的气候我们未必能适应,听说特别冷,一到冬天就下大雪,能下到三尺厚,连门都出不了,还干燥,水土不服呢?” “这些问题都可以再商量,天气冷就穿皮裘,或者不出门也行,总之,在京城有更多的机会,澜哥儿,咱们该去试一试。”沈齐已经看到辉煌的未来在招手。 沈齐三步并作两步的去通知杜珍娘和汝姐儿这个好消息,沈知澜趁机点开八卦系统,看看它又更新了什么。 系统内部显示,他正在“丰饶茂州”这个服务器里,还有一个“繁华京都”服务器呈现灰色状态,除此之外还有“秀美葵州”“山水莹州”等等名词,象征着他没有点亮的地盘。 到了新的地方,应该会解锁新的副本吧?如果这样,去京城一趟,完全OK! * 想要去京城,也不是件容易事,需要将家里的财物都打包好,太过笨重的物品存进库房内,还要告诉亲友们即将远行的消息。 尤其是跟杜家的合伙生意,等到了京城花销更大,更需要银子。 沈齐跟杜姥爷一通商量后,决定以后让杜二舅一年跑一趟京城,把分红转交给他们。 沈齐悄声跟杜姥爷说,要是碰到合适的机会,也替杜二舅寻个差事。 杜姥爷在军中的把总位置传给了大儿子,还降了一等,辛苦干了五年才重新回到把总,对于二儿子自然没地儿安置,如今女婿愿意帮忙,自然乐见其成。 还有周朗,沈齐见到他的天赋后,本想着也把人带走,在京城寻聘名师的,免得耽误他。周朗却说,想要先把母孝守完。 是个好孩子,沈齐欷歔着,也没强逼,只说到了京城就给周朗写信,留下通信地址,等周朗想通了再来。 家中事务样样都有大人操心,轮不到沈知澜插手,他只好挨个去跟小伙伴道别,告诉他们以 后可以写信来往。 “潭哥,你家呢?” 沈潭长叹一口气,“我爹伤了腿,正是不能挪动的时刻,我娘肯定要留下来照顾我爹的,机会又难得,最后只能是让我先带着两个弟妹打头阵,先去京城安顿,再把爹娘接过去。” “也只能这样了,身体要紧,斌叔叔这时候生病,太不巧了。”说道沈斌就想起那一百两赏银,沈知澜凑近了悄声说:“搬家所需的银子够么?要不然我想法子借一点?” 沈潭学着他的样子靠近,“还够,王爷借着上次的由头,又重新赏了二百两,怎么样也够了。” 沈知澜稍稍松气,也对,在茂州大家分了关系的远近,等到了京城,大伙都是茂王一系,本该抱团。 “皇上的御驾走了三天吧?”沈知澜托着下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京城呢?” “不急,王爷说世孙也要去京城,到时候组建一支侍卫队,让我们一起走,也更安全些,放心吧。”沈潭站起来拍拍下摆的灰,“等我们到了京城,就是新的天地!” 但是达到新天地之前,需要长途跋涉一个多月,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每天摇晃个五六个时辰。沈知澜觉得脑瓜子都要被摇匀了,走啊走,总算能看到京城的界碑,上面写着,离京城只有三里。 “这里就是京城吗?”沈知汝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快活的望着四野,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这里没有山水,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大片大片,能够从头看到尾。 此刻遥遥能够看到青灰色的城墙,威严肃穆,端正高大。 这就是京城啊,整个王朝的中心。 沈知澜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看,这就是他祖先建立的王城! 焱太祖是个奇人,出身低微世所罕见,他本是边关一个不起眼的马夫,平日帮着军士们喂马打蹄铁为生,直到一个偶然机会,他一人一马冲进了敌军的主帐,亲手斩获了敌军的首级,由此名声大噪,成为神将,再花费十年时间,一统四分五裂的旧王朝,建立了全新的焱朝。 建都时,有人提议将都城建在繁华的地方,焱太祖偏说,他半生漂泊最后在北方发迹,唯愿世代子孙都扎根此地。 所以,京城也定在了北边。 踩在这片土地上,遥遥回想昔日祖先的风采,难免会产生感慨。 沈知澜想着从史书里的记载,再想想面前的京城城墙,满心都是各种“历史如河”的感想。 茂王府的护卫队眼看到了城门卫,就招呼着一起靠近,等待城门卫的检查。 护卫队一亮身份令牌,城门卫眼睛便一亮,“呀,原来是茂王府的人,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职责所在,还是需要查一查车厢包裹。” 护卫点头,就让城门卫去检查是否夹带违禁物品,城门口排的队伍就慢慢变缓了。 但京城的百姓见多了王公贵族,倒也没有紧张,只是按照顺序排着队,安静等候着。 等的久了,难免就有人聚集。 哒哒哒,有迅疾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刚听着还很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近前,同时有人喊道,“快闪开,快闪开,我这马惊了!” 哎呀,围观百姓都惊了,连忙闪避到空处。 可惜这城门口地盘就这么大,闪也闪不到特别安全的地方去,而惊马来势汹汹,惊马上的人死死勒着缰绳,却一点用都没有。 眼看着惊马就要撞上一个无辜的小孩,小孩吓的呆住了,斜刺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矫健的人影来,呵斥一声翻身到了惊马上,偏转了马头,让马头没有撞上小孩。! 第三十六章 好俊的身手!既迅猛又有力,兔起鹘落几下,就制住了惊马,救下了孩子。 所有人都在心里这么想着。 侥幸从马蹄下获救的孩子已经吓呆了,楞在原地,这才被满脸庆幸的爹娘抱开,又对着救恩恩人千恩万谢。 “不必客气,救人性命是应该的,只是你们下次要记得照顾好孩子,时刻牵在身边。”那人身手矫健的跳下惊马,温言安慰着孩子爹娘。 这时众人才从清脆的嗓音里发现,这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身姿如竹,挺拔不折。 孩子爹娘再三道谢后,这才慢慢离开。 这下少女转了过来,又对着惊马的主人说:“城门口纵马,该怎么处罚,你心里清楚吧?” 惊马主人脸皱成苦瓜,却不得不回答:“是,闹市纵马,罚银五两,若有伤损,双倍赔偿。这位姑娘,我也不是故意的,这马刚才我拴在柱子上吃草,只怕是不小心吃到什么毒野菜,所以才发了狂性。但是毕竟还是把大伙吓了一跳,我等下就去城门外交罚银。” 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少女也和缓了神色,“知道错就好,下次别再犯。” 说罢拍了拍手掌,少女转身,跳上了旁边的一匹高头大马,一勒缰绳,纵马离开。 姑娘走后,看完全程的沈齐才出言赞道:“京城就是不一样,随便一个小姑娘,就有这么出色的身手,刚才我都没看清,她是怎么上马的。” “真是俊朗极了,动作又快,她是怎么做到的?”沈知汝模仿着刚才那姑娘的动作,眼中流露出十足羡慕。 杜珍娘观察到更多的细节,“那姑娘一瞧就是练家子,手脚力度都非常够,应该是家学渊源。” “估计是哪个将军家的姑娘吧,的确是卧虎藏龙。”沈知澜一边说一边赞道:“英姿飒爽,女将军也就如此了!” 滴,八卦系统突然震动一下,让沈知澜也跟着一抖。 沈知汝以为他还在晕马车,连忙靠近扶着他,“没事吧?” “没,没事。”沈知澜继续说,“早不晕了。” 其他人这才放心下来,外面的热闹也散了,城门卫继续兢兢业业的检查行礼,两刻钟后终于检查完毕,开始放行。 茂王府的总管喊了一声,让队伍调转头去京城里的青木胡同。毕竟是王府,得到世孙要来京城的消息后,早早置办好了五进的大院子。 沈齐忧心自己这些人的住所,便去找王府管家套近乎,借此机会,沈知澜悄悄点开虚空中的屏幕。 系统弹出新的弹窗,叮,话本《女将军》正在开启中,请稍后 京城就是京城,这才刚到城门口,就能开启新话本了! 沈知澜眼睛亮过灯泡,急急扫过系统提供的信息。 话本名称:《女将军》 主角:姜晟 时代从军,满门忠烈的神威大将军府,却遇到了致命危机,大将军深陷敌手,长子战死,曾经的参天巨木 , 摇摇欲坠。姜晟临危受命, 女扮男装,赶赴沙场,从此开启了她轰轰烈烈的传奇一生..... 感情是他刚才感叹的一句女将军,正好切中了正题。想起刚才那位姑娘的凛凛英姿,不愧是传奇人物。 同时开启的还有第一章节的故事,介绍了姜晟的家庭和武力值,侧面烘托她的能力。 还有尽忠为国的神威大将军,根据梗概推断,他还没有丧命,还有拯救的机会.....沈知澜突然察觉到,八卦系统的另一种用法。 这事,该怎么想想法子呢...... 沈知澜陷入沉思,不自觉的摩擦着手指。 沈齐从管家处回来了,压低声音兴奋说道,“等下我们就能搬到新家了。” “新家在哪儿啊?” 京城居大不易,每个朝代都如此,京城的房产贵过黄金,别兴冲冲到了京城,结果还要流落街头。 “梁大人是个妥帖人,本来是想替我们提前租好院子的,结果宗人府说,他们早早就找到了一片屋子,安顿我们这些赶到京城的宗亲们,就在黄铜胡同。” 那就好,不用担心自己没地方住了。 进城后到了路口,两拨人再三客气,管家平时对他们态度一般,此刻却是言辞恳切,话里话外都说他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遇到事情自该守望相助,互相扶持。 沈齐面上应着,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他们转头去了黄铜胡同,走过一片热闹的集市后,面前的小胡同清幽极了,路面还是刚刚修整过的,看着清爽又齐整。 胡同口有人候着,一见他们过来,连忙凑近前扬起笑脸,“是沈氏宗亲吗?” “是,您是?”沈齐问的客气。 “我们是盛王一系的旁支,侥天之幸得蒙圣恩到了京城,也被安顿到此处,我们早来几天,便想着帮帮后来的人。”那人笑的露出酒窝来,给沈齐指了指路。 既然这样,不能不承人家的情,沈家人下了马车,朝着分配的院落走去。 那是一间小两进的院子,面积不算大,但胜在独门独院,不被打扰。 那位盛王一系的人自称叫沈峰,指着院子说:“院子我们找人提前打扫整理过,但过了这么些日子,应该又落了灰,还是该请嫂夫人再辛苦一番。” 杜珍娘忙说,“不辛苦,兄弟提前打扫过,省了我们不少事,今日匆匆赶来,什么都没准备,改日再相请。” “不客气不客气,那我先回家了。”沈峰确认自己的人情施到位了,含笑而去。 院子虽然提前打扫过,但要想住人还要再清扫一遍,差不多要忙到天黑。 沈齐想了想,就先去叫了沈潭他们兄弟妹三人。 王府管家还是说对了一句话,他们原先可能会有各种关系远近,到了京城后就只剩下唯一的名字,茂王一系,他当然要帮忙照顾着沈潭,尽一尽叔叔的责任。 沈斌还留在茂州养伤,沈潭就只带了一对弟妹过来 ,一个半大孩子拖两,肯定是没有余地清理院子,不如先在这边歇歇脚,第二日再想法子。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因为心里有事,沈知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翻身,发现沈潭同样睁着眼睛。 “睡不着么?” 沈潭犹豫后还是回答,“的确有点,毕竟京城,太陌生了,什么都是新的。” “什么都是新的,也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去创造,不用担忧从前过去的种种,有句话叫做,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我反而会高兴呢。” 因为他开启新副本了,想要探索新副本的设置。 黑夜里,沈知澜眼睛发亮。 沈潭忍不住笑了笑,想起自己知道沈大身份后的惶恐,迟迟没等到处置的焦虑,当众被赞扬的惊讶,和听闻他能到京城的庆幸,种种心情交织,最后化成一股豁出去的胆气。 反正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再损失,又能损失到什么程度?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所以现在沈潭不怕了,反而带着几分胆气,用沈知澜的话说就是,爱咋咋地。 他现在眼一闭,“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置办家当呢。” 明天啊,明天还要想法子去帮助神威大将军呢,赶紧睡觉,然后思考法子。 沈知澜慢慢进入梦乡,梦到一个大猩猩朝他扑过来,然后跪地求他赐香蕉,沈知澜被追的满地跑,大喊着自己没香蕉,跑了几步,发现自己就是一根香蕉变的。 醒来的沈知澜狂擦汗,怎么跟香蕉过不去了啊?! 第二日沈齐去街上的集市打听了中人,这才让自家人从繁重的家务里解脱出来。 沈知澜趁机说,想要去集市茶楼上逛一逛,了解京城的风俗习惯,怕沈齐不同意,还把沈潭也搬了出来。 “罢了,你这孩子一向乖巧,不会闯什么祸,但我还是要叮嘱一句,京城达官贵人众多,不怕事,也别惹事,知道么?” 沈知澜心想,救人算不算惹事呢?嗯,肯定不算! 为了掩人耳目,沈知澜也的确靠着腿走了三条街,记录着眼中所见的风土人情,直到走的两腿酸疼,这才忍不住提议,“我们去前面的茶楼歇歇吧,顺便喝口水。” “也好,在茶楼里没准能够听到更多消息呢。”沈潭同意了。 他们挑了间规模挺大的茶楼进去,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小二见他们两半大不小也没有区别对待,照样笑脸相迎,还介绍本店的特色。 等他报价时,沈知澜就知道了这份笑脸到底价格几何,乖乖!足足比茂州高出三倍来! 肉痛,但是给钱。 沈知澜心痛的给了银子,打算多在茶楼里待一会儿,毕竟茶楼这种地方一向都是消息汇聚地,三道九流,鸡毛蒜皮,一切皆有可能。 茶楼的茶点味道倒也对得起价格,沈知澜小口啃着,不经意抬头然后眼前一亮。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就是! 正在茶楼门口跳下快马,拴好缰绳的,不就是《女将军》的主角,姜晟么?! 第三十七章 此刻的姜晟穿着一身修身骑装,英姿飒飒,拴好座驾后就迈步进门,冲着小二说,“还有茯苓糕么?” 小二哎呀一声,“茯苓糕今日只做了一锅,刚卖光了。” “那还有桂花香糕吗?” “这个倒是还有,但是姜小姐,桂花香糕才刚下锅,可能要等上两刻钟,才会有新的。”小二答的很为难,生怕对方生气。 姜晟呼出一口气,“也罢,我等就上两刻钟吧,刚出炉的桂花香糕,最是松软可口又香甜。” 小二立刻转为欢喜,“是啊是啊,这刚出炉的香糕,别有一番风味,您放心,我这就去找人在厨房盯着,只要香糕一好,立刻给你打包带走。” 小二殷勤的让姜晟找个位置坐下,姜晟就在茶楼的大厅里找了一个位置,翘首盼着糕点出炉。 沈知澜立刻借机观察这位女将军,默默赞道,不愧是主角,就是有一股跟旁人不一样的气场。 机会难得,他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接近姜晟,又该怎么传递消息。 正当他思考时,从茶楼的二楼走下来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呀,晟妹妹出来喝茶啊!小二,把晟妹妹今天的消费记我账上!” 姜晟淡淡的说,“谢过昂堂哥,但是不用了,妹妹这点子银两还是出得起的。况且我买的糕点是给祖母吃的,是我的孝心,更不能用旁人的银子。” 姜昂听到这话,更是来了劲头,“晟妹妹的祖母,就是我的祖母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这不是更应该让我付钱嘛,小二,还不快点把糕点端上来!动作不快我可是不给钱!”他一边说一边笑嘻嘻的凑过去,想要跟姜晟坐在同一张凳子上。 看到这里,沈潭低声说:“这人怎么怪怪的,有点子不怀好意的样子。” “确实,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但两人也是亲戚,想要干嘛? “我们先看看,这姑娘要是吃亏了,咱们可要上去理论理论。”沈潭看不惯这样的场景,时刻准备撸袖子。 不过可轮不上他出场,听完姜昂的一番言论后,姜晟却只是抬抬手,“小二不用听他的,照常就行。” 她转过来,变成语重心长的状态,“昂堂兄,既然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妹妹也不得不提醒两句。姜家有祖训,不得扰民,不得欺压良善,怎么堂兄刚从老家上来,立刻忘的一干二净?该罚!” 姜昂脸上一阵红白,最终挤出两句,“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哪儿就真的不给钱了?” “随便说说怎么行?宣之于口,就是表达了心中的想法,就是产生了恶念。岂不闻君子谨言慎行乎?”姜晟训人的样子气势十足,一个眼锋扫过去,姜昂心头就犯起嘀咕。 他强打精神赔笑着,“妹妹说的是,受教了,既然这样,我就陪妹妹坐会儿,一起等糕点来。” 都被训了还要厚着脸皮留下来,这人的厚颜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两刻钟过的极为煎熬 ,小二终于把糕点带来,姜晟提着篮子,扔下一句改日送来,就策马离开。 等她走了,姜昂变了脸色,垂下头小声念叨了一句什么,然后才重新扬起笑脸,迈步上楼。 这个角度,沈知澜能听的模模糊糊,说的是“等我继承了姜家.......”他才恍然,更新的第二章剧情里,的确有这么一出。 战场上的战报已经传来,神威大将军的长子已经以身殉国,大将军强忍着悲痛,率军出征。 消息传出这才多久啊,已经有人想要去吃这盘香喷喷的肉了,真是..... 沈知澜仰起脖子,想必这时候,被训斥的姜昂正满心不爽,在二楼的雅间摔杯摔碟的发泄吧。 剧情里对此只是一笔带过,但现在正在他的头上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 姜昂当着这么多人被下了面子,面皮抽动还要强行忍耐,等到了自个的雅间哪里还忍得下去?一个窝心脚朝着小厮踹了过去,小厮连吭声都不敢,就这么趴在地上,任由碎瓷片溅了一生。 姜昂砸了一会儿东西,心头总算出了三分气,咬牙切齿的念着,“姜晟!不过就是个女儿家,还敢跟我逞什么姜家人的威风!等我正式成了大将军府的继承人,一定要早早把她打发出去嫁人,连嫁妆都不给!还要找个五毒俱全的破烂货,让他好好的折腾姜晟!” 想象起那样的画面,姜昂才觉得心头畅快了。 他正要离开茶楼时,有人推门而去,姜昂忍不住脱口而出,“世子!” 来人瞪了姜昂一眼,姜昂立刻改口,“明公子,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我们未来的姜大将军,又在何处逞他的威风。”被叫做明公子的人冷言冷语,一见面就是语言攻击,一点情面不留。 但对着明公子,姜昂并不敢出言冒犯,只能小心陪着笑脸,说自己知道错了,决计要痛改前非。 听了他拉拉杂杂好长一段话,明公子才出声,“好了,知道轻重就好。现在,不论姜晟这小丫头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暂且忍耐下来,卖力讨好姜家人,等到你过继到了将军府,还怕没有回敬的机会么?” 一提到这个美好的话题,姜昂便觉得,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 明公子过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就离开了,姜昂做好心理准备,兴冲冲的打算冲到姜府去讨好老夫人,实行自己的大业。 * 看完了已经更新的剧情后,沈知澜还真的有点担心,姜家人会被骗过去。但是转念一想,从文案里就能看出姜晟是个性情果断的女子,兼具聪慧和灵敏,姜昂这点小九九还没打出来,就该破灭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神威将军带着丧子之痛出征,虽然赢了,也是惨胜,打仗时不慎坠落深渊,生死不知。 他的副将临危受命,收拾残局,正带着部队乘胜追击。 而这个消息还在路上,还没传到姜府人耳朵里,如果让他们知晓,两层打击之下,不知道能不能停住。 沈知澜心想,他应该努力靠近姜家人,没准能提前把剧情刷出来呢?提前知道一日,或许就是转机! 在他想的入神时,沈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醒醒,回神咯!” “回神了回神了。” 沈知澜把他晃动的两手挡下来,“我也没干什么呀。” “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动静,还说没什么,想什么这么入神?” 沈知澜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锦衣公子,嘴上说,“我在看京城繁华,人间富贵。”他悄悄用眼神示意,“看人家的鞋面上,镶嵌了那么大一颗碧玉!” 沈潭目光跟着转过去,不由得咂舌,“乖乖,确实!这么好的碧玉,拿来做首饰也要好几百两吧?”竟然拿来镶在鞋子上,真是富贵至极。 被他们小声议论的锦衣公子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神扫射过来,见竟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其中一个长的圆头圆脑双目有神,笑起来带酒窝,还挺可爱的,就不由自主的朝他笑了笑。 对方的眼神跟他对上,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锦衣公子上了马车,扬鞭而去。 他们在茶楼里待了半个多时辰,休息好了才回家,家中,沈齐已经请了临时仆从,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净,置办了简单的衣服被褥什么的。 沈齐琢磨着,他们是不是该去拜会一下邻居?大伙儿同为宗亲,以后还住在一个地方,互通有无非常必要。 更要紧的是,拜会完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宗人府的宗令,他才是最大的那个头头,等同于族长的存在。 沈齐置办了许多茂州特产,挨家挨户的送了,这才琢磨起给宗令的礼物要什么好呢? 宗令作为沈氏一族的长辈,身上还带着爵位,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用过,如果送平常的礼物,凸显不了自家的重视,如果送昂贵的礼物,又拿不出来。 沈知澜就悄悄出了个主意,“不如做个特色点心吧,我知道一个方子!只需要鸡蛋和面粉牛奶,就是有点折腾,但特别适合上了岁数的人吃!又香又软,跟云朵差不多!” 杜珍娘听了顿时来了兴趣,“什么点心,让我听听。” 沈知澜就把他知道的改良舒芙蕾的做法讲了出来,把蛋白加入牛奶和白糖,充分打发起来,打到蓬松又柔软,再刷上油烤制,最后得到的点心,特别好吃。 杜珍娘听明白了,这个点心胜在简洁,但味道不俗,特别是儿子还特意夸张的说,这是一个很容易失败的点心,更激起了她的斗志。 她不信,会有她攻克不了的点心! 但为了保险起见,杜珍娘还是没有马上就大批量制作,而是小心去集市上买了一点牛奶,开始尝试着打蛋清。 打的手都酸了,总算是达到标准,蛋清可以提起来,形成不会马上塌陷的尖角。再把这些东西放到铜制的小挑子上,慢慢的 烤着,烤成焦黄色,点心就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来。 连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沈知汝都被这个味道引了出来,耸动着鼻子问,“这是什么好东西?”! 第三十八章 “这是你弟弟说的云朵糕,听说还是从番邦传过来的新鲜吃食,叫云朵糕,来,汝儿来尝尝。”杜珍娘把点心从中间掰开,腾腾热气冒出来,香气也随之飘散出来。 沈知汝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儿塞进嘴里,轻轻一抿就化了,只有食物的余香留在口中,融合完美,蛋液的清润,牛奶的醇厚,白糖的香甜......完美的糅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相配不过。 沈知汝还要伸手拿剩下的半块,被杜珍娘嗔着拍到手背,“还尝?不说说味道怎么样?” “好吃,特别的好吃!”沈知汝郑重的说,“是那种哪怕要五十文一块,我也愿意买来吃的好吃!” 这形容词,充分说明了她到底有多喜欢。 杜珍娘也尝了几口,觉得味道比她尝过的任何糕点都强,不愧是云朵糕,做出来真的跟云朵一样好吃。 沈知澜尝了两口却说,还要把蛋清再打一会儿,还能打的更松软,同时加一点糖,上了岁数的人口重。 还要再打?杜珍娘想到还能做得更完美,使出一身力气开始打蛋清。 打蛋清真的是个辛苦活,沈知澜在厨房里转悠寻找着打蛋器平替,可算是找到了刷碗用的新刷子,可以省力气。 但是调整过的配方,果然更胜一筹,口感更加美妙,杜珍娘自己吃着,都觉得非常可口。 这下总算是找到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了,杜珍娘精心做了一盘子云朵糕,打算让沈齐拿着去送礼。 宗令的住处离的有些远,需要经过三条街,等到了宗令府上,沈齐才发觉,跟他打着同样心思的人,还不少。 门房手里,已经拿着好大一摞帖子了!全是想要过来拜访的。 果然,沈齐过去通报姓名后,门房话说的客气,却没有允许他们拜见,只说宗令大人年龄大了,精神不济,平常都是不见客的,心意到了就好。 再看摆的满满登登的门房,要想通过礼物脱颖而出,估计也难。 沈齐还是不死心,特意强调了云朵糕的少见,又特别对老年人的胃口,别的不说,至少让宗令大人尝一口。 门房笑吟吟的答应了,但沈齐觉得这话更类似于客套。 这些门房们处事自然不会得罪人,但宗令府上一天来往多少人?轮到他们时,早就迟了。 沈知澜眼睛一转,“爹,咱们不妨稍微用点旁门左道。” 喔?沈齐心想,孩子又冒出什么主意来了? 两刻钟后,住在这条街前头一点的空地上,一群孩子正拍着巴掌,一边欢快的唱着童谣。 “你拍一,我拍一,大家一起做游戏。” “你拍一,我拍一,云朵糕糕好好玩。” “你拍三,我拍三,味道香甜又美妙~” 童谣轻快又充满了纯真,伴随着孩子们的歌声,传遍了整条街,凡是路过的人都会驻足听上一听,想起家中幼童,再急匆匆赶回家团聚。 “这样能行么?” “不行就算了,咱们再想点法子。”沈知澜想,成不成,都成,反正只是一个刷印象值的任务,大不了再换个法子呗。 因为是临时改的童谣,有许多不对仗的地方,但只要把云朵糕这个名字点出来就行了。 沈齐父子回了家。 沈知澜安安心心的琢磨下一个主意。 却不想,那日宗令之子沈岩从外头路过,听到了这首童谣,清新明快,曲调朗朗上口,只要听过一遍,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岩哼唱着曲调,进了郡王府后,先去帮父亲整理今日的拜帖。有些重要的帖子需要及时拜访,不太重要的需要回信一封,总之都是需要他过目一遍的。 门房已经提前把帖子分门别类,只等着沈岩慢慢看,沈岩一连翻了七八封,都是远支宗室的拜帖。 他们这个皇上啊,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沈岩暗暗在心中腹诽着。 本来就有许多宗亲住在京城,彼此关系绕成一团麻绳,现在,皇上又巡视各地,分别提溜了几十户宗亲到京城来,有人曾经一文不名,关系老早出五服,有人又是藩王的嫡长孙,继承人,让人忍不住心里嘀咕,莫不是想要重复质子的故事? 又因为找的是嫡长孙而非世子,想要指责也站不住脚,况且皇上说的义正言辞,只是让他们到京城来接受更好的教育,让人没法反驳。 哎,谁知道呢!反正不关自家的事,自家完全可以跟着皇上的脚步走。 沈岩捡着帖子看,突然看见三个熟悉的字,云朵糕。 哈,莫不是遇上正主了? 沈岩只用略想想,就能想通那童谣怕是给云朵糕做宣传的,以此传播。但是果真名副其实吗? 沈岩有点被勾起兴趣。 片刻后,一盘子焦黄还带着香气的点心被送到他面前,沈岩闻了闻,点心就散发出甜美的气息,幽幽萦绕在鼻端。 点心讲究色香味,色不错,香合格,味道呢? 沈岩只觉得一股绵密轻薄的味道覆盖在舌尖上,一卷就顺着口腔滑了进去,香甜之位还在味蕾上。 的确跟云朵一样,柔软,香甜,美妙。 想起最近食欲不振的父亲,沈岩兴冲冲的端着点心,朝着正院去了。 宗令年岁的确大了,平时都是在家中休养身体,就逐渐开始犯懒。见儿子兴冲冲而来,懒懒说了一句,“又有什么事么?” “当然是给您看看有趣的玩意啊,来,尝尝这个新出的点心,号称是云朵糕,比云还软,比蜜还甜。”沈岩端着盘子,献宝一样凑近。 宗令看在儿子面上,勉强拿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咂摸,嗯,味道的确不错,香甜恰到好处,但也不值得孩子高兴成这样啊。 不够稳重呐。 宗令一边教训孩子,一边顺手揪着云朵糕吃,没一会儿盘子就消下去一半。 沈岩听着父亲教导,看着他多吃了好几块,忍不住就笑了 起来。 宗令训完了, 看看乖巧的儿子, 再看看少了一半的点心,老脸一红,怎么就这么馋呢! “爹多吃了两口,孩儿就高兴,盼着您能多用些食物,身体更康健呢。” 本来有些羞恼的宗令望着孩子,唉,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孩子虽然不够稳重,但是孝心还是足够的。罢了,人无完人,岂能奢求太多? 宗令没有继续训儿子,反而说到:“罢了,今日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 “我今天在爹院里吃饭。”沈岩顺棍上,成功混到一顿饭。 但是,这引得父子两人融洽的糕点并没有忘记,沈岩打算问清楚配方,以后常常做给爹吃,保不齐对方还知道一些更好吃的点心。 沈齐等到了回帖,回复大伙都是亲戚,不必特意客气,以后常来常往就好。沈齐就明白,自己算是把宗令府的大门敲开了。 他不求能够从宗令府上得到什么好处,只要能留个好印象即可。对于沈岩想要云朵糕的配方,沈齐施展了小小的心机,让宗令府上的厨师登门学习。 厨师来回了三次,差不多就学到其中精髓,而且,还能更上一层楼。沈岩也保证了,云朵糕只会给自家人吃喝用。 沈齐才刚搬来不久,居然能够跟宗令府建立了联系,不管是何原因,总归证明了他能力不俗。黄铜胡同的其余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这一日,黄铜胡同里还发生了一桩事。起因只是夫妻拌嘴,某位宗亲家里不知道怎么地,在屋里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动静越来越大,摔盆摔碗的,听着怪吓人的。过了这么一会儿,屋里又突兀的没了动静。 有道是家丑不外扬,一般不到特别严重的程度,邻居们是不会上门劝阻的。夫妻吵架要是被旁人看到,也是一桩不好处理的事情。 听到动静小了,众人还送了一口气,没想到沈齐偏了偏头:“不对,这怕是出了什么事了!我听到凳子翻倒的动静!” 他有些踟躇,又有些坚决:“不行,还是得去看一眼!被人埋怨也要求个心安!” 说罢,沈齐直接去了隔壁院子,使劲敲着大门,敲了十七八下,院子还是没动静,他还要再敲,旁边探出个头来,“别敲了,夫妻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我听着动静不像是吵架,兄弟,正好你来帮把手,等会儿要是出事,我担着!”沈齐焦急的说着。 对方想了想,在沈齐的再三承诺下,跟着去了吵架那家。大门拍不开,屋内还没人应声,沈齐心一狠直接翻墙进去,随后大声呼救,“快来人,这两夫妻都晕倒了!” 两人都晕了?!这是咋回事?其余邻居也跟着奔出来,打开大门一看,两夫妻果然都不明原因的倒在地上,摇都摇不醒。 众人这下才真慌了,七手八脚的把人抬起来,送到医馆去,大夫给扎了针,灌了药,又歇了半日,两夫妻才醒过来,眼神透出迷茫,“我怎么在医馆里?” 留守医馆的人告诉他们,他们突然晕在屋里,被隔壁邻居沈齐听出不对劲,突破重围进屋查看,这才及时送到医馆。! 第三十九章 面对感激的两夫妻,沈齐不好意思的说:“我只是听着屋里的动静不大动,像是狠狠摔了一下,这才想着一定进门看一看。也是巧了,刚好遇见你们发病。” 他倒是没掩饰自己的担心:“其实我也担心是我误解了,但误解顶多是被骂几句,万一真有情况,可就耽误你们的性命。” 在自保跟帮忙之间,他选择了帮忙。 那两夫妻自然是千恩万谢,又是送礼又是登门,闹的整个黄铜胡同里都知道了此事。 沈岩派出来的人也打听到了此事,传进沈岩耳中,倒是让他沉思起来。 人品过关,又热心,偶尔巧思,倒是挺适合调解宗亲矛盾的......有时候亲人之间的矛盾,并不能争出个是非对错,只要能劝和说服,互相不生气,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宗人府其实一直都缺这样劝和的人。 沈岩想要考验考验。 这天沈岩特意赶来,带着歉意得说起一桩事来,“原先答应了兄弟,不会把云朵糕的配方外传,但是我又碰见一桩难事,只好上门来求助。” 沈齐疑惑:“不知道什么事,竟然能让你为难?” “说起来都是亲戚间的事。我曾经把云朵糕送了一份给自家姑姑,姑姑借花献佛,又给了神威大将军府的老太君。老太君上了年纪,胃口一惯不好,好不容易吃着云朵糕顺口,姑姑就想把方子要过去,好日日都给老太君做。” “我拒绝了,又提出折中,就是日日让厨房做好,派人送到神威大将军府上,如此才没有辜负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毕竟涉及到你家提供的方子,需要提前知会一声,不知道齐兄弟愿不愿意?” 听到这里,沈齐立刻站了起来,恭敬拱手:“神威大将军为国出征,劳苦功高,他的亲眷宁愿缺一人而团圆万家,功德无量。别说是一份糕点配方,便是让我亲手做,日日做,我也是甘愿的!” “好,好,我没有看错人!”沈岩大赞,“不过神威大将军只怕不肯领受,只要偶尔能够送上点心聊表心意就足够了。” 二人相谈甚欢,沈岩略坐片刻起身告辞。沈齐一路把人送到宗令府外的巷子,刚要扭头回家,就听到巷子口一阵吵嚷声。 沈岩一听,面色突变,连忙对着车夫说:“快快快葱后门绕着进屋,告诉门房,就说我出门办公差,十天半月不回来!” 沈齐奇道:“这是碰上什么人,竟然让兄弟怕成这样。” “非我怕事,实在那两人是个咬不断的牛皮糖,切不了的高粱饴,碰上了就要沾一手,洗都洗不干净。”沈岩诉苦。 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同样是宗亲,暂且被称为沈七和沈八吧,两人本来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突然有一天又闹崩了,还越吵越凶。起因是这样的,寒冬腊月,沈七跟沈八一块儿在屋子里烤火,沈七不小心睡着了,沈八在厨房里忙活,一进门,就看到沈七的袍子脚搭进炭盆上,棉袍都被少了一节,沈七还浑然不觉酣睡。沈八也是急晕了 头,一看火烧眉毛在屋子里转悠一圈,寻到一盆污水,直愣愣的就朝沈七泼去,沈七被惊醒了,才发现沈八泼了他污水,弄的他一身污秽。 事急从权,可这也太从权了!虽然有炭盆和棉袍作证,沈七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嚷嚷着要给沈八泼回去,两人天天为了此事吵嚷,闹到叔伯那里,叔伯劝和不了,又闹到沈岩这里,沈岩也决断不了。 谁都觉得委屈,谁都不满意处理。 沈齐还在疑惑,“不就是一盆脏水么?也值得记这么久仇?” 沈岩试图委婉:“就是最脏最脏的,那种污水。” 那场面,实在有点惊人。 沈齐虽然没有get到沈岩的脑回路,但不妨碍他继续倾听事情的经过。 沈岩叹口气:“说也说了,劝了也劝了,沈七不肯善罢甘休,时间久了,沈八也不乐意,说对方小肚鸡肠,再翻起过去的旧账来……哪里还有清净?这种事情也不能说谁对,谁不对,只能和稀泥。” 沈岩只要瞧见他们,脑门就疼。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着调节一下纠纷。”沈齐自荐到,“他们求的是一个公道,那就给她们公道。” 喔?沈岩有些好奇,沈齐附耳过去口诉一番,登时让沈岩眼前一亮。死马当活马医咯! 沈齐还是加了一句:“这事我单独出面就好,一旦事情把控不住,岩兄弟你便站出来主持公道,训斥我胡闹,再把场面糊弄过去。” 沈岩见他连善后都想好了,不由得觉得沈齐想的妥当。 沈七跟沈八还在屋前吵闹,嗓门震天响,门房已经麻了,就这么听着他们吵闹,还越吵越凶,彼此揭短。 这时,一个面善的男子从他们面前路过,露出二分好奇,“这是在吵什么呢?宗令大人还在休息,闹腾的他休息不好又怎么办?” 门房见着是他,如蒙大赦:“不是奴才不尽责,实在是两位都是宗亲,奴才插不去手。” 喔?沈七跟沈八对视一眼,瞬间领悟到此人应该有点身份,或许是新上任宗人府的宗亲,就立刻挤上前去,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家的委屈和不甘。 已经听过一遍,沈齐还是侧耳听着,听完全部过程后拊掌笑道:“这事还不简单!也太好解决吧!等着我,只需要两刻钟,我还你们对方一个公道!” 沈七沈八一听,立刻就按耐住脾性,等着沈齐说的公道。坐席做全套,沈齐还是对着门房附耳说了一点什么,门房啊一声叫了出来,为难表示:“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出了事我全都担责。”沈齐把胸膛拍的巴巴响。门房领命而去,过了一刻钟从厨房里挑来两桶泔水。经过各种混杂的泔水,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上面还放着两个葫芦瓢,沈齐满意的上前,用瓢舀动泔水,让味道散发多大更广更浓厚。 沈七沈八齐齐倒退两步,结巴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替你们解决问题啊!” 沈齐笑吟吟的,“沈七你先站过来啊,你是原告你先来,舀第一瓢泼到沈八身上,作为报复。” 沈七捂着鼻子,吃吃不肯上前,沈八就不服气了:“要不是为了救人,我会泼他一身污水吗?早知道会有这出,我就该干看着,让棉袍烧个精光!” “别急嘛,他泼完了水,就轮到你了。水火无情,不是人人看到着火还能冷静下来思考的,手忙脚乱也是那能够理解的。但是对方非要计较这一点,要报复回来,等他动了手,你就可以报复恩将仇报之徒啦!第二瓢归你了!” 沈齐夸张的比划,重音落在无耻之徒上。 沈七涨红脸:“我无耻,我恩将仇报?!你今天把话说个清楚!” “这不是正在说吗?沈七,谁被泼了一身都会生气的,又是狼狈又是脏臭,谁能忍?你只不过是想要出一口闷气,找个台阶下,没想到对方还跟你杠了!还要泼你第二次!来,对方这么斤斤计较,你来泼第二瓢!” 沈齐继续说的:“好心救人反而还惹来一身麻烦,都知道好人难做!沈八,你再来泼第四瓢!” “沈七,这口气怎么忍的下!第五瓢!” “沈八,第六瓢!” 沈齐劈哩叭啦的说了一大通,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痛斥对方得行径,一口气念到十五瓢,拍了自己一下:“哎呀,这两桶的泔水估计不够用, 不过不用担心,厨房还有一大缸绝对!管够!想怎么泼就怎么泼!” “怎么样?这个法子非常公平吧?” 的确非常公平,但是几个回合下来,啧啧啧,画面惨不惹睹,经此一役,沈七跟沈八就彻底闹崩,老死不相往来。 沈齐一边看着他们,一边试图把葫芦瓢塞到沈七手里,目带鼓励。 来来来!试试! 沈七左右闪避着,瓢一下子掉到地上,沈齐又转身去找沈八,沈八见状也连忙往后躲! 沈齐连着塞了两遍,都没人肯接瓢,肯去泼泔水。 “唉,这法子不是挺好的嘛!还公平,你们怎么都不肯听呢?算了算了,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你们要是不肯,那也没法子。”沈齐突然变了脸色,“算了算了,赶紧走吧,下次再替你们调解矛盾。” 看沈七沈八迟疑着挪动几步,沈齐又跃跃欲试,想要催促他们尝试互泼的调解法子。 沈七沈八赶紧溜了,还是互相搀扶着走的。 后来听人说,两人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口出怨言,但是进屋时,沈七又邀请沈八进了院子,两人聊了两柱香才离开。 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沈岩奇道:“怪了,这两真和好了!齐兄弟,你真有法子!” “不是我有法子,一点小聪明而已。他们两本来也没什么矛盾,想出一口怨气而已,被我一通搅和,怨气散了,还有了共同的目标,估计回家一起骂人呢!”那场面,想必也是很高兴。 一起做好事未必能够增加感情,但是一起说别人坏话,就可以让感情飞速升温。! 第四十章 沈七跟沈八的事情告一段落,沈齐功成身退,回到家中。 沈岩捡此事挑挑拣拣的,告诉了宗令,宗令听的直乐,“这人有点意思,能想出别人想不到的主意,还敢用,是个人才。” 沈岩就明白,听这意思,沈齐已经入了父亲大人的眼,如果碰到合适的机会,就会留给他。 这样,沈岩也算是安心了。 沈齐刚开始没有多想,等到家后反复回想,隐约明白了沈岩的意思,不由得激动的把沈知澜给抱了起来,一连转了二个圈圈,还狠狠的亲了儿子一口,“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沈知澜左突右闪,伸出两手抵抗,胡子老扎人了,拒绝! 沈齐哈哈笑着,悄声把云朵糕引来宗令大人家公子的事说了,提到神威大将军府上时,沈知澜呼吸一滞。 就这样跟神威大将军府上,套上关系了?!是不是太轻松了? 但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以后套交情也有个借口。 本来朝堂上的风云,是吹不到他们这种小人物头上的,但是沈知澜最近一直盯着《女将军》的话本更新,终于让他发现一点端倪。 六百里加急的军队战报,从城门口一路不停快马加鞭的冲进宫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时,边境军队暂时打退了进攻的异族部落,坏消息是,姜大将军在追击的路上身中数箭,跌落悬崖,军士们找了二天二夜,搜救无果。 消息传回来,胜利固然让人欢欣鼓舞,但是姜将军的生死也牵动人心,一层愁云更是蒙在姜家人的头顶。 姜老太君食不下咽,姜大夫人卧病在床,唯有姜晟强忍悲痛,支撑门楣。 听说,皇后娘娘也召见了姜家姑娘,赏赐药材补品加以抚慰,希望姜家唯一还剩下的那个,不要倒下了。 姜晟也不亏是将门虎女,接替了家中全部事务,不论是哪样都管的井井有条。 沈知澜在市面上打听消息,结合他从系统里读到的剧情,逐渐猜到,姜大将军不仅没有出事,还化祸为福,另有一番奇遇。 如果能稍微指点姜家人,也不用她们这么提心吊胆,惨淡度日了。 但是沈知澜跟姜家人毫无交集,也无从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谁能相信千里之外的军情机密,会被京城里的一个半大孩子知道呢? 任是天马行空,思路开阔,也决计想不通这样的故事,沈知澜更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秘密。 等等,天马行空?!他把这个词语反复咂摸了几l遍,好像悟到一点什么。 他在系统里搜了一下,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计划开启。 * 姜府愁云惨淡,勉力支撑,姜晟日日忙的脚不沾地,晕头转向,又要操心父亲部下的人心,还要顾念家中长辈的身体,姜老太君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她还要去各大酒楼选出合适的药膳,企图让奶 奶多吃两口, ?_[(, 又亲自品尝过这才选出合适的药膳,让酒楼日日都送到家中,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到拴马台,就看到旁边站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本以为是谁家孩子迷了路,姜晟打算问清楚想法子把人送回去,那孩子却先一步开口,“姐姐,你是这匹马的主人吗?” “是,我是,你这是要......”姜晟耐心等着孩子的下一步问话。 “刚才有人让我,把这张纸条交给这匹马的主人,现在我就交给你啦。”孩子从袖口里拿出一张折成方胜的纸条,想要递给姜晟。 对方是个小孩,想来没什么危险。姜晟不明所以的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白纸,第一反应就是,好光滑好雪白的纸张! 姜家虽然不是诗书传家,但市面上顶尖的宣纸,竹纸和撒金笺等等,她也是用过的,但统统都没有手中这张纸条的光滑,细腻,雪白。 能用得起这样纸张的,该是什么人家? 姜晟郑重的打开纸条,又被一笔好字惊艳了,端正肃穆,颇有古风,带着一股凛凛的正气,而上面的墨水更是不凡,并不像普通墨水会浸湿纸面,写过字的纸面上,摸过去依旧是光滑如新。 这样的纸条,还没看内容,就能让姜晟端正态度。 姜晟一边拆纸条,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面前的小孩,只见他给出纸条后,就美滋滋的从兜里拿出一块花生糖,咯吱咯吱咬的正香。 真是个贪吃的,估计为了几l块糖就答应给人送信吧?姜晟有些好笑,又把注意力收回来,看着纸条内容,这一看,顿时让她脸色大变。 纸条很短,可内容很重要,重逾千金。 “吾乃一山野居士,有一二分测算本领,敬慕大将军人品卜算一卦,卦象有惊无险,欲寻人,请静待二个月后,边关北方,水草丰茂处。” 落款是,山客。 姜晟被消息震慑心神,一连看了二遍,这才长呼一口气,转过来问小孩,“谁给你的纸条?” 小孩回答:“是个年轻哥哥,长脸短发,个头高,穿着一套很奇怪的衣服。” 他描述了对方的穿着打扮,比如衣衫并不是右衽,反而中间有一条缝,大哥哥把缝上顶端的什么开关一拉,整件衣服就散开,大哥哥从怀里拿出纸条,又一拉,就合拢了。 这样怪模样的衣服,姜晟从未见过,她暗暗记下长相和衣着,打算慢慢搜寻,看那小孩还在巴巴的吃糖,姜晟心中一动,立刻问道:“你为什么递完纸条,没有马上离开?” 小孩露齿一笑,“大哥哥说,姐姐要问我问题的,让我等一等再走。”他乖巧的把糖收进袖子里,“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姐姐?” “走吧。”姜晟心说,这孩子知道的不多,已经全部问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交给自家人决断。 姜晟怀带纸条,忧心忡忡回到家中,再二思考,还是先去找了母亲 第四十一章 阴谋被挫败,姜昂的小动作告一段落,水面恢复平静,但底下酝酿着什么样的波澜,此刻还无从知晓。 ,,,,,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也罢,左右参加宴席的,都是同一群人,沈齐带着家人欣然赴宴。 住在黄铜胡同的二十来户邻居全都来了,落座后自报家门,原来都是远支藩王宗亲,大家都有同一个老祖宗。 毕竟境遇都差不多,等到了酒酣耳热之际,就有人忍不住吐露心声,“我们到京城来,到底是为什么啊......” 说是被当今赏识,长途跋涉到了京城被安顿在此处,却没有后续跟安排,等待,真是让人焦虑和惶恐。 提到这个话题,席间一时沉默下来,良久才有人缓和气氛,“皇上不是还在外头巡视么?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过段日子也就明白了。京城繁华富贵,我正想见识见识哩!” “就是就是,怎么说也长了见识啦!上次我在会宾楼里,见到一群文人吟诗作对,当场挥毫作画,还有褚王世子在场作为评审,厉害哟,长了好大见识!” 褚王就是皇上的三弟,褚王世子也就是皇上的侄子,这样的关系是极为亲近的。 说到褚王世子,大伙来了精神,纷纷打听这样的天潢贵胄到底生了什么模样,又有哪些才学。 说闲话的那人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就把那日的见闻讲了出来,连褚王世子穿什么衣服,挂什么玉佩都讲出来,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褚王世子礼贤下士,对有才学的人不惜身份,折节下交。 有个浑身衣着带补丁,弓腰驼背的老者路过,听闻书生们对诗,一番嘲笑,书生们不服,老者随手写了几个字,笔力惊人苍劲有力,艳惊四座。褚王世子从二楼得到消息,连酒杯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追了下来,结果都没看到老者的身影。 褚王世子怅然若失,一路端着酒杯又重新入席,痛饮三杯,长声吟唱,“痛失人才矣!” 说八卦的人说的活灵活现,令人身临其境,连八卦系统都非常给面子的增加了5点八卦值。 但沈知澜的内心:靠,好一个求贤若渴,倒履相迎!这名声传出去,不比应王世子和恒王世子强出十倍去? 以后可是有乐子瞧了! 暖屋酒过后,四邻们开始互相走动,沈知澜见着跟宗令府上走动密切,关系渐好,于是又使劲琢磨出一道姜撞奶,送到宗令府上给他们享用。 姜撞奶入口柔滑细嫩,生津开胃,再适合老年人不过,果然宗令用过之后胃口大开,赞不绝口,原先说要给沈齐找个活儿干只是随口一言,现在真上了心,想要安置沈齐。 只是再次之前,还要再考察一下沈齐的学识,确定他更擅长什么。 沈知澜使出全部力气卖萌,终于获得了一起出门的机会,就乐滋滋的去了宗令府。 别看宗令的名称取的高大上,本人的爵位更是到了超品郡王,但说穿了,还是要管着皇家各种闲杂琐事,鸡毛蒜皮,什么样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碰见。沈知澜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如果成日跟着宗令大人走动,能碰见更多的“话本” “” 一见是她,宗令放缓了神情,“是你啊,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倒是你,最近忙里忙外的,可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以后姜家还要靠你撑着一片天呢!” “我知道,一直都注意着,这次来是特意谢谢郡王给我祖母送的点心,祖母爱极了,特意差遣我上门道谢呢!” “哈哈哈,一点小事而已,点心嘛,只要老夫人爱吃,随时送去!”宗令笑的格外爽朗,一抬头就看见正在踮脚的沈知澜,连忙指着他说,“瞧,这位才是做出点心的能人!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听到招呼,沈知澜拍掉手上的残渣,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抢先问好,“姐姐好~” 姜晟虽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方,但不久前见过的人还是能认出的,只是她不动声色,面带微笑说,“这是谁?” “这是茂王一系的子弟,叫沈知澜的孩子,可是聪明伶俐着呢!”宗令语气中透出亲昵,是对沈知澜,更是对姜晟。 宗令人缘真是颇好,哪儿都有他交好的人。 沈知澜歪头,装做认出姜晟的样子,张嘴刚要喊,姜晟一个眼色过去,沈知澜又识趣的闭嘴。 姜晟又继续道谢,沈知澜再三摆手,害羞的表示不客气。 家中还有要事处理,姜晟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只留下沈知澜心头七上八下的,担忧姜晟会不会看出破绽。 最后他心一横,看出来又怎么样?说出去谁也不会信的!年龄小就是他最大的优势,只要装萌卖傻,又没有人证物证,纸条更是超脱时代的产物,谁能往他头上扣锅? 想通这一点,他就不怕了。 姜晟走后,宗令还要继续考察沈齐,突然听到内侍禀告,说是章侍郎遣人来请,说是有家务事要请他决断。 章侍郎平日不会轻易开口请人,他这次开了口,宗令自然不会驳了这个面子,思虑到正在接受考验的沈齐,就把沈齐一起叫上,让他多一些经验。 沈知澜就蹭不上这趟了,只能被送回家。 宗令收拾停当,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章侍郎府上,待到进门后,就看到一片愁云惨淡,章侍郎本人瞧着更是老了五岁不止,保养良好的鬓边竟然生出几缕白发来。 见到宗令后,章侍郎哀叹一声,“儿女都是债啊!这次真 是麻烦宗令大人。” “客气什么呢!你愿意请我来,说明信任我,我自然会应约。”宗令说着客套话。 章夫人主动上前,搀扶着宗令,“表舅,因着您德高望重,处事公正令人信服,是有口皆碑的德高长者,所以我们才请了您过来,想要请您做个见证。” 章夫人本是宗室女之后,叫一声表舅更能表示亲切。 宗令点点头,便要询问发生什么事,章夫人语出惊人,“我的长子跟长子媳妇成亲三年以来,性情不协,难归一意。故而今日签下和离书,只愿双方能够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在旁边装成泥塑木雕的沈齐一下子楞了,这是要合离啊! 他并不知道章家长子和长子媳妇的故事,故而只是竖起耳朵听着,而宗令一听便长叹道:“你糊涂啊!做下了第一桩错事,如今又要再做下另外一桩错事!” 他一开口,章侍郎羞的满面通红,竟然衣袖遮面,试图躲避。 章夫人强势的把丈夫的袖子扯下来,“表舅说的没错,我们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错上加错,闹到如今的地步,纯属我们咎由自取,只是那孩子是无辜的,如今我们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放她自由,让她不再困在深宅大院里。” 沈齐从他们简单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一个错嫁的故事。 章侍郎是少年英才,一路科举考上来的,这样的一条路走来,难免就有许多同窗好友,章侍郎春风得意考上进士时,诸多好友都上门来祝贺。 当时章夫人正巧被诊出有孕,双喜临门,春风正得意,就让章侍郎被冲晕了头脑。醉酒之后,他对着至交好友许下诺言,跟好友的后代要指腹为婚,还留下玉佩作为信物。 好友当时还未成亲,只是微笑着收下玉佩。 此番之后,好友回了家乡苦读,难以相见。二十年后,有女子手持亡父的信物上了京城,要求履行婚约。 章侍郎思及跟好友的多年情谊,咬咬牙就同意婚事,让该女子跟长子举行了婚礼。 现在三年过去,又要合离?! 宗令都懒得说章侍郎的糊涂,“当初那孩子上门找你们,你们其实有很多法子可以解决。婚约不假,但怎么履行也是有章程的,先好好养几年教着知书识礼,跟长子培养培养感情,免得成了一对怨偶。要是培养不成,就收作义女陪送大量嫁妆,替她选一个青年才俊,怎么样都行。可你们偏偏要着急忙慌的成亲,压着你家长子低头,现在可好,闹到要合离的地步。” 宗令越说,章侍郎的头越低,都快埋到怀里去了。 “行了,我也不说你们了,省的你们觉得老头子聒噪。”宗令摆手,“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就只是合离?” 章夫人连忙补充,“先把那孩子收为义女,奉上厚厚的补偿,再合离,只愿稍作弥补。” “已经成亲了,就不能简单用合离来解决问题,这是用错误来解决错误。”宗令叹道:“你先把那孩子叫来,我问问她的真实心意。”!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四十二章 沈齐识趣退到侧间等候,正厅只留下章侍郎夫妻和宗令,以及刚赶到的事件正主。 沈齐心里跟猫挠一样好奇,却只能恪守礼仪,远远避开,同时不远不近的守在门口,预防突然来人。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缓缓走进正厅,身上只穿着一件半新的粗布衣裳,头发挽着插了一根木簪,半点装饰也无。 这样的打扮先让宗令心头咯噔,都不愿意再穿章家的华服锦缎了,挽回的几率实在不大。 可惜啊可惜! 宗令坐在上首,和颜悦色的让女子安坐,想了想没有叫她章王氏,反而称呼起旧日姓名,“王姑娘,我受了委托,特意来调和你跟章成范间的龃龉,开门见山,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如果是小事,该低头低头,该道歉道歉,家人之间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牙齿碰着舌头,总不能为了这个就把舌头给拔了吧?” “如果是大问题,根本调和不了,那就一别两宽,各自婚嫁,没必要为了已经腐烂的树木,强留在身边。” 宗令语气和缓,说话也公正,虽然是章家请来的,却没有一味站在男方的立场上。 许久没人称呼自己为王姑娘了,王凝香一时有些恍惚,章府的仆从叫她大奶奶,丈夫叫她夫人,就是没人叫她的闺名。 王凝香在宴会时见过宗令,福身行礼后,慢慢组织着言辞,“大人,我跟成范的三年姻缘,却始终没能磨合成功,婚姻不协,如今只为拨乱反正。他喜欢吟诗作对,我只会女工刺绣,他谈论国家大事,我终日守在厨房烟熏火燎,这样的妻子,并不能给成范提供助力,做他的贤内助。如此不般配,不如早些分开,另觅佳偶。” 章侍郎听到这里,急急插嘴:“这些都是小事,不会可以学啊!凝香你天资聪颖,悟性又高,只要给你机会,你自然会通读诗书,如果让你去学堂里学上几年,照样是秀外慧中的闺秀!我们可以去请女先生,请最好的女先生!” 可是章成范不这么想啊!他对她的厌恶,刻在骨子里,充斥在每一个呼吸里。 章侍郎言辞殷切,章夫人目带期盼,都觉得只要自己学好,跟章成范依旧是一对璧人。毕竟合离,不论对男方还是女方,都是伤筋动骨的事。 王凝香闭目,脑中回忆起在客栈外看到的一幕......章成范跟某个女子,说说笑笑,极其亲密,表情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松快。 做夫妻到这等程度,不如早点合离,放章成范自由。 但公公和婆母这边如果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必然不能合离,王凝香睁开眼睛,把她跟章成范之间的最大矛盾说了出来,“成亲三年,我跟大公子根本没有任何亲密举动,谈何佳偶。” 石破天惊!听到这个秘密,章侍郎目瞪口呆,章夫人摔了茶杯,连茶水溅到身上都没察觉。她胸膛急急起伏,喉咙发出古怪的咯咯声,张嘴想要追问情由,但是一想到谁家女儿L会拿这种事来伪造?怒火涌上心头,身 子就跟着一歪,哄然倒下。 章侍郎抢着上前扶住夫人,连连呼喊外头的下人,要把府医叫来,给章夫人看病。 摔了一跤,章夫人恢复了一点清明,死死捏住章侍郎的手腕,嘴唇蠕动,“问,问清,范儿L......” 章侍郎沉痛无比,“我这就把成范叫过来,找他问个明白!如果是他的错,我把他的腿打折!” 章夫人这才安心闭目,脑袋一歪。 王凝香也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刺激到章夫人,急急上前去搀扶着,又是羞愧又是自责,“是我不好,竟然胡言乱语......” “凝香,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扯谎的孩子,此事到底如何,我会找来成范问个清楚的,如果是他不对,我当然会还你一个公道。”章侍郎现在也端正了脸色,准备下狠手。 宗令不知此事还有这样的内情,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桩婚事,怕是离定了! 章家大公子在仆从的通知中匆匆而来,一见到母亲躺在病床上,即刻瞪着王凝香,“你又干了什么?” 章侍郎本来就失望的心,又凉了半截,刚到正院不问情由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先责问妻子......这样的丈夫,的确要合离,该合离。 章夫人还在被大夫诊断,章侍郎把长子单独叫到隔间,直接问:“你跟凝香成亲三年,从未有过亲密之举?” 章成范一愣,“是谁说的?王凝香?”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事实。” 见此情景,章成范索性爽快承认了,“是。” “我打你个不孝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章侍郎当场暴怒,随手就抽了一卷画轴,劈头盖脸的朝着章成范打过去,一边打,还要一边骂着,“畜生,禽兽,败类!你也有姐妹,如果姐妹被这样羞辱,你作何感想?!竟然赶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我打死你,才好向着老友谢罪!” 噼里啪啦,又是一顿毒打。 章成范起初还躲,躲着躲着又激起他骨子里的倔劲,“你打你打,打死我好了!反正自家的儿L子,还赶不上别人家的女儿L!她王凝香又是什么好人么?如果不是贪图我家的富贵,会巴巴带着什么玉佩贴上来么?” “婚约?什么婚约?有这样十八年都没碰过面的婚约么?“她既然想要富贵,自然要付出一点代价才行!这才到哪儿L!” “尾生守信,抱柱而死!既然许下了诺言,即使十八年没见又怎么样!信守承诺才是君子所为!”章侍郎气急败坏,打坏了一根卷轴,立刻又抽出一根新的,章成范梗着脖子,不躲不闪,一双眼睛瞪着父亲。 隔间外,听到室内动静的王凝香怔怔掉下泪水,原来她在他心中,竟然是这种人!怪不得新婚之夜,冷言冷语,独自裹着衣衫,坐在天亮。 错了,从开头就错了。 动静传进稍远几步的宗令耳中,他哀叹道,孽债啊,都是孽债!章侍郎清明了半辈子,竟然在 儿L女婚事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家门不幸呐! “” ?想看明照万里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吗?请记住[]的域名[( 他要先去跟王凝香道歉。 他无颜面对旧友,也无颜面对王凝香,只能俯下身行了大礼,聊表歉意。 王凝香连忙扶住章侍郎,她想要合离,但是对章侍郎依旧当成长辈看待,柔声道:“父亲,我还是叫您父亲,一码归一码, 我跟成范命中没有夫妻的缘分,但是跟您有一场父女缘分,打心里,我把你们当成父亲和母亲敬爱,你这么做,就是折煞我了。” 章侍郎被羞愧淹没,“此事,完全都是我思虑不周的缘故,这才让你受了羞辱。” “事情都过去,过去了,我如今不也好好的么?只盼着母亲,能够早点养好身体,免得我心有不安。” “她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现在大夫用药施针,缓了下来。”章侍郎抬手拭汗,“今日便把合离的事彻底敲定吧!” 左右都要合离的,不如早点解决,早点放她自由。 章侍郎把宗令单独请到书房,亲自起草了一式两份的合离文书,在上面说尽了王凝香的好话,这才让见证人签下姓名,转而让夫妻二人签字。 章成范刚被打了,疼的丝丝抽气,还是迫不及待写下自己的名字。 王凝香看到合离书上附送的嫁妆单子,连连缩手,“不不不,这些财物我不能要......我是独个来的,也要独个离开。” 宗令拦住她缩回去的手,“王姑娘,这些财物都是你应得的补偿,受了伤害自然该有弥补,些许财物,不过只能弥补一二而已,要我说还嫌少呢!你别替他们省下。” “但,但这也太多了,我受之有愧。”王凝香说的结巴,送她这么多财物,她怎么受得起? “子贡赎人的典故你听过么?”宗令说,王凝香点头。 “这也是一样的道理,你是受害者,如果不接受补偿,以后别的受害者也不好意思去接受补偿了。”宗令道:“您如果觉得不需要这些银钱,就拿去资助穷苦,资助育婴堂的孩子,只当是替自己,也替章家积积德了。” 他这么劝,王凝香犹豫之下,还是接下了财物。 清点财物不是一日之功,但很显然,王凝香没打算再在章府住上几日。 章侍郎犹豫下还是对着宗令说:“大人,如今凝香在京城没有落脚之处,也没有密友亲朋,我们无颜相对,看她还能听进您的话,只求您能够照顾她一二。” “这是自然,这孩子也是可怜,我会想法子照拂她的。”不光是为了章侍郎的托付,也是为了她这坎坷的命运。 踏出章府府门的那一刻,王凝香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连肩膀都跟着挺拔起来。 从此之后,天高海阔,一任平生。 宗令想着要把王凝香带到自家府上,且让她休息几日再做打算,却不曾想王凝香婉言谢绝。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闺秀,哪儿L需要住在锦绣豪宅中?只需要一间屋子容身即可,不论是客栈还是通铺都行的。”王凝香说的委婉,但态度非常坚决,推辞不受。 沈齐没有参与全程,此刻只是搀扶着宗令打算护送回家,见两人有疑惑,插话说:“王姑娘要是这么讲,我这里刚好有一桩两厢便宜的好买卖。” 他眨眨眼,“我住的那条巷子,还有好几间院子空着哩!都是提前修缮过的房间,简是简单了些,但能够住人,周围住的都是熟人,不用担心安全,左右也是白放着,不如租给王姑娘,空着的院子还能赚一笔租金,岂不是两全其美?” “伯父也是知道那个地方的。” 宗令怎么不知道?当初修缮黄铜巷子的命令,过了他的手,所以他即刻说道,“对对对,是有这么几间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赚点银两。” “而且院子空着还容易坏哩,住着还能沾点人气。”沈齐笑眯眯的说道,然后又提议,“左右天色还早,不如现在就去巷子里看看?先瞅瞅合不合姑娘的心意。” 被他一通忽悠,王凝香稀里糊涂的就上了马车,直奔了黄铜巷子。路上,宗令暗中敲了一把沈齐,觉得他真是有眼色一点就透,刚好解决了矛盾。! 第四十三章 不过一时三刻就到黄铜巷子,沈齐跟房产中介一样介绍着屋子的好处。 地方宽敞,闹中取静,邻里身份简单安全,如果想要买什么东西,走过三条街就有一个小集市。 沈齐还夸,全靠当场宗令选的位置好,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夸的宗令都有些不好意思,天知道当初选这片位置,纯粹是因为这里空着而已。 夸完了,沈齐又让王凝香自己去室内慢慢看房,检查生活物品。 宗令咳嗽一声,“你怎么想着要让王姑娘到这儿L来?” “伯父,王姑娘看样子也是生活在市井中的,习惯了自在,如果让她一直待在深宅中,难免更加憋闷,走到哪儿L都是成串的仆从侍女,对她纾解心情半分帮助也没有。倒不如就让她待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听着家长里短,吃着民间食物,能让她更开心,况且有您的面子在,谁敢欺负她啊!” 宗令扭过来白他一眼,这小子倒是见机快,都改口叫上伯父了。 但宗令没反驳,等同默认,他只是对着沈齐说,“那这人你要照管好,出了事我可只找你一个!” 沈齐忙不迭的答应下来,美滋滋的想,这次他帮忙办好了事,这还不大大赚到宗令的好感? 安顿好王凝香,宗令这才驱车离去。 想着王姑娘只身出章府,只带了当初进京城的小包裹,两身衣裳,连喝水都没碗,沈齐只得咬咬牙,先把人往自家带。 杜珍娘正在张罗着晚饭,两个孩子端碗,沈潭和弟妹们正在端菜,说笑打闹着,一抬眼就看到丈夫突然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杜珍娘楞了楞,这才发问,“回来了?怎么还带了客人?” “刚从宗令大人那儿L回来,带着远方表妹来这附近赁了个院子。这不,天色不早,院子里啥也没有,我就说先把人带回来吃顿便饭,明天珍娘你带着表妹去置办家具吧。” 章夫人是宗室女之后,约等于表姨,她认下的义女,约等于表妹,没毛病! “那可正好,附近的杂货铺子我都熟,先洗手,我去添碗筷。”杜珍娘正欲进厨房,王凝香忙说,“嫂子,我们一块儿L去!我也不能干坐着。”爽快的进了厨房。 知道今天爹去干嘛的沈知澜歪头,这又是从哪儿L钻出来的亲戚? 他用眼神示意,沈齐嘘了一声,表示等吃完饭再问。 幸好最近家里人多,杜珍娘都尽量往充足的准备,晚饭过后,杜珍娘先去打扫腾出一间屋子,又把备用的被褥拿出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条件简陋,怠慢表妹了。” 王凝香忙道:“能够吃饱喝足,安心休息已经很好,嫂子别忙活了,我没那么讲究。” “要的要的,毕竟是客人嘛。”杜珍娘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放了一盏烛火,这才退了出来。 章府平时点着几十盏的油灯,还掺了香料,散发出悠悠的香气。而这里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照出淡淡的影子, 但身处熟悉的环境, 让王凝香意外的安心, 被子上散发着被阳光晒过的味道,闻着这味道,王凝香很快眼皮子就粘住了,沉沉入睡。 等到家里人都安顿好了,沈齐打算说起王凝香的来历,刚要张嘴,就看到儿L子笑兮兮的钻进屋里。 “我也要听!” “听,但是要记得保密,你要是说漏嘴,以后都别想听到一个字!”沈齐告诫道。 沈知澜双手捂嘴,开玩笑,这可是他源源不断的八卦值来源,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告诫完孩子,沈齐就简单说了,今日宗令带着他去了某一家调解合离,最终受人所托要照顾这位王姑娘,王姑娘呢,又不想待在深宅大院,想要自立门户,所以沈齐就出言建议,先把人安顿在这附近。 “这样对方也放心,宗令也放心,说不准我还能得点好处呢!”沈齐只要一想到这点,都能乐出声。 他看到旁边嘴巴长成O型的儿L子,敲了个脑瓜崩,“我都没乐成这样,你这是干嘛么?” 沈知澜默默的把嘴巴闭拢,“我这是惊讶的。” 他这嘴巴是不是开了光?说话本,话本就来了! 话本激活中,但他已经能看到名字。 话本:《错嫁》 主角:王凝香 父亲早逝,母亲病逝,处置好母亲的丧事后,王凝香只剩下唯一的牵绊,那就是曾经父亲说过的婚约。或许拥有一个夫君,生儿L育女,就会有新的亲人呢?怀着这样的期待,王凝香赴京而来,想要为自己构建一个新家。 成亲三年,她一直捂不化那颗冷冰冰的心,还在客栈外听到他的真心话。 她累了,或许放开手,对彼此都好。 沈知澜看完文案,露出地铁老头手机的表情,凭他浅薄的经验判断,这是个火葬场文的节奏啊! 女主竟然在我家!他都不知道说啥好。 不过,这姑娘能够果断合离,倒也是个有韧性的,且先看看。 他在脑中转了几圈不过几十秒,杜珍娘听过了沈齐的讲述后,“既然这样,王姑娘的事儿L交给我,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那我就放心了,你出面还是更好一点。”沈齐把事情布置好,这下彻底安心。 一夜好睡,杜珍娘收拾好家里,就带着王凝香去逛附近的集市。 沈知澜跟姐姐一起看书认字,现在还没提让他们去哪儿L上学的事,所以沈知汝现在在家自学看书,遇上生僻字就标注一下,准备等会儿L问爹娘。 念着念着,沈知汝突然遇到一个典故,就问了出来,“什么是“归尘一出天下服?” “啊,让我看看?”沈知澜接过书本瞅了一眼,猜测道,“我估计说的是“归尘剑”吧?听说前朝有一位将军夫人,原先是个出身低微的奴婢,被赠给将军的,但是等她进了将军府后,跟着读书习字还练武,将军发现她天赋惊人,于是就带着她一起行军打仗,共同进退。后来将军旧伤犯了,行动不便,就 由这位夫人来指挥抗战, ?, 就叫归尘。” “归尘一出,谁与争锋!”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位夫人!”沈知汝一点就透,“那后面说的拂尘,讲的也是那位女道长的故事吧?她本是弃婴,长大后就开始专门收养被周围人家弃养的孩子,最后养了一百多个,都跟着她一起念经学道,最后组成偌大一个门派。” “这首诗,写的就是历代名人的随身物件吧?”两姐弟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聊起诗句中的典故,碰到实在不清楚的,就划一根线,等着问爹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杜珍娘已经带着王凝香回家了,安静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聊天。王凝香听的入迷,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也没有想到,原来有那么多厉害的,有名的女人,在历史上发光发热,几百年后还是会有人记得她们的成就。 杜珍娘浅浅一笑,不枉费她昨夜特意把书找出来,折腾了好久呢。 她扬声道:“聊什么这么起劲呢?” “娘!你回来啦!”沈知汝连忙站起来,接过杜珍娘带的包裹,把人往屋里迎。 杜珍娘又问起今日他们学到什么程度了,沈知汝声音清脆的回答着,王凝香一直安安静静听着,流露出几分羡慕。 杜珍娘又拿出一本绣花册子,问王凝香有没有喜欢的花样子,可以绣到自己的衣服或者被褥上,而且手头紧时还能换一笔银子。 王凝香看着图案问道:“这些图案市面上都不常见呐,嫂子从哪儿L买的?” “这些啊,都是我自己画的,你喜欢就好。” “这些,很难学吧?” “不难的,一点都不难,这些都是有技巧的,只要学会技巧,一下子就学会了。”杜珍娘拿起一只炭笔,“比如牡丹花,花瓣这么一勾一绕,瞧,这不就画好了?” 她随手勾勒一朵花,让王凝香大为惊讶,兴致勃勃的模仿起来。 王凝香看着自己勾的花样,不由得试探着说,“嫂子,能把这几本书借给我看吗?”她指的是那几本入门书籍。 “好啊,咱们女人家也该学着找找乐子,能看书认字多了不少乐趣。想绣花就绣,不想就看看话本,听听戏,出门到处逛。而且学会认字,以后签契约也不会被人蒙了。” “我幼时只是学了一点,现在学,还能学会么?”王凝香怅然。 “哈,你别看我现在知书识礼,其实都是成亲后才学的,一天学十个字,一年下来不就有三千多个字了?常用字也就才几千个呢!学个一年,就能自己看书认字了,再过一年,那就能吟诗作对。”杜珍娘说道:“我家澜哥儿L偶尔会冒出几句来,我听着也有道理,他就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王凝香一震,暗暗这句话,只觉得如此贴合自己的心意。父亲去的早,教过一些千字文三字经,略通文字,母亲教的只是刺绣家务,进了章府后,见到的大家闺秀都能出口成章,满腹锦绣,让王凝香对于学习有一种格外的渴望。如今有了机会,她毫不犹豫的就想学。!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四十四章 王凝香把院子简单布置了一下,就正式在黄铜胡同里安家落户,开启了平常的生活。偶尔也有人问起王凝香的来历,杜珍娘便说,她是远方表妹,过来投亲的。 沈氏本来就是大宗族,七拐八拐的亲戚,自家都认不全,所以也没有多想,反而看着王凝香性子好,有年轻妇人邀约着一起出门闲逛,打发时间。 这些妇人家境小康,不至于为了钱财发愁,但是也够不着奢侈品,买东西还是需要货比三家,精打细算,跟她们相处,王凝香反而觉得自在极了,很快就适应。 杜珍娘还常常带着她学点东西,念书认字,王凝香都认真学着,沈知汝偶尔还会去报告学习进度,她们三谈的高兴起来,还会秉烛夜谈。 挤的沈齐只能抱着枕头去跟儿子睡。 沈知澜安慰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你开解人心,咋样都能当个两级,三级浮屠的,行善积德嘛。” 沈齐想了想又振作起来,“是这个理,况且宗令大人那边,还对我有个好印象呢!”一想到这个,他就跟打鸡血一样。 沈知澜已经熟练的拉好被子,“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梦里什么都有。 他们早起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次日皇帝的御驾就要到京城了,不管会不会通知到他们,至少他们要先候着,今夜格外寂静。 等到午后时分,御驾才缓缓靠近京城,旨意提前发出来,让文武百官不用迎接,免得扰民。 但正阳大街上难免聚集了许多百姓观看,看着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进了皇城,也不知道会激起多少波澜来。 比如应王褚王和恒王,一想到皇上出京所为何事,就心头火热。虽然他们跟皇上一向不睦,但血缘关系最为亲近,舍他们其谁? 而留守京城的楚相和展相,恨不能弹冠相庆,总算,能做主的人回来了!也省的他们日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皇上一回到皇城,大概休息了半日,就雷厉风行的把积压下来的事务处理了,分发到各部让他们依例照办,这时,楚相才小心翼翼的提到神威将军失踪,他的女儿屡次提出想要去边境寻找的事。 姜晟这段日子,把能主事的人骚扰个遍,比麦芽糖还缠人,只为了让她能够领认去边关。诸位大臣虽然心疼她丧兄之痛和父亲失踪的苦楚,却不能轻易答应。 毕竟她是个女子,带兵出阵成何体统? 皇上沉吟一阵,“但是楚卿,你还是在朕面前提到了此事,说明姜家女儿确有过人之处,对吧?” 楚相小心抬头,“姜家姑娘武力值惊人,一个人单挑二十个御前侍卫,不落下风。” 皇上笑了,“楚相一向言辞谨慎,恐怕不止是不落下风这么简单吧?” 楚相笑了笑,何止啊?那二十个青年简直被姜晟按着打,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要不然楚相这么会轻易开口? “也好,既然楚卿开了口,朕也就给她一个机会,御前比 武!” “”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姜晟得知消息后,在自家的练武场畅快的练了一场鞭子,她知道,能不能继承父亲和兄长的愿望,就看她这次的表现了。 只能赢,不能输,还要赢的漂亮! 御前比武的消息刚开始只在小范围内流传,没过几日就传的人尽皆知,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大伙儿虽然觉得姜姑娘是忠良之后,但柔弱女子怎么能打得过常年练武的男子呢?对她并不看好。 沈知澜听到这个八卦时,特意在系统里翻来覆去,逐字逐句的看,都没找到类似的信息,上面只写了姜晟成功获得许可,带兵去寻父亲。 或许是这个消息不太重要,所以就没写,他想。 但这场御前比武会传的这么沸沸扬扬,肯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想要搞事,希望姜姑娘真的能够逢凶化吉,一往无前。 比赛正日,皇上特意从御前侍卫里挑出了三个出挑的好手,等着跟姜晟比试,这五个人也听说了姜晟的事迹,摩拳擦掌等着一雪前耻。 也让姜姑娘知道知道,御前侍卫不全是吃干饭的。 面对三个对手,姜晟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 两个时辰后,三个对手都败下阵来,只有姜晟站在擂台中央。 她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却握住家传的长枪挺立正中,不肯露出一点颓废。 “好!”皇上带头鼓掌,四周才响起如雷的掌声。 不得不鼓掌啊,姜姑娘打的是真漂亮!完全是战场上将军大开大合的打法,挥洒自如,举重若轻,要不是她年纪还轻身形还未长成,必定能赶上父亲昔日风采。 皇上看了这三场,心痒难耐,挑起旁边武器架的一柄长剑,“我来会会你!”说着就下场了。 把个御前总管惊的够呛,皇上虽练过武,但只为强身健体,怎么非要跟人家武将后人比较呢? 但下了场后,总管徐海才稍稍安心,皇上经验老到,姜姑娘心里有数,打的花里胡哨有来有回,但并不危险。 打足了两刻钟,皇上这才往后退了三步,意犹未尽的说,“不打了不不打了,再打下去你要输的。”他胜在经验丰富,姜晟已经打了三场气力不济,赢了也没意思。 姜晟退后几步,努力平和呼吸,刚才这一场,打的比前三场都费力,皇上的招数实在太难缠。 皇上扔掉长剑,突然宣布,“姜晟!” “臣女在。” “着你前去碧峰关,领一千精兵,寻找神威将军的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晟抱拳行礼,“是!”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引的朝堂议论纷纷,毕竟是前所未有之事,怎么能够让一个女子领兵呢? 面对各种争议,皇上只是狡猾的说,“姜晟没有领朝廷俸禄,也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只是出去寻找父亲而已,她的兄长已经 为国捐躯,难道连这点优待都不可以吗?” “可怜他们满门忠 良啊, 想要去找到父亲, 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朕成什么人了?” 这话没法答,答了就是要让皇上做不仁不义之辈,大臣再什么腹诽,姜晟也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去碧峰关。 韩相望着高台上安坐的皇上,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而实际上的皇上:仗着没人看见,缓缓翻开自己的天书。 天书的前半部分,那些前朝旧事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百来遍,但是后文,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他跟姜晟碰面后,才察觉到上面又有新的字迹出现。 焱史-列传之姜晟。 姜晟者,神威将军次女也,少时即有伟力,同龄者常有不及。及七岁,曾对父兄曰,愿为父座下一小将,效犬马之力。父笑曰,固所愿也。 既长,年十五者,率军前往碧峰关,大战■■■■,且胜....... 剩下的字眼依然被金光遮住,人眼不能看清,惹的皇帝心痒难耐,迫切想要知道到底是跟谁打了胜仗。 是那个常年扰边的布谷族吗?还是那个抢了东西就跑的录马族?想当年,他都打到录马族的中心腹地了,偏偏因为战马没有录马族的健壮,愣是让他们趁机跑了!真真让人扼腕呐! 只要能够打胜仗,他才不管那么多。 皇上心满意足的把天书阖上,准备到时候专门给姜晟一道密令,准她见机行事。 唉,天书这东西,真是一个大大的宝贝,只可惜宝贝有它的脾性,想显字就显字,不想显字,怎么折腾都没法子,只能顺其自然。 说起这个,皇上便想起位列在本纪一栏的沈知澜来,也不知道最近又在折腾什么新玩意。 要不要去看看呢? 正想着此事,宗令就入宫觐见,试探着问起,这些旁支宗室该如何安顿。 人已经到京城了,自然要处置好,到底是骡子还是马,该迁出去遛一遛。 宗令是宗室长辈,此事正在他的管辖范围,皇上沉吟道,“朕其实,有想要改革宗室制度之意。” 惊的宗令一下子站起来,颤声道:“这可是太,祖当年立下的规矩,焱朝既在,宗室永存,皇上这是要冒天下之不韪,违背祖制啊!” “您先别急,先听朕说完,这只是一个设想而已。”皇上亲自端了茶水过去,让宗令平心静气,这才继续说道:“大家同宗同源,血脉相连,朕自然不想做什么狠心人。只是这禄米的制度,苦了旁支,也苦了百姓。” 他讲这次出巡的见闻一一说来,“天下承平,米粮价格就年年都涨,涨到现在,同样的银子,在太祖年间能够买到一百石米,现在只能买到五十石!无形中等于缩水了一半,靠着这些禄米,旁支宗室过的束手束脚,偏偏还要守着朝廷和国姓的荣耀,硬要打肿脸充胖子,背后借贷度日者,买卖儿女婚事者,数不胜数。” “而另外一边,藩王掌握了大量的田产地产,朝廷不能去收取他的税赋,执政官还要看藩王的脸色过日 子!在英州, ?[(, 导致三万名百姓流离失所,不能耕种,只能卖身为奴!” 说到这里,皇上冷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宗令总算明白为什么英王挨了训斥,还被褫夺了封号,在家思过,前英王世子正在拼命走关系,都找到他头上来了。 藩王偶尔霸占一点田产,干点坏事,宗令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不能容忍他们,掘大焱的根子!大焱要是倒了,谁也别想好过,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宗令打算回家就去,把前英王世子的礼物当街扔出去,让他自己慢慢琢磨去。 皇上气愤过后,又继续说,“旁支宗室的日子过得苦,又没有开源,所以朕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们能够过得更加富足,也能为了国家做一点贡献。” “诺,茂王有个旁支的孩子,就挺有意思的,自己在家琢磨着怎么孵鸡蛋,还真让他折腾成功了,现在茂州到处都是养鸡养鸭的农户,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等到了年底,朕特意弄几只鸡鸭过来,请伯父尝尝。” 他说的宗令心头火热,又忍不住说,“臣也发掘出几个旁支中的人才,打算让他们进宗人府任职,先担任笔帖式,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说不定可以做个例子,代表。” “喔?”皇上很感兴趣。 宗令便说了起来,本来他进宫也是为了提此事,过过明路,这下一并说了。 皇上听到沈齐的名字,好小子,哪儿都有你是吧?但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对着宗令笑道:“您办事我放心,尽管放手去做吧。” 说的最后宗令满意而归,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前英王世子的礼物扔了,有眼色的人自然知道, 这趟浑水不能沾。 * 沈齐有班上啦! 消息传到沈齐耳中时,他兴奋的差点把床踩塌了,一连转了三个圈圈,见人就抱,都无从宣泄他的激动。 沈知澜作为被抱最多的人,生无可恋中。 上班有什么可高兴的?但凡上过班的人就不会高兴!哼! 沈齐一阵乱拱,“全靠你这个小福星!要不是你想法子敲开了宗令大人的门,我也没有这个机会!”随后又是一阵亲热。 “还是靠爹自个的努力,要不是你入了宗令的眼,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沈知澜努力的把手抽出来,“为了不辜负大人的期望,你先去多看两遍律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吧。” “好!”沈齐兴冲冲的钻进房里,全心全意的看书了。 获得上班殊荣的,只有沈齐跟沈峰,刚到黄铜胡同替他们引路的人,来传话的说职位,所以只挑了两人,日后再有空缺,定会通知的。 但谁都明白,肯定是某些地方入了上位的眼,这才能有这个机会。 而他们这些不大不小的孩子呢,也被允许到京城的宗学继续上学,跟着名师上进。 沈知澜的潇洒幼年生活,终于结束了。 王凝香为了感谢这段日子杜珍娘的照顾,提出替姐弟两缝个书包,她的手艺自然不错,实用又好看,但是沈知澜不好意思的说,“我能不能自己选样式啊?” “你想要什么花样呢?但凡我会的,都可以。” “不,不是样式,而是做出两个夹层来,夹层中间再夹上一层浆糊糊过的厚纸板,这样书本和东西装在包里,不会到处乱跑,撞的软软塌塌的。”沈知澜比划着,他还是更喜欢这种有点形状的包包。 王凝香一点就透,很快就领悟到这种包该怎么做,她又手巧,做的跟现代的书包相差无几,格外好看。! 第四十五章 沈知汝对书包爱不释手,背着出去当显眼包,杜珍娘掂了掂书包,商量着该怎么改一下背带,才能背着更舒服。 谈到自己擅长的方向,王凝香显得神采飞扬,说的头头是道,“在这里改一下,既能拎着,也能背着,更加舒服一点。” “呀,好像这样确实更好。”杜珍娘还没说完呢,沈知汝就带了一个隔壁的婶娘过来,提着她的新书包。 原来是婶娘瞧着这书包好看,想要打听这包到底是怎么做的,也给自己孩子弄一个。话音刚落,杜珍娘就抢先说:“这是凝香刚做出来的款式,费了好大力气呢,婶子如果想要,看在亲戚的份上只给三百文,保管给你做的妥妥帖帖。” 那婶子讪讪的,“哪儿要的了三百文呢?市面上的包,也才一百多呢。” “物以稀为贵嘛,少见的东西就是能买出价来,要不然为什么小饭馆几百文能够置办一桌菜,去大酒楼就要二三两呢?”沈知汝接话,“不过,表姨也是辛苦好半天才做出这么一个包来,第二个还没做好,要不还是算了吧?怕累到表姨。” 沈知澜非常配合的把自己的包往里藏了藏,一副不想跟人分享的样子。 他们三个唱念做打,配合默契,激的那位婶娘当场决定要定一个书包,连定金都交了,约好第二日来拿。 王凝香有些惴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你凭手艺吃的饭,真材实料童叟无欺,这样好的买卖,上哪儿找去?”杜珍娘把铜板放进王凝香的手心里,“这桩生意我介绍成的,收二十文的中人钱,剩下就是你自个赚的。” 好像,这还是她第一次,靠着自己的能力赚到钱?沉甸甸的铜板放进手心,王凝香摸着上面的温度,眼神亮晶晶。 她硬是熬了半天,做出一个尽善尽美的书包,交给来拿书包的婶娘,本来还觉得价格有点贵的婶娘,看见这用心的手工,精巧的设计和刺绣,也满意起来。 确实不错。 王凝香还说,“婶子没说是哪个孩子背,如果需要的话,我在内衬里绣上孩子的名字。” “那感情好!”婶娘拍掌,有了名字方便辨认,太好了。绣名字等于额外的服务,也让婶娘钱花的更甘愿。 两方人都很高兴。 背着新书包,宗学开学了。 这座宗学的规格自然比茂王府的宗学更好,请来的西席先生学识更加渊博,但愿意来上学的,依然是旁支宗室。 真正的宗亲,自有法子请到各方才子和学士来请,足不出户就能享受最高等的教育。 沈知澜进学校大门时,还有些担心自己跟不上进度,毕竟他之前学的零零散散,一旦系统学习就要抓瞎了,没想到到了学堂里,师长们挨个问过他们,先把他们这群新来的,分到同一个班。 “先适应一下学堂的氛围,也让师长们摸清你们的进度,然后再分配班级。”管他们的先生是这么说的。 众 人无异议, 就挑了一个小班, 让他们这些新来的先进去做个自我介绍。 作为在场之中身份最高的,茂王世孙当仁不让,第一个上台。他简单介绍了祖父和父亲的姓名,又说了自己的名字,家中行几,台下突然传来一串嗤笑。 有什么好笑的? 有细细小小的一句话传来,“茂州土话.......” 世孙学过官话,但张嘴之后难免会带上几分本地方言的音调,所以他一说话,台下就在笑他。 世孙显然也听见了,脸蛋涨的通红,张嘴想要辩解,但又担心自己的口音又被嘲笑,只能恨恨的下了台子。 下一个上台介绍自己的人更紧张了,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说了几句,还把自己的名讳念错了,惹来台下更大的哄笑声。 师长板着脸,挥了挥教鞭,这些笑声才勉强压下去。 见状,沈知澜直接顶替第三上了台子,气沉丹田,用最大的声音介绍着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后,又重新换成官话再说一遍。 看台下还在笑,他又换了一种方言再说一次,等到笑声稍停,这才说道,“第一遍用的是茂州方言,第二遍是官话,第三遍是苹州方言。” “很好笑么?” “当然!”沈知澜这么一问,底下的人也不肯服输,立刻大声接话,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同伴扯了一下。同伴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从沈知澜镇定的态度里觉察到不对劲。 “我不觉得好笑,大焱一共有五十三个州城,一千多个县城,自然会有五十多种方言,说官话的目的是为了大家互相交流,都能听懂,而不是为了旁的。你们会说官话,我也会说三种方言啊!” 刚才带头嘲笑的人忿忿不平,正要反驳天下有再多的州城,也只有一个京城最特殊时,忽听到学堂的窗外响起一串掌声,“说的好!” 来人从窗外绕到台前,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孩两腿战战,牙齿磕的直响,张嘴想喊,却喊不出声来。 还是他的同伴最先反应过来,叩拜行礼,“皇上金安!” 那些老同学自然认识皇上,呼啦啦一跪就是一大串,剩下的新同学慢了两步,但也跟着行礼。 皇上淡淡的说:“行,起来罢。朕想着今日是宗学入学的日子,本来想鼓励一番,没想到撞上了一场口角。” 站在旁边的先生恨不得给自己两下,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开始这些二世祖嘲笑时,他就该出面阻止的,现在闹大了,完蛋。 “太,祖当年也是穷乡僻壤里出身的一届莽夫,却有凌云之志,得掌九霄,可见出身什么地方,并不能说明什么。”皇上淡淡的说道。 这时,那些人才想到,太,祖出身苹州!可惜百年过去,竟然被他们忘的一干二净。 最初嘲笑的那男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臣万死......” 不管他刚才是怎么想的,都冒犯了圣颜,如今只求能够得到宽恕,不要祸及家人。 皇上沉吟片 刻, ?[(,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一个口角,压根不用上升到冒犯的程度!沈知澜无奈,虽然他第一个想到用焱太祖出身苹州来打击他们,但原本设想的是有来有回的辩论赛,而不是碾压式的开挂。 他避重就轻的回答:“这位同窗从小生活在京城,没有出门机会自然只会官话,不像我,老是爱听别人闲聊,学到七八种方言,他也不是有心的,您就展现一个长辈的宽容,好好教他就是了。” 他把问题扭成长辈对小辈的训斥,那随便骂两句,就没什么问题了,谁家小辈还不挨骂啊? 跪地男孩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沈知澜肯替他说好话。 皇上勾唇一笑,“罢了,此事就算了。” 他重新站起来,“险些忘了正事,朕今日过来,本意是鼓励你们用心向学,将来成为国之栋梁,不论在任何位置,都散发出自己的能量,不堕太祖的威名。”他简单的几句话,说的诸位学生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长大,就能为国效力。 然后皇上还挨个挨个问了学生的姓名,报名字的学生胸膛挺的跟小公鸡似的,异常得意。此后几间学堂都获此殊荣,被皇上巡视了一番,夸奖了其中出色的学生。一个多时辰后,皇上才离开。 他临走前还说,以后每年的今日,他都要过来巡视一番,检查教学质量,鼓励学生向学。可把诸位先生们吓了一跳,恨不得马上做出点成果。 学堂里乱哄哄,师长们也无心教学,给他们这些新生教了一篇《论语》,就放人回家了。 沈知澜背着书包就准备回家,刚走到宗学院墙拐角的地方,就被一个人拦住,笑容可掬的喊,“澜少爷,老爷请你去前头的茶楼坐一坐。” 沈知澜按住差点跳起来的沈潭,好容易辨认出来,“好像是,徐伯伯吧?” 他认出这不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徐海么?看对方贴了胡子伪装,他也就没有直接喊徐公公。 徐海冷不丁被人喊这么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畅快的很,点点头,“老爷在前头等着澜少爷,潭少爷先在楼下歇歇脚,吃些点心。” 沈潭见到是徐海,就没继续追问,低声说,“那我等你,有事喊我。” “放心吧。”沈知澜笑眯眯的,这里是京城,约他的是天子,要是真出事,那才叫怪呢! 他跟着徐海去了旁边茶楼的包间,推门而入后,本以为会迎来一番问询,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从哪儿学到的苹州话?” 皇上兴致勃勃的发问。 “从茶楼里啊,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嘴上学的,除了苹州话,我还会英州话,萤州话!”我还会说外语呢,这个就不拿出来吓人了。 皇上试着问了几句,发现沈知澜会的只是皮毛,一点简单的日常对话,亏他还拿出来吓唬人。! 第四十六章 个小机灵! 皇上又换了个话题,“上学第一日,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 认识了好多新的朋友,以后就有人跟我一起玩咯。”沈知澜道,“别看我这样子,其实人缘好着呐,不需要二天,就能跟人混熟。” “包括今天跟你吵架那个?”皇上故意逗他。 “那当然!”沈知澜道,“而且我跟他打嘴仗,您突然出马,这是降维打击!胜之不武喔。” “什么叫降维打击?小词还一套一套的。” “两个小孩子打架,你出一个王八拳,我出一个乌龟掌,打的有来有回热热闹闹,这时候突然来一个练过武的大将军,一下子就把两个孩子分开,凭着大将军的武力值,这种就叫做降维打击。”沈知澜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皇上一听,嘿,还真是贴切,还形象。 徐海一直恭敬站在角落里听着,难免咂舌。听到有人这么跟皇上说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皇上一点都没生气,还有兴趣追问,真是一大奇景。 沈知澜想到哪儿就扯到哪儿,天马行空,话题随意乱蹦,皇上偏还跟着话题说,气氛其乐融融。 聊了半刻钟,皇上这才挥手说,“朕说着都忘了时辰,罢了,你回去吧。” 沈知澜唔了一声,行了个礼出门。 沈潭在楼下候着,看到他完好无损的下来,这才长出一口气。 “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呐?”沈知澜失笑,“就是找我聊聊天,问一下咱们搬到京城,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我都一一回答,这就下楼来了。” 沈潭这才放心下来,“没事就好,咱们先回去吧。” 沈知澜揽着沈潭的胳膊,说笑着一起回家,但是心里还是闪过几丝疑惑,他总觉得,皇上这次到宗学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又不像是冲着他来的。 嗨,管他呢?他这样懈怠的小虾米,随手一捞就能捞到好多个,又有什么稀奇。 不过,皇上去宗学逛了一圈,此事还是引起不少风波,宗室内有人见风使舵,把自家孩子也送到宗学里上课,新生班壮大不少。 沈知澜遇见不少的新同学,依然分不清谁是谁。 喔,差点忘了,那个笑话世孙有口音的除外,第二天他私下来找沈知澜道歉,说自己不懂事才口出狂言,特意过来请求原谅。 “需要原谅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沈知澜看向世孙的方向,对方立刻识趣的去找世孙道歉了。 这人名叫沈谦,以前倒是嚣张,现在反而谦虚,名副其实了。 沈知澜没有记仇,沈谦怎么说也是“地头蛇”,得罪死了,对谁都没有益处。沈谦也是投桃报李,经常给他透露一点小道消 息。 比如谁家的孩子被送到宗学来,谁又跟谁玩的好,谁跟谁是对头,让沈知澜认识了不少的人。 沈谦正在介绍人,抬头时突然一惊,“呀, 竟然连信王家的世子都来了, ....” “?, 是哪个?” “诺,那个,穿着浅蓝色云锦的公子,十二二岁的那个。信王世子可是信王府的宝贝疙瘩,都舍得放手来宗学,啧啧啧。”沈谦不停惊叹着。 听他一说,沈知澜才知道为什么,信王府子嗣不丰,前头生了二个姐姐,这才有了唯一的继承人,从小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疼爱异常,如今竟然也舍得送来宗学?可见是察觉到什么风向,所以才来的。 沈知澜望向那个方向,正好跟沈谦说的信王世子眼神碰撞,对方一愣,然后微微颔首示意。 性格好像挺好的?不难相处的样子。 在课堂上,沈知澜更是确定了这点,信王跟当今是堂兄弟,同一个爷爷,血缘算是很亲近的,但信王世子并没有飞扬跋扈的做派,反而很是客气礼遇,对谁都是温文尔雅。 年龄相仿的孩子很快就混熟了,也会一起玩游戏,沈知澜拿出自己带的跳棋棋盘,招呼大家一起玩,介绍跳棋的玩法。 跳棋最多能让六个人一起玩,很适合人多的场合,又简单易学,很快就吸引到很多同窗过来一起玩。 信王世子见他们玩的热闹,不好意思的过来问,“我们也能一起参加么?” “当然可以!”沈知澜说,“只是你们才五个人,人数是双数才好开局,世孙,你要不要过来凑个队友?” 世孙抬眼看了沈知澜一眼,语气闷闷的,“不来,你们玩,我要看书。” “喔。”沈知澜应了一声,“那潭堂兄你来凑个搭子,他们才好开局。” 沈潭应声,挪到棋盘前面,他是熟手,要是放开手去打,对面统统招架不住。但沈潭性格好,尽量都引导着这些新手们玩。 世孙见自己拒绝,对方果真没有喊他继续玩,更气闷了,拿书本盖住自己的脑袋。 就不能再多问一句吗?真是没诚意! * 皇上正在查看近支宗室子弟的名册,上面写了他们的名讳,血缘和年龄。 应王褚王和恒王二支的子弟就算了,卧龙跟凤雏总是成对出现,直接被排除在外,他想要找的,是那个天书上写的“废帝”。 按理说,能够被他选中作为最后继承人的,应该是个非常有潜力的孩子,怎么会搞不定那几块呢?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皇上一直想要查清楚,这位不知所踪的“废帝”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被废的?故而一直在宗室名册里搜寻,想要找到人。 一个时辰后,皇上仰天长啸,这些宗室怎么这么能生啊!符合年龄和血缘亲近的,竟然让他找到五十多个!跟大海捞针也相差无几了! 罢了,锥在囊中,早晚能够锋芒毕露,只要把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总会被发现的,他只需要耐心等候。 * 沈知澜已经在宗学上了半个月,逐渐适应了其中氛围,也认全了同窗。 沈齐 也去宗人府当了笔帖式,日常工作就是誊抄各种名册,理顺亲属关系,想到机会这样难得,沈齐花了十二分的力气,楞是把那些繁而又繁的关系背熟了,只要别人报一个长辈,他就能顺着往下背。 人的潜力真是逼出来的,沈知澜抖了抖,觉得他一定要另外开辟一条路,千万别这么折磨自己的脑袋。 沈齐把宗人府的事情理顺了,便想着再去宗令府上,感激他的提拔之情,结果到了地方,迎接他们的却是愁容满面的沈岩。 “父亲这几日生了风寒,正抱病休息,御医说需要静养,就不出来见客了。”沈岩即使说着话,心思也停留在内室。 “这几日突然下了好几场大雨,天气转寒,一时没注意到气候变化也是有的,让大人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沈齐知趣的送上礼品,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沈知澜突然说:“昨天世孙没有来上学,也是告了病,莫不是也得了风寒?” “那咱们该去瞧一瞧,顺便探病。”沈齐一听哪还坐得住,当即就要赶去青木胡同。 到了地方发现果然如此,昨日世孙突然发了高热,幸好管家发现的及时,急忙请来了京城圣手,大夫给开了降温的药,一天二遍的喝着,情况算是稍微好转了些。 沈知澜进了内间去看世孙,都病成这样了,世孙还挣扎着起来穿戴整齐,仪容不错。 “快躺下休息,我来探病是希望你早点好,怎么反而把你折腾了一通。”沈知澜看他脸蛋热的绯红,额角的头发都被汗湿了,半是埋怨的说,“我这样不是反而成坏人了嘛!” 世孙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看着比往日焉了不少。 探完病回到家,沈齐顺嘴说起今日的事,并且让杜珍娘最后注意保暖,别轻易着了风寒。 “我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发现感染风寒的人还不少呢!咱们家要是现在得风寒,估计大夫都请不到。”沈齐碎碎念,“可要注意着点,穿厚实点,生病了人遭罪。” 沈知澜补充,“不能光注意保暖,还要注意空气流通。如果是风寒病人待过的房间,反而要把门窗都打开换气,在外头摸过病人的东西,还要多洗手。” 杜珍娘紧张起来,“这么严重?” “当然!” 杜珍娘风风火火的把家里所有门窗都打开,又折腾着让家里人都洗手,“哎呀,我今天去看了隔壁婶子,她就老是咳嗽,问她有没有得风寒,她又说没有,现在被你们这么一说,我心里老是毛毛的,还是先去洗洗干净。” 人都洗干净,杜珍娘又折腾着拿出艾草来熏蒸,满屋子都是烟雾的味道。 幸好到了第二天,一家四口都安然无恙,暂时没有得风寒的迹象。 杜珍娘的气才松了半口,喃喃自语道:“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 很快她就想起来到底忘了什么,因为她没得风寒,但是跟她一起出门的王凝香得了风寒,人直接在家烧迷糊了。 还好杜珍娘发现的早,急忙请了大夫上门诊治,大夫抓了退烧的药,说先让温度退下来再说。!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四十七章 杜珍娘腾出空来,每隔一会儿就要去探一探王凝香的体温,熬好的汤药也是按时喝下去,一天之后,王凝香的热度稍退,但摸着还是烫手。 大夫又来看了一回,悄声跟杜珍娘说,“这位夫人先前身体底子弱,又有郁结于心的症状,所以病情来势汹汹,一直不见好转,反复发热,今夜要是退烧也就罢了,要是还没退烧,恐怕不太妙。” 杜珍娘急了,“大夫,你要给她用药啊,用最好的药,什么样的都行!我们不缺银子!” “这不是银子的事儿,而是个人身体。打个比方,每天都吃一样的饭菜,有人很快就胖了,有人却能保持身形不变,这就是体质,非药力能及。”大夫叹息道:“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物,你尽力给她喝下,再用白酒擦身降温,能做的,都做吧。” 杜珍娘咬牙,接下了照看的任务。 沈知澜过来换娘吃晚饭,无意中听到她跟大夫的对话,呆了一呆。话本上也没有写过,王凝香还有这么一遭啊!她既然是主角,肯定能逢凶化吉,一路走上人生巅峰啊! 沈知澜刚要这么安慰自己,突然想到,万一是那种虐主文呢?女主角遭遇磨难一身伤病,就留了一口气,然后男主角终于良心发现女主的美好,两人尽释前嫌,四目相对中,女主溘然长逝.......艹艹艹!这个结局他可不想看! 沈知澜连忙窜进屋里,去看王凝香的病情,只见她双颊通红,汗水浸湿了额头,听到身边有动静,眼皮子动了动,却没法睁开。 “娘,你先去吃饭,我来守一会儿表姨。”沈知澜催促着,让杜珍娘赶紧回去休息。 杜珍娘想了想,“好,我尽快回来,你看着点人,有事就喊啊!” 杜珍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沈知澜悄悄打开系统,检查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一分钟后,他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能够解决问题的药品,退烧药! 就算这退烧药要价不菲,竟然要50八卦值一颗,他也认了! 沈知澜看着他积攒的一千多八卦值,八卦值可以再积累,人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但是现代的药品效力太强,吃了会不会有副作用啊?他记得一些药物好像要减量服用的.....脑海中翻转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沈知澜又担心吃了药,并不能治好病,反复纠结下,他没有马上拿出退烧药,只是紧紧盯着王凝香的病情。 要是吃了汤药能够好转,他便不拿出药品来,如果不退烧的话,说不得要搏一搏了! 做好决定后沈知澜立刻轻松,专注盯着王凝香的汤药,炖足一个时辰,晾凉后的汤药,刚被王凝香喝下,又吐了出来,杜珍 娘都顾不上去擦身,连忙先给王凝香拍背顺气。 吐的天昏地暗,王凝香眩晕的脑袋好容易才恢复清明,她靠在杜珍娘的大腿上,瓮声瓮气的说,“嫂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她们早先素不相识,认识也才两月,好到跟亲 姐妹差不多,让王凝香怎么不敢动呢? “傻丫头,我一瞧着你就亲热,脾性又相投,怎么不好呢?亲人是天生的,朋友是自个选的,我就选了你啊!” 杜珍娘说笑,“快别想那么多,等你风寒好了,咱们还说好了去郊游呢!” 王凝香轻轻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杜珍娘又把沈知澜赶出去照看汤药,她要给王凝香擦身换衣物,顺便用白酒擦拭腋窝降温。 忙碌了好一会儿,摸着温度好像低了点,杜珍娘才能稍微歇息一下。 沈知澜听着动静,估摸着应该忙活完了,这才轻轻靠了过去,“娘,夜里你要守着表姨么?” “守着吧,她还没退热,今夜凶险,还是守着安心。”真让杜珍娘睡觉,她一夜都能醒来三回,还不如这样安心。 沈知澜的手在衣襟里一掏,掏出来一个瓷瓶,“其实前些日子,我在集市上遇到一个前辈高人卖药,还有人现场问诊,效果灵验的很,我就用零花钱买了一瓶,一共也就三粒,要不要,给表姨试试啊?” “你从哪儿买的?花了多少银两?”杜珍娘紧张追问。 “不贵,也就一百五十文,”说这话沈知澜心疼的抽气,“就在前门大街,那里有好多家医馆来着。” 他举起瓷瓶,亮给杜珍娘看,“要是.....汤药一直不管用的话,不如试试偏方吧?偏方或许能够治大病呢?” 杜珍娘接过他手里的药瓶,发现这瓷瓶虽小,用的居然还是上等的细腻白瓷,触手升温,揭开盖子一看,能从里面倒出三颗小小的白色药丸,扁扁的,那么小的药丸上居然还雕了“退热”二字,实在精细的不像样。 前门大街那儿的确偶有神医出没,摆摊行医赚路费,偶尔碰上也不稀罕,看到瓷瓶的样子,杜珍娘已经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她用小刀刮了一点药粉,冲水服下,把沈知澜吓的过来直掰她的手。 这药肯定是退烧药,但正常人也不会没事吃药啊,万一吃出点毛病呢? 杜珍娘还有心思说笑,“到底是真药还是假药,正好拿我试试,要是吃了没问题,就给凝香用。” “娘啊,你下次要干嘛,至少给我说一声,别把我吓着。”沈知澜捂胸口,实在太吓人了。 “你都信偏方了,还怕什么,再说了,我只是尝了一点点。”杜珍娘摸他刚刚能扎成一团的头发,“没把握的事情,不要做,既然要做,就要有十分把握,懂吗?” 沈知澜默默,他当然是有把握才敢兑换药丸,况且这还是系统出品,货真价实。 两母子就在这候着,眼看这王凝香的温度一直未退,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杜珍娘干脆就把人扶起来,准备喂药。 药片小小的,吞咽不困难,王凝香迷迷糊糊也顺水吃了下去。 见药片真的吃了下去,沈知澜连忙补充,“这药是管用六个时辰的,可不能重复吃,就算要吃也要等到六个时辰后。” “行,我记下了。” 杜珍娘把剩下的两片药收好, “你回去睡吧, 我守着。” 沈知澜打着哈欠,回屋到头就睡,梦里迷迷糊糊的,全是各种虐恋情深,虐肝虐肾的情节,让他把人体到底长了多少器官,记得一清二楚。 沈知澜挣扎着要醒来,却感觉自己被人蒙住脑袋,他连忙鼓涌鼓涌,再睁眼,发现竟然是杜珍娘抱着他,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儿子真棒!简直就是福星!” 沈知澜左闪右避,躲开杜珍娘的爱心袭击,问她发生什么,她才说,昨天吃了药大概两个时辰,王凝香的热度就慢慢退去了,人也精神不少,刚才还喊着饿,想吃点什么。 都知道饿了,可不是好了一半么?杜珍娘忙回家熬粥,顺便好好亲一亲最大的功臣。 人没事就好,功不功臣的,再说。沈知澜忙让杜珍娘把剩下的药片收好,以后说不定家里人会有用上的一天。 “放心,我已经收好了,刚才还给大夫看了看,他虽然看不出什么材质,但也说制药人手法精妙,远超目前市面上的水准。”杜珍娘已经把药片当成沈知澜的奇遇,打算把药品郑重的供起来。 当然超过市面水准了,毕竟是工业时代的造物,只要王凝香没事就好。 沈知澜见药品果真有效,就放心去穿衣,打算上学。 他刚把书包背上,就听到有人敲门,动静还颇大,沈齐一边喊着谁呀,一边去开门,结果两边一碰头,同时惊讶喊,“是你?” 帮王凝香诊脉的大夫正说着,“就是这家用的偏方,但是对贵府公子管不管用,还要看情况。” “不用说了,我们认识。”茂王府的管家如是说,他把大夫拨开,“听说你家中有退烧的偏方药?” 沈齐还懵着呢,杜珍娘已经先过来,问起前因后果。 原来世孙的高热反复,一会儿退,一会儿又起高热,已经三日了,大夫都说,如果再不退热,只怕对世孙的身体有妨碍。 高烧后失明,耳聋,或者其余种种残缺的,数不胜数。好好的世孙带回来,结果有了这样的残缺,世子夫人还不生撕了他?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管家就打颤。他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到处询问有没有更有效的大夫和药物,刚巧,就找到了替王凝香治病的大夫,大夫秉持着救人一命的心思,和盘托出。 听说是世孙需要药物,沈齐义不容辞,就提出要带着药物跟管家一起回去。沈知澜犹豫片刻,提出自己跟着一起去。 世孙到底病到什么程度,吃了药会不会立刻有效都是未知数,他也不想看着小伙伴就这么有了残疾,不如一起跟去,如果情况恶化,他好随时求助系统。 管家想了想,同意了。 他们急忙赶去青木胡同,比起前一日的世孙,状态果然又要差了一点,脸烧的通红,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室内全是一股浊气,闷闷的,就是个好人,这么憋着也要憋坏了。沈知澜说,“能不能打开窗户换气?也让世孙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管家迟疑着,“可是开窗会不会继续受寒呐?” “这个简单,搬几l架屏风来,先把世孙的床挡好,开其他地方的窗户,这样闻着也舒服些。” 跟过来的大夫小心说,“正是这个理,越是憋闷,越是呼吸不畅呢。” 管家连忙让人搬屏风,又打开其余地方的窗户,室内空气为之一清,被动静惊醒的世孙迷糊中睁眼,“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顺便监督你吃药,放心,吃了药顶多就是三天,你就能活蹦乱跳,我还等你下跳棋大杀四方呢。”沈知澜一边说,一边端着管家送来的温水,让世孙饮下药片。! 第四十八章 世孙迷糊着把药品吞了进去,还含糊着问,“这是什么药啊?” “,?” 沈知澜替世孙掖了掖被角,“要不要我陪你聊会儿?你几天没来学堂,学堂里发生了好多事呢。” 世孙就迷迷糊糊的听着,眼皮子渐渐耷拉起来,最后彻底阖拢,似乎睡着了。 退烧药里本来就含有安眠的成分,睡过去了人体也会感觉更舒适,在睡梦中会修复身体,沈知澜嘘了一声,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对着管家说:“世孙睡了,屋里少留些人安静些,别打扰他休息。” 管家紧张的很,“这药多久能管用啊?” “过半个时辰,就去探一探额头,效果很快的。”沈知澜本来想照实说,看他们都忧心忡忡,干脆做出胸有成竹的架势,“放心,表姨也用的一样的药,很快就退热了。” 但没看到结果,管家始终放不下这个心,他就这么守在院子外头,来回踱步,地砖都被他磨光滑了。 沈齐在旁边看着,难免还会担心,他们带着药物来,如果世孙安然无恙都好,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难免会被王爷迁怒。 有点后悔,不该为了人情专门跑一趟的。 可那是世孙唉!王府未来的继承人,这样的人情一旦成真,后半辈子还发愁么? 沈齐心中天人交战,反复横跳,始终难以平静,一方面觉得自己赌大了,一方面又觉得赚翻了。 沈知澜是在场最平静的人,他一边听着室内的动静,一边计算如果退不了烧,该不该再去买更贵的退烧药。 哎呀,不管了!八卦值还能再赚,人命才是最可贵的。 在这种忐忑氛围中,半个时辰格外难熬,计算时辰的香灰刚刚落下,管家就迫不及待的冲进屋子,再颤颤巍巍的冲出来,“太好了,世孙开始降温了!” 他生怕是自己感觉错误,还特意测了三遍,这才敢出去报信。 “好!有效果了!”沈齐跟大夫异口同声的说。 “屋里还是别进人,让世孙先睡着,每隔半个时辰就去测一次,直到彻底降温再说。” 管家早就对沈知澜言听计从,依言照办。 每一次的测量,都能感觉到温度又降了一点,也让管家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稳当了一点。 睡了好几个时辰,世孙终于醒了,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嗓子沙哑,偏头看过来,“你怎么来了?” 沈知澜乐了,敢情之前他说的都是胡话啊,他答:“我来探病,看你身体好了没有。” “好了一点。”世孙本来是嘴硬,但自己伸出胳膊感觉了一下,肌肉酸疼,但是之前那种沉的抬不起手的感觉,已经减轻。 “好了就行,烧虽然退了还是要养着,多休息几天,我先走了。”沈知澜确定他真的没有危险后,这才慢慢从屋里出来。 管家一边指挥着人给世孙准备清淡的饮食,一边对 着沈齐说,“献药之情,绝不敢忘,只等世孙好全了,我再写信给王爷,替您美言。” 沈齐一下子心情大好,打着哈哈说客套话,美滋滋带着沈知澜离开。 今天反正也是请了一天假,沈知澜来回折腾的累了,回家就到头补觉。 睡醒后,他才想起来,还要去找堂兄,问问今日课堂学了什么内容,虽然课没上,但是内容要学的。 沈潭给他说了学堂内容后,犹豫着提到,“今天有人提议,让我们休假去百珍园看看,要去吗?” “百珍园是什么地方?”他还没听过呢。 “是个皇家园林,里面养了好多好多从来没见过的动物,听说还有迦南国的大白鸟,大象,还有其他地方的各种珍兽,可稀罕了。”说道这个,沈潭立刻来了精神,神采飞扬。 “去啊,我也想去!但是我们进得去么?这不是皇家园林么?想去肯定很难吧。” “对我们来说难,对人家恒王的世孙就不难咯!今天恒王世孙也入学了,就是他提议的要去百珍园。” 原来有一代.....不对,三代来了,恒王是皇上的亲兄弟,他的孙子也是京城里头一份的尊贵,想去百珍园自然不在话下。 “借着恒王世孙的面子,我们也开开眼界,我肯定去。”沈知澜还真的想涨涨见识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十日后去。” 有了这样的机会,沈知澜巴巴等着去逛百珍园的机会。 * 王凝香退热后,又好好休养了几日,才觉得身体没那么虚弱。她闲在家里无事,想要动动针线,都被杜珍娘拦了下来。 “好生歇着,又不急在这一时。” “打发辰光么,不动针线,我又能干点什么?”王凝香话语中透出几分寂寥来,“常日无事,只能用这些东西混一混时间了。” “要打发时间,可不止这些法子,春日踏青,夏日赏荷,秋日采枫,冬天看雪,每天都能找到法子消磨时间,你又不缺银子,想找乐子还找不到么?” 章府送的补偿已经到了,也能看出他们的诚心,除了一部分现银,还有两个小铺子和田产,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不夸张的说,王凝香也算个小富婆,根本不用为了下半辈子的生计发愁。 但是用章府的银子,王凝香膈应,所以一直都只花自己赚的钱。 说起这个,杜珍娘提议,“你一直都说想去育婴堂看看,等你身子养好了,咱们就去看看?”育婴堂养的都是没有爹娘,或者身带残缺被人丢弃的孩子,全靠着朝廷拨银子和富户偶尔捐的善款维持,之前宗令让王凝香收补偿时就说,不想要这个银子也可以捐给育婴堂,王凝香一直牢牢记着,真的打算带给育婴堂。 杜珍娘想着,只要有事情干,成天忙活,王凝香的注意力慢慢就转移,也就不会成天拘束于失败的亲事了。 “好,等我养好一点我们就去。”听到育婴堂,王凝香又来了精神,默念着,想要自己的身体能够尽 快恢复。只是她身体底子虚,痊愈的速度比世孙慢多了。 世孙养了五天,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去宗学上学。 见到他来了,沈知澜连忙悄悄的递了字条过来。 绕了好大一圈世孙才拿到字条,他还有几分新奇,悄悄拆开,正面写着,身体好了么? 反面写着,过几天恒王世孙邀请一起去百珍园,去嘛? 世孙认真的在正面回答,好透了才来上学的,翻了一面写,大家都去么? 沈知澜接到回复,正面答,身体好了,以后也要注意。反面写,是啊,大家都想去百珍园见识见识,机会难得。 机会确实难得,不是谁都有面子敲开百珍园大门的,世孙有些落寞的想,像他,就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去百珍园。 但是集体行动,他肯定是跟着去的。 所以几日后休假,所有新生班的孩子都聚集在百珍园门口,等着恒王世孙带头进去。 百珍园修建在皇城旁边,本来就是供王公大臣欣赏珍兽的园子,里面不仅养着本国珍兽,还有许多异国进贡的贡品,如果想看到全国的珍兽,肯定要到这个地方来。 一众小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守在外围,听着里面偶然传来的动物叫声,兴奋的难以自控。 “世孙到了!” 小学生们一声喊,世孙条件反射的回头,想要应声,结果发现大家喊的是恒王世孙。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头。 恒王世孙到了,他今年已经十一岁,初初有些少年模样,摇晃着手里的锦绣折扇,笑吟吟的说:“大伙儿都到了?怎么不进去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呢?他们当然是进不去,才在外面等着。 恒王世孙故作不知,又笑了笑,“走罢,我带着大伙儿进去。” 他第一个领头,负责看守的护卫见到是他,恭敬的行礼问安,然后打开大门。 神秘的百珍园,终于对他们敞开了大门。 沈潭兴奋握住了沈知澜的两手,他在书上看过很多关于珍兽的描述和图案,这才是第一回看到实物。 “呜呜呜......”一阵清越的鸟鸣传了过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把视线一转过去,登时就被眼前的美景镇住了。 一只青蓝色的孔雀正在引颈高歌,发出悦耳的鸣叫,抬起纤细的脚,优雅的来回走动,似乎整块草地,都是她的秀场。 “听说孔雀开屏,更好看呢!”恒王世孙拍掌,他的随从里出来一个人,挥舞着一大块五彩斑斓的丝绸,引的孔雀立刻展开 自己的尾羽,还抖动起来。每一尾羽毛上,都带着漂亮的椭圆形花纹,光线折射后,带着梦幻一般的色彩。 “哇,好漂亮啊....”小学鸡们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叫嚷起来,把恒王世孙簇拥在中央,纷纷奉承起来。 恒王世孙适时说,“慢慢来,后面还有更好看的。”不经意间,就成了人群的中心。 接下来又带着他们看了雪白的仙鹤,昂首挺胸的梅花鹿,还有一座小山高的大象,把大伙儿吓的够呛,恒王世孙哈哈大笑。!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四十九章 一路逛一路瞧,看到了许多新奇动物,让众人大呼过瘾。 逛着逛着,到了一处宽阔的马场,马场上有几匹膘肥体壮还长腿的白马,正悠闲的吃着草料,偶尔的跳跃间,长长的鬃毛甩出漂亮的弧度。 谁能不喜欢这种健壮又高挑的骏马呢?就跟现代人会喜欢跑车一样,优美的线条感和设计,已经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骏马也是一样,来自大自然最杰出的造物,最优美的线条,光是往那里一站,就是最美的风景。 沈潭痴痴的望着那些骏马,欣赏打量着骏马的鬃毛,脊背和马蹄,过了一会儿L才问:“这是什么品种的马啊,我怎么没见过?” 恒王世孙一挥手,自然有手下去找巡逻的侍卫发问,手下问过回来说:“听说是百珍园刚刚配出来的良种马,结合了本地马的耐力和外域马的速度,特别的健壮哩。” 原来是新品种,怪不得长的这么好看,众人盯着新品种的马匹,露出羡慕的眼神。 “等等,我要去试骑,谁跟着我一起去?”恒王世孙眼睛一转,立刻提议道。 “我我我,我想去!”一众小学生立刻激动的举手,踊跃参与。 恒王世孙从里头挑了两个人,又专门转过来,对着茂王世孙说:“葵哥儿L,你要不要去啊?” 世孙往前站了站,“我还不会骑马,就不参与了,你们去罢。” “好,那我们先去试试这新品种的骏马,到底能有多快!”恒王世孙意气风发,朝着马场走去。 沈知澜低声跟沈潭聊天,“想当年刚立国的时候,我们跟录马族打仗,本来都已经赶到录马族的老巢了,眼看就要全歼,录马族硬是靠着马背上的功夫,逃出生天,真是把人气的够呛。” “打那儿L之后,每朝每代都在想法子改良马种,想要有天能够一展威风。” “我瞧着这些马已经够好了,还有更好的马啊.....”沈潭道,实在难以相信。 这时,世孙接话,“听说异域的良马,膘肥体壮能够日行千里,曾经有过晚上起兵,到清晨奔行五百里的记录。” 沈潭倒吸一口冷气,五百里!那跟千里马相差也不远,怪不得录马族能够逃出生天呢。 实在敌军装备太出众。 “我要是哪天能够培育出日行千里的良马就好了,就不用担心跑不过别人。”沈潭低头喃喃自语,恍惚中又觉得自己失言,竟然说出这么没出息的话来。 养马,这些都是贫民才愿意干的活儿L,他们怎么能够去干这些呢? 沈知澜接了一嘴:“我要是哪天,能够种出亩产千斤的稻米就好了,这样,只需要目前一半的人种田,就能养活全国的人。剩下的人,又能去干别的。” 这才叫解放劳动力,发展经济啊。 “那我干点什么好呢?”世孙也跟着展望未来,“不如我来替那些不用种地的人,让他们去著书立传?好像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啊。” 沈知澜便说:“他们不种地, ⒀⒀[, 做商人,或者出海贩商啊,总会有出路的,对吧世孙?” 世孙点了点头,却在此时突然提议着:“以后就别叫我世孙了,我听着别扭的很。” 沈潭想,这有什么别扭的啊?从小到大,他们不是一直都这么称呼为世孙么?世孙叫他们才别扭呢!地位比他们高,辈分又比他们小。 沈知澜似有所悟,忙说,“我们都混熟了,老是世孙小叔的叫的确怪别扭的,不如直接叫名字好了,那以后,我可就叫你葵哥儿L了?” “叫吧,那我也叫你澜哥儿L。”世孙,不,沈葵这么说着。 三人互相叫了一遍名字,都有种奇怪的新鲜感。 沈潭想要近距离去看骏马,就起身走了,沈知澜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折了草叶,开始编草环,他想不起蛐蛐该怎么编,就编成一个简单的六角笼子,随着他手上晃动,笼子越来越长,越来越精致,也让其余的人留心到他手上的东西。 沈谦一早看到这边,眼看着笼子要成型了,立刻跳了出来,“笼子送给我,好不好,我拿东西跟你换!” 沈知澜随手就把笼子递了出去,“好啊!不用换什么,这笼子就是小巧,有耐心都能编出来。”他把笼子做了收尾,拿给沈谦。 沈谦提着六角笼子,欢天喜地的跑了,估计去炫耀他的笼子了。 沈知澜折草叶糊了一手,到处找东西擦手,突然看到沈葵低垂头,嘴角抿着,眉头皱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就在草地边上坐着,没人招惹,又是怎么了? 沈知澜恍然,莫非是也想要六角草笼,但是不好意思开口,觉得幼稚?他连忙又折了草叶,随手编起来,“葵哥儿L喜欢什么样的图案?我试试能不能编出来?” “我什么都不喜欢,你就给别人编好了!”沈葵直接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后悔,怎么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呢! 沈知澜停了手,“葵哥儿L不高兴么?刚才没注意到这边,沈谦又直接开口,先来后来,我才给他的,下次我一定先问你。” 沈葵缓了缓语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一个笼子罢了,我难道还会计较这些?” 不计较干嘛生气啊?都挂在脸上了,沈知澜靠近了一点,又想了想,似乎抓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还在跟沈谦闹别扭呢?” 沈谦当初嘲笑沈葵外地口音,这才有了后续的龃龉,不过过去这么久,沈知澜还以为事情早就过去。 再想一想,似乎沈葵一直都不给沈谦好脸色看,而他又一起跟沈谦热络着,这种小伙伴被人抢走的既视感....沈知澜好像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 小孩子对于朋友,也会有独占的想法呢,他大人不计小朋友过,先低头好了。 “对不起,忽略你的想法。沈谦当初做的不对,你不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沈葵嘟囔两句,谁不喜欢他了。 “但是咱们是外来人嘛 ,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喜欢,就算不喜欢沈谦,跟他们打听打听消息,也可以啊!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先低了头,咱们也不需要多跟他计较,对不对?” 沈知澜刻意在“咱们” “他们”之间加上重音,突出亲疏有别,内外不同。 果然,沈葵的表情放松了一点,“就是,他沈谦算什么?不过是地头蛇罢了。” 沈知澜差点失笑,对对对,沈谦是地头蛇,咱们是过江龙,对伐? 把沈葵的毛摸顺了,他又重新编了一个笼子,沈葵提着去炫耀了,还要跟沈谦比,谁先抓到蛐蛐,放进笼子里斗。 只要不生气就好。 不过沈知澜也在反思,对着更亲近的人,人总是下意识忽略他们的感受,转而去关注外人的想法,或者是仗着亲近,所以觉得不论怎么样都会原谅自己?这样的想法真的不好,要改。 正想着,沈潭已经悄悄溜了回来,“那边,闹腾起来了。” “啊,怎么闹腾的?” “就是为了良马的事,恒王世孙想要骑新品种马,结果养马的人非不让,说是新品种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世孙也不行,甚至调动了侍卫,两边正僵持着,我一看不对劲就赶紧跑回来了。” “做的好,免得城门失火。”沈知澜连忙让沈潭躲着点,省的殃及池鱼。 “就是可惜啦,我挺好奇良种马能够跑多快的。”沈潭流露出七分的可惜来。 “其实养牛也好,牛还能耕地呢?”沈知澜突然幻想了一下,“一头牛吃苦耐劳,能顶两个劳动力。” 沈潭笑了笑,“还是澜哥儿L你好,我如果对旁人说要养马,他们肯定会笑话我,那是泥腿子才干的活儿L。” “养牛养马不仅不低贱,反而很高贵!秦朝的第一位国君,不就是靠着养马得到爵位么,然后发展从一个偌大的国家!”沈知澜比划了一下,“我有时候在想啊,太祖最早定下禄米制度,是不是盼着后代有钱有闲,就开始钻研这些方面呢?” “钻研什么?”沈潭没听懂。 “就是,钻研这种能够提高生产力的工具啊!”沈知澜比划着:“一般的穷苦人每天光是填饱肚子,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而各位高官大人们又忙着治理国家,管着大事,抽不出时间来管这些。而我们,既能上达天听又是家境无忧,去研究这些不是刚好么?” “就算是研究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用啊。”沈潭算了算。 “我举个栗子,咱们两之前研究的孵蛋,目前一只鸡在市面上要卖到五十文,还会下蛋,就算做八十文吧,一户人家养十只鸡,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银子?” “八百文?”沈潭试着说。 “一个县大概会有两千到三千户,一年能赚多少?” 沈潭掐了掐手指,“二百四十万文,折合银两二百四十两。” “一个茂州有六个县城,能赚多少?” “一千四百四十两。” “可是全天下有多少个茂州?而且每一户肯定也不止养十只,又该是多少银钱?” 沈潭呼吸都变的粗重起来,“至少也是几万,十几万两。” “这还只是一年的收入,不止是养鸡,土地增产到四五百斤一亩呢?水塘里养出几百斤鱼呢?果树上长出几百斤的果子呢?又养出个几万匹,几十万匹的良马呢?”沈知澜给沈潭使劲画饼,“那该死多么富饶丰美的场景啊!” 的确,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沈潭都觉得浑身发热。! 第五十章 到时候四野遍地都是粮食,牛羊满地,的确是一副好图画。沈知澜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没白来一遭。 沈潭吃了这口隔空画的饼,郑重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也好好做出点成就来,别被人看扁了。” “现在?现在我们还是忙着上完宗学所有的课程,拿到结业书吧!” 沈潭学历:小学未毕业。 沈知澜学历:刚上一年级。 正宗的小学鸡两枚。 沈知澜说着说着,又跟沈潭嘻嘻哈哈打闹起来,离开了那边草地。 草地的假山后面,他们二人走后,才从里面出来两位身着紫衣的人来,其中一人捻着胡须,“孩童虽小,志气却大。” “少年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竟然有此凌云之志。” “左右都是宗室子弟,既有此志,早晚都会出头的。” 两位朱紫相公掸了掸衣袍下摆,相视而笑。 恒王世孙没骑到新品种的良马,竟然还被一个小小的马夫拂了面子,正在发脾气,势要给那马夫好看。 跟着一起来的众学生壮着胆子去安抚恒王世孙,也没讨到什么好处,统统都被碰了个灰头土脸。 众人沉默着走到下一个院子,就看到院子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芳香扑鼻,在秋日也照常盛放。其中有好几株稀罕的绿菊和墨菊,开的格外热烈。 哪儿见过这样的稀罕?都凑近了去看绿菊。 沈葵这时才小声说,“绿菊是贡品,前年皇上赏了两盆给爷爷,我软磨硬泡也没要过来。”说着羡慕的看向那边。 小伙伴居然喜欢这个?沈知澜立刻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你等着,我回去给你弄一盆五彩菊花,一朵一个颜色,想要什么色儿都有。” “真哒?” “当然是真的,就是这种菊花开不久,只能观赏个几天就谢了。”染色菊花么,寿命的确长不了。 但沈葵已经美滋滋的掏出本子记上,写上某月某日,澜哥儿答应送我五彩的菊花,勿忘。 沈知澜绝倒,幸好他是想明白了才说的,要是喜欢满嘴跑马车的,估计就完蛋了。 看完了奇花异草后,旁边还种了一些香料木材,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芬香扑鼻的气息。 沈葵嗅到这股味道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揉着鼻子,嘀咕着:“什么味道?” “好像是胡椒,还是花椒?”沈知澜嗅了嗅,觉得都有点像。 “小公子好鼻子,这里的确种的是胡椒。”旁边侍弄花草的仆人说着。 胡椒是一种从番邦传来的香料,气味芳香扑鼻,开鼻通窍,是名贵的奢侈品,又因为全靠番邦进贡,价格昂贵,一斤差不多能卖到二十到二十两。 这等好东西,怎么能够不弄回来种植呢?百珍园就费尽心思把胡椒的幼株移栽过来,由百珍园的农人负责看管,种植技术成熟了,再推广到各地,降 低胡椒的价格。 ?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闻到这股味道,沈知澜突然想吃烤羊肉了..... 吸溜着口水,他们又看了许多奇珍,准备离开百珍园时,迎头碰到两顶轿子,轿子晃晃悠悠,露出轿中人的真容。 “是韩相!” “还有林相!” 原来两位相爷今日竟然来了百珍园巡视,那他们怎么没碰上? 恒王世孙想到自己刚才跟马夫的闹腾,肯定传进两位相爷的耳朵里,脸色不禁一阵发绿。 换成旁人,恒王世孙是不惧的,但是两位相爷在过继太子的事情上,肯定说的上话,对恒王的印象分肯定会降低..... 这时候低头吧,难免弱了声势,如果不低头,又难免留下坏印象.....恒王世孙想到爷爷和父亲的黑脸,恐惧的抖了抖。 左右今天来的,都是些小孩子,也没有比他家势力更大的,只要命令他们闭嘴,这事也就遮掩过去了。恒王世孙带着侥幸心理,让手下去暗示今日的事不能到处乱说。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肯定是答应了。 一趟百珍园之行,心思各异,对沈知澜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跟茂王世孙沈葵更亲近了。 既然答应了要送别人五彩菊花,就要信守承诺,他从市场上买了一点最常见的红蓝黄染料,准备搞点新鲜玩意儿。 二原色在手,任何颜色都能调配出来,但是弄的太多也就不稀罕,还是先弄的简单点。 沈知澜野心勃勃打算创造新物种,结果折腾半天,只能做出二彩菊,已经是极限了,五彩菊可能还需要更精准的工具才行。 不过二彩的也足够漂亮,绚丽夺目,折腾两天,五朵二彩菊成功出炉。 这回沈知澜吸取了教训,先送了一朵给沈潭,沈潭再二拒绝,沈知澜直接往花瓶里一插,“不要就扔了!”说完撒丫子就跑。 又给家里留了两朵,这才带着两朵菊花去找沈葵。 自从上次退烧药后,王府管家但凡看到沈知澜过来,总是笑脸相迎,这次也不例外,直接把人往里迎,顺便通知沈葵。 管家歉意的说:“世孙的表兄来了,正在书房商谈,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澜公子在花厅稍后,我请人上茶。” “上茶且不忙,你去寻一只白瓷细颈瓶来,一定要一点杂色都没有的,我送世孙一点小礼物。”沈知澜把二彩菊花套在纸袋里,势必要给沈葵一个惊喜。 管家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一只白瓷瓶,沈知澜把二彩菊花装进去,鲜花插瓶也是有诀窍的,两朵花就要一高一矮才好看,他折腾了半天寻找最佳角度,务必要做到艳惊四座。 正反复对比角度呢,沈葵到了花厅,沈知澜把花瓶献宝一样捧出来,“铛铛,答应送你的花,这次可没有失言喔!来,你亲自揭开!” 沈葵左看右看,伸手揭去纸袋,“ 这什么呀还神神秘秘的.....”随后他放缓了呼吸。 两只绚丽的菊花正在白瓷里绽放, ?_[(, 先夺人眼球,又达成一种平衡,既讶异,又好看。 管家看到花朵的第一眼,竟然暗自悔恨,自己怎么随便拿了个白瓷瓶凑合!怎么配的起这么美丽的花!该去开库房,拿出最名贵的花瓶才行呐! 沈葵也异常惊讶,他绕着花瓶转了二圈,不可置信的说:“这,这是送给我的花?” 得到沈知澜的肯定后,他抱着瓷瓶恍惚着,就不肯撒手。 花,漂亮的花花! 他当时只是信口说道曾经没有得到绿菊的遗憾,没想到一下子收获了十倍的快乐!现在在他眼里,二彩就是最美的颜色。 沈葵抱着花瓶正开心,从他后面走出来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青年,肃着一张脸,“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澜.....小叔送我的花!”沈葵喜不自胜,献宝一样把二彩花往青年面前凑,全角度展示菊花的美丽。 不料青年说:“玩物丧志!竟然为了这种奇巧淫技而高兴,这两朵花看似只是花,这中间不知道凝结了多少农人的血汗!” “啊,不是....”沈知澜讪讪张嘴试图解释,又被青年打断,“如果农人把这些精力用在耕种上,又能种出多少粮食,织出多少布匹!你算过这其中的账么!” 他目光如电直射沈知澜,似乎他是害群之马,引诱人堕落的源头,该诛灭的害虫。 “这个没花多少银子的.....”菊花是集市上最普通的品种,染料也是最常见的,根本没花多少钱,沈知澜解释着,却不想青年根本不看他,转而对沈葵说,“表弟你奉诏令单独上京,姑父和姑姑都不能亲自照看你,作为你的兄长,我有责任不让你走上歧路,不然以后怎么跟他们交代。” “念在你是初犯,我便只是收缴了这花,不写信告诉他们,如果再犯,一定不会轻轻放过。” 说罢,青年提着花瓶,跨步走出花厅。 花厅内一时寂静无声,谁也没开口。 沈葵本是分享喜悦,却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管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看见主人的弱态,是管家的忌讳。 沈知澜并不擅长安慰人,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没事没事的,表兄肯定是看着那花珍贵,误会你了,其实那花一点都不贵,我随手都能调出一大捧来。” “他不是回家了么?我再悄悄送几朵过来,就放你卧房里,他总不能没事钻房间,趴窗户上盯着你吧?” 沈葵被他说的破涕为笑,“说什么呢!表兄是谦谦君子,不会干出趴窗户的事。” 沈知澜嘀咕,君子没看出来,扫兴倒是挺会的,也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是一顿训,也就是沈葵性子好,这才没闹腾起来。 以后可要离这种人远点。 沈知澜小心翼翼的打听 :“表兄他是何家人士?”他以后好看见就跑。 “表兄他是礼部谈尚书家的大公子, ??[, 文章一绝,都说他以后肯定能进一甲,文章华彩,妙手天成就是夸他的。”沈葵意兴阑珊的说着,没精打采。 沈知澜决定不跑路,以后只要看到这位谈大公子,就直接叫他表侄!反正他跟沈葵一辈,自己比沈葵高一辈,这声表侄难道 他敢不认?哼,那就是知礼犯礼,罪加一等! 沈知澜正美滋滋的幻想着,又看到沈葵眼角还没擦干的泪,只能忍痛说,“我说真的,家里其实还有两朵二彩菊,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拿,然后放卧室里。”惹不起还是躲得起,几朵菊花哪儿就算的上玩物丧志了? 沈葵心中一阵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想要菊花的心思占了上风,悄悄跟着沈知澜去拿二彩菊,打定主意就悄悄放卧室。 * 而谈大公子,谈言志乘着马车回谈府,心头还萦绕着不愉快的心绪。 京城繁华,也围绕着更多的诱惑,便有些闲散人士喜欢围绕在富贵王孙的身边,帮他们取乐,替他们办事,也领着他们走向吃喝玩乐,纨绔的不归路。 表弟从小富贵加身,荣耀已极,生来就是人上人,难免就像鲜花吸引蚊蝇,引来一些臭虫,试图想要从表弟身上拿到好处。 他作为兄长,有责任把这些人剔除表弟的社交圈子。 谈言志就这么下定了决心。 回到谈府,谈言志下了马车,就看到侧面外站了一个扶风摆柳般袅娜的人影,他连忙加快脚步,扶住那个人影柔声道:“怎么站出来了?外头风大,不是说好在家里等我么?小心冻着。” 那人影正是谈言志的妻子柳氏,柳氏说道:“我想在夫君回家时,第一时间看见你。” 一番轻言细语,说的谈言志表情更加柔和,他嗔道,“再怎么样,也要注意你的身子啊,本来就容易受寒.....”他正要扶着柳氏进屋,车夫拿着白瓷瓶出来:“大公子,这花瓶该怎么处置.....” 扔在马车里,看着价格不菲,车夫也不敢随意处置。 柳氏一看见白瓷瓶上鲜艳的花朵,立刻惊呼起来:“这是....二彩菊?好漂亮啊!我竟然没见过这么美的花!” 她眼神灼热的看着二彩菊,目光中流露出羡慕和渴望。 谈言志见她这么欢喜便说:“是从我表弟那儿拿到的,你既然喜欢,就放在房里欣赏吧,左右也不算浪费了。” “真的?”柳氏小心翼翼的说,目光中充满不可思议,“这么美的花.....” “当然是真的,凭他什么花,难道还能珍贵过你么?” 车夫见状自然恭敬把白瓷瓶奉上,柳氏捧着花瓶爱不释手,看着花有两朵,就说:“我分一朵给妹妹吧....她也喜欢鲜花.....” 提到柳氏二姑娘,谈言志立刻皱起眉头,“提她干嘛?也没见着她顾惜你,既然是送给你的,你就拿着。” “好吧。”柳氏小心抱着花瓶,一边跟谈言志聊起府中琐事,说到高兴处,两人对视一笑。! 第五十一章 沈知澜把三彩菊送给沈葵,让沈葵没那么沮丧后,这才回到家中,准备再倒腾几朵菊花。 他正在调配染料,耳朵竖起,听着杜珍娘跟王凝香聊育婴堂的见闻。 育婴堂平时仅有几个同样贫困的老年妇人照顾孩子们,洗洗刷刷和一日三餐都需要人干活,难免就显得粗糙些,只要饿不死就行,如果碰上孩子生病,多半是自个采药,寻一个现成药方灌下去,剩下的全看孩子能不能扛过去。 王凝香过去时,刚好碰见一个女孩子发高烧,烧了好几天,如果不是她去的及时,然后叫了大夫,孩子未必能够留下命来。 王凝香看着育婴堂里瘦的皮包骨的孩子,生病了连大夫都看不起,又有她之前生病的经历,让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个年头来。 “嫂子,我想学医。” “学医好啊,能学着强身健体,调理身体,保不准还能得个圣手的称呼呐。” 王凝香摇摇头,“我学医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而是想要给所有看不起病的病人,给他们看病。从前我在乡间,乡间平民看不起病,全靠硬撑,育婴堂里的孩子们看不起病,很多女人也看不起病。上次我风寒,本来可以施金针辅佐,却因为大夫是男子我是女子而作罢,只能用别的手段。” “幸好我也挺过来了,要是更严重的病情呢?”王凝香越说越激动,大概这些话在她心里也憋了很多,此时吐露,全然心声。 杜珍娘沉默,她何尝不知道女子患病的苦楚呢?看病需要望闻问切,一些常见病还好,如果碰上妇人病,根本羞于出口。 她轻轻握住王凝香的手,“既然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左右这辈子吃喝不愁,干嘛不折腾出个青史留名呢?” “好!”王凝香只要想到这个,就充满了力量。 她这段时日已经学了不少字,足够入门,便先找了几本医学典籍,从汤头歌背起,顺便寻访名师,想要学医。 沈齐见她这么折腾,以为她是三分钟热度,但有心折腾也比每日家中发呆强,也就没阻拦,还积极帮忙寻访名师。 沈知澜打开系统一看,关于王凝香接下来的剧情便是她努力学医,一边常去集市上替人义诊,一边精进医术的情节,就知道纵有挫折,她也不改凌云之志。 这样就很好。 因为全心关注王凝香的近况,他就没有看到旁边又有一个新的话本开启。 话本名:交错姻缘。 主角:柳念。 柳念少女时,曾经虔诚的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如同天上星一般闪耀,是文章华彩的贵公子,京城少年中的翘楚。所以在他落入寒潭时,柳念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救下了她,即使这样伤到了她的身体,让她饱受寒气侵蚀之苦。 及笄后,那人却娶了姐姐,柳念哭求父亲,作为滕妾嫁了过去,日日见证着他跟姐姐的恩爱。 甚至在遇到山匪时,舍弃更近的她,去救远处的姐姐。 她倦了,不爱了,随他去吧。她要合离,离开这个人。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充满槽点的文案,暂时还没被看到,也就没有迎来吐槽。 京城的冬天来的格外早,似乎刚刚才是秋高气爽的秋日,转眼就是落叶掉下,要准备入冬了。 他们家还是头一次在京城这么北的地方过冬,需要筹备的东西格外多,冬衣,炭火,冬储菜等等,都需要杜珍娘提前规划,不管要规划自家的,还要顺手把沈潭家和王凝香一起算好数量。 杜珍娘给冬衣多絮了一层棉花,又提前买了两大车的炭火,堆放在院角里,本来以为这样就足够了,没想到隔街的邻居提醒说,至少还要再买两车才够用。 “炭火最近也涨价了,早点存些,还有白菜和胡萝卜,反正你就一筐筐买吧,左右是放不坏的东西。”邻居这么说的。 杜珍娘听了哪儿还坐得住,立刻又发动全家人去集市上采购这些过冬物资。 一想到一整个冬天只能吃这些,沈知澜哪儿还坐得住,立刻提醒道,“娘,记得再买点绿豆花生和大豆,可以发豆芽和做豆腐吃,换换口味。” “还有,买点橘子梨子,不让大冬天什么都吃不上。” 杜珍娘一听有理,又把这些列在清单上,省的忘了。 正计划着该添置点什么时,沈齐提着一个小包袱进来了,神神秘秘的说,“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什么呀?”沈知汝特别捧场的问。 “我两个月的俸禄,总算是发到手了!”沈齐举起包裹,兴奋的说。 发工资了!也难怪他这么高兴,全家人都围了过来,等待着沈齐打开包裹,刚花掉一大笔钱,正等着回血,沈齐的俸禄不亚于及时雨。 沈齐在宗人府当值,品级是九品,按照律例,一年的俸禄是30两,并米30石,已经不算少,只是发放不及时,好几个月累积着发,要不是有点家底,九品小官养家还挺麻烦。 折合两个月俸禄,便是5两银,米5石,包袱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 四双眼睛齐齐望着包裹,沈齐也不迟疑当即揭开,结果只有一阵异香飘过,并一块小巧的银锭子滚了两圈。 沈知澜把银锭捏在手里,迟疑说:“爹,这里只有一两吧?”他虽然对重量不敏感,但也不至于分不清一两和五两啊。 “这一包是什么东西?”沈知汝揭开散发香味的小荷包,味道更浓了,黑色的小颗粒滚了出来。 原来是胡椒!小半包胡椒。 “这,怎么没有发俸禄呢?”杜珍娘眼神示意,莫不是沈齐得罪了上峰?上峰故意使出这样的下马威来? 沈齐正在暗自懊恼,他从账房处支取到俸禄后,压根没看拿上就走,还暗自欣喜包袱里鼓鼓的,却不曾想被人摆了一道。 “我去找账房!” “去什么去 !如果对方真的掉包,无凭无据的,谁会认呐?”杜珍娘拦住他,“认了吧,下次小心就是。” 沈知澜捏着那一小包胡椒,闻了又闻,香味很正,是上好的胡椒,才恍惚着从脑海里找到什么信息。 “爹,这东西没动过,胡椒就是俸禄的一部分,把银子给你折算成胡椒了,不信你找去称一称,看看这些胡椒是不是六两四钱?” 胡椒折合市价是一十两一斤,古制一斤为十六两,八两银子刚好买到六两四钱。 沈知澜在脑海里过了一下,算出胡椒的大致重量。 沈齐折腾着从厨房找到小称一量,分毫不差。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等着沈知澜解释。 沈知澜清清嗓子,小声说着:“朝廷的银子不够使,每年开采的银矿有限,所以会拿这些贵价物来抵俸禄。”常见的就是粮食布匹,不常见的就是香料胡椒等。 不过粮食跟布匹更像硬通货,哪家都能用得上,胡椒就没那么多常见了。 “这也不能当钱花啊!”沈齐犯愁,家里还等着钱买炭火呢,他明日还是去集市一趟,先换成银钱才行。 结果他从集市回来,手里还拿着那个小荷包,并没有把胡椒卖出去。 “太难卖了,仅有两户人家收胡椒,说是做香料生意,一口价十六两银子一斤,不一价。”沈齐气鼓鼓的,一转口就掉了四两,这不是抢钱么? 沈知澜虽然理解其中的经济原理,却很难解释给爹听,并且让他听懂,只能换了个方向劝,“爹,还是早点卖了吧。” “这下卖了,不就等于折本么?” 沈知澜换了方向劝,“但是最近衙门都在发俸禄,估计其中用胡椒折算的部分还不少,那么多人卖胡椒,价格还得往下掉。香料商人握着银子,何愁买不到东西?” “再等,说不定掉到十五两了。” 沈齐还是明白物品多寡决定价格的道理,秋收米价贱,春来米价贵,他反应极快,立刻要去换银子又懊恼之前自己露了像,只能让杜珍娘出面去兑换。 杜珍娘带着银钱回来时还说,多亏澜哥儿反应快,她刚去了一会儿,又来了五六个兑换的,香料商人似有意动还想降价,就说自己银钱没带够,让旁的客人再等等。 杜珍娘拿了银子赶紧就跑,晚了还得亏。 “拿到银钱就别想啦,好好买东西吧,其实胡椒这东西挺好的,除了做香料还能用来吃,温中下气,消痰解毒,用来做羊肉汤味道可好了。”吸溜,真香。 “真的?” “还能用来用胡椒油,拌面可好吃了。”吸溜。 杜珍娘缓缓举起手来,“其实我还留了一两半,嘿嘿嘿.....” 从前没用过胡椒,杜珍娘实在好奇,就打算留一两给自家用,毕竟也不是花不起这个钱。 沈齐好气又好笑的,摆手说:“算了算了,咱们家今天也长长眼,看看贵人们用的胡椒到底是什么味儿的。”不就是一两半么,花得起。 沈知汝欢呼一声,即刻去帮着采购食材,准备做羊肉汤拌面。沈知澜负责提供配方,沈齐用磨盅把胡椒磨成细粉。 “看着挺少,磨成粉还挺多。”沈齐把胡椒用牛皮纸收拾起来。 “吃面或者熬汤时,只要用两个指头撒这么一点,味道就很好了。”沈知澜小心解释着,他怕爹生娘的气。 沈齐好笑说:“我瞧着就这么小气么?本来也是家里有的东西,该吃吃该喝喝,省这点银子也肥不了,不如换个开心。”他想的可通了。!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五十二章 炖的软烂的羊肉汤呈现白色,撒上葱花和香菜,配一点茱萸,最后加上灵魂香料胡椒,那味道啧啧啧,香的不行啊!光是捧着面碗,就能闻到诱人香气顺风传来。 沈齐迫不及待的端着碗吸溜一大口,暖汤下肚,面条劲道,开胃又解馋,很快吃的浑身都热乎乎的,舒畅极了。 “这羊肉面确实好吃,配上胡椒更是美味。”杜珍娘这下不遗憾了,甚至觉得应该多留一点胡椒给自家用。 “是嘛,其实磨成胡椒粉是很耐用的。”沈知澜说,超市里常见的胡椒粉瓶子都是50G装,至少能供全家人用好几个月,折算一下单价,其实也不贵。 “对,下次咱们再买些羊肉来熬汤,吃个痛快。”有了家底,也不至于扣嘴上这点吃喝。 一家人吃的滚瓜肚圆,躺在塌上一动都不想动,只想躺到地老天荒去。 沈知汝在塌上小心翻了一个身,突然想到,“娘,炭火不够用,不如咱们也砌一个火炕吧,就是给姥爷用的那种。” 杜姥爷因为腿脚受过伤所以惧寒,当时沈知澜就提议弄个火炕出来,让他冬天能够舒服些。 当时杜珍娘紧赶慢赶的找工匠做出来,赶上春寒,还用了几天,的确很舒服,比单独烤炭盆强。炭盆烤了前边,就管不了后面,烤了后面,就管不上面前,不像火炕,人坐上去,被子一盖,浑身都是暖和的。 当然,有能力修火墙和地龙的人家除外,不论怎么样都温暖如春。 杜珍娘一下子醒悟了,对啊,弄个火坑!左右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能舒服过冬,比什么都强,现在家中有稳定收入,省那点银子干嘛。 说干就干,杜珍娘就去集市上找泥瓦匠,让他们来砌火炕。泥瓦匠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有砌火墙的经验,不过三五日就在花厅里砌好了一个宽三尺,长八尺的火炕,还绕了一圈修烟囱,方便烟气出到室外。 家里人试着烧了几把柴火,略微一会儿炕上就热了,还会带动整个房间的温度,炕上烧透了,余温还能保持两三个时辰。而且还不像炭盆那样,烤着燥热。 稍微试了试,家里人就明白,这是绝佳的过冬神器,能够安然度过寒冬。 他们家里叮叮咚咚的折腾,又是买砖又是和泥,自然瞒不过邻居,等了两天,就有人上门来问,他们又在折腾什么新鲜玩意儿。 沈齐大大方方的展示,说是取暖的东西,他们头一次在京城过冬,怕不习惯,所以做了这个。 邻居看了一看,呀,这东西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而且比炭盆好用,便想要给自家也做一个,找到合适的泥瓦匠后,他们就动手开做。 一时之间,巷子里只能听到各种叮叮当当,全是建东西的声音。毕竟修一道火墙需要的银钱不是家家都有的,但是火炕的钱,挤一挤还能挤出来。 来的次数多,难免就碰上沈知澜家变着法吃羊肉汤的时候,那味道,老远就把人吸引了。 问起吃 的是什么,杜珍娘也是据实相告。邻居啧啧称奇,“这么贵的香料,你们竟然舍得拿来吃啊!怕不是跟吃银子差不多。” “也不差这点嘛,”杜珍娘微微一笑,“再说了,吃了浑身都舒坦,干嘛不吃呢?又不是天天吃,顿顿吃。”说着又添了一勺汤。 胡椒独有的香气直往邻居的鼻子里钻,惹的那人吞了吞口水,匆匆跑了。 杜珍娘还以为邻居是真的见不惯他们的行为,没想到隔了几天,那户人家也跟着悄悄做起了羊肉面汤,在院子里吸溜的响亮。 杜珍娘:...... 无语。 但人家爱做什么,他们也管不着,全当是没看见。不过真别说,天气慢慢转寒,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汤面,的确是浑身舒畅,无比享受。 这还不算,连街边的小贩也开始做起了羊肉汤面的生意,如果有钱的,可以花上几十文,买一碗加了肉片的汤面,如果没钱,就花上十五文,吃羊杂汤面,味道倒是都相差无几。 这个价格虽然略贵,但也不至于消费不起,所以京城百姓会选在天寒时带上全家吃上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连宗人府的同僚也常常这么吃,毕竟他们属于小康家庭,偶然消费一次也不打紧。 沈齐看的啧啧称奇,路过集市上还打听了一回,没想到因为羊肉汤面生意的火爆,胡椒的价格还略略上升,涨到十八两一斤,难免让一些早早卖掉胡椒的小吏捶胸顿足,大呼后悔。 不过后悔也没用处,毕竟还是换成银钱,落袋为安更好。 清晨。 沈知澜费力套上厚重的棉衣,然后才赶下了床,去洗漱。 结果他才刚刚下地,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还颇为急切。 “来了来了,在穿衣裳呐!”沈齐一边应声,一边急急的套外衣,慌乱中还穿错了袖子,好容易穿好,才能赶着去开门。 “谁啊,有什么事情?”沈齐打开门,对方赔笑着说,“兄弟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你,实在是家里的水都冻上了,水井也冻上了,根本提不上来水,这才来找你要点热水。” “热水还没来得及烧,只有水桶里还有点凉水。” “也行也行,我们自家烧。”来人一边跺着脚一边说,“京城这天气是真冷啊,从前也不知道放在外面的水会冻上啊。” “下雪了么,难免的事情,我找本地人打听过,夜里要提前把水井用草席子该好,然后提几桶水放在卧房里,省的麻烦。” 沈齐去室内提水,对方一边道谢一边提着水去了,说到了中午还桶过来。 说了一会儿话,把沈齐冷的够呛,连忙又窜回被窝里躺着,暖和过来才说,“该死的天气!” 他在茂州真没见过这架势,滴水成冰了。 沈知澜全副武装的穿戴好,这才悄悄去跟沈齐说话,“爹,突然下这么大的雪,衙门里有没有做好过冬准备啊?” 沈齐呆了呆,“户部的老 爷们应该早就做好了吧?年年都要提醒人准备炭火,扫清积雪的。” “喔,那就好。”沈知澜瞧着,这天气好像还要降温呢,如果再降一些,对奔波一年的百姓来说又是一桩苦楚。要准备厚衣 被,要炭火,要提前储备好粮食蔬菜,市面上这些东西肯定会涨价,到时候又是一团乱。 不过,衙门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吧?也用不着他这么个小孩来操心,他这么安慰着。 但是在宗学里碰到沈岩时,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沈岩愣了愣,转而说,“衙门里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的,堆放在库房里,怎么布置也是有章程的。” “喔。”沈知澜小声说:“那就好,我就是觉得今年冷的特别早,也冷得厉害,不如多存一些粮食在手里,更加妥当。” 沈岩嗯了一声,“小孩家家的,太操心小心长不高喔,快进学堂里学习吧。” “好。”想到学习,任何小孩都会无精打采。 沈岩在宗学门口站了站,看到室内冷的跺脚的孩子们,转身吩咐门房说,“拿我的条子去宗人府批银子,去集市上给学堂多买五千斤炭,一个教室多加一个炭盆。” 瞧这一个个冻的,缩手缩脚,毕竟还是宗室子弟,能照顾还是照顾一点。 沈岩说完这事又回了家,老管家拿着账册来问他,“老爷,今年庄子上收的米粮,库房有些放不下了,是不是要先放一部分出去?” 沈岩家中爵位和田产,每年都会收一大批粮食上来,秋来米贱,他们都要把米粮库存到春天,然后再根据市价卖出去,赚上一笔。 库房不够,如果按照平时沈岩的习惯,肯定是大手一挥,让管家把米粮卖了,但这次,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沈知澜说的天冷的话,鬼使神差的他说,“今年天气不好,先把这些米粮留着,去找个空院子,暂时堆到院子里,左右几个月的事。” 管家领命而去,沈岩扶着自己的额头,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竟然被小孩子的话惊住了。 不过算了,左右也是一点小事,亏不了几个钱。 沈岩做下这个决定,却没想过这个决定能够让自己得到更珍贵的东西。 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但温度一直都没升高,冻的要命。 沈齐又往家里拿了一回俸禄,一问,原来是衙门发的“炭敬”,等于低温补贴,还怪贴心的嘞。冬天有炭敬,夏天还有冰敬。 本来以为又是发的实物,没想到打开一瞧,居然是一串铜钱。 “这回怎么又发铜钱了?”杜珍娘拎着铜钱,好奇道。 “那是你不知道,最近天气冷,羊肉汤面风靡,胡椒又涨价了,二十两!还有涨价的趋势,毕竟羊肉汤面馆每天开着,需要等胡椒下锅,再涨价也得买啊。”沈齐耸肩,表示理解。 反正发俸禄,胡椒价格低就发胡椒,银子低就发银子,主打一个省钱。! 第五十三章 还盼着份例依然发胡椒然后赚点小钱的人,大失所望,不过也没地儿抗议去,只能拿着。 倒是沈知汝想不明白,“以前胡椒也贵,怎么就卖不上价呢?” 沈齐把女儿举高高,“以前胡椒卖不上价,是因为虽然稀罕,但常见用途是达官贵人用来做香料,椒房殿听说过吧?这就是典故的出处。然而达官贵人毕竟是有限的,用掉胡椒也有限,他们不用,市场饱和,胡椒就卖不上价格。” “而现在胡椒被化整为零,用在羊肉汤面上,虽然几十文钱也贵,但肯定是比掏出二十两更简单,加上天气寒冷,恰逢其会,一年到头都想犒劳自己,所以才能卖上好价格,等开春还会降下去。” 沈知澜点头,这就好像奢侈品大众消费不起,但如果是轻奢,带着奢侈品的意头,价格又亲民,销量反而会格外的好。 等等,以前买的轻奢,是不是又被割韭菜了?沈知澜扶额,算了算了,不想了。 日子还是像流水一般的过着,除了沈岩来了一趟他们家里。 沈岩开口便问起火炕的事,沈齐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最近的使用感受,还真别说,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有火炕真是暖融融的幸福。 沈岩也亲自见证了效果,便提说想要给几户偏远孤寡的远支亲戚也修上一个,以表宗人府没有忘记他们的困难。虽然沈岩带头,但毕竟用了沈齐的点子,所以才来问一声。沈齐笑道:“可跟我没关系,都是我家那个小子出的主意。” “喔,是澜哥儿?” “对,他姥爷腿脚受寒不便,冬日里难熬,所以他就冒出这么一个主意来,倒也确实好用。”沈齐诚恳的说:“如果用岩兄弟有用,尽管拿去使,东西嘛,本来就要用着才有价值。放在屋里,永远就是白放着。” “话是这么说,总归还是要记个功劳的。”沈岩沉吟着,“孩子还小,你也才刚进宗人府,等以后寻个隙,再提上一提。” 沈齐大喜过望,有了这句承诺,至少他不用苦熬日子啦!顿时浑身都有劲,把火炕的图纸还有相熟的工匠统统找来,让沈岩做事更方便。 沈岩虽然有父亲这个靠山,能够理所当然子承父业,但不做出点实绩来,总归难以服众,所以卯着劲的想要干好,干的敞亮,不过才五天功夫,就已经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赢来一片赞誉声。 例子的力量是无穷的,见到宗令公子都知道了火炕,剩下的旁支们,还有旁支们的邻居亲友,都纷纷开始打起这个主意,引 的砖石和工匠价格涨了一倍不止,就这样还抢不到人。 王凝香大呼赚了,她跟珍娘嫂子一起请的工匠,还谈下三百文的优惠,现在竟然纯涨了三两多钱。 涨的就是赚的。 王凝香正在想着,要不要把育婴堂里几个年纪小,身体不好的孩子先接到自家来,毕竟天寒地冻,先把眼前的坎熬过去。杜 珍娘虽不赞同却拗不过她,王凝香还是接了 五个才三四岁的孩子过来跟她一起过冬。 能帮一个算一个嘛,她这么说。却没想,她一时的举动竟然救下了这五个孩子的性命。 添了人口就要添碗筷,好在过冬物资准备的充足,不至于吃穷了她。王凝香把孩子安顿在侧间,让他们挤着一点睡,点了两个炭盆,还能取暖。 沈知澜过去瞧时,恍惚想起什么,提示道:“表姨,屋里放了炭盆,还能留两条缝,省的中了炭气。”中了炭气就是烧炭时燃烧不充分,二氧化碳中毒的说法。 每年过冬,都能听到这样的逸闻,谁家窗户关的太紧,最后一家子都中炭气没了。 王凝香一拍头,“幸好你提醒,差点忘了。”特意在窗户上加了一块木头,她这才安心。 “这样也就差不多了,明天早上我来跟你一起做饭,”杜珍娘不容拒绝的说:“五个小孩,至少也当两个大人,你一个忙活不过来。” 王凝香笑嘻嘻的,“有嫂子帮忙,我才能乐的躲清闲。”逗的杜珍娘瞪她。 那天夜里格外寂静,半夜里又听到雪花扑簌簌落下的声音,而室内暖意融融,格外舒服,杜珍娘翻着身,心里记挂着要早起,但是外头的天色一直黑乎乎的。 直到有人喊,下大雪了!一下子才惊醒。 但是看着天色,说是白天跟傍晚也差不多,一直都是阴沉沉的,推开门,积雪都累到一尺多高,没过脚脖子。没见识过这阵仗的沈家人面面相觑,还要出门上学么? 但沈齐肯定要出门当差的,他麻利的洗漱完毕,带上斗笠,“走,我先送你到学堂门口打听打听,如果不上学你就在家待着。” 沈知澜也不明白会不会放“大雪假”,只好全副武装把自己裹成棉被人,这才跟姐姐手牵手互相搀扶着上学。 刚出门,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细细小小但是一直不停歇,成年人到脚踝的鸡血,换成两个孩子就是到小腿肚,长途跋涉才到了宗学门口。 门口站了一位先生,见到他们来忙说:“下大雪和以后下大雨,宗学都是不用上课的,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吧。” 白跑一趟,但不用上学的感觉还挺快乐。 沈齐又费劲的把孩子送回家,然后才去当差,幸好宗人府对上班时间没有要求,迟来的同僚比比皆是。沈齐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同僚长吁短叹。 “这么大的雪,炭火又要涨价了,唉!生活艰难。” 确实艰难,粮食也会涨价,又是一笔开销,沈齐暗自庆幸家中提前屯够了足量的食物,不至于挨饿。 在大学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受冻。 好容易混过一天到了夜里,沈家人都睡的不太踏实,盘随着扑簌簌的雪声,突然听到有人的喊叫声。 沈齐先被惊醒了,又侧耳听了听,那声音若有似无,也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声音,还是幻听了。 他又凝神静气的听了听,这下终于听清楚了:“救命!救命!我家房顶被压榻了!我爹娘还在里头!” 沈齐一个激灵,房顶被压塌了?他们不会也这么倒霉吧? 他窜起来穿衣裳,动静把三个人都惊醒了,沈知澜揉着眼睛,“爹,怎么了?” “有人的房顶塌了,我得出去救人去!还有,你们在家查查自家的屋子”沈齐麻溜的换上厚靴子,已经窜了出去。 “慢点,慢点!”杜珍娘眼看着喊不动沈齐,干脆也起身了,“我心也慌慌的,干脆还是起了吧。” 外头动静已经逐渐大了起来,不少人都听到有人喊屋顶塌了,忙慌慌的检查自家。 沈知澜的确知道积雪不及时清理会塌屋顶,但作为南方人没亲眼见过,走到门外,借着些微光线一瞧,好家伙!积的雪差不多有三尺来厚,已经足够压弯松树了。 杜珍娘没有处理经验,只好先试着用竹竿来捅,可压的厚实的雪根本捅不下来,零零散散的掉下来一些。 处理多少算多少吧,他们也没有更趁手的工具了。 而另外一边,沈齐急慌慌的奔出去,却发现呼唤救命的并不是他们这条巷子,而是隔壁巷子的邻居,看到有几个人奔来,眼 泪鼻涕一齐涌了出来,“救,救我的爹娘!他们住的主屋屋顶塌了!” 沈齐跟几个同族兄弟也顾不上许多,奔到那人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塌陷的屋顶。 沈峰有点经验,沉吟说,“幸好塌的不是主梁,还有法子,主梁撑着塌不了多大希望,清理出一个小洞来,他们也能顺着钻出来。” “那赶紧救人呐!我瞧着旁边还塌了好几户!”或轻或重,有的是主屋有的是鸡窝,他们的家人正在一边刨垃圾,一边痛哭流涕。 不过也就哭了一会儿就收住声,不是不伤心,而是鼻涕眼泪都被冻上,糊了一脸。 大家都努力的刨着垃圾,总算是清理出一个空当,对着里面的人招手,“快,快出来!” 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钻出个一脸灰尘的老年妇人来,她刚钻出来就哑声说:“我家老头子的腿被砸折了!出不来啊!” 那怎么办?空当这么小,也进不去更多人。那家的儿子只得咬咬牙,“我进去!只是请各位好心人,撑着点横梁,别再塌一次了!” “好,你快进去吧!”沈齐努力用木棍撑起残余的建筑,让对方快去快回。 那家人矮身钻了进去,一边小声呼喊着,一边摸索,总算是找到自己父亲,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人背了出来。伤者已经疼的陷入半昏迷状态,那家儿子又想张罗着送医馆。 沈齐他们分了一个人帮忙送医馆,不过看这架势唉,就算是送到医馆,大夫也忙不过来。 沈齐喘着粗气,插着腰,这么冻的天愣是热的一头汗,他们听到还有人在呼救和哭泣,略微歇了歇,立刻又赶到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家去。! 第五十四章 天色微微放亮,细碎的雪花也逐渐停下。 沈知澜仰头望着天空,扔掉手里的竹竿,累的直不起腰来,屋顶扫雪这活实在太累人了,还没趁手的工具,就只能硬戳,把雪花戳松再捣下来,事倍功半。 杜珍娘同样手脚酸软,看两个孩子都站不住了,强撑着去烧热水,沈齐还没回来,一家子都没吃上早饭,至少要提前准备好。 正念叨着他,他就匆匆回来,沈齐浑身脏兮兮,一样的疲惫不堪。 “外头到底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大部分人都没事,但夜里塌了七八间屋子,损失惨重,正在庭院里哭天抢地。”沈齐犹带惊讶的说,“幸好咱们住的地方,都是宗令提前修缮过的,一间没塌。这回下雪可是遭了大罪。”说着又要出门。 “还要走啊?” “这次不帮忙救人,衙门已经有人出动,我就是过去看看。”沈齐说罢,也顾不上许多,又一次出门。 “娘,王表姨那边没事,但是她养的几个孩子想要去育婴堂看看,我们是不是去帮帮忙?”沈知汝说。 杜珍娘点头,“是该去看看,等我们收拾好就去。”他们给灶上留了吃食,这才赶去育婴堂。 育婴堂那边屋子本来就年久失修,要不然王凝香也不会提出带他们出来,现在一场大雪,更加让人担心剩余的孩子。 杜珍娘不放心她,跟着去了育婴堂,没想到育婴堂也是一片狼藉,倒塌了不少屋子。 几个小孩子挣脱大人的手,奔出去寻找各自的伙伴。 王凝香去找育婴堂的管事,结果管事一看到她,热泪盈眶难以自控的说:“王夫人,多谢,多谢你!”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王凝香好容易挣脱,问起发生了什么,管事才指着边缘已经塌陷的屋子说:“那里本来是他们几个孩子住的角房,结果夜里全都塌了。要不是王夫人您带走孩子,他们恐怕就没命在了!” 王凝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已经塌成废墟的屋子,育婴堂本来就没什么银钱来修缮,能省就省,谁能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大雪,变成雪灾呢? 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的五个孩子,怯生生被管事叫了过来,管事按着劫后余生的五人,让他们给王凝香叩头,拦都拦不住。 王凝香亲手把孩子扶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给我自己积德呢,谢可以,别谢的这么隆重,否则我以后都不敢来了。” 管事笑了笑,面上不说,却把恩情记在心里,愿意来育婴堂的人很多,但像王夫人这样坚持来的,很少,善意应该被感谢。 王凝香见着育婴堂的库房也被压塌了,索性提议回家带一些食物来,供他们临时充饥用,管事再次千恩万谢。 杜珍娘见育婴堂虽然一片废墟,但没有人员伤亡,这才安心回家。 沈潭带着弟妹住在这边,一起开火煮饭,不管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互相有个照应。 沈知澜正在蒸馒头,这时候馒头顶饿还方便,凉的也能吃。杜珍娘晃了一圈没找到沈齐,疑惑问:“人还没回来?” 好像是衙门通知要人,爹拿了一点吃的又走了。??[”杜珍娘在沈知澜的侧面坐下,“发愁什么呐?” “我只是想,京城里都是这般光景,不知道城外是什么模样,其余的地方又是怎么样儿啊?” 京城遭了灾,哪怕是为了颜面,也会尽快安抚灾民,收拾残局,那其余的地方呢?岂不是全靠当时地方官的良心?没良心的,就是糊弄了事,受苦的还是小老百姓。 难,太难了。 杜珍娘被他说的沉默了,他们都同样的无能为力,只能看着。 沈知澜正想着,听到沈齐的脚步声,连忙站起来喊爹。 沈齐灰头土脸,抱着茶壶就是狠狠一灌,灌完了一壶才说,“痛快!忙活大半天,水都没混上一口。” “外面怎么了爹?”沈知澜搬上凳子,沈齐稍稍喘口气。 “事情很大。”沈齐挠头,“我本以为这次下雪,只有少部分的人受灾,辛苦几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早朝时,官员禀告京城加上郊外,大概有十分之一的民居出现倒塌和损坏,损失惨重,死了七八个人,伤了二百多个,医馆里全是等待救治的伤者,流离失所的更是不计其数。” “皇上听到这个数据大发雷霆,又命令户部尚书大人赶紧组织人手救治和援助,先把这些灾民安顿好。”沈齐一口气说完, “户部的文书人手不够,还要从各部抽调一些过去帮忙,我就被抽中了。” 说道这里沈齐又庆幸,“幸好我从文昌兄弟那儿学到一手,算算账本理理账目,问题不大。” “那爹回家是要拿什么东西么?” “要,带几件厚衣服过去,最忙的几天我可能要住在衙门里,没时间回来了。”沈齐一气说完,然后回去收拾包袱,直接背到衙门去了。 这架势确实很严重,都要住在衙门。沈知澜眼巴巴看着亲爹去忙活,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时候好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说话能管用啊!沈知澜想来想去还是心有不甘,就让沈潭带着他一起去街道上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 街面上,没了往日的繁华,行人匆匆而过,裹紧了棉袄一秒都不耽误。而卖米粮卖食物的门脸挤满了人,都想要抢到米粮,抢米的人都排队到屋檐下了。 还有抢其他东西的,不一而足。 沈潭看着人人都是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长长叹气。 他们两又转到另外一条小巷子,内里的百姓不少都在院子或者街角,随便用石头砖块垒了一个简易灶,勉强烧火做饭。 “怎么都在这里做饭呢?”沈知澜不解。 沈潭观察后发现,原来是大多数人家的厨房都是后来搭建改造的,没用结实的砖木,就在角落里随便搭的,结果一遇到大雪就现了原型,第一个倒塌,有些锅都砸坏了,只能用瓦罐做饭。 沈知澜盯着简易灶台,看着火苗舔舐瓦罐,总觉得脑海中闪过什么东西,但仔细思考时,又觉得灵感比流水还钻的快。 他倒回去又在巷子里来回走了两遍,试图补充到一丝的灵感,却始终一无所获。 沈潭见他陷入沉思也没打断他,牵着他一路慢慢走着,一路走到家门口,沈知澜突然惊呼,“我想到了!” 我终于想到了! 蜂窝煤,是最适合目前情况的蜂窝煤!不仅能够做饭,还能就地取暖,如果套上一层瓦罐,是目前最适合的工具!最重要的是,能省下一半的炭,惠而不费。 一旦想起来,沈知澜就控制不住的兴奋,肯定能够给灾民提供帮助的。但是问题又来了,他应该去找谁把这个主意实现出来呢? 沈知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宗令! 宗令是宗室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他也是沈知澜能够接触到的位置最高的人,如果由宗令上达天听,再合适不过。 他倒也想过可以试着去找皇上,可惜现在他是皇上,不是沈大先生,根本找不到人。 主意既定,他立刻假装进书房,实际从系统里找到蜂窝煤的原料和配比,赶着去找宗令大人。 宗令府邸还是有许多人等着递帖子,但管家瞧着是他,便主动把人请了进去,让他现在花厅等。 惹的剩下的人怒目而视,纷纷猜测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登堂入室? 沈知澜也顾不上这么多,能办好事情才是最要紧,他等了一刻钟,宗令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沈岩出现了。 沈岩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力不济还要保持浅笑,“澜哥儿有事么?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且先告诉我,等我忙过这阵就替你解决。” “我来,是想替叔父解决难处。”沈知澜恭敬行礼,然后把手中配方递了出去,“叔父,这是一种能取暖能做饭的物件,最适合现在受灾的百姓使用,而且还省炭省事,能给朝廷节约下好大一笔开销。” 沈岩狐疑:“这可不是小事,澜哥儿莫随便拿着东西来糊弄我。”省炭?要知道冬日里最缺炭火。 “当然是真的,若是不信,叔父尽管让人去试,我就在此处候着。”沈知澜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沈岩在花厅来回踱步,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主要是这东西,他先前没见过呐!眼见才为实,耳听是虚啊。 但一想到皇上的怒火...沈岩打了寒噤,觉得先在自家试一试,有了把握再去。他命人找来工匠和模具,按照沈知澜提供配方的比例,把煤炭和红泥,木屑等等粉末按照比例混合,再戳了几个孔洞,等稍稍晾干后,就试着点燃。 沈岩本以为加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黑乎乎的东西根本点不着,没想到放在木炭上面,慢慢的就引燃开始烧了起来,而且火光不散,持续的时间很长,比单纯烧柴火更耐用。 沈知澜动手把点燃的煤块挪下来,重新又在上面垒了一块新的。 “诺 ,就是这样的,放在瓦罐还能防止烫伤,两种用途。” 沈岩已经彻底明白了蜂窝煤的妙用,更重要的是,一举三得啊!除了取暖做饭,京城的平民区里,住的挤挤挨挨,一到做饭 时刻彼此容易争吵,还有着火的风险。如果都换成这样的炉灶,可不就省事多了吗?! 沈岩也听在户部的好友抱怨过一二,说到了冬天,特别容易发生火灾,加上平民区木质结构偏多,一燃就是一片,非常难处理。 他的思维已经跳跃到该怎么大规模生产,大规模推广去了,完全忘了追问沈知澜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沈知澜悄悄吐舌,他还准备了一套完美的说辞,来说明蜂窝煤的来源,没想到居然没用上。 沈岩畅想到自己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然后再惊醒,他狠狠的把沈知澜抱起来转了两圈,这才说:“等着!我这就进宫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他让工匠再做几块成品方便给皇上演示,这才匆匆进宫去了。 沈知澜长出一口气,只要能递到上头,他不信没有能人发现蜂窝煤的妙用,很长一段时间,城市居民都是靠着蜂窝煤来解决日常所需,方便又快捷,比木柴好用。他也好在这场雪灾上,尽尽心意。 那边,沈岩带着一箱子蜂窝煤递帖子进宫,不料在皇极宫门庭等候时,里面传出来摔杯子的动静,隐隐还有几声斥责。 沈岩整个人一激灵,生怕自己触了霉头,连忙对站在大门的内监总管徐海使眼色。 徐海会意,跟沈岩一同站到了宫殿的廊柱底下,沈岩这才悄声问,“出了什么事儿?” 徐海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性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从他的态度里,沈岩就能揣测到一二分。 徐海开了口:“都是户部侍郎闹的,听说是救雪灾的库存出了问题。” 沈岩先是心头一松,徐海肯开口,至少问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随后又是一紧,只怕户部的问题不小,他又恰逢其会撞上了,别被迁怒吧? 徐海继续说着:“库存的米粮发霉,做成粥给人吃,吃坏了好几个,还有修补木料,居然被蛀空了!抬着出户部时,当场裂开,让附近的人全看见了。” 属于事情不大,丢人不小,而且还涉及到财政账目问题,也怪不得皇极宫内,皇帝大发雷霆,摔杯摔碟。 沈岩缩头,乖乖,自己就撞上这么一个不好的时刻上,好担心事没办成,反而吃一顿排头。 徐海见人情施到位了,这才说:“等上一刻钟咱家再进去通报,想来皇上的气也消了,大人不必担心。” 也只能这样了,到了皇极宫门口他也不敢调头回去啊。 这一刻钟等的日如年,好容易才听到天籁一般的声音,“宣宗人府左宗人沈岩!” 沈岩提着东西,硬着头皮进了宫门。 徐海倒退着走出殿内,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留神里面会不会叫他。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需得眼观 六路耳听八方,时刻醒着神,也就是徐海在皇上身边多年,已经习惯了才能做的如此妥帖。 他想,皇上虽然怒气冲冲,但平时也不会随意迁怒人,只要沈岩回话小心些,今日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徐海默默听着殿内的动静,却不想先是安静了几刻,随后就是一阵笑声,皇上笑的极为畅快,一扫刚才的愤怒。 徐海惊讶,沈岩大人今儿是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殿内,沈岩已经演示过蜂窝煤是怎么使用的,搭配工匠的全力说明,很快就让皇上明白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皇上想的更多更远,如果真的能推广起来,不管是用在京城,用在任何城市都可以,如果是朝廷独家经营的话,又是一笔税收.....岂不是美滋滋么?都冲淡了他看见户部那种蠢货的愤怒。 但是瞧着下面眼巴巴盯着他的沈岩,皇上话锋一转,“这东西的确是好物,但是瞧着,不像是你的主意。” 沈岩一贯循规蹈矩,说他能办好一件事,他信,说他突然开窍学会发明东西,他妥妥的不信。 沈岩讪讪一笑,的确不是臣发明的,而是宗室里某个子弟做出来的东西,他不知道该怎么上达天听,便来寻臣。?_[(” “喔,是谁?” 沈岩小心翼翼的说,“是茂州茂王的旁支,一个叫沈知澜的宗室。” “喔,是他呀!”皇上沉吟后说:“这孩子朕在茂州见过,的确是个聪颖机灵的,年纪虽小,脑子倒是不错,很灵光。” “确实确实,那孩子平时也很用心。”沈岩打着哈哈,暗自想着,该是多聪明的孩子,竟然连皇上都留下印象。 幸好他也没想打什么坏主意,不然万一被揭穿,他还少个敬献之功。 沈岩暗自庆幸着,又听到皇上吩咐,“卿暂且把方子交到户部尚书手里,做他的副手,先赶制一批蜂窝煤出来给灾民使用,撑过十天半月再说。” “臣,遵旨。”沈岩恭恭敬敬的回答。 他领了这桩差事一刻都不敢停,去找户部尚书商量了,至于还在等消息的沈知澜,只能让人传个口信,告诉他一切顺利,先回去等消息。 沈知澜见他许久没有消息也猜到一点,并没有特别在意,等到仆从传的消息后也彻底安下心来。! 第五十五章 朝廷全力运转之下,很快就造出第一批合适的蜂窝煤,免费发给受灾的百姓使用。 起初大伙都不会用这东西,面面相觑,经过工匠演示才知道这东西到底该怎么使用,逐渐发现了它的妙处。首先就是省炭,如果计算好,一日大约只需要用四块到五块的蜂窝煤,比柴火省至少一半。第二就是火不熄灭,只要揭开瓦罐做的封气口,空气流通,过一会儿就能点着。以前家中都是在灶台里埋上一点炭灰,等要用时再拨开用稻草引燃。但一个不慎炭灰会熄灭,就要去邻居家借火。 换成这个,盖上一整夜也不会熄灭,引火也更方便。 见识到此物妙用后,百姓们一片赞叹,大大挽回了之前救灾米粮发霉的丑闻。 皇上心头松气,只要民心安定,不出乱子,这场雪灾的后患也会随着时间逐渐平息。 还有,该死的户部侍郎!救灾物资是定了制度,每五年检查一次,更换掉陈货,再填补上新货,眼看着要救灾,对方居然敢这么直喇喇的用发霉米粮去救灾!真是没把他放进眼里,也没把朝廷政务放进眼里。 怪不得后面八王之乱时,来一个人兵临城下,城门司就开头投降,见微知著,可见这下官员骨子里就烂掉了!皇帝直接放了一个地图炮。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一个人的锅,还是一群人的锅。想要查到证据,也不容易,皇帝微微眯着眼睛。 在困境时不由得会想起天书的妙用,如果天书能提供一鳞半爪的信息,他也好顺藤摸瓜,试着捋一捋这一团乱麻。 唉! 他第一百零一遍的叹息,又重新打开天书,上面能显现的文字已经被他了千百遍,默然于胸,一字不漏。 咦,这类目之下,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分类?逸闻?是民间传说的意思么? 皇帝心跳微微加快,连忙打开了逸闻这一栏,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信息量糊了一脸。 “XX少女时,曾经虔诚的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如同天上星一般闪耀,是文章华彩的贵公子,京城少年中的翘楚。 ...... 她倦了,不爱了,随他去吧。她要合离,离开这个人。 却不想这个人,发疯一样穿戴着全套官服,在她小院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祈求她的原谅。” 皇帝缓缓的扣出一个问号。 等等,这是什么玩意儿?穿戴着什么?什么全套?他眼睛是不是花了?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那几个字还是没变,他也没有一瞬间变成文盲后,当场大怒。 汰!无知小儿,你别让朕发现你的名字!不然朕非要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皇帝怒气爆发,陷入新一轮的摔碗砸碟中,等博古架上的碗碟砸了个干净,才有内侍小心的进来收拾残局,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等等,以后把这架子上的物件,都换成三文钱一个的粗瓷。”皇帝揉着眉头,嘟囔着“省钱”“不是朕扣”“物有 所值”等等词语,空气里充满着静默的气氛。 等内侍走了,皇帝捏着鼻子想,就算这逸闻如此气人,也难免从角落里泄露几分未来的信息,他要看,必须看,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谁让只有天书能够提供这些信息呢,忍! * 沈知澜最近过的不怎么快活,到处都是愁眉苦脸的百姓,即使自家没有受灾,这心情也好不了。 物价更是涨的飞快,翻了一倍有余,不论什么玩意都在涨价。 这也是赶上时机了,京城很多物资都是靠水运送到的,时近冬季,有些河道结冰运输不畅,难免会延误时辰,又加上先前遭灾的百姓恐慌,明明家中还有食物,却仍然一个劲的抢,涨价也抢,造成物价居高不下。 虽到了春天肯定会回落,但离来春还有两三月,日子也要过呐。 衙门已经对临时涨价的店铺进行了处罚,允许涨价,但不能涨的太过头,那些店铺便表面说是没货,其实放在库房,要熟人带,肯售卖。买几斤米粮,硬是搞出了黑市交易的架势。 沈知澜家中不缺食物,但看着人心惶惶,也是难捱。 这天,沈岩府上派人过来,请沈知澜过府一叙,沈知澜猜到是要说蜂窝煤的事,欣然赴约。 果不其然,沈岩一见面就是大赞蜂窝煤的实用和便利,彩虹屁吹的沈知澜都不好意思了,他道:“都是前人的智慧和功劳,我不过把它们整理出来,再加以整合罢了。” “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厉害了,我家的孩子看过这么多古书,也没寻到这样的巧宗。”沈岩对着他真是越看越爱,觉得是个难得的机灵孩子。 他们一番客气,最后沈岩才说:“敬献有功,皇上肯定有所赏赐,你且安心等等就是。” 沈知澜对赏赐不在意,只是行礼谢过,又闲聊起来。 沈岩一边闲聊,思路已经跑偏到别的地界,听说市面上米粮涨价的厉害,而他的库房里还堆着许多的米面,都是往年的货,本来也该在来年春天出清的。 这么好的机会,要不要献出去呢? 不,不行,光他一个人献东西太显眼了,别的宗室知道后,会恨死他的,觉得他非要出头显摆。 他一面想着一面跟沈知澜聊天,就顺着嘴边溜了出来,让沈知澜也听见了,他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叔父且听我随意聊聊,府上可以临时布置一个米粮铺子,安排伙计按照之前没涨的价格售卖米粮,百姓必定蜂拥而至。” “这,撑不了几天就该卖空了。”沈岩疑惑,这算什么好办法? “还有配置的措施,叫做,按照户籍限购。”沈知澜祭出终极杀招。 没错,限购,每一户想要买到米粮的人家,一天只能买二斤米,堪堪才够一家三口人吃用,如果人口多了,还吃不饱,只能煮粥。 但是这个做法有两个好处,限购之后,米粮才能长久售卖,不至于一下子就卖空了。第二个好处就是,这么少的供货量,对于无 力填饱肚子的百姓是救命稻草,对于投机倒把的人是食之无味的鸡肋,谁能为了那几文钱的赚头,排那么久队呢? 如此一来,一举两得,还省了筛选的时间。 “妙啊!”沈岩被说的豁然开朗,限购限购,真是绝妙的计策!?_[(” 他明面上是在售卖自家吃不完的米粮,不用得罪其余的宗室,实际上在赈灾,这么低的价格售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同样一举两得。 这孩子是真有两把刷子!沈岩不由得感叹。 他谢过沈知澜的出谋划策,匆匆去布置店铺。 沈知澜耸肩,真是,前脚才刚忙完蜂窝煤,后脚又有别的事情,真是大忙人。 * 沈岩不光自己干,还悄悄联合了好几家别的亲戚一起干,他们的限购店铺出现后,的确让物价更稳定,只要店铺开着,就不用担心饿肚子,怎么样都能买到二斤米粮,足够一家人吃了。 随着户部重建的展开,人心慢慢稳定了,虽然遭遇了灾难,生活还要继续,希望也会逐渐升起。 局势稍稳,皇上便以雷霆之资,将户部侍郎下了大牢,还牵连了一大批人,一时之间,空荡荡的天牢里塞满了人,全是等待审问的嫌疑人。 韩相出面求情,说户部侍郎尽管赈灾不力,但他刚刚上任四年,物资出错,未必是他的问题,不如将功补过,贬职处理。 皇帝长长叹气,“若是为了赈灾,朕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这是为了旁的。”他将一张口供拿给韩相,“韩爱卿且慢慢看。” 韩相不解其意的接过口供,越看越是冷汗涔涔。 户部负责发放百官的俸禄,管着钱袋子,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偶尔遇上银钱紧缺时,就会用实物填补上,这也是惯常行事。 但是,户部侍郎把这个惯例玩出了花。 他将各种贵重实物折算成较高的价格,给低位官员发俸禄,小官小吏们拿到食物后,除了米面粮油这种实用的,其余都需要兑换成银钱,他再安排几个负责收购的小贩,咬死了价格不松口,又垄断了市面上所有收购渠道,让小官吏们不得不去他安排的贩子那里,然后接受压价。 等收拢了一批贵重实物后,他再从贩子手里拿过来,继续充当俸禄发放,跟贩子们平分其中的利润。以胡椒为例,折算二十两的俸禄,香料贩子收却只肯给十六两甚至更低,侍郎记在账上的价格却还是二十两,一来一回,净赚四两。 “该杀,果真该杀!这样的贪官,杀他都是便宜的!”看明白事情的始末后,韩相也怒了。 他竟不知道这中间,有这样的弯弯绕,差点被糊弄了。 “也不怪韩爱卿,朕起初也没看出其中的蹊跷,这圈套设计的巧妙,如果不是城中突然开始流行吃羊肉汤面,胡椒涨价,朕也不会看出其中端倪。”皇上笑了笑,“还真是该感谢那个带起羊肉汤面风潮的人呐!” “这也算是天降巧合,上天也不忍心蒙蔽您。”韩相轻轻恭维了两句,却没发 现皇帝眼中隐隐的笑意。 天意?是天意也是福运!什么叫做天命所归,他隐隐感知到,到底是何意义。 此案被称为,胡椒案。一颗小小的胡椒,掀翻了一个大大的阴谋,还连带着让牵扯其中的人,全部获罪,或流放或贬职,都获得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而事情的掀起人,虽然在大街上听到了此事,却丝毫没想到跟自己有干系。 他在茶楼里听说了户部侍郎被贬职流放的事情,不由得暗暗唏嘘。 听旁边八卦的人说,户部侍郎也曾经是苦出身,从贫困之地一路苦读熬上来的,能混到侍郎的位置,极其不易,如果爱惜羽毛,日后封侯拜相青史留名也未可知,现在就为了贪污之罪,几十年的辛劳化为乌有。 悲哉悲哉! 沈知澜正在感叹不已时,突然听到隔壁桌的吵闹声。 一个耳熟的男音斥责着:“柳念,你过分了!你怎么能拿这么烫的茶水,浇到慧娘身上!你皮粗肉厚,便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么!” 沈知澜倏尔把头转过来,乖乖,这语气真是太熟悉了,一听感觉身上就是一抖。 他目光四移,寻找吵闹的源头,几棵植物把视线微微隔开,但也还能看到一点。 沈知澜就看到一个男性的身影,旁边站着两个俏丽温婉的姑娘。 沈知汝跟她一起出来的,正努力跟弟弟分享八卦,“刚才那位公子正跟旁人寒暄,没留神这边,个子高一点的姑娘坐在隔间里,个子矮一点的姑娘拿着茶水返回,然后我就听到叮当一声茶杯摔了,那位公子连忙冲进去,斥责矮个的姑娘。” “就算是茶水不小心打翻,也未必是矮个姑娘的错啊,这公子骂的好难听。”什么皮粗肉厚,能够跟着这位公子单独出门,要么是很近的亲戚,要么是妻妾,说话也忒难听了点。 沈知汝喃喃道,女孩儿脸皮薄,她听着这样的骂声都来气。 “再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知澜竖起耳朵,同时回忆,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位公子。 那边争吵还在继续,不,这是单方面的指责,公子继续输出了一大段话,最后矮个姑娘才怯怯的说,“夫君你误会了,姐姐说茶水太淡了,想要加热水,又说不放心店里的小二,让我亲自去加,我这才端着茶盘过去,到隔间时姐姐突然站了起来,这才打翻了茶盘。” 一个更温柔的声音轻言细语,“是啊,你误会了夫君,我不妨事的,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误会,即使真的是误会,看看你的手掌,都烫成什么样子了?”公子拿起高个姑娘的手掌,上面通红一片,“不管是误会还是有心,都该处罚她!身为妾室不敬主母,罪加一等!” 又是姐妹又是妻妾的,关系网直接把沈知澜绕晕,他想了一圈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妻妾,也有关系亲近的妻妾互称姐妹的,不对,这两关系应该不好? 思考间,沈知澜已经看清了争议的中心是谁,也想起他是谁。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这不是他亲爱的表侄么?那日在沈葵府上,痛斥他是蛀虫是败类的谈大公子! 撞上了就是缘分,择日不如撞日,沈知澜直接走了过来招呼道:“呀,这不是表侄么?相请不如偶遇,今日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幸会幸会!” 谈言志目光扫射过来,目露不悦,“你是谁?” “表侄真是记性不好,前些日子我们不是刚在葵哥儿的府上见过么?当时我正好送了一盆三彩菊花,给葵哥儿赏玩。”沈知澜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一口一个表侄的叫着。 说到三彩菊花,柳慧和柳念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那等稀罕物,她们可是记得清楚,尤其是柳念,姐姐拿着三彩菊花,炫耀了好一阵,直到菊花凋谢才肯罢休。 “原来是你。”谈言志终于想了起来。 沈知澜点头,再次强调,“葵哥儿叫我一声小叔,这是我姐姐,从葵哥儿那儿论起关系来,不就是表侄么?咱们正好亲近亲近。” 谈言志脸皮隐隐抽动,自然是不愿意喊出口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能扯到他身上么? 沈知澜心知他不乐意喊,更是叫的亲热,“表侄啊,我听了你们争论,明白了前因后果,特意过来替你们断官司的,免得表侄不明真相,冤枉了好人。”! 第五十六章 谈言志很想质问,你明白什么了? 但这是大庭广众下,他自诩文雅公子,不至于跟他岁数连他一半都没有的孩子计较,只得按捺下怒气,勉强说,“还请指教。” 沈知澜绕着小隔间走了一圈,已经明白大概的情况,玩味一笑,“这样,能让两位姑娘重新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么?就让这位高个姑娘先说。” 柳慧被他指着,先望向谈言志,见谈言志点头后,这才勉强说道:“我妹妹从外头端了茶水进来,她在我背后,我没看清就撞上了茶盘,所以茶水倒了下来。” 然后是矮个姑娘柳念的说法:“是的,的确是这样。” “她们双方都这么说,为什么表侄还要一口咬定,是这位矮个姑娘存心的呢?”沈知澜是真的好奇,难道谈言志就是开了天眼,能够窥视到旁人的心理? 谈言志额角一跳,勉强说:“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指着柳念直言不讳:“她颇有心机,每次总会“不小心”“无辜”的犯些小错,但每次都会伤害到慧娘,或者让慧娘难做,长此以往,我难免会抱着一些想法。” 被他指着的柳念,倒退三步,眼圈无声无息的红了,泪凝于睫几欲落下,犹如大雨中被淋湿的小猫,只能蜷缩成一团。 见她如此作态,谈言志眼中的厌恶更深。 此时柳慧恰好开口求情,“夫君,阿念本来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没受到伤害么,回去擦一点药膏,三五日就好了。”她把手往背后藏,息事宁人的态度很明显。 可越是这样,谈言志越是怒气勃发,觉得柳念心机深沉,出手狠厉。 “谁不知道你这双手擅弹古琴!伤了手,要是留下疤痕,一伸出来人人都看到了!你还怎么参加下个月的文会!我每每顾及到你们的姐妹之情,对她轻轻放下,却没想到她会变本加厉,伤害你的手!”谈言志还要再说,被沈知澜阻止了。 “好了好了,事情经过我听明白了,我只说我推测的。”沈知澜才懒得去掰扯他们的是非恩怨,他只要说明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好。 他先对柳念伸出手,“姑娘,借你的茶盘一用。” 柳念递了茶盘,却根本没指望她能洗雪陈冤,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姐姐会哭,哭的厉害,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 “姐,过来帮我个忙,坐在这个位置。” 沈知汝顺势坐在长凳上。 “我们姐弟两跟两位姑娘的身高不一样,但是都有落差。” 沈知澜端着空茶盘,人想要端着什么地方,最舒适的发力方式就是举到跟小臂齐平,大约在胸腹的位置。 沈知澜走到姐姐的位置,茶盘差不多跟她肩膀持平。然后沈知汝站起来转过身,茶盘的位置就正面对着她的腰腹。 “要想茶水能够倒到手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姐姐正面对着我,既然都是正面对着,看的清楚,为什么还会撞上茶水呢!” 沈知澜放下茶盘 ,悠然长笑。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对方故意撞上去的!如果是没看清撞的,茶水只会倒在肩膀上! 谈言志的目光落到柳慧身上,茶水是棕褐色,染了她的衣襟,正面腰带上还挂着两片茶叶,明晃晃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你......” 柳慧惶恐不安,突然失声痛哭,“真的是我没看清,所以才不小心撞上的,夫君你相信我....” 谈言志心头一软,是啊,慧娘没必要这么做,谁愿意没事伤害自己呢?最后受苦受累的,都是自己啊。 他执起柳慧的手,正要安抚几句,又被沈知澜打断了,“原来表侄断案子,只看谁会哭谁哭的惨,谁就是受害人,受教了。” 他拱拱手,对着柳念说:“谁也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姑娘,有些事情你可以重新考虑。” 说罢,拉着姐姐调头就走。 谈言志被他说的哑口无声,又听到周围人议论“会哭的孩子就是有糖吃”,脸色一阵变幻,终于还是跟柳慧温言说,先回家去。 柳慧闻言,抽泣声逐渐变小,在谈言志的怀抱里,一同登上归家的马车。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刻意,他们都忘了还留在茶楼的柳念。 柳念就这么在原地站着,怔怔的落下泪来。 “我听过一个故事,就是说让姑娘流泪的人,是姑娘欠了他上辈子的灌溉之情,这辈子是来还泪的,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侧面递出一张手帕,塞到柳念手上,柳念接过擦拭泪水,没一会儿L就沾湿了手帕。 “多谢姑娘,还没请教.....” “萍水相逢,我们就是说明真相而已。”沈知汝俏皮一笑,挥手走掉了。 沈知澜还在门口等姐姐,看见人出来后才安心。 “希望这位姑娘还完了眼泪,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沈知澜吐槽着:“还什么眼泪,依我看,现在哭的泪,都是以前脑子进的水,等水哭干了,脑子就好使了。” 对方摆明就不是什么良配,跟他拉拉扯扯干什么呢?换个疼惜自己的,不比这种强百倍? “这又是什么新鲜说法?”沈知汝好奇,沈知澜打着哈哈把这一茬糊弄过去。 他们回家后,沈知澜检查系统里的消息,才发现他的八卦值又增加了200,追寻根源,才发现竟然是有新的话本被他触碰了! 沈知澜看完这个名叫“交错姻缘”的话本后,已经无力吐槽,唉,人类长嘴除了用来吃饭,还可以用来说话!明明是自己救了人,却偏要等着对方发现,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气! 府上有那么多的人证物证,一被冤枉就心灰意冷,嘴上只有一句“我没有做过”,气! 已经成了一对怨偶,还不肯及时止损合离,气! 沈知澜难得看见一本话本这么生气,觉得到处都是槽点,想起今天见过的那个姑娘,勉强压下几分,把 怒气冲着谈言志去了。 哼,这种不辨是非的绵软性子,还号称什么才华无双贵公子,堂而皇之的训斥别人,简直搞笑。 沈知澜气鼓鼓。 如果还有机会,定要好生反驳回去才行。 * 沈知澜知道新话本的主角后,就刻意留心看看后续会怎么发展。 唔,后面还有许多虐身虐心的情节,什么淋雨啦,什么跪上几天几夜,什么落水,什么被陷害等等,让沈知澜看的一个脑袋两个大,直呼人类品种多样性。 反派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折磨人主意的?值得深思。 哈!不过,沈知澜看到一个唯一令人高兴的情节,便是科举舞弊案。 谈言志蒙恩荫进了国子监,但是遇上会试仍然需要去参加,争夺名次。结果有人竟然使出通天的手段作弊,会试的第三名是个连《礼记》都背不通顺的半文盲,在谢师宴上当场暴露。 所有有嫌疑的学子都被押送进大牢,谈言志作为第六名也很难例外。 在狱中即使有父亲疏通关节,谈言志还是吃了不少苦,这时候唯有柳念愿意踏足这种地方,日日来给他送消息和衣食。 谈言志也感动于柳念的探望,疑心柳慧的真情,然后又双叒被柳慧的苦肉计骗了过去。 沈知澜:麻了。 谈言志他是金鱼记忆吗?!只有七秒! 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免得把自己气晕了,反正跟谈言志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集,等着看他追妻火葬场就行。 而一天翻开天书看八百遍,终于等到信息更新的皇帝。 麻了.jpg 怎么!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舞弊! 不知道科举是朝廷取士的途径么! 不知道科举的公平公正和严肃性么! 关键是,他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策划了这场舞弊啊! 皇帝,同样气鼓鼓。 春闱就在二月,眼看着也只有一两月,他是顺其自然啊,还是临时更改考题? 皇帝没有得到更多信息,只能按兵不动,暂时决定不更改考题,免得出现预知不了的情况。 但是,敢作弊的都给他等着! 然后沈知澜发现,柳念姑娘居然从谈府搬出来了,住到了一座别院里。 咦,这可是话本里没有的操作,而且柳念不光住,还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这是好事呐!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遇见山匪,只有姐姐逃出升天,柳念泪撒当场的剧情了。 等等!他仔细读了三遍柳念遇险的剧情,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柳府也不是一般人家,谈府更不是,他们要护送夫人出行,怎么可能不带足护卫?还得是精英护卫,偏偏这样的护卫打不过十几个山匪,还被山匪砍断了手里的兵器。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他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一些情况,就总觉得脖子凉飕飕。 那山匪就在京城之外的一百多里唉!虽然目前规模很小人数很少,但万一哪天就出行时就撞上了呢?就算他们没能撞上,京城附近的百姓也不安全呐。 举报,得把他们都举报咯!让朝廷来处理这事,扫清匪寇。 于是兵部衙门口,被献上一份署名为山客的信件,言说京城外某某山头,有一群为祸乡里的山匪。 百姓们偶尔也会这样上交信件,但是兵部的人一摸这种信纸,当场惊为天人。 雪白,细腻,柔和,而且上面的墨居然一点都没有渗透!是端正工整和大气为一体的字体,兵部不敢擅专,立刻呈交给尚书,尚书觉得这事有蹊跷,马上转交到皇帝的案头。 皇帝看着这纸张,立刻想到一个天书提到后世非常有名的人物,无冕国师。! 第五十七章 所谓无冕,就是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新朝赋予的职务,尊爵和赏赐,一直淡泊名利,连一文钱的供奉都没有拿过。 而国师,说的是此人能掐会算,通晓风水天气,地矿命脉,各种隐秘消息,只要出现,绝无虚言,常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 而他的信物,飞雪纸更是号称,但凡见过,绝不错认。 皇帝还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纸张才会有这么高的辨识度?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跟平时的纸张的确是迥然而异,一眼认出,很难仿造。 而现在,山客还刚刚出现,并未展露头角,言辞里带着小心翼翼,但他提供剿清山匪的消息.....派出一只百人大队也足矣,为了弄清山客葫芦了到底卖的什么药,皇帝最终还是觉得,要让京畿大营的精英前去,做好充分准备。 本来想捉到一只老鼠,结果对方直接派出一支捕鼠队!也不知道,这只老鼠会不会感到荣幸。 兵部尚书并不敢质疑皇帝的决定,领命而去。 剿匪而已,还在京城附近,顶多就是三五天的功夫,不超过七天,京畿大营的将士们便凯旋而归,同时,把山匪们的兵器专门给带了回来,还拿了自己原本的武器做对比。 看着断成两截的兵器,还有山匪们完好无损的长刀,皇帝目中闪过精光,捡起山匪的武器,对着断兵器一劈,啪,断成了四截。 “利器啊!”皇帝三个字,倒是把兵部尚书吓的连忙低头。 这军中将士用的武器,自然是优中选优再三锻造,居然比不上山匪的武器?可别让皇上误会他贪污受贿偷工减料,那可就倒霉了。 幸好京畿大营的统领及时说:“臣跟那些匪徒照面后,一个照面就有长刀应声而裂,察觉有异后,改成了箭雨压制,将匪徒击毙后将武器带回,请皇上御览。” 做的不错,至少知道不能擅自决定。皇帝满意点头,又细细看过山匪的武器,从外表来看,就是一些普通的兵器,连锻造的手法都是普普通通,换成是兵部,肯定能造出比这个还要好十倍的武器。 可偏就是这样的武器,击断了兵部精心锻造的长刀,到底有何异处? “爱卿过来瞧瞧。” 兵部尚书擦着汗过来检察武器,上手掂量,浸油,泡水等等法子后,兵部尚书说:“这兵器在日光下头,好像隐隐有一丝泛蓝。” 众人聚头去看,果真如此,而且很挑角度,只有转向合适的角度,才能看清那一抹蓝色。 矿石!只怕是矿石有问题! 众人心头狂跳,将猜测说出,如果不是难得一见的稀有矿石,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查!去查山匪的活口,务必要查清楚,这些武器到底是怎么来的?”皇帝闭目,如果是锻造手法,杀掉工匠就能避免外泄,如果是矿石,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武器出现!到时才是真的麻烦。 “是!” 兵部尚书领命而去,同时心头升起 一丝侥幸,幸好啊?,这窝山匪提前被剿灭,没了威胁,如果等到他们发展壮大,人手一柄这样的武器,变生肘腋,即成心腹之患呐! 多谢那张纸条,将一场山火提前扑灭啊。 同样,皇帝也这么想,幸好发现早,还来得及扑灭,如果是在八王之乱中,只怕是乱上加乱,大厦顷刻倒塌。 庆幸。 * 沈知澜巴巴等着纸条生效,他用的是系统打印的A4纸,印刷体,又耗费系统能量把信件递交到兵部,明面上看是怎么都跟他没关系,没有暴露的风险。 唯一担心的就是纸条没有引起重视,兵部没把这事当成要紧事,不去处理。如果这样,他是再次投一次纸条,还是干脆扔进兵部尚书家的书房,让他慎重对待呢? 兵部尚书:谢谢你没吓人一跳,呵呵。 好在没过几l天,就有消息传来,京城郊区的某处山头有山匪被剿灭,押送进京,还在京城大街上受到热烈欢迎,捡到的白菜帮子和鸡蛋壳都能凑齐一桌宴席。 京城百姓真是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见者有份。 那一日,有许多百姓和女眷都在那条街上俘虏进京城,谈论起此事来,柳念也不例外。 她从茶楼隔间的窗户上看到凶神恶煞的山匪带着枷锁一个个走过,也不知道怎么地,心头一突,难受的要命。她攥着衣襟,竭力平缓呼吸,却顶不过眼前一阵阵的发晕,终于双目一闭,晕了过去。吓的柳念爹连忙搀扶住她,想要带出门找大夫。 人还没出包间,柳念又睁眼醒了过来,声音微弱的说:“爹,我现在没事了。”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还是先去医馆看一次更安心。”柳爹正要扶着女儿离开,就听见女儿用孱弱但是坚定的声音说:“爹,我想合离。” “我想了许久,翻来覆去的想,最终还是想合离。” 柳爹听了这话险些哭出声,他挣扎着说:“谈大公子本也是个好孩子,前途无量,人品可靠,是个优秀的人选。”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我自不量力想要插进他跟姐姐中间,最后闹的两拨人都不开心。现在我想通了,得不到的东西,不如随他去。”柳念缓缓说道,“至少,姐姐会很开心吧?” 不会再有这个阻碍放在她跟他之间,而她跟言志的那点子过往,就随风飘逝吧。 柳爹并不敢信之前要死要活的女儿,突然一遭醒悟变了性子,暂时没提这事,先把女儿送回家。过了三日见女儿还是如此坚决,这才邀请谈言志过府商量合离。 天降喜讯,谈言志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三两下就签下文书,极痛快的把属于柳念的东西送过来,一拍两散。 本来以为自己会心痛,没想到看到文书时,柳念心头反而淡淡的,只有解脱之感。 而谈言志经过最初的兴奋后,反而泛起几l丝狐疑,觉得她柳二小姐怎么这次轻易放手?难道是折腾够了,终于想明白了?不管怎么样,他以后总算能够 跟慧娘恩爱白头,夫妻携手了。 这门亲事散的好。 合离之后,柳念并没有打算立刻回到柳家,反而是住在外头,平复心情。 另一边,还在巴巴等着剧情更新的沈知澜发现,京城开始大规模售卖蜂窝煤。 雪灾一事,让百姓发现了蜂窝煤的便利和省钱,而且还能减小火灾风险,实在是妙物。朝廷最初是免费发放给受灾百姓使用,但家有余力的百姓也想用上这么便捷的炉子,经过工部的加班加点后,第一批蜂窝煤正式上市,百姓们蜂拥而至,开始抢购,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拖。 沈知澜想要凑这个热闹,沈齐也打算去买些家用,他们就一齐出门,去了柴炭司排队。 他不知道沈岩那头到底如何打算的,压根没敢提这主意是他出的,看着沈齐兴致勃勃议论蜂窝煤,沈知澜背上冒汗。 应该,或许,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沈知澜玩着地面的石子,一边想。 “你是谁家孩子?跟大人走散了吗?” 沈知澜回头,见到是个上了年纪,眉目慈和的老丈,连忙站了起来,“没有没有,我爹在那儿排队等着买煤,我只是出来站会儿。” 排队无趣,当然站在外头好。 老丈点了点他的小揪揪,“头发散了。” 沈知澜条件反射的摸头,哎呀,头绳不知道在哪儿蹭掉,好几l缕头发都散了出来。他窘了窘,街边蹲着一小孩,披头散发埋头玩石子,确实挺像跟大人走散了。 他连忙重新梳理头发,同时道谢。 老丈脾气还挺好,还帮着他整理好东西,这才问起,“今天来买煤的人还挺多啊。” “确实多,新鲜东西么。” “家里买这么多煤,吃不吃得消呢?” 提到这个沈知澜可就不困了,他说:“其实价格说贵,也不贵。” “喔,这是什么说法?” “因为从价格来说,价格比以前烧柴或者烧炭,都要便宜很多,这么说不贵。但是,百姓每日都要烧四五块煤,一年就是一千多块,细水长流日积月累之下,那就多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 “这种民生保障岗位.....”其实就不该赚取利润的,沈知澜只敢在心头想,并不能诉之于口。 但是老丈对他说的民生保障很有兴趣,反复追问,沈知澜才说,“就是指能够保证百姓能正常生活的物资,比如大米和饮水,棉布,比如冬天的炭,都是属于民生保障的范围,而丝绸,美酒,甜点,就不是。” 这些都需要国家控价,来保证百姓能够维持基本的生活,但是现在的人还在交农业税,步子太大。 老丈反复的念叨着这些词语,目光中异彩连连,似乎被启发想到什么。 “爹,爹!你回来了?” 沈齐满头大汗推着小推车,沈知澜连忙给他擦汗,沈齐接过帕子自己擦,然后说:“走,该回家了!” 他一转头,不可置信的擦着眼睛,声音脱口而出:“韩相?” 韩,韩什么?沈知澜脖子生锈一样,慢慢转头。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老丈连忙竖起手指,“嘘!微服出巡,不可声张。本相今日过来,是想视察蜂窝煤的售卖情况,千万勿要惊扰他人。” 沈齐连忙捂住,幸好刚才他声音不大。 “既然身份曝光了,不妨随老丈去旁边说会儿话?”韩相笑眯眯的说道,手指指向旁人。 沈知澜垂头,唉,怪不得刚才他瞧着这人面善,先前在茂州不是见过么?只是当时韩相穿着官服,现在穿着常服而已。 怪他眼神不好。 半个时辰后,韩相还是刚才的微笑,沈知澜焉哒哒。 半个时辰里,韩相把他那点子关于民生保障的知识全都给掏了个干净,连渣渣都没放过,到了最后,沈知澜甚至借助系统,才勉强招架住他的提问。 韩相求知若渴,沈知澜现场发挥。 韩相问完了,这才轻轻摸了摸他刚梳理好的小揪揪,“回家去吧。” 沈知澜如蒙大赦,赶紧跑路。 走出两里地,沈齐的神经才反射过来,不可思议的说:“我跟韩相聊了半个时辰?单独?”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快把这事忘了吧,根本不重要,下次出门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每一个出现的路人。 而韩相目送着沈家父子离开的背景,手掌还残留这孩童头发的触感,喃喃自语:“要是孩子还活着,孙子应该有这么大了吧?” 一眨眼,孩子已经丢了三十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 沈知澜小心翼翼不想出门,但是架不住要上学,按时去宗学报到。 这天,有人透露出一个好消息,在除夕夜时,宫里会举办宴会,保不齐他们能进宫看看。 此言一出,宗学立刻沸腾,毕竟年龄还小,对于这种见场面的机会,非常珍惜,也异常渴望。 就是不知道,到底会邀请谁去呢? 其实宗学里,隐隐分成三派。第一派,就是家中稳稳有爵位继承的世子,世孙们,也最有底气。 第二派,就是常年居住京城,自诩见多识广的京派子弟。 第三派自然就是沈知澜这些从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派。 而参加这种宴会,沈知澜可有经验了,饭菜是凉的,位置是偏的,等是要等很久的,正主是见不到的......但是吹牛的谈资,管够!毕竟也是参加过皇城宫宴的人,嘻嘻。 但对于能不能收到请帖,他不敢打包票,看情况吧。 沈葵见他并不激动,悄声说:“我肯定能收到请帖,我带你进去。” 其实不是很想去,但看着沈葵巴巴的样子,“好啊,到时候一起去。” 沈葵高兴了,美滋滋了。 不过等回到家里,沈知澜发现,沈齐已经收到帖子,据说是宗令负责发帖子,没少他那份儿。 能进宫是多大的荣幸,杜珍娘风风火火的要去准备新装备,不求力压众人,只求能够不丢份。 在她一次次修改衣服的过程中,除夕宴到了。 午后就有马车陆陆续续进出宫闱,沈齐掐好一个不早不晚的时辰,赶到时人还不多不少。 宫闱宽阔,摆宴的宫殿面积很大,能够容纳几l千人,但来的人更多,按照远近亲疏,沈齐家只能混到一个角落里,但沈齐已经很满足了。 要知道去年,他还在茂州排不上号,今年已经进了京城,明年岂不是更好? 座位落定,沈齐就在观察身侧的邻居,发现都是些低阶官员,见着他过来,连忙过来打招呼,互相认识。 沈知澜对宫廷菜很有兴趣,尝了一口,好吃!但是是凉的,风味大减。 席间除了佳肴,还有悦耳丝竹,乐坊的乐器大手们正在奏响华丽乐章,音乐如水一样流淌出来,倾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有人 顺着节拍敲击,陶然欲醉。 远远的,沈知澜还瞧见有一群穿着单薄舞衣的姑娘,在殿后等待出场,天寒地冻,年轻的姑娘们被冻的瑟瑟发抖,连脂粉都掩盖不住,真是怪可怜的。 沈知澜收回目光,正要看点别的,系统内又弹出新话本更新的通知。 京城就是好,随时随地都能触发新话本,沈知澜美滋滋打开系统,然后被震惊得眼睛脱窗。 话本:三朝后妃 主角:云晚梅 晚梅晚梅,一步晚,步步晚。 她是四品小官家的庶女,出身低微却美貌异常,跟王孙公子结缘,她想要一个家,哪怕是做妾也认了。 没想到遇上意外,提亲的公子晚来一步,看上了她的姐姐。 云晚梅想,这样也好,反正都是做妾,不如进宫,当至高之人的妾,至少风光无限,还能庇护姨娘。 却不想这一场除夕宴,她再也没能踏出这个庭院深深的宫廷,从庶女到外室,再到宫妃,云晚梅走出自己的路。 沈知澜已经不震惊了,这不就是早期的宫斗文模板么?小庶女饱受欺压,终于遇上位高权重的男主角,从此翻身,宠冠后宫的故事。 不过,女主到底是谁啊?他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像是女主的人,沈知澜脖子都伸长了。 他没看到,高台上的皇帝脸都绿了。 什么玩意儿,就问什么玩意儿!居然有人想进他的后宫!他可不是什么都收的!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觉得此事有蹊跷,毕竟他多年不育后宫没有子嗣,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近五年,皇帝已经没有再选秀,宫里都是老人,熬资历上来的妃嫔。年岁大了,争宠之心已淡,只想好好安渡晚年。 陡然冒出一个新宠,岂不是要打破这么一池静水? 皇帝:阴谋脑补中。 沈知澜:咔嚓咔嚓吃瓜中。 遍寻不到八卦的主角,沈知澜就把注意力转移到 菜品上,开始吭哧吭哧的用餐,直到宴会正式开始,有司礼太监宣布歌舞开始,乐坊立刻送上最新编排的舞蹈。 殿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舞女们身姿舒展,极力彰显着自己多年苦学,一只绿腰舞,跳的曼妙生姿。 不过舞女们怎么转来转去,始终围成一团,不露出中间那团穿着粉色的人影。 难道是压轴? 直到舞曲进入最高点,节奏最激烈的时刻,粉色人影越众而出,长长的水袖抛出,一个回眸,立刻惊艳众人。这舞女是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带着面纱也遮不了她一颦一笑的风情。 沈知澜左瞧右看,确定暂时没找到更美貌的姑娘,目标锁定中。 一曲歌罢,粉色衣裙的姑娘抢先一步,站在所有舞女的前头,轻轻跪倒,纤白的脖颈微微露出,等待着台上人的采撷。 皇帝高坐台前,不辨喜怒,直到粉衣舞女打着寒噤,这才说道:“舞跳的很不错,先退下。” 舞女知道,自己奋力一搏,最终还是失败,脸色红润转成煞白,还记着不能失仪,缓缓退下。 唉?这是怎么了?疑似女主的云姑娘不是要入宫么?除夕宫宴难道不是这一场么?还是下一场,还是他认错了人? 沈知澜一直没想明白,就看见舞女们逐渐退下,换成了一队将士舞剑。 慷慨激昂的乐声中,沈知澜摸不着头脑,只好把注意力转向了饭桌上。 嗨呀呀,宫斗剧现场版看不到了,不如看看有没有别的。 沈知澜又重新激动起来,开始挑选新的可看八卦,这一瞧,立刻又找到一件发生在除夕宴的事情。 宴席进行到后半段,已经有人在宫殿的外头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只要不是走到太远太偏僻的地方,宫中守卫是不管的。 而这时,浮桥和小池塘边,正在发生一场悄无声息的犯罪。 柳慧恨恨盯着妹妹的背影,眼眶几l欲呕出血来。 又是她,为什么又是她! 柳慧本来觉得,合离之后,她的好日子就到了,身边有英俊的夫君琴瑟和鸣,有疼人的公婆,还有活泼的小姑子,日子肯定十分美好。没不想,小姑子嘴上念念不忘柳念的厨艺,公婆也会提起柳念细心提醒温度变化,连夫君听着她谈的古琴,也走了神。 “奇怪,怎么不是从前那个味道?”夫君喃喃自语。 当然不是从前的味道,因为从前弹琴的是另一个人!柳慧在心中冷笑着,便是靠着这一手琴艺,她才能从众多闺秀里脱颖而出。 柳慧知道,自己必须要想个法子,摆脱目前的困境。 而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柳念作为刚合离的人,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的出席宫廷宴会,岂不是笑话! 而她现在,正站在小池塘旁边,脚下是一块光环的大石,说是不小心滑进去的,绝对有人相信。 柳慧在心中反复衡量了得失,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也能换到最大的收益。她悄悄站在柳念的背后,在她轻轻一推之前,柳念已经纵身跳进小池塘里。 “小心!” “不好了,有人落水!”! 第五十八章 一旦有人呼唤,宫中侍卫循声而来,有会水的马上跳进小池塘,将落水者救起。 柳慧紧张的心砰砰直跳,踮着脚往前头看。呼救的是小池塘另外一边的人,这边呢?会不会有人看到刚才她的举动? 要是柳念这么落水就去了,该多好?她也不用担上干系,还解决了麻烦... 柳慧的念头百转千回,心乱如麻,竟然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这种惶恐的心态里,会水的侍卫已经把柳念把她救了起来,柳念只是呛了一些水,情况并不严重,她一边呕吐一边挤出一句,水里还有孩子,这才被抬下去救治。 她都这么说了,侍卫必然不能放松,五六个好手同时下水,把不大的池塘踩了个遍,这才在廊桥下的淤泥里,捞起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孩子面孔生的粉雕玉琢,格外出挑,但此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竟然是一点血色也无,伸手到鼻端一探,也是没了声息。 看他的打扮也知道,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才这点大就没了性命,谁见了都不好过。 众人正沉默着,忽然听到人群众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解开他的衣裳,把他倒过来拍背控水!对着他的嘴吹气,揉搓他的手脚,快,要快!” 侍卫回头,见到是个年幼的小公子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对着他们喊。 侍卫们迟疑,这样的法子有效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照这位小公子说的做。”总管太监徐海同样从人堆里钻出来,紧张指挥这些侍卫们。 有他发话,侍卫们马上动作起来。 沈知澜紧赶慢赶的跑过来,又拨开人群,指点这些侍卫该怎么急救,急救黄金时间就这么几分钟,愣什么神!要不是他力气不够,他早就亲自上手。 按照他的指点,侍卫们解开孩子棉袄,铺在干净披风上,一个人负责按压胸腹,两人揉搓手脚,竭力让手脚回血,时不时还要吹气。就这么按压了一炷香,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孩子依然是那副软绵绵的样子。 侍卫手脚慢了下来,沈知澜见状厉声喝道:“干什么,继续!” 没有立刻看到反馈就停下,这样怎么可能救成功?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到百分百的努力。 沈知澜一边看着,一边指挥他们把孩子翻转过来,倒出进入五脏六腑的水,按压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两口脏水从嘴里吐出。 沈知澜四处张望,想要找到炭火或者热水,徐海见状连忙低声问,“酒水可使得?” “要炭盆,越快越好。”沈知澜说道,这时候只需要快,不需要讲究。 徐海连忙指挥人搬了几个炭盆过来,这正是除夕佳节,倘若在宫里闹出这样的事来,不免显得晦气,而他作为总管太监,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 沈知澜只顾盯着侍卫急救,时不时指挥他们变换动作,闻声而来的王公大臣看到这样场景也沉默了,韩相无奈开口,“罢了,你已 经尽力,也是这孩子的命数.... 什么命数?_[(,我才不信!不做到最后一步,谁服什么命数!”沈知澜头也没抬,继续帮忙。 一旦侍卫力有不逮,他便让下一个上,换班来按压。 揉搓了一会儿,他趴在对方的胸膛上倾听着,似乎能听到微弱的起伏,但他辨别不出,到底是对方的心跳,还是自己呱噪的心声。 可他必须要做出信心十足的样子,来安抚迟疑的侍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安静,直到一个侍卫迟疑着说:“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他好像发现对方的手指头动了动。 “脚好像也动了动。”另一个侍卫说,他们也弄不清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 “继续!他可能有反应了,更不能放松。”沈知澜让侍卫们继续动作。 随着他们的动作,错觉也慢慢变的真实,那孩子脑袋真的动了动,侧头从嘴里吐出污水,眼皮下的眼珠子一直乱动,就是没能睁开。 “大夫,大夫呢!”沈知澜声音都变了调,要让大夫过来检查。 御医匆匆而来,提着药箱搭了搭脉,反复的切了三四遍脉,有把握才开口说:“小公子的确有了微弱的脉息,先送到室内去,待我开些药汤灌进去再说。” 侍卫们七手八脚的把人送到侧殿的窄榻上,让御医继续扎针诊治。 人群跟着侍卫和御医走了,沈知澜这才觉得腿软,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也顾不得地面脏。 刚才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肌肉酸疼。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跟上看看。 他留在原地修整,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徐海去而复还,拉着他起来,低声说:“那孩子到了太医手里,应该能救回来。” “这样就好。”他很欣慰,也不枉费他折腾这么一场。 徐海踌躇再三,看着沈知澜发自内心的高兴,跟他亮晶晶的眼睛对上,徐海还是想提点一下,“澜公子,刚才冒险了。” 救人这种事,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如果孩子不慎掉到水里,捞起来没了气息,他的父母只会认命,哭喊自己的孩子没福气遭了劫难。如果中间又有人试图抢救,但最终没有救活,那父母的怒火就会转移,转移到这个主张抢救的人身上。 迁怒这种心理很卑鄙,但就是人难免俗。 沈知澜讶然抬头,徐海跟他有点交浅言深了吧?可对方好意提点,他不能不回答。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只是,那毕竟是一条性命,要是我没看见就罢了,我都瞧见了,自然想要尽一尽自己的力量。所谓尽人事,知天命。” “而且我会想,要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落水了呢?如果是那样,我希望对方动手去救,不管是残疾也好,后遗症也罢,至少 他们的性命还在,我希望有人能坚持去救他们。” 他想要这样的世界,所以会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去做。 徐海一 愣,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有人急急冲过来,“听说有人落水了,在哪儿?” 徐海恢复平时的模样,侧身回答,“在侧殿里,太医正在救治,还请您稍安勿躁。” 对方匆匆道谢,奔到侧殿去了。 歇了一会儿没那么累,沈知澜起身去侧殿看,殿内围了一圈人,孩子的爹娘终于找到孩子的下落,正在旁边悄悄抹泪,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榻上的孩子。 幸而宫里不论什么药品都齐全,稍稍等待就能等到汤药。 沈知澜还记挂着柳念那边,转身找人去问同样被救的姑娘怎么样了,小太监回答,那姑娘已经醒了,只是稍微受惊受凉,回家还需要多休养。 沈知澜靠近时,正听见柳爹在安慰柳念,让她好生养着,柳念撑起身子,只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那孩子已经醒了,现在御医正在抓药,估计问题不大。” “那就好。”柳念长出一口气。 柳爹盯着女儿,半是责备半是恼怒:“你水性又不好,做什么要逞能下水呢?到时候岂不是还要让侍卫们多救一个人?” 柳念有些羞恼:“我不是要救人,当时我站在一块石头上,刚巧转头看到廊桥下有孩子呼救,心里一急就伸手呼唤,也不晓得怎么样就滑下去了。爹,我肯定是有分寸的。” “当真,比珍珠还真!”柳念点头肯定,柳爹这才勉强信了三分。 宫里终究不是他们能久留的地方,裹好了毯子,柳爹就要带着女儿回家。 柳慧冒了出来,“爹,妹妹我来照顾,您先去整理马车吧。” 柳爹轻轻点头,却喊了柳母过来,“你看着点孩子,我去布置马车。” 咦,柳爹的态度有点不对劲,怎么好像在防备柳慧?沈知澜眨眨眼睛。 他正想着柳爹的异状,却不知道沈爹黑着一张脸,正在他的背后冒着黑气,整个背景都成黑乎乎了。 “沈!知!澜!” 大伙都懂,爹妈突然叫全名,都是坏事降临的征兆,沈知澜脖子一缩,转过来赔笑,“嘿嘿,爹,嘿嘿,爹.....” “你能耐了啊!竟然敢去救人!知不知道你不会医术!”沈齐比喷火暴龙还暴龙,对着沈知澜进行一场彻底的洗礼,从头批到脚,从他不爱吃蔬菜批评到前些日子咳嗽了两声,统统都是错误。 沈知澜缩着脖子挨骂,没关系,骂一顿就过了。 岂料□□刚刚告一段落,刚才施针的太医又钻了出来,紧紧握着沈知澜的手:“公子厉害!不知道从何处看到的医书,学到这样的救治办法?” “对啊,你不如说说,没准能够救到溺水的人呢?”一把声音突然插入这边的话题。 太医拼命点头,“对对对,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啊!” 只有沈齐转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叩拜施礼,“皇上!” 原来是皇帝听到这边动静,听韩相说还有沈知澜的事儿,就亲自来瞧瞧了。此刻他眼中带着调侃和微笑,冲着沈知澜眨眼睛。 沈知澜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夫您别急,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整理好整个过程,就交给你。” “什么,还要做成书册?”太医喜出望外,“对对对,的确该整理成册,方便同行们观摩学习,一切都交给你了!” 他可没说要写出一册啊!只是誊抄到纸上而已!沈知澜哭笑不得,可看到太医兴奋成那个样子,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五十九章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 事情发生在宫内,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的耳目?在徐海一层又一层的调查之下,证实了今夜的确是个意外。 落水孩子的爹娘是七品官员,刚好能挨到进宫宴饮的边,家境自然算不上多富裕,请不起这么多丫鬟仆人,仆人稍贪看宫中景色,一时迷了路径,而那个孩子也有点小问题——七岁了,智商大概三四岁,没人看管不知道怎么地走到僻静处,就摔了下去。 的的确确是个意外。 徐海相信,以自己在宫内的掌控力,查到的事情至少八九不离十,皇帝也就信了他的说辞,赐了补品安抚那一家人,相信过上几日,事情就平息了。 是夜,沈知澜念叨着该怎么写急救法,梦里都是各种动作乱飞。 而柳家,柳爹拒绝了谈言志的马车,说今天念念受了惊吓,想要姐姐陪着,让柳慧暂且回娘家一晚。 谈言志再舍不得,也只能答应。 柳母照顾落水的柳念,担心她夜里发热,而柳慧被爹叫到了书房。 书房中只有父女二人,沉默的氛围让柳慧心中忐忑,面上却装做镇定,细心安慰着父亲。 不料柳爹却单刀直入,一句话就撕开她伪作的镇定:“慧娘,你恨念念?” “爹怎么会这么说?念念怎么样也是我的亲妹妹,我恨她做什么?”柳慧强笑语盈盈,语出真诚。 “是啊,你们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恨她做什么?”柳爹喃喃自语:“当初谈公子求亲,念念失魂落魄,你娘问清楚念念也喜欢谈公子,便来问你是否愿意让妹妹一起嫁过去,你也点了头,为什么你们两姐妹要在谈家后宅,闹的不可开交?” “嫁了人的女子,难免会受些委屈,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柳慧淡淡的说。 “可是再委屈,也不至于要你,至她于死地!”柳爹重重的说,“我今日在宫里,亲眼看见你伸出双手,想要把她推进水里!如果不是意外发生,慧娘你真的会下手么?” 他的话让柳慧低头沉默,眼看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柳慧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是,但那有怎么样?如果不是她硬要插进我的姻缘里,我本来可以过的很幸福!” “爹你知道么?当初谈公子来求娶,我有多高兴?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骤然天降到我面前,谁能不动容?我开心,我非常开心!可是你们让我高兴了不过三天,就来问我是否接受让妹妹也嫁过去!” “如果你拒绝,我们就不会打这样的主意!”柳爹沉声道。 “可是我敢拒绝么?你们毕竟是我的爹娘,我能忤逆么?”柳慧重重的说:“我不敢!所以我就只能点头答应,瞧着你们欢欢喜喜的准备嫁妆。” 柳爹一时语塞,他们会去问,的确也是想要大女儿妥协,这样的话一旦问出口,就代表了偏向。 “从小你们就更偏爱妹妹,我认了,好不容易等来属于我的偏爱,连这点她也要夺走 么?我没错!我如果不反抗,还会被夺走更多的东西!”柳慧梗着脖子,始终不低头。 可是姐姐,这个如意郎君真是你的么?”一个低沉柔婉的声音突然插入两父女的对话,柳念苍白着脸咳嗽着,出现在书房。 柳母跟在后面,担心不已,却被她制止。 面对担心的父母,柳念只是摆手:“我没事,说几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定定看着柳慧,“姐姐,你说呢?” 柳慧倒退两步,不敢直视柳念的眼睛。 柳念心平气和:“合离之后我也认真想过,打从一开始,谈公子对我就抱着偏见,我弹琴是卖弄文采,我读书是装模作样,我孝敬公婆是假模假式,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记得从前寥寥几面,谈公子并不是这样的人,想必是有人在中间说了什么吧?” “再说这桩婚事,难道是姐姐美名远扬,谈公子一听就非卿不去么?” “是又怎么样?”柳慧硬着头皮说。 “不,恐怕是谈公子寻找他的救命恩人,阴差阳错找到了姐姐头上,这才上门提亲,对吧?” 柳念现在已经能够平淡说出谈言志的名字,还称呼为谈公子。 “救命恩人?这又是怎么回事?”柳爹追问。 “只是一桩小事,爹,从前我在郊外寒潭救过谈公子,估计是落下了什么痕迹,才让谈公子找上门来。”柳念淡淡的说。 柳爹失声:“莫不是两年前那一遭?回来你就生了风寒,病的凶险,足足半个月!” “约莫是吧,我也记不住日子了。”柳念叹道:“已经成亲了,我也想过用此事来缓和关系,却没想到他言谈之中,似乎已经认定谁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把我训斥一顿。当时我想不通,现在算是明白了,大约也是姐姐说的。” 柳念声音断断续续,低沉却有力,揭穿了一直隐藏的真相。 柳慧强行撑住,“是又怎么样?你可以拿出证据来么?” “我当然有证据,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不论是细节还是当时庄子的人证物证,我都有。”柳念长叹着,“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做。” 柳爹怒极,站起来一巴掌扇到柳慧脸上,他用的力气极大,柳慧的脸即刻就肿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哀哀哭泣着。 “合离,立刻合离!我们柳家没有你这样冒名顶替的女儿!必须要去谈家说个清楚,不然我没脸再做什么亲家了!” 柳爹气的语无伦次,嘴上反复念着合离两个字。 见他不肯心软,柳慧索性过去抱着柳念的大腿,哭泣着说:“只当是姐姐求你,不要拆穿好不好?我只剩下这么一个夫婿了!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跟你抢,好不好?” 柳念慢慢蹲下,替姐姐擦拭眼泪,柔声说:“可是这个夫婿,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啊!姐姐你用了这么久,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呀?” 柳慧背上一寒,竟然害怕的后缩。 这 时的妹妹,让她害怕。 柳念捻了捻手指,若无其事的在手帕上擦了擦,“但你毕竟是我姐姐么!你之前不顾念姐妹情谊欺负我,我却不能欺负你,只要姐姐把我哄的高兴,我便不揭穿这个秘密。” 柳爹不忍心的说,“念念......” “放心吧爹,我有分寸。”柳念重新站直,“姐姐,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柳慧拼命点头,哪怕什么也不会,此刻也没有更多选择。 姐妹之间,形势逆转。 * 第二日从系统里看到这段的沈知澜惊的张大嘴,这女主难道是黑化了?!战斗力惊人呐! 他左瞧右看,也没发觉到底是什么原因,只好暂时丢开到一边,咬着笔头,思考该怎么描述溺水急救法。 不管要写,还要实操,最好是在人身上实操,大夫才能明白其中的奥妙。因为担心出现谬误,他还狠狠心让系统纠正。 写完溺水急救,干脆把海姆立克急救法也写上去,对于异物堵塞气道有特殊效果,能够救助更多的人。 沈知澜在大学食堂里曾经碰到一个倒霉哥们儿,吃热汤面时太急,呼吸道被油汤糊住,堵的面色紫红,拼命挠脖子,要不是 旁边刚好有学过海姆立克急救法的人在,估计就当场重开了。有前车之鉴在此,他对这些小知识都记在心上。 有这两种,应该够用了,沈知澜誊抄好,巴巴等着御医来找人。 御医果然如约而至,看到他誊抄好的法子后,赞不绝口,决心要先找家人朋友试验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沈知澜找他打听,有没有什么愿意收徒弟的大夫,要耐心认真的那种才好。 御医双目发光:“小公子想学医?” “不,不是我,是我的一个表姨,觉得医术能够治病救人,也想找点事做,所以想学医术,倒也不用特别高深,只要管用就行。不知道大人有没有人选推荐?” 这御医沉思片刻回答,“要是这样,我正好有个妹子,也嫁入了杏林世家,不敢说是妙手回春,至少医术精湛,小公子如果有心,就拿上我的名帖,让你表姨去拜师罢。” 沈知澜狂喜,御医话说的谦虚,但是能够进太医院的,能有几个水货?肯定是国手中的国手,连忙接过帖子,再三拜谢,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凝香。 王凝香不意能够找到合适的师长,激动的热泪盈眶,感谢再三。 “别谢了,表姨日后只要好生学医术,潜心救人,你救的人里,我也占了个十分之一吧!功德无量!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啊!” 逗的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写完急救手册后,沈知澜他们还要到处走亲访友,联络感情,除了跟自己住在一条巷子的旁支外,京城本地的宗室也要顾及,有时候都不能得罪。 而宗令府他们早早递了帖子,只是宗令一直无闲拨冗,好在终于正月十七这天,沈岩闲下来了。! 第六十章 沈岩在见到沈知澜后,就忍不住笑逐颜开,欢欣鼓舞。上次沈知澜出的主意,让他好生出了一把风头,即使是现在也有人酸他。 对此沈岩只能说,运气来了,没法子,有本事也慧眼识珠去。 沈岩一边让人拿糕点茶水进来,一边问起一桩事来。 “听说你们在茂州,在做什么火炕孵鸡?” 沈齐跟儿子对视一眼,沈齐开了口,“你已经听说了?” “嗨,还是茂州的布政使董大人那儿听说的,他带了许多风干鸡鸭作为今年的年礼,到处的送人,皇上还夸过几句,我也听到几句,就起了心思,想要办个养鸡场。” 沈岩说道:“别看宫里和各家府上富贵的很,吞金咽玉龙肝凤胆,想要什么都有,其实像鸡蛋鸭蛋这样的食物,还真不好找。” “为什么?”沈知澜好奇追问,鲍参翅肚都能随便吃,偏偏吃不起鸡蛋?听着有点不可思议。 现代通常是一块多一个,不会超过一块五,能有多金贵? 沈齐极有耐心的解释:“现在养鸡的农户多数散养,只养个二三十只,养五十只的都是少数,俗话说家缠万贯带毛不算,就是指这些牲畜很容易发生鸡瘟,到时候一传十,全军覆没一个不慎,为了控制也不会多养,那能买到多少鸡蛋,全看运气,管家也只能一家家的收购,收到多少算多少。” 因为这个缘故,鸡蛋价格也会起伏不定,有时候两文一个,有时候十文也未必能买到。沈岩就是看到这种情况,想着办一个皇家养鸡场。 他还有一重私心没有讲,就是皇家的养鸡场,可以名正言顺安顿一些宗室,让他们也能找到事做,好悄悄顺着皇帝的意思,让宗室们不至于吃白食。 沈知澜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拍拍额头,他陷入思维误区,忘了现代的鸡蛋都来自规模化养殖,所以出货量控制的很好,不至于波动太大。 沈齐便说:“火炕孵鸡这事的确是有,但是我们两父子其实算不上精通,如果要办厂,还是请更专业的人来才好。”说着他就推荐沈潭来做这事,当初负责教衙门里的老农孵蛋,都是他一力负责的。 沈岩一听还有个经验老到的熟手,立刻答应下来。 倒是沈知澜想起育婴堂的半大孩子,试探着说:“叔叔,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让叔叔为难,那就作罢,只当我胡言乱语是的。” “是什么?”难道要塞个熟人进来管事?唔,如果只有一两个空缺的话,也不是不行,沈岩已经做好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却不想沈知澜提的是,让育婴堂的几个半大孩子来做事养鸡。 “他们年纪还小做不了什么事,旁的店铺即使收了,也只是当学徒管饭,还要受几年打骂。如果养鸡场肯收他们,只给三分之一工钱就行。”沈知澜一边解释一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会他们一样求生本事,比接济他们饮食要强。” “好!说得好!这事我就答应下来,就算养鸡场没成, 也让他们到我庄子上做事。”沈岩满口答应下来。 那就好,沈知澜也算是做成一桩好事,为了感谢沈岩,他说了不少规模化养鸡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要保证卫生,注意疾病,其实只要这些做的到位,鸡瘟发生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王凝香听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连忙转述给育婴堂的孩子,认真挑了五个年纪最大,力气也大的孩子,让他们好好干活。 其实育婴堂孩子难找到正经工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无亲无故没人担保,店铺也担心孩子学到手艺后,扭头不认人。有亲有故知根知底的学徒不选,干嘛非要选育婴堂的孩子呢? 而这些孩子找不到正经工作,非常容易堕落底层,变得小偷小摸,又会进一步加深人的刻板印象。 所以对于这个机会,他们都格外珍惜,哪怕得到的酬劳才是三分之一也乐意。 育婴堂管事把这些因果都掰开揉碎的告诉了他们五个,只想让他们能够认真做事,给余下的孩子铺一条路出来。 正说话时,旁边有个孩子插嘴,“叔叔,我长大以后能去么!我也想学着挣银子,然后给院里买吃的!” 管事表情放柔,把孩子举起来:“当然可以啊!小汾当然可以!” 小汾是从汾河里捡到的,当时被装在木盆里,小被子被他自个踢开,冻的浑身青白,所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偏偏又有一股子劲,硬是闯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活了下来。 上次也是,因着他身体不好,王凝香特意带了回家,又躲过雪灾压塌屋顶那么一遭,私下里,孩子们都觉得他是幸运儿,没事要来蹭一蹭他的运气。 小汾也非常乐意让伙伴蹭,只是这次只有大孩子才能去做工,让他非常羡慕。 “等你长高到这里,就能去做工了。”管事比划了一个大概五尺高的位置。 小汾过去量了量自己还差多远,慎重的点头,打算回去就多吃饭,早点长到那么高。 * 年假很快就过完了,沈知澜怏怏背起书包去上学,可恶,为什么人要上学! 沈潭跟他一起出门,路过一间学堂时,看到内间的学生正在一边用早点,一边拼命看书,连这点时间都要争取。 “好像是,要考试了吧?考县试来着。”沈潭回忆起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就想起来二月里有考试,学生临时抱佛脚在所难免。 “幸好我们不用考试,看着怪吓人的。”沈潭亲眼见到学生眼睛只顾着盯书本,把酱菜喂到鼻子里,又被辣的哇哇大哭。 沈知澜心想,不用考试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下结论还太早,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但他没有说,只是勒了勒书包袋子,继续朝着学堂走去。 这时沈知澜已经忘了一时,除了县试,还有会试,会掀起一场大案。 皇帝一想到有人居然能在会试中作弊,真是坐立难安,会试的题目都是有四位丞相加上礼部尚书共同拟定,然后由皇帝来 圈题。 皇帝按照之前的习惯,圈好了题目,并且最近常常翻阅四书五经,留下读书笔记。 他想要这种方法来确定,到底是从丞相哪里漏的题,还是他身边漏的题。 左右试探都是无果,他就先把圈定的题目发了下去,让礼部筹备起来。而等到礼部差不多已经定好题目后,又临时更改了策论的题目。 策论是得分最重的题目,更能反映考生的水平,如果临时更换策论题目,就算临时找枪手,也找不到好的,或者找到了也背不熟。 皇帝就是想用这招来打乱对方的针脚。礼部尚书虽然小小抱怨了一下,却只能依言照办。 会试九天,考完之后考生已经是精疲力尽,接下来就是礼部几房人开始批改试卷,挑选出本地的佼佼者。 鲤跃龙门的幸运儿和他们的试卷,一同出现在皇帝的案头,如果对名次没有意见,就会照样分发下去。 皇帝直接去看名单,结果自然让他大怒,第三名还是那个该死的作弊的!他有一个文采飞扬的名字,偏偏是个不学无术的混球! 皇帝勃然大怒,就想立刻把此人处置了,旨意已经写下,又勉强压制住怒气。 他是从天书里知道此人腹内草莽的,但旁人不知道,只知道此人是这次会试的第二名,如果无缘无故处置了他,只会引起天下考生对科举这一制度的质疑,和公正与否的争论。倒不如让那人在谢师宴上暴露,更加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总要有几次大战,才能彰显将军的威名。 谢师宴上,闹出好大的笑话。会试第三名居然连背《礼记》都背错了,让主持谢师宴的礼部尚书丢了大人,而且消息传播的极快,很快满京城都是这样的新闻,说会试第三是个草包! 五城兵马司出动几次,也没找到传播流言的人,无奈何,只得把这次会试的前二十名,都请进牢房里,配合调查。 谈言志就在其中,老实说,对他的打击还挺大。 他自负学问深,只考了个第六就算了,没想到还被牵连进了作弊案子,身陷囹圄。家中父亲已经极力为他疏通了,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没有牵扯其中,就是清白之躯。 谈言志满心焦急,也只能点点头,末了终于想起一事:“慧娘呢?她怎么没来?” 来传达消息的管事躲躲闪闪,最终说道:“夫人因为生了病,回娘家养病去了。” “生的什么病,要紧么?” 管家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问的急了就跺脚,“少爷唉,现在最该被关心的是你唉!夫人的事情你就别再问了嘛!” 管家这样的回答让谈言志一怔,两手紧紧握住栏杆,几次想要张嘴问话,可管家就是不肯回答,匆匆离开。 谈言志跌坐在床铺上,等到第二个探望的人过来时突然伸手,“帮我打听打听,柳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六十一章 被他一伸手捉住的沈葵:???什么意思? 他好声好气的安慰着,“好的表兄,等我问清楚便传消息进来,你且耐心等着就是。”末了,还是没忍住安慰几句:“表兄才高八斗,是有目共睹的事实,等到洗雪陈冤,再次参加科举,自然是手到擒来,高中榜首。”可千万别泄了气,最后功亏一篑啊。 对于他的安慰,谈言志心不在焉,只是再三强调要打听柳家的情况,沈葵只好先答应下来。 探监是有时间限制的,沈葵使了银子才能进来两刻钟,在狱卒的催促下他只能出了牢房,一直在外头等他的沈知澜探头,“谈公子怎么样了?” “看着沮丧的很,估计是受了打击。”沈葵无奈,“只能先等作弊案子查清了,还表兄清白,他才能振作吧。” “朝廷那么多大人,都是聪明睿智公正□□的,他们出了手,自然能够查出真相如何。谈公子本身有才学,且沉住了气,安心等着即可。”沈知澜安慰着,他虽不喜谈言志的性格,倒也不会在这时候冷嘲热讽。 沈葵胡乱点头,然后按照谈言志的叮嘱,去打听柳家的情况。最后得知,柳家的夫人生了病,每日都要熬药汤,柳家的两位小姐一直近身侍奉汤药,仔细照顾,结果大小姐反而先病倒了,只得留在娘家养病。 虽然有些许逾越,但问题并不大,沈葵把消息原原本本的传进牢房里,传进谈言志的耳中。 谈言志心中并没有安定下来,反而觉得必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管家才会如此作态。 只是再怎么焦急,也只能忍耐。 沈知澜听说谈言志在打听柳家的情况,同样有些好奇,剧情里只是一笔带过,只说通过下狱这事,谈言志起了疑心,试探了几次柳慧,柳慧被他诈了,不小心说出几分真相,所以两人才彻底闹崩,谈言志才得知真相。 现在还是这样么? 柳家。 柳母的确是病了,但是老毛病,每逢换季就要发作一回,只要照着原先的方子吃药就行。只是柳慧一听到谈言志下了大狱,立刻跟谈家小妹吵了一架,躲回家中,借着伺疾的名义不回谈家。 柳母也无奈,只好大张旗鼓让大夫进出,药材熬煮着,聊以掩人耳目。 正当柳慧松一口气时,柳念归家,对着姐姐还是昔日的亲热做派,好像两姐妹还在闺中一样。可她越是亲热,柳慧越是汗毛直竖。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的如意郎君被妹妹抢走,冒名顶替,她是决计不肯干休,要闹的天翻地覆的。所以柳念现在对她这样,她害怕的很,连梦里都是妹妹微笑的样子。 两姐妹之间的龃龉,瞒不过柳父。 柳父找了一个空闲时刻,专门跟柳念说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使右手是惯用手,也没有谁要把左手砍断。所以对着两个女儿之间的矛盾,柳父是轻不得重不得,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眼下他只能先劝着柳念,让她别 欺负姐姐过头。 柳念眼神落寞,“爹爹,我心里苦啊,姐姐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一诉苦,柳父也招架不住,只能把女儿揽入怀中,听着她慢慢哭诉昔年在谈家的遭遇。 “谁都可以欺负我,他们是外人,我不会生气的,报复回去就是了,可为什么是姐姐啊?我们两姐妹十几年一起长大,情分深厚,区区一个夫婿,竟然值得让她这么对我?” 陌生人捅的刀子,跟至亲之人从背后捅的一刀,完全不一样,只要一想起这个,柳念就咬牙切齿。 她哭过了,情绪发泄过才说:“我又不能亲手报复姐姐,就只能吓一吓她,让她提心吊胆辗转反侧一段时间,才好出了我心里这口气。等过些日子,自然就不会再去吓她了。” 柳父的疑惑脱口而出:“那样好的夫婿,你竟然也舍了?谈公子才华的确出众,京中有女儿的人家都趋之若鹜。” “姐姐已经是谈大公子的夫人,而我也已经合离,若是把事情闹出去,谈公子会怎么处理?休了姐姐再把我娶回去?还是跟姐姐离心,另娶佳妇?”柳念冷静分析着。 柳父语塞,不论是何种结果,对柳府来说都不是上佳,甚至会让人质疑柳家儿女的教养,怎么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妹妹的,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所以啊,就这样吧,至少保住姐姐的位置。”柳念说着,眼中的悲伤快要流淌出去。 原来念念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决定,她顾全家里的颜面,却苦了自己!柳父又一次开始心疼女儿。 柳念又笑道:“话又说回来,谈公子虽然才华出众,可也未必是什么良配。姐姐又没人证且没物证,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说的他信了,可见他就算当了官,也是个糊涂官,难道日后在公堂上,谁哭的惨谁就是苦主么?”她想着那日在茶楼,谈言志被怼的说不上话,只觉得原先对谈公子的滤镜一下子碎了。 柳父被她的话逗的一笑,“罢了,你既然想清楚,就好好朝着这条路走吧。等过上几年,风头过了,父亲再另外给你寻得夫婿。” 对这个话题柳念意兴阑珊,“再说吧。” 柳父想,经过这么一遭,女儿对婚嫁失去兴趣也是在所难免,且先等等看吧。 * 沈知澜大略了解过柳家的剧情后,又重新把目光放到谈言志身上。 科举作弊案才是闹的沸沸扬扬,考生人人自危,更加让人质疑科举这一制度的公平性,朝廷是务必要拿出一个真相的。 不过,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啊?沈知澜是真的好奇。科举制度能发展到现在,自有一套规矩,亲人回避,糊名,誊抄,打乱判卷等等,都是为了预防作弊想出来的法子,到底是什么神仙,能够越过这些规矩,成功作弊? 皇帝也在想,到底是谁能够成功偷到考题?知道考题的一共也就六个人,皇帝,四位丞相加上礼部尚书,俱是人臣之极,考生里也没有他们的亲眷,怎么会为了银两而泄露考题? 皇 帝把五人查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一时竟然让局面僵住了。 相关人等还在牢房里关着,一直关押也不是办法,皇帝一拍脑门,又一次打开了天书。 ⒈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虽然天书全凭心情显示,但没准能够找到一点痕迹呢? 皇帝略过大段大段的心情描写,眉头皱的比地铁老头还紧。 与此同时,沈知澜正在查看系统,同样开始皱眉。 蝴蝶动了动翅膀,却在热带雨林掀起一场风暴,这次的科举舞弊案,用蝴蝶效应来形容,简直是恰如其分。 先是会试第三暴露才学不足,接下来是牵连大批人入狱,京城人人惶恐不安,道路以目,还顺手查出好几件案子,这时才笔锋一转,描述起某个太监的异状。 太监有从小进宫的,也有长到半大家中贫困活不下去,下了狠手谋个富贵的。在御书房伺候的小夏子就是这样一个太监。 在宫中稍稍放松守卫后,小夏子借着命令出宫,去了京城中一间隐蔽的民宅..... “来人!去捉拿御书房的小夏子!凡是跟小夏子有任何首尾,和他见面的人,统统拿下!只要能留一张口说话,手段不论!” 这样的命令一下,就表示不用特意顾忌,只管拿到活口就行。 属于皇帝的御驾卫立刻出发,将小夏子捉拿归案,下到大牢中。 刑部尚书亲自去审问,小夏子也不是什么铜豌豆,大刑之下,什么都招了。 真相是惊人的。 小夏子跟那个会试第三原来是异父同母的兄弟。 小夏子家中贫困,舍身进了宫里,而他的母亲早早改嫁,又生下了会试第三,两人本来不知道这层身份,直到后来,二人在京城相遇,互相相认,抱头痛哭。 小夏子见着兄弟为了会试而头悬梁锥刺股,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又因为在御书房伺候,看到皇帝拟定科举题目,就起了偷题的心思。 而他偷题的手段,既让人瞠目结舌,细细想想又觉得有道理。小夏子略略认识几个字,伺候的时候站在侧面,通过皇帝毛笔的晃动,写有题目纸张下头那张纸渗透的墨迹等等,居然判断出题目是什么,然后悄悄传给自家兄弟。 握了个大草!看到泄题手段的沈知澜目瞪口呆,牛逼,实在是牛逼!竟然能够用这种手段偷题!简直就是天生的间谍,地养的卧底啊!这要是在混乱年代,妥妥能混到高位啊! 皇帝同样无语,妈的查了个底朝天,没想到奸细竟在自个身边!也难怪,他把重点放在五位大臣身上,对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只是审问一番,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细微的手段。 除了人证,还有物证,以及会试第三聘请枪手的证据等等,统统都摆在四位丞相面前。刨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韩相看到这样的操作,在心里同样一通卧槽,同时还升起几分畏惧。如此高明的手段,竟然还被皇帝的御驾卫查了出来,岂不是说在御驾卫眼中,没有秘密么?! 第六十二章 即使自己行的端做的正,韩相还是觉得,怪吓人的,连别人私下话语都一清二楚,御驾卫好高明的手段。 其他三位丞相也跟着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最好紧一紧皮子,教育好家中子弟,免得撞枪口上。 韩相重新把话题回归:“皇上,既然舞弊案子已经查清楚,是否另寻缘由再公布出去?也免得民间议论纷纷。” 因为泄题是皇帝身边发生的,韩相跟其余三位丞相商量的结果就是避重就轻,另外寻个说辞,也省的有人质疑起皇帝威信。 “不,照实说!”皇帝沉吟片刻,还是改了主意:“如果矫饰言辞,掩饰真相,再被某些人不小心散布出去,那才是真真折损朝廷的威信,让人质疑科举的公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是粉饰太平就能掩盖过去的。” “说,原模原样的说!” “就算是这样隐蔽奇巧的手段,不还是被朕识破了?也好让那些有铤而走险之心的人看看,到底值不值得冒这么一次险?到底是他的法子巧,还是朕的御驾卫手段高?” 皇帝冷笑着,眼神确是十足得意。 谁敢来试?试试就逝世。 韩相心中惴惴,再三劝阻,却拗不过皇帝,只得照办。他亲自起草一片公文,将整个过程描述出来,还誊抄成文书,在布告栏上公之于众。 文书上还说,此次成绩作废,择日重考,涉案人员无关人等都直接释放加以抚慰,自行回家休养。 布告一出,难免有人议论,说小太监手段精妙,一旦成功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更多人议论的是,这么精妙的手段还不是让人发现了?还倒了大霉,可见这再厉害的贼也会栽到官府手里啊。 韩相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而是官府涨了一波威望。 沈知澜近日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布告,听到议论,也感知到朝廷信誉度的上升,只觉得这个“公文公告”想法跟他英雄所见略同。越是这样牵扯重大的事情,越是要说的清楚明白,公之于众,不然时间一长就会有人岁月史书,编出不知道多少五花八门的传说来。 在现代有史料佐证的情况下,还有人胡说八道,更何况古代信息闭塞的地方,以雷霆之资宣布真相,还省的有人胡编。 这次查了清楚,正好还考生们一个清白,他们回家休养好身体后,又能重新参加考试,出人头地。 沈知澜砸吧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在脑子里过了三圈还是没想起来,嗯,想必也不怎么重要,到时候自然就能想起来了。 直到他听见街上传来的逸闻,一口茶水差点呛死自己。 谈大公子负荆请罪,跪倒在某处小院外!这一劲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京城热搜榜,还传播的越来越广,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沈知澜一听,立刻明白到了剧情的高潮处,到了谈公子得知真相,幡然悔悟的情节,接下来就该打脸恶毒女配,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 属于一场戏的最高幕,他想亲眼去瞧瞧,眼看着旁边的沈葵也神思不属,他小声提议:“要不然,咱们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也免得你担心。” “这,这不太妥当吧。”沈葵嘴上这么说,脚尖却朝着外头,只要沈知澜再劝两句,他肯定松口。 沈知澜偏故意说,“唉,是挺不好的,我要是去看了表侄,他以后岂不是见我一回,就想起一回今日场景?不妥不妥!” 沈葵一噎,“我想了想,事情关系表兄还是去看看,我不放心。”毕竟是他表兄,关系到母家颜面。 既然说好,二人立刻赶到传说中的小院,只见小院大门紧闭无人应答,而谈言志抹去往日傲气,颓丧跪倒在门口的青石板上,背上还背负了几根荆条。 还真是在负荆请罪啊!沈知澜咂舌,几次见面,他察觉到谈言志是个颇有文人傲气的性格,能做到这个地步,对他来说不容易。 而周围的街道上,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人,愣是挤的水泄不通,民居和茶楼上窗户都是半开半掩,都想看这边的热闹。 沈葵挤开人群进去,焦急看着人群,又去拉谈言志,谈言志垂着脑袋:“表弟不必劝我,这是我该做的,如果念念不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跪穿石板为止。” 谁想劝你了?还不是怕你丢人丢到外头去了!沈葵拉不动他,赌气又去找谈言志的小厮,质问道:“舅舅知道此事么?你们怎么没拦着表兄?” 小厮跟斗败的小鸡一样耷拉下来,“已经找人去请老爷了,但是老爷正在跟国子监的几位大人商量要事,根本没有空闲来此。” “既然如此,你们几个就该拉着表兄回家,让他在这里跪着,不仅是丢了谈家脸面,还让别人家也下不来台,求和更是无从谈起了。”沈葵厉声喝道,“先把表兄带回去!” 小厮们都为难的看着谈言志,他们真正的主人是谈言志,如何敢去拉扯。 “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沈葵对着人群大喊。 人群里有人壮着胆子回:“这条街又不是这位公子开的,我们在街上走动也不行么!” 言下之意,沈葵没资格驱赶他们。如果亮出自家身份,反而给王府蒙羞。 沈葵又羞又恼,竟然不知道是去继续拉谈言志好,还是赶百姓离开好。 沈知澜见他搞不定,只好先对谈言志使出激将法:“表侄好巧妙的法子,这是要搞道德绑架么?妙哉妙哉!” 谈言志一瞧见他,就想起之前他说的“公堂断案谁哭的凶谁就是苦主”,有些犯怵,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大声点,再大声点,免得外人听不清我们的对话,看不到两家的笑话,未来一个月都没有谈资呢!加油,京城的逸闻全靠你撑起来。”沈知澜做鼓励状。 谈言志一噎,不得不放低声音,“什么意思?” “我说,道德绑架是个极好的求和法子,碍着众人都在,柳家不开门,那就是刻意为难表侄,要是开了门,就是 已经原谅表侄,不论怎么做,对表侄都是有利无害都是赢。而且表侄出门前还精心装扮一番,换上了国子监的儒生服饰,更是把对方架到不尊重朝廷的位置上,唉,这么好的法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学无止境,表侄又教我一个好法子!” “胡说!我是为了表示对念念的尊重,这才换上一身衣衫的!”谈言志立刻反驳道。 沈知澜吹了一声口哨,那意思就是,你看我信不信? 是不是故意的都好,总之这架势搞的柳家骑虎难下,只能关门闭户,估计正在院子里咒骂谈言志祖宗十八代呢。 沈葵站的近,听了个清楚明白,也知道这事表兄做的不妥当,对方不开门,表兄总不能一直跪下去,或者草草收场?那才是脸都丢干净了,他没注意,不禁问沈知澜:“该怎么解决啊?” 沈知澜两手一摊,“对方不开门,我也没法,总不能砸门吧。”他见沈葵急了,这才悄声说,“实在没法,还得你出面才行。” 沈葵不禁身体前倾,等着他出主意。 “我看宅院的布局,大约是有后门的,你悄悄绕到后门去,通知到主家,只说让谈公子进门说清楚,并不是借势威逼,他们开了门才好把话说透,现在这样僵持着,对谁都不好,如果让谈大人出面,更加闹的不可开交。” 沈知澜低声道:“我呢,就在这儿守着谈公子,省的他再闹什么幺蛾子。”比如大声喊出对方身份,或者到处嚷嚷之类的。 沈葵一听是这个道理,连忙从人群中隐没,绕路找小院的后门去了。 沈知澜一边嘴上打哈哈,一边守着谈言志,免得他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三月的天气还是有几分冷意,跪在石板上只觉得寒气直往膝盖里钻,谈言志久不动作身体发僵,即使穿的厚也无济于事,他身体晃了晃,眼看要摔倒的瞬间,沈知澜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 千万别摔,千万别摔! 他刚把人扶住,终于听到小院吱呀一声开了大门,沈葵露出半个身子,轻轻一招手。 沈知澜连忙扶起谈言志,一个健步窜进小院里,小厮们想要进来都被拦住了。 “总算是清静了。”他长出一口气,随即撒手,“谈公子,接下来你是要求和还是请罪,都看你自己了,我跟葵哥儿在外守着。” 谈言志揉了揉膝盖,表情复杂,而负责引导的仆人脸色不阴不阳的,“谈大公子正堂请,省的说我们怠慢了。” 谈言志一瘸一拐的走到正堂去,沈葵反而有些担心,“表兄真的能处理好么?” “能不能处理好,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反正沈葵这个表弟,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正堂里,谈言志一进去,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不禁深情呼唤道:“念念!” 柳念被他这么一喊,只觉得浑身都抖了抖,鸡皮疙瘩从头顶窜到脚后跟,她也不想掩饰,不咸不淡的说:“姐夫有何见教?” 一句姐夫,把二人关系划分的一清二楚,也把谈言志打击的够呛。 谈言志满心酸楚,潸然泪下,“你竟然叫的如此生疏,往常不都是称呼我为言郎么?” “那是从前,现在我们二人已经合离,只剩下慧娘姐姐这层关系,不叫你姐夫,难道要称呼一声谈大公子?” 谈言志鼓足勇气,“我还是想听你叫我言郎。” 柳念立刻翻脸,“管家,送客!”! 第六十三章 谈言志没想到柳念这么翻脸无情,连忙巴住座椅,等等∮∮[,至少让我把话说完!” “如果都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听的。”柳念疲倦揉着额头,今天这场面闹的她头疼无比。 “要听,要听的。”谈言志见柳念没有继续喊人赶他,讪讪说道:“至少,我欠了你一个道歉。” 他声音艰难,涩声说着:“那日我掉进寒潭,自己不会凫水,只觉得吾命休矣,又是出门游学,连个侍从都没带,正是心灰意冷之时,万幸被人救起,还留在一户农家养了身体,心中实在感激救命恩人,想要打听恩人的姓名,就从那一户农家手中的碎银发现了柳府的徽记,略一打听知道那日是柳慧出门上香在附近出现过,见过一面后,就决心上门提亲。” 柳念心中冷笑,原来也是一桩见色起意!倘若大姐貌若无盐,那就重金酬谢,大姐如果是个二八佳人,那就以身相许。 谈言志继续说着,“我只是没想到,柳慧她竟然是这样的人!成亲之后,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说小妹性子骄纵,让我多多包容,却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她骗我的!她总是先弄伤自己,然后又装模作样的求情,引得我们二人之间误会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说道后面,谈言志几l乎是难以为继,深深的悔恨淹没了他,让他窒息。 本来他跟念念是一对多么般配的璧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有救命的前缘,月老亲自牵好的红线,偏偏被柳慧这个恶毒的女人破坏了,想要攀附他这个大有前途的英才? 他眼中的愤愤不平,全都被柳念看见了,柳念却是心平气和的说:“谈公子,我有几l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问,我知无不言。”谈言志身体前倾,殷切期盼着她的问题。 “我大姐,曾经亲口承认过,那一日在寒潭救人么?” 谈言志犯了难,在记忆中反复搜寻,不得不承认,“没,没有。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轻轻一提,但如果追问起具体的细节,她就推说记不清。”他见柳念脸色沉静,连忙补充:“这才是她的狡猾之处啊!事后她可以以此来切词狡辩,混响视听!” “可是查问真相,辨别谁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本来就是谈公子该做的事情,否则今日来一个人自称救了你,明日又来一个,谈公子是否也要全部应下,当成恩人对待?朝廷断案也讲究证据和证人。” 被她一说,谈言志讪讪低头。 “第二个问题,每每我跟姐姐发生争执,你为什么只听信姐姐的一面之词?纵然旁边有丫鬟和仆人作证,你却反口说是我威逼利诱的?”这也是柳念想不通的地方,难道大姐有什么灌迷魂汤的能力?让谈言志言听计从一点不质疑? “那是柳慧过于狡猾!她一早就算好了时间,等我过来之后,只看到你把柳慧推倒,或者柳慧受了伤,念念你毫发无损,柳慧还要装做可怜样的替你求情,说自己是大姐该让着妹妹,所以我才被她蒙蔽的.. ....” “恐怕不止是这样吧?难道不是因为谈大人偏爱幼子,让你这个长子受了不少委屈,心中愤愤不平,所以听到大姐要让着妹妹这种说辞,才会如此火大,加倍的愤怒。”柳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激的谈言志立刻站起,“绝不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念念你误会我了!” “是不是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无谓做口舌之争。”柳念直接抬手把谈言志的辩解塞了回去,就像往常谈言志所做的一样。 谈言志憋屈的要命,想要大声反驳回去,又怕柳念一言不和就让他滚出去,只能闭上嘴巴。 “第三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对待大姐?” “当然是休...合离,跟她合离,然后重新迎娶你,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京城所有的姑娘都羡慕你,十年后还念念不忘,好不好?”谈言志深情款款柔情蜜意,眼睛闪闪发亮。 他本也是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面孔俊朗气质不凡,又兼才华横溢,这时放低了声音说着甜言蜜语,真是让人心动。 可是放在柳念眼中,只觉得令人作呕又好笑!现在扮演什么深情,早干嘛去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谈公子是否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可以在我们柳家两姐妹之间反复横跳,想娶谁就娶谁?今日是大姐,明日是我,后日又是一个得了你欢心的女子?你的身子没那么金贵,更没有让人垂涎,能够值得我再跳一次火坑。大姐固然私心作祟屡次诬陷我,但是你谈公子不辩是非,昏头晕脑更让我恶心!我今日开门,只是想要跟你说个清楚明白,你我之间没有任何恩义在, 只求谈公子离我远点,让我过几l年安生日子!别搞什么门前请罪的把戏,打量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说完,柳念就要拂袖而去。 谈言志苦苦牵住她的衣袖,“我已经知错了,也道歉了,回家我便立刻写休书,念念,只求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们难道不是前世命定的姻缘么!怎么能够错过!” “你的道歉没那么值钱,我柳念的命更没那么贱!你道歉我就该认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柳念火了,“管家,送客!” “谈公子也不用在打什么请罪的主意,我即刻远离京城,浪迹天涯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见他还是不肯松手,柳念干脆踹了一脚,这才摆脱谈言志的束缚。 谈言志失魂落魄,衣摆上带着一个大大的脚印,被管家皮笑肉不笑的送到沈葵面前,“沈公子,完璧归赵,还望以后不要来骚扰我们。” 沈葵难堪的接住不言不语的谈言志,勉强撑住说了几l句场面话,就要转身告辞,沈知澜见他晕头涨脑的还打算走正门,连忙拦住他,从后门离开。 等到谈言志走后,余怒未消的柳念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后堂,拉住一个哭的泪水涟涟的女子,“可听的清楚了?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那女子正是柳慧,面色惨白犹如脱水的花朵,整个人都透出灰败来,手还不住抖动。 柳念冷笑着:“听清楚 了么?他叫你贱人,说你恶毒,什么事情都往你身上推,好笑,太好笑了!”柳念放声大笑着,谈 言志听风就是雨,姐姐你诬陷妹妹,你们两倒是一对良配!哈哈,哈哈哈!狗咬狗一嘴毛!” 柳念一边畅快笑着,一边离去。 * 沈知澜陪着沈葵把谈言志借走,又借了马车一路遮掩着赶到谈府门口,正巧碰到谈大人心急火燎的回家,换了家常衣衫打算出门。 他一抬头就看到沈葵,倒是愣了愣,“葵哥儿怎么来了?” “我送表哥回来。”沈葵三言两语把今日的事情说了,又指了指马车,“舅舅,表哥有些伤情不能自制,还望舅舅能够看住他,别再让他出去了。” 谈大人听说今天的事情,老脸都要丢干净了,他咬着牙说:“回去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不能出门!” “也不用打断腿这么严重,好好看管就行。” 谈大人心累的摆手,“这事就是这么严重,现在打断他的腿,比日后送命强。” 谈言志去跪小院时,为什么这么轻易被认出来,就是因为他还穿着国子监的儒生服饰,这往轻了说,是不谨慎,往重了说,那就是不尊朝廷,如果被御史上奏上一笔,能够他的好果子吃?倒不如他这个当爹的先下狠手,重重处罚,也省的再被翻出来做文章。 谈大人心里累,又不好当着外人和外甥的面发作,只能做出一个胸有成竹的模样。 谈言志从小院出来后,跟傻了一样,沈知澜费劲的把人扶下马车,交给谈府的人。 谈大人见到他,感激的说:“还没请教.....” “我是茂王旁系子弟,今天正好跟着葵哥儿一起出门,便帮了把手。”沈知澜答道。 能叫上一声葵哥儿的,想必是沈葵亲近且信任的人,谈大人正要说些感谢的场面,谈言志突然又发起了疯:“我要休妻,我要休妻!爹,我回去就写休书,我要休......唔!” 谈大人直接一耳刮子甩了过去,甩的谈言志找不着被,“休个屁,给我滚回家去!” “来人,把大少爷押回去关进院子里!” 谈言志被打的晕头转向,却不妨碍他努力挣扎,大声叫嚷,他又是府里的嫡长子,寻常下人哪儿敢动粗?最后还是谈大人亲自出手,一块手帕塞进他的嘴里。 折腾了一番,谈大人心累的很,也无心寒暄,只说改日再登门道谢。 沈葵见有长辈出面处理,只觉得这事终于告一段落,准备回家。 沈知澜见他闷闷不乐,从怀里掏出几l块麦芽糖块苦中作乐:“揣在怀里这么久,居然还没化,能吃!” 他递给沈葵一块,沈葵捏在手里却不吃,“表兄平日是个谦谦君子,怎么碰到感情的事,就开始犯了糊涂呢?做事竟然这么不谨慎。” 谈言志哪儿是犯糊涂啊,打从一开始就没清醒过好么?沈知澜咔嚓咔嚓咬着糖块,试图委婉解释:“谈公子倒不是犯糊涂,而是这世上有两样东西非常珍贵,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还有得到后又失去的东西,而后者又要更珍贵一层。” “谈公子本来都跟柳姑娘结成姻缘,偏偏又因为眼瞎失去了这桩姻缘,那就变的格外珍贵起来,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就成了执念,在心头辗转反侧的念叨着,只想能回到最初。”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嘛! 沈葵反复重复着,得到后又失去的东西,恍惚想起自己坏掉的玩具,那是某个官员赠送的礼品,玩坏之后再想要,就只能专门去那官员的家乡定做才行,父亲便拿出其他的玩具哄他,让他别惦记从前那个。可越是这样,沈葵越是想要,念叨了大半年。 说起这个玩具,他大概明白了表兄的心态,只可惜柳姑娘不是玩具,并不能重新定做一个。 “感情这东西真是吓人,我以后的的世孙妃,一定要是个温柔恬静的。”沈.儿童.葵发表择偶宣言。 “噗哈哈哈!不过我不喜欢温柔的,我喜欢聪明的,能跟我玩到一起的。”沈.伪儿童.知澜同样发表择偶宣言。“我画图纸,她帮我做玩具,我出去野游,她帮忙搭帐篷,干什么都在一块儿。” 他说得沈葵立刻心动起来,在脑中反复思量后还是忍痛说:“那我也要选个聪明的,能跟我一起玩的!” 这下沈知澜再也忍不住,爆笑出身,遭到恼羞成怒的沈葵一顿爆锤。!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六十四章 谈大人说到做到,没几日就听说谈大公子在府上“不慎”摔断了腿,到处请高明的骨科大夫上门医治,还花费重金。 谈言志不能出门,就在家中闹腾,还对着不死心回来的柳慧各种打骂,想要合离,然后统统被谈大人镇压下来。 沈知澜偶尔从系统里了解到谈家进展,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养鸡场上。 偶尔看八卦调剂生活,平时干点正事,岂不是美滋滋么? 沈岩想要干点正事时,动作是非常快的,先从自家田庄上腾出一块面积宽的荒地,进行简单的改造,修起许多鸡笼和鸡舍,又弄来一批鸡仔,正在试着养殖。 养鸡就怕遇到鸡瘟,所以沈岩照着沈知澜的提示,把养鸡场划分成几个大块,用篱笆隔开,鸡舍定期用石灰消毒,来保证卫生程度。 鸡舍建到大半,沈岩热情邀请沈知澜过来帮着看一看,查漏补缺。 沈知澜心想,对养鸡他可不那么擅长,还是得潭堂兄一起去看才行。末了,他还想邀请沈葵也一起去。 沈葵反而没见过鸡舍,好奇的问:“里面有斗鸡么?” “不知道,应该没有,养的都是实用鸡。”沈知澜把这个建议记下,“不过养鸡场挺腌臜的,你要来的话,记得换身衣裳和靴子。” 沈葵犹豫半天,最终想要跟小伙伴一起玩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同意去养鸡场悄悄。 休沐日,他们几个并茂王府的随从一起去了郊外的养鸡场。 沈岩没有时间接待,特意派来了亲近的管家,全程讲解养鸡场的安排和构造,空地上,还有一群人正热火朝天的搭建鸡舍,改造鸡笼,沈知澜还见到几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育婴堂里的几个孩子。 在养鸡场干了一段时间,他们吃饱喝足,反而还长高了,身板也结实了。 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辰,沈知澜只是冲他们点点头,又走到下一个区域。 老实讲,沈知澜也不是养殖业的专家,对细节并不清楚,他可以提出一些建议,但如果碰上鸡仔生病,他就抓瞎了。 所以对着巴巴等他提意见的管家,他只好歉意的说,“我也不是专业的,目前瞧着就挺好的。” 管家有些失望,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说,“澜公子瞧着好就行,我家老爷只怕做的不够。” “农人更精通这些,而且还养了几十年的鸡鸭,可比我懂行多了。”沈知澜坚决拒绝冒充内行。 管家却笑了笑,“那澜公子就说错了,许多农人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鸡仔要是生病了,农人或许知道该用哪些草药救治,但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草药,跟我们请的管事一交流,才明白为什么。” “农人最朴素的智慧。”沈知澜跟着走了半天也累了,就说在旁边歇歇脚。 养鸡场除了有野草地,还移栽了一些果树用来遮阴,这样夏天才不会太热,鸡鸭才有歇息放风的地方。管家搬来几张椅子,让他们在树荫下赏花。 沈葵跟着转了半天,现在对草丛里的蛐蛐起了心思,正在费心抓捕,沈潭陪着他。 沈知澜休息够了,冲着育婴堂的五个孩子招手。 他们五个循着方向过来,因为刚干了活手上脏,都把手藏在背后。 沈知澜温声问他们在养鸡场是否干的习惯,活儿累不累,年纪最大的孩子壮着胆说:“还好,不累,每天都吃的饱,能吃上三个大馒头哩!平时在家里只能吃上一个。” 虽然都是杂粮粗粮,可管饱,每个月的月例虽然低,可却是纯收入,能存下来。他们五个都打定主意要好好干,认真学。 沈知澜见他们状态都不错,又勉励了几句,说等他们长大成年后,就能拿到更多的收入,说的五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恨不得当场扛几根木头以表感激。 说完话,沈知澜便让他们先回去干活。五人回来编鸡笼的队伍里,一人劈篾条,一人动手编织,竹条很长,同伴都要站的远远的,免得被劈到。 他们编竹筐编到告一段落,旁边就有人凑过来套近乎,“刚才跟你们说话的,到底是哪家公子啊?”怎么瞧着,还是府上管家亲自带来的呢? 那个最大的孩子傻乎乎的说:“是沈家的公子啊。”可要具体说有什么干系,他们也弄不明白,然后反问对方是想要问什么。 问话的人打着哈哈,略过这个话题,但以后在养鸡场里再碰到什么粗活累活,总要看顾几分。 沈知澜问过育婴堂的几人,也有替他们张目的想法,免得被无缘无故的欺负,现在事情做完,躺在树荫下休息,正是春风暖融融,微微鸡鸣的逍遥日子。 沈潭捉完了蛐蛐,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拿出来,然后脚下一滑,踩到一摊鸡粪,他当场表演了一段街舞,勉强才站稳了脚跟。 噗嗤! 沈潭怒视二人,刚要发脾气,自己先撑不住笑了。在养鸡场里踩到鸡粪,确实挺好笑的。 “好了好了,在草叶上蹭一蹭,没一会儿就干净了。”沈知澜指点他去旁边擦干净鞋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但要仔细回想时,又觉得想不起来。 “天气不早了,要不然先回去了?”沈葵捧着自己的蛐蛐,提议早点回去。 他们便搭乘马车准备回家,在马车的一路颠簸中,沈知澜咚一声站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想起刚才见到鸡粪时,想起什么了,是嫁接,水果嫁接! 他以前在老家的后院尝试过,把桃树跟李树的枝条嫁接起来,结出来的果子意外的酸甜可口,要是能够在养鸡场也种上这样的果树,不刚好形成农业产业链吗? 用农庄上剩下的野草麦麸作为鸡鸭的饲料,再用鸡鸭的粪便,作为果树的肥料,这不是成为一个循环嘛? 沈知澜越想越激动,撞上马车顶也没注意,还是沈葵把他拉了下来,揉了揉头顶,“你是练的铁头功吗?” “嘿嘿,也疼,但是我想到高兴的事,所以有点激动。”沈知澜龇牙咧嘴揉着 脑袋,打定主意等一回城里,就把这事告诉沈岩叔叔,让他一起高兴高兴。 沈岩听过他的主意,倒是有些迟疑,“这样真的可以么?”把桃树和李树嫁,嫁接到一起,真的不会双双枯死么? “自然不会,我在老家时便曾试过,当年还接了果子,味道很不错。”沈知澜见他有些迟疑,就用旁的东西来打动他,“岩叔叔想想,这种水果如果被种出来,就是全新的,从来没人见过的新产物,到时候由叔叔来替它们命名,这是多大的乐趣?” 这说辞一下击中了沈岩的心理,他不缺财富不缺权力,偏偏有些好名。上次举荐蜂窝煤和低价买粮的事,让他收获好大一片赞誉,他的民间声望直线上涨。 新果子还要更不同些,想想这果子如果流传个几百年,几百年后的人们提起果子就是提起他,美名流传千年呐。值,太值了! 沈岩立刻就心动起来,准备照办,因为嫁接的事情只有沈知澜懂,特意让他写了需要留心的注意事项。 嫁接不光能够让两个相似的果树混合,结出新的品种,也能加快果树的成熟速度,结出更多的果子。 沈知澜回忆起嫁接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都写下来,让沈岩记得找资深的农人来操作。 嫁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找好健壮的砧木,成年植株的穗条,还有消毒做好,问题就不大。 沈岩拿到《嫁接攻略》后,立刻去寻找合适的果树了,打算先试着种一种。 他开口要东西自然没人不照办,很快就凑齐种下,等待着成活。 * 养鸡场也逛过了果树也种下了,再心急也不能让他们马上结果,只能先等着。 沈知澜这天去育婴堂送东西,因为王凝香去乡下替人看病,增加经验了,只好让沈知澜帮忙送点米面去。 沈知澜刚把东西送到时,就听到育婴堂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东西还没送到,这就高兴起来了?他小声嘀咕着,敲着大门,敲了一会儿里面才有人来开门。 见到是他更高兴了,“沈公子里面请,快进来!”说着帮手拿东西。 “天上掉银子了吗?这么高兴。” “天上没有掉银子,但是掉爹啦!” “谁,掉爹了?” “是小汾,小汾的爹找来了!” 沈知澜在脑中搜寻小汾这个名字,记忆里是个年龄小小,个头也小小的孩子,倒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如果找到了亲人,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沈知澜也想进去凑个热闹。 屋里,小汾的爹正在第三遍讲述他跟小汾分离的经历,不厌其烦描述自己的思念。 “文儿那会儿才刚刚出生哩,他娘就难产去世了,我一个人又要当爹又要当娘,有时候只能把文儿放在家里的床上,抓紧时间干点零活。”黑瘦的中年男人擦着泪,眼眶子都红了,还要继续说:“那天我刚接了一个活儿,就在前院削木头,一干就是两个时辰,我还说今天文儿真乖哩,乖乖睡觉没有哭,可等我熬好米汤进屋时,就发现文儿不见了,连襁褓都不见了!”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又是忍不住的一顿哭。 “我找啊找,村里找了,乡里找了,县上也找了,就是没找到!然后就离开老家,一个一个的育婴堂找过去,想要找到文儿,没想到,还有跟文儿团聚的一天!” 育婴堂的管事一边擦泪,一边咬牙切齿的说:“肯定是拐子!拐子见到你家里没大人,翻墙进去,抱着孩子就跑!”! 第六十五章 沈知澜好奇问:“拐子竟然这么嚣张么?”进门抱人就跑?这已经不是偷,是直接抢了吧? 育婴堂管事擦了擦泪,回道:“沈公子不知道,在乡下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拐子就是这么嚣张。抢了孩子就跑,只要追不上他们就赚了。所以但凡有拐子被发现,少不了就是一顿毒打,打完再送官府。”不然出不了心头那口气。 中年男人继续道:“是啊,拐子真是罪大恶极!好在我一直没有放弃,一直都在找文儿,这才有我们父子团聚的一日。” 围观的孩子七嘴八舌说:“小汾的腿上有一块胎记哩,之前出门时刚好被这叔叔看到了,立刻冲过来捉住小汾,问他的出身年纪,可把我们吓了一跳!以为青天白日都有人敢来抢人,幸好管事叔叔在,把人请了进来,细细问个清楚。” 这才有他们聚在这里,庆祝小汾跟父亲重逢。 沈知澜听了,又心生疑惑:“可是小汾,不是从河边捡到的嘛?”是从汾河捡的,这才取名小汾。 管事也不清楚,良久才猜测:“莫不是人贩子抢了小汾后,发现小汾身体不好,所以又给丢进河里,让小汾自生自灭么?” 也有这个可能,毕竟小汾身体确实不好,刚进育婴堂时又缺医少药,全靠管事还懂一点草药,日日抓了草药熬煮给小汾喝, 小汾又有特别强的求生意志,硬是靠着这点草药活了过来,虽然病病歪歪,但毕竟还活着。 中年人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心疼,抱着小汾嘘寒问暖,亲热极了。小汾想跟父亲亲近,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伙伴的面不好。 他倒是找到父亲,可别的孩子没有啊。 中年人似乎察觉到小汾的犹豫,松开怀抱,暗地里还是牵着小汾的手。 他们两父子久别重逢,也该给他们一点相处空间,管事让人带着小汾和他父亲进房间,自己过来接收沈知澜带过来的物资。 把东西交出去后,沈知澜想起这对父子,又问起另外一个话题:“小汾跟父亲重逢,那不是小汾要跟着她离开么?”育婴堂条件也一般,但凡有个家业,也不至于就在这儿,而且小汾还有这么多同伴在呢。 管事美滋滋回答:“这点沈公子就不用担心,小汾爹说了,他现在没地落脚,想要先在育婴堂住着找个零活,小汾能继续跟同伴住着,他空闲了还能帮着育婴堂干点杂活。” “那就两全其美了,小汾有这个爹,以后日子就顺当了。”沈知澜感叹道,否极泰来大概也就这样了。 管事也这么想,小汾以后就幸福了。 沈知澜回家时,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大家,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能够找到亲人,的确值得庆祝,王凝香还说要抽空去帮着他们办桌酒席乐呵乐呵,席间少不得要痛骂那杀千刀的拐子。 拐子但凡拐走一个孩子,就有一个家庭为止破碎,多可恶! 好在小汾福运大,还有重逢的一日。 * 沈知澜最近常常抽空去养鸡场里转悠几圈,顺便观察嫁接果树的进展。成年果树的枝条被嫁接过去后?,需要一十到三十天才能确定成活,他便每隔五日去一趟,并且写下嫁接观察日记。 这可是第一手的资料!以后再有嫁接,都能照本宣科,方便许多。他还找到许多农书,解决了他许多问题。好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被农书轻轻一点拨,立刻就明白了。 他埋头苦读时,有人叫他去下跳棋,他头也没抬:“我先把这本书看完,正看到要紧的地方。” “跳棋还是你带来的,怎么现在不玩啊?” 沈知澜抬头笑笑,“让你们都熟悉熟悉,下次好跟我杀个痛快!” 众学生哄堂大笑起来,沈知澜气定神闲的说:“等你们玩厌了跳棋,我还有新玩具带过来,不过最近我看农书看的上头,暂且放你们一马,且待来日。” 哈哈哈,大伙都笑了起来。 沈知澜继续看书,渐渐沉浸其中。 有跟他玩的好的,自然有人看不惯的,有人冷哼一声:“装什么样儿呢!先生又不在,做出这个勤奋样子给谁看!” “就是!咱们谁家不是勋贵侯爵,日后有家业要继承的人,不趁着读书时跟我们攀攀交情,以后还有这机会?”从手指缝里漏一点,也足够他享用不尽了。 也有人假惺惺的说:“别这样说人家,人家以后可是要回老家种地去的,不趁着现在研究清楚,哪儿还有这么多机会呐?” 说完,哄堂大笑起来。 皇帝当初说着要来宗学巡视,于是各家赶紧把自家的世子,世孙送来,想要博个眼缘,却没想到,巡视倒是真巡视的,可来的都是国子监的助教或者博士,皇帝本人没来。于是各家逐渐懈怠了,或是请假或是迟到,慢慢的,人直接不来了。还在上学的,多数都是血缘偏远的旁支,上学不是为了学到什么东西,仅仅是为了拘着不乱跑,免得年纪小小学坏罢了。 所以学生们日渐散漫。 沈知澜最近开始翻阅宗学里的书库,还有意外收获,但凡不是珍本孤本,书库中应有尽有,种类繁多。他最近比掉进米缸的老鼠还快乐,碰到合适的农书,还会自己誊抄珍藏。 时间过的快,一眨眼就到了放学的时辰,沈知澜抱着没抄完的农书,去书库登记在册,就能把书册带走。 今天也是看书的一天。 沈知澜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赶到书库,对着已经在收拾登记册的书库管事,上气不接下气问:“那,那本《农科要术》还,还在吗?” 刚刚才登记过,管事怎么能没印象?他两手一摊:“书库里只有一本,刚被一个学生借走了,你要是动作快点,没准能追上。”说着又描述了沈知澜的相貌穿戴。 来人道谢后,连忙又追了上去,却没找到管事描述的孩子。 明明这是一条直路,一眼能够望到头的,却没找到人。来人非常失望,又不甘心停下脚步。他找了许多《农科要术》,只听说 宗学书库里有,而且方便他借阅,偏偏又被人提前借走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他完全忘了可以明日再来宗学,到时肯定能找到《农科要术》,一味沉浸在失落中。 正万念俱灰时,突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符合描述的人影,来人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来,扣住那人的肩膀。 “农科要术!” 啃了一嘴肉饼的沈知澜被吓了一跳,肉饼都被吓掉了,幸好他眼疾手快捞起来。 一刻钟后,听清前因后果的沈知澜很有兴趣,“你是百珍园的农官何三?”百珍园可是好地方啊,种满了奇珍异草的地方。 上次逛了一回,再也没能去过,他可是眼馋坏了。 何三点头,“是啊,我负责照顾的作物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我打算借《农科要术》看看,找到原因。” 借书当然没问题,他更好奇农作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何三犹豫再三,又想起对方宗室身份,还是从怀里掏出一片被啃的七七八八的叶子来,“遭了虫了。” 沈知澜拿着那张被啃出半圆形缺口的叶子仔细端详半晌,“这虫子还挺有兴致,都啃成半圆形。” “是的,我们也试过除虫药,一点效果都没有,没奈何,只能先翻翻农书,没准能找到呢。”何三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再说。 “书你拿去吧,叶子我拿着,要是看完了,两日后记得还过我。”对方的事更紧急,沈知澜自然会把农书奉上。 何三再三道谢,又调头回书库里做好登记,这才把农书带走。 夜里沈知澜便翻看之前誊抄的笔记,寻找同样的记载。一般被虫蛀的叶片,到处都是虫眼,乱七八糟的,到底是哪种虫得了强迫症,还要啃个形状出来?也是怪有趣的。 想着想着,他把叶片夹在笔记里,充作书签。 这个迷惑,在两日后也没有解开。 何三翻到农书里记载的除虫秘方后,依样做来,两日过去,不仅没有防治虫子,还让虫子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又祸害了不少的植物。 何三都快愁死了。 沈知澜好奇心起,试探着问:“我能去看看吗?没准能发现什么端倪?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见何三犹豫,又拿出沈岩叔叔的养鸡场做业绩背书,“庄子上在折腾的果树,就是我提议的,对农书方面,我还算有几分见识。” 何三自然听说过嫁接果树的事儿,心一横,反正他们几位农官束手无策,不如博一搏。要是里头的植物出事,他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时辰还早,赶到百珍园里时,天光还亮着,何三进去给长官通报后,沈知澜就获得了进园许可。 走在路上,何三还在絮絮的说着害虫的狡猾,前后换了好几种药,竟然一点效果没有,虫子的尸体都没见着!! 第六十六章 一般的除虫药撒下去后,害虫去啃食就中毒而死,留下尸体好辨认,可这回何三他们撒了好几种除虫药,都没有效果,害虫还是日日出现。 要是继续长虫,没准他们的职位都要被撸掉,回家吃自己。 沈知澜听着他絮絮念叨,嗯嗯啊啊答应着。没一会儿就到了遭虫害的几颗植物旁边,沈知澜上前去观察患处,果然看到叶片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洞,而且附近也没有虫卵,幼虫之类的东西。 他托着下巴,绕树三圈,突然问了句:“这是胡椒树?” 何三忐忑回答:“是。”因为涉及到机密,更多的话他不方便说。 沈知澜在脑子里略略转了两圈,就明白是什么情况。胡椒价贵,贵在它是产自外国的香料,全靠商人采购运输,如果本土也能成功种植,岂不是又多了一桩进项么?虽然价值难免降低,但相关的行业必定会蓬勃发展,不论是香料还是饮食业。 想明白这点,大概就知道为什么何三会如此慌张了,差事办不完,可是要吃挂落的。 沈知澜一边想,一边观察着胡椒树,突然察觉到了异样,指给何三看,“大人,你有没有发现,长虫的叶片只有这一面?” 何三凑近一瞧,嘿还真是!一颗胡椒树,只有某一面有虫蛀痕迹,另外一边反而没有,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难道跟太阳有关系?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又反复看了几遍,始终没察觉到端倪,眼看着时辰不早,何三只好说:“罢了,先回去,再翻翻农书吧。”他还不信了,会找不到原因!就是把农书翻烂,也要找到! 沈知澜低头称是,晚风轻吹,送来一阵清淡的花香,清爽雅致,是任何人工香料都无法比拟的味道。 “好香啊!是什么花儿?” 何三眯眼看了看,“是月季,可是最近天气好,早早开放了。”不过真别说,月季花盛开的风景的确养眼,还有阵阵幽淡香气,仅仅用来点缀草坪,真是可惜了。 “沈公子要是喜欢,可以折两只月季回去插瓶,装在白瓷瓶里,别有意境。”何三劳动人跑一趟过意不去,执意要送,沈知澜就一起跟了过去。 何三咦了一声,掀起叶片,“这里也有虫蛀!”而且比胡椒树严重多了,到处都是圆洞。 “我看看。”沈知澜跨过草坪去看,这些月季可是遭了罪,叶片蛀的好难看。 灵光一闪而过,沈知澜猛地拍巴掌,“我知道了!” “我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何三猛回头,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不能在真了!”沈知澜指着月季上的那些痕迹说:“这些说是害虫,其实也不是害虫,而是蜜蜂,一种叫切叶蜂的蜜蜂!” 如果不是刚巧见着这些月季,他还想不起来呢! 切叶蜂是一种喜欢切割叶片,然后带回巢穴中筑窝,所以才会把叶片切成圆圆的形状。又因为它并不是啃食叶片,寻常的除虫药一 点效果都没有。 何三听着恍然大悟,又低声追问,“那,这种蜜蜂应该如果去除?” “切叶蜂虽然麻烦,难捕捉,但想根治它们倒也不难,它们方向感差,只要把花木挪开换到别的地方,他们就找不着北了。” “可是这些月季胡椒都是地栽的......” “那更简单,找来纱账的材料,罩上几日,切叶蜂如果找不到植物,自然而然也就退去了。”他见何三还是有些犹豫,又加了一句,“也就是两三日功夫,试试也不亏的,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倒也是这个道理,总不能可能更坏,何三决心先摘掉虫蛀叶片,罩网三日,以观效果。 他再次谢过沈知澜,亲自把人送回家。沈齐有心挽留他吃饭,也被何三拒绝。 “估计是急着回去准备纱账吧。”愁了好几日的事情一朝解决,那是怎么也坐不住的。沈知澜随口说。 沈齐反而忧心忡忡:“澜哥儿这二把刀的学问,真能治好农官们都束手无策的问题?我怎么不信呢?” 沈知澜狡辩着:“这叫偏方治大病!谁说民间就没有好大夫?没准能遇上什么药王传人什么的。” 沈齐斜眼睨他,“就你?” “当然!要是我真的治好了,爹怎么说?” “随便你怎么干,都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爹帮我收集目前市面上所有的农书,如何?” “你要着东西干嘛?” “山人自有妙用,你是不会懂滴~” 沈知澜心想,找农书多简单!实在找不着,去书库借也行,这个要求根本不难嘛!可见澜哥儿还是放水了。 等等,不对!他还没输呢,为什么就在考虑怎么执行赌注了?好小子,又下套! 沈齐反应过来,沈知澜吐吐舌头,溜之大吉。 他让爹去收集农书,还真不是瞎搞,最近翻阅农书时他发现一件事,这些农书固然很好很实用,总结了各种技术,但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分类,而是想到什么就记录什么,有些繁杂。 比如何三想要专门查阅除虫类的书籍,就只能一本本的找,还未必找的到。 没有Ctrl+F,找资料就是这么困难。 他的目的就是做一个目录,让人能够一键查找,省时省力。 虽然他看的书不多,但只要目录整理的好,不光自己能用,身边的人都可以用嘛! 沈知澜越想越是来劲,决心要好好干,没准几百年后,还能混个名人当当哩。 三日后,何三登门,春风满面,手里还提着礼物。 一见他这模样,沈齐就晓得自己的赌约输了。 果然,何三说着,“见效,真见效了,这几天都没有新的叶片受害。”所以他赶忙上门来道谢。 沈知澜问过情况才道,“这才三天未必根治,还是多罩一些日子,才能保证不出问题。” “这我当然晓得,已经打算再罩些 日子,我只是急着来道谢。”何三不好意思的挠头,表达自己深深的谢意。如果不是沈知澜找到源头,搞不好他的农官职位要丢。 沈知澜一再拒绝,见何三还是过意不去,突然想到嘿,面前不是有个现成能咨询的人吗?何三是农官,对农书肯定是手到擒来,不如请他列一张书单,慢慢看。 这刚巧问到何三的专业处,他想了想,“我回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书单。” “那就再好不过,多谢。” 有了农书作为串联,他们倒是慢慢熟悉起来,何三偶尔会在下值后,去宗学跟沈知澜一起讨论,这个目录索引究竟该怎么列。 “我的想法是,先分几个大类,农,牧,树,虫,器械等等,然后再根据一个大类底下的小类,继续罗列。比如农下面的小麦类,各个农书里的方法都不同,我们也不需要评判谁优谁劣,只需要如实罗列,指引方向即可。” 何三接口:“因为不管什么方法,都是有利有弊的,甲法可能让粮食增产五成,但是需要人力物力和财力,乙法只能让粮食增产一成,但是不需要多费心,早晚看顾几眼即可。” 沈知澜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们也不清楚农人家中的条件,不必对他们指手画脚,告诉他们法子,让他们自己选就行。”他引用了一句后世名言,“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嘛!” 何三见沈知澜尚且稚嫩的面孔,却能说出饱经世事之人才有的智慧,不禁道:“沈公子,你真是深谋远虑,真知灼见!” “不过是长了一对眼睛,多看多记多想而已。”沈知澜谦虚着。 何三看着手中整理了一个开头的目录索引,已然能够想象一旦上禀,是多大的功劳,多大的荣耀,加官进爵不在话下,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沈公子倒是放心我,此等大事也跟我一起商量,要是我据为己有呢?” “嗯?”沈知澜停下笔,望了何三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你不敢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上面有人!谁敢抢他的一作署名? 何三被他的眼神一激,登时想到面前人是宗室子弟,虽然关系远的都找不着人了,可一旦想要上告,拿捏他这么一个小官还是轻而易举的。 何三低头认怂。 整理目录索引是个细致活儿,需要反复的誊抄确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干成的,时辰差不多了,沈知澜便跟何三告别,准备把农书归还,然后回家。 他走到拐角处,远远看到一片衣影,连忙闪开,却没想到对方主动叫他,“沈知澜!” “在。”他条件反射答应一声,然后才发现,竟然是许久没见的大忙人皇帝。此刻皇帝正穿着一身便装,笑吟吟的看着这里。 “最近过的怎么样?” “托您的福,一切顺利,日子蒸蒸日上,红红火火。”沈知澜顺手答道,见皇帝眼神落到他手里的目录上,想想早晚都是要交出去的,提前说也没什么。 “我还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正在整理农书。”! 第六十七章 皇帝正是为了农书的事而来,能够解决胡椒被虫蛀的问题,他也很好奇。只是此刻,他故作不解:“喔,你整理这个做什么?” 沈知澜就一股脑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当然是为了方便检索,增加效率,免得没事去翻书库。 皇帝却把脸一板,训斥道:“胡闹!这是走捷径!想要学到知识,自然应该去好好研习,背诵,记忆,才能更深刻的融入脑中。想找某样东西时,才能手来擒来,丝毫不费力。学农书走这样的捷径,圣人之言也要这么学么?” 沈知澜嘀咕,如果不是现在没那个条件,他还真的挺想这么搜寻的。Ctrl+F是好东西啊!只是脑中翻滚,他嘴上却说:“这完全是两码事,您这是混淆概念。” “圣人之书是用来培养品德规矩言行的,即使是只言片语,读到就是学到。而农书是工具书,要的就是精确,准确,快捷,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一次次的翻找上?”他见皇帝还是不以为然,又举了个例子:“读圣贤书如同登山,不论登高还是登低,每一处的山峦都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理解。而读农书就是在地图上每个零零散散的地点,索引目录作为地图,可以让人更快到达目的地。” “这两者根本不一样嘛!”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有几分道理,且给我看看。”皇帝把他整理到一半的目录拿了过去,心中沉吟着想找某种稀有的植物,顺着大类“农”找到分类“植”下面,在根据南北方向之分,还真叫他找到了那种植物,和出自哪本典籍。 这样找东西,的确是快速很多,用不着一本本的翻书。 皇帝又翻了翻,发现因为沈知澜看过的农书不多,所以列出的种类还没有太多。如果集合文渊阁的藏书,想必这个索引能够更全面,更实用。 一想到这个,皇帝便心痒难耐,手蠢蠢欲动,反正也不需要他整理典籍,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办,不如就做起来? 沈知澜见他卷起目录就要塞袖子里,连忙阻拦:“唉唉唉我还没整理完呢!”怎么有人拿着半本就跑啊! “不用你整理了,让专业的人来干专业的事,你啊,还是先好好读书吧!” 沈知澜便明白皇帝是打算把这事当成正经事来做,那可比他自己小打小闹的专业多了,反正早晚也要上奏的,不如就今儿办了。只是他想到何三,还是提了句:“我请教了百珍园的农官何大人才收集来这么多农书,术业有专攻,让他继续干?”他试探说。 “唔,再说吧。”皇帝答的含糊,主要是不清楚何三是否真材实料。 沈知澜已经提过何三的姓名,如果皇帝另有考虑不想让何三继续干,他也无可奈何。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朝着宗学外走去,看到宗学的影壁,皇帝突然想起自己今日过来的另一桩事,差点聊忘了。 “最近宗学里,上的课程怎么样?”皇帝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像校长过来调研教学质量。 “挺好的呀!先生们讲课认 真,寓教于乐,同窗们相处和睦,共同进步。”至于那些背后说他酸话的人?直接开除同窗籍。 皇帝哼哼两声,却没反驳,眼看要送到门口,他停下脚步,“你先回家去。” 沈知澜嗯了一声,迈步走出宗学,刚好碰见同样下学的姐姐,一起归家。 * 过了几日,他们便听闻消息,皇帝下令整理农书,制作索引目录,放在文渊阁里,以供查阅。 几位丞相也说,这样的索引更加方便使用,要是在农书上效果上佳,便要推广开来,给所有的书册都加上目录。 虽是个小小的改动,但用在所有的书册上,那用处就是大大的。尤其是诸人听说道,出这个主意的,竟然是个不足十岁的宗室子弟,难免啧啧称奇。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人家年龄小小,见微知著能够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自家这款呢,还在闹着不上学要出去玩呢! 沈知澜不知不觉,成了别人家孩子。 宗学里,原先还背后说他酸话的几个,也成了哑巴。 沈知澜若无其事的拿出薄竹片雕刻的扑克牌,在桌上摊了一把,“来来来,上次答应你们的新玩具。这个玩具玩法可多了,你们可以想一想。” 他把扑克牌一些设定都改成本土化的称呼,这样更能让人记忆。 沈谦他们一窝蜂的挤过来,研究新玩具的玩法,玩到激动处,呼朋唤友,人越来越多。 沈谦心痒难耐,忍不住问:“澜哥儿,这东西我能出银子买一副吗?我想回家玩。” “要是被你爹逮住了,可不许供出我来,不然下次不带你。”沈知澜先装做严肃警告一番,随后又笑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自己定做一副就行,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 沈谦欢呼一声,玩的更起劲了。 他们玩的高兴,那几个说过酸话的就难受了,毕竟还是小孩,被人忽视感觉可不妙,偏偏又拉不下脸来主动问,只能眼巴巴看着,心头比油煎还难受。 今日是韩相过来巡察宗学,先生们冷不放被查个正着,慌的没处落手脚。前几次都是国子监的普通助教,检查也是走过场,糊弄糊弄完事,谁能想到冷不丁就让韩相来了呢? 先生们慌,学生也慌,连忙把吃的玩的用的藏好,这时就体现说有个书包的好处,容量大能装,一股脑倒进去,一点都不显眼。 沈知澜淡定的把东西收好,学着他做了书包的几个同窗也是如此。其余人只能嫉妒看着,却没法藏手里的东西。 沈知澜晾了他们一会儿,又看书包里还有空间,就伸手说:“暂时放我这儿?”然后等着对方反应。 同窗连忙把杂物递过来,有他带头,剩下的人纷纷伸手,就把全部杂物都归置好了。 韩相这才登堂,替他们上了半堂课,讲解了一小段论语。沈知澜这才发觉人跟人的差别有这么大!平时先生讲课,全靠意志力才能不打瞌睡,至于能学到多少,全看天分。而韩相一说,知识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 进入脑子了! 可惜只讲了这么半堂课,让一众学生意犹未尽,还想再听。 先生都气笑了,“韩相平时日理万机,能抽空给你们讲半堂课,已经是忙里偷闲,你们就知足吧!” 惹来一阵哄笑。 课程结束,今日没有目录要整理,沈知澜就背起书包准备下学,刚走出几步远,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瞧,韩相竟然没离开,还冲着他招手。 沈知澜试着走过去,“大人找我?还是要找先生?” “当然是找你。”韩相挥手,“不知道愿不愿意,请我吃顿便饭?” “顺便把你的赏赐带回去。” 赏赐!沈知澜登时把耳朵竖了起来,忍不住苍蝇搓手,到底会赏什么? 上次的蜂窝煤赏了二百两银子,他还没摸热乎,就被亲娘收了起来,说是要留着以后买大宅子买地,嗨要他说,还不如拿来继续搞研究,赚更多钱呢。 沈知澜巴巴盯着那个密封的箱子,韩相却故意不给他看,一直让仆人牢牢捧在手里。望着望着,沈知澜也不去看箱子了,反正回到家都能看到。 他倒是有点好奇,韩相去吃这个饭干嘛? 韩相气定神闲,时不时抽问功课,沈知澜答的愁眉苦脸,他学的不踏实,好多问题答不上来,韩相也不恼,一直细心解释着。 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沈知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试图把知识的雨露甩出去,然后赶快换了一个话题,“大人真厉害,好多问题先生说了我不懂,但是大人一讲,我立刻就明白了,或许这就叫做融会贯通吧?” 韩相笑了笑,“年幼时家贫,一家人都靠着五亩薄田生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填不饱肚子。村里日子最好的,就是一个读过书的账房,一个月能吃两次肉,我便暗暗发誓,也要读书识字,能当个账房。” 沈知澜不意韩相还有这么贫寒的童年,忍不住追问:“然后呢?”随即又觉得自己犯傻,韩相现在能站在这里,就证明他成功了。 韩相却没跟他计较,“我在私塾外偷听学识字,又知道了私塾的先生是童生,比账房还厉害,能收束脩,在童生上面又有秀才,免除徭役见官不跪,就一步步的往上走,走到现在。” 沈知澜把这段话咂摸一遍,好像明白了,他因为没有生存危机,不会明天吃不上饭,所以对学业放松,得过且过。而韩相的幼年全指望读书翻身,所以如饥似渴拼命学,学到多少算多少。 这就是主观能动性吧? 见他似有所悟,韩相微微笑了笑,见到他头上那毛揪揪左摇右晃,真想摸两把。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到自家门口,沈齐还没下值,杜珍娘跟王凝香正说说笑笑的准备晚饭,一见到韩相,慌的不知道办。 那可是韩相啊,四位丞相之一,他如果愿意去参加某家的宴席,那家得提前十天去请厨师,给家里铺满红毯丝绸,才好迎接贵客。! 第六十八章 杜珍娘一边让人通知沈齐赶紧回家,一边绞尽脑汁的赶紧准备新菜,贵人登门,难道不该筹备一桌上好的饭菜。 韩相却拦着她们:“要是让大家为了我忙碌,反而失了我本意,紧着家里的菜准备就好。” 他这么说,杜珍娘却不敢怠慢,连忙托邻居带几盘大菜回来,拼拼凑凑才组成一桌不失体面的席面。 沈齐只听到家里人催他快点回家,稀里糊涂到家看见韩相,惊的差点蹦起来,连忙上前寒暄。 见到人来齐,韩相这才宣布皇帝口谕,因为沈知澜献策有功,特赏赐黄金五十两,丝绸若干,典籍数本。 沈齐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黄金固然贵重,可是宫里珍藏的典籍价值更高,一辈辈的传下来就成了传家宝啊。 沈齐捧着典籍,不亚于托着千金。 宣读完口谕后,韩相笑眯眯说,不嫌他们麻烦的话,仆从也留下来用些便饭,沈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韩相坐主位,沈齐作陪,双方宾主尽欢。 王凝香在后厨忙活着,尽心尽力忙前忙后,杜珍娘本来要留她一起用饭,她却推辞。 “表嫂我可不是害怕吃这么一顿饭,而是早早跟小汾他们约好要一起用饭,现在赶回家还有点晚呢。”王凝香话音刚落,就能看到小汾在门口探头探脑,小心张望。 小汾也认识路,见王凝香迟迟不归,便主动过来看。他又见到堂屋里好像有客人在,不欲打扰,只能在外面悄悄的看。 沈知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相已经看见门口的孩子,先出言问:“这是谁家孩子?” “是王表姨在育婴堂认识的孩子,关系不错,估计是过来看表姨为什么还没回家吧。”沈知澜答完后跑了出去,把小汾叫了进来。 小汾进屋后有些拘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坐在主位的老人威势甚重,即使面上和颜悦色,他也害怕的很。 “小汾别怕,这位是韩伯伯,性子很好的。” 小汾嗫嗫喊了人,王凝香见到后连忙从厨房走出来,“孩子怕生年龄又小,大人千万别见怪。” 韩相柔和了表情,“不过是个小孩,有什么可见怪的?”他亲自蹲下拍了拍小汾的肩膀,“没事,回去吧。” 王凝香见韩相没有怪罪,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小汾从沈家出来,转向自家。 小汾乖乖解释,“王姨,我跟爹爹见你许久没有回来,所以才想着过来问一问的,不是有意打扰的。” 王凝香失笑,“我知道,时机凑巧刚好撞上了,没什么,他们都不会挂心的。” “那位白胡子的老爷爷是谁啊?我见着他就好害怕。” “那是朝廷上的大官,特别大的那种,小汾都想象不到有多大。”王凝香失笑,见小汾还是不解,也没打算解释,只是带着他先进去洗手。 今日小汾是跟其他好几个孩子一起过来,当然包括了小汾的爹唐青山。几人说说笑笑的吃完饭 ,想要返回育婴堂时,正巧碰见韩相的马车从巷子出去,韩相登车那一幕。 唐青山如遭雷击,怔立当场,小汾接连晃了三次他爹的手臂,唐青山才反应过来。 “没事,没事,咱们先回去吧。”唐青山挽着小汾的手臂,安慰自己的孩子。 但小汾心思敏感,察觉到爹不愿意多说后,也乖乖没追问。 接下来唐青山失魂落魄,几次搞砸了手里的事情,小汾见亲爹如此,终于还是忍不住找了个父子单独在的场合,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青山苦笑一阵,“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对你更好,糊涂也是福。” “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个糊涂虫吗?我才不要当糊涂虫!”小汾执意,“爹的烦恼,我就算解决不了,至少能安慰几分,省的爹憋在心里。” 见到儿子这么懂事,唐青山不禁流下欣慰的热泪。 他站起来检查门窗,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外人之后才说道,“我给文儿讲一个故事,出自我口,入得你耳,听过就忘了,如果日后你再问起,便是从来没有这桩事,懂吗?” 这么慎重的气氛,让小汾也紧张起来,连忙点头后又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会保守秘密。 唐青山这才缓缓开口,“从前某个乡的某个村里,有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人,他们一起在私塾读书,一起考试,曾经发誓要读的一身锦绣,荣耀乡里。那一年马上就要考县试,甲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兴冲冲的拿给乙看,乙反复拜读,只说这次的案首非甲莫属。甲也觉得这次县试十拿九稳。” 唐青山刚说到一半,见小汾懵懵懂懂,又依次解释这些名词到底是什么含义。 “可是县试在即,甲自幼身子骨就不好,由此病倒,没能参加考试,乙却夺了考试中的头名。甲等身子稍稍养好后去看布告,竟然发现乙抄了他的文章,原封不动的照搬,一字不差。” 小汾听懂了,握住拳头说:“这个乙也太坏了!怎么能抄人家的文章呢!如果是我,肯定跟他绝交!” “对啊,甲也是这么想,但乙对着他痛哭流涕,再三恳求他的原谅,又说甲无缘参加考试,自己的文章却能参加,同样是对他的肯定证明他的实力。乙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加上从小的交情,甲也就原谅了他,只是对他淡淡的,不复往常。” “第二年又到了考试,乙往上更升一步,又一次通过考试,而甲在临考试前再次病倒,遗憾错过。等病好后,甲去观榜,发现自己的文章再次被抄,这次抄的高明,寻常人看不出来,但甲是写文章的人,自己孩子怎么能认不出?” 说到这里,唐青山忍不住双目含泪,异常悲愤。 “那后来呢,乙有没有被惩罚啊?” “世上纵有公道,也极为罕见。几次考试,乙已经是县城闻名的才子,未来状元,而甲还是一个病病歪歪,一文不名的平民,差距越来越大,更没有办法得到公平。后来甲才知道,乙买通了他的邻居,偷窃他写文章的废稿, 还在他的饮食里下药,让他不能及时参加科举。 甲郁结于心?_[(,才华不得施展,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这个故事听的小汾异常憋屈,他反复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他怎么没遭报应呢!” “好人天生不长命,坏人偏偏福寿绵延,位高权重!世间就是这么不公道!”说完了这么一个故事,唐青山看着也憔悴不少,哑着嗓子说:“文儿,爹此生并无他求,只要能跟着你,平安到老即可。这个故事你听过,也就忘了,好么?” 面对父亲的殷殷期盼,小汾只好点头,但心里一直记挂着此事,甚至偷偷的翻看爹的行礼。 爹说是故事,可必定是自家的事!要不然为什么爹那么伤心? 爹的户籍文牒他见过,籍贯和出处他也记得,只要偷偷查到到底是谁的籍贯和爹的祖籍一致,就能猜到到底是谁干了坏事。 按照年纪来说,甲肯定是他的祖父,就是不知道乙到底是谁? 爹爹今年三十二岁,这么算的话,祖父应该会有近五十岁,再把这两个条件一盘算,小汾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到谁才是那个乙。 小汾年纪虽小,气性却大,一直牢牢把此事记在心中,愤怒的小火苗在他心里愈演愈烈。 * 韩相走了沈家一遭后,跟沈知澜家的几人密切接触后,倒是不奇怪为什么沈知澜能够想人之不能想。寻常家庭的父亲,只想着压制孩子,教导孩童循规蹈矩,却不想压制了他们的天性,也让孩子失去了童真。 他有心结交,就命夫人选些家常礼物送过去,既联络感情,又不会过于郑重让人感觉有负担,就是些糕饼点心,酥糖之类的东西。 沈知澜明白爱护牙齿的重要性,虽然喜欢吃糖但很有节制,浅尝即可,剩下的他便分给身边认识的小伙伴。 育婴堂的孩子自然也分到不少,他们难得有吃糖机会,珍惜品尝着。 “这是什么糖啊?清甜清甜的,好吃。”小汾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问。 “我看看,唔,好像是江南那边的酥梨糖,当地特产,就上回那位大人送的,你也见过。”沈知澜翻出酥糖包装纸,缓缓念着。 小汾如遭雷击,半块酥糖一下子掉了出来,摔在脚面上。 “怎么了?”沈知澜不明所以,双手在小汾面前晃了晃,好一会儿小汾才回神,“那位老伯伯也是江南人啊?还有其他人也是江南人吗?” “这我上哪儿打听去,那么多大人呢!不过那天来的韩大人的确是江南人,特意送的特产,要不是他送的,我们还吃不上这口呢。你喜欢吃,回头我再多给你带些。” 小汾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啊,我喜欢吃。”他也喜欢来自祖籍的味道。! 第六十九章 沈知澜并不知晓小汾心中所思所想,注意力更多集中在索引目录的事上。 听韩相写来的信件提到,集合了文渊阁之力,已经把典藏的农书全部整理完毕,制作出一份详细的索引目录。只要心里有大致方向,查资料是一查一个准,省了很多力气。学士们也尝试过,觉得这份目录十分方便,心中跃跃欲试,想要把其余的典 藏书籍也这么记录一下,日后再查资料,也省的倒腾库房。 韩相还说,等到目录三校无误后,就会刊行天下,各州县都要发放,让老百姓日后能够活学活用,知道怎么使用农书。 韩相信中还说:“百姓不怕吃苦,也不怕用力气,就怕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偏偏还碰不到方向,有了农书索引,他们至少能够找到一个方向,有了指路灯,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沈知澜被韩相夸的不好意思,只好报以傻笑。他整理目录本来只想自己人用,但整理着整理着就觉得知识是全人类的财富,应该共享才对,所以冒出上交的主意,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心里真是暖呼呼的。 沈知澜把韩相的信件收好,欣赏了一遍韩相飘逸凌厉的书法,这毛笔字写得,撇是撇捺是捺的,即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雅致。 而沈知澜的字迹......只能说,能认出是字,不是鬼画符。 他仗着自己生理年纪小手腕力小,并不以为耻,还厚颜给韩相写了回信,说到索引目录可以先在京城郊外“试点”,让京城百姓们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有些问题在发明者眼中,就是瞧个百八十遍也瞧不出去问题,真正的使用者只要一上手,就能找出其中问题。 沈知澜写信时,还担心韩相觉得他班门弄斧,瞎出主意。没想到韩相不仅回了信,还说他虽然思虑不够周全,但心思还是不错,也考虑到方方面面。言外之意便是,会考虑这个郊外试点的想法。 沈知澜欢呼着,满心欢喜的等到试验结果。 又过去了半月,文渊阁整理好的农书目录就在藏书阁中正式使用,不光在百姓中口耳相传,更要紧的是,门口还立起一块招牌,注明了可以查阅农书,解决各种农业问题。 当时宗学的先生路过,还特意赞了一句,为民解忧,国之栋梁。 夸的沈知澜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这边正巴巴等着索引目录的反馈,是否有效,每一天都过的度日如年,好容易熬过了十天时间,到了验收成果之时。下学后,他迫不及待的去了藏书阁,巴在柜台上等着他们的反馈。 藏书阁的学徒露出尴尬笑容,“这十日里,借阅过农书的人数是,零。” “什么,零?” 沈知澜掏掏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听差了,“零?” 对方把登记册子转了过来,让沈知澜自己看。沈知澜迫不及待把登记册从头翻到尾,发现对方没有糊弄他,真的是零。 一个巨大的鸭蛋砸到沈知澜头上,砸 的他头晕眼花,偏偏跟来的小伙伴还在使劲往前挤,说要看个清楚。 沈葵听的最清楚,见沈知澜怂拉着脸,拼命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才刚开始吗?或许再过段时间,借阅的人就多了。”他自己也觉得,目录这东西挺好的呀,想不通为什么会没人看。 沈潭也随声附和,“对,是他们不识货!” 他们两都觉得目录实用,怎么会没人看呢? 沈知澜被他们感动的呀,都快哭了,他吸了吸鼻子,“不用安慰我了,我心里其实有数,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出现问题就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嘛,沮丧可解决不了任何事。 新闻传播的要素即传播者,受众和信息。信息有了,传播者也有,京城百姓谁不知道?那出问题的应该是受众。 沈知澜对管事说,“这本登记册是最近一个月的吗?” “是本月的,公子还要看前几个月的吗?” “拿前三个月的就行。” 前三月正好包含春耕,如果这段时间都没人借阅农书,说明问题就在这上面。 沈知澜跟沈葵沈潭一人一本翻阅,最后只找到寥寥数条的借阅记录,一看细则,发现还是农官借的。 压根就没有百姓来借农书嘛! 沈葵好像明白什么,“城内的百姓不需种地,城外的百姓才要种地,偏偏他们身在城外,压根不知道这些消息!” “所以才没人借阅的!”沈潭补充。 “对啊!原来是这个缘故!”沈知澜眼睛发亮,“既然这样,我就有法子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人嘛总能想到法子的。 沈知澜找了育婴堂里,年龄稍微大些的孩子,让他们去京城附近的村子,宣传藏书阁可以查阅农书,丰收增产,除虫器械的消息,然后大卖安利,让他们都能查阅。 沈知澜还不信了,四书五经没人借阅,实用工具书还能没人看吗?他可不信这个邪! 沈知澜对着小汾他们叮嘱再三,一再强调他们自身安全,然后才放他们离开。 这次去郊外打听消息也是有酬劳的,他还提前预付了五文做定金,这些半大孩子兴高采烈,迫不及待。 不就是打听点消息吗?还能难住他们?小钱钱,真香! 沈知澜目送孩子们一个个离开,小汾落在队伍的最后,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沈知澜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好做啊?没关系,你们就照我教的那几句问人就行了,要是对方不答也没必要追问,注意别惹恼别人。” 小汾重重点头,“我晓得了。” “早起早回啊,唐叔叔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咧!”沈知澜再次挥手。 听到唐叔叔这个词,小汾心中的大石又加了一层,沉沉叠叠,一重又一重的压在他身上,让他小小的身躯,都多添了几分沉重。 小汾转身离去后,沈知澜眯着眼睛,总觉得最近小汾心事重重,一副阴郁模样。本来好端端一个 小孩子,好像被生活压弯了腰,充满了忧愁。 可跟父亲重逢,也是天大喜事,唐青山叔叔最近听说还在酒楼里找到一份帮厨的工作,月例不高却能拿着酒楼剩下的饭菜,着实是个肥缺。父子两日子肯定越过越好,怎么小汾还愁眉苦脸? 沈知澜想不通就暂时记下,等小汾年纪大些找个手艺学,日子更好过,估计就不愁了吧? * 小汾他们不辱使命,从郊外回来后,也带回了沈知澜预料中的消息。嘿,还真是!京郊百姓压根就不知道这样的消息,自然不能赶到藏书阁。 “那你们说完消息,他们有没有什么反应?有没有说马上就来看。” 小汾认真回忆,“没有唉,听完也是算了。” “算了?”沈知澜飚出高音,“不能算了,为什么算了?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他躁动的走来走去,还是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这可是他第一个业绩,要是干不好,以后还会有人愿意听他的主意吗? 既然要干,那就要干好,更不能半途而废。沈知澜打算趁着休沐,亲自去打听一趟,小汾他们毕竟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还是 要自己问才详细。 沈知澜在郊外转悠,哪儿人多往哪儿钻,很快就停在一个有一百多户的村子口。 他们离京城不远不近,还有许多亲戚住在城里,论起条件算相当不错的,衣食无忧。 现在春耕已过,天气温度和雨水都刚刚好,不少人忙着种瓜果蔬菜,还能在夏天里丰收一波,添些口粮。 瓜果这时才刚刚开花抽芽,或者长出小指头长的幼果,沈知澜眯着眼睛,“这是黄瓜?” “像吗?我觉得不像。”沈葵也凑近来看。 沈潭把这两货拨开,无语的说:“这是丝瓜!又这么难认吗?” “真的有嘛!我看着长的都差不多。”沈知澜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像黄瓜,他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吧?” 农活是干不了的,五谷也是不认识的,除非是长好洗干净放超市货架上,那他就认识了。 沈葵笑的,前俯后仰,肚子都要抽筋了。 他们在人家地里争论这个,主人家自然看见了,不错眼的盯着,要不是见他们年纪也小穿戴不俗,早早就要来寻晦气。 笑过了,沈知澜这次认真分辨,“这黄......丝瓜上面是不是长虫了?我们不是记得一个治虫子的良方吗?取材简易,效果上佳,不费吹灰之力。” “好像是哎!”沈葵故意慢腾腾的背了一遍方子,还问,“我记的对不对?” 沈潭又重复一遍除虫配方,沈知澜还要再重复第三遍时,丝瓜的主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三位小哥儿,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朝廷有个藏书阁,藏书阁里收藏了好多农书,种稻子还是种麦子,养果树还是养鱼虾,统统都有,我们看完之后,顺便就把这个除虫方子记了下来。”沈知澜认真回答。! 第七十章 丝瓜主人还是心存疑惑,不肯尝试,万一这方子是假的,不就白费功夫吗? 沈知澜循循善诱:“这个方子就是写在农书上的,白纸黑字,一个字我也没掺假。需要用的东西不多,还是自家有的,就找 那么一两根丝瓜藤试试,又不会亏本。可除虫的方子要是真的管用,那这一大片的田,一大片的丝瓜,可就都有救啦!” 这投入和产出比,杠杠的。 丝瓜主人思来想去,悄悄把方子给记了下来,这小孩说的也没错,试试不会亏本,成功可就赚大了。 沈知澜见他表情松动,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有继续催着卖安利。太迫切了也不好,对方会误以为他有猫腻。 沈潭配合的极好,又装做不解的样子问:“其实好多除虫救灾和丰收的法子,都写在农书里,大叔你怎么不去找这些书看呢?” 丝瓜主人斜睨他们一眼,“拿我逗乐子呢!” 他见三人还是不解,看在他们年龄幼小的份儿上这才说,“我能认识几个大字?就是把书白送给我,也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他,怎么学啊?” “那也可以找村里的秀才或者读书人,让他们念给你们听啊!”沈葵没忍住追问。 “秀才都忙着读书做学问哩,哪儿有空搭理我们这些泥腿子?”丝瓜主人说着带了三分酸气,看着这三个瞪圆眼睛的孩子,又叹了口气,“你们以后要是碰见有人拿着书本问,能多点耐心,告诉他们就行。” 别的是指望不上咯! 这话听的沈知澜心中沉重的很,他辗转换到另外一块田里,又听到差不多的话。 三人走了一圈,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农书目录的事情推广不下去。 沈葵道:“就好比我们发现了一道绝世佳肴的菜谱,兴高采烈想要让所有人都学会,把方子公布了出去,半月过去无人问津,一打听,嘿,原来大伙儿连饭都吃不饱,肉吃不上!” “绝世佳肴,对他们来说太远了,还不如先学学怎么把馒头做好。”沈潭继续说。 “我还以为自己了解民生,深入百姓,没想到也是个何不食肉糜的。”沈知澜也批评自己。 在前世有九年义务教育,有全民扫盲,文盲率降到最低。穿越后的环境,即使是小孩也认识几个字,让他浑忘了现在是古代,是读书人金贵的年代。在古代找到一个识文断字的人,跟在现在找到一个纯文盲一样困难。 三人虽然找到了原因,但情绪低落,丧里丧气的回到家。 沈知澜一心想要干点成绩出来,却没想到这成绩是空中楼阁,连地基都没打好,那还怎么建房子?索性放弃得了。 他的沮丧没有瞒过家里人,姐姐沈知汝私底下悄悄问他,到底有什么烦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沈知澜就原样说了。 沈知汝本以为他碰上了什么大麻烦,已经在脑补怎么怎么处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事,笑的前俯后仰,肠子打结。 她一边揉肚子一边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在我看来,这可是彻彻底底的小事一桩。” 沈知澜拿你莫哄我的眼神看她,沈知汝逗他,求我,求我就告诉你。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七十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沈知澜一通好姐姐的彩虹屁输出,终于把沈知汝哄开心了。 “这事其实简单的很,不识字的人有不识字的做法,不然他们是怎么记农时,耕种和家常菜谱这些东西的呢?农书里记载的东西,没准人家比我们还熟呢!只要有人提,又怎么会记不住?就是真的记不住,编点顺口溜,不一样能记住吗?” 沈知澜被一点拨,豁然开朗,“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呢?当初潭堂兄去教人孵鸡蛋,不就是这样吗?”那些老农可能不懂技术上的东西,可只要给他们说明白讲清楚,他们立马就能举一反三,见微知著。 沈知澜狠狠抱着姐姐转了两圈,“谢啦姐!” 这个问题他总算知道解决方法了。 他把自己想到的解决法子都写下来,然后转交给了韩相,一事不烦二主。 韩相见到信件后,含笑重新撰写了条陈,分给户部的司农司,司农司专门负责劝课农耕,鼓励桑麻等等事务,由他们来负责推广农书,才是各司其职。 皇帝查看今日的奏折时,意外看到这一张,便找来韩相问询。 韩相恭敬回答:“推广农书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皇上是否有什么疑问?” “劝课农桑也是户部职责所在,全部官员一直在兢兢业业办理,怎么还需要专门提一回?”是不是有点没事干? 韩相答:“此为要事,奈何司农司的官员平日并不种地,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推广,对于百姓真正所需所想,还是有所隔阂。如果想要把农书推广开来,还需要更贴近民生。” 居庙堂之高的官员,再穷也是耕读之家,对于真正的贫民需要什么,压根不清楚。 “臣与人商议后,想了几个法子,第一,办小型的农学班,敕令各州县选取经验丰富的老农前来学习新式农耕方法,学成后考核合格领取奖励,再传授给乡邻,共同丰收。” “第二,选取一批实用的农书,印刷后分发到各地,让当地童生学习理解,专司农书事宜,日后技术革新,由他们率先学习,再解读农人困惑。这样的童生坚持若干年后,再参加科举可以优先录取。” “第三,对于农牧桑种养殖等等有独到法门的,愿意上供此法的,可以记入县志,立碑做传,广而告之。” 三条法子,三管齐下,必定能够农书传扬天下,作物增产,而税收也会升上一截。 皇帝听完韩相的说辞,微微笑了笑,“韩卿,现在印刷一本农书,需要多少银子?抄写一本呢?” 韩相沉吟后回答:“印刷本需要的工序较多,雕版,刻工,油墨纸张,如果数量较多,便会随着数量的增加而下降,而手抄本价格较高,如果是少量,手抄只需要一人一纸墨而已,要是以几百本为定额,自然是手抄划算。”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花一文银子,可以得到一大批农书,爱卿可要听听这无本的买卖?” 韩相听到无本买卖这词语,心头一动,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皇帝笑意加深,“这藏书楼里,可是有烟云一样浩瀚的典藏,除了一小部分不能流传出去的,至少也有三五万本典籍吧?这 藏书楼想进去,也有门槛。不如对着天下儒生开放,让他们抄书换书。” “抄三.....五本指定的农书,可以换到一本想要的典籍,当然,笔墨都由朝廷提供。抄好的农书扉页上,注明儒生的姓名籍贯。等到积攒到一定数量,再分发到各地,作为当地的农书教材。” 韩相被这个主意深深惊艳了,什么叫一举数得,这就是。首先,这是对于儒生的仁政,愿意开放藏书楼给儒生,这样前所未有的恩德,是多大的仁政。其次,省下了印刷农书的钱。第三,将儒生跟平民百姓紧紧联系到一起。试想千里之外的南方儒生抄写的农书,传送到北方苦寒之地,既体现了朝廷的统治力,又让所有人都感沐朝廷恩德。一个实实在在的姓名,比虚无的政令更能寄托人的感激。 或许还有其余的功能,但一时韩相想不到更多。 这样的法子,皇上竟然也能想出来,不愧是皇上。 韩相难得要说几句拍马溜须的话,却被皇帝制止,“给爱卿出主意的,跟给朕出主意的,是同一个人。” 啊?韩相难得语塞,他的策略综合了沈知澜信件中的一些想法,就是没想到,沈知澜还有更绝的招数。 的确是沈知澜想的,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沈知澜,皇帝在脑中默默补充。 “那孩子脑瓜子灵光,常常能想人所不能想,偶有出奇招数,出人意料。”皇帝说道,“要不是他还年幼,朕便召入朝堂了。” “不过越是聪明的孩子,越是需要德高望重长辈的纠正,不然走了歪路,危害也比旁人更大。爱卿平日无事可以指点一二,爱卿的品行朕信得过。” 韩相想到那孩子,恭敬应声,“天下英才,尽入皇上彀中。” 皇帝哈哈大笑,得意之情尽在其中。 * 韩相回信,告诉沈知澜一切安排妥当,只等朝廷布置即可。 沈知澜绞尽脑汁想出“夜校班”“偏远地区服务期”等等法子,还担心韩相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没想到韩相做事稳妥,删删改改变成了更适应现在时代的方法,也更方便实施。 因为商议此事,他家跟韩相渐渐走进,韩相偶尔还会过来走动走动,带点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沈知澜这才知道,韩夫人还是种菜的一把好手,家里的后院没有种上奇花异草,反而种了一大批的蔬果,一到了盛产季节,吃都吃不完,韩夫人见人就送,免得浪费。 今天韩相又提了一小篮子刚摘的鲜黄瓜,专门送了过来,让他们做菜吃,沈知澜笑着接过,又闲话了一句,话还没说完,老远看到小汾走了过来。 小汾把头埋着,手揣在袖子里,一副低头猥琐的样子,沈知澜冲他打招呼,小汾就慢慢走了过来。 韩相也见过小汾几次,知道他的身份,稍微往侧面站了站。 小汾逐渐靠近,手从袖子里抽出来,突然闪过一丝寒光,直直冲着韩相的心口而去。! 第七十一章 沈知澜看见寒光时还没反应过来,心中诧异小汾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反而是韩相久经风浪,反应灵敏,一退一拉一扯,抬脚踹飞小汾手中的匕首。 小汾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又人小体弱,被踹中手腕一酸,又被余下的冲击按倒。 “护卫!” 韩相厉喝一声,立刻就有两个身穿黑衣的壮汉出现,他们体型健硕,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汾双手反剪,控制住他。 韩相顺势把沈知澜扣在身后,不让看见眼前的局面。 沈知澜挣扎着伸头要看个清楚,韩相却死死按住他的头,温声道:“别看,一会儿就完事了。” 耳边听着几声呼痛,脸上被袖子盖住,隐隐能闻到墨汁的气味,沈知澜定了定神,先问:“到底发生什么,小汾怎么会拿着匕首?” 韩相面上冷厉,声音却柔和,“不清楚,但想必是冲着你我来的,这孩子年幼,也拿不了这么大的主意,背后必有指使之人,澜哥儿想必知道他的来历。” 就算他不说,韩相去查小汾的来历也用不了两刻钟,沈知澜沉默一瞬后说:“他是育婴堂里的。”简单介绍了小汾的来历。 韩相冲着护卫微微颔首,对方即刻领命而去,同时把小汾押解进了牢房。 直到小巷里恢复平静,韩相这才松开沈知澜的脑袋。 地上是翻倒的篮子,刚摘的黄瓜被踩的稀烂,全都不能吃了。 沈知澜依然不可置信,他跟小汾没仇没怨,还相处颇为愉快,怎么好端端的搞起什么刺杀来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是世间常事。”韩相淡淡的说,见沈知澜还是闷闷不乐,出言安慰道:“刚才的护卫出自御驾卫,查案亦是好手,是非曲直,他们自有公论。” 沈知澜在戏文里听说过御驾卫,是不亚于锦衣卫的存在,如果真要查清真相,确实要靠他们。沈知澜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只是小汾年龄还小,容易被人糊弄,还请韩爷爷不要过于苛责他。” 韩相回忆刚才那孩子的身量,的确年幼,勉强答应。 沈知澜心神不定,抬起手勾了勾散乱的东西,韩相却伸手捉住他的袖子,“划破了。” 什么破了?沈知澜抬手一看,才发现袖子被划破了,刚才竟然没注意到。 韩相本该离去,却变了主意,“算了,先把你爹娘叫回来。” 他们都上集市采购去了,一时没在家,韩相怕吓着孩子,或者给他留下阴影。 沈齐听到传讯,跑的鞋都掉了一只,匆匆回家,见孩子神色正常也不敢放心,小心蹲着问他心里怎么想的,会不会后怕。 其实过了一会儿沈知澜心里已经没那么恐惧,只是翻来覆去的想不明白,小汾到底跟他什么仇什么怨,看到家里人如此小心翼翼,刻意笑的开朗说,“我没事,真的没事,韩爷爷挡住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齐跟杜珍娘对视一眼,完了,孩子吓傻了。 韩 相叮嘱两夫妻让孩子喝些安神镇定的药物,这才告辞离开,却没回家,而是出现在大牢里。 韩相安贫乐道,生活简朴,但不代表有人踩到他头上,他还可以继续忍下去,一旦动怒,就是雷霆。 ?想看明照万里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吗?请记住[]的域名[( 此刻牢房内,整整齐齐坐着育婴堂所有孩子和管事,唯有唐青山并没有落网。 听他干活的酒楼说,唐青山最近常常溜号,说是上工却常常不见踪影,整日找不见人,老板都想辞退他,今天更是一日没见到人。 刑部即刻张贴缉捕令,通缉唐青山。 想起沈知澜再三求情,加上这几间牢房确实老弱居多,韩相没让人动刑,打算先饿个几顿,再让他们招供。 御驾卫查案的动静瞒不过皇帝,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愤怒牌桌,开始阴谋脑补,是谁,到底是谁? 难道是宗室有人察觉到他对沈知澜的特殊,所以借机刺杀,想要提前把萌芽扼杀?不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吩咐御驾卫一定要仔细查看,一丝一毫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查了三日后,发现,呃,这事好像是冲着韩相来的? “真的不是冲着宗室去的?”皇帝满腹疑虑的追问。 御驾卫擦汗,“动手的人已经承认,是深恨韩相,所以对着韩相动手。”乖乖,用脚指头想也是冲着韩相啊!他可是正一品的高官,四位丞相之一哎! 就是这刺杀的手段太儿戏,一个还没五尺高的小孩,带了一柄短匕首,就急吼吼的过来行刺,跟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皇帝砸吧嘴,“动手的人承认?他不是才几岁大么?想必有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最有可能的,便是此人的父亲唐青山,只是唐青山尚未落网,还不能结案。” 皇帝摆手,“就算不能结案,涉案人等也可以先拉过去做苦役,赎清罪过。” 皇帝这么说了,自然有公文发到刑部大牢,将一干人等派去采石场做苦役。这还是看在他们年龄幼小的份儿上,不然就是砍头的下场。 小汾因是主犯,单独一间牢房,此刻却听着育婴堂的众位小伙伴哭爹喊娘,哀叫连连。 两行泪水悄悄落下。 小汾也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能报仇,还反过来连累了诸人!育婴堂的诸位又有什么错处呢? 仇人手眼通天,就是戏文里唱的大贪官,他却做不了伸冤的孝子了..... 小汾突然听到一串脚步声,随后是开锁的动静,有人引着人一路过来,在小汾的牢房里站定。 小汾从膝盖里伸出脑袋,看见的却是熟人,沈知澜。 沈知澜提着一个小篮子,轻巧的晃了晃,“闻到香味了不是?这是菜市口那一家的卤肉,排了好半天才买到的,来,尝一尝。”说着试图把卤肉并夹馍塞进栅栏内。 小汾手里被塞了个温热的肉夹馍,就有几滴咸咸的水撒在芝麻上。 沈知澜挨个给牢房里育婴堂的人塞了肉夹馍,让他们尽快吃,育婴堂的管事小声问他,“沈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啊?小汾做的事情我们不仅没参与?_[(,连听都没听过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也太无辜了。 沈知澜沉默,他打听到判决书已下,罚他们做苦役三年,已然算是轻判,只好含糊说道,“这事确实跟你们没关系,只是现在正风口浪尖的,不好求情,等过些日子事情淡了我再想想法子。” 众人连连称谢,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夹馍,又呜呜哭了起来。 眼泪拌肉夹馍,风味也是一绝。 所有馍都递了出去,沈知澜这才挪到小汾的牢房前面,絮絮说着,“你那天可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拖欠你们酬劳,小汾你过来愤怒讨薪了!” 小汾这才想起自己那日带着匕首突然挥出去,恐怕也吓到沈知澜了,歉意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纯倒霉,对吧?想要找到韩相的踪迹,也挺不容易,如果是大庭广众,闹出事情太大,你也不好收场。”沈知澜缓缓说道,“我只是在想,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亲自去动手。” “小汾你是育婴堂出身,前七年的生活轨迹一目了然,根本没跟韩相有任何交集,所以,是唐叔叔说的,对吧?父母之仇,不可不报,只是你太莽撞了些。” 小汾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可是对方是大官,平时进进出出全是人,我如果不刺杀,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所以你就急吼吼的搞当街刺杀,阿哲,这很难评。 “可是这些事情都是唐叔叔说的,你也没有听过其他人的说法啊?” 小汾坚定道:“我相信我爹!” “他还在逃。” 小汾转成欣慰,“爹没有蹲大狱,也好。”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沈知澜猜测此事定然跟唐青山有关,猜到此事跟唐青山有关,这位唐叔叔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着实古怪的很,亲儿子落网了,也没见着他冒险来抢救一下。 沈知澜不是吹嘘,假如是他蹲了牢房,沈齐必然会前后奔走,求情减罪,尽自身最大努力,这才是亲爹的做派。而唐青山连个人影都没有,太古怪。 偏偏小汾对他爹十足信任,拒绝说出真相,小汾越是拒绝,他越是肯定跟唐青山有莫大干系。 只是他没能找到那根最关键的线索,哪怕是想劝说韩相暂缓处罚,也找不到借口。 沈知澜头脑风暴,反反复复找不到方法时,突然留神到脑海中的系统,有新增的话本。 现在话本越来越多,讲的故事越越来越繁复,沈知澜没有追连载,想起来就看两眼,想不起来就搁置是,所以没看到新话本。 他扫过文案和主角栏,果然,新话本的主角就是小汾。 话本的名字,叫做《复仇》。 他升起一种“终于有救”的念头,转过身来对着小汾说,“你不愿意说,我也有别的法子。只是小汾,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你该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 小汾勉强笑了笑。 沈知澜探监完毕,也顾不上其他,找了个僻静角落,就开始翻系统里的话本。 《复仇》是个略带些悬疑因素的话本,开头竟然采用了倒叙法,一开始竟然把目光放在某一处破庙里,几个小乞丐聚在一起,说着京城里最近的新闻,偶然谈到一桩规模宏大的丧礼。 官员登门,宾客满棚,纸扎烧了三天三夜,染红了半边天空,水陆道场做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个福气,得此死后哀荣。 然后就有人来给小乞丐们送吃食和旧衣,让他们顺利通过寒冬,小乞丐们欣喜若狂,吉祥话不要钱的说。 不远处站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到小乞丐们抢食的场景,痴痴祝祷:“吾行善积累,布粮施粥,惟愿小汾积攒阴德,早登极乐......”!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七十二章 话本是倒叙的,先讲述了种种悲伤的场景,然后才聊到话本的前缘后果。 虽然线索还没有完全展现,但沈知澜已经能够猜到后续。 先去干正事。 沈知澜拔腿想跑,跑出去十几l米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爹陪着他到牢房来探监,只是不肯进去,在门口候着。 沈齐很不高兴,虽然知道这场刺杀是冲着韩相去的,可也把我家孩子吓住了啊!他劝不住孩子,可没打算去探望凶手。 见到沈知澜出来,沈齐过来端详半天,确认孩子有没有无恙。 “爹,我没事,咱们先回家吧。” 沈齐便要带着孩子回家,路上絮叨叮嘱着,沈知澜装做不经意带错了路,绕到了唐青山当初做工的那家酒楼旁边。 起初沈齐没发现,等发现路不太对时抬眼看到了酒楼的招牌,立刻想起来,“呸,晦气。” 这酒楼是个晦气地方,他躲避还来不及,怎么乐意往这边走。 沈知澜却眯起眼睛,指了指前头的巷子拐角,“爹,你看看前面刚才消失的人影,是不是有点像唐青山啊?” “什么人?哪儿?”沈齐什么都没看见,但孩子信誓旦旦说看见了,他也不禁狐疑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有个人的背影特别像唐青山叔叔。” “别是你看错了吧?” “是我跟他打交道多,还是你跟他打交道多啊?我肯定没认错。”沈知澜坚持,“走近了多看两眼,万一呢?” 沈齐只好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看了,也没看到疑似唐青山的人影。 他当然看不到,因为沈知澜就是随手瞎指的,目的只是要把人引到这来,看看其余的蛛丝马迹。 沈齐一无所获,倒退着正要离开时,一脚踩到一摊污物上,登时让沈齐跳了起来,“谁啊,谁这么缺德!” 竟然随地大小便,丢不丢人!除了地上,墙根底下也有。 沈齐呸呸呸几l口,觉得倒霉透顶,人没看到,还踩到污物。 沈知澜却突然嘘了一声,指了指墙根,“爹你瞧,这像不像一个身高七尺的中年男子,呃,制造的秽物?” “废话,不是男子还......”沈齐突然把话头吞了进去,“你是说,唐青山?” 说到最后,声音放到最低。 “是啊,刑部下了通缉令,竟然会抓不到唐青山,你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人家玩的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沈齐沉思,确实,酒楼是唐青山熟悉的,少点剩饭剩菜没人会留心,右边是废弃的库房,藏个十天半月同样没人留意,这不是最佳藏身点吗?还有这摊秽物...... 沈齐一凛,觉得大有可能,事关到吓澜哥儿一跳的幕后真凶,就是只有一丝可能也要试试, 他们肯定要报官。 沈齐马不停蹄的去刑部报官了。 事涉韩相,刑部不敢轻慢,派人去酒楼附近再次巡察,一个时辰后,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被捉拿归案,塞进了牢房。 人虽然被逮住了,但接下来的才是重点,刑部即刻就要审问唐青山,他是最有可能的幕后主使,自然会大刑招呼,逼问他的口供。 牢房里,牢头对着唐青山一顿招呼,奈何他嘴够硬,愣是什么都没说。 大堂里,沈知澜快速翻看最新的连载,已经理清了剧情的脉络。 这话本一开始痴痴祝祷的老者,明显是韩相,能让他后悔成那样的事情,也跟小汾有关,这就说明小汾不能有事。 世界上有许多种矛盾,但总体概括一下就是三大类,情,仇,财。财韩相肯定不缺,想要伸手就来。仇的话,韩相不至于如此痛彻心扉悔恨交加,那就只剩下情了。 不管怎么样,先要想法子护住小汾,等到唐青山招供再说! 沈知澜想好主意,一边耐心等候着韩相的到来。 虽然是刺杀韩相的案子,但韩相也要等到公务不繁忙时才有空过来听口供,所以一直等到下午,韩相才姗姗而来。 韩相先谢过沈齐,问他们是怎么发现唐青山踪迹的,沈齐自然说是偶然路过发现蛛丝马迹,心里一寻思觉得不能放过,没想到歪打正着,所以逮住了唐青山。 “澜哥儿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韩相笑了笑,语气亲切。 牢头见韩相心情不差,这才敢去禀告,唐青山嘴硬不肯招供,是否要动用大刑。 “不到黄河心不死,用刑吧。”韩相冷厉了眉目,对着牢头说不用顾惜,转过头来,又是慈眉善目的邻家老人。 沈知澜小心翼翼的说:“韩爷爷,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唐青山这个人有点怪。” “喔?” “怪在,不符合人性,爹,假如我两是一对贼父贼子,我们两犯案一起被抓了,你会放弃我先逃跑吗?” “不许胡说,谁是贼父贼子啊!”沈齐瞪了他一眼,还是回答,“有机会我肯定让你先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是啊,可是唐青山就是丢下小汾先跑了,而且还跑的没影没踪的。小汾说跟韩爷爷有仇,他这么小个人懂什么仇?还不是唐青山说什么就算什么,所以我觉得,想要唐青山招供,事情还得落在他跟小汾的关系上。” “他是不是盼着小汾不好过?” 韩相何等智慧,沈知澜说了一点他立刻明白,“父爱子,跟子爱父的确不同,我心里有数了。” * 牢房内,牢头放下鞭子,狠狠擦着汗,这人犯真是铁打的,一张嘴比谁都硬,愣是什么话都不肯说。 唐青山一身伤痕被镣铐锁在木架上,脑袋低垂,不知是死是活。 不一会儿,牢房伸出又有一个牢头信步闲庭的走出来,过来找这个牢头说话。 甲牢头笑了笑,“还是老哥你的任务轻省,人犯轻而易举就招了。” “嗐, 混口饭吃而已,那人犯身板又不怎么结实,还要我省着点力气,免得一下子弄死了,上头出不了气。”乙牢房甩了鞭子,“咱这功夫可是十几l年练出来的,一鞭子下去,皮子还是好的,但底下的肉全烂了,起初是疼,接着是痒,最后是麻木,没几l个人能受的了。” “上头打算折磨多久啊?”甲牢头凑近了小声问。 “至少半个月吧?不然上头出不了这口气,我还得省省力气,算算怎么完成任务。”乙牢头正洋洋自得,突然听到牢房深处高喊一声,“快来看看你的人犯,是不是背过气去了!” 乙牢头慌忙跑了进去,牢房深处传来一阵阵的争吵声,两个人你来我往吵得起劲。 本来垂着头的唐青山,悄悄抬起一半。 “晦气,这任务晦气!”乙牢头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手里还拖着什么东西,“这人犯死了,我怎么向上头交代啊!说好的半个月呢!” “哎哟,真死啦?”甲牢头站了起来,过去接着乙牢头手里的小小身躯,“好像是没气了,怎么办?” “没气就没气了,我能怎么办?上头要是训斥,我就受着呗!”乙牢头唾了一口,“砸了我的金字招牌,我还想找他算账呢!” “估计是这人犯身子不够强壮,这才没挺过去。”甲牢头拦住他,“人死了,你还拎着干嘛?先送回牢房去,放几l天。”他冲着乙牢头努努嘴,那意思是,塞住旁人的嘴,犯人早死几l天晚死几l天,只要没人问,糊弄过去就行。 乙牢头啧一声,又重新把人犯拖着,一路拖到牢房里,看那架势,人犯是死的不能再死。 唐青山的目光落到人犯纤细的腿上,嘴角突然咧开了一个笑容。 * “大人,人犯愿意招供,但是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来听他招供的人,越多越好,不然他不会招供。” “这是刑部,他是人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牢头嗤笑。 韩相沉吟,“也叫上几l个人,去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口供要说。” 这些人自然要提前筛选,免得再出什么事故。 十来号人,都聚集在唐青山的牢房外,未免污了贵人眼睛,已经提前给唐青山裹了纱布。 韩相有些满意,刚才澜哥儿硬要过来凑热闹,怎么劝都不听,还是别吓到小孩。 人来齐了,都站在栅栏外。 沈知澜瞪着唐青山,眼里要喷出火来,一见面就开骂,“你,你这个阴险小人!你怎么这么坏!把育婴堂所有人都害苦了!” “他们怎么了?” “他们要去做苦役,三年!还有小汾,你!你简直不配为人父!” 沈齐见他气的厉害,连忙安抚,“没事没事,他是人犯,马上就要明正典刑,送到菜市口斩首了。” “文儿怎么样了?” “小汾遭了大罪,你可高兴了!”沈知澜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乙牢头不自在的动了动,目光悄悄看着甲牢 头,甲牢头额上冒汗▇[(,没理会乙的眼色。 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瞒不过唐青山,唐青山突然放声大笑,“爹,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我们的仇人,终于遭了报应!” “韩华盛,你也有今天呐!哈哈哈!” 牢房内只有唐青山放肆的笑声,韩相气定神闲,甚至还搬来一张太师椅,“老夫生平行事无愧于心,纵有一二手段,也只是顺势而为。倒是很想听听到底怎么结下的仇怨。” 唐青山恨不得从眼里射出刀子,“你还记得四十年前,上河村的郭振生吗!” 唐青山本来以为吐出这个名字,能够让韩相恍然大悟,却没想到换来一声,“啊?” “谁,郭振生?” 韩相在脑海里搜寻了七八遍,也没找到这个名字,他干脆道:“有事说事,别拐弯抹角。” 他,他他他竟然不记得了!唐青山气了个仰倒,自家人记了四十年,没想到韩华盛完全忘到脑后。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能感受到,什么叫痛彻心扉了。 唐青山憋着一口气,不得不提示,“四十年前,你跟郭振生是同村人,一同参加科举考试,郭振生得了头名,你是第二,然后你去检举郭振生作弊,最后郭振生被撸了名次,你反而成了头名!” “你夺了我们家的头名,夺了我们家的富贵权势,逍遥了这么多年,也该还了吧?” “噗嗤!” 一声笑声在牢房里回荡,唐青山怒视发笑的人,发现是那个小孩。 “笑什么笑!” “我想笑就笑咯!你还能管着我笑吗?再说了,我就是笑你嘛!”沈知澜实在捂不住笑声,唐青山这逻辑,简直笑死人。 他丢了两块钱,就觉得是丢了中彩票的一等奖,然后找人索赔五百万,天下哪儿有这种道理?!! 第七十三章 “我问个问题。” 唐青山见没人阻拦沈知澜的问话,不情不愿的说,问。 你觉得你爹是被诬陷作弊的?_[(,那他的才学就是真材实料咯?” “那是自然。” “考试作弊会被取消三年考试资格,三年后他为什么不接着考呢?是不喜欢吗?还是看不上县试头名?”沈知澜做恍然大悟状,“还是想直接考秀才考进士吧?” 唐青山额头绽出青筋,“我爹三年后还是去参加考试,只是被韩华盛买通了考官,屡屡将我爹罢黜,让我爹不能出头!还剽窃我爹的文章,他只是担心我爹出头后,揭穿他的真面目吧?” “喔这样,看来你不清楚科举的流程。”沈知澜露出半个微笑,“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吧,有一种流程叫提坐堂号,主考官会被前次考试的前十名提到最前面,在众目睽睽下考试写文章,所有人都看着。作弊,剽窃?信吗?除此之外,鹿鸣宴诗文会踏青宴,文人墨客交往,最喜欢现场吟诗作画,那么多雅士,会发现不来一个人到底有几分才学?” “才华是装不出来的,装的一两回也装不了一辈子。” “到底是一个屡试不第的人有才华,还是一个过五关斩六将通过殿试的人有才华,我相信所有人都长了眼睛。” 韩相这时插了句,“听他说了会子,我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好像同村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才学不佳,名落孙山没有考中,”他补充了一句,“历年的县试团案都会存放库房,只要一翻就能找到。你要是想看,本官可以命当地知县送来,让你亲眼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郭振生的名字。” “啊啊我不信我不信!”唐青山捂着耳朵,“你现在是一品大员,当然可以随意伪造档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休想骗我。” 哎,叫不醒装睡的人,沈知澜偏头看着韩相,韩相也是无奈。 唐青山喘着粗气,显然不相信自己的爹会作弊,在他的幻想里,他爹就是朝廷高官,他是权贵公子,而斩断这一梦想的,就是碍眼的韩华盛,抢走他们一家的富贵。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他突然又嗬嗬笑了起来,重新理好头发,“瞧我,竟然忘了接着说话。” “我爹被你碍了前程,每次考试都被你贿赂考官,又派了邻居来监视我家的动静,可是你们没想到吧!我爹躲过了你们的监视,还生下了我,又告诉了我这些陈年旧事,最后,你看这是什么!” 他在脖子上狠狠一扯,扯下一个小吊坠,摊在手心。 牢头过去拿走了吊坠,确定没什么机关或者毒药后,擦干净奉上,韩相接过坠子,失声喊道:“坠儿?” “从哪儿拿到的坠子?你说!” 唐青山极畅快的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韩相皱眉,“只要你肯说出坠子的主人在哪儿,我可以饶你一命,也不牵连你的亲属。”他补充,“在座之人都是你的见证。” “好啊,我告诉你 。”唐青山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他在荷州的林塘县,县城旁边有一座野林子,他就在野林子里等着您呐韩大人!” 他声音凄厉,包含着无限的恶意。 而听到野林子三个字,韩相脸色大变,吊坠的绳子竟然被他生生扯断。 沈知澜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成这样,他仰头问沈齐,沈齐犹豫踌躇,还是回答,“一般县城外的野林子,就是找不到家人的,呃,乱葬岗。” 乱葬岗?!也就是说,韩爷爷想找的人,死了? “闭嘴!”有牢头看不下去了,呵斥唐青山,唐青山却是来了倾诉欲,滔滔不绝的说,“韩大人你知道嘛?我爹出门捡到一个野孩子,长的跟你有七分像啊!他见过你小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啊!然后他找熟悉的同乡一打听,都知道你家丢了孩子!哈哈哈!” “多好的机会,多妙的巧合!” “我爹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就成了我爹的儿子,我的弟弟啊!既然是郭家人,怎么能够不替郭家人报仇呢?我家可是日日都要唾骂韩大人,朝着韩大人的画像吐口水啊!” 唐青山一边拍巴掌,一边笑,“哈哈哈子骂父,父杀子,妙啊,何等的妙!” 听到这里,韩相也趔趄了两下身子一歪,牢头们连忙扶住他。 韩相双目闭拢血色翻涌,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沈知澜挤进去,见韩相状态不好,也顾不上别的大声嚷嚷,“你放屁!事情要真是这样,为什么小汾被丢到河里了?分别就是你们阴谋败露,对方反杀了吧?” 他已经猜到,小汾大概就是韩相丢失儿子的孩子,才会有这么一场儿戏一样的刺杀。 听到这么两句,韩相缓缓睁开眼睛,没错,定然还有蹊跷,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唐青山被他反驳也不恼,“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自我安慰。” “这可不是自我安慰,而是事实推理。小孩子虽然小,但未必不明白道理,就算你们给他洗脑,但假就是假,真就是真,你们言语之间恐怕是露出什么破绽吧?然后还被发现个正着?不然,前前后后这么多年,现在才来实施你们的计划?” 唐青山一僵。 的确是这样,即使是他们日日洗脑,等到坠儿长大成人后,接触更多人后自然会对当年的事情产生疑惑,一时疑惑,坠儿就会到处打听真相,差点被他接触到以前韩华盛的故交,让他们不得不搬家换了一个地方居住,还用娶亲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即使这样,最终坠儿还是踩到真相的门槛,猜到他们意欲何为,匆匆的把文儿交给好友,托好友养育。 沈知澜也在推导过程,但凡唐青山的洗脑成功,早就该发生刺杀案件,可过去的这么多年没有动静,就说明事有蹊跷。而且小汾是被扔到河里的,连唐青山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哪儿,这又是一个新疑惑。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唐青山的表情,果然看到唐青山脸色大变,忿忿不平。 韩相是关心则乱,涉及到自己寻找了几十年的孩子,难免会紧张,如今也慢慢发现不妥之处,没有遂了唐青山的心愿。 “凡做过必有痕迹,本官也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韩相重新镇定下来,“你既然觉得本官只手遮天,你们二人也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邻居亲友甚至是米商菜贩,一定跟你们打过交道,只言片语,就是一句话一声争吵,本官也能查的一清二楚。” “你!”唐青山气结,只担心被韩华盛查到真相,事实上,坠儿四处打听过当年科举的事,并不是秘密。 但是他目光落到沈知澜身上,同样的个头让他想起文儿,又重新趾高气昂起来,“可惜啊可惜!你是丞相也没法跟天地搏斗!救不回人命,文儿已经被这个牢头弄死了!坠儿这一支可是彻底断子绝孙,血脉无依啊!” “韩坠儿就是个没福气的,投胎到了你家,又替亲爹挨了报应,英年早逝,连唯一的孩子,也被亲爷爷弄死了!子杀父没能看到,孙杀祖一样的好看!” 唐青山放肆的笑声在整间牢房里回荡,他一边笑一边直勾勾盯着韩相,在他的幻想里,这是最极致的复仇时刻,他和父亲几十年的努力,就是为了等到此刻。 高官又如何?丞相又如何?是人就有软肋,就有逆鳞,只要对准逆鳞狠狠一敲,再法力无边的神龙也只会掉进泥塘里,不能翻身。想想看,自己找了二三十年的孩子,终于听到他的消息,他早就死了!他留下一个孩子,很好,这个孩子又被你亲手杀死了! “哭啊,你怎么不哭呢!”唐青山恶狠狠的说,他只想看到韩相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样子。 韩相捏住了坠子,其余人默默推开几步让出一个缺口,露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小汾白着脸一步步走进,慢慢蹲下靠在栅栏上,轻声问,“爹,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唐青山倒退两步,看清小汾虽然瘦弱,但是并没有受伤,霍然抬头看向韩相。 韩相冷冷一笑。 “当然是假的!是假的!”唐青山重新靠近,热切摸着小汾的脸庞,“我这么说,全都是为了让他们饶你一命啊!文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着,给爹报仇!” 他手指在小汾脸上划过,激起一阵战栗,小汾拼命摇头,“不,你现在才是骗我的!我不信我不信!” 他扭头就要跑,韩相伸手欲拦,沈知澜反而拦住了他,“让小汾先冷静冷静,他想不通也是正常的。” 风云突变,身世变化,就是谁都得缓缓,更何况小汾还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让他静一静,不出危险就行。 韩相张张嘴,低落道:“让他想想也好,我还需要根据唐青山的口供,再查证一番。” “应该的应该的,大人放心,就将小汾先带到我家吧,也让他好好想想。”沈齐连忙插嘴,解决韩相的难题。 唐青山虽然招供,但未必没有九真一假,夹带一点私货,韩相定然是要查清楚整个过程,才好结案的,小汾的安置就成了难题,沈齐主动一提,韩相也就答应了。 韩相考虑的细节显然更多,如果贸贸然的带着小汾回去,韩老夫人未必能受得住这个打击,还是先查清真相,徐徐图之。!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七十四章 韩相重新收集齐所有的线索,小汾当日被飘进河里的木盆,打扮穿戴,以及育婴堂的证人,以及唐青山提过的乱葬岗,祖籍,还有邻里的证词等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小汾暂时被沈齐领回家,让他住着空屋里。 沈齐欷歔不已,“人生无常啊,这际遇真是谁都说不清楚。”前几日小汾还是牢房里的人犯,一眨眼就成了韩相家的子孙,前途光明坦荡。 “爹你光记得这些外物,怎么不想想小汾心里会怎么想呢?”沈知澜白他一眼,“本来日子也算是平淡安稳,突然找到爹了,爹又说家里有仇人,冲动报仇连累了养育自己的管事和同伴,然后啪一声爹不是爹,仇人反而成了亲人,谁能猛一下子转过这个弯来?” “倒也是,唐青山一家子是真毒啊,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沈齐咂舌,“这么歹毒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反正是想不出来。 “世上的好人总是千篇一律,但坏人是坏的跌破底线。”沈知澜摇摇头,“我进屋看看小汾。” 小汾虽然被他们带了出来,但一直一言不发,饭来吃衣来穿,但就是不开口说话。沈齐去劝过几回,掰开揉碎的劝了,小汾只当闭嘴葫芦,什么都不说。 屋内,小汾还是呆呆做在椅子边,眼睛盯着窗户。 沈知澜故意说,“小汾去后院待着,那儿L有凳子,等会儿L娘要打扫屋子,拆洗褥子,屋里灰尘大。” 小汾站起来,怏怏跑到后院去了。 他说要打扫卫生也是真的,今天天气不错,正好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屋里全是弹被子,晒褥子还有打水的动静。 忙了一会儿L,沈知澜又去洗了一盘黄澄澄的枇杷,端了一小盘过来放到小汾面前,“尝尝,刚上市的可甜了。” 沈知汝跑过来撕开枇杷,一吸果肉,眼睛都眯了起来,“甜,真甜!” “这次我挑的不错吧?当时买枇杷的老板说,不甜不要钱!我马上跟他说,那我来一兜不甜的!” 沈知汝噗嗤笑的差点被果肉呛到,她装做嗔怒拍了弟弟一掌,“你就贫嘴吧,小心老板把你打一顿。” 小汾捏着果子,没忍住也笑了。 沈知澜躲了躲,“打我一顿他就没顾客了呀!我这是讲价的策略,果然老板就给我挑了一兜上好的枇杷,姐要是吃着好,咱们再买点做成枇杷膏,秋上喝着清热润肺,味道也甘甜。” “行!我去问问娘,她要是同意我这就出门买去。” 沈知汝兜里揣着枇杷,风风火火的跑开了。 沈知澜不紧不慢的先把被褥晾好,这才慢慢踱到小汾面前,“枇杷好吃吗?” “味道不错。”小汾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我也觉得挺不错,再过上一段时间,桃子杏儿L梨子都要上市了,我带你一起做蜜饯吃,我家里可会儿L做蜜饯了。” 说着说着沈知澜自己馋了起来,盐津蜜 饯可是他的第一桶金啊,味道相当能打。 差点忘了,我还跟人一起合伙研究,桃树跟李树,梨树跟杏树一起种,果子到底是个什么味,等到六月也该结果了,到时分给你尝尝。他一边说一边哧溜,实在有点馋。 ?明照万里的作品《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小汾也好奇,桃树跟李树还能混着种?那到底是个什么味道?不免就跟着搭了几句话。 沈知澜费心费意营造出这种家常氛围,就是想要引着他敞开心扉,人嘛,总是要跟人交流沟通,才会不钻牛角尖,如果一味蹲在屋里又闷闷的想,只会越想越憋屈,还不如在户外带着,见见阳光,闻闻花草,思路自然开阔。 暖洋洋的光线照到身上,身边也是同龄人,小汾终于舍得开口,“你说,我该认祖归宗吗?” “你现在想这个问题,还有点早,等韩爷爷把证据找着再说呗!”沈知澜双手一摊,做无奈状。 “澜哥儿L,你如果是我,会怎么选?” “你让我想想啊。”沈知澜非常认真的带入,“你看我家里,虽说是宗亲,但实在排不上号,八竿子才能打着一点。要是突然夸嚓一下,有人说我是某某王爷的孩子,让我给换回去,我还真不乐意。我是在自家长大的,一日一月一年的过来,纵然是富贵荣华,我也不能说抛就抛吧,那成什么人了?” 小汾听到这话,不由得点头。 沈知澜余光看到这里,继续说:“那接下来,就是要看事实,人能出生自然是有父有母,有血亲有人见证,当初到底是什么回事啊?是不小心弄丢了还是故意扔的,我总得弄清楚吧?作假作不了,总能找到真相的。” “最后,证明我确实是某家的孩子,该回去就回去吧。”沈知澜叹口气说,“血缘是斩不断的,该联系还是联系吧,对方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凡事遵从内心,没有违背道德,想做就做。” 小汾缓缓点头。 “好啦,我也说完啦。”沈知澜站起来拍拍灰尘,屋外传来沈知汝的喊声,“弟,快跟我一起出门买枇杷去。” “来咯来咯!”沈知澜站起来拍拍裤腿,一溜烟跑的没影。 沈知汝记挂着枇杷膏,费心挑了甜度高的枇杷洗干净,本来在后院待着的小汾也默默冒了出来,一起帮忙洗果子。 沈齐见状大喜,本想说点什么,沈知澜连忙“嘘”了一声。孩子年龄虽小,但也有自己的想法,大人的想法未必是他需要的,不如先让他多看看。 韩相只要有空就会过来,也不拘是干活还是聊天,只想多看小汾几眼,小汾也不复冷淡,磕磕巴巴会跟韩相聊几句家常。 沈知澜亲眼看见韩相微微偏头,有晶莹从中间一划而过。 生活虽然有波折,但亦有团聚的一天。 * 半月后,一套完整的证据,口供等等都被韩相拿到手。 虽然唐青山不肯交代细节,但韩相说的没错,只要人没活在深山老林里,总会留下痕迹的,唐青山有邻居亲友,可以还原 当年的事情。 当初韩相家的次子在花灯会上失散,然后被人贩子捉到,一路从北带到南,也就没被发现。到了荷州对方生了重病,人贩子便狠心丢下,然后被郭振生捡到后养大。 郭振生心有不轨,图谋报复,但是韩坠儿L却心思淳厚,善良简朴,察觉到其中的破绽,于是先把孩子托付后好友,然后才跟这对父子摊牌。争执中,唐青山失手把人推到石头门槛上,摔死了。 韩相把邻居的证词都收集好,还根据他们的描述绘了一副韩坠儿L的画像,也随着送了过来。 小汾展开画像,见到画上的人跟韩相竟然有五分相似,通过眉眼就能看出来,两人眉毛和眼睛完全是一样的。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眉毛,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画像跟韩相类似,他跟画中人也有五分相似。 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实感,自己原来的确是面前这个人的子孙。 “爷爷!”小汾脱口而出。 韩相不可置信的回头,直到小汾又喊了一声,他才热泪纵横,使劲搂住了小汾。 沈知澜见状,悄悄拉着家里人出来,让他们这对久经风波的爷孙团聚,说说心里话。 沈齐远远望着,还有些好奇人家聊什么,转眼瞅到自家孩子,“你是怎么劝小汾的?怎么一劝一个准?” “设身处地为他考虑而已。”沈知澜道,“假如你自己站在小汾的角度,就能明白他想什么了。”小孩子说简单也简单,比起大人关注的钱财权势,他们更在乎亲人和情感。 唐青山虽心存利用歹毒算计,但他的出现,满足了小汾被父母找到的幻想,为了达成目的唐青山也会扮演一个合格的父亲,便会有移情作用,寄托了小汾的情感。 现在这个寄托转移方向,小汾才能更好融入韩家。 沈齐踮着脚等了一炷香,见里屋人爷孙还没谈完,索性就去厨房里忙活,先安顿午饭,吃了再说。 屋内,小汾闻到饭菜味道,不好意思从韩相怀里挪出来,“把爷爷衣裳弄脏了。” “没关系,爷爷巴不得。”韩相替孙子擦泪,“走,出去谢谢沈家人,他们在中间起了好大作用。” 桩桩件件的,他们自己都觉得奇妙,从王凝香进育婴堂开始,再到沈家门口发生的刺杀,如果少了他们,事情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韩相更庆幸自己一时异想,非要跑来送赏赐,这才有了撞见小汾的机会。 爷孙出了内室,都是眼眶红红,鼻子红红的。沈齐只做不见,一个劲的劝酒劝菜,一顿饭吃到宾客尽欢后,韩相这才带着小汾离开。 沈齐搓手手,“韩相这个人情和欠大了,不知道该送我们点什么奇珍异宝?” “天山雪莲还是龙肝凤胆呢?”杜珍娘幻想着。 “我觉得是玉石玛瑙,珍珠翡翠!”沈知汝说。 “哎呀!”沈知澜一拍大腿,“爹,咱们给衙门提供线索,最后逮到唐青山的悬赏还没去领咧!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哎!”! 第七十五章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况且这个悬赏也不低,五十两至少能够普通人家用上两三年。 沈齐把赏银拿到手,却没全部收入自己腰包,他拿出一半来换成米面粮油,给育婴堂的人送去。 “他们这回也是无妄之灾,还蹲了牢房。”沈齐长吁短叹,感慨不已,“好在最后查清真相,看在小汾的面子上,也把他们放出来。” 他送点东西过去,只当是替他们压压惊。 这种连坐之法的确不人道,但古代规则如此,无可奈何。 沈知澜想着,同时偏头看沈齐,“爹,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变的更英俊了?”沈齐自恋的摸摸脸。 “不是外表,而是性格,现在的爹让我想到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也不是说以前的沈齐就不好,但还在茂州的沈齐决计舍不得拿出一笔银子送给旁人。 他这么一说,显然沈齐也想到了,“钱是人的胆啊,从前的我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自家都吃不饱,谁还管得了别人?” 但到京城后,他有了稳定的俸禄,孩子还时不时挣来赏赐,家里已经攒下五六百两积蓄,有了余力这才会想要惠及旁人。 不过,这孩子真会夸人!嘿嘿嘿! 米粮店里送来几板车的粮食和布料,早早放在育婴堂的院子里,管事跟孩子们正守着东西,也不敢搬动也不敢收下。 见到沈齐来,米粮店签了单子,把货物卸下就走。 管事搓着手,沈齐过去说:“这些东西是我送的,管事快收下吧,你们这回受了罪,正好压压惊。” 管事这才收下东西,让孩子们搬到库房,同时找个角落悄声问沈齐,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从头到尾都被关押在牢房里,只知道小汾坏了事,却不明白到底坏在什么地方,突然又被释放。 沈齐道:“总之小汾这回交了好运,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方便透露,也是托了他的面子才放你们出来,倘若有人打听小汾的事,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对吧?” 看他都这样说,管事连连点头,在京城混自然要多长几分眼色的。 沈齐也是好心提示,免得管事犯了忌讳。如果让人知道韩相的孙子曾经流落育婴堂内,利用此事做文章,对谁都不好。 沈齐甚至没有告诉沈岩他们,保守着秘密。 数日后,市集上却开始流传一个传奇般的故事。 早年时韩相家中丢了孩子,找了三十余年也没找到。自然,韩家人也没有放弃,一直都在找,并且资助流浪孤儿给孩子行善积累,希望能够报在孩子身上,只求他能平安健康。 天从人愿,这福德终于回报到孩子身上,虽没找到儿子,却找到他留下的孙子。韩家已经把人接了回去,日后好好养育,稍慰寂寞。 沈齐还以为韩相不会宣扬此事,毕竟是韩家家事,过个三五年,谁知道韩家到底有几个 孙辈?却没料到低估韩相的心胸,直接公布出来,编成故事。 其实也是给小汾正名,免得有人拿他的身世做文章。韩相为了子孙计,的确是想的长远。 估计育婴堂的人也反应过来,不会再提及小汾的旧事。 此事占据了京城热搜榜的首位,被人狠狠讨论一番,但是一直没见到事件的主人公,因为改名叫韩子期的小汾正在家中学习诗书礼仪。他年龄也不大,现在学还来得及,等过了两三年学的知书达理后,再出门交际也不晚。 但是韩相倒是又来一次,带着韩老夫人一起登门致谢,顺便见一见沈家人。 韩老夫人跟杜珍娘和王凝香闲话家常,发现这两位女眷虽不是闺秀,但心地善良处事大方,有条有理,怪不得能被韩相称赞。 大人们聊大人的,小孩们就聚到一起,看着穿戴一新,生疏行礼脸上洋溢着笑容的韩子期,真是模样大变。 “家里的叔伯兄姐们对我都很好,疼我这些年受了罪,什么好的都是紧着我来,我还怪不好意思的。”韩子期面上羞涩,不停搅着手指。 “听着都是好人,韩爷爷文采和德行都是最出众的,他肯教你就好好学着,会有好处的。”沈知澜非常欣慰。 提到这个,韩子期一下子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掏出两本册子,“说到这个,爷爷让我给你带两本字帖过来,让你顺便练练字,他以后有空指点你。” 沈知澜瞪大眼睛,等等朋友,你这是什么套路?你这跟突然给放寒暑假的小朋友带了几本《放假天天乐》有什么区别!他要闹咯! 偏偏沈齐还听到了,眼睛一亮,“练书法?好事啊!澜哥儿你的字确实该好好练练,人都说见字如见人,练了一手好字,对你以后有好处!” 沈知澜苦着脸,练就练吧,他努力糊弄过去,凑够字数就行了。 没想到韩相补充了一句,“每天写三篇大字把,集齐十日的分量,送到我府上去。”说罢慈爱的盯着韩子期,“子期也是刚入学,正好找个玩伴一起学。” 练字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沈知澜硬给自己找来一份作业,还不能摸鱼,需要认认真真的干。 * 韩子期的神奇遭遇,还被戏班子改成了一部戏文,被广泛传唱,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加上一些劝人向善的桥段,以及神鬼和报应因果之类百姓喜闻乐见的元素。 沈葵还特意去听了,觉得这出戏文改的绝妙,尤其是那个扮演主角的小生,嗓门一亮,声彻全场,整个舞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真有这么厉害吗?”沈知澜发出没见识的疑问。 “戏曲小生吃的就是这碗饭,嗓子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当然厉害。”沈葵比划着,“那么宽的场子,那么多人听着他开嗓,角落里也照样听的清楚,一曲唱罢,掌声雷动,铜钱跟下雨一样抛到台上,全是打赏的。” 这场景也是厉害极了,沈知澜不禁好奇,到底有多好听。 好在沈葵过来,就是要提 戏台的事情,他拿出好几张票,“诺,别说我不照顾你们啊,戏票我已经托人买到了,休沐那天去听么?” 有这样涨见识的机会,沈知澜不可能不去,还要跟大人一起去。不过沈齐要当值,杜珍娘没什么兴趣,最后是王凝香陪着他们去的,为了安全,沈葵另外带了管家和两个护卫。 不过京城藏龙卧虎,不是高官便是勋贵,想来也没人胆子这么肥,想要以身试法。 双喜班如今正当红,不仅有名角还有时下最热门的戏曲,所以戏票难求,就算沈葵动用了自家关系,也不过拿到了二等座,混到一个舞台右边的位置。 好在戏班知道来往的客人尊贵,用栅栏搭出半人高的屏风,装饰花草,影影绰绰也算是半个包间。 几人挤进小包间,沈葵请客点了最贵的茶点,果然是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等了几刻钟,铜锣声响后,好戏正式开场了。 夏里热冬日寒,赤脚奔波在田野间,唉唉唉,没人疼的孩子真可怜~☆[(”饰演配角的小生一登场,那嗓门的确是名不虚传,犹如混合音响,一点都不含糊的传进耳朵里。 沈知澜津津有味听着,虽然只能听懂一半,但唱词里饱满的感情,戏子们的肢体语言,并不妨碍他理解剧情。 好一处曲折的寻亲记,里面的人物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经历了跟拐子斗智斗勇,跟小伙伴们同甘同苦,机缘巧合遇到亲人等等奇迹后,终于相认。 故事非常精彩,只是跟韩子期的亲身经历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南辕北辙。 不过也对,如果写个一样的故事,韩家人估计要发飙,不如借着这个主题,写个孤儿寻亲的合家欢故事。 这场戏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看到接近下午终于散场,几人还是意犹未尽。只见到戏班的人过来扫瓜子皮,这才挪到旁边站着,激烈讨论戏中的剧情。 有人喜欢那个机灵的主角,也有人喜欢善良的同伴,还有人夸奖饰演大官夫人的那位,生的实在美貌。 “也不知道到底生的有多好看。”王凝香说道,那位戏子一登台,只是一个抬头和回眸,就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听说那位是个新人,正在台上积攒经验,等过些日子是要独挑大梁唱《贵妃醉酒》的,能不好看么?”沈葵显然事先打听过,对每个戏子情况如数家珍。 这么说的话,他们还算赚了?红角的戏总是一票难求的,如果等他□□了,票更难买。 几人越说越高兴,恨不得在听一场。 沈葵突然面色一变,捂着肚子,看样子是刚才吃的太杂不舒服了,他尴尬一笑,一溜烟跑到后院去更衣。 沈知澜待了一会儿也觉得该先去更衣,免得等会儿手忙脚乱。他顺着小厮指引的方向去了后院,放完水又找到沈葵,两人正要离开时,突然听到后院门传来吵闹的声音。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谁也避免不了,沈葵立刻狗狗祟祟躲到柱子旁边,悄悄看着后院的动静。 刚才他们讨论的中心,那位扮演大官夫人的戏子真被两边人拉扯着,连油彩都没来得及卸。 两边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热火朝天互不相让。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沈知澜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怎么回事。 左边的人,已经提前约好请这位“赛西施”去唱晚上的堂会,定金给了,时间约好了,只等唱完下午这一场人就要赶过去,家里早就铺好戏台等着。 而右边的人,也同样想请赛西施唱戏,说是家里主子已经夸下海口等着,人不带去他交不了差,只求可怜可怜他,先跟着回去。 可赛西施只有一个,劈不成两半,势必要在两边选一个出来。 沈葵听懂后小声说,“既然如此就有个先来后到,赛西施应该去左边那家呐。” “但我瞧着,右边这个也不肯放弃,一直都在威逼利诱,怕是有什么依仗。” 沈知澜跟沈葵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怕是什么高官贵族,这才有恃无恐的闹腾。这样闹下去也没什么结果,谁官位高谁有理,没什么意思。 沈知澜扯了扯沈葵的袖子,正准备离开时,突然从后门传来马匹嘶鸣,有个锦衣公子远远跳下马车,冲着左边的人就是一拳头,“敢跟我抢东西,不要命了!” 雨点一般的拳头落下,打的左边的公子毫无还手之力,左边的仆从自然不甘示弱,跟右边的仆从混战起来。 打了一会儿,立刻有人喊,“停手停手,出人命啦!” “不会真的出人命了吗?”沈葵一凛,条件反射扯住沈知澜的袖子。 “别慌别慌,没准是故意这么喊,让他们停手的。”沈知澜先安抚沈葵,“我们先等等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话音刚落,同样有人喊道:“衙门来人了!” 原来是这里闹闹腾腾,戏班里见势不妙,有人跑去通知五城兵马司,此刻正好赶来。 “哪里出人命了?”一个身穿官服的青年男子厉声喝道,“住手,统统住手!” 他带来的小卒动手,把还在混乱中的人控制住,这才去看地上的伤者。 伤者口角流血,推摇了几下也没有回应,怪不得喊着打死人了。 “在场所有动过手的,全部带走!”青年一声令下,正要把人带走时,后来的锦衣公子喊了一声慢,轻轻笑了笑,“本公子就不用去了吧?这些都是下人们干的事。” “我说,全部带走,听不懂吗?”青年对着手下说。 他显然积威甚重,手下没有不听话的兵,兵士即刻如狼似虎的扑过去,动手捆绑这些不停挣扎的仆从。 锦衣公子闹了个没脸有些挂不住,再次强调,“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他不信自己这张脸会没人认识。 青年只是斜斜看了他一眼,“众生平等,进了五城兵马司只有一个身份,人犯!”顺手拿了手下的一块麻布,塞到锦衣公子的嘴里。 锦衣公子不防他还有这招,被捂的严严实实,和仆人一起被押送上了马车,伤者暂时留在原地等大夫。 等人散的差不多,青年这才朗声说道:“躲在柱子后的朋友,出来吧。” 遭了,莫不是发现他们了? 沈葵连忙缩小身形,假装这里没人。 不过掩耳盗铃并没用处,装鸵鸟也是,青年三步并做两步过来,一把捏住沈知澜的肩膀。 “原来是两个小孩。”青年见是两个岁数不大的孩子,表情略微和缓些,“想必刚才的经过你们也瞧清楚了?” 沈葵本不想承认,青年的眼神一扫过来,他即刻认怂,“是看见了。” “现在暂时不清楚情况,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可愿意提供证词?” “愿意!”沈知澜连忙回答,青年又要求他们留下姓名和住址。 沈知澜这时留个心眼,只留下自家地址,并解释,“我跟我兄弟一起来的,找到我就能找到他。” 他留了茂王府的地址,只怕对沈葵不好。 青年似有所觉,但没有深究,把纸张收好后揣进怀里,大跨步走了。 等他走后,沈葵这才敢悄声说,“这位小哥气势好逼人。” “想必这就是习武之人的气势?” 沈葵摇摇头,又说,“下次有热闹我也不看了,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人的好奇心哪儿管得住?没一会儿沈葵叽喳又猜测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哥。! 第七十六章 沈知澜本以为发生在双喜班后台的,只是一出常见的仗势欺人剧目,却没想到后续发展越来越离奇,超出想象。 被打伤的人是御史台左都御史长子,听说不仅内脏受了伤,手还骨折了扭到手筋,需要好好养上几个月。 这可是大事,御史长子一听就知道是个书生,弄伤了人家的手,意味着不能书写,耽误别人的学业,那可是哪个家长都忍不了的,要是留下后遗症,等于断了此人前程。 而伤人者的身份,的确也有些贵重。他是安国公家的长孙谢长安,安国公家里千倾地里只长了这么一根独苗苗,他的祖母还是寿安长公主,皇帝目前仅存的姊妹。 哪怕是为了寿安长公主的面子,也没人敢动谢大公子。 沈知澜听到后续,已经能想到此事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罚酒三杯就混了过去,却没想到五城兵马司那位捉人的青年将军也是个铁憨憨,问清楚谢大公子的罪行后,按照律例打了十个板子,然后命谢大公子赔礼道歉,赔上医药费。 “这不是很正常吗?”沈知澜不解,“打人的也要挨打,然后赔礼道歉。” 沈齐小心翼翼的说道,“可那是寿安长公主啊!皇上现在仅存的姊妹,哪怕是为了安抚她,也要给几分面子,而左都御史又有风闻议事的权利,事情被满京城的人知道,儿子还被人打了,退了岂不是成缩头乌龟?况且道理本来就在他这边。” “那位路指挥也是头铁,竟然敢按律处置,岂不是明晃晃得罪了寿安长公主?啧啧啧?”沈齐再三感叹,“最近你出门可注意点,别不小心搅和进去。” 沈知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搅手指头)(叹气)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搅和进去了呢? 沈齐愉快八卦完毕,看到孩子犹豫的表情,又想到前些日子一群人刚好去了事发的戏班子,脸色登时绿了。 “我说几句话,爹你别生气。”沈知澜小心道:“那天打人现场还被我看到了......” “啊啊啊快忘掉,快忘掉!你什么都没看见!”沈齐一番咆哮无能狂怒,最后眼看没有转圜余地,小声问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知澜只好一五一十说出来,在后院看了一场热闹,还是最佳观赏席位。 “算了,看了也就看了。”沈齐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躲一躲。 “我看那位路指挥是个好人,皇上也英明神武,总不会断错案子,爹放宽心吧。”沈知澜反过来安慰沈齐。 沈齐忧心忡忡,却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法子。 寿安长公主平日住在城外的温泉庄子养身体,事发时没在京城,等到谢家人通知后,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被人打了正卧床不起,登时怒发冲冠,就要去找那小官的麻烦。 谢大公子躺在床上不停呻,吟,看见祖母要为他出头,又努力撑起身子,“都是孙儿的不是,打扰了祖母的清修,如果再因为孙儿惹怒了朝 中官员,孙儿更是万死莫辞了。”他勉强靠着床栏说,“打也打了,此事就这样算了罢!” 寿安长公主见到一向平时神采飞扬的孙儿竟然委屈求全到这个地步,心里更是酸痛难忍潸然泪下,“我还活着呐!就被人欺辱到这个地步,倘若我要是去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众人连忙劝阻寿安长公主,定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寿安长公主擦干净泪,肃着脸说:“备轿撵和全套翟衣,我要进宫!舍了我这张老脸,也要给我孙儿讨一个公道回来!” 寿安长公主穿戴全套的内命妇服饰,递牌子进宫求见皇帝,她家的马车刚刚离开府邸,消息就已经传到各路人马耳中。 他们一方面哀叹左都御史和路指挥的不幸,一方面又妒恨长公主跟皇室的亲近。想也知道,此事肯定是小事化了,可惜那受害的御史公子,伤了手筋还得不到公平。 可随后事情急转而下,发展出人意料,皇帝竟然没见他的姊妹,还传话说兵马司路行止秉公处理,清正廉洁,丝毫无错,让长公主碰了一鼻子灰。 长公主灰溜溜出了宫,扭头就说自己年老体弱,又无德无行,不堪领受皇恩,把全套的翟衣凤冠奉还,自愿做个平头百姓。 宗室哗然,长公主这招道德绑架玩的溜啊,要是答应她的请求,皇帝成什么人了?连自己仅存的姊妹都容不下?心眼也忒小了,自然是一边进宫劝诫皇帝,一边分人去劝诫长公主。 皇帝正为了西北干旱的事头疼,想方设法的调集各地物资,听说还有这样的破事登时大怒,“还敢威胁朕?莫不是觉得朕好欺负?既然这样,就除去寿安长公主的封号和食邑,领回翟衣,让她好好尝尝当平民百姓的滋味!” 宗令连忙劝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莫非王叔也觉得,朕该受寿安要挟不成?”皇帝眉毛都气的竖了起来。 “寿安到底是使性子还是真心的,臣都不关心,臣唯一关心的,是皇上的名声不能受了污损。”宗令叹道:“寿安终究还是太任性了,自己的孙儿犯了错,本来该好好惩处,偏偏要来争这口气。” 他实在看不过眼,仗着自己是高位者,去欺负低位者,并视为理所当然。那皇帝这个更高位者要欺负自己时,怎么不低头认怂呢?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挥刀向弱者而已。 皇帝被宗令劝了几句,心头怒气稍解,“罢了,跟她计较也没什么意思,王叔,让寿安把翟衣收回去,此事朕只当没发生。” “诺。” 另外一边,寿安跟宗室的其他人哭诉自己求告无门的遭遇,无法可施才想到奉还翟衣,根本没有要挟的意思,现在目的达成,一定早些把翟衣收回来。 说罢又提起自己可怜的孙儿,被打了十板子,现在还躺着休养,床都下不得。 宗亲们看见谢大公子的惨状,自然心生感慨,觉得路指挥过分。这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姓沈的,一个小官的儿子还打不得了?没这个道理嘛。 心 中难免带了几分偏向。 寿安哭诉过后,收回翟衣安静了几天,没过几日,有人去兵马司投案自首,直言说自己是前些日子双喜班闹事的真凶,是他在混乱中打的御史公子,故而来投案自首。 众人哗然。 明眼人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但对方言之凿凿,说得出御史公子当日的穿戴,伤处,是怎么伤的等等,让案情陷入了僵局,更让当日坚持严惩的路指挥陷入尴尬中。 人人都看的出来,是有人顶包,但安国公府上的仆从也同样反口,更改了证词,跟御史府上各执一词,成对峙状。 沈葵是在学堂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毕竟是宗学,这类小道消息穿的飞快。当时沈葵听的一呆,手里的扑克牌也跟着掉了下来。 他看了沈知澜一眼,沈知澜示意他暂时不说话,等两人到了僻静处,沈葵惴惴不安道:“这事该怎么办呐?我们是不是该去作证?” “整个兵马司那么多人,哪儿就需要我们去作证了?”沈知澜安慰他,“而且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出面,就实话实说好了,见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问心无愧。” 沈葵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们两又没涉及到任何偏向,肯定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真是腻歪极了,本以为寿安稍稍被劝住了,没想到玩了一招釜底抽薪,干脆找人顶包,枉顾诸多人证和物证。 他烦了,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召见了兵马司的路指挥,问他还有没有更有力的证据。 路指挥迟疑。 “但说无妨。” 路指挥躬身应道:“其实当时还有两个幼童并一个护卫看完全程,臣只是担心.......”担心寿安公主真的小气巴拉,迁怒于人。 “有朕做主,谁敢迁怒?”皇帝挥挥手,“说吧。” 路指挥便报上姓名,听完之后,皇帝端正了身子,上下打量路指挥,足足看了一刻钟。 路指挥顶着这样的目光,不闪不避,淡然如初。 皇帝日日翻看天书,逐渐发现一件事,跟沈知澜有牵扯的人,会有很大几率出现在天书上,等同于青史留名,所以这回一听到沈知澜的名字,条件反射觉得,路指挥难道也是这样的人物? 他对着路指挥用沉吟装,“听你的名字也有几分耳熟.....是武将世家么?” 路指挥恭敬道,“是的皇上,臣家中三代都是武将,臣父是威武将军路明光。” “他有个妹子,是嫁给了神威将军,对吧?那你就是姜晟的表兄弟了,对吧?” 提到失踪的姑父和表妹,路指挥黯然神伤,却只能躬身答应。 “你们都是朝廷里的肱股之臣,北方的安宁全靠你们的辛劳。”皇帝更加和颜悦色,“也好,今日朕便派出宗令,让王叔亲自审一审这件案子。”! 第七十七章 两方人马和路指挥以及相关人等,都汇聚在刑部的大堂,等着问清真相。 坚称自己是真凶的男子还是个清白良民,并不是安国公府上的奴仆,而是城郊的耕读人家。 他坚称这是一场误会,隔得老远他看见有人殴打他的表兄,于是扑了过来意欲给表兄助阵,然后不小心误伤御史公子。 此人再次诚恳道歉,“虽然是我看错了,但毕竟也打了人,我认打也认罚,只求大人不要误会谢大公子,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说完深深鞠躬 谢长安身上缠着绷带,时不时咳嗽,有气无力说,“没关系,都是机缘巧合,也怪我当时站的位置不对,这才让人误会。事已至此,只求大人秉公执法按律行事,不要让有心人蒙蔽大人视听。”他说完又虚弱咳嗽,奴仆见状,连忙搀扶着他。 路指挥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对他提到的有心人压根没理会。 刑部尚书反而去看了路指挥一眼,对方势强,咬死不反口的话,路指挥就成了断案昏庸的昏官,前途无亮。 宗令此刻站了出来,掸了掸衣摆,“既然如此,就传新的证人,他们目睹了这场冲突。” 新的证人?谢大心里一突,在场的难道还有其他人?形势对自己不利啊。 沈知澜在侧间听到传唤便要动身上堂,此刻沈葵拉住了他,“不行,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之前不是说好让我去吗?万一得罪了长公主怎么办?” “越是因为这个,我越是要去,我上堂她还能有些顾忌,单独进去她更没了忌惮。”沈葵反手握住他的手,“事情是我们一起瞧见的,公堂也要一起上。” 沈知澜心头泛暖,就跟沈葵一起上了正堂。 二人的出现引起一阵小小惊呼,没想到这次的证人年纪竟然这么小。刑部尚书也是微微皱眉。 这时,宗令站起身来,悄然站在二人背后,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别怕,你们只需要实话实话即可。” “大人,我们也不怕。”沈葵主动拱手,站定后开始讲起当日经历,并且还拿出戏票作为佐证。 沈知澜记性好,沈葵也不差,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重现了当日的争吵,争吵的最后就是谢公子奔下马车,挥拳打人。 沈葵更促狭些,连谢公子的“我爹谁谁谁”的台词也模仿了出来,让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到谢公子脸上。 谢公子脸色时白时红,眼珠瞪起,急了:““你胡说!我当时只是站在旁边劝诫,完全没有动手,对方到底花了多少银子,请你来诬陷我?” “肃静!”尚书一拍惊堂木,“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才传新的人证上前,既然有新人证,自然是采纳他的说法。” “可是大人,他们还是小小幼童,没准是人小眼花,看错了记错了呢?”那个定罪的人争辩道,“岂能取信于人?” 听审者不免把目光放到两位半大孩子身上,的确不能排除掉这种可能性 。 沈葵咬唇:“我们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连你的衣服纹样都能说清,有什么编的必要?” “那衣服是今年最流行的纹样,穿出门去,起码有十几l个人跟我穿一样的服饰,仅凭这个哪里能够定罪?况且我当时就站在旁边,被你看清了衣衫纹样,再正常不过。”谢大争论道,“总要有些特殊的证据才行吧?” 沈知澜从后面拉住沈葵,跟他们做口舌之辩无意义,杠精就是三百六十度都能杠,正常人的逻辑打不过他们。 他们要做的,就是拿出无可反驳的证据。 沈知澜见沈葵气的厉害,附耳小声说了几l句,沈葵登时眼前一亮,得意洋洋。 沈葵先对着定罪的人说,“还要跟我争吗?” “清白不可不辩。” “那好,还请你先站到堂中央,双手垂下,正对着尚书大人。” 那人不明所以,见尚书没制止,也只好站出来,两手放在身前,微微垂下。 沈葵以同样的姿势站着。 时人以宽袍大袖为美,做衣衫讲究放量,就是衣袖要足够宽大才行,甚至衍生出袖袋,微垂手的姿势,衣袖盖住,旁人是看不清手掌的。 沈葵提高声音:“这个姿势是看不见手的,但是在争吵现场,我清楚看到打人者,右手的手腕有一颗黑痣!就在手腕正上方!你不妨把双手都伸出来,让所有人看看有没有那颗黑痣!” 那人一惊,手紧紧缩进袖子里,而谢大更是条件反射的一缩手。 这个动作不亚于不打自招,自有衙役上前,翻开他的双手,展示上面的黑痣。 众人哗然,“真有痣啊!” “我就说嘛!” “百密一疏,骗人之前都没有商量好喔。” 谢大看见这样的场景,只得掩面。 沈葵就像斗胜的小公鸡一样,翘着尾巴回来了。 沈知澜小声问他,“这回可高兴了?” “当然,哼!”沈葵狠狠瞪了刚才诬陷他的人一眼。 谢公子打人案,铁证如山,还另外多加一项罪名,藐视律法,买通他人企图顶罪。被尚书判了二十板子,徒两年。因为性质恶劣,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沈知澜看着谢大哭爹喊娘,小声说:“打了板子,绷带都缠到脖子上了!哪儿用的着啊,这回可好,刚养好的伤,又打上了。” 沈葵乐的不行,“活该!还有澜哥儿你眼神真好,竟然能瞧见这个。” “他那颗痣位置长的好,我一眼就看到了。” 二人正要嘀嘀咕咕说小话,路指挥走了过来,“还要多谢两位仗义执言。” “不用谢,我们也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沈葵道。 “路大人,公理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就跟葵哥儿说的一样,我们只做了该做的事情,大人不用记挂在心上。” 沈知澜说:“反而是大人能够坚持秉公执法,没有顾忌对方的权势 ,这种精神才是最值得敬佩的。” 路指挥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爹是大将军,我也不怕谢家。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沈知澜:???冷不丁的被闪了腰。在场的都有李刚爹,就我没有是吧? 路指挥见他们一脸纠结,哈哈大笑。 宗令等他们笑够了,这才说道,“好了两个小调皮蛋,我送你们回家,小心回去晚了家里人担心。” 他冲着路指挥点点头,亲自把二人送回了家。 沈齐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到他平安无事,这才安心。 而另外一个家庭就没那么高兴了,寿安长公主时刻关注着案情,命小厮一波波的回禀,听到自家孙儿又挨了二十板子,一声哭嚎软倒在地,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天杀的,天杀的狗官!竟然敢打我们家孩子!”长公主哭的嘶声竭力,“这还是沈家的天下吗!先帝你睁眼看看呐,有人欺辱你的曾外孙呐!” 谢夫人连忙扑过来捂住婆婆的嘴,“母亲不能妄言啊!公堂审案有理有据,哪里有什么冤屈!长安他认打认罚啊!” “窝囊废!你怕一个尚书,我可不怕,我是先帝亲封的寿安长公主,食邑三千!”寿安长公主踹了谢夫人一脚,又大喊道:“来人!” 她的心腹立刻靠近。 长公主对着她耳语几l句,心腹马上领命而去。 谢夫人惊恐道:“母亲,你又要做什么?” 寿安扶着自己的金簪,冷冷一笑,“慌什么!我这个长公主,难道还庇护不了你们吗?”她梗着一口气,怒火喷发出来, “堂堂一个安国公府,高官显贵,又有几l个人还在朝堂上站着?不就是担着一些闲差?也就是当个空架子罢了!长安就是第三代里唯一的希望,如果不趁着我还在,立起一个国公府不好惹的牌子,以后谁还会把谢家人当回事?” “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么?” 谢夫人哽咽含泪,“可是这样,岂不是闹的更加不可开交?” “怕什么?左右我还是皇帝的姊妹,他还能废了我不成?”长公主话音刚落,匆匆赶到的安国公一巴掌就扇到她脸上,长公主的脸立刻红了一片。 “愚妇害我全家啊!”安国公气的连连跺脚,气还没消,“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长公主捂着脸,脸面丢干净了,撒泼也更厉害,“我愚妇?那你不是懦夫!成日就躲在书房里,看你那些破字画,你管过家里吗?你儿子要谋取职位时,你伸过手吗?等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你才出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 谢夫人见两位长辈吵了起来,连忙把仆从遣散,自己也要躲开,偏偏公公叫住了她,“没事的,正好你也听听。” 谢夫人惶恐,“父亲,我......” “听一听吧,省的我再解释第二遍了。”安国公满面疲倦,挥挥手说:“寿安你以为还是三十年前吗?你父皇还在的时候?现在早就是盛平二十八年了!你醒醒吧!” 长 公主满脸倔强,沉默不语。 安国公席地而坐,“现在更不是早年刚开国的时候了!仗有别的将军去打,政务有文官处理,我?我能去抢什么?再说了,你且去看看英王的下场!降为郡王,吐出所有被侵占的田地,英郡王的世子如何在京城奔走,你忘了?” “英王是藩王,我是公主,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你以为皇帝会忍宗室很久吗?那些宗亲的德行难道你不晓得?侵占良田,欺男霸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你现在冒头出去,岂不是当了出头鸟?”安国公见他不为所动,又下了一次狠药,“请封安儿为世孙的旨意,又被驳了回来!你还不醒醒吗!” 按理说,只要继承人年满十岁,就可以请封为世子世孙,但流程是先上折子给礼部,礼部上达天听,得到批复后走流程。如果迟迟没有落地,就要想想是不是哪道程序不对。 安国公请封的折子被打回来,便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是不满! 安国公说到这里,脸上沟壑更加明显,衬着白发显得老了十岁,寿安心中酸楚,这才说,“算是我做错了,行不行?”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哪有什么算了?寿安,我们也活到这把年纪,今日闭眼就不知道明日能不能睁眼,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孙,当今显然对宗室的言行不满,咱们躲着些就行了,没必要去触他霉头,当出头的椽子。要知道血缘是血缘,情分是情分。宗令跟皇上的血缘远着,还不是亲亲热热的喊王叔?” 安国公劝的口干舌燥,满心都是苦涩,可他不劝不行,自家夫人还沉浸在唯一公主的昔日荣光里。 好在他费劲唇舌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寿安终于讪讪说,“行了,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行事的,你也不必过分小心,左右还有爵位和情分在呢。” 谢夫人见到两位长辈重归于好,也不由得跟着高兴,也明白自家处境,只是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忘了什么。 直到长公主的心腹过来回禀任务已经安排好,这才想起来,刚才长公主又吩咐了什么?!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七十八章 长公主结结巴巴,“我就是让,让心腹去给那些不识相的人一点教训.....” 安国公也顾不上其他,“快,快把人追回来!”教什么训,生怕自己头上的小辫子不够多是不是? 心腹本以为自己手脚麻利办事得力,还想过来讨个赏,却没想到反而挨了两个耳刮子,捂着脸慌里慌张的去找手下。 手下快马加鞭的去追前头的人,得到一个不知道算幸还是不幸的消息。 他们派去双喜班的人手扑了个空,没有找到赛西施的人影,班主说已经把赛西施赶走了, 于是手下就把双喜班砸了个稀烂,第二批人赶到时,还有人满屋子砸花瓶。 安国公念了一声佛,连忙吩咐人双倍赔偿双喜班的损失,并且让他们掂量好什么不该说。 银钱封口,双喜班的人自然闭嘴,只有赛西施不知所踪,班主说或许是回乡下了。 人不见就不见吧,左右跟他们也没关系,也不是他们干的,安国公约束家人,也没使人去捞孙子,任由谢长安挨了板子又坐监,自家人关上大门,过起清静日子。 * 沈知澜本还担心被人犯家属报复,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没想到一点动静都没有,沈齐也没被为难。 难道见到那日宗令亲自送他回家,心有忌惮才没动手?沈知澜猜测,毕竟宗室里的,宗令权利还挺大。 又等了几日,的确没等到保护,沈知澜这才放心出门,也敢在街上闲逛了。 但等到真要出门又发现,没什么好逛的,育婴堂那边有王表姨操心,百珍园最近没碰到什么问题,养鸡场的果树枝繁叶茂,一切都蒸蒸日上。 下雪后,他本想去育婴堂逛两圈,一打量在集市上看到街角的几个乞丐,衣着破烂,半靠在墙上。这几个乞丐要么老要么弱,路人匆匆而过,乞丐一无所获。 那个岁数最大头发花白的乞丐拿着破碗,碗里什么都没有,另外一个瘸了腿蜷缩在角落,还有个面有疮疤,还是独眼龙。 这样的人哪怕是壮年也找不到活维持生计,只能乞讨为生,饥一顿饿一顿。沈知澜见着心生不忍,转头去旁边买了几个最便宜的杂面饼子,这样的饼子一般人瞧不上,对饿肚子的人却是扎扎实实能填饱肚子。 他把饼子送给年老乞丐,对方伸出手又怕他嫌脏,连忙在衣襟上擦了擦,千恩万谢后又匍匐着想磕头。沈知澜连忙把人挡住,“折煞了折,几个饼子而已,快吃吧。” 吃到肚里才安全,省的再被乞丐里的地头蛇抢了去。 送到最后那个半瞎乞丐时,对方伸出一只满是黑泥却骨节修长的手来,沈知澜扫了一眼,心想这手长的,搁现代都能当手模了,可惜在古代只能乞讨。 他顺着手往上看,还发现这人的脸上疮疤烂的厉害,黑红黑红的,伤口没有痊愈,甚至有只苍蝇落在上面,瞧一眼都恶心的很,至于瞎掉的眼睛更别提了。 沈知澜生怕冒犯对方,连忙转 移视线,可低下头一想,又总觉得那眼睛那手,熟悉的很。 他认识手长这么好看的人吗?按理说应该有印象啊! 沈知澜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根据手这个特点回忆,豁然开朗。 这不是! 他猛得抬头,死死盯着面前的乞丐,终于从眼神波动里认了出来,这不是赛西施吗!当时赛西施的亮相,就是一个抬手一个回眸,艳惊四座。 怎么就沦落到乞丐的地步了? 而且还伤到了脸和眼睛? 莫不是谢家干的? 这种想法真是让人倒吸凉气,脖子上都凉飕飕的。 对面有所察觉有些紧张,沈知澜先一步捂住自己,他怕自己叫起来。 他小心用眼神发射信号:你是赛西施吗? 对方好像接收到了,也好像没接收到,垂下头来。 沈知澜泄了气,如果真是赛西施从戏班沦落到街头乞丐,他也帮不上忙。不揭穿对方身份,就是最大的帮助。 想了想,沈知澜又买了几个杂粮饼子,在饼子下面搁了身上仅有的几十个铜板,悄摸放在赛西施的身边。 不管他要干啥,有吃的有点铜板,至少能顺利点。 沈知澜干完后,又悄摸走了,没看到赛西施的反应。 他把饼子分给两个年老乞丐,老乞丐悄声问他,“是你的熟人?” 赛西施摇头。 “不是熟人啊,那这孩子心肠真好。”老乞丐啃着饼子,狼吞虎咽吃完,美美睡了一觉。 * 沈知澜回家后,想法子借着打听养鸡场的事,找沈岩叔叔问长公主府的事情。 沈岩笑了笑,“别担心,皇上训斥了他们,罚了三年俸禄,他们最近关好大门缩紧脖子,生怕出头,寻仇更是万万不敢的。” 他们不敢去寻路指挥和自个的晦气,还不敢去寻赛西施的晦气吗?赛西施只是戏子又人小力微,简直是最佳出气筒。 沈岩的说辞并没有安慰到他,沈知澜依然担忧赛西施,想尽力帮一帮。正常冲突里最无辜的就是赛西施,他难道能够拒绝任何一方的邀请?但受伤最多的也是他,现在都沦落街头了。 沈知澜下学后悔绕路从集市走,试图再一次找到赛西施。 头几天没看到人,也没有那两个老乞丐,沈知澜还以为他们换地盘了,隔了两天,在墙根底下看到三个晒太阳的乞丐。 他心下一松,人没事就好,装做不经意的买了几个饼子送给他们,赛西施也原样收下。 大隐隐于市,当乞丐虽然艰苦,但至少保住命,等到风头过了,赛西施再悄悄换个地方住,日子也能继续。 又过了五六天,沈知澜再从集市上路过时,赛西施躺在僻静处,突然冲着他招了招手。 沈知澜犹豫一下,对着一起下学的沈潭点头,顺着赛西施一起站在墙根。 赛西施开了口,声音低哑,“我要走了,谢谢你最近的照顾 。” 沈知澜摇头说不客气,一点饼子而已。本想追问他要去哪儿,想了想换了个方式,你要去的地方安全吗?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安全,不会有比它更安全的地方。”赛西施目光远眺,“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施初,施初。”赛西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沈知澜认真问了这两个字怎么写,然后才郑重点头,“我记住了。” 赛西施勾唇一笑,尽管脸上还有疮疤,仍然显得美丽动人。 * 沈潭过来拍他的肩膀,“醒醒,怎么在这里发呆啊?” “没发呆,在想事情。” 刚才赛西施的表情,充满了决绝和坚毅,好像要去做什么大事。 沈知澜甩了甩脑袋,把这样的想法甩出脑袋,或许是他看错了呢?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人活着,一起还有希 望。 他劝了,赛西施只是摇头,左右看了看,快速跑掉了。 希望他没事。 * 赛西施从巷子里离开,绕路到了某一处破房里,从井水里打了一桶凉水,在脸上狠命搓了搓,面上的疮疤跟灰泥一样,一搓就掉,疮疤下还是光滑的皮肤,他再一揭,眼睛上的薄膜也被搓掉了。 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伤疤,也没有瞎。 赛西施又拿出一个小匣子,在脸上涂涂抹抹,他的肤色一下黄了两个度,也显得粗糙许多,优越的五官也没了光彩,灰扑扑的。刚才还是千里挑一的美人,现在就只是个五官端正的男子。 赛西施在脸上涂抹完毕,又拿起小刮刀在头发上刮了两刀,整齐的丝绸长发也乱糟糟的。 赛西施打扮停当,又从破屋顶上摸到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掂了掂分量,扭身朝外面走去。 他走啊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停留在某一处人声鼎沸的建筑物,上面挂着一个牌匾,内务府。 赛西施一直朝内走,直走到一处叫做净身房的屋子才停下,在门口守卫处的册子登了记,又被要求十五日后再来。 赛西施默念着十五日,回到破败的民居。 想要净身入宫,其实并不容易,需要由专门的机构采选,每一步都需要反复确认,一旦对方反悔,就会立即停手。 十五日后,赛西施再次来到内务府,这次被拉到一间单独的房子,室内晦暗,不见天日。 想必净身后养伤也是在这里,赛西施打量四周,闭目养神。一炷香后,耳边传来一串浅浅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想来也是内侍。 “你就是施初吗?灌城人士,年十八?” 赛西施连忙站了起来行礼,这可是他以后的上司,需要留个好印象。 “小人是。” 对方笑了笑,“咱家是御前太监首领,徐海。” 那岂不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说的夸张点,有些妃嫔可能都没有太监总管跟皇帝相处的多。 赛西施调整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恭敬些。 徐海自行找个凳子坐下,掸了掸衣摆,“废话咱家也不多说了,就问问你,当内侍是为了什么?” “你当然可以说谎糊弄过去,但是这会影响你的未来,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 第七十九章 赛西施盯着面前的内侍总管,那人带着一股笃定和淡然。靠近权力的中心,日日守着全天下权力最大的人,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自然养出一股迫人气势来。 赛西施再次低头,背脊弯曲显得自己格外谦卑,斟酌着说:“草民进宫,想要有活路,不受欺负,有权力。” 拥有权势谁不想呢?全天下的人都想,只是这条路不好走,需要付出代价,而舍弃一些东西进宫也算捷径。 “倒也没说假话。”徐海沉吟着,“有舍才有得,你又能付出什么呢?” “所有,所有东西都可以。” 容貌,身体,尊严,名声,统统都可以。 “既然如此,咱家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吗?” 赛西施毫不犹豫的磕头。 “好,既然如此,你今后就是御驾卫的丙营十三队的甲二十八号,收拾好你的东西,即刻前去郊区报到。” 赛西施猛然抬头,御驾卫?这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利刃,隐藏在暗影里,只要出动必定斩获敌方的头颅。 宝刀锋利,见血方回。 赛西施有些激动,涩声道:“大人的恩德,必定铭感五内,焚身以报!” “别急着谢我,进去了出来了,这条路子才能算你迈出第一步。”徐海意味深长的说,“先走着看。” 尽管御驾卫出头难如登天,但也比进宫强,赛西施邦邦磕了三个响头,扭身回去收拾包袱。 徐海目送着赛西施离开,这才思考,皇上突然提到这么一个人,又突兀的调到御驾卫去,到底是干什么呀?抑或者此人有什么出色的本事?特殊的身份? 揣摩皇帝心思几乎是内侍的必修课,但徐海感觉,皇帝现在的行事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威严也日益深重,做手下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 “路大人?” 路指挥回头一看,发现是沈知澜后停下脚步,驻足等待。 “会不会耽误你们啊?”见路指挥还带着几个兵卒,沈知澜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不至于,今日我的差事就是巡逻,停一停不打紧。”路指挥温言道,“碰上什么麻烦了吗?” 沈知澜连忙问起来,“不知道双喜班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还好,前些日子戏班遭了贼,把道具和银钱偷了一些,班主还到衙门里报了案,只可惜小偷不好抓,班主只能自认倒霉。又把戏班停业整顿,重新购买道具,再过个七八日就能重新开张。”路指挥说。 双喜班都没事,估计赛西施也该没事了,这下沈知澜终于能安心。 听到有人在喊路指挥的名字,沈知澜连忙放行,路指挥略略点头,迈步回归队伍。 * 天气渐热,桃李飘香,应季的蔬菜水果渐渐丰盛起来,只要去菜市场花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堆新鲜又便宜的水果。 杜珍娘现在就买了两筐桃子,打算做成盐津桃干,再赠给邻 居友人。这纯天然的蜜饯果干极受欢迎,去年杜珍娘做了一点放在家中待客,凡是吃过的都赞不绝口,听到她又打算做,邻居们还有人抽出人口来帮忙洗果子切果子,动用家里的锅碗瓢盆。 沈知澜下学后本来正在帮忙去皮,刚削好一个桃子,一个人风一样卷起来,嘴上说着,“成了,成了!”说着还过来拉沈知澜手臂。 沈知澜忙松开桃子,抬眼一看是沈岩叔叔,问他到底怎么了。 沈岩喜色外溢,又带着几分得意说,“有好消息告诉你,走,进去说。” 好东西当然不能拿出来到处讲,不然就不稀罕了,沈岩一路都捂的结实,现在他说的“好消息”还放在盒子里。 他们二人进屋,帮忙洗果子的妇人这才悄声问:“左宗人大人怎么来了?还这么,这么亲热?”乖乖,平时他们送厚礼也未必能见到左宗人,今天居然能看到他主动来别人家! 不免诧异。 杜珍娘笑了笑,“我家孩子平时爱玩爱闹,估计是有什么玩乐的事情找他说说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其余人却羡慕不已。自己孩子也爱玩闹,怎么就没干出点名堂来呢? 真是只有眼红的份。 沈知澜跟着沈岩一起进了书房,沈岩这才小心揭开盒子,“当当,瞧,刚摘下来的嫁接果子!” 木匣里放着三颗红润又饱满的果子,表皮光滑,果实也比一般的李子大,瞧着水嫩喜人,还有一股淡淡果香。 沈岩喜不自胜,“今年嫁接的果树,就长了一点果子,我挑了最好的几颗送过来,看看这是你说的桃形李和杏李吗” 沈知澜就看过图片视频里的桃形李,哪儿知道像不像?此刻也只好冒充内行,“有七八分相似,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我还没尝过,就等着跟你一起尝。”沈岩掏出一柄小银刀,把果子一分为二,新鲜果子越发诱人。 沈岩也做好果子味道不佳的准备,没想到意外的好吃,桃肉软甜,李肉清脆,各有各的好处,可是嫁接后的果子,综合两种果子的优势,摒除它们的劣势,融合的非常完美,甜脆甜脆的。 他的手又伸向盒里准备拿第二个,跟沈知澜的手碰上。 沈知澜馋的流口水,却不得不停下,“一共才多少个果子,算了,等明年大规模种植了再吃。” “嗯,等明年再吃。”沈岩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哭晕。 不过新品种的果子关系到他的前程,忍一忍算了,还要交给朝廷和诸位大臣,好做为实例啊。 沈岩确定好果子口感和味道上佳后,马不停蹄准备上交给国家。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痛心疾首感叹家门不幸。 这话题几位丞相可没法接,只能“啊对对对”。 皇帝感叹着:“前有英王侵占民田,后有寿安长公主仗势凌人,这还是能看到的,没看见的不知道又有多少,也不清楚会有多少百姓受害。” 这点也是大 家族最常见的,树大根深站的稳,在此之余难免会有一点枯枝败叶,害虫肆虐。 冯相不自在的摸摸胡子。 楚相盯着书房柱子的花纹。 展相看着脚下大理石的花纹,似乎能够看出花儿来。 唯有韩相抬头挺胸,怡然不惧。 笑死,韩家三代贫农,耕读为生,家里全是穷亲戚,韩相还把族人管的特别严格,根本没有狗仗人势的亲戚,提到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怕。 提到宗亲们,宗令不得不站出来硬着头皮说:“树大生枯枝,人多有瑕疵,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只要皇上圣明烛照,恩德感化,想必他们也不敢再犯的。” “谈何容易啊,在京城的宗亲还好,远在封地的藩王宗室难道也管得住?”皇帝淡淡的说,“宗亲们享受国之供养,却不肯为国分忧,实在让朕为难。” 这也是四位丞相为难的事,遇到宗亲犯案,难以把握其中尺度,轻不得重不得。 气氛正凝滞时,突然听到宗人府的左宗人求见,皇帝摆手,“让他进来罢。” 宗令有些担心自家的傻儿子撞枪口上,但又不好提醒,只能巴巴看着。 沈岩在这种气氛里,兴冲冲端着盒子进来,见到四位丞相都在,更觉得运气上佳,连再去通禀都省了。 沈岩双手捧着匣子,“皇上幸不辱命,嫁接果树的果子已经成熟了!” 皇帝分出一缕注意力到沈岩身上,“喔?” 事实上他早忘了什么果子。 但沈岩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眼见四位丞相都在,便洋洋散散说了出来,年初时有人提议着想要造出新品种的果树,当时就试着种了一批,因为用的是成熟果树的枝条,稀稀拉拉也结了几十枚果子,味道上佳,故而特意呈上。 冯相最先伸出脑袋来,“让臣看看。” 装着果子的盒子在他们之间传递,四人意外发现,还真是一种没见过的果子,既像桃又像李。 盒子最后传到皇帝手里,见他们都好奇味道,皇帝索性命人切了两枚,分而食之。 鲜甜的味道征服了众人味蕾,管着钱袋子的冯相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想到,该怎么利用这种新品种的果子,狠狠捞他一笔。 京城贵族众多,不就是喜欢吃个新鲜吗?如果这种“被皇上亲口称赞过”的果子大卖特卖,就算要价高昂,照样有人买单,这还不赚翻? 皇帝也跟着尝了尝,的确新鲜有趣,对着沈岩更加和颜悦色,“爱卿辛苦了,想必在其中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吧?” “为国效力,并不辛苦。”沈岩连忙顺着说。 宗令见儿子得了好脸,不由感叹真是傻人有傻福,儿子刚巧这会儿撞上来献宝,岂不是显得宗亲中尚有英才在吗?简直给皇帝长脸,谁能不高兴? 高兴之余,皇帝一边命人去沈岩名下的果园亲自验看,一边跟四位丞相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些果子。 沈岩狠狠心,“请皇上给这些果子赐名!它 们是新品种,尚未定下名字。”一旦被命名,这个名字会跟随着一直流传到后世,千载流传,比史书还要更持久。 让出这个机会,让沈岩无比心痛。 果然皇帝龙颜大悦,认真看了两种果子,“就叫福果和寿果罢,简单好记,朗朗上口。” 韩相轻轻拍了一把龙屁,又问到:“那这福果跟寿果该怎么处理?是否安排人大规模种植?” “自然是要的,这样鲜甜的口感想必很多人会喜欢,而且又新鲜,不知道耐不耐放?” “看果皮挺厚,至少应该能放个七八天吧?” “果树需要两三年才结果,还是需要尽快布局再好。” 几位丞相难免遗憾,东西虽好,但资金回收太慢,不能马上见到好处。 沈岩颤颤巍巍举起手,“臣也有个念头,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大人们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说。” 得到允许,沈岩便把他跟沈知澜之前商量过的计划二提了出来,“臣觉得,与其售卖鲜果,不如售卖种植的技术.....将怎么种植福果和寿果的法子售卖出去,想必有的是商户愿意购买,卖一种五万两,两种八万两。” 这要是卖个二十户,岂不是立刻进账一百多万?谁都会算这笔账,冯相登时用炽热的眼神盯着沈岩,让他继续说下去。 沈岩继续说道,“而且怎么卖也有讲究,不能一窝蜂的全卖给一个城的人,到时候种出来的福果寿果也就不稀罕了。一个州城只卖给一户,保证他们独家,这样对方掏钱才心甘情愿。” 妙啊!冯相赞叹不已,这要是传出去消息,想要竞争“独家种植权”的商户,还不把沈岩的门槛踩烂? “沈大人妙计啊!”冯相激动之下握住沈岩的手,“国库如今空虚,沈大人这招给国库注入了活水啊!” 沈岩谦虚:“也不光是我,宗室子弟也出了主意,我们都盼着大焱强盛呐!” 别管是不是马屁,总之听了舒服,皇帝便命冯相跟沈岩一起管着此事,把“种植权”卖出去。 冯相双目炙热,下朝后拉着沈岩说个不停,沈岩先前哪儿接触过这么多跟钱财有关的事?很快就被问了个干净,不免就把沈知澜带了出来。 沈知澜早就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些新东西,头茬的果子永远最鲜,不趁机买个高价简直对不起自己,所以跟沈岩商量好,先进献,如果皇帝心情好,再提出卖方子,如果大臣觉得定价高,他还可以赠送给果子贴字等等后续招数,保准赚的盆满钵满。 没想到才提了一招,就全票通过。! 第八十章 卖福寿双果种植权这事不好让沈岩亲自出面,自有管事们到处联络沟通,去寻找有意的商家。 沈知澜原先还担心这计划不顺利,因为“独家种植权”的重点是要落在独家上,京城附近的商户好找,其余地方的可不好找,而找不到,也少了几分热闹。 谁知道那管事神通广大,区区几日里,竟然凑到十来家商户,都想着要去争夺经营权。 原来很多商户虽然大本营遍布全国,但在京城总会留些能做主的管事,一听到有被皇帝亲口称赞过的果子出售,闻着味就找来了。 为了让商户们买的心甘情愿,管事也做足噱头,把人请到现场,只见绿荫处处,鸟语花香,而中间,还有一小片果林。 管事早让人把果树围了起来,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果树的模样。管事又当着他们的面,摘下一枚果子,并且在他们手中传递。 商户们来自天南海北,也算见多识广,竟也没见过这样的果子,不由得心中一动。 人无我有,就是做生意最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懂。 商家见他们都心动了,这才慢悠悠拿出小银刀把果子剖开,“诸位见谅,今年福果的产量有限,一共也只得几十枚,每一枚都是有主的,我还是磨了许久,这才磨来一枚,好给大伙儿尝个味道,免得你们不相信。” 他把果子分成四份,估计也就一口的量,示意商户们选出四个人来品尝。 商户们互相对视,终于选出四个颇有威望的,让他们作为代表品尝福果。 四人接过这小半片果子,虔诚放进嘴里,慢慢咂摸着味道。鲜,甜,汁水丰厚,味道的确出奇的好,既有桃子的香,又有李子的脆,无怪乎被称为福果。 从四人的表情里就能瞧出,他们对果子多满意,也有多看好这个市场。 这下子,销售“独家种植权”的事情非常顺利,八万两,商户压根不带还价的,甚至有两户同出一城的商户为了抢种植权,差点打起来。 王府管事倒是想大小通吃,奈何想起沈岩的叮嘱,只能忍痛拒绝:“物以稀为贵,我家主人说过种植权一旦售出,绝不在同一区域内再次销售,也是为了保障各位的权益,所以,下次吧,下次一定优先找你。” 竞价落败的那一户只得失望的松开手。 管事领他们去交定金和领凭证,到时候可以拿凭证交全款,并且管事还会派出专业农户告诉他们,怎么能种出福果寿果来。 凭证是块小木牌,上面还备注了甲第多少号独家种植权的字样,显得正式又合规,格外让人安心。 商户们拿着牌子,去调动各自的现银。 消息传出去,绘声绘色传的到处都是,得到消息但是将信将疑的商户都悔青肠子,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硬生生错过了,岂不是以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挣钱吗? 心痛。 沈岩一边命老农学习嫁接技巧,一边命人清点银子,看到数量时差点笑歪了嘴。 福果寿果打包价是八万两,一共有十六户商人交了钱,一共就是一百二十八万两,这招财的速度,比挖银矿还快啊! 搂着这些凭证,沈岩不免畅想,“这要是再多添几户商家,岂不是还要再翻个倍吗?” 十六户商家,甚至没占到全大焱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商户多让人眼馋。 沈知澜拦住了他,“岩叔叔这可不行,如果种植户太多,那可就不稀罕了。再者,咱们当初也是通知过消息的,是他们自己不来,怪不着我们。要是提供二次机会,前面爽快交银子的商户,下回可就没那么好骗....咳咳,爽快了。” “长了教训,下次再有什么机会,他们才会积极响应。” “倒也是这个道理。”沈岩瞬间领悟,“还是咱澜哥儿聪明,新脑子就是转得快。” 跟沈知澜混的久了,他偶尔也会冒出几句俏皮话。 沈知澜自我调侃,这可不是新脑子,而是组装机,新显卡配置旧机上。 不管如何,售卖种植权这事完美解决,沈岩把银子一分不少的交到皇帝手里,由他分配。 一百多万两呢,能干好多大事,不论是添置兵器还是修筑堤坝,挖掘水渠,也能顶上大用。 四位丞相虎视眈眈,都准备把这笔银子争取到自己管辖的范围内。 而这一日的大朝会上,在内侍宣布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有一御史突然站了出来,弹劾沈岩违背祖制经商,与民争利。 被点名的沈岩一脸迷茫,啊这?他咋了? 御史还在滔滔不绝,引经据典的指责沈岩身为郡王世子,享受着天家富贵,却为了蝇头小利跟百姓争利赚取钱财,其心可诛云云。沈岩好几次想要张口辩驳,都被此人怼了回去。 出售种植权时,管事背后是谁也没有遮掩,毕竟果树就种在沈岩家的养鸡场内,旁边的百姓一问就知道。 只是出于没成功前暂时不透露消息的原则,除开当事人和四位丞相,并没有通报给其余人。 这就尴尬了嘛。 皇帝身在御座上,微微眯起眼睛,是谁背后捣乱?或者想搅混水? 总不能让人忙前忙后,还要挨骂,冯相主动挺身而出,解释道:“此事左宗人早就通报上来,是他命人研究出了相关技术,又敬献给皇上,所得收益也全都上缴国库,一文不少,此刻正放在户部清点。苗御史只怕是听信流言,误会了。” 冯相没说的更难听,但那位御史掩着通红的面颊,退了下去。 皇帝突然哀叹一声,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前些日子英王和寿安长公主的事情,想必各位爱卿也听说过了,朕格外痛心,血脉同源同宗,朕也希望各位宗亲能够安稳度日,并且为国效力,不论是著书立传,还是耕地养殖,都能发挥出作用。” “左宗人便带了一个好头,悉心研究出新品种的果树,替国库赚回一笔银两,堪称范本。” 沈岩立刻挺直腰板,听听,夸他呢。 “开国迄今一百多年,时移世易,先祖虽然立下规矩,但未必适用于现在,朕想着,有些规矩可能也要适时变一变了。”皇帝偏在这时住了口,没说到底该怎么变,就宣布退朝。 皇帝还在时朝臣还能保持沉默,等他一走,朝臣立刻炸开了锅。人人都盯着自己的盟友,想讨论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说受影响最深的,还是几位亲王,应王褚王和恒王眼睛都要瞪出火来。 什么意思?宗亲的绳索要松开了吗? 亲王郡王们享受着超品俸禄,地位超然,但身上并没有实职只有虚衔,只有皇帝给他们任命,他们才能沾一沾权利的边。 应王心里清楚皇帝是决计不肯松开对他们管束的,偏偏又忍不住抱着幻想,只要松开一点口子,没准呢?有一点缝隙,那就有漏洞可钻啊。 而朝廷官员更多是担忧,宗亲们不作而食,还自带跟皇室攀亲戚的利器,如果让他们再担任官职,岂不是飞扬跋扈,趾高气昂吗? 越想越是担心,已经有人连夜开始写奏折抒发对此事的看法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宗学,宗学学生本就对这些事情敏感,此刻更是议论纷纷。 下学回家时,沈潭便悄悄问起沈知澜的想法,沈知澜想了想,“其实对宗亲来说也是好事,许多人恐怕还是想出来扑腾试试吧!” 虽然能拿到固定工资,但这工资日渐贬值,买油不香买醋不酸的,也闹心。 沈潭跟着点头,“要是可以,我也想试试,学了一身本事,我就是去养鸡鸭也能赚到银子。” “就是,别担心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我们还能饿到?”要是放开限制,沈知澜不知道有多少主意等着实施,简直如鱼得水,巴不得。 宗亲朝臣们纷纷上书,发表自己对此事的看法,包括封地里京城近的听到消息,也会上书,洒洒洋洋说了一大篇,皇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最初焱太祖定下的宗室荣养制度,本心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安享富贵,不论怎么样都有一口饭吃。但开国一百多年后,宗室人数逐渐增多,代代生育,就逐渐繁衍出一系列的问题。 对外,荣养宗室是一笔非常大的费用,差不多占据一城赋税的三分之一,还有藩王欺男霸女,干涉司法等问题,当地长官对十分棘手,管又管不了,不管又不行,头都大了。 对内,亲王自然享受着最好待遇,一桌酒席足够一户人两年的嚼用,而闲散宗室受制于条例,禄米贬值,晚发,攀比和撑面子等等问题,靠借贷生活,也难。 现在要解决这个,牵一发动全身,很难处理又不得不处理。 皇帝是从天书上发现这个问题的,看完后不得不说,不处理早晚会拖出更大的问题。 但具体该怎么解决,他还没头绪。这倒霉的天书只简单描述了,某日沈知澜跟丞相闲聊,说起解决宗室问题有上中下三策,并且现场挥毫写了一篇《宗室论》,让丞相大赞妙计,轻松解决此问。 可是这天书偏不肯显示这篇策论的具体内容,勾的皇帝心头痒痒,偏还看不见。! 第八十一章 吊人胃口! 皇帝暗中腹诽,又拿天书没法子,要是天书能够随心所欲显示,他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⒒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等等! 天书虽然不肯显示,但正主还在啊,没准正主心里早有腹案呢,试试,试试又不会亏本。 皇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 “路大人!” 沈知澜下学后,又看到路指挥正在集市上巡逻,颇受欢迎。 路指挥长着一副典型的武人身板,个高肩宽胳膊有力,浓眉大眼眉清眸正,一副最佳女婿模板。周围的小贩都在拼命把自家产的蔬菜瓜果塞到他手里,奈何路指挥统统婉拒,小贩们又悄悄的塞到巡逻兵卒的手里,兵卒们碍于自家长官的面子,也不好收,连忙跑开了。 沈知澜笑吟吟看着这副画面,看来路指挥很受欢迎嘛。 路指挥颇为无奈的说,“沈小哥,难得碰见,请你吃糖葫芦,去不去?” “去啊,有的吃为什么不去?”沈知澜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的糖葫芦都是纯天然没有加化学成分的,吃着甜脆甜脆的,沈知澜一口一个,很快就啃了一半,他见路指挥还是满面纠结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主动提道:“路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啊?可以跟我聊聊,就算不能帮你解决问题,安慰两句还是可以的。” 就别老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啦! 路指挥松开眉头,带着几l分无奈,“真是瞒不过你,我是在考虑该怎么对待我这些手下。” 沈知澜看着外头那几l个兢兢业业巡逻的兵卒,一边咬山楂一边含糊问,“他们咋了?看着做事挺认真的。” “也不是人人都这么认真的,有人做事认真仔细,也有人得过且过混一天算一天,这就算了,还有人偷奸耍滑,趁着巡逻时占人便宜,还闹到兵马司里,让人头疼。”路指挥扶着脑袋,“但招这些兵卒也不容易,真遇到危险时,是需要他们拿命去拼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知澜恍然大悟,“这事其实也简单,但我先问个问题,你能管这些兵卒的月例银子和升迁吗?” “虽然管不住,但路某也能说的上话。” 沈知澜想起来,这位大人的爹是路刚,他默默把山楂咽下,“那就好办多了,给所有兵卒都评绩效!” 让他们被绩效的恐惧统治吧,阿门。 沈知澜仔细跟路指挥解释绩效的意思,“每个月拿固定月例,不能提升兵卒的积极性,反正干多干少都拿这么多,干嘛要努力呢?而有了绩效评定,至少能减少他们混日子的可能性。所有人有一个固定月例,唔,就是现在月例的七成吧,再低不能满足生活所需,然后三个月评定一次绩效。” 沈知澜一边说一边结合古代的实际情况来改良,一月一评对他们来说,太耗费时间。 “绩效评定为下等的,只拿原先的七成。评定为中等的,固定的七成加 绩效的三成,等于不变,而评为上等的,可以拿到固定的七成和绩效的六成。” 为了增强气势,沈知澜想用手比划一个六,等等,六怎么比划来着? 在他埋头思考六怎么比时,路指挥眼睛越来越亮,爆发出精光来。 妙,妙计啊!不仅没有多耗费一分月例,还让所有兵卒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去争取那个“上等”,而作为上官,他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就行。 “然后呢,还有后续的措施。有时候人不光需要银子,更需要荣誉和称赞,成天干着苦活累活,外人看不到长官也看不到,有个什么劲儿L?除开绩效外,还需要额外的奖励,不需多,一一百文,五十文都行,定做几l张奖状,上写某某兵卒是本季度的优秀员工,特此奖励。以后再有职位升迁,奖状也是一个考虑指标。公开公正清晰明了,长此下去,谁都知道路指挥眼睛不揉沙子,只要有真材实料就能晋升。” 沈知澜叭叭说完,终于咬完最后一个山楂,得意洋洋的说,“我这主意出的怎么样?” 路指挥郑重点头,“非常好,简直不能更好。” 其实还有更多怎么考核,怎么设置规则的想法,沈知澜遗憾的想,不过目前看起来路大人暂且用不上,他就不多嘴啦。 他又补充一句,“我刚才说的就是纸上谈兵,瞎琢磨的,大人领会意图就行,细节该怎么改就怎么改,千万别反过来耽误了行事。” “我看大框架已经定好了,不需要多改动。”路指挥站起来,认真道谢。 沈知澜见那些兵卒离得远,好像没听见他们说话,于是狗狗祟祟靠近路指挥耳边,“但有件事还要求一求大人,您要是实施这个制度,千万别提是我说的啊!” “为什么?这主意不是挺好?” “兵卒们原先怎么做事都能拿到银子,骤然减少能不闹腾吗?一听这缺德主意是我出的,不敢找大人闹腾,还不找我麻烦吗?” 老板的狗腿子是要挨骂的!沈知澜可不想挨骂。 路指挥失笑,“行,我知道了。”却没说到底要不要保密。 听他这么说沈知澜也放心了,又敲诈了一串糖葫芦准备带给姐姐,路指挥不辞辛苦把人送到家门口才算完事。 目睹着沈家闹腾模样,路指挥微微一笑,递牌子进宫。 听他转述绩效论,皇帝也忍不住拍掌笑道,妙计,妙计!如果用这样的手段来应对宗室问题,岂不是主动权全在他手里?想要领禄米,就只能听他的。 皇帝甚至还无师自通了另外一个政策,结合他原本的设想,开始设置一场专门针对宗亲们的考试。 身负爵位的不用考,但血缘偏远的,年满十八岁以上的都要考,考核之后再来决定,禄米能领到多少。 皇帝宣布要对宗亲们进行考核,反而让诸位大臣松一口气,看起来皇帝心里有数,并不会轻易放开限制。 * 沈齐哭丧着脸回来了,一回家就抱着杜珍娘撒娇耍赖, 哭唧唧的不高兴。 丈夫有心亲近,杜珍娘也不会扫兴,拿出对孩子们的态度,“怎么了?衙门里有人欺负你?” 沈齐哼哼唧唧,“他们哪儿L敢啊,谁不知道我家孩子跟沈岩大人关系最好,欺负人之间也要掂量掂量。” 福果寿果的事还没结束,再不长眼的也要多想想。 但这成绩是孩子的啊,孩子又不用考试!沈齐想到这里真是悲从中来,“是皇上宣布,让我们这些宗亲全部参加考试!我都是三十多岁人了,还要重新把书本翻出来!” 杜珍娘勉强控制住嘴角的笑意,听沈齐细细分说。 沈齐碎碎念着,说起一个月后,宗亲们要组织一次考试,考试结果关系到禄米的升降,并且还有后续的措施。 沈齐自然是不缺这点银子的,他自己拿俸禄,有果脯蜜饯的分成,还有澜哥儿L挣来的赏赐等等,早就存了一笔丰厚的银两,可他丢不起这人啊!要是考了一个下等,他都没脸出门跟人打招呼! 杜珍娘忍着笑,“那到底要考些什么呢?这总该问清楚吧?” “大概就是些四书五经,算数律例之类的。”沈齐没精打采,没信心极了,“要不然我去找岩兄弟走走关系?给我打个好的分数?” 杜珍娘无情打破他的幻想,“别让人家难做啊!京城里别的宗亲不比咱们跟沈岩大人更亲近?都一窝蜂去求情,大人又该怎么安排?还不如好好学起来,争取考的好点,到时候就是看在澜哥儿L的面子上,他也会捞你一把。” 要是等级太低,捞都不好捞。 沈齐臊眉耷眼的,“好吧,我去把书本翻出来,学!”他恨恨的说。 他自从宗学毕业后就没怎么碰过书本,竟然还有重新学习的一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从此沈齐过上了白日当值,晚上回家挑灯夜战的日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知澜:啊这,爹你好惨。 不过活到老学到老,多学点东西没坏处啊!娘还专门去集市上淘来两盏油灯,免得晚上光线不好,影响沈齐看书。 沈知澜很是欣慰,嗯,家里的学习氛围登时就浓厚起来了! 宗室考核属于国事,也属于家事,考题是宗令跟宗人府的几l位长官,在皇帝授意下出的,最近宗令快忙坏了,蹲在书房里翻看书籍,拿捏题目的难易度。 宗令和沈岩两父子不需要跟着考试,但心里总归忍不住猜测皇帝的意图。 到底是打算整顿宗亲,还是不整顿啊? 宗令狠狠敲了一把儿L子的头,“不管上面是怎么想的,总归都是好事!想要咱们家一直好好的存在下去,就少不得要把那些枯枝败叶都修理掉!他们占据了养分,不起作用还要败坏名声,丢了才是好事!” “我也没说不该嘛,就是看不懂到底要干嘛。”沈岩捂着脑袋,小声念叨着。 “看不懂也无所谓,听话就行了。”宗令哼哼着,“当年我的兄弟们,机智者有之,聪慧者有之, 精明者亦有之,为什么最后是我继承了爵位?” 啊,为什么咧? “那就是我懂得,听话。”听聪明人的话,宗令意味深长的说着,脑子比不过别人,就选一个品行和脑子都过硬的人,听他指挥得了,总比自己瞎胡混强。 因为见证过兄弟相争,宗令打小就给自己嫡长子树立了独一无一的地位,其余子嗣难以争锋,也难免让他心思简单了些。 好在心思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他们家也有王爵,跟着上头走,少不了一碗饭吃的。 沈岩听着父亲传授生存智慧,虽然有些腹诽,面上还是乖乖说,我知道了。 题目很快出好了,再经过礼部的增减,第一届宗亲考试正式开始。 年满十八的宗亲都要参加,京城的,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都要参加,凑起来就有一百多人,普通的院子还放不下,临时借用贡院的一个小院子。 宗学放假,沈知澜专门去送爹考试,贡院门口还碰到不少同学。 送行的俱是青少,参考的反而是老壮,这场面颇有几l分滑稽。 沈齐还在碎碎念着论语,沈知澜认真安慰他,“爹,进去考试就安心考,实在记不住的就尽量贴边写不要空着,考官也能给你一个人情分。” 这些全是他多年考试的经验总结,无比宝贵,一般人还不告诉他。 沈齐不由自主点头。 沈知澜又压低声音,“还有,咱家有那么多过硬的关系,别担心,肯定会让你过的。”说着比划了一个大字。 对啊!他家可是在皇帝(沈大)那儿L挂过号的,担忧什么?沈齐豁然开朗,总算是安心了。!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八十二章 这场考试从早考到晚,在日落时分才堪堪结束。 出考场的沈齐嘴里吐魂,意识混沌,小声碎碎念着,任由杜珍娘把他搀扶回去,狠狠睡了一晚,这才恢复过精神来。 第二日的沈齐说,“已经尽力了,考的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 听着话音,好像考的不怎么样啊? 沈齐点头,“问的太杂,好多题都答不上来。”不光四书五经,米价谷价,律例算学都问了,他在考场上绞尽脑汁费心费神,感觉这辈子的胡说八道份额都用完了。 “不管怎么样,考完就行。没准还有下回呢!”杜珍娘安慰他,考都考完了,再去忧虑也是无用,还不如收拾好心情,等着下一次考试翻盘。 也只能这样,沈齐整理好心态,等着评卷结果。 一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参加考试,评卷速度还挺快,三日后已经整理出名次,由宗令贴在宗人府的门口。 这可是丢人丢到老家了,沈齐不忍掩面,都不敢去看自己到底挂在多少名。 “爹!你在第四十名!”沈知澜可不理解他这种纠结,三两下挤到前排,看完名次又挤出来告诉爹。 “真哒?”沈齐一下来了劲头,冲到名单前排,果然看到自己大名挂在第一张撒金纸上,他喜出望外跑出来,“真的,我真在四十名!哈哈哈!” 这个名次虽说算不上好,但肯定能挤进中等,不丢面子,哈哈哈! 果然,有不少人目光投射到沈齐身上来回逡巡,暗含嫉妒,显然就在四十名之外。 沈齐一扫颓丧,意气风发,接受众人目光洗礼,又洋洋得意说,“走,回家去。” 原来他成绩也没那么差嘛,莫非他就是传说中过目不忘的小天才? 这种幻觉还没存在满十二个时辰,就被打破了。小道消息,对这次的成绩宗令大发雷霆,气的砸了两个官窑的瓷瓶,怒斥宗亲。 听说有人胡写一气,还有人交了白卷,甚至有人在场上睡着......相比之前,沈齐尽力写好写完整,哪怕质量不佳,也把他显了出来。 随后又传来消息,前四十名还要再考一次,这肯定不是坏事。 沈齐笑的猖狂,运气好了,挡都挡不住,随后投入新一轮备考去了,日日头悬梁锥刺股。 而那些考核落入下等的,听说要扣掉三成禄米,中等不变,上等可以加三成。 那些宗亲都炸了,出门都要捂着脸。他们不缺这点银子,但是缺这个面子,被人知道因为成绩不佳被扣了禄米,哪儿还能见人呢? 也不是没人想闹事,但人一凑到宗令面前,三言两语就被怼回来了。 被扣禄米,那是无能,这不是有人还赚到三成禄米吗?别人行,你怎么不行?再说了,又不是一直都扣三成,下次考试再赚回来不就行了? 闹事的人灰溜溜走了。 而辗转听到这消息的沈知澜:等会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上中 下三等,还有扣除三成禄米。好哇,路指挥他泄密! 大坏蛋! 他在集市上蹲守三天,终于逮住巡逻的路指挥,怒瞪他。 路指挥老远就看到怒目而视的沈知澜,连连告饶。 “好啊,我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说说看!” 路指挥想好该怎么解释,半真半假说,他那日听了沈知澜出的主意,正好跟上官商量该怎么执行时,就被来视察的皇帝听到了,皇帝觉得这主意好,让路指挥全说了,就依样画葫芦的学去用来处理宗室。 好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知澜垂头,“你没说是谁出的主意吧?” “那我哪儿敢隐瞒呐?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路指挥面生歉意,“这事是我不好......” “算了,你也不想的,难道还能让你抗旨不尊么?”沈知澜怏怏说,面对皇帝没人能反抗, 他也明白路指挥为难,“至少事后告诉我一声。” 他刚听到消息,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生怕路指挥遭殃。 沈知澜做好自我安慰,这才重新抬头。 路指挥本以为他会大吵大闹,没想到沈知澜更担忧自己的处境,不由得从心底冒出几分愧疚来,“我知道了,绝不会有下次。” 沈知澜并不介意亲朋好友有事瞒着他,每个人都有隐私和故事,也有不想告诉旁人的部分,只要没伤天害理,就没必要追根问底。只是一定要直白告诉他,这事不方便说,而不是瞒来瞒去,引出更大的祸患来。 见路指挥满面愧疚,沈知澜和缓了神色,“为了弥补我受到的心理伤害,你可是欠了我十串,不,二十串的糖葫芦!” 路指挥连连告饶,又讨价还价,这才把这茬混过去,二人和好如初。 五日后,第二次宗室考试开始,沈齐雄赳赳气昂昂进了考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他淡定多了,竭尽所能的考试,反正他肯定能拿到中等。 几天后成绩公布,给这四十个排好名次,宗令亲自宣布了考试成绩。 他着重念了前三的名字,“这三人,可以被选拔进宗人府,担任文书一职。” 话音刚落,众皆震惊。 宗人府是宗亲唯一能够任职的地方,身负爵位的瞧不上,其余人可太瞧得上了!只是宗人府进人需要层层手续,或者立下功劳,并且宗令同意才行,没想到这次,考个试就能进去了? 那三个幸运儿被天降的馅饼砸中,晕晕乎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宗令宣布完这个爆炸消息,就让这三个幸运儿做个登记,然后再去当差。 三人飘一样离开现场。 沈齐见到这样场景,羡慕之中又有几分庆幸,幸好自己早进了宗人府,不然恐怕还挤不进去了。 带着暗中的庆幸,沈齐回了家。 此事在宗亲中造成轩然大波,他们都在讨论,既然可以考进宗人府,别的地方呢?也能吗? 是不是有了别的出路,不用闲置? 还有,京城宗室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在封地,他们呢?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但不管是为了什么,最近宗室们都紧着一层皮,生怕自己冒头被当了出头鸟,还有人开始苦读诗书,准备下次拔得头筹。 但总体来说,考试的效果不差,奖惩措施也得力,皇帝在朝会上主动提及,“最近宗室考核的事情,想来各位爱卿都该听说了罢?朕有意将此等措施推广到各封地,由当地藩王来考核诸位宗亲,约束宗亲品行,爱卿们觉得措施是否得当?” 管理宗亲既是国事,又是家事。皇帝有心做,又没触及到大臣们的利益,大臣们自然是赞同的,连说皇帝英明神武。 改革初见成效,皇帝心中大悦。 才一招就能看到效果,皇帝更好奇整篇的《宗室论》到底还有什么奇招妙想。澜哥儿能说出应对举措,可见他并不是成年后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日常亦有所得。 皇帝求才若渴,左右通过路行止的嘴过了明路,干脆宣召书写的人进宫一趟。 * 沈知澜听说皇帝宣他爹跟他进宫时都懵了,这突兀来一遭到底所为何事? 应该不是坏事吧? 惴惴不安的心情在见到皇帝后终于放松,皇帝穿着家常服色,旁边有宗令作陪,气氛瞧着很轻松。 行过礼后,皇帝允许他们抬头,沈知澜这才借机看了两眼,皇帝最近大约是案牍劳形,颇有疲态,看着倒是符合他知天命的年纪,再是如何保养,也有五张多了。 对着他,皇帝和颜悦色,也同样算是给宗令解释,前日他偶尔闲逛兵马司,听到兵马司指挥聊起怎么调动兵卒的积极性,就有了三等考核制。皇帝听后深觉有理,觉得能用在其余地方,正巧想要管理宗室,这才有了之前的考核。 宗令听完不自觉点头,“的确有用,这孩子聪慧啊!” 聪明和聪慧是有区别的,聪明的人或许能想到更立竿见影的方法,但聪慧的人会尽力让各方人都得到最佳结果。 夸了儿子,爹还巴巴望着,宗令又补充一句夸沈齐,“可见平日你教导有方,虎父无犬子啊!” 这下沈齐高兴了,翘起尾巴来,连连谦虚说都是孩子悟性好,自己没怎么教育。 有个乖儿子的宗令:...... 要是宗令知道凡尔赛是什么意思,一定说自己被狠狠凡到了。 场面话结束,宗令在皇帝眼神示意下,问起当日沈知澜到底是怎么跟路行止聊三等考核制的。 沈知澜觑了觑宗令的表情,先问了个问题,“回答这个问题,需不需要回避啊?” “回避什么?”宗令一时没懂。 “回避制度啊!官员们祖籍何处,不都不能去当地任职么?”沈知澜无奈道,他虽然缺少常识,却也知道这个制度,这找宗室问怎么管理宗室,哪有当了运动员又当裁判的道理? 宗令失笑,“你这孩子, 做事倒是周全。” 皇帝也说:在场都是一家人,不需外道,今日只是随便找小辈聊聊家常问问情况,算不上大事。⒋⒋[” 沈知澜略略明白皇帝的性格,都说不用外道那他可当真了,复述一遍当日跟路指挥的对话。 他出的主意是针对路指挥兵马司的兵卒,自然是简单粗暴就好,省了管理成本,如果要针对闲散宗室的话,肯定要改良。像兵卒能辞职,宗室也能吗? 要是考核宗亲,就要把考试定禄米的制度制定的更完整,更人性化。 首先这个评判的标准不能僵化,需要考虑不同人群。有鉴于此,先把考核划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考试分数,占据五成。 第二部分,考察品德,平日为人处世,友爱亲邻,照顾老弱等等,也占五成。 “那你说的这个品德分,又有谁来评判?” “当地宗亲里年满六十岁以上的宿老中选出二十个,由他们匿名打分,再计算平均分。” 宗令低头琢磨着,这个好像真的可行?有人天生不擅长学习,如果品德出众的话,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最后是第三部分,特殊加分。谁救了人,出了好主意造出好东西,还有别的,都可以算作特殊加分,汇总到总成绩里,得出总分,再来综合结算上中下等,领取当年的禄米。” 三个分数,考虑到各方面情况,极力达到了平衡。 宗令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这制度多完善和实用,完全可以直接套用到各方各面,甚至是官员业绩考核里,兼具能力和品行,连例外都加了进去。 那是当然,沈知澜可是按照考编的标准去说这三等考核制,笔试加面试加特殊分,这还不实用? 他说的口干,一口气灌了水,见皇帝和宗令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又继续说:“皇上和宗令伯伯也晓得,有一部分宗亲其实关系跟皇室远了,偏还守着规矩,不能外出谋生,还要撑着架子,日子过得艰难,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先停薪留职。” “停薪留职?何解?” 停薪留职是特殊时代的特殊政策,当年红红火火繁荣昌盛的工厂国企,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渐渐落寞效益降低,拿着不能温饱的工资,船大还不好调头,由此衍生出这样的政策。工厂员工可以暂时离开,做生意或创业,停发工资保留职位,给自己扑腾一条新出路。如果扑腾后不满意,再重新回到工厂。 想过安稳日子的自然是大多数,但总有那么几个想要出去扑腾一番。要是让沈知澜自己选,他宁愿不要禄米,也愿意出去经商或者考科举,肯定比现在强。 皇帝听完沉默了,沈知澜看他没动静,就巴巴盯着他,等他发话。 宗令视线来回扫着,总觉得这两人很是亲近。 皇帝本在沉思,见室内一片沉默,笑着抬头,“怎么都不说话了?朕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臣听着也是,只是涉及到的人数众多,还需要细化。”宗令也跟着笑了笑,气氛登时一松。 他们二人都赞同,倒闹的沈知澜不好意思了,“这些都是我平时没事瞎琢磨的,未必就真管用,全是纸上谈兵。您两位的见识和阅历都超过我许多,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只当我在说胡话。” “那可未必,有些措施还是不错的。”宗令赞道,顶多就是细节需要增减,然后照搬都行。 沈齐见在场两位大佬都在思考,试探说了一句,“不是说聊家常吗?” 怎么感觉要当个正事办起来了? “是啊,聊家常嘛!”宗令回头看着日冕,“说着说着到了午时,皇上不介意臣蹭一顿廊下食吧?” 廊下食就是公务员餐,有时官员进宫办事来不及吃完,就会在宫里吃一顿。 皇帝挥手,“朕有这么小气么?让御膳房备一桌酒菜来!”! 第八十三章 沈齐父子二人在皇宫内混到一桌国宴标准的席面,吃的高兴,酒酣耳热之际,沈齐免不了话多了起来,聊起曾经茂州的家常,宗令含笑听着并不打断,这场席面喝的非常宾主尽欢。 出宫时,沈齐还异常兴奋,说今日进宫,足够他出门吹三年牛。 沈知澜捂脸,爹该不会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套话了吧?刚才聊起家乡,宗令的话题一直都在问起宗亲们的日常生活,沈齐冷不丁说了好多。 好在问题不大,他说的全是实话,宗令的样子也没有生气。 喝酒会变大嘴巴!沈知澜决心以后坚决不碰酒水,保持清醒。 等到二人由小太监领着出宫,皇帝这才转向宗令问道,“王叔,今日听策您觉得能用上吗?” “自然能,他想的很周到,这么一套完整方法的确对管理那些宗亲有用,宗亲们至少有了忌惮,别一味的混吃混喝,作威作福。”还有宿老监督,三管齐下,不信管不住他们。 “但除此之外,还有身在封地的藩王......” 皇室不可能每年都派专人去管理闲散宗室给他们做考核,管理权势必会转移到藩王手中。 宗令深吸一口气,“等这套法子用好了用顺了,自然能照样用在藩王身上。”而这次,管理权就在皇室手中。 简单形容就是,闲散宗亲就是公司的普通员工,工资管理权捏在经理(藩王)手上,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得听经理的。而经理的管理权又捏在总经理手上,同样要听话。 从下到上,各行其是。 想要拿俸禄?可以,乖乖听话就是,有了严格的评判标准,想要加重惩罚也是师出有名。 “王叔也觉得不错,朕便放心了,此事还要要麻烦王叔,先挑几个封地施行上此制度,看是否合用。” 宗令点头称是,想想今日皇帝跟沈齐父子的熟稔,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看出他的困惑,笑了笑,“当初朕去巡视祖地时在茂州停留,多见了几次沈齐父子,觉得这孩子格外聪慧,年龄虽小但 脑筋灵活,常有出人意料之语,所以才带回京城的,王叔觉得呢?” 宗令不觉点头,“的确如此,臣也接触过几次这孩子,觉得他很有几分聪颖,可见是祖宗庇佑,生出这么个好孩子来。” 皇帝嘴角一歪,险些失笑,随即又正了正神色,“的确,既然是自家后辈,多多看顾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年纪还小,朕必是要委以重任的。同样的,聪明的小孩没定性,容易走了弯路,还请王叔平日多多照着,引导他向善。” “那是当然,他又是小辈,做长辈的不能白让人叫不是?”哪怕血缘远了,也是同姓同宗,宗令觉得自己明白皇帝的意图,后辈有出色的他自然愿意扶持。 皇帝是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口,见他误会也不解释,反而很期待王叔发现真相时的惊讶。 * 宗室考核后,宗令又常常召见诸位宗 亲入府谈话,问起他们的日常生活。宗亲们不敢怠慢,都照实的说。有爵位的锦衣玉食,没爵位的混个温饱。收集到足够范本后,宗令就把润色过的三等考核制和停薪留职的建议上书给皇帝,请求管辖宗室。 皇帝拿到朝会上议论修改,完善细节后,欣然通过,并把这个考核制度抄送给各地藩王,命他们依样考核宗室子弟。 藩王们觉得这个政策虽麻烦但管用,照样实施下去,而有些心思缜密的人难免猜到,莫非皇帝有心要整顿藩王了?惴惴不安中。 至于同时被颁布的停薪留职,蛤?会有人这么傻么?旱涝保收的禄米不要,非要折腾着出去扑腾两圈?要知道一百石的禄米,跟外头六七品的小官持平,瞎混一年还未必能拿到这么多银子哩! 多数人不理解这个政策,但总有人想要试一试,比如同住黄铜胡同,人缘颇好的沈峰。 沈峰家中人口众多,有六七个孩子,怪不得他心动。 沈峰觉得,自个要是能够当官或经商,凭着自己能耐早就赚到盆满钵满,怎么会甘心守着这点子禄米?再说了,折腾失败了还能回来,无后顾之忧,干嘛不试呢? 他竟然成了第一个主动去说要停下禄米,打算去经商的人。 “我打算去贩布。”沈峰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我们苗州别的没有,棉布可是一绝啊!挨着松江,人手和棉花都齐全,花样繁多价格低廉,只要把棉布送到京城来,直接就是两三倍的赚头。”刚开始规模不用太大,家里人一起装个几车就好,等到路子走熟了,直接开个布庄也行,沈峰越说越是兴奋,描绘起美好蓝图来。 沈齐听着心头微微一动,别人家附近有特产,他们也有啊。 有人问道:“要是亏本了怎么办?” “棉布这东西,衣食住行之首,就是放坏了也可以折价出售,能亏多少?能饿上几顿,还能不穿衣服吗?”沈峰潇洒一笑, “亏了,大不了就节衣缩食几年,万一成了,可就给后代攒下基业了。” 禄米虽好,也是要养一家人的,而沈峰家中节衣缩食过的艰难。 沈峰带了头后,的确有不少人跟着心动,有人托底唉,干嘛不试呢? 沈齐自然是其中之一,尤其是自家家底还算厚实,他本身还能赚一份月例,怎么也饿不着。 “要不然,咱们就把禄米暂时辞了?”沈齐越想越觉得可行,他们又不是赚不来银子,何必白白担着名头呢? “要我说,肯定是早辞早好,咱们家如果开铺子,只怕早就赚到一套宅院了。”沈知汝说,“去年二舅还来送过分红,只是单做那几样果脯,就赚了七八十两咧!”放开产量能赚多少? 而且京城人口味挑也舍得花钱,喜欢做什么果脯拼盘,如果加上之前弟弟画的旋转果脯盒子,一套出售,这还不赚翻? 杜珍娘也同意,沈知澜更没意见,全票通过后,沈齐便给杜二舅写了信,让他秋收时带着多带几个人过来,开果脯摊子试试。 提到杜二舅沈知澜便想起周朗表哥,当初他要结庐守孝?_[(,他们也就没有强求,如今孝期已过,又有什么新的打算?要是他想,就可以带到京城来寻个好的拳脚师傅,免得耽误他的天赋。 说到周朗,难免想起沈潭的父亲沈斌,当初摔断了腿就没能来京城,听说后来骨折养好了,却留下一瘸一拐的后遗症,沈斌羞于见人,成天在家指天骂地,偏还写信来,问沈潭要银子。 沈潭还要照顾弟妹,哪儿还能腾出银子来?还要倒找家里要银子。沈潭娘听到这消息,狠狠跟沈斌吵了一架,断了他的伙食,沈斌这才消停了。 沈潭娘又写信让沈潭好好在京城待着,学个本事谋个前程,胡混几年都行,再过几年沈潭成人,就不受钳制了。 想到沈潭,沈知澜不由得出神,完全忽视了沈齐在他面前挥舞的手掌。 “回神,回神!”沈齐把人喊回神了,这才道,宗令让他去一趟,沈齐美滋滋说,多半是为了献策的事,宗令要赏点什么才行。 不过家里也不缺银两使,沈知澜对此兴趣缺缺。 他到了宗令的王府,头一次进了王府的正书房,之间上面挂满了名家字画,博古架摆满古董花瓶,奇珍异宝,不一而足,全是他没见过的。 而正坐中央的宗令和颜悦色,那语气,比对待亲儿子沈岩还要更亲热。 嗯? 宗令让他先坐在下首,这才说起,“上回献策,朝廷采纳。你对朝廷有功,更对宗室有功,有功自然该赏,本王想问问你,想要点什么恩典?” 沈知澜略迟疑。 宗令心想果然还是小孩,七情上面,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带了出来,更放缓了语气,“你先说说,凡是本王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这个恩典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么?”沈知澜小心问。 “唔,这也需要你先说出来,我才能判断。” “那我就说了,如果让您难做,只当我没说过。先前我跟同窗们一起去过百珍园,里面有许多奇珍异兽百花香草,去过一次迄今难忘,能不能让我跟堂兄出入百珍园,看看百珍园的农官平时怎么养马养花啊?” 沈知澜是真好奇,那回撞见新品种的骏马,只看过没摸过,沈潭更是挂在嘴边,念叨了一个月,让他印象深刻。 他跟何三当初也聊过天,颇为投契。 宗令还以为他要金要银,没想到要这个,反而为难。 随意进出百珍园?这算什么赏赐?也要轻了些,但凡是亲王郡王的后嗣,只要递了帖子就能随意进出。 沈知澜见他沉吟不语,还以为让人为难,连说算了算了。 宗令心生怜惜,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生怕为难了别人,他笑道:“我是觉得这赏赐太轻了,琢磨怎么加一加,百珍园虽然配置了农官,但依然属于皇家园林的范畴,要不是你年纪小,便是给你封个农官做做都可以的。何况你只是要随意进出的权利?当然没问题。” “我年纪小,我堂兄不小,他已经年满十三,快能顶上大人了。”生怕拉下了沈潭,沈知澜忙给沈潭拉技能分,沈潭在养殖种植这块,实在点满了技能点,属于扔块木头给他都能活的程度。 “既然如此,这事我就做主了,给你们挂个九品农官的虚衔,让你们可以随意出入百珍园和其他皇家园林。”宗令拍板,“就这么说定了。” 孩子不就是想去玩嘛,玩! 沈知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连连谢恩,打算等腰牌做好,告诉沈潭这个惊喜。! 第八十四章 沈知澜很快拿到了腰牌,巴掌大小实木雕刻,还嵌刻了一圈银丝,标注了持牌人的姓名和职位,背面雕刻了一圈稻穗纹样,好看且大方。 沈知澜正要多看几眼,发现沈潭又回来了,忙把腰牌往书包里一揣,藏了起来。 异样动作自然瞒不过沈潭的眼睛,他故意往书包里瞄,“藏什么呢?” “秘密!”沈知澜粲然一笑,“等下学再告诉你。” 沈潭心想,哟,还有小秘密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他也不去故意扫兴,做出十分好奇的模样,缠着磨着想要探听,他越是这样,沈知澜越是藏得起劲,一整天下来换了三个地方藏愣是没被发现,也是小孩们独有的乐趣了。 到了下学,沈知澜这才偷偷把腰牌藏在背后,对着沈潭说,“诺,你先闭眼,伸出手。” 沈潭顺从闭上眼睛,感觉到有什么木头块放到了手心,还带着木头的天然清香。 “现在可以睁开了。” 沈潭迫不及待睁开,就看到一块浅棕色的木牌,上面刻着百珍园行走,沈潭的字样。 他一愣,“这是何物?” “腰牌啊!”见他还是不解,沈知澜解释说,“我找宗令大人求到的腰牌,以后我们但凡想要进出百珍园和别的园林,只要拿腰牌出来就好了。” 想进就进,没人阻拦。 “不是,我知道这是腰牌。”沈潭嗓音发涩,艰难问道:“如果是想去百珍园,你有腰牌带着我出入就行了,干嘛还要替我求一份?” “啊?”沈知澜愣住,然后才说,“我忘了这茬了......” 他是真忘了,只觉得这跟买门票差不多,怎么能光给自己买,让堂兄蹭票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拿到了嘛,两块腰牌还能带更多的人一起进去逛逛,可比我一个人玩有趣多了。想想我在百珍园里看到孔雀开屏,想分享聊几句都没人,那多没趣!分享悲伤的话,悲伤会减半,分享快乐,快乐不是加倍吗?” 不分享给亲友,那不白看了吗!他说的理所当然。 沈潭握住腰牌,嘴笨的说不出好听的感激话,只觉得这辈子跟沈知澜便是最亲最贴心的兄弟了,比同胞兄弟更亲。 就算是亲兄弟也很难做到这个份儿上。 他高兴起来,沈知澜就撞了撞他的肩膀,神秘兮兮的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下个休沐日,我们就去百珍园玩玩?嗯,把韩子期带上,一块去才热闹。” “什么什么,你们要去百珍园?”沈葵只听到半句,立刻凑了过来,“我也要去!” “那就一起去,我们去看看百珍园的骏马,白孔雀,大乌龟!”沈知澜越想越乐,直接把百珍园当成小学生春游的动物园。 韩子期收到邀请后,一口答应,但隔了一天又无奈回信问,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他堂姐知道他能去百珍园玩,也想跟着去,韩子期拗不过他 ,只好厚着脸皮去信一问。 如果多带个把人的话,问题倒也不大,沈知澜回信同意。 到了休沐日,他们几个人搭乘着沈葵准备的马车,准备一起去百珍园。 他们一齐点算今日准备的东西,玩具干粮零嘴和其他必备物资,在出城的路口上等着。 到了约定时辰,街道上就驶来一辆马车,上面刻着韩家的徽记,韩子期隔的老远就把头伸出来,使劲挥手。 等马车停稳,他更是直接跳了下来,窜到这边马车上来,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能出门了!” 不会吧?家里不让你出门吗??[(” “那你在家都干什么啊?” “子期,先把你堂姐带过来,别扔人家一个。” 韩子期这才反应过来,重新跳回来,带着个大约十岁的女孩过来,还有女孩的奶嬷嬷,好照顾他们。 韩子期介绍着:“这是我的堂姐韩徽宜,这是沈葵沈潭和沈知澜。” “合称三沈。”沈知澜没忍住接了一句。 沈葵拍掌笑道,“这名字好,一听就响亮还好记!” “好了好了,别吓着人家。”沈潭作为年纪最长的,也经常活跃气氛,“先说说我们今天怎么安排的。” “就是游玩攻略。”沈知澜顺势展开一张纸片,“我问过百珍园的布局,先从正门进出,然后一直朝着左边走,途径了百花园和百草园,珍兽园,然后又很大一片空地,可以坐下休息吃点东西,再逛逛荷塘,这个时节荷花开的正茂盛,还能看到农官们种的新良种,最后出院子,完美!” 每个地方都看到了,还不走回头路,可是他想了许久才安排好的游玩攻略。 这张简易地图在每个人手中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沈知澜手上,“好,出发!” 他还提前准备了哨子和小红旗,十足的导游范,这才是一趟完美旅行。 很快到了百珍园,门口守卫见到二人的腰牌后还多看了两眼,原来这就是新上任的农官?!年纪好小。 沈知澜可顾不上别人的眼神,上次跟恒王世孙过来,恰如公司团建,不是加班胜是加班,跟亲友一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游玩,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况且还有腰牌做底气,沈潭终于看到他梦寐以求的新种骏马,果真神骏非凡,打眼一瞧就知道跟旁的马生的不同。 听说是本地良马跟域外良马的混合,才混合出这样的良马,沈潭听的津津有味,恨不得亲自上手试一试。 有腰牌在,养马人倒是热情邀请他可以骑上试试。 沈潭尽管心动,还是摇摇头,他连骑马都不会,还是洗洗睡吧。 “试试嘛,找匹性格温顺的小马试试,养马人牵着缰绳,走两圈还是可以的,对吧?”见他如此心动,沈知澜对着养马人询问到。 获得养马人的认可后,沈潭登时来了劲头,想要骑两圈。 沈葵和韩子期都想试,怕养马人照顾不过来,沈知澜让他们 仨先溜达两圈,“我跟韩姐姐等第二批。” 韩徽宜没想到自己被点了名,指着自己说,“我?” “韩姐姐担心骑不好吗?我们都是初学者,不会笑话谁的。”见她还犹豫,沈知澜祭出四大金句,“来都来了,试试呗!” 韩徽宜的奶嬷嬷拦住自家姑娘,“这不太好吧,姑娘怎么能学骑马呢?” “这有什么?不会的东西就可以学啊。”沈知澜奇怪的很,就是不会才学,这不是很正常? 旁边韩子期还在大呼小叫,“姐快来试试,真的很好玩!” “等你下来再喊,小心灌一肚子风。”沈知澜扯着嗓子喊,见他们仨越玩越高兴,恨不得当场拉下几个,让自己上去。 怪不得富二代烦心时会喜欢飙车,感情这么好玩,这么解压。 韩子期骑的两腿发酸这才肯下来,将小马牵到堂姐面前,“姐你试这匹马,性格特别好还跑的快。” 他坚持推荐,韩徽宜便试着靠近小马,小马吃了她喂的胡萝卜,摸头也不反抗,试着踩上马镫,翻身上了小马背。小马并不高,但坐在马背上俯瞰下方的感觉,着实不错。微微的风吹到脸上,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小马跑动时,身体也跟着晃动,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和掌控感。 骑马的感觉的确好。 沈知澜溜达了好几圈,这才恋恋不舍下马,还有更多的地方没逛呢。 “这简直是我见过最神骏的马,但是听说录马族的马还要更厉害,该是什么样儿啊?我简直想象不出来。”沈潭回忆着刚才见到的良种马,好奇心起。 “这人有高矮,马自然也有高矮,像我们见过的南人,就比北人要矮,北人体格也更健壮。录马族地处北方草原,吃的是牧草,饮的是泉水,成日撒欢的跑,肯定是越长越壮实。” 众人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样。 “不过也不是全对,还会有一种突变的情况,比如挑选出群马里的健壮头马,只跟最好的马配,饮用最好的食物,那一代代下去,不就越来越好了?” “那猫狗牛羊,也可以这样么?” “当然可以。” “蔬菜水果粮食?” “完全可以!” 沈知澜想想还半真半假的说,“我记得从哪本古书上看过,可以把好几种稻花混合,最后水稻的产量能够达到七八百斤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潭急了,“那古书在哪儿啊?” “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就记得这么一段。”沈知澜露出无辜的表情。 唉,要能找到这本书就好了,沈潭垂头丧气。 “以后要是能想起来,我会专门带给你的。”沈知澜只当提前埋个伏笔,下次拿出什么农书才不会引人侧目,在场的都是证人。 选育良种,说起来简单,只要把最好跟最好加起来,就能一加一大于二,问题是谁知道那就是最好的呢?还不是需要反反复复的试探,一回回失败,吸取教训,再重新尝试呢?或者撞了大运,意外发现最合适的材料。 而现在沈知澜只需要依样画葫芦,照做即可,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听说还有希望看见这样的农书,沈潭又重新鼓起精神来。!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八十五章 农书的话题暂且告一段落,休息好了,韩子期提议放风筝。 在城内没有这么大的空地,风筝飞的不高,在城外刚刚好,四野无人,又没有高大树木遮挡,放风筝刚好。 “我先来!”沈葵自告奋勇要第一个放,沈潭帮他牵着风筝的翅膀,沈葵跑了几圈,风筝乘着风力借势而起,一下子飞到空中,随风招展,五彩的羽翼在空气里划过圆润的弧度,一飘一荡,十分美丽。 凤凰是幻想中的生物,现在却像是活了过来,正在空中翱翔。 “真好看。”韩子期情不自禁赞道。 “你该当着葵哥儿的面夸,他请人定做这风筝等了半月,就想着一鸣惊人呐。”沈知澜说。 “怪不得,我就说这风筝怎么画的这么好看。”韩子期感叹道。 “再好看的风筝,也只能在空中飞上一小会,更多的时候还要被收在库房里,不见天日。”旁边的韩徽宜淡淡的说了一句,“一时的荣耀,也没什么意思。” 韩子期轻轻皱起眉头,面含担忧的回头,堂姐年龄还小就这么消极,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这叫厚积薄发,静待时机。平时顾惜本体,只待来人随风而起。如果天天都放风筝,那还有趣味?“激烈”是需要“平淡”的衬托,才能显出它的精彩来,日日都是“激烈”,那“激烈”何尝又不是平淡呢?” 沈知澜反驳道,有了工作的衬托才有玩乐的愉悦,他们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双生子。 他说完见韩徽宜低下头来,有些后悔自己口快,却没想韩徽宜认真思考了一刻钟,居然道,“你说的对。” “万事万物都在不停的变化中,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沈知澜又是半开玩笑的说,“韩姐姐,他们玩的累了,要不跟子期也去玩玩?” “对啊对啊!”韩子期拼命鼓动,大伯让他带着堂姐出来,就是想让她散散心,别成天闷着闷坏了。 他那么热切,韩徽宜也只好站了起来,跑到草坪上开始放风筝。 沈葵跑出一头汗来,兴高采烈的回来,大口大口的灌下茶水,又附耳来问,“你们刚才聊什么呐?” “没什么,说你定的风筝特别好看。”沈知澜摇摇头,觉得没必要到处说。 听到夸他的风筝,沈葵又高兴起来,“听说秋天郊外还有风筝比赛,好多风筝高手都要来,到时候咱们也来。” “好啊。” 针对风筝比赛的事情,沈葵聊的滔滔不绝,很快就把刚才的小插曲忘了。 这一天玩的十分尽兴,看遍了百珍园的美景,长了不少见识,傍晚才踏着晚霞归家。 他们把韩子期送到韩家,看姐姐已经先进门了,韩子期这才转过头来,带着歉意想要说点什么。 “嘘!不用解释,我懂的。”沈知澜阻拦了他的举动,“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解释的。” 他能猜到大半,应该是他堂姐最近闷闷不乐,所以才让韩子期带着出 来散散心。一点小事都要道谢,可就显得生分了。 韩子期感激一笑,又说,“那我下回请你们吃点心!听说白鹤斋的点心特别好吃。” “那我就等着了啊!” “你们两聊什么秘密话题呐?是不是忘了我?”沈葵猛的跳了出来。 “少不了你的那份儿啦,子期说要请我们吃点心。”沈知澜顺势说,“我们这回吃大户,可不能放过啊!” “哇,岂不是要吃穷我?”韩子期故意怪叫两声,做出不情不愿的样子。 “那当然!哈哈哈!”一串笑声飘了出来,撒在空气里。 韩子期果真信守诺言,隔了几日挑了白鹤斋一盒种类最多的点心,送到了宗学。 沈知澜去问先生问题,沈葵便自行去拿了点心盒子,准备课间品尝。白鹤斋不愧是百年老铺子,做的点心就是香,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盒子缝隙飘了出来,香的不得了。 有人悄悄摸过来想要掀开盖子,被沈葵一掌拍下,“等会儿人到齐了,一起吃。” 所谓见者有份,他也没打算吃独食,况且这么大一盒子。 “谁送的啊,白鹤斋的点心要价不菲喔。” “是韩家的六公子。”韩子期认亲回家后,就在家中按照年龄叙了排行。 那人扳着手指算了一圈,突然想到,“是那个育婴堂出来的韩家六公子?失散那个?” 沈葵面色微微一沉,嘴上还是回答着,“嗯,是他。” 那人又搓了搓掌心,这才说道:“有些话我也知道不该说,但咱们毕竟还是同宗同族,我也不忍心见你走了歪路,还不指出来,交友还是要谨慎些,仔细挑选。”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沈葵故意装傻。 见他不开窍,对方干脆说,“我是说有些人跟他交往,只怕他一心攀附。咱们好赖都是宗亲,以后有爵位继承的,富贵日子不用愁,而有些人呐什么都没有,上无父母可依靠,下无兄弟相扶持,偏还没受过正经的教育,年纪大了才开蒙,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沈葵在脑中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韩子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照你这么说,人家长辈还是当朝丞相,留下人脉资源无数,怎么就成你说的那样了?” “他上有叔伯,下有堂兄弟,能分到几分?恐怕根本轮不上他吧?唯有紧紧把你攀附住,没准能够借你的势,多抢到几分资源呐!”对方说的是语重心长,十分贴心为沈葵着想的样子,“还是要留神,泥腿子的手段,根本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污糟诡计多着呐......” “好了,剩下的话我不想听了。”沈葵打断他的发言,尽力保持礼貌,“我想交往什么样的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旁人无权置喙,你过界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上了当,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上当?上什么当?你见过韩六?你跟韩六交流过?你了解他的品行?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光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就武断的对人 下结论?”沈葵瞪了对方一眼,“我跟人交往只看兴趣是否相投,品德是否出众,难道还看别的?” “不过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背后说人坏话的,肯定是品德败坏之人,毫无疑问。”沈葵甩了一句,扭头就走。 只剩下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脚僵硬站在原地。 少倾,沈葵又转头回来了,那人以为他后悔了正要摆脸色,只发现沈葵拎起地上的点心盒子,飞快跑了。 那人:...... 这是比骂人还高级的侮辱!!谁稀罕点心!! * 看到沈葵提着点心出来,沈知澜刚好从先生那儿出来,惊喜看他手里的盒子,“点心这么快就送来了?子期动作还挺快嘛。” 沈葵撇撇嘴角,“嗯,我看了一眼,点心还挺多,等会儿分给同窗一起吃。” “好啊。”沈知澜揭开盒子,正在看点心的种类,又听到沈葵气鼓鼓说了一句,“等会儿不给七王叔家的老十二吃!” 那是谁?沈知澜一时没把人跟名字对上号,可瞧着沈葵这么生气,他最好顺毛摸,“好,不给他。” “他刚才说韩子期的坏话,韩子期的点心当然不给他吃。”沈葵简单把事情说了,心头的气也顺了。 沈知澜失笑,“有句话叫做推己及人,只怕他心里这么想的,所以才如此揣测别人。骂回去就对了。好啦好啦,说点好消息让你开心一点,文渊阁已经积攒够一批农书,准备运送到外地去啦。” 推广农书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况且署了儒生们的名,朝廷还省了事,属于三赢。 现在第一批农书已经存够了,就要准备运送出去,发放到对应的城市。 为了宣扬此事,文渊阁还特意准备了一个仪式,公之于众。 这事沈葵也参与过,还抽空去抄过半本农书,抄着抄着没了兴趣,沈知澜又是鼓劲又是威逼,他这才抄完一整本。 现在听说农书要发放了,他又觉得有趣,想去看看。 他们约好时间,就准备去看发放仪式。 藏书楼外,现在聚集了大批书生和京城百姓,都是听到消息想来看热闹的。 毕竟让做学问的人研究种地的书,多新鲜。 踮着脚等了许久,一直没人上台,沈葵小声问,“不是说文渊阁的大学士要来么?怎么没见人?” “估计是路上耽误了?”沈知澜猜测。 沈葵刚想嘀咕,怎么也不早点来,平白让这么多人候着,然后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上台前,抬抬手示意下方静一静,随后开始发表讲话。 哎哟!沈葵条件反射的一缩头,台上是他的舅舅,礼部谈尚书,孩子一见着家长,习惯性发慌。 他随后又站起来,怕什么?他又不是出来不务正业,是干正事啊!沈葵又把脑袋冒了出来,昂首挺胸的站着。 台上,谈尚书还在演讲,说着农书的重要性,对整个国家如何重要,确实,农业乃一切之本,唯有满足温饱后,才有发展其他事业的精力。! 第八十六章 谈尚书说到民富则国富,国富者威服四海时,获得了一片如雷掌声。 沈知澜低头跟沈葵说,他舅舅讲的还挺不错么,非常会鼓舞人心。 沈葵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缩着,可千万别被舅舅留意到啊。 可惜谈尚书慧眼如炬,一眼就找到人群中的沈葵,寻了过来皱眉道,“怎么没去上课?也不带个护卫?” “护卫在旁边。”沈葵悄悄指着护卫,出门在外他每次都带好护卫的,只是护卫穿的低调,稍微站远了两步,谈尚书这才一时没看清。 沈知澜又补充,“这回是先生带我们来看的,先生说这是国之大事,应该让学生们长长见识。” 说着他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先生并其他的学生。 在宗学里虽然也要学四书五经,但其余的君子六艺,律法算术也要写,很接近现代的素质教育,学生又没有升学压力,当然学的越多越好。 谈尚书这才满意了,对着沈葵嘉许两句,这才放他离开。 沈葵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一摸一脑门的汗,可见他有多担心被舅舅训斥。 “澜哥儿你为什么不怕啊?” “大概因为他不是我舅舅?”沈知澜故意这么说,得到沈葵的怒目而视后连忙改口,“其实长辈恐惧症也不常见,挺正常的。” 哪个小孩见到家长,老师会不害怕呢?沈知澜上辈子也怕啊,只是这辈子终于完成超进化,不怕了。 谈尚书走开后,不放心回头望了几眼,见外甥跟人谈笑甚欢,微微叹口气。 有稳稳的爵位继承,像现在这样懂事明理,不过分出挑,做个富贵闲人挺好的。 而自己的孩子不行,一旦等他这个二品大员的爹下去,后代又没能支撑起来,顷刻倒塌,所以必须要下点狠心才行。 谈尚书对心腹询问,“大公子在乡下推广农书,做的这么样?” 心腹如实说道,“大公子刚到乡下,就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请了大夫,现如今正在喝药养着。”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公子哪儿吃过这种苦头?刚到乡下,就因为住不习惯,连着好几日没睡好,紧接着又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整个人瘦了一圈,夫人看见心疼坏了,这才让心腹美言几句,争取把大公子早点叫回来。 却不曾想谈尚书就是那狠心的爹,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为所动,只吩咐另外从京城找大夫过去看病,还送了上好的药材补品,偏偏不提让人回来的事。 “玉不琢不成器啊,他吃了这顿苦头,没准能想通。”当日事情闹的何其大,同僚间议论纷纷,每每谈尚书一靠近就闭嘴不说话,多明显。幸亏谈尚书面上八风不动稳得住,也没人敢当面提这事。 现在把谈言志送到乡下,不仅是避风头,还有磨砺他的意思,越凄惨越显得他认清自己痛改前非,以后的前途才顺利。 所以听到谈言志生病,谈尚书反而能稳得住。 现如今陛下一 改从前的宽和温厚,有大改朝中制度之志,他身处高位如果不肯改,就只有下去让贤的份儿,他并不恋栈权位,可家里诸人怎么办?就咬牙撑下去吧。 * 沈知澜跟沈葵说说笑笑,一时不慎踩到旁人的脚,听到哎哟一声,他连忙停下来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看路。” 对方温声回道,“没关系,是今天人太多了。” 沈知澜听到对方的声音,如同玉碎筝鸣温润悦耳,难免抬头去看,见到是一位身穿青衣的青年儒生,面容俊朗,微笑着看过来。 然后鞋面上带着一个大大的脚印。 沈知澜面上一红,虽不是故意的,但人家好端端走街上,街上带个印子也着实失了体面,又是一阵道歉,想把人拉到一边去清理清理。 对方却阻止了,“一点小事,不妨碍的,如果小哥过意不去,不妨替我讲讲藏书楼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人流如织?” 他瞧着不断有书生进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又是疲惫又是激动的微笑。 沈葵抢先发问,“你是外地人?” “在下是这一届的贡士,进京赶考而来。” “原来是这样。”沈葵恍然大悟说,“藏书楼内正组织活动,抄写农书换藏书,纸墨朝廷提供,抄好的农书会发到地方给百姓们,让他们能用上。” 书生微微一笑,“原来如此,竟然有这样的活动,当真是有趣。”他微微颔首谢过二人,转身去藏书楼的前楼询问到底怎么抄书。 沈知澜目送这位离开,突然发话,“我感觉这位,肯定能考中科举。” “这么肯定?” 沈知澜深沉脸,“长这么好看,要是没考中,说明主考官瞎了!” “噗!”沈葵爆笑出声,原来是看脸啊。 * 被他们议论的书生验看过文牒后进了藏书楼,先被这巨大的空间震撼了。 藏书楼从前朝兴建,延续到今朝,因为重视教育和知识的共同习性,历经战火而不衰,藏书还越来越多。据说五十年前统计过一次,已经有十万余册,如今有多少藏书,还未可知。 喜欢看书的人瞧见这么多书,犹如老鼠进米缸,满心满眼只有自己没看过的书,恨不得扎进去游个几圈。 书生自然不例外,腿都迈不动,只想看完一册又一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去询问具体的抄书换书规则,普通的书册可以随时,只是不能带走。而抄五本农书,可以换一本典藏区的珍本。 典藏区的书自然是好书,谁都想换的,书生浏览了目录,艰难选了一本目前最想看的,侍从就拿出纸笔,让他在旁边长桌上抄写。 书生研墨提笔,一行俊秀小楷出现在白纸上,书生的手很稳,抄的又快,不一会儿就抄一叠。 坐他旁边的书生抄的手酸,停笔休息,这才察觉到旁边多了一人,忍不住闲聊,“兄台也是来抄书的?”说完不禁懊恼,这不是废话吗?出 现在这里,难道还能是闲的发慌吗? 好在对方察觉到他的窘迫,微微一笑,“在下刚进京城,什么都不懂,便来这里抄抄书打发辰光,兄台见笑了。” 提到抄书,话题就多了起来,书生乙来抄书的日子更长,说话滔滔不绝,全是赞美。我来了三个月,有这种好事,怎么没早点遇上哩!以前想找一本藏书可是费了老大劲,而且人家未必愿意借。??[” 都知道家有万卷书,如同万两金,人人都明白藏书的重要性,想要人家借阅一册,必是三请四请,态度恭敬,按时归还。饶是如此,别人还未必乐意。就算他们自家看不懂,还可以留给子孙后代啊!借给别人,别人看完学会,岂不是给自家创造竞争对手么? 所以借书难。 现如今他们可以直接来藏书楼换藏书,虽然耗费些许精力,却是实打实能换到藏书看,不用瞧旁人脸色,也不用担心临时毁约。 书生不自觉点头,这主意当真好。 “而且抄书人的名字还会一直流传下去,想想我们身在北方,却能帮到千里之外南方的百姓,当真是功德无量啊。”书生乙意犹未尽的夸完,又在农书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差点忘了,兄台姓甚名谁?” 那书生同样在扉页签名,“在下,苗州古斯县,陈原君。” * 沈知澜今天碰见书生,又想起明年春天将要春闱,故而京城的书生逐渐变多。 现如今交通不便,从南至北,少不了要走上三四个月,书生们自然要早些出发,免得路上出意外,顺便调整状态,应对考试。 如果会试不中,有人更会选择留在京城等待三年,以待考试。 还是挺难的。 提到交通问题,他不免想到沈齐邀请杜二舅上京城来,杜二舅回信了吗?周朗也来吗? “来,当然来,我说等他先站稳脚跟,在给他寻摸个好差事。”沈齐道,“二弟跟我们又不一样,不说进军营,就是进兵马司,进衙门之类的都行,先从底层干起。” 这倒是,如果兵马司要人,沈知澜还可以去找路指挥打听打听,候个缺。 武官又不像文官,只要会打,能吃苦,找个差事还是轻松地。 大概是这次沈齐画的饼挺大,杜二舅来的很快,信件到后差不多半月,他人也到了。 沈知澜刚回家,就瞧见巷子口站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到处打听他家在哪儿。 邻居看到两人又高又壮,肌肉鼓起,纷纷绕道而行,他们也不气馁,继续找人打听。 沈知澜心头生疑,故意靠近过去,却没想到那肌肉壮汉一把把他举了起来,嗓音震天,“哈哈澜哥儿都长这么大了!舅舅还怪想你的!” 一个冷不丁被举了,沈知澜心脏都跳到喉咙口,直到听见熟悉的嗓音,这才安心下来,“二舅,你吓死我了!怎么来的这么快啊?” 算算脚程,至少也要一个月吧? 杜二舅把人举高高一个来回,这才放下来,“我心急嘛,听说有好事等着我,我还坐得住?”快马加鞭也要早点赶来,以防有什么变故。 “表哥!”沈知澜被放下之后,又去看周朗,一年多没见,周朗个头窜的飞快,沈知澜发现表哥已经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衣裳穿在身上略有些紧,看上去一个能打他五个。 更可怕的是除了个头,还有肌肉,壮实的! 沈知澜一边暗暗发酸,一边把人往家中领,杜珍娘看到弟弟,又是一阵久别重逢的欢喜,说什么也要做几个硬菜,庆祝一下。! 第八十七章 进屋之后,杜二舅这才说起分别后的情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杜姥爷在家休养,大舅不咸不淡干着把总的活儿,二舅负责经营着果脯生意,家里其余人一起做事。 尤其是现在生意做熟了,都不用上门,商户为了保住货源,都自己上门来收,又省了杜家一桩麻烦。 不过杜珍娘看着二弟这硕大块头,悄声问,“谁让你练成这模样的?”看着还怪吓人的。 “爹让我练的,平时除了偶尔出门采购,其余时候都在家让我练拳脚,还请了师父专门教。”杜二舅小声说,“当初姐跟姐夫临走前,不是说要给我寻个差事么?爹便一直没让我停下练功夫。” “也不怕他是哄你们的,万一没找到差事呐?”杜珍娘嗔道,有感于娘家对丈夫的信任。 “没找到也无所谓,学到拳脚还是自己的么。”杜二舅故意举起自己的胳膊,“瞧瞧着,等闲三五个大汉不敢近我的身。” 杜珍娘拍了弟弟一巴掌,让他少显眼。 杜二舅把胳膊放下,不禁又感叹道,“还有,要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呐,朗哥儿学武的天赋比我强多了,刚开始我还能压制 他,半年就被反超,现在已经打不过了。” “真的?朗哥儿这么厉害?”沈知澜听了半截,惊奇望着周朗,左看右看周朗也就是个十来岁少年模样,成年人都打不过? “别听二舅舅胡说,他这是抬举我。”周朗坚决不肯承认,只说是杜二舅谦让了。 杜二舅笑而不语,厉不厉害的,心里都有数。 吃过晚饭后,杜珍娘又去给他们两布置房间,沈齐拉着杜二舅进书房商量做生意,沈知澜便跟周朗一起聊天,问周朗过的怎么样。 “老样子,练武读书,有时清闲就到处逛逛打猎。”周朗带着一点抱怨,“我以后打算走习武的路子,还学书法干什么啊?” 这话简直引起了沈知澜共鸣,他现在还要每天练几篇大字呢,不过坚持了这么些日子,字迹的确有进步。面对真正的少年, 他自然要阐述学习的重要性:“那些青史留名的武将,同样文采出众还会作诗,能文能武才更厉害嘛,不然这么看懂那些兵书呢?” “那我只看兵书不就行了?”周朗突然奇想。 “可兵书里还带典故啊,退避三舍了解吗?围魏救赵了解吗?纸上谈兵欲擒故纵暗度陈仓呢?”沈知澜两手一摊,“不学文不就读的一知半解么?” 周朗皱起鼻子。 “但学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不用学的更深。”沈知澜现场背了一段诘屈聱牙的古文,“我还要学这个哩。” 要么说人的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周朗顿时觉得自己学的东西一点不难了。 沈知澜也这么想,跟那些要考科举的人比起来,他学的东西至少还算简单。 双方都从对比中得到安慰。 * 沈齐想要做果脯生意也是当真的,等杜 二舅修整几日后就亲自去各家店铺打听消息了,得到的消息很乐观。 京城百姓比茂州百姓富裕,在吃喝上也舍得花钱,如果蜜饯包装做的好,很能买上价格。杜二舅就看到有人买一种叫做八珍盒的蜜饯点心,连盒带蜜饯一共售价五两银,可里面的蜜饯不到两斤。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吃的不是味道,而是排面。 考察完市场后,杜二舅就觉得,这事能做,说不得比在茂州赚的更多。 既然确定能做,沈齐就去宗人府暂停禄米,打算认真经营这门生意。恰好现在是夏天的尾巴,瓜果丰富,能用来做蜜饯的特别多。 做好第一批蜜饯后,杜二舅凭着他的销售经验,很快就卖了出去,立刻赚回三倍的利润。 见到回头钱后,干活干的更起劲了。 杜二舅逛集市时,正巧看到有农户售卖刚摘下来的桃子,个头大味道甜还新鲜,他连忙叫住这家,想把人家的桃子包圆了,可一摸兜里就剩下五钱银子。 他把这钱当做定金,让对方且等他一等,扭头回家去拿银子,出门时边走边掂量,想着这银子够不够。 正想的出神时,面前横插出一条胳膊,厉声喝道:“把银子放下!” 杜二一愣,就瞧见对方一胳膊肘打了过来,他条件反射的一躲,顺手还击,两人就打了起来。 刚开始杜二还能顶得住,过了二十招后渐渐落了下风,他受不了喊道:“干嘛打我?得罪你了吗?” “小偷小摸,还敢四处招摇!” 这可冤枉死人了,他哪儿小偷小摸了?杜二舅忍不住喊,“我是那户人的亲戚,拿我自己的银子?” “亲戚,当我不认识吗?”对方继续打着,杜二舅一着不慎,就被反扭了胳膊,后背被压,动弹不能。 对方一把扯掉他的荷包,还要搜查有没有别的贼赃时,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王凝香迟疑喊着:“呃,路大人怎么来了?” “我巡逻过来,刚巧碰见这个小贼,就拿下他了。”路指挥顺手把人一捆,正要招呼兄弟们过来押人,就听到王凝香迟疑说,“那个,他不是小贼,是珍娘姐的弟弟,过来投亲的。” 路指挥:?! * “一场误会,都是误会,大伙是不打不相识。”王凝香过来打圆场,同时给杜二松绑,手腕都捆红了。 路指挥憋的脸蛋通红,呐呐道歉。 杜二本来心里有气,对方先低头他就没那么生气了,“没事,大人职责所在,要真是个小偷偏偏被放过,那不是老百姓遭殃嘛。”然后缠着问路指挥的拳脚是哪儿学的。 “家学渊源。”路指挥说道,“不过你也不赖,在我手下能走三十招的人,不多。” 杜二丝毫没察觉到这句“家学渊源”的含金量,沮丧说:“才三十招?那我还差得远呐!” 前打不过周朗,后打不过这位路大人,让他膨胀的自信心迅速缩小,觉得自己干啥啥不行。 他们二人没继续发 生冲突,王凝香就放心了,“路指挥要不要进来坐坐?” 路指挥拍后脑,“差点忘了,巡逻到一半口渴,本是想来讨口水喝的。” “我也差点忘了,桃子还没买呐!”杜二被一提醒,立刻想起还在等他的两筐桃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王凝香进人进屋后,拿出自己准备的药茶包,味道清甜里带了一点回味,比平时茶叶还要好喝。路指挥尝了几口,觉得比普通茶水还解渴。 “这是什么?” “我自己配的几种药草,快入秋需要滋阴润肺,我便随便配了一点,澜哥儿又说让我按分量配好装进纱布里,一包就是一份,冲泡起来更方便。”王凝香干脆装了十多袋拿牛皮纸一包,“路大人要是喜欢,带回去尝尝。” 路指挥也不客气,“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衙门天天巡逻,喊的嗓子都干了。” “茶包里有薄荷,路指挥多饮一些。”王凝香随手关好大门,“我要去找先生授课了,路大人先忙。” 路指挥点头,把人送到地方后,又不经意想起今天碰见的杜二。 兵马司衙门自来是个苦差事,没什么油水又要风吹日晒巡逻,稍有本事的人都待不长久,路指挥手下的能人来了走,走了来,硬搞成了流水的兵。 不过他也不介意,手下有了好前程还会特意送送,只是最近人手的确不足,所以他见到有能耐的人,忍不住动了心思。能在他手下过三十招的也不多啊!至少在兵马司妥妥够用。 路指挥琢磨这事,就打算找个适合的机会提,等他试探着提到最近兵马司人手不足时,对面的人眼里放出精光。 “当真?”杜珍娘窜过来,紧紧盯着路指挥。 “当然是真的,兵马司月例不高,人员流动大。平常衙门至少一月拿三两还有油水,兵马司只有一两半。”辛苦还钱少,为爱发电也发不动。 但杜珍娘可不在乎这些,能给弟弟找到一个正经差事,还能晋升,挺不错了,她试探着问,“银不银子的都好说,关键是有个事干,比闲在家强,像我弟弟,挺大个人,还只能帮家里做事,一点正经事都找不到。” 无辜被cue的杜二:???喵喵喵?我不是在做正经事吗? 但他明白大姐是在借机给他铺垫,他只好顺着话头说。 果然,路指挥笑了,“我那边正巧缺个候补兵卒,不知道要不要去试试?” 台阶都递到门口,杜二肯定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路指挥走后,他恍惚起来,“我真找到差事啦?好快!”顶多才半月吧?实在超出想象。 “还是二舅上回架打的好,路大人一眼就看重了,所以才顺利的。”沈知汝说道,然后哎呀一声,“那蜜饯生意怎么办啊?才刚刚起步。” 剩余人也沉思起来,本以为至少要一年半载的,没想到半月就干完了,那活谁来干呢? 最后沈齐拍板,“二弟的前程要紧!如果不是刚好有个候补,二弟能进兵马司么?错过未必能有第二次,至于蜜饯保密的事......” “这个也简单,我们雇人来干,洗果子切果子都请仆妇干,涉及到配方,就自家人做。”沈知澜补充道,保密也不难,分工即可。 众人都觉得是个好主意,赚钱不急在一时,要是错过这个候补机会,下回未必有了。!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八十八章 杜二找到好前程,收拾齐整开始去兵马司当值,他是候补,只要路指挥点头就行。 他虽然先前没在衙门里当过差,但会处事能容人,才几天时间就跟兵马司的人处的极好,里里外外都能说上两句,加上他也不怕苦累,人人都称赞。 既然小舅子有这份能耐,沈齐便让他安心干着,另外想法子。 夜里,沈齐跟妻子商量起周朗上学的事,周朗的武师傅不好找,文师傅同样不好找,还需要配合学武的时间。 杜珍娘发愁,“要是二弟早点进兵马司混的熟点,没准能找到个适合的武师傅,现在是赶不上趟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好的武师傅的确难找,但也不能乱找,要是耽误朗儿那孩子的前程怎么办?”沈齐思忖道,“先暂时这么练着,找个私塾先学文。” 他低头跟怀里的杜珍娘,“我这么照顾朗儿,你心里会不会有意见?” “嗯?”杜珍娘迟疑,“朗儿这孩子挺好的,怎么了?”她见沈齐还在盯着他,索性摊开说,“你是觉得朗儿非亲非故的, 担心我生气啊?” 她使劲锤了沈齐一把,“他是珧娘姐姐养大的,认珧娘为母替她祭祀香灯,那就是她的孩子!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你未免看轻了我!如果无能为力自然另说,现在家里有这个条件,能帮一把算一把。” 沈齐见她生气,又连忙哄人,哄的杜珍娘不生气了,斜眼反过来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又会不会觉得不该照顾别人家孩子?” 沈齐叹着气,“要是以前入不敷出时,我顶多送些干粮米面,逢年过节看两眼,就已经很尽心了。现在家中宽裕,我肯定多了想头。我想着,朗儿这孩子天赋不凡,日后不论放在何等位置,都会有他的出头之日,那不趁着现在施恩,还要等到何时?我也是个俗人,施恩就是望报的。” “只是不用报到我身上,回报到两个孩子身上就行了。” 他轻轻在杜珍娘额头一吻,“我也没个兄弟姐妹,澜哥儿只得一个姐姐,平时都是跟堂亲们玩耍,人家也有人家的兄弟,人情有限,跟朗儿不说当做亲兄弟,当成表兄弟相处也是好的。” 唉,还是人太少了。 杜珍娘难免心生愧疚,“这还是怪我,没多生几个孩子。” “哈,娘子平时也跟着凝香妹子读了些医术,岂不知生孩子需要两个人努力?”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现在多努努力也不晚。” 纱账低垂,烛火摇曳。 第二天,杜珍娘就去打听私塾,想要找个有口皆碑的先生,让周朗暂时先学着,等日后找到武师傅再说。周朗手足无措,“表舅妈,我这么大了,不用上学也可以。” “胡说,你也才十四五岁,哪儿就这么大了?你舅舅像你这么大时,还在学堂里摇头晃脑背书呐!”杜珍娘转过来认真道, “舅妈知道你以后学武的,但是多认识几个字也没什么坏处,学一点算 一点嘛!等找到武师傅再说,乖,让澜哥儿带你出门买笔墨去。” 周朗被驱赶着买笔墨,杜珍娘屋里屋外的转圈又想起什么来,“差点忘了,还要准备一个书包。” 她记得王凝香那里有书包的半成品,拿过来稍微缝几针,就是一个书包。 过去看时,果然王凝香就在院里炮制药材,一种浓浓药香散发出来,清苦中又带点好闻。 杜珍娘说明来意,王凝香进去里找到半成品,还多拿了几个药茶包,“最近秋躁,表嫂多喝水,对身体好。” “好香啊!”杜珍娘接过一闻,“不过怎么拿这么多给我,有几包就够,喝完我再拿。” 王凝香道,“最近我师父要带着我去乡下诊脉,让我多涨点经验,这一去至少五六日,我不在家,还要表嫂多帮忙看顾着。” “没问题,你把钥匙留下,我每天都过来。”凝香还养了些兔子和鸡,几天不喂就要饿死了。 她们平时互相照应,问题不大。 安顿好家中,王凝香便跟着先生一起下了乡。她如今学医一载有余,虽不能独自行医,但陪着师父打打下手,熬熬药也没问题,大夫治病救人,最缺的就是经验,而经验这东西只能靠一位位的病人积累,急也急不来。 乡下病人缺医少药,又兼囊中羞涩,有什么小病小痛全靠忍,现如今来了两位大夫,一窝蜂的全涌了过来,给王凝香极大的丰富病例。 她先上手,心有答案后再让师父来,反复几次后,王凝香渐渐找到了那种感觉,看病更加得心应手。 看到最后来了一位中年妇人,一直站在旁边干看着,王凝香问她,她只是微笑着,窘迫摆手。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中年妇人还没走,师父只瞟了一眼就说,“知道了,我们进内屋瞧。” 引着妇人往内里走,王凝香莫名,却也没有质疑。 师父在内里呆了一刻钟,出来对妇人说,“问题不大,坚持用药,差不多一个月就好全了,这段时间别让你丈夫近你的身。” 妇人脸涨的通红,拿着药包给了药钱,飞快跑了。 师父这才转过脸对王凝香说,“她得的是妇人病,平时不好去找男大夫看病。” 好容易找到女大夫,可不得赶紧来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师父长长叹了一口气,“咱们女人,看病难啊!女大夫少,学徒少,病人又支支吾吾的,为难啊为难。” 王凝香点头,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愿意学医的女大夫确实少。可世上男女各一半,凭什么剩下那一半,遇到病痛只能忍着呢? 她虽然察觉到了,但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暂且把事情憋在心里。 师父感叹完,又想起什么,“说起来快入秋了,每年冬天得风寒的病人就特别多,咱们提供炮制一批风寒药材,放进库房有备无患吧。” 一想也有道理,炮制好的药材至少能放几年,她记下此事,准备多买些祛风寒的药材。 * 沈知澜回家时,正巧遇到门前路过好几辆大车,拉的满满登登,还用油布盖着。 “这是什么?” 你沈峰叔叔拉回来的棉布。?_[(”沈齐接话,“动作还挺快,棉布就已经拉回来了。” 他刚才瞄了一眼,花纹耐看,棉布细腻,品质上好,只要带到集市上肯定不愁卖。 沈知澜这才想起来,感慨着,“他行动力好强啊,这才多久,已经把布带回来了。”不少人还在考虑要不要经商吧?人家已经干完了。 这种行动力,活该人家赚钱。 “也不算太久,两个多月了,我听他说,觉得今年天气冷,做棉衣棉袄要趁早。”沈齐说着打了个喷嚏,嘀咕着:“我看他讲的挺有道理,可以把厚衣裳翻出来了。” 秋风一天比一天寒,吹的人只想裹紧衣裳,待在屋里不动弹,沈齐心想,还真让这小子赚着了,这一批棉布铁定会大卖。 这赚钱还真是看运道啊! 果然,沈峰的棉布一拉到布庄,就被高价收购,赚了三倍利润,沈峰还颇为遗憾的表示,这只是采购价,如果他自个有布庄,说不定能赚个四五倍。 沈峰这个实打实的例子,也让不少人开始思考,要不然,就想点主意去经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馋人。 沈知澜上学时,偶尔也会听到同窗们议论,本地的自然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但他们外来的可知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道理。 沈知澜偏过头,看向同桌的沈谦,沈谦正有气无力的侧脸躺着,脸上微微泛红。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沈谦回答,“出门时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现在一阵冷一阵热的。” 沈知澜上手摸了摸,确实有点热,而且嘴角都起皮了,他干脆说,“你跟先生说一声,先回家看大夫好了。” “会不会不太好啊?只是一点头晕而已。”学习时都讲究克服困难,头悬梁锥刺股,就一点不舒服就放弃,先生未必答应。 “到时候你不开口,我来说就行。”沈知澜直接举手喊道:“苗先生!” 苗先生停下离开的脚步,缓步走进问发生了什么。沈知澜便说沈谦好像得了风寒,想提前回家。 苗先生犹豫道,“这.....”个个学生都请假,这学堂还上不上了? 沈知澜对着苗先生低声道,“沈谦他现在浑身不舒服,强留在学堂也学不进去,这不是更浪费光阴吗?不如送他回去,看病吃药休息。”见他还犹豫,沈知澜又下了一剂药,“况且风寒极易传染,要是再把剩下的同窗一块儿传染了,那麻烦可大了。” 传染?苗先生瞪大眼睛。 沈知澜点头,这也是常识,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弱,非常容易一病病一窝,全军覆没。学校里遇到这种情况,干脆就全都给放假。 苗先生迟疑后,“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儿去问问书院院长?” “没问题。”沈知澜还打算跟院长说,最近多熏些艾草苍术,还有开窗通风的事呢。!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八十九章 院长见过沈谦无精打采的模样后,自然同意让他请假先回家养着。 沈谦感激再二,被宗学的人送回家去。 此外,开窗和熏艾的事院长也答应了,毕竟这一屋子全是年龄不大的孩子,身体比不上成年人,一病就麻烦了。 院长的措施难免有人抱怨,外头呼呼刮着冷风,还不让他们在室内待着,非要开窗通什么风,这不是成心要冻坏他们吗? 他们抱怨连连,沈知澜便劝慰着说,“最近得风寒的人变多了,长期闷在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染上风寒,大伙儿L是愿意每天吹一刻钟的冷风,还是愿意喝七天的苦药汤汁?” 沈潭马上跟着一唱一和,“那还是呆在外头吧,还能玩点别的。” “可也不能老这样啊,这才几月,离开春还有二四个月呐。”立刻有同窗反驳道,“你们不怕冻,我可怕,我先进去了。”说罢带着平时跟自己交好的几个,重新钻进教室内。 沈葵还想再劝,沈知澜反而拦下他,“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选择。再说了,万一人家没被感染风寒,反而在外头被冻着了呢?”他会去劝,但也不会逼着所有人都跟他做一样的选择。 沈葵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沈知澜拿出缝好的沙包,“试试新玩具?”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那就好好玩一场,一场不够,那就两场! 沈葵很快放开这节,专心致志的玩起了沙包,这东西就要人多才有趣,你来我往扔来丢去,没一会儿L就吸引了七八个同窗参与进来。 自然也有人嗤之以鼻,安心待在室内。 沈知澜也不去管他们,自个已经尽到提醒义务,又不是他们亲爷爷,管那么多干嘛? 回家后,他也提醒家里躲通风,熏艾草预防风寒。 王凝香见了,还专门送了一批炮制好的艾草熏香过来,赞他颇有远见,“最近城里得风寒的病人的确很多,多注意总是好的。” 杜珍娘问了一句,“真的吗?”她有点紧张。 王凝香点头,“是啊,原先还是城外的人得病多,现在城里也多了起来,师父都让我暂时不要出城,她忙不过来......”她 说着说着,声音逐渐降低,跟杜珍娘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这个兆头不太对劲。 虽说每年都会有一阵流行风寒,但应该也不会波及这么大的范围吧? 杜珍娘定定神,“兴许是我多心,今年天气格外冷,所以冻着了吧。” 王凝香点头,“或许是,我得跟师父说一声,再备些药材。” 药材左右都是用的上的,放着也不怕,王凝香心中记挂着,找师父提了此事。师父面上轻松,背地里告诉王凝香,觉得最近的情况确实不对劲,担心是时疫。 王凝香目瞪口呆,结巴着说:“不,不至于吧?” “有备无患,做好准备也免得手忙脚乱。”师父叹口气,“先就这么着吧。” 她们总不好到处说让人多喝药呢?宁愿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无病人。 可世事并不会随着人的心意发展,反而会滑向不可预料的深渊。 五日后,就有第一批得了时疫的病人被发现了。 时疫并不是某种病的特称,而是指一时流行的疫病,症状比普通的风寒还要严重,高烧不退,呕吐咳嗽,咳血等等。 最早被发现的病人是东城里负责倒夜香的老头,他成日走街串巷的倒夜香,病倒了二日没人过来收,这才被送到医馆。他情况也是最严重的,因为拖延的太久,勉强熬了几日就去了。 这下东城人人自危,人可以不出门,但不可能不排泄,肯定跟老头接触过,这不倒霉了? 朝廷立刻组织了其余地区的大夫,赶赴到东城区,给东城的百姓们看病,以及撒石灰和熏艾草等等,想要控制事态。按住葫芦浮起瓢,东城刚管住,西城区又有十来户人被诊断出生病了。 此刻,宗学的院长才觉得后怕,幸亏他及时控制,凡是有风寒迹象的学生都给放假,这才没让时疫在学生里蔓延。谁家孩子都是宝贝蛋,在学堂里生病可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现在情况更加严峻,他干脆让所有学生都暂时归家,等过些时候再上学。 沈知澜把书本文具都揣了回去,在街道口跟沈葵分别,沈葵咬着下唇,“我们也不能见面吗?” “当然,要是互相感染时疫,对身体又不好。”沈知澜安慰他,“最近你让府上管家屯些米粮少出门,过个七八天就好了,很快的。” 沈葵也没法,况且谈尚书都派了二表兄过来照看他,可见情况严重。 “好啦,你要是无聊可以给我写信啊,等我们碰头时可以互相交换。”沈知澜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总算是到家。 沈齐眼看宗学都跟他们放假,心里琢磨着不好,专门去了一趟周朗上学的书院,也把孩子带了回来,让他在家歇着。 周朗无奈,只好在家里先待着,全当是避避风头了。 但情况就是这么一点点变遭的。 午间用饭时,沈齐顺嘴说今天杜珍娘用的胭脂挺好看的,瞧着红扑扑的还自然,下回还买这个。杜珍娘放下饭碗,迷茫说自己最近没用胭脂啊。 她最近忙前忙后的,哪儿L还有心情用胭脂。 啊,是他看错了吗?沈齐正要道歉,却发现儿L子抢先一步站在亲娘面前,用手碰了额头,肃着脸说,娘有些发热。 听到发热两个字,沈齐宛如天塌地陷,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发热,怎么会发热呢? 沈知澜转念一想,大概明白了:“娘昨天还出门去买东西,估计是不小心传上的。”一家子都要吃喝,不存到足够的物资怎么行?杜珍娘只能出去买,却没想到就这么巧合。 沈知汝眼里泪花一闪,就想放声哭泣,沈齐给女儿L擦擦泪花,“别怕,这才只是有点发热,未必真有那么糟,况且王表姨那边不是有药吗?好好吃药休息 就行了。” 沈知汝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沈齐把女儿L的手拉下来,“来,先好好把饭吃饱,再去找表姨看病拿药。” 有父亲做表态,沈知汝很快镇定下来,吃完饭收拾东西,沈齐出门去找王凝香,沈知澜去收拾屋子,熏完艾后再通风。 “娘现在生病,最好单独腾间屋子出来,免得再互相传染。”沈知澜庆幸家里房间够多,还能摆布的开。 周朗默默跟着他收拾,“我们的屋子也要收拾吗?” “当然要。”虽然沈知澜觉得,多半会做无用功,但不能泄了气势,坚定点头。 王凝香还在跟着师父忙碌,沈齐又去街上找大夫,好容易才请到一个合适的,大夫一看,的确像是时疫,开了几天的药先治着。 杜珍娘起初还只是有些发热,到了夜里热度上来,就烧的厉害浑身发热,需要不停的换帕子降温才行。 一家子轮流守了一夜,她的热度才勉强降下来,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沈知澜松的那口气还没落到肚子里,沈齐接上了杜珍娘的步伐,也倒下了。 他跟杜珍娘同吃同睡,被传染在所难免,只能说,倒霉都赶上一块儿L去了。 两个大人倒了,杜二舅又在衙门值班巡逻脱不开身,沈知澜只好接过指挥棒,分神去照顾他们。沈齐也同样高热难退,汤药无效的情况下,沈知澜直接上了烧酒降温,凉帕子放在腋窝和胸腹上,让他别烧坏了脑袋。 沈知汝眼睛都哭成了桃儿L,抽抽噎噎的说,“爹娘什么时候好啊?”她看着爹娘都躺在船上,害怕。 “别担心,生病是多正常的事情,按时吃药,饮食清淡,自然而然就好了,不就是五六天的事么?”沈知澜故意做出轻松模样,镇定自若,信心十足。 他镇定的样子也感染了姐姐,沈知汝收起抽噎声,去熬清粥了。 病人要吃的清淡又营养,他们只好变着法子熬清粥。 家里大人倒下两个,王凝香有心要照顾一二,偏偏医馆里更忙,她完全脱不开身。 现在全城的大夫都在忙着治病,哪怕是王凝香这种半拉子大夫也被硬赶鸭子上架,拉去医治了,忙的连喝口水都要找空闲,哪儿L能腾开手来呢? 她只能挤出睡眠时间,在夜里过来看一看。 “前头大夫开的药不错,就是让我师父来看,也不能更好了。”她看过药方后说,“先这样吃着,如果情况又变再说。”王凝香说完又有些踌躇,“夜里我来守着吧,光你们二个半大孩子不行。”最大的周朗也才十四,能干什么呀? “表姨白天还要照顾病人,晚上再来守夜,哪儿L熬得住呢?没过几天你先病倒了。”沈知澜摇头拒绝这个提议,如果王凝香也病倒了,那不是更多人会受害吗? “我们二个人轮着守,能守几个时辰?很快就过了一夜,要是情况不好,再来喊表姨。”沈知澜把人送到门口,“白天表姨累了,先回去睡。”王凝香推拒不过,只得先回去了。 沈知澜另有底气,实在扛不过,还可以找系统兑换对症药品。但药品毕竟有限,不能每个人都用上,像王凝香他们这些大夫一起研究对症药方,才能救到更多的人。! 第九十章 沈知澜每日不光按时喂药,还要提醒兄姐做好消毒和预防工作,免得再倒下两个。时疫容易传染,他们身边还有传染源,如果真倒下了,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四个人。 黄铜胡同也逐渐沉寂下来,往日的喧闹远离而去,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不仅是为了避开时疫,还因为家中或多或少也出现了病人,只好这么做。 爹娘还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烧退了,但精神头一直不见好,没什么力气。 王凝香又来了一趟,还请了自己的师父来,这位医学世家出过好几位太医的大夫诊脉后说,“情况还行,逐渐好转中,我改了改方子,继续吃药。” 千恩万谢的把人送走了,沈知澜又问王凝香,外头现在怎么样了。 “病症倒是没有继续往外扩散了,所有病人都被收拢到一块儿,大夫们正在全力救治。”王凝香摸摸他的脑袋,“放心吧,凡是都有大人做主,你们这些小孩就安心在家待着。” 沈知澜没有如她所想的安心,反而追问起病人的情况,王凝香只好说,“轻症病人好的差不多,只是身体虚弱无力,重症的,一切都有太医们做主,他们医术高明,早晚能治好的。” “我也不是质疑他们的医术,就是好奇他们用什么方子去治。” “多半用的《普济消毒饮》或者《黄连解毒汤》罢。”唯一问题就是效果不佳,在青壮身上有效,在老弱身上效力直接减半。 她本身也在担忧此事,来之前,正在跟师父商量要不要换个方子,她正打算回家去翻看医书,找找灵感。 “药材一通百通,艾草能够驱除晦气,苍术也能,如果原先的方子不好用,没准换种药材,一下子就管用了呢?”沈知澜拼命暗示着,想要王凝香换个思路去解决这个问题。 他记得原著中,王凝香对医术是很有天赋的,进度快速,学什么都快。没准她被一点拨,灵光乍现,立刻想到治疗时疫的方子呢? 现在想要恢复成原先的生活,就要先把时疫治疗好啊,不然光他们一家人痊愈,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凝香听完这话若有所思,“倒也有点道理,我回去问问师父。”她们见过这么多病人,改进方子对症下药,也不难吧? 她的师父听完,倒没有立刻反驳:“我也知道这条路子,但是太难了,凝香你懂吗?现在流传下来的药方,无一不是积年的老大夫,集合了几l十年行医经验总结出来的结晶,稳妥恰当,哪怕疗效慢一点也不会出岔子,这才能一代代流传下来。新药方不光要灵感还要有实例,现在上哪儿找去?病人又等得起吗?” 王凝香咬着下唇,可药方不见效,病人又能等吗? 师父叹气后拍着王凝香的肩膀,“心思是好的,只是不现实。你如果想要研究新方子,师父也不会拦着你。”哪个大夫刚开始没做过这样的梦呢?自己挥挥手马上医死人药白骨,可惜在现实碰撞过,才了解自己有多渺小无力。 她没打 算现在就戳破王凝香的梦想,坑总要自己踩过,才知道深浅。 果然,王凝香眼中亮起光,好,师父,我自个先研究着,一旦有思路立刻找你。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九十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好,我来替你把把关。”师父满口答应着。 得了支持,王凝香马上来了劲头,开始翻开所有医书里关于时疫的方子。 沈知澜偶尔会跟姐姐过来,便帮着把医术中相关的章节做个记号夹个便签,方便她继续查看。 沈知汝一边慢慢翻书,一边小声询问,“这样真的有用吗?” “肯定有用!”沈知澜狠狠点头,他不信别的,就信主角光环。王凝香既然是主角,一定会有属于她的金手指。 如果真的有金手指,现在就开始起作用吧!他衷心的祈祷着。 王凝香也在认真翻书,三人沉默中,周朗突然推开王家的大门,气喘吁吁的说,“表舅喂不进汤药了!” 沈知澜手里的医书啪一身掉到地上,他站了起来,撒腿就跑。 王凝香也放下手里的书,拉着同样呆愣的沈知汝,一起赶回沈家。 沈齐住的屋子一片杂乱,药气碎瓷片撒了一地,还有一些撒在被子上,人半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睛。 沈知汝撕心裂肺喊了声,直接扑了过去。 沈知澜被门槛绊了一下,他根本没顾上擦伤的手掌,颤抖着手,先去摸沈齐的脉搏。 咚,咚,心脏缓缓跳着,沈知澜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是爹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 还是王凝香走过去探了探鼻息,揽住两个孩子,“表兄只是一时闭气晕了过去,等会儿就能醒了。” 沈知澜这才觉得心脏重新跳动起来,新鲜空气进入肺里,他的脑袋才能继续思考,“爹他,到底是怎么了?” 王凝香转向周朗,周朗搅着手指,“中午表舅还好好的,用过饭后我就去熬药,结果药端过来,发现他全吐了,连午饭都呕出来了。” 王凝香难以启齿,告诉三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沈知澜比她想的更镇定,“我知道了,应该是病情转严重了,表姨你再看看,要不要改药方,我们重新熬药抓药。”说着边去开窗通风,打扫地面,完全镇定了下去。 王凝香在病人那里见过不少上吐下泻的症状,药方早就铭记于心,稍微增减即可。拿到新药方后,沈知澜安排周朗去抓药,沈知汝守着娘关注她的情况,自己去厨房烧热水。 “病人要补充糖盐水,免得脱水。”他小声念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王凝香见他镇定自若,还是担忧他,低声问道:“你们几l个孩子,真的没问题吗?”她很担心沈知澜的状态。 “没问题,有事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你的。”沈知澜苦笑着,他明白王凝香的意思,“我都慌慌张张的,他们两更会慌乱。”而慌乱并没有什么用处,还会忙中出错。 他只会把慌张藏进心里,表面永远不忙不乱。 王凝香没说什么 ,反而把医书带了过来?_[(,一边守着他们一边继续查看。 沈知澜顺着门槛坐下来,懊恼自己刚才惊慌失措,竟然忘了还有后手。 查看八卦值。 许久没看系统累积,他竟然攒下三千多八卦值,可谓是积分大户。 但治疗疾病的药丸.....针对时疫的需要200积分,而沈知澜并不能确定沈齐的时疫有没有转化成其他的疾病,或者变成重症。 还好系统内还有万能药丸,不论是什么疾病,哪怕病入膏肓,只要还剩一口气,都可以用万能药丸一键复活,为了不引起怀疑,宿主可以设置痊愈的速度和时间,售后非常贴心。 售价1000八卦值。 沈知澜眨了眨眼睛,手心里已经多了一颗蜡丸,捏开蜂蜡,里面就是药丸。 他小心把药丸放进荷包里,等着周朗先把新药抓回来,又重新熬药,端进去给沈齐喝。 沈齐昏睡了一个时辰,现在终于醒了,苦笑着说,“刚才把你们吓坏了吧?爹只是脑袋磕到床栏上,一下子痛的没法子,这才晕的,现在已经好了大半。” 沈知澜板着脸,“那不是还剩一半没好?先把药喝了。” “好好好,喝药是吧?马上就喝。”沈齐担心自己又把药吐出来,再吓孩子们一跳,捏着鼻子硬着头皮把一碗汤药灌了下来,闭紧嘴巴,生怕自己又吐了出来。 这时沈知澜表情放柔,拿出一颗药丸来,“吃了药嘴里苦,这是润喉糖,爹吃了甜一甜。” 看着晶莹剔透的,倒像是拿蜜搓的丸子,沈齐心里嘀咕手上动作不慢,拿着“润喉糖”就吞了下去,只觉得一股清甜爽口的味道滑过喉咙,还没品出具体什么味道,就消失了。 不过喉咙倒真的舒服不少,没那种肺里时刻有火苗冒出来的感觉了。 沈齐吃完药又困了,斜斜躺着睡着了。 王凝香过来看了一回,从脉象看平稳很多,再不是之前微弱模样,她总算放下心来,可以先回去继续寻找药方。 只有找到更有效的药方,才能救治所有人。 三人轮流守了一夜,第二天的沈齐反而第一个醒来,催他们快去休息。 “我身上舒坦多了,脑子也清楚不少,估计是快好了。”沈齐催他们快去休息,见他们不肯听,作势要下床来。 “好了好了,这样,表哥你跟姐姐先去睡会儿,我来做饭,下午换我休息,不许反驳。”沈知澜把他们都赶回房间,亲手盖好被子这才作罢。 他还要继续观察沈齐的病症。 沈齐倒也没瞎说,首先他不再上吐下泻,也没有高烧咳嗽,只是身上乏力困,需要通过睡眠来补充体力,后续才能缓慢恢复。 确定药丸按照他设定见效后,沈知澜扭头也给娘兑换了万能药丸,用润喉糖的名义骗着吃掉。 积攒的八卦值直接空了三分之二,但他心里总算是满了。! 第九十一章 杜珍娘靠在枕头上,病虽然好了,精力却没有一下子恢复,还需要慢慢养着。她温柔注视着给她端来汤药的女儿,“这回真是吓到你们了,没事吧?” 沈知汝依偎在母亲身边,也没说自己吓没吓到,只是从她的肢体语言中能窥探到她的悲伤和眷恋。 未成年孩子的心中,爹娘身边就是最安全的港湾,而这个港湾也掀起风浪,自然会让他们无比惧怕。 杜珍娘一下下摸着女儿的脑袋,体温一点点侵染到沈知汝身上,一时间之前的担忧和害怕都离沈知汝远去,只有母亲身上浅淡的皂角味道。 说起来,我还没去谢谢凝香呢,全靠她才请到大夫,她人呢??[(” “表姨还在忙着看病,每天休息的时辰很少,她说娘要谢的话,等到全城的时疫都过去再谢。” 杜珍娘叹气,“这回也是辛苦她了。”不再说感谢的话,此刻提反而是负担。 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等到时疫过去吧。 话虽这么说,沈知澜还是有端着炖好的鸡汤去感谢她,王凝香依旧沉迷于医书中,翻着其中的方子。 “表姨还在查方子?” 王凝香稍稍转开注意力,“差不多快有头绪了,我综合了几个经典的法子,又换成了其他效力更强的药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毕竟这方子是她斟酌着改进的,实际上还没人试过。 沈知澜看不懂这些药材到底能起到什么用处,但他能看清王凝香眼下挂着厚重的青黑,心下一酸,又忍不住劝到:“表姨再想治病,也要先顾惜自己的身体,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 王凝香没有察觉,“是吗?”直到沈知澜指着她憔悴的面容,她才摸了上去。 “还好吧?比我辛苦的人大有人在,我还算不上什么。”她笑了笑,“时辰不早了,快早点回家去。” 在她的催促下,沈知澜只好放下碗筷,先回家。 总觉得,刚才表姨的模样有些熟悉,可是仔细想想又没找到有什么不同。他脚步放慢,拼命回忆着到底是哪儿觉得熟悉,一直走到回家,看到坐在窗户边透气的娘时,脑海里才电光火石的闪过思路。 娘得时疫最初也是先发热,脸上红通通的。莫不是?! “哎哎哎弟你跑什么?” 沈知澜把姐姐的呼唤抛到脑后,三两步跨到王凝香的小院,她连姿势都没变过,还在看医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些发热的症状。 沈知澜二话不说就要去探温度,王凝香不明所以,“怎么了?”一只小手摸到她的额头,她这才感觉到,唔,好像额头有些发热? “怪不得我今天觉得身上有些酸疼,原来是发热了。”她在脑中转了几圈这才反应过来,随后又来推沈知澜,“澜哥儿离我远些,小心传给你。” “我不怕,我是金刚不坏之躯,传谁也传不了给我。”沈知澜半开玩笑说,“表姨,这下你怎么办呢?” “先给自 己抓一副药吃着吧,看情况。”家里是不缺药材的,王凝香揣度自己的脉象,先抓了药。 沈知澜自告奋勇要帮忙熬药,王凝香却把他赶了回来,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时候,先回去照顾你爹娘,明天如果还没好转,你再来也不迟。?_[(” 沈知澜扒着门框喊,“那表姨一定要叫我啊!” “放心罢!”王凝香把人送走,转头去药房里抓药了。 沈知澜听着院内的动静这才安心回家,沈知汝追问他,“刚才干嘛扭头就跑?” “没什么,我荷包落到路上了,回去找一找。”沈知澜先糊弄过去,盼着是诊脉错误,王凝香并没有生病。 只是墨菲定律总喜欢在这种时候起效,越是不想,它越是要来。第二日早上王凝香还一切如常,赶到东城区去给师父帮手,下午就是她师父亲自押送回来的。 她烧的双颊通红,看见沈知澜还有心思玩笑,“有马车接送,还省事了。” 她师父板着脸,吩咐人把她扶着进去休息,还吓唬说,小心自个的小命。 沈知澜悄悄问这位师父,“表姨她病症严重吗?” 如果严重,第三颗万能药丸他是凑还是不凑?身边还有姐姐和朗表哥...... 幸好师父说,“这才刚发病,她又年轻,好好吃药问题不大。”她抽不出更多的闲暇,只能让老仆一日三次的过来。 沈知澜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他有空一定会过来看的。 之前是表姨照顾他们,现在就该他多照顾表姨了,左右爹娘那边身体轻松很多,只需要喝药巩固疗效即可。 他和姐姐每日都会抽空过来帮手,打扫卫生通风透气兼熬药,和王凝香聊天解闷。 王凝香每每含着微笑注视他两,一派岁月静好之象。 “表姨,这汤药晾的差不多,该喝了。”沈知汝挨了一下床边的药碗,觉得不烫手就催促王凝香快点喝。 “好,我马上喝,你去厨房帮我拿两颗蜜饯和热水吧,我漱漱口。” 沈知汝也晓得汤药苦的很,起身去厨房倒温水,端过来是王凝香正皱着眉,抚着胸口压味道:“这汤药真是苦的倒胃口,喝了至少一个时辰吃不下饭。” 沈知汝熟练顺毛,“良药苦口嘛,表姨还是大夫,怎么还没我这个小孩清楚呢?” “早点喝药早点痊愈,等我们都好了,去黄鹤楼吃大餐怎么样?我老早就馋他们家的冰糖肘子,我同窗都去过,说特别好吃。”沈知汝碎碎念着想吃的食物,馋的直留口水。 黄鹤楼的大餐啊,真希望所有人都能吃上呐,王凝香默默想着。 三次日升日落,时间丝滑的过去,杜珍娘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王凝香的病症反而越来越严重,起不来身。 杜珍娘担心王凝香的身体,硬要过去看她,王凝香却关紧了房门,只肯隔门相见。 “凝香你真的快好了吗?开门让我瞧一眼,就一眼就行,我立刻就走。”杜珍娘声音隔着门板 都传出焦虑。 “没事,真的没事,我自己就是大夫,还能不清楚自己什么样?这只是必要的过程。”王凝香顿了顿,“珍娘姐,你才刚痊愈身体虚弱,靠近病人又被传染了怎么办?放心吧,我有师父照顾,几代人都是太医,她出马你放心,还有更好的大夫吗?” 心头焦虑稍减,杜珍娘拗不过她,只好先回去了。 又过了一日,王凝香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她的师父也顾不上休息,再次匆匆而来。 她替王凝香诊过脉后,眉头紧锁,怎么吃了几日的药一点效果没有,病症还愈演愈烈呢?难道是药材炮制的功力不够?不至于啊,她的徒弟可能欠缺行医经验,基本功还是没问题的。 无奈下她只好亲自抓药熬制,亲手端到徒弟面前,想要让她喝下。 徒弟又说想要厨房的蜜饯,师父只得顺了病人的意,快去快回的拿蜜饯,刚进屋就看到徒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她竟然把刚熬好的药倒进花瓶去了! 师父气得浑身颤抖,“你这是,这是要干什么!”竟然把辛苦熬好的药汤倒了!殊不知外头有多少人想喝药,还要三请四请呐! “师父,师父您别动怒,小心身子!”王凝香想从床上下来,奈何手脚无力,“您一向有头痛病,小心气着了犯病。” “你还知道我的身子,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病着难道好玩吗?”师父靠近了她,“过来!” 王凝香瑟缩了一下,还是试图解释,“我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见鬼的苦衷,值得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师父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说。 王凝香讨好一笑。 电光火石中,师父突然领悟到了王凝香的意图,“你不会是,不会是,想要以身试药?!” 王凝香缓缓点头,并解释,“我刚好调配出一个合适的方子,又刚好染上时疫,这不是上天都在暗示我,亲自试药吗?我是大夫,能够更清楚直观了解到自己病状有多严重,吃药后又有什么效果,什么时候见笑,岂不是比旁的病人还要更好?” “我的方子师父也看过了,都说调配的甚好,我只想试一试,自己都不敢喝的药,凭什么拿给其他病人喝?” 说着说着,王凝香还觉得很是理直气壮,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嘛! 一滴,两滴,冰凉的水滴撒在她的手背上,王凝香抬头一看,才发现师父早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这才觉得有些抱歉, “那个,我,其实,我,很有把握的!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才敢去试的。” 她的师父直起身来摇摇头,“罢了,你既然有这份心,还有这个胆量,当师父的当然要成全你,把你的方子拿来,重新熬药,我亲自盯着你的病症。” 这个傻徒弟非要冒险,当师父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盯紧她,替她保驾护航。 师父又稍稍增减了药的分量,让它更温和,这才熬药让王凝香服下。 药性发作,王凝香很快开始犯困,眼皮都睁不开,身边有师父她很快安心睡下,打起了小呼噜。 师父给她掖好被子,注视着徒弟的睡容,连连叹息,痴儿,痴儿。!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九十二章 王凝香故意不吃药,就是想让自己的病转成重症,好跟其余的重症病人作为对照组。现在总算达成了这个目标。 一剂药下去,她睡了两个时辰,记挂着药效的事,挣扎着醒来,师父还没走。 师父没好气的怼她,“我不留下记录药效,谁来记?” 王凝香露出讨好的笑容,现在她只求少挨骂,少惹到师父,可不敢再多说话。 她形容自己生病的感受,饮药后的感受,不说旁的,至少症状有所减轻,原先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师父把这些都记在脉案上,沉吟后又说,“你年轻力健,恢复的快也是常事,但生重症的多是老弱,药力太强他们吸收不了,我再稍稍减弱一些,如何?” “听师父的。”师父行医经验更丰富,她说要减肯定要。 王凝香又饮了两副消减分量后的药,觉得效力的确减轻了,但对病症还是有效果的,而且替换的药材还更容易找到。 喝了两天后,师父觉得新药方没准真能够治好重症的时疫,便拿着方子去找了自己的兄长。 她的兄长是太医,当初在宫宴上缠着沈知澜想学溺水急救术,一来二去混熟了,这才有介绍了自家妹妹给王凝香做师父。 他是经年的老太医,心中自有一杆秤,验看过新方子,觉得药材搭配的不错,君臣辅佐都没有问题,只是不敢贸贸然用在病人身上,他沉吟后告诉妹子,“你挑几个重症的,告诉他们如果愿意试药,就用这个新方子。” 重症病人通常已经试过好几种法子,或许他们抱着死马当活马的心态,愿意试试新药方。 果然,他们找到了几个同意试药的病人,就把新药给了他们。 师父熬好了对应的药材,送到各家手头后,正要离开时,却被一个小姑娘牵住了袖子。 “秦大夫,能给我爷爷一剂新药吗?” 秦大夫低下头看,发现是旁边一户破瓦窑的一对爷孙,孙女年纪还小,爷爷却病倒了,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效,还越来越严重了,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要是连唯一的爷爷都去了,这小姑娘还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秦大夫心生怜悯,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进那片瓦窑,跟她爷爷商量到底喝什么药。 她爷爷躺在几片木板组成的榻上,面颊凹陷目带血丝,神志有些混沌,秦大夫重复了三遍才听清她问的问题。 “吃新药吧,还能更差吗?”她爷爷喘着粗气,良久才道,“我还要陪着孩子长大哩,吃!”也不知道从哪儿涌起一股力气,他紧紧拉住孙女的手。 秦大夫吐出一口浊气,“好吧,我再减少药量,等会儿药就会送来。” 她爷爷露出感激的眼神,又重新躺了回去,扯着孙女的手,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叮嘱什么。 秦大夫从瓦窑里出来,长吐一口气,先前还有些不理解徒弟为什么能狠心作践自己,此刻也渐渐明悟。多一个药方,就多一分希望,多 一个人被拯救。 如果真的有神仙存在,就保佑这个方子见效吧。 或者神仙真的有睁开双眼,注视着这片土地,新方子在好些人身上用过,或多或少都有效果,有了亲眼见证,更多人也要求用这个方子来治疗自己,又有大夫保驾护航,随时调配增减药药草,更能保证安全性。 秦大夫还用上了从徒弟那儿听来的消毒通风之法,控制整块区域病情的蔓延。 这天,有守卫过来告诉他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新病人被送过来了。 秦大夫忙昏了头,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不送新病人过来?这里明明还安置的下!她愣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守卫的意思是,病情被控制住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守卫欢天喜地的去通报这个消息,告诉别的大夫。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只要不在继续送新病人过来,就说明情况好转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轻症病人也逐渐痊愈,留下观察几天确诊他们的病彻底好了,再让他们离开医馆。几乎每天都有确诊去痊愈的病人离开,原先的重症也逐渐康复,转成了轻症。 医馆内气氛逐渐变的轻松,病人们都在热络交谈,等病好了要出去干嘛。 没有大夫会不喜欢看到这一幕,秦大夫自然也喜欢,尤其是这中间,少不了一份自己的功劳。 她正在欣慰时,就听到自己兄长正在跟人争吵,声音很大,可等她一靠近,偏偏又没了动静。 对方看到她来了,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有个好妹妹。”说罢就走了。 秦大夫不明所以的靠近兄长,却先被兄长的一声长叹吸引了,兄妹二人找了个僻静处,秦太医这才给妹妹说,“刚才那人是来跟我商量新药方的署名的事。” 这次能够早些结束时疫,新方子功不可没,明眼人都晓得新方子的发现人,一定会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们难道想把凝香的功劳夺了去?这不可能!我拿出方子时再三强调过,这是凝香发现的方子,她甚至以身试药,现在还在家里躺着!”秦大夫怒了,这不是丧良心吗? 想抢,没门! “他们也晓得这个道理,所以提出的要求是,跟凝香共享署名的权力,说凝香是在他们的指点下研究出新方子,交换条件就是,他们的人会想法子疏通渠道,让上头的赏赐更多更大,赏赐可以全给凝香,但名气一定要让他们沾一沾。” “他们,是谁?” “他们是京城所有医馆的联合,就算我是太医,也左右不了什么。妹子你要晓得,成事很难,但如果有人想坏事,只需要轻轻一推。”秦太医说着满面苦涩,显然吃过不少暗亏。 秦大夫看着兄长的为难,心里却是越想越气不过,她忍住怒气,“这事我不同意,该是凝香的东西,那就一点不能少,我会 想法子去争取署名的权力,而且就算分毫不取,也不能让他们这群人得 意!” 秦大夫是被勾起了气性,开始联合自己认识的大夫共同作证,新方子是凝香一个人的杰作,任何人都别想抢走。 可惜惧怕医馆联合的大夫为数不少,他们的力量就算集合起来,也很微小,就像她哥哥说的,现在就算把凝香研发新方子的事情禀上去,可能也会被医馆联合的人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救助寥寥数人”“作用不大”等等。 秦大夫心里憋着一股气,偏要跟他们对着干,只是再次之前,还是要先跟王凝香透口气。 养了这些日子,王凝香身体好的差不多,不过秉持着养病就养好的原则,还在家休息。 她心情颇好,见到师父露出灿烂的笑脸。 秦大夫却觉得没脸见徒弟,偏偏这次来还要把坏消息告诉徒弟,告诉她师父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 王凝香听完师父的沉痛叙说,这才扶着胸口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把我吓的,不就是赏赐的事情吗?我不在乎。” “我既然有能力造出一个方子,就有能力造出十个百个方子,他们挡了我一次,还能挡我两次三次?”王凝香耸耸肩,“要我选,我更乐意说,是师父指点我研究出的新方子,难道不是吗?”她灿然一笑,“给我提供医术,指点我药材的配比,最后还记录效果,师父才更适合当这个指点人。” 她这么坚定,说的秦大夫也无可奈何,“好吧好吧,就这样吧,我们得不了好,对方也亏本不是?左右方子夺不走。” 而且以对方的性格,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说不定更生气呐。想到这里,秦大夫更是心平气和。 时疫的事进入扫尾阶段,自然要论功行赏,秦大夫照实写了事情经过,强调了新方子的用处,跟其余大夫的文书一起上奏的。 秦太医也出了力,但只能保证王凝香的名字不会被埋没,更多的还是无能为力。 “走吧,剩下的交给老天爷。”秦太医劝住自己的妹妹,让她别想太多。 “他们吃亏,我也算是赚了。”秦大夫转念一想又乐呵起来。 * 时疫闹的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人被感染,物价药材涨了几倍,幸好户部发现及时,制止了这种势头,饶是如此也蔓延了快一个月,才算是彻底平息。 几家欢喜,几家悲伤。 户部把这次去东城区帮忙诊病的大夫列了名单,也把其中贡献卓越的大夫写了出来,供皇帝御览。 皇帝扫了一眼,正要说按以往惯例赏赐时,瞄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 “这人是谁?”他点了点那个名字。 户部侍郎有些印象,解释说:“是个女大夫,这次还研究出一个新方子来,很有效力。” “是嘛。”皇帝很肯定自己先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偏还留下印象,到底是为什么? 他在脑海里转了三四圈,终于想起什么,天书! 莫非是天书里记载过的人物?! “焱史-列传之王凝香。王氏者,蕉州花木县人,幼时清贫,遂立其志,愿给天下人解病痛。既学医,师从太医之家,用心审慎,常以身试药,著有《清乐方》《逍遥散》等名方,后为大焱第一女医院院长,选显著能,以此流传。” 皇帝恍然大悟,他就说嘛,总觉得在哪儿听过名字,原来是在这里! 是个人才,嗯,没想到现在就冒头了,果然锥在囊中,锋芒毕露。 既然是个人才,就没有不用的道理,不过她现在应该还算不上经验丰富的大夫?大夫还是老的好,皇帝有些可惜,要是个学成的大夫,就可以丢去太医院干活了。 皇帝思来想去,决定先赐个女官名号把人留下来,再派去到处行医,等到医术成熟,就可以给朝廷做贡献了。! 第九十三章 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管给户部侍郎造成多大难题。宫里倒是有女官的编制,可这王凝香也没要去当差啊,而太医院更没有女医的职位啊。 侍郎想的脑袋都大了,愣是想不出对应的措施,无奈何,只好私下去请教韩相。 韩相看着这个还没适应皇帝做事风格的后辈,只是拍拍他,“就找从前的例子办。” 这就叫做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依例行事,何错之有? 侍郎立刻领悟到了,按照从前奖励大夫的流程走起,给王凝香准备了金银财帛并医书的赏赐,还有一副牌匾,上书妙手回春四个大字。 日后要是王凝香开个医馆,这就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敲锣打鼓的赏赐队来时,她正跟杜珍娘一起摘菜准备做药膳,秦大夫指点她们,“用这个药材,炖的烂烂的,特别滋补,比吃药强多了。冬天本来就是进补的时节,来年才能身强体健。” 杜珍娘捏着一块药材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动静,直接朝着王凝香的住处去了。 她探头一看,目瞪口呆,这一盘盘红布盖好的赏赐,还有被盖上的长方形物体,无一不昭示着有好事上门。 王凝香还在发愣,已经被欢天喜地的秦大夫推了出去,让她领受那些赏赐,所幸凝香当初在章府也学过相应礼仪,不至于手足无措。 秦大夫知道赏赐队伍也是要给赏钱的,只可惜囊中空空,杜珍娘从眼色里猜到了,连忙去拿了散碎银两,把那些人好生送走了。 看到摆了一院子的物件,王凝香犹在梦中,喃喃自语,“不会是假的吧?” “你揪自己一把,看看疼不疼。” 王凝香当真揪了自己一把,疼的吃牙咧嘴,这才敢相信自己的确拿到了应得的东西。 “那些人不是在中间使了力吗?难道是最后关头放弃了?”王凝香弄不明白这个问题。 秦大夫喜气洋洋说,“那肯定是没能蒙蔽圣听啊!上头的大人岂是这么容易就被哄骗的?这回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一想到他们吃瘪的模样,秦大夫能笑死。 她看着那块妙手回春的牌匾,觉得不能这么搁在家里生灰尘,非要想个法子,热热闹闹的亮出来才行,她眼珠一转,“凝香,来来来,咱们想法子开个医馆,不需要坐堂,给人义诊的那种。” 这块牌子简直就是最大的口碑。 秦大夫跟王凝香商量义诊的事去了,杜珍娘目送着她们离开,良久才转过身来。 沈知澜靠近了她,轻声说,“娘也替表姨高兴?” “我不光是高兴,还有羡慕。原来女人也能当大夫,而且靠着当大夫得到赏赐和荣耀啊。”杜珍娘是真真切切的羡慕,羡慕王凝香能做出成就。历代贤达中也不乏女人,但身边实打实的例子,更能 “娘要是乐意,完全可以试试。”沈知澜让自己能够蜷缩进娘亲的怀里,“我跟姐姐现在大了,不需要照顾,爹跟一舅就更 不用了,娘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来做,不是刚好吗?” “哪有这样的,况且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啊。”杜珍娘抚了抚自己的额角,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对于环境改变还是有些惧怕担忧。 现在沈知澜要做的,就是推她走出第一步。 他灵机一动,“你可以去帮帮表姨啊,她出去义诊,其实很需要一个人帮忙维持秩序,排号,安抚一下病人,这不是让她们两更省事吗?也不需要你会诊病。” 杜珍娘心动了,“真的?” “你去帮忙,时间也灵活,大家还是熟人,试试又有什么不行呢?”沈知澜极力鼓动着,甚至连该怎么说怎么做都想好了。 禁不起他的怂恿,加上自己也确实心动,杜珍娘答应去问一问。 榜样的力量啊,竟然如此明显。 * 时疫过去,京城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而且因为有生病这一遭遇,很多人更愿意花点小钱,买个开心,跟家里人出来凑凑热闹。 黄鹤楼排队的人不要太多,沈家人硬是走了关系,这才排到桌号,能够吃到他们的招牌菜。这一桌子十菜一汤的席面,就要了五两银子,搁以前沈齐肯定舍不得。 现在他却想开了,该吃吃该喝喝,说不定哪天吃不着了。 话音刚落,就被杜珍娘按着让他呸呸呸,什么吃不着了,都是瞎话。 王凝香笑了笑,“别说这些,先来庆祝我们还能聚在一起吃饭,这已经是一件开心事。” 这话不假,所有人都举起杯子,共祝他们还能聚会。 喝了两杯,杜一舅的抱怨终于来了,“姐姐姐夫生病了,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知道我听完多担心么?” “你在兵马司里,忙着巡逻医馆,照顾病人,告诉你又能干什么?让你跟着担心?你又不能看病,也不能减轻症状。”杜珍娘白了弟弟一眼,“还是先顾着自个吧!” 杜一舅挨了一顿喷,顿时哭丧着脸,“我知道姐姐你现在就疼王姑娘这个妹妹,不疼我了,是不是?”他装模作样的假哭着,逗的一桌人都哈哈大笑。 气氛正火热,王凝香却觉得背上生刺,隐隐的不自在,她猛的回头,却没看到背后有什么人。 但只要一回头,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会来了。 接连几次,王凝香烦了,索性全当没感觉,继续吃饭聊天。 吃完结账,他们站在门口等沈齐过来,却听到背后有人迟疑问道,“你是,回春医馆的王姑娘?” 王凝香回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清俊男子站在她面前,于是也问,“是我,你是.....”她先前难道见过?没印象啊。 男子笑了笑,“那日你的义诊医馆开张,牌匾挂歪了滑下来,刚好是我扶住的。” 他这么一说,王凝香终于想了起来,顿时一阵脚趾抠地,尴尬的不行。 她师父咽不下这口气,专门找了个铺面当做医馆,每月的初一十五就在医馆内义诊,还 特意把那块赏赐的牌匾挂的高高,让所有人第一眼就看到。 她虽然觉得自己学到不少医术,但妙手回春确实还称不上,每每有人这么夸她,总是脸上燥红,担心自己哪天被拆穿。 好在现在师父顶上,没有出现这种问题。 可面前旁人欣赏,赞誉的目光,她还是有些不自在,连连摆手。 沈知澜听到一串清越的嗓音,只觉得耳朵都清灵不少,回头一看,嗯,隐隐有点熟悉? “你是......那天在,在藏书楼碰见的考生?”沈知澜迟疑说,有些不确定。 青年回过头来,“是我,没想到又碰上了。”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 “真是你啊!”沈知澜靠了过来,没忍住说,“你声音真的很特别,我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就是忘了面容,也忘不了这生平仅见的好声音。 王凝香细细回想刚才,同样赞同,确实很好听。 “哈哈,很多人都这么说。”青年笑了笑,“有缘碰见第一次,不妨通个姓名。” 那感情好,沈知澜跟书生互通姓名,这才知道书生叫陈原君。 “陈公子?” “叫我原君好了。”陈原君笑了笑,“这次是巧合碰见,下次再聊。” 他背后还站着两个书生,想必是同伴。 等他走后,杜珍娘才过来,“好俊朗的书生,气质不凡。” “好像还是今科的举子,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名次问题。”沈知澜故意说着。 “嗯,为什么?” “怕他长的太俊朗,状元之才硬给安到探花的位置咯!” 杜珍娘想想刚才那人的面容,深以为然。 用过餐后本该回家,但王凝香想去买点脂粉,杜珍娘忙让杜一去送一程。 “这大街上,我还能走丢了不成?”王凝香拒绝了,“一会儿我就到家了,你们先忙吧。” 说完她先走了。 杜珍娘摇摇头,只得先回家了。 可过了两个时辰,杜珍娘却发现王凝香怒气冲冲的回家,衣领的扣子被扯坏了,原来带的一条流苏也不见踪影。 “这,路上怎么了?” 王凝香平息心中怒气,放缓声音,“我回家路上碰到一个乞丐,非要拦住我的去路,找我要东西,我没搭理他,他就过来扯衣服。” 杜珍娘大惊,“这光天化日的还在大街上,也有人这么嚣张么?太吓人,我就说该让一弟送你的,两个人出门也好有个照应。” 王凝香掸了掸衣摆,“也没什么,我还不是没事么?只是以后要小心了,珍娘姐你也是。” 杜珍娘记在心里,再三念着。沈知澜却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谁家乞丐没事上手直接抢啊!真不怕官府来抓吗? 他这么一想,悄悄翻开自己的系统一看,登时发现了端倪。 原来是一场争风吃醋! 凝香表姨的前夫,叫什么名字来着,只记得姓章了,竟然也在黄鹤楼吃饭,从头盯到尾。等到王凝香落单时,就出面发表了一通感言,什么终于让她攀附到富家公子,偏还勾着一个俊朗青年不放手,小心最后两头落空云云。 玛德智障!沈知澜光看到这里就气的够呛,也不怪王凝香生气成那样。这位章公子真是死性不改,还是那么惹人厌烦。! 第九十四章 好在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会真的对王凝香造成什么影响,她只会朝着既定的目标,坚定前行。 宗学里开始恢复正常课程,院长看着一个个原模原样回来的学生,感慨万千,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马上做好防护工作,现在这些孩子里头,没准就有人再也不能来上学了。 当然,这里头也少不了提醒他的那个孩子的功劳,院长把目光转移到打打闹闹而来的几个孩子身上。 沈知澜再次跟同学相见,虽然也才短短时日,却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尤其是沈葵听说沈知澜家中染病后,又惊又怕,恨不能亲身相代。 “你要是过来,顶多就多一个帮忙端茶倒水的,要再把你也感染了,那我才是真的抓瞎,不如好好待在王府,免得让人更担心呢。” 沈葵嘟囔着,“我在王府里都快闷坏了!连院子都不让我出去!到后来院子里多少棵树,多少个蚂蚁洞都被看清楚了。”真的十分无趣! “那你给我写的信呢?” 沈葵从书包里翻出好厚一叠,全是他无聊的涂鸦,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抱怨和闲话。 沈知澜只写了两封,好在沈葵也没抱怨,接过去津津有味看着。 沈知澜也在看沈葵的涂鸦,其实这么瞧着,还写的挺好的,甚至沈葵还编了几个类似于基督山复仇记的小故事,宣扬善恶有报的。 他们在门口徘徊,正好撞上院长,院长对他们挥挥手,然后说,“我想将你说预防风寒的几个措施整理出来,交给其他书院,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沈知澜一愣,“当然可以啊院长,如果能让学生少几个人生病,那就算是我功德无量了。” 再说这些法子也不是他想出来的,顶多是他总结的。 院长得到同意,就打算回去重新誊抄好这些法子,再给他朋友送去。 沈知澜手里捏着沈葵写的小故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回头对沈葵道,“你想让这些故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吗?” “我随手写的东西,给别人看人家要笑话我.....等等,你说真的?”沈葵立刻来了兴趣。 他附耳过来,沈知澜在他耳边一五一十的说了,越说,沈葵的眼睛越亮。 “这个好玩,我要玩这个!”这种有趣还出风头的事情,怎么能不参与呢? 随后沈知澜就去找了院长,陈述他的主意,又有沈葵的赞同,院长难免生出几分动摇,“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 “哪儿过分的,这不是展现学生的特长,还顺带科普了许多常识吗?寓教于乐,没有比这跟有意思的事啦!”沈知澜努力怂恿着,并且说道,“别的书院还能考个童生秀才的,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我们宗学里除了季考和年考,都没有别的途径证明自己,院长就不想证明一下吗?” 这话才说到院长的心坎上,作为文人谁还没点成名成家,桃李满天下的念想了?只是在成名前也要顾及到生存,想要进宗学也挺难的 ,院长跟朋友聚会时,难免被提到这块心病,别人都有学生功成名就,偏他没有,岂不扎心? 现在搞个新花样,好像真的可以.....宗学里不缺银子不缺人,只缺名气。他越想越心动,已经有动摇的意思。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沈知澜还要趁热打铁把事情敲定下来,院长先摆摆手,“让我再想想。” 出了院长的房间,沈葵犹豫道,“院长真会答应吗?” “你放心,我看院长那样子,就知道肯定妥了!”沈知澜故意卖弄了一下,“人在满足衣食温饱后,接下来想要得到的就是世俗的尊敬,亲朋的夸赞,对着这个点攻击,战无不胜。” 谁也没法免俗。 沈知澜预料不差,三日后,院长和颜悦色站在讲台上,对着众多学生宣布了一件事,一件征稿启事。 “最近学堂里打算办一份内部刊物,主要是针对各位同学的,培养你们的兴趣爱好,丰富眼界。诸位同学如果有写诗写曲或者写文章的爱好,都可以朝这份内部刊物投稿,学堂里挑选出优秀的文章,刊登在上面,也算是你们的一点小成绩。” 刊物?征稿,这都是什么意思? 有人试探问道:“是文集的意思吗?”他们只见过文人出文集,不了解什么叫刊物啊。 院长耐心解释道,“是,也不是。文集印刷一册即结束,而刊物是定期印刷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暂定一月一次。” 主要是现在的印刷技术跟不上周更或者日更的需要。 “除了写诗,就不能写别的吗?” “当然都可以,具体的要求会贴在宗学门口的布告栏上,同学们对号入座,选择自己擅长的就行。”院长解释完毕,“具体会选择什么样的文章,只看质量,第一次会刊印两百份,一百自己留着,另外一百,免费赠送给京城里其他学堂。” 那岂不是别的学堂都知道他们名声了?宗学里的其他人一下子来了劲头,涌到布告栏去看这份征稿启事。 “你真的好厉害,好会折腾。”沈葵感叹道,而且不耽误他挤到布告栏前面去看。 “那当然,人生在世,折腾二字。”沈知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折腾怎么行。 这份刊物目前被命名为《丰水》,丰代表丰富,水则是沈字的三点水,好听还好记,院长一听就拍了板,就叫这个名字。 征稿启事里给《丰水》分了几个大板块,第一,就是各种小常识,比如院长想要誊抄的预防风寒的各种举措,以后还会有各种野外求生知识,这块主要由先生们负责撰写,提醒学生注意安全。 第二块是诗歌,估计这群小孩写的都是打油诗,勉强能看,pass。 第三是偏门古文中的寓言小故事,或解释四字成语的由来,谁来写都可以,力求有趣。 第四块是幻想天地,主要面对学生们写的各类天马行空的故事,只要不犯忌讳都可以写。 沈葵写的小故事,刚好可以匹配这个版块。 暂定这 四个版块,以后可以随着情况来增减。 学生们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得起了兴趣,而且多有意思啊,可以把自己写的东西印刷到纸张上,还能拿回家给爹娘看,显摆一番! 他们摩拳擦掌,都打算回去整活。 沈葵难免担心自己写的小故事真能被选中吗?别被挤下去咯。 “安心啦,作为这个创意的创始人,我们都有特权,第一期刊物肯定有份。”这是沈知澜跟院长特意讲的条件,不然他绞尽脑汁干什么? “啊,那我也要写吗?我不知道写什么哎?”沈潭没想到还有他的事,不由得呆住。 “没关系,写个成语故事也行,咱们重在参与,第一期的刊物,当然不能错过。” 多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宗学学生有了新的目标,不论是课余还是闲时都闷着头一股脑的写文章,倒让家长们狠狠纳闷了一回,这教育的效果也太显著了。 打铁要趁热,院长很快遴选出一批合适的文章,刊登在《丰水》的第一期上,捧着散发墨汁香味的刊物,所有学生都很激动。 太神奇了,这种感觉。而且认真看,里面小故事还写的挺有趣的。 学生们捧着刊物回家给爹娘炫耀去了。 沈知澜也捧着一本回家去了,给爹娘看他的折腾成果。这可是他一手建议,一手督促做出来的刊物,连命名权都有,多有趣。 沈齐新奇翻看了这本刊物,即使听说这是宗学自己出钱印刷的也兴趣不减,他赞道,“好小子,有点脑筋。”多有趣的事。 “那当然,我是谁啊!”沈知澜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沈知汝看到刊物,兴奋之余眉头慢慢拧紧,“等等,我们女学这边怎么没听说?”都在一块地盘上读书,怎么宗学女学这边不知道? “啊?”沈知澜傻了,“院长没说吗?我以为他肯定说了啊!”院长是忘了还是咋的? “抗议抗议,严正抗议,我们女学也要参加!”沈知汝气鼓鼓的,“我明儿就找院长告状去。”有好事不带她们玩,那可不行。 第一天没看到院长,第二天也没有,直到第三天才看到院长。 沈葵左瞧右看的,总觉得今天院长的脸有些偏白?看着怪怪的。 “女学的院长跟我们院长是什么关系?” “听说那边的明院长跟院长是师兄妹,志趣相投才成了夫妻,关系应该不错?”沈潭迟疑回答。 “那我知道了,院长家的葡萄架子倒了。”沈知澜淡然自若的补充。 * 第一期刊物刚印刷出来,第二期又在火热筹备中,而且有女学加入,如虎添翼,选择面更宽了。 院长一边筹备,一边把准备好的刊物赠送给他的好友,用那种云淡风轻装逼于无形的语气说,“学生们鼓捣出来的东西,我瞧着有意思,正好带过来给你们看看,也好斧正一二,都是孩子们的作品,欠缺的地方还很多。” 好友接过这本刊物,先被院长的凡尔赛之气震了震,随后又暗暗生羡。 院长虽然说的谦虚,但他们也能理解到这本刊物的含金量,上面的诗词虽然稚嫩,但又有少年特有的灵气和意气风发。 少年如同初升的太阳,尽管暂时不够耀阳,但总有一天会把热度撒向所有人。 而且,人家脑袋怎么就这么灵光呢!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主意! 难免有人恭维院长几句,院长顺利达到炫耀目的。!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九十五章 院长把刊物赠送出去,还请各位好友斧正,自然有人上了心,认认真真指点和修改,提出意见,再由院长传达回去,给文章的原作者。他们多数有才华,能愿意指点小学生们,是小学生的荣幸,无形中,又达成一次交流。 没过几日,宗学里印刷出来的刊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苦于院长只刊印了一百份用来宣传,很多人还没见过。越是没见过越稀罕,开始有人高价求购。 连沈齐的衙门内都有人高价求购,想要买上一本,开开眼界。 “那爹怎么不卖呢?我看人家价格出的挺高啊。” 沈齐不以为然,“这点生意头脑我还能没有了?现在既然舍得出高价买,以后肯定会涨的更高,物以稀为贵嘛。”随后他又道,“再说了这刊物是你的创意,我可要好好留着,没准以后能当传家宝呢。” 说完他还深以为然的点头,沈知澜当场尴尬扣出一座城堡,“别说了别说了,我就是搞出来闹着玩的。” 谁家学校还没做过内部刊物呢?可以丰富眼界,调动学生积极性嘛。如果以后做成精品,逐渐有了口碑,还能继续吸收其余学校的精华呢。 院长趁热打铁,在第一期广受好评的基础上,开始筹备第二期,不仅有女学加入,还有几个其他学堂的好文章,也挑了几篇刊登上去。 接下来又犯了难,院长其实拿捏不准,该印刷多少份,是否收费等等,宗学虽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长期下来不就亏大了?虽然能扬名,但很难维持下去。 沈知澜被叫到院长的屋子时还一脸懵,等院长吞吞吐吐说完自己的困惑后,他笑了,这还不简单?是时候让人知道广告的威力了! 他先做铺垫,“这只是我一点浅见,未必真的管用,院长您听过后还请多加改正,看看有没有不足之处。”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再好的法子也会有水土不服的弊端,他能出主意却管不到落实,院长阅历和见识比他丰富许多,思考问题也更全面,些许问题也能顺势改正。 “刊物现在是新生产物,物以稀为贵,一旦印多了就泛滥不值钱,而且成本还高,印刷也是一笔费用,以我的想法,不要超过五百份为最佳。其实,就是要保证一直的高质量高水准,宁愿少刊印也别胡乱选,更别管人情和关系之类的东西,这才刊物才能逐渐壮大,做成精品,名声还响亮。” 院长微微颔首。 得到赞同,沈知澜继续说,“等到口碑做好做大了,就有赚钱的机会,可以给城内的商家提供宣传的平台,哪家的商户要开业了,哪家酒楼出了新菜,哪家金银铺子有了新款式,在刊物上给他们做广告大肆宣传,广而告之,还能散发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 能够读书认字的人,刚好跟那些商家的目标客户重叠。 “而广告需要商家来付钱的,他们也乐意给这个钱,可以再用这些钱来维持刊物的运行。” 沈知澜总结道,以名换财,很划算的买卖。 院长真的被这个想法镇住了,他想过许多种办法,也没想到这样以力打力的玩法。刊物现在的名气有多大?只要出去在文人里问一问,基本都知道。愿意松口给商家做宣传,商家还不捧着银子送上门来么? 院长的脑瓜差点被金钱冲晕时,陡然想起这本刊物是宗学里发行的,能在这里上学的都是什么人?跟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平时可能八竿子打不着,可要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自有宗人府出面站台,是万万不能随意行事的。如果一味收取商家的金银而不顾质量,把口碑做倒了,他也要跟着吃挂落的。 院长定定神,“我知道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具体怎么办还要先跟几位先生商量商量。” “那院长您先考虑。”沈知澜点头行礼后,出了屋子,又留意到陆续有先生进出,多半是在商量刊物的事。 难得今日好阳光,他在一片金灿灿里伸了个懒腰,真爽。只要动动嘴就有人做事,也不需要他担心细节,还能挂名,感觉太好了。 他回到课堂内,沈谦拿着一篇文章过来,苦恼的挠头,“澜哥儿能帮我看看吗?小故事写完了,但总觉得哪儿差点意思。” “可以帮你看看,但是未必保证能过,选稿是先生们的事情。”沈知澜把纸张接了过来,一字一句开始认真看。 沈谦连忙堆起笑来,“他们都说你眼光好,只要你看好的,肯定能过。”他一连串的彩虹屁吹出来,随后就是抱怨,“我爹在家快把我耳朵念红了,说学堂里其他人都能刊登文章,凭什么我不能呢?” 攀比自家小孩,简直是家长们的本能,总要树立一个别人家小孩来当做榜样。 “那后来呢?” 沈谦洋洋得意,“我说别人家的爹都有爵位或者功劳,你咋没有呢?最后挨了我爹一脚,幸好我跑的快。”说着他还试图拉起裤脚,展示他被踹的淤青。 噗嗤,沈知澜努力憋住笑意。 “叔叔说的算是对了一半吧,努力还是要努力的,只不过不是为了跟人比较。这流民羡慕有土地的农民,农民羡慕有好几十亩田地的小地主,小地主羡慕有功名的秀才,秀才羡慕进士,这一路羡慕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岂不是一辈子都在羡慕别人。与其看别人,不如看自己,前两期你的文章没被选上,第三期被选上了,这不就变厉害了?”沈知澜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标记出觉得不合适的地方。 沈谦点了点头,“虽然我没听懂,但澜哥儿你心态真好。” 那是,沈知澜点头,上辈子经历过多少才明白的道理,他心态肯定好。 * 他跟沈谦一边瞎聊一边改文章,从天上云聊到地下土,侃的特别起劲。 旁边有人噗噗冒酸气,“不就是一本刊物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赶明我也写一篇,好好让他也开开眼。” “那人家也更厉害,第一期就登上去了,你们怎么比?”有人说的更阴阳怪气。 不过就算他们在这里噗噗冒酸气也没 用,先生又不会因为他们会酸人,而选择刊登他们的文章。宗学的学生虽然有优先刊登权,但也只是建立在文章质量同等的基础上,差太多了照样没戏。 他们自己议论了一会儿,又没趣的散了。 沈谦闷头改了两日,当真是付出极大的努力,熬的眼圈都红了,这天他又钻进先生的屋子,待了有两炷香时间,出来后跟撒欢的猴子一样。 (嚎叫)(见树就去摸一下)(蹦跶)(摔跤)(若无其事的爬起来)(窜进课堂) 沈谦一个猛子窜到沈知澜面前,故作神秘的样子,“猜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已经过稿的文章?”沈知澜从他兴奋的表情,就能窥探一二。 沈谦一下子泄气,“你怎么一猜一个准啊!” “还不是因为你这几天精力都扑在这上面吗?难道还能因为别的?”真不是沈知澜猜的准,实在是沈谦的心思太明显。 提到这里沈谦又重新高兴起来,“没错,先生让我过稿啦!”他把白纸上的红印露出来,鲜红鲜红的。 “恭喜,得偿所愿啦!”这也是一件好事,沈知澜主动提出庆祝,“下学请你吃糖雪球,怎么样?” “这种喜事当时是我请客啦,记得提醒我!”沈谦美滋滋拿着稿纸去炫耀了。 沈知澜失笑,小孩子性格,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总是风风火火的。 他正在写今天的大字,写着写着,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他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对面站的人叫沈玄许,两人虽在一个班,但平时没怎么说过话,混个面熟而已。 沈知澜收起笔,示意他有话就说。 沈玄许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出他的目标,他也写了一篇小故事,自己拿捏不准,想请沈知澜帮忙看看。 “没问题。”沈知澜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马上要下学,我只能带回家看,明天才能拿给你。” 沈玄许大喜过望,忙说:“没问题没问题,你能看就很不错了,我还担心我会被拒绝。” “大家在同一个学堂上学,本来就是缘分,能帮我就帮了。”沈知澜微微一笑,“没什么的。” 沈玄许一时竟变的笨嘴拙舌,说不出话来,他呐呐道,“谢谢你。” “没关系,该收拾东西回家,你不收拾吗?” 沈玄许连忙去收拾东西,慌里慌张的走了。 沈知澜还在检查书包有没有漏带的东西,面前再次阴影笼罩。 ??他再次敲出问号。 对面又站了一个人,这次沈知澜都不记得这人的姓名,只觉得眼熟,应该是隔壁班的。 他重复一套扭扭捏捏的动作,一份稿纸再次伸到沈知澜面前。 沈知澜收下了,有歉意说,“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要过两三天才能还给你。” “没事没事,你肯看就好了。”那人扭捏着,“等你消息,回见。” 书包里 又多了一份稿纸,沈知澜纳了闷,这是在干嘛? 他刚背上书包,走到课堂拐角,第三个人又又把他拦下。 第三份,get 沈知澜板着脸走到学堂门口,再次被人拦下。 “是让我帮忙看文章,对吧?” 对面吭哧吭哧,“是的,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只是需要等个七八天,我才能看完。”书包里还背着好几份呐。 也不晓得他们怎么回事,竟然一窝蜂过来,都让看文章,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他干脆全收了。 冲他摆摆手,沈知澜这才出了学堂,脚下如同踩了筋斗云,速度快的不行。 他是生怕再遇到几个让他修改文章的。 等他走远了,校门口那个还在感叹,“从前都是我看错人,没想到他脾气性格挺好的.....”有能力还愿意帮忙,有才气而不傲气,这样的品行上哪儿找去。 他还没感叹完,沈玄许已经怒气冲冲迈步过来,“你,你这个......” 说好一起背后讲人坏话,怎么还带偷偷叛变的?叛徒! 沈玄许气恼的厉害,偏又不肯再说沈知澜的坏话,他觉得吃人嘴软,他现在不好意思。 对方不慌不忙反驳,“别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你难道没有偷偷请他改文章?哼!” “其实我.....” “我也.....” 剩下两个悄悄站了出来,全是今天拜托沈知澜改文章的。 大家都一样,那就没什么好尴尬,沈玄许理不直气也壮,“那好,扯平了,以后谁也不许说人坏话!” 坏话小组,就此解散。! 第九十六章 沈知澜认真修改了那四份,交还给他们时,也强调过他只是尽力改了,真正选稿的还是先生们,如果没过,那就等下次机会。 他们四接过稿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明白,你已经尽力啦。”成不成功还是要看自己的。 重新誊抄一遍交给先生后,四人只有一人过了,剩下的三个难免沮丧。 “折腾了好半天,结果还是没成功.....”沈玄许嘟囔着,“回家都要挨骂了,连沈谦都过了。” 这不显得自个特别没用吗? 沈玄许哼哼唧唧的,满心不高兴。 其余两人也是如此,一边碎碎念一边把这事丢到脑后,骂就骂吧,反正自个已经尽力了,还能咋地? 稿子扔了两天,沈玄许终究还是受不了这等挫折,打算再试试。他还不信了,那么多同窗都能上刊物,就他不行? 反正面子都被他搓吧搓吧揣进兜里了,也不在乎再多去问一遍。 沈玄许想去找人,转了两圈都没看到人,他正纳闷时,又想起学堂后院还没找过,寻过去时,正好碰见一个沙包蹭一下飞过他头顶,擦着头皮过去了。 一群人玩的热火朝天,沙包飞来飞去,大伙满场地乱滚,看到他连忙招呼,“许哥儿,快来玩啊~” 沈玄许嘴上说着,一个沙包丢来丢去又什么好玩的,被同伴一拉身体却很诚实,加入了整队。 两刻钟后,沈玄许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玩的比谁都投入,一看到有沙包飞过来,眼疾手快抢进怀里,哈哈大笑着,然后又轻巧一丢,正中一个目标。 被沙包打中就等于失败,要下场,对方暗叹一声晦气,默默下场。 有沈玄许加入的队伍如虎添翼,很快就打败隔壁队伍,换另外一个队伍上场,沈玄许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展雄风时,在旁边跳房子跳的满头大汗的沈知澜终于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沈玄许兴奋打完招呼,又埋头继续扔沙包。 沈潭瞧见了难免感叹两句,“以前沈玄许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最近怎么突然开始搭理我们了?”不管是沈玄许,还有好几个都这样,沈潭以前还撞见他们阴阳怪气聚在一起,背后说人小话。 “估计是稍微长大些,懂事了吧。”谁还没个中二期了?上辈子沈知澜还会对着试卷念“你就这点本事么?放马过来!”,装了老大的X,一想到曾经的黑历史,他就想捂脸。 所以沈玄许转变态度了,他也没觉得有多么奇怪,谁都有这样的时期。 “你说的也对,大家有缘在一个学堂读书,同窗情分不浅,又没有过节,这么一想我也觉得没啥问题。”沈潭边说便擦干汗水,省的等会儿吹了凉风头疼。 沈玄许跟着玩了好几天,才察觉到为什么肯跟沈知澜玩的小伙伴这么多。平时的玩具太常见了,单独玩或者被人让着,没意思,非得要势均力敌公平竞争这才有趣。你来我往,相差不远,高手过招,这才让人对游戏产 生兴趣。 而且这边还经常换花样玩,换的花样还是都是从前没听过的,不怪大伙儿都喜欢给他玩。 ?明照万里的作品《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沈玄许玩着玩着,完全忘了自己的初心,尽情玩了五六天,这才想起这事来。 他想问问,有没有其余的法子再登上学堂刊物,他还是不死心。 沈知澜盯着他,思考,要不要说实话呢? 沈玄许投的是诗词,诗词这东西,要么天赋异禀灵气四射,出道即巅峰。要么阅历见长饱经风霜,对世事的感悟深刻,饱蘸心血写下传唱千年的篇章。沈玄许现在两样都没有,写出来的诗词当然入不了先生的法眼。 与其硬去套自己不合适的壳子,还不如转换到自己擅长的方面,对吧? 见他反应不怎么剧烈,沈知澜就试着慢慢说了出来,术业有专攻,人也有擅长的东西,不是吗? 沈玄许若有所思,“试试别的啊.....” “对,平常你的文章我也看过,不堆砌不华丽,但别有一番质朴的感情流淌在其中,很能打动人。”沈知澜还记得是一篇记录家人琐事的小短文,篇幅虽短,直击人心,有种冬日里喝到热奶茶的妥帖感。 沈玄许被他说的从脸红到脖子,结巴道,“也没,没那么厉害吧。” “相信我,我的眼光不会出错。”沈知澜做了一个“我看好你”的手势,“试试,试试又不会亏本,对吧?” 沈玄许竟乖乖回去,准备写一篇这样的文章。 三日后,他拿着盖上“文章通过”的红戳戳,得意洋洋的展示。 沈知澜自然是替他欢喜的,欢欣鼓舞,祝贺他的成功。 沈玄许难得成功一回,也不再觉得自己干啥啥不行了。 这期间,刊物接到一个大活,城内有一家酒楼新晋开张,是从江南来的大酒楼,打算在京城开拓市场。酒楼虽大,却只在江南有名气,京城百姓可不买账,他们家的掌柜想要打开局面,便寻到了院长头上,想要做一做广告。 院长答应了,特意留出一整页做了宣传,配上极其逼真的图画,还有一首朗朗上口的童谣看样在上面,刊物一发行,童谣在大街小巷流传,给酒楼打下极好的基础,等到酒楼正式开业那日,客似云来,很多人闻风而来,都在酒楼门口凑热闹。 酒楼掌柜也是个人物,眼看接待不了这么多客人,亲自出面安抚,还赠送了饮品,好生把客人送走的。 开业那日的见闻被传的到处都是,许多人都觉得这家酒楼相当不错,值得一去。 不过半月,这座新酒楼就站稳脚跟,成功跻身京城名酒楼的行业。 天时地利人和的巧合很难复制,可人人都喜欢听这种神奇的故事,现如今,就有人亲自到宗学来,找院长问起此事。 院长有些紧张,毕竟面前的可是冯相啊,还兼任了户部尚书,说是全天下的财神爷也不为过。 冯相只是笑,“别紧张嘛,我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人,自然关心这阿堵物,没这东西,岂 不是要饿着?” 他说的轻松,让院长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描述刊物发行的来源,以及盈利模式等等。原先刊物还要倒贴钱,现在已经略有盈余,商家排着队找上门,院长还打算以后给供稿的人提供酬劳等等。 冯相把这套模式摸了个清楚,冷不丁说,“这套模式恐怕不是院长想的出来吧?” 院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强作镇定,“的确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个学生提出的,先生们共同完善的。” 冯相笑了笑,“我猜也是。”很多文人视赚钱为俗事,不肯沾染,殊不知赚钱才是天下头等难事,谁愿意心甘情愿把兜里的银钱送给旁人呢? 但冯相没说更多,示意院长把出主意的学生叫来,与其听二手转述,不如直接听一手。 沈知澜就在这样情况下,被叫到院长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冯相。 “是您啊冯爷爷。”沈知澜露出对长辈专用笑容,乖巧不失恭敬。他之前在福寿双果种植权那事已经跟冯相认识,还颇为熟悉。 “竟然是你小子!”冯相朗声笑道,“老熟人了,那我可不客气了。”他就说吧?这刊物的模式里,带着熟悉的味道。 他们两有旧交情,问起话来自然更方便直接,细节处也不会落下,对于整个刊物的盈利模式更加清楚。 冯相皱眉沉思着,他已经弄懂了刊物的盈利模式,正在思考要不要转为己用,给国库多增加一些收入。银子是永远不嫌多的,谁家银子还烫手啊? 至于院长不同意这么做?笑死,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呢。 沈知澜在冯相出现那一刻就知道,刊物引起朝廷的注意,多半是要收归国库的,他对此并不反对,毕竟舆论这种东西,肯定是要掌握在国家手中,他接受良好。 就怕冯相没留意到舆论这一块,他得不动声色的提醒一下。 “院长,学堂里需要暂停刊物的印刷,你先做好准备,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手,了解流程的。”冯相最后还是开口了。 院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果真如此,罢了,谁还能大的过朝廷呢?朝廷要上交就上交吧,他们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留下一点痕迹,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个,冯爷爷,我有几句话您不妨先听完再来做决定,怎么样?” 冯相抬头看他,“朝廷要收回刊物,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任何一个官员到此,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沈知澜笑的勾起半个酒窝,“您先听我说完嘛,或许听完您会改主意也说不定喔。” 冯相笑笑,不置可否,这世上能说服他的人不超过三个,但其中肯定没有沈知澜。 沈知澜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先说,“冯爷爷是想复制刊物的商业成功模式,用来赚取税收,对吧?” 冯相在心里转了两圈,虽然有些名词似懂非懂,但能猜到一半含义,他点头。 “最终目标是税收,那中间用什么法子来实现,就不是很重要啦。学堂里的刊物,刊登的是年轻学生们的文章,偶尔会有几个外学堂的,但总体来说,目标受众是学生,家长,还有一些文人?这其实是一个特别小的范围。”沈知澜露齿一笑,“而世上更多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他们占了更大的数量,面向他们发行一份刊物,不是有更多人看吗?”! 第九十七章 这便是受众的区分,文学交流属性的刊物,肯定没有通俗读物受欢迎,受众广。而且写得好的通俗故事,人人都喜欢。 见冯相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沈知澜装做一无所知的模样,点出自己的重点,“而且啊,学堂的这份刊物,平时还会在上面刊登一些跟学生安全相关的知识点,例如让他们辨别方向,遇到灾害怎么逃脱等等,院长,我记得后面好像还有其他的?” 院长顺势说,“是的,本来我们是打算分门别类来介绍学生会遇到什么危险,怎么预防等。之前有学生春日出游遇到蜂蜜窝非要去捣,被蛰了一身包,都打算提前预防。学生们年龄小,不知深浅,作为成年人当然要多警示他们。” “是啊,除了学生,其实百姓们也有很多事情不了解,不清楚,受伤啦遇险啦手忙脚乱的,反而造成更大的危害,冯爷爷如果能在新的刊物上都写明这些,拯救他们,岂不是大大的功德?也是做舆论宣传么。” “好小子,还没确定的事,就新刊物新刊物的叫了起来,我要是不答应你们,是不是就不算功德了?” “怎么会啊,我只是提建议么。”沈知澜眨了眨眼睛。 冯相正要继续调侃几句,突然一顿,等等,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对着百姓宣传?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以后再有什么政策或活动的话,完全也可以利用这条渠道,跟百姓做好讲解。以前都是在城门口或者布告栏贴告示,效果并不好,会有人忽视过去,如果夹杂了故事或者旁的,百姓哪怕不去看也会尽量把这份信息留着,传播的效果可比单纯的告示强多了。 当然,这肯定也少不了弊端,比如朝廷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等等,咳咳,可从总体上来说,好处是胜过弊端的。 冯相瞧着沈知澜,这孩子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有心提醒? 沈知澜无辜眨眼,还对着院长说,“除了提醒百姓注意安全,各种省时省力的法子,以后还可以介绍各地特产,奇闻轶事等等,这不是有趣多了?到时候,刊物也可以适当收取费用,回回本。” 院长觑着冯相的面色,见他没有反对,也跟着附和。 冯相笑了起来,“倒也有些意思,只是此事暂时还未定下,具体如何还要商议才好。” “冯爷爷您做主才好,我就是说说,对这些事情我只懂一点皮毛,胡言乱语,您不嫌弃还愿意听,已经很不错了。”沈知澜再次腼腆一笑,把孩子那种又得意又羞涩的小表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冯相这才终于笑了起来,“行了,我会考虑的,先把对应资料带走吧。” 沈知澜耸肩,他已经尽力提醒,希望冯相是真的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资料被收集好送走,看着它们离开,院长跟犯了心绞痛一样难过。 他的美誉,他的业绩,呜呜就这么飞走了。 这点沈知澜可真是爱莫能助,连忙溜走了。 户部跟礼部商议之后,最终还是给宗学留下印刷刊物的 资格,而礼部打算按照同样的套路,以朝廷的名义也办一份刊物。 冯相还记得他说的通俗性和文学性,打算办成通俗易懂,家喻户晓的风格,这么一想,恐怕要收的广告费还会更高。 户部正紧锣密鼓筹备着新刊物的内容,也在文人里掀起巨大风浪来,他们没人不想凭着自己的文章引的洛阳纸贵,奈何这个难度太高,非得是一时俊杰才华横溢,或者财大气粗,才能实现这个愿望。 现在么,或者这个愿望实现的难度降低了? 难免有文人心动,打算去试一试,针对上面写的征稿启事,专门写一篇出来。 云来客栈。 会试在即,云来客栈里住满了人,全是赶考的书生,他们聚在一起,难免就提起刊物的事,本来还觉得宗学的刊物影响不到自己,没想到一眨眼就被户部收归,还面向所有人征稿,听说连老农都可以去口述,总结自己侍弄花草的经验。 他们这些书生去,不是更手到擒来么? 书生们心思浮动,跃跃欲试。 这时突然有人说,“如果沦落到跟老农为伍,才是我辈的耻辱,这样的刊物,这样的成名机会,我不能,也不屑。”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书生都哑了火,不敢跟此人理论。 那人继续高声说,“作为文人,该有文人的傲骨,宣扬圣人言论,教化愚昧百姓,这才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想走终南捷径,一步登天。纵然成名又如何?还是于国无益。” “陈兄的这些话,我并不赞同。”有人站了起来,“我们身上衣,腹中食,哪样不是百姓勤劳种植所得?陈兄可种过一日地,收过一次麦,就在此处大肆贬低老农?老农至少会舍得传播自己的经验,让更多人能够种出美丽的花,对吧?” 他出言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言支持,哪怕言论最温和的,也觉得这位陈兄太过偏颇,思维太局限。 被一通教训,那位陈兄甩着袖子,扔下一句不知所云后,慌忙逃离了现场。 出言支持刊物的人大获全胜,他混不在意,朝四周拱拱手,继续坐下书写着什么。 有人靠近了他,“原君兄,你刚才也太莽撞了。” “喔,哪里莽撞了?”陈原君并没有停笔,继续在纸上写着。 “你没留意到,刚才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没一个敢反驳那人么?” 陈原君不以为然的说,“有理不在声高,道理又在我身边,凭什么不敢说。” “我是怕你吃亏啊!”陈原君在客栈里认识的同场考生好友是个热心肠,生怕他吃亏,压低声音说,“那人有长辈听说是朝中重臣,官至三品,后台大着呢,驳了他的面子,小心他记仇。” “那就记吧,我还怕人记不住呐。况且你也说他的长辈是重臣,作为重臣反而不支持朝廷的举措,又算什么臣子?” 好友一呆,“有点道理哈!他该要为长辈撑起场子才对啊,难道是陈御史有什么.....呃,呃。”事 关御史大夫,他也不敢乱说。 “哈?陈御史,你说的是御史台的左都御史?” 好友连连点头,“就是他啊,要不然我怎么会来提醒你!那可是御史台的长官。” 陈原君面部表情扭曲,像是想笑又像是像哭,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这就对了嘛,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憋着坏呢!”好友碎碎念着,见陈原君真听进去了,这才放心。 陈原君写了一篇通俗易懂的讲解文章投到新刊物里,这份已经被取名为《大焱报》的刊物,很快通过了他的投稿,决定登在下一期上。 《大焱报》有足够的投资和效率,可以一旬出一期,需要的文章也更多,况且陈原君的文笔本来就很出众。 陈原君以为稿子投出去就算完事,没想到还会收到一百文稿费,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钱虽不多,毕竟是自己赚到的,陈原君扭头请好友一起吃了一顿。 《大焱报》发行了三期之后,局面渐渐打开,知名度慢慢升高,相应的广告费用也水涨船高,仍有商家前赴后继的过来投广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焱报》如何的炙手可热,比初升的太阳还要耀眼,搭上了这艘船,只等着发达就是。 每次印刷出来的新一期报纸都供不应求,要走上好几个地方才能买到,沈齐遗憾极了,实在买不到,他只能借同僚的看。 同僚笑道,“下回请早,你以为这报纸光京城的人看呐?” “啊?还有外地人?” “除了京城里,还有临近的几个城市,全都想看,有人买到报纸,翻了三四倍的价格送到外地去,从中间赚差价,可厉害了。”同僚重新抖了抖纸张,“下回要记得早点去抢,不然就没份了!” 沈齐苦着脸,唉,抢个报纸都要费这么多功夫,日子好难。 他还没看完报纸,就听到有人猛然推开门,大声喊着,“齐兄弟,有宣旨太监去你家了,你赶紧回去吧!” 沈齐蹭一声站起来,撒腿就跑,越是靠近家门越是心慌,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家门口还真站了一堆人,还有几个宫中服色的内侍,让沈齐心都跳到嗓子眼。 好事?坏事? 他一口气推门而入,见到来传旨的是徐海徐公公,微笑着站在正中央,先松了口气。 应该没什么大事。 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候着了,连杜二舅今天也没当值,在此处等候。 徐海见人都到齐了,香案也摆好了,就展开旨意,宣布起来。 一堆咬文嚼词的夸耀之词后,沈齐只听到最后一句作为重点,就是要给沈知澜一个从七品的奉国中尉的爵位,禄一百石。 啥?沈知澜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为什么宣旨的内容是这个? 其实奉国中尉是宗室身上最低的爵位,不再降等,沈齐身上就有。但这个爵位的承袭一般只给家中长子,父死子才继,若非 有了功劳,一家怎么能有两个奉国中尉? 沈齐不可置信的反问,“真的?我莫不是听错了?” “怎么会?咱家看的真真的。”徐海公公亲自把沈齐扶了起来,“贵府公子年少有为,屡有建树,皇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呐,只是从前担心澜公子年少锐气不够稳重,现在再来,着实是栋梁之才!既然是栋梁之才,破格赏赐又有何不可呢?” 沈齐听着徐海的奉承话,晕晕乎乎的把人往内室带,准备招呼内侍们喝茶歇脚,杜珍娘负责招呼好邻居,先把人劝回去,改日宴请。!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九十八章 沈齐进屋去拿赏银时,手在不停颤抖,好几l次才把银子拿出来,他笑的腮帮子都疼了,不停揉着,顺便问杜珍娘该拿个什么数,才显得不失礼。 其余内侍被引到侧间喝茶歇脚,就剩徐海一个熟人,沈知澜连忙凑过来装懵懂小孩,“徐伯伯,为什么好端端要给我封爵什么,什么中尉?”虽然很低,但毕竟是爵位还有俸禄,这样的殊荣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徐海习惯了跟人精们弯弯绕绕的说话,冷不丁遇到一个直言直言的,一噎,无奈笑道:“是奉国中尉。皇上的心思,我们做下人的怎么好揣测,雷霆雨露俱是皇恩。” 沈知澜吐舌头,“是我错了。”他没想到这茬。 “不过嘛......”徐海话锋一转,“因为《大焱报》的事情,皇上很高兴。” 原来是冲着这个,沈知澜一下子懂了,怪不得会一下子赏了爵位,应该是报纸发行顺利,不管赚银子还能 他不看重这些,但是爹娘好像挺开心的?那就让他们继续开心吧。 沈齐本想留着徐海多待些时候,徐海却还要回宫交差,略坐坐就走了。 等他们走后,沈齐拿着旨意,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摩挲着上面的绸缎,“要不说是好东西呢,碰一碰就知道手感有多好。” “爹!看完就算了,哪有你这样一直攥手里的?小心手汗弄污了。”沈知澜故意吓唬他。 没想到沈齐立刻点头,“说的在理,我出门去买个木匣子,装起来。”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杜珍娘还照顾他,“买个黄花梨的!千万别买便宜的!” 沈知澜:???至于吗!这么夸张。 * 徐海回宫交差,皇帝还专门问到,接到旨意的沈知澜一家人是否开心。 徐海琢磨着这种问法,把子放在父的前头,明显能看出皇上到底看重谁,又让他再把重要度往前提了提,他陪着笑,“十分开心,感动于皇上的隆恩浩荡。” 他见皇帝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又没忍住拍了两句马屁,“还得是太,祖血脉,英才辈出,都是国家栋梁,如果不是澜公子年龄还小,早就能做出一番事业了。” “你这滑头,今天收了多少赏银?让你也学着油嘴滑舌?” 徐海在袖子一掏,掏出今天杜珍娘塞的赏银,“在这,少说也能买上几l罐蜜糖。” 内侍收一些孝敬几l乎是公开的秘密,徐海知道就算他直白说出来,过了明路,皇帝也不至于生气。 果然皇帝没较这个真,“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跑一趟也不容易,回头再上膳房置办一桌酒菜,让随行都暖上一暖。” 徐海连忙叩头谢恩。 话题又绕回来,皇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澜哥儿年纪还小还没定性,朕也担心太过恩赏,移了他的性子。可如果有功不赏,同样不成体统。”前几l次都还好说,这回这么大功劳,再不赏可说不过来。 “不经琢磨,不成大器。左右有皇上盯着,就算走了样子,也出不了大错的。”徐海带着笑说的。 或许吧,对了,之前御驾卫训练营里训练的,那个小子怎么样了?≦” 徐海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小心问,“您说的是施初吧?他全无基础,刚进训练营时很是耽误了一些进度,现在已经慢慢跟上了。” “嗯。”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徐海也没继续说话,悄无声息的站在旁边。 * 家里有好事发生,沈齐再高兴不过,打算给全家都置办一身新行头,这样才显得隆重和喜悦。 他去绸缎庄里想挑一些贵价绸缎,好容易有看上眼的,结果一打听价格,霍,一匹丝绸竟然卖出了三十两的高价,比平常的丝绸不知道贵了多少! 就算是家里有积蓄,沈齐也舍不得这么花,他试图跟老板讲价,“年初时这些东西不是才十两吗?怎么涨这么多!”三倍唉!买了岂不是冤大头吗? 老板也不生气,“客人,这种绸缎是从江南运送过来的,熟手织娘也要几l月才能织出一匹,今年织娘人手紧张,成品不多,眼下又是年底,自然要涨价的。您摸摸这经纬,这蚕丝,这染色,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 这话到底不假,就算沈齐不认识,上手一摸也知道是好东西,好东西跟差的就是不一样。 但它还是卖不出三倍的价! 见到沈齐还是犹豫,掌柜就知道这笔生意估计成不了,又换了一个新品种的绸缎推销,“要不然客人试试这种?能便宜五两,质量更好。” “你少糊弄我,能有这样的好事?”沈齐才不信。 “爹,要不然我们换一家绸缎庄问吧。”沈知澜打着哈欠说,他等的不耐烦,要么买衣服,要么走人,来回拉扯价格干嘛啊? 掌柜稍微让开,“客人楼上请,这匹布料保证您满意。”他示意沈齐去内室看看,沈齐踌躇后,还是想去看看。 不做一身好衣裳,他是不甘心啊! 到了内室,掌柜从箱子里取出一卷布料,刷一下展开,整个房间都好像被照亮似的,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似乎在暗暗发光。 沈齐的眼睛投到绸缎上,再也拔不出来,好看,太好看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布料! 掌柜一见就知道他动了心,又解释道,“这种布料只剩这两三个颜色,不太好卖,图案还适合小孩,要不然我也舍不得这个价卖啊!” 沈齐眼睛都拔不出来,果断说,“买,就买这个!” “爹,是不是有点太贵了?”二十五两,也不便宜。 “划算!可以给你做件袍子,再给你姐做条裙子,保准占尽风头。”事涉儿女,沈齐大方极了,即刻提供儿女的尺寸,让店家尽快做好,自己另外选了别的布料。 出店门时,沈知澜还试图打消他的想法,“我长的快,明年这衣裳就穿不下了。”何必花这么大一笔钱呢?顶多也就是穿上 两三次。 “因为,我儿子值得!这么风光的时候,要是因为衣裳拖了后腿,我可要气的没脸见祖宗了。”沈齐说着又有些辛酸,“同样是宗室子,别家孩子都穿金戴银,我儿瞧了难道不眼馋吗?” “不会。”他说的沈齐一噎,干脆耍起无赖,“我不管我不管,你的穿戴就是我的面子,难道想让你爹丢面子吗?” 沈知澜只能低头,“好吧,爹你说的算。”他都不心疼钱,沈知澜还能说什么? 店家赶工了几l日,还是把衣裳赶了出来,沈齐非要沈知澜穿着去上学,虽然觉得实在有些骚包,沈知澜还是顺从了他爹的想法。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一打扮就是不一样。”沈齐还给挂了一块青玉佩,十足的小公子范。 沈知澜满脸生无可恋,随他爹去吧,过了这个折腾劲就好了。 进学堂时,果然人人路过沈知澜时都要看两眼,看的他都麻了。 沈知澜趴在桌子上安慰自己,等会儿就好了,习惯了就不尴尬。 沈葵瞧见他恨不能钻进桌肚的样子,还是好心安慰他,“其实挺好看的,你穿着特别英俊,很有精神。” “哪儿精神了,我觉得大伙都在看猴戏。”上学穿的跟过年一样,就差手里拿个福字,冒充过年娃娃了。 “我哄你干嘛?真的好看嘛。”沈葵展开袖子,“比我这身江南织造的缎子还好。” “你别骗我。” “不信你上手摸摸。” 沈知澜不信邪的摸了一把,“咦?” 好像是真的? 经纬密度,色彩折射等等,真得要比沈葵身上那件还好。 沈葵还说,“这身衣裳是今年江南织造赏给各家王府的,我娘心疼我,又专门给我送来。” “从江南送到京城,从京城送到茂州,又从茂州到京城来,好坎坷的绸缎。”沈知澜忍不住说。 “他们心疼我嘛,还送了不少玩具过来。”沈葵耸肩,“不过我不爱玩了,没什么意思。” 有同窗陪着一起,可比玩具有意思多了。 沈知澜跟他笑闹几l句,突然想到一茬,不对啊,江南织造负责采购当地特产呈做贡品,必然是顶尖的,换句话叫做“皇室优选”,他跟爹随便找的一家绸缎庄却能拿出比贡品还好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沈葵慢了一拍,也想到这茬,两人互相对视小心翼翼提问。 “澜哥儿从哪儿买的缎子?” “你的衣裳当真是江南织造来的?” 沈知澜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有人要弄他吧?比如做个僭越之类的罪名,扣他头上,那不是平白遭罪? 在这点上沈葵比他知道的更多,“先别慌,这就是一件普通衣物,颜色形制和纹样都没有犯禁的地方,什么人都可以穿。而且别地研究出更好的绸缎,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沈知澜心头稍定,“我想办法让我爹再去打听打听,这身丝绸布料的产地。” “嗯,没准就是一个巧合呐?你先安心,打听清楚再说。”沈葵反过来安慰他,“要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告诉长辈,对吧?” “你说得对。”沈知澜唉声叹气,“就是没想到,换个衣裳也能换出问题来。” 悲催。! 第九十九章 沈齐去找绸缎庄老板打听消息,称自己很满意衣裳的效果,想再找个不同花色的再做几件,想问问有没有其余花色。 老板遗憾说,“来的不巧,其余花色都被挑走了。” 沈齐顺势问起布料的来源,老板说这批布料是从相熟的布商手里收到的,客商是江南人,但别的更详细的信息,老板也没追问过,倒是说了,有其余几家绸缎庄也收了这批布料。 沈齐问清到底是那几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更多的线索暂时没有,他们需要思考该怎么办。 “或许是巧合呢?”沈齐苦恼挠头,“江南的刺绣纺织技术发达,或许是什么能人义士,研究出了比织造府还先进的技术,于是小小造了一批来试水,连花色也很少,这个解释很完美么!” “爹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沈知澜托着下巴,“想超过织造府的技术,就这么容易?” 这时沈齐又压低声音道,“这点就是你不知道了,天家富贵繁华,本应享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好东西往往就少见,这回当做贡品呈了上来,下回皇帝还管人要怎么办?上哪儿变出来?比如雪明山的雪明茶,生长在极寒之地,受雪水灌溉才有清澈凛冽的口感,崖顶的那一株滋味最足,香气最佳。最后成贡品的,却是山间的茶叶,因为山间的产量足,品质稳定,做贡品不容易出错。不然哪一日品质突然降了下来,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这绸缎的事,多半也是这样。” 沈齐讲的也有道理,可还是很难说服沈知澜,原因只有一个,他自己! 沈知澜没事爱去凑近听八卦,当个包打听,大概是吸引力法则,他发现这些八卦也会往他这边凑,提前显露几分蛛丝马迹。 他觉得这次也像。 可说来说去,并没有什么更确凿的证据,沈齐还悄悄找了同僚打听那几家绸缎庄的布料流向,都没什么问题。 临近年下,辛苦一年的人们总要慰劳慰劳自己,做一身体面衣裳就是他们共同的选择,那些布料没多久就被销售一空,店铺很快又进了一批。 沈齐摊手,“瞧,我就说没问题吧?现在你该信了?” 沈知澜无奈,只能暂且把此事搁下,官府管天管地,这些微末小事却管不着,或者被称为默认的规则。 只是新衣裳他却不肯上身,只说留着过年再穿,沈齐自然也不会多阻拦。 * 眼看又下了几场大雪,城里城外彻底闲了下来,农闲的百姓进城采购,倒让城里更加热闹起来。各处的酒楼更是客似云来,没有空座。 新晋的明阳楼掌柜在《大焱报》上花重金打了广告,一炮打响后,跻身京城名酒楼的行列,又因为挨着几座书院,几座客栈,成了举子们心中聚会的盛地。明阳楼掌柜顺势附庸风雅,请众举子留下墨宝,挑选好风格后轮流挂在大堂里展示,一下子让众举子更加热衷于来明阳楼聚会,扬美名享美食,不亦乐 乎? 现如今,陈原君就跟一众相识的举子们在明阳楼举办文会?_[(,室外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恍若九重天。 陈原君本不想来参加这次聚会,会试在即,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温书,多看两句论语也比现在强。她屡次拒绝了聚会邀请,但这次听说请到了前科三甲来做客,机会难得,只好过来碰一碰。 能有科举前辈指点一二,肯定比自己摸索强。 可惜坐下到现在快半个时辰,三甲的衣角都没摸到,好友甚至悄悄跟陈原君说,“莫不是哄我们的?三甲在哪儿呢?” 啥也没看见。 陈原君低声说,“或许是太忙了吧,三甲都进了翰林院当值,没准是时间不凑巧。” 好友转而安慰自己,“也有可能,陈公子可是名门之后,请翰林们来一聚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听见这话陈原君已经不会激动了,他淡定颔首,“就是。” 又等了两刻钟,这才有人匆匆而来禀告,说是三甲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冲着三甲来的人都大失所望。 主持这场宴会的陈公子淡然道,“估计是被临时召见当差了吧,实在有缘无分,还请满饮此杯,遥祝三位前程似锦。” 在场的人都一饮而尽。 虽然三甲没来,但也不好不给面子的直接离开,毕竟今日是陈公子请客,吃人嘴软。 陈原君等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就站起来找主家告辞,陈公子提着酒壶,带着五分醉意,“急什么!来都来了,何不喝到兴尽而归?左右现在天色还早。” 陈原君淡然一笑,“我自幼身子弱,受不得风寒,如果等到天黑再归,恐怕着凉,不如趁现在早些归去。” “唉,别急别急啊,等会儿还有精彩节目,现在走了,岂不是可惜?”陈公子挤眉弄眼的暗示着。 陈原君心内作呕,面上还是微笑着,“实在是身子太弱的缘故,没这个福气。” “唉,可惜,可惜!”陈公子又塞了一杯水酒给陈原君,“先喝一个!” 陈原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陈公子这才说,“你要回去我也不阻拦,只想尽一尽主家的本分,且等我叫一辆马车过来,烧上热炭,暖暖的回去才好。” 他说的在情在理,陈原君也不好再提要走,只得返回原先座位,耐心等候着。 冬天室内要关门闭户点炭盆,坐的久了难免觉得燥热,陈原君也觉得红意攀上脸颊,身上发热,他站到窗户边上,开了一个角对着冷风吹,吹了一会儿却并不见效,那种燥热还在继续蔓延,并且心脏逐渐加快跳动,越来越不舒服。 他给自己切了脉,发现不对劲后,即刻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找到陈公子公子告辞,陈公子故技重施再次挽留,陈原君却是头也不回的直接就走,只留下陈公子在后面唉唉呼唤。 陈公子眼看他已经走到楼梯口,连忙挥手让仆人跟上去,就算拦不住人也要见机闹大,务必让陈原君好好 的丢一回脸。 这明阳楼人来人往,书生众多,消息传播的又快,想必能让陈原君大大的丢个脸。如果他是个要面子的人,没准还能气的吐血哩! 陈公子只要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简直大笑三声,快活的手舞足蹈。 陈公子派的仆从追到楼下去,却没想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陈原君硬是跑的不见人影,什么都没见着。 他们撞见一个半大孩子,询问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时,半大小孩指了指东边的巷子,“好像是顺着那边走了,那人是不是得了风寒啊?满脸通红。” 正是陈原君的特征,仆从们赶紧顺着东边跑去搜查了。 半大小孩进了明阳楼,要打包一个招牌菜带走,小二还记得这位早上来下过订单的,忙从后厨端了菜出来装进食盒里,“您拿好。” “行,明天早上我再把食盒还回来。”小孩提着食盒,转身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车夫喊了一声,就行驶着离开了。 沈知澜把食盒小心搁在脚边,又小心注视着坐在马车另外一边的人,“陈公子,你还好么?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陈原君的脸实在烧的厉害,通红通红的,浇水上去都能听见响。 他喘息着,“我,我没事,谢谢你,把你放到客栈门口就好了。” “好吧,反正我顺路,但是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看大夫啊!别把小病拖成大病了。”沈知澜碎碎念着,“车上只有温茶水,你稍微喝一点。” 这几天雪下的大,沈齐担心家人出门不便,硬是雇了马车来接送,一直雇到开春。沈知澜也不想一踩一脚的雪,也没拒绝。 也是碰巧,出来买东西会碰见陈原君,他始终记得这一把好嗓子,立刻就发现了陈原君。陈原君也知道明阳楼门口没遮挡,干脆行险,躲到马车上。 灯下黑效应永远管用,那些人压根没考虑别的,加上沈知澜装的似模似样,立刻被糊弄了。 他躲在马车上,听着沈知澜小声念叨,捧着茶水小口小口饮着,三言两语之间,都把彼此的家庭籍贯打听了个清楚。 陈原君知道了沈知澜是闲散宗室,沈知澜知道他是出身苗州的考生,家中仅有一位寡母。 “那陈大哥天资聪颖加上一路辛苦啊,才十九岁已经考会试了。”沈知澜没忍住赞叹,别看电视剧动不动就演二十岁的大臣,三十岁的宰相,其实能在二十岁前有所成就,已经是人中佼佼,天纵奇才。 陈原君忍不住笑了笑,“你也不差。”他早就知道有宗室子提出创立了《大焱报》的事,此刻依然是城中热门话题,无数人 受益。 “我也不过是看到邸报,拾人牙慧而已.....”沈知澜正要谦虚两句,突然盯到地毯上多了一块浅白色的泥,他忍不住捡了起来,“这是从哪儿带进马车里的.....” 捏着还有点像橡皮泥,软绵绵的,可以塑造出形状。 陈原君看到这块泥的瞬间神色巨变,没忍住在脖子上一摸,遭了,掉了! “估计是鞋底子带进来的吧,最近雨雪天气,到处都湿哒哒的。”他顺势说。 “可能是吧,还挺好玩。”沈知澜揉捏了一会儿,又重新丢下,“陈大哥也知道《大焱报》,去投稿试过吗?” 陈原君盯着马车角落,嘴上回答,“我先前就透了一篇,全当凑凑热闹,虽然很想继续跟知己们谈论,但会试在即,还得先把心思收回来。” “对喔,开春就要会试了。”想想会试的流程,沈知澜望而生畏,在一个小屋子里待三天共九天,还是把他扬了算了。 陈原君一边说话一边打量沈知澜,看身量不超过十岁,或许没发现呢?毕竟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沈知澜掀起帘子,突然喊着到了,陈原君这才发现自己住的客栈到了,他拢了拢外衫,“这回多谢沈公子,下次肯定登门拜谢。” “不客气,”沈知澜笑眯眯的,“陈大哥记得叫大夫,然后好好休息,考试需要一个好身体喔!” 他握住拳头,“加油!” 陈原君也学着他的样子喊,加油。 目送陈原君进了客栈,沈知澜盖好车帘,这才敢小声惊呼,我滴妈呀! 这位文章锦绣的陈大哥,原来是位女性吗?!刚才那一小团软泥,不正是用来伪装喉结吗?! 第一百章 刚才在马车里隔的这么近,愣是什么也没看出来,直到那块软泥掉下来,他总觉得对面的人看着有些许不对劲,可到底哪儿不对劲,他也没察觉,直到刚才陈原君下马车时,他从手腕关节处,一下子发现什么。 别的地方可以掩饰,但骨骼关节这些掩饰不了,再结合刚才的异样,沈知澜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陈原君是女性。 沈知澜第一反应就是,她走到现如今的程度,多辛苦,至少也要付出双倍,甚至是三倍的努力才行吧? 好难,也好厉害。 沈知澜悄悄放下车帘,若无其事的回到家中,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的猜测。 陈原君既没有作奸犯科,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自然可以保留自己的秘密。 * 又过了些许时日,在他们已经忘掉先前种种时,早些时候埋下去的炸弹,终于炸了起来。 有御史弹劾江南织造,将独有的纺织技法外泄,做成的布料在市面上流传甚广,还请上奏查探,到底是何种原因。 这一下子雷就炸开了,不管是哪种情况,江南织造都脱不了干系,最次也是一个失察之罪啊。 而江南织造又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职位,非皇帝的心腹不能任用。江南乃是富庶之地,产粮大户,每年提供的商税和粮食,差不多能占到全国的三分之一,离京城又远,如果使点小动作,京城来不及反应。 江南织造等于是皇帝的一双眼睛,时刻盯着江南。要真是被掀翻了,皇帝还要头痛于继任者的问题。 御史既然有弹劾的胆子,自然是准备了充足的证据,包括江南织造进贡的独有绸缎,以及在市面上都能轻易买到的绸缎,就算对绸缎丝毫不了解的大臣,也能摸出其中差异的。 后者的纺织技术丝毫不差于前者,甚至还在坚韧程度上更胜一筹。 嘿,你说这里面没问题,谁信呐? 皇帝脸上不辨喜怒,悠然问道,“这批布料大概是多久之前开始流传到京城的?” “大概在一月之前,幕后之人端的是有手段。常人之家接触不了贡缎,不知道其中的精妙之处,而王公大臣们能收到贡缎,却不会去市集上采购,以此来大肆销售。”御史再次跪下,“还请皇上彻查!” 彻查肯定是要彻查的,但具体怎么个查法,还是问题。 顺着那些绸缎庄很快找到了那个布商,布商大呼冤枉,他就是从相熟的几个织布商手里贩来布料,看着精美典雅,想着奇货可居赚一笔,谁知道还能掺和进贡缎的事儿?天降黑锅也不过如此了。 布商招了,只有人顺着他提供的线索去找织布商,飞鸽传书到江南,嘿,那几个织布商据说夜里点蜡烛赶工,把作坊和工匠全都烧啦!连个活的猫猫狗狗都没剩下。 这下皇帝是真生气了,杀人灭口,这不是摆明了中间有事吗?还是大事,即刻宣布要选出人来,前往江南查案子。 虽然现 在天寒地冻,但没人敢耽误皇帝的事,并且还要好好办,认真办。 皇帝最后挑了吏部侍郎去,并带上五十个御驾卫的卫士一同前往,查清这桩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施初就在其中。 他进了御驾卫后,脱去了“赛西施”的外号,根据自己的名字,另取了一个“初一”的称号,用来称呼自己。半年御驾卫的打磨,让他褪去原先的艳丽外表,多了凛然的气势,他现在再站出来,谁也不会觉得他曾是双喜班的头牌花旦。 御驾卫纵马从集市而过,整齐的黑色服饰绣着暗纹,戴着一张横在鼻梁上的面具,既能掩盖真容,又不会阻挡视线和呼吸。施初就戴着这样的面具遮掩真容。 他怕他的仇人,会从相似的五官上认出他,所以总是带着面具,或用别的遮掩。 御驾卫呼啸而过,周围百姓纷纷避开,沈知澜望着马上的人,总觉得其中一个,眼神有些熟悉。他还想多看两眼,马队已经过了。 沈知汝拉他一把,“小心!”心里有些抱怨马队非要从狭窄的人群中经过,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这些就是御驾卫吧?当真厉害。” “威风凛凛,当真是不得了。” “嘘,小声些,这些可都是厉害人物,小心被人听见。” 周围百姓都知道御驾卫的能量,那可是能逮捕王公大臣的人,得罪了他们,不撕下一块血肉来,绝不松口。 “弟弟,你看什么呢?” 沈知澜回神,“没什么,我就觉得看人有点眼熟,可能是我看岔了。”赛西施怎么会跑到御驾卫里去呢?大概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他放过这茬,重新把心思放到绸缎这事上,看,直觉果然没有出错,这里头真的有事。 不过他既没有朝廷人脉,又没有接触到相关人等可以解锁系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消息咯。 眼下更要紧的,还是准备岁末考试。宗学里的考试虽然水的很,考的太难看了也丢面子不是? 认真准备着考试,考个好分数好过年么! 他却不知道宗学的先生们私下正议论着,“宗令说要开个实,实验班?什么意思?” “说是挑选最优秀的学生加入,另外选聘先生,要名人雅士才行。” “连朝中学士也会偶尔过来讲上几堂课,要这么说起来,以后培养的学生,就是跟新科进士比也不差么。” 他们互相嘀嘀咕咕,最后都指向一个点,莫不是以后皇帝打算放开过宗室任职经商的限制。 “不过听说今年,有不少人暂停禄米去经商,收入不菲哩!” 虽然是幸存者偏差,但那些暂停禄米的宗室子的确憋着一股劲,想要展现自己的能力。人在满足温饱后,自然而然会产生 “自我价值实现”的需求,铆足了一股劲想要证明自己。 成果自然是喜人的,例如沈峰,靠着贩卖布匹硬是赚了一大笔银子,喜的他走路都发飘。 有这样例子摆在前头,明年心动的想必不在少数?_[(,会有更多人想要尝试一把改变。出于这种心理,对后嗣的教育更要注重起来,没准就赶上好时候了呢? 所以宗令说要组一个实验班,他们毫不意外,现下只是瞒着学生们,等班底构成再说。 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们或是嬉闹或是玩乐,还有人招呼着,“知澜,走去玩沙包啊!就缺你一个!” 沈知澜摇头,“我先看书,还有半月就考试了,考试要紧。” “考差考好又有什么要紧的?左右都是这样子,又不耽误什么。”同窗嬉笑着,他们衣食无忧,旱涝保收,怎么也饿不着。 学习是一件一分辛苦一分收获的事情,比任何投资都划算,只是年幼时永远不懂。沈知澜只好换了一个方向说,“我们不在乎,爹娘可在乎,出门碰到熟人,呀,他女儿考了前二十名!咦,我儿子才考了五十名,脸上挂不住回家不找你麻烦吗?” 有别人家孩子做对比,自家的瘌痢头越看越不顺眼。 同窗们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这等场景十分恐怖,甩甩脑袋乖乖放下沙包,捧着书本摇头晃脑的读着。 嗯,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都行,只要行动就在前进,沈知澜收回目光,继续跟面前的研学小组讨论问题,“这句话到底怎么解释?” 研学小组人员流动,最多能有十多个,各有所长,再互相补一补短板,基本就没什么遗漏了。 而且学生互相补课还有一个好处,能站在学生的角度想问题。师长们学识渊博,才富五车,学生的问题他们只会觉得“嗯这么简单都不会”?学生们自己却懂该怎么解释。 跟他们一交流,沈知澜重新弄懂不少问题,更有收获。 复习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眨眼就该考试了,沈知澜全力以赴尽展所长,自觉考的相当不错。 自我感觉良好,等分数出来也良好,全学堂一共一百五十个学生,他考在第十七名。研学小组的人成绩也不差,多数都在前三十,只有三个落到前五十。 但比起之前的成绩可好太多了,长辈们看到成绩单后乐的直拍自家小子的背,“以后多跟澜哥儿学,自有你的好处。” 沈知澜谦虚,“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亦有不足之处,互相学习而已。”说的对方更加高兴。 考的好交了差,这才能放心大胆的玩,年假很长,差不多有一个月,想玩什么都行,沈知澜使出浑身解数,玩的不亦乐乎,花样翻新。 沈玄许等人之前没跟沈知澜深入接触过,此刻一起玩乐时才渐渐回过味来,该学时努力学,该玩时尽兴玩,安排恰当会有多愉快,可比他们平日傻乐舒服多了。 玩着玩着,新年就到了,家家户户收拾妥当,鸡鸭鱼肉做的丰盛,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沈知澜翻墙倒柜的找衣裳,又找到了那件疑似贡缎方子技法的锦衣,当初重金做的,华贵无比,现在再看看真真恍如隔世。 瞧着那衣裳沈齐就觉得晦气,“不穿这件,换一件。”一见衣裳他就会想起此事,总觉得兆头不好。 “爹,它就是一件衣裳,能决定什么?现在不穿明年就上不了身了,多浪费。”花了十五两呢!真心疼银子。 沈齐还是不肯,沈知澜只好让步,“那这样,新年和初一我不穿这件总行吧?衣裳要换洗的,正月里穿一穿。” 沈齐这才同意。! 第一百零一章 而千里之外的江南。 刑部侍郎到了地方后,似模似样的查着江南织造府。那种独有的纺织技法自有一套保密系统,每个匠人都是世代居住于此地,平时进出也需要搜身,最大程度上保证秘法不会外泄。 可在这种保密措施下,秘方还是外泄了。 江南织造真觉得有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端端正正扣自己脑门上,还甩不了,他叫苦连天,又厚赠礼物,提供一切便利,想要洗清自己的冤屈。 他顶多就是失察,绝没有故意去泄露纺织秘法!毕竟这种秘方除了供给皇室使用,还会提供给各处官眷,没准是从官眷那里出现了纰漏呢? 刑部侍郎嘴上安慰着他,心里无动于衷,他自己明察暗访顶住最多的目光,私下里还让御驾卫查探真相,双管齐下,还真叫他发现一点端倪。 整匹的布料从织布机上裁剪下来,总会有一点剩余的废布,还有一些织错经纬的布料,都需要集体堆放在某个房间里,攒到一定的数量销毁,避免外泄,负责看守这些废料的老头是个哑巴,干这个活儿已经三十余年,按理说应该信得过。 他唯一的异样就是欠赌债的儿子,积累了巨额债务差点被砍手的时候,高呼着再过半月就有钱还了,阻止了赌坊的打手,而半月后,他也如期归还了赌债。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不是平民百姓不伤筋动骨就能拿出来的数额,是谁提供了这笔钱? 找到看门老头一审问,果然就有线索,他承认是有人买通了他,把废布料盗出去给对方。废布料要销毁的,管理自然没这么严格,看门老头再监守自盗,谁也不能从一堆灰里发现少了什么。 刑部侍郎精神一振,可线索到此又断了,幕后之人是蒙面又遮掩的,并没有留下线索,想找这么一个人,比大海捞针简单不到哪儿去。 侍郎看着御驾卫的人又一遍遍找看门老头询问线索,终于有一点新的线索。 看门老头:“我跟那人约好拿布料的地方是村口,夜里,对方拿到布料时晃了一下,扶了墙壁,留下了痕迹和脚印。” 御驾卫的人检查过他说的痕迹后,肯定道,这过来拿布料的,必是一个女子,脚印跟指痕都能印证这些。 侍郎注视着这个叫“初一”的御驾卫,“然后呢?” “大人,只怕这事,最终还是要落到织造府身上。”初一沉吟后说,“知道织造废料的处理流程,知道怎么规避各处的监管,还是个女眷,恐怕跟绣娘们脱不了干系。”肯定是内部走漏的风声才行。 侍郎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初一笑了笑,“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只要略略施展,就足够引出幕后人了。 * 织造最近都在忙泄密的事情,在衙门连轴转,七八日没归家,好容易得了空闲回家休沐,他的夫人捡着空闲亲自过来照顾他。 沐浴净身后,夫人跟他商量起过年的事,年关将近亲友走 动,样样都是需要织造操心的,夫人拟好了大致的单子,请织造过目填补。 织造长叹一口气,“比往常的再厚三成吧,等我过了这个关卡,还要劳动亲友们再给我寻个平静去处。”差事办砸了,就算他是皇帝耳目也少不了要降职处罚,与其如此,不如早点给自己寻个偏僻又不起眼的地方,消停几年再图以后。 “听老爷这意思,案子是有头绪了?” 织造随即振奋起来,“是有点眉目了,那贼人百密一疏,留下了自己的脚印和指痕,终究还是逃不过法网恢恢。刑部那是什么地方?能人倍出,能够通过脚印猜测住贼人的身高体重,再加上指痕,八九不离十。”随后他又咬着牙说,“这该死的贼人,该把他千刀万剐才是!” 竟然用这种法子陷害他,如果不是钦差英明神武,查明真相,他真真是冤死了。 夫人手上动作一顿,“查到了?” “是啊,接下来就是挨个挨个用脚印来对比,查清贼人,还我清白。”织造又愤怒念叨了一阵,言语中难免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夫人不动声色的记下,又柔声劝织造早些休息养精蓄锐,好处理账务,看着织造疲惫的面孔,夫人露出一个清淡的微笑。 钦差到了本地后也没有另选住处,而是住在衙门的隔壁院落,证据证物等东西还是放在衙门的内侍里,有侍卫巡逻把守。 而在侍卫轮换的间隙里,有一抹人影溜进证物室,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他似乎对内里的陈设极熟悉,轻而易举就摸到新进证物时,开启匣子,果然从上面看到了蜡油拓印的脚印和墨粉印染的指痕,清晰明显,如果一一对比,想必抓住贼人不成问题。 来人记下这些证物的模样,细节处也不放过,打算回家再复制一份,改改尺寸,再放回来。伪造的数据还能找到人?让他们见鬼去吧! 来人轻手轻脚放好东西,合拢匣子,正要顺原路返回时,冷不丁撞见一个身影,在月光下静静站立,看姿势,竟不知道站了 多久。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半如神仙般俊朗,一半隐藏到黑暗中,来人轻轻一笑,直如玉面修罗般。 玉面修罗轻启双唇,“罗夫人,请吧。” 竟然直接点出了她的姓名。 罗夫人心中侥幸全去,都能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只怕是露出马脚许久,狡辩或者装傻亦是无用。 她主动伸出双手,“大人不知道会将我关到何处?” “罗夫人自有去处。”初一微微摆手,御驾卫自然扑过来,将罗夫人扣的死死的是,随后送进牢房。 现在再用脚印和指痕一对比,果然发现是罗夫人的。 织造听到这等噩耗,气的差点吐血,好容易洗清嫌疑的希望就在眼前,结果这口锅又扣自己夫人头上了!夫人做的,跟他做的,有很大区别吗?是个人都会觉得是他指使的。 织造忍不住喊冤,“真不是我做的啊,钦差大人,我 如果本人想要搞这套,肯定会有更妥善的法子啊!就是要找人干脏活,也不至于找自家夫人啊!这跟拿屎盆子往头上扣有什么区别!” 钦差怜悯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为你在皇上面前分辨的。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但能不能减轻处罚,可就没人说得清,毕竟别的不说,织造的失察之罪扣的更严实了。 被审讯过的罗夫人倒是把自己的罪行交代的清清楚楚,如何指使,如何收买,又如何凭着自己的智慧复原了贡缎的手法,并加以改进,再把高仿贡缎运送到各地售卖,赚取金钱。 说实话,钦差听完这些都有些佩服,罗夫人一个深闺妇人能把这门生意玩的团团转,狂赚十几万银子,也是有天赋在的。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询问此事织造到底知不知情,是否有提供帮忙和徇私,罗夫人捏紧了拳头,“不,跟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全是我一人作为,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处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绝口不肯让半点脏水溅到织造身上。 这事就此结案也没问题,因为证据链完整,人证物证都在,完全可以交差。但钦差总觉得这事肯定还有问题。 他被初一一言惊醒,“罗夫人身处后宅,如果想要银子,不论是经商还是贪污中馈,包揽诉讼都行,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法子呢?再说了,她拿银子来干什么?” 后宅妇人根本用不上这么银子吧?十几万两,即使砸都够砸死人。 钦差瞬间领悟,对啊,这钱赚到了,又去了谁的手里?罗夫人竟没交代账款的去向。 这次想要询问赃款去向,罗夫人纵然大刑上身,奄奄一息也不肯说,倒把钦差难住了。 也不是不能继续打,就怕罗夫人身体太弱,给打死了,线索又断了。 钦差为难之时,初一再次提供了新思路,“这么多银子零零散散又不是成锭的,只要找铸银锭的匠人一问便知,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而附近能找到最大的铸银匠,刚好是衙门的。 这堆消失的赃款,不偏不倚,不远不近,在织造司的库房里。 彻底给钦差干沉默了,这对夫妻到底在干嘛?妻子赚钱给丈夫花? 钦差提出要清查库房的账目和存银,织造沉默了。 “大人,并不是我不肯交,而是这里面......”织造沉吟许久,“这是一个炸弹,一旦掀开盖子,或许会炸的所有人都粉身碎骨,我倒是不怕,但大人何必要来淌这趟浑水呢?让梅娘认下这个罪名,账款也可以交出去,此事就此了结,不好吗?” 钦差摇摇头:“遇到问题就回避,不是我的性格。”坚持要账目和存银。 织造交了出去。 钦差请了人去清点库银,然后发现这中间足足有三百多万两的亏空。 三百万两,比一年朝廷的国库的银款还多,钦差发现,这回自己是真的摊上事了。 他不敢擅自做主,连忙把查清的情况,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冲淡了过过年的喜悦氛围。 本来临到腊月尾,衙门要封笔不办公,皇帝也是如此,皇帝刚封笔没两个时辰,接到这个消息气的顾不上其他,直接让钦差彻查此案,! 第一百零二章 “三百多万两!”皇帝气的在庭前来回踱步,“够干多少事了,户部的库房里有这么多存银吗?” 冯相在下面不吭气,见皇帝还生气,这才缓缓说,“秋收后或许有,但平日没有。” 钱银一到账,各个衙门就跟讨债鬼一样上门来哭穷,冯相在花样翻新的哭穷里,早就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就算如此,户部平时存放的银子也不多。 最近账目上才算是宽裕了些,前有贩卖福寿双果收入的一百多万,后有办《大焱报》赚取的银两。 但不管放在哪儿,三百万也是一笔大数,势必要查清楚的。 皇帝兀自发泄着怒气,好容易心情平静下来,“罢了,这么多银两,想必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查清楚的,总要一段日子,冯卿先回去吧,年下近了,先把户部的事清一清,收拾好。” 官员也是有年假的,到元宵结束,这段时间不需要办公,安心休息。 冯相躬身应是,返回户部处理公务,一口气忙到中午,稍微出来活动活动手脚,就看到有官员陆陆续续从某个小房间进进出出,走时怀里还带了一包东西。 他叫住小吏,问这些人看着面生,为何能够进出户部,小吏答,“大人,这些是过来借库银的官员们,快过年了手头紧。” 冯相恍然,“差点忘了这茬,他们也不容易,年关难过啊。” 过年是一年里最隆重的节日,亲友聚会好友走动,都少不了要银钱支撑,囊中羞涩者只能找户部借一借库硬,先撑过年再说。 这是小事,冯相看了一眼就忘了,转头进入繁忙的公务中。 * 而沈知澜家中,正在清点存款。 从前家里捉襟见肘,发了禄米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还欠款,接下来省着用,偶尔还要落个饥荒。现在,不说几次赏赐,就是蜜饯生意都赚了不少。 趁着年关,杜二舅专门做了一个送礼蜜饯套装,深受京城人民欢迎,一口气赚了好几百两。 现在点点算算,归拢到一起,居然攒下一千多两的家底。 沈齐拢着这么多银子,眼底都在冒金光,银子,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杜珍娘犯愁,“这些银子怎么放呢,存钱庄?我不怎么放心。” “一半存钱庄,剩下的大半换成金子,剩下的再留着日常所用。”沈齐早就计划好该怎么用,也更符合家中习惯。 “至于今年的年夜班,花钱请人做,也热闹热闹!”沈齐大手一挥,哪怕要多花钱也不在意。 “好吧好吧,既然你开心。”杜珍娘顺了他的意,同意这个安排。 尽管她也挺心疼钱的。 现在酒楼提供帮忙做饭的服务,来往进出的极其热闹,听着他们小院里的欢声笑语,邻居们不免羡慕起来。 眼瞧着人家出去做生意还真赚到了钱,现在大大方方花用,还真让人眼馋,老话说得对,树挪死人挪活,明年他们也试试! 沈知澜去街上逛了几圈,收到足够的爆竹烟花,兴高采烈的带回来准备燃放,现在没有禁放令,想玩就玩,甚至一放爆竹,整条街的小孩都闻风而动,冒出来看热闹。他也不小气,挨个分给他们玩,叮嘱注意安全,不要伤到旁人和自个。 沈潭在旁边照看弟弟妹妹,弟弟妹妹想玩又害怕爆竹的响声,沈潭只好亲自动手。 火药的硝烟味,烟花的绚烂,五彩缤纷的颜色照在冻的红通通的脸上,沈知澜在心里默念,新年你好。 正月里也是极热闹的,到处都有灯会和集市,还短暂解除了宵禁,让百姓在一年辛劳后可以尽情享乐,放松身心。 百姓们都在享受难得的假期,只有钦差还在苦逼的查案子。 罗夫人哪儿找不到缺口,织造一声不吭,问起织造副手也不知道此事,平时掌管账房的钥匙只有织造一个人拿着。 初一各种旁敲侧击,可对着一个闭嘴蚌壳,就是没有法子。初一只要另辟蹊径,亲自去翻看每年的账本。 库银一进一出都是要登记做账的,哪怕是假账也是账,能够找到些许线索。账房里不能点炭盆,生怕明火把账本点燃。初一一头扎进去,带着几个弟兄把账本挨个挨个的翻查,终于找到了那一根线。 织造上任也是近十年内的事,在前面的账目他也插不进去手,那为何这份账目在更多年前,就有伪造的痕迹了? 钦差大为振奋,这肯定是一条线索,顺着线查下去,没准能够掀翻一个利益集团!他拿着这份证据去审问织造,织造只是再次劝道,“大人,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一团浑水,但凡踩了进去就不能清白脱身,到此为止吧!” 钦差深深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他还想让织造戴罪立功,没想到全是白费唇舌。 既然从账本上找到了端倪,就要继续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查的越多,钦差越是心惊,这账本的年代也太过久远,几乎能追溯到三十多年前,先帝还在时。 如今才是盛平二十九年。 逮着大鱼了! 能够在朝廷当了三十多年官的人,或者父终子继的......钦差很快锁定了几个人员名单,几乎全是位高权重者,也才有这一手遮天的能耐。 钦差立刻把自己发现的线索飞马传到京城,这天下再大的官也大不过皇帝去,只要查到线索,自然有皇帝收拾他。 钦差为了把这事凿实在了,继续查着线索,越查越是心惊。这桩案子延续了这么多年,历任的织造至少也有四五任,各个都没察觉,他可不信。 他在言语中透出几分,被织造察觉到了,织造扶着栅栏,神色莫名,“大人真的上达天听了?” “自然。” 织造颓废的跪下,哑声道,“我招,大人我招,只希望大人把我押送上路,路上我自然会招。” “你担心自个的性命?”钦差沉吟,“行,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但你进了牢房,别想耍什么花样,我随时可 以先斩后奏。” 织造颓废坐下,“我哪儿有这个胆子,大势已去矣!”他一个人挣扎,也不过是垂死之举。 这场浩浩荡荡的江南之行落下尾声,以查清织造监守自盗,偷取纺织秘法牟利为结果,所有相关人等都要押送到京城去。 御驾卫都明白这次出差,名叫初一的新人赫然崭露头角,功劳最大,既发现了罗夫人的马脚,又用查账本找到关键线索,顺利回京后必定加官进爵。 罗夫人跟织造要分开押送,在二人错身时,织造低声说,“不管事情如何,终究要谢过夫人的苦心。” 罗夫人眼眶冒出晶莹来,什么都没说,安静进了囚车。 犯人押送到半途中,早就远离了江南,织造终于开口了,“其实我刚到织造府,清理账本时就发现了这笔亏空,那时候亏空的数额更大。” 钦差微微颔首,这是真话,那个新官上任不去查清账本的?就不怕前任给自己留个坑,再把自己埋进去吗?傻子也没这么傻的。 织造继续说着,“我发现问题后自然会找前任织造,但是前任织造却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您猜一猜,到底是为什么?” “织造亏空的,是一个他和你都得罪不起的人。为了保命,为了保官,你们二人只能装聋作哑。” “没错,这个人就是......”织造停顿一下,食指指天吐出两个字,“先帝。” * “听说了吗?江南织造的事情了结了,原来是那位大人监守自盗,偷偷贩卖贡缎填补自己的荷包。” “真的,你们听谁说的?”沈知澜好奇探头。 “到处都传开了,没听你家大人说吗?” “我爹衙门也不管这些啊。”沈知澜念叨着,竖起耳朵听对方说织造府的事。不过对方了解也不多,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他听听也就过了。 亏空了这么银子,估计又有一大批人遭殃,沈知澜缩缩脖子。 * 织造吐露的真相,还真把钦差给难住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织造反复强调这是一摊混水了,踩进去果然拔不出脚。 皇帝固然可以查所有人的账,但还能查到亲爹头上去吗?子不改父道,孝也,就算是皇帝也有办不到的事。 皇帝哑火了,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亲自审问了织造。 君臣相见,分外尴尬,本是心腹,却变成现在的局面。 皇帝叹了一声,让徐海把内侍统统叫了出去,只留徐海在门口守着,又亲自去除了织造的镣铐,“坐吧。” 织造眼眶子一下湿了,哆嗦着站了起来,“罪臣不敢。” “啧,敢不敢的,朕说了莫非不算?坐下吧,天寒地冻的一路被押送过来,少不了受了寒气,小心老了遭罪。” 如果要从重处置,想必织造也没有“老了”,织造明白皇帝这是在安他的心,又是一阵感动,小心坐了半边。 “刑部侍郎说的不清不楚,好些问题朕都没明白,还是你亲自来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皇帝正襟危坐,等着织造从头交代。 这责罚是轻是重,全看织造交代如何,他便从头到尾,开始捋顺此事。! 第一百零三章 一接手就是这么大窟窿,前任还语焉不详的表示这是他抹不平的大事,织造自然是不服气的,前任越是这么说,织造越是想要追究到底。开玩笑,这么大黑锅背头上,谁不慌? 但织造越是查,越是发觉不对劲,前几任也不是傻子,什么会平白无故把大量银子交给一个印鉴上写着“姚谦”的人?直到他查到姚谦是先帝的贴身内侍..... 皇帝听的一脸黑线,根据年限掐指一算,破案了。织造府的存银一共被提过三次,第一次是对外兴兵,第二次是修缮皇家园林百珍园,第三次是为了讨宠妃欢心建了摘星楼,可没等摘星楼建好,这位宠妃已然失宠,摘星楼成了先帝寻仙问道之所。 要说皇帝生平最讨厌的三个人,那一定是爹,爹和爹,没想到这个爹也是一样的。 爹留下的烂摊子,继任的官员都在努力收拾,尽力去填补这个漏洞,不然现在不止这点亏空。让他再去处置这些倒霉蛋背锅侠,皇帝还真有些不屑。 他叹着气,“朕知道了。” 只有先委屈织造,把这事背一背,这笔亏空也只能放在哪儿,算做坏账。 织造得知自己终于能够留下性命,只是被贬职已然是万幸,哪儿还敢要求更多?连忙叩头谢恩。 织造被押送出宫,皇帝捂着脑袋,一个比两个大。织造之位空缺,而且继任者还要瞒着此事,继续想法子糊弄过去.....非得是个能人才行。 他头疼了一会儿,突然想到,马上就要会试,又有新一批进士要入朝,没准能找到合适的人呢?找个年轻气盛的,说不定有办法。左右交接也需要时日,拖一拖不成问题。这亏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三十多年没问题,还能在这点时间里出事吗? 皇帝豁然开朗,暂时把这事扔到脑后。 织造当了背锅侠后,高仿贡缎的事情总算了结,所有人都觉得织造真是鬼迷心窍,连前程都不要了,作为典型的负面案例。 而在一片纷纷扰扰中,新学期开始了。 沈知澜走进原先的课堂,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不说人,连书都没放,他正一头雾水时,沈玄许探出头,“澜哥儿,我正等着你呐!” “找我干嘛?先生说换课堂了吗?” “我一下子说不清楚,你去学堂门口的布告栏看一看就清楚了。”沈玄许就担心他扑空,特意在旧课堂等着。 沈知澜到门口一瞧,挤挤挨挨的全是人,有人高兴,有人垂头丧气。 原来是学堂里宣布要组建一个新的班级,只有岁考的前三十名可以进新班,还会有新先生来教。 沈知澜掐指一算,自己刚好是第十七名,符合要求,那就是要换地方待咯? 沈玄许激动异常,“托你的福,我刚好考到第二十九,嘿嘿嘿。”及格超棒,多一分浪费! “新班级啊......”走,迈向新旅程去。 结果到了新班一看,哟,全是熟人,大半都认识,平 时还一起玩过,这跟原来不是一样么? 身边全是熟人,非常安心。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而且新班还有一位新先生,出了一套题来摸清所有人的水平,再来根据水平调整课程,所有人都感觉到,新来的秦先生格外认真负责,对每个学生的情况如数家珍,耐心十足。 “这么好的先生,怕是国子监也没有吧?”沈葵不禁感叹着。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术业有专攻,教学也有倾向性,国子监的教授教的都是未来的朝廷栋梁,而宗学里最要紧的还是夯实基础,重点都不一样。” 这小学优秀教师,跟大学教授,还是有点区别吧? 沈知澜话音刚落,就看到沈潭冲他挤眉弄眼,从两人默契中,沈知澜迅速闭嘴,打着哈哈换了话题。 秦先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悠悠说,“沈知澜,去我的办公室找我。” 沈知澜差点炸毛,在沈潭和沈葵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中,去秦先生的办公室。 这间房子布置的特别简单,只有一桌一椅几张暑假,墙壁空空如也,想来秦先生还没来得及步骤。 沈知澜双手垂下装乖学生,话说他刚才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理直气壮,他又重新抬起头来。 秦先生手里拿着他的作业,脸上笑着,“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你的功课。这次课后作业布置的是《论语》相关,但我看你的理解,好像已经学到《中庸》了?” 他对自己的水平有信心,这个学生莫不是在藏拙? “哪里哪里?”沈知澜紧张瞅着自己的作业,终于找到秦先生说的那句,他笑了,“原来是这里,我爹书房也放着这些书,他偶尔会念个一句办句的,我听了就写了进去。” 难道超纲的知识不让用?学堂里应该没这个规矩吧?他心中正忐忑,就听到秦先生又专门挑了一本书来,“这本书对你的学业有好处,不妨拿回去读一读。” “好的。” “读完要写另外的功课。” 沈知澜咧起的嘴角一下子垂了下去,“喔。” 又给自己多找了事情干,沈知澜嘤嘤嘤。但他也明白,现在的先生是看重某学生,才会要求多写功课,如果是他们入不了眼的,根本不搭理。 学,使劲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沈知澜开始苦逼的看书。 还有更多书生也在苦逼的看书。 会试不日就要举行,除了少部分学神,大多数都是紧张的,心慌的,想要控制心慌,只能捧着书瞧,哪怕瞧不进去也要继续看,心想临时磨枪,不快也光。 学神们则淡然多了,练练字绘绘画,放松心态,准备迎接挑战。 陈原君推开了客栈的窗户,对着窗景正在练笔,老远看到客栈楼下有几个小小少年正在跟人议价买糖葫芦,刚巧还有熟脸。 小二推门而入,送来一碗热汤,说是掌柜送给各位考生的。 这些考生里未来总会出几个大官,掌柜献献殷勤 ,结个善缘非常常见,陈原君不以为意,让小二先放下热汤。 他放下笔,隔着窗户招呼外面的人。 沈知澜正跟人杀价杀的不亦乐乎,一回头看到熟人叫他,原来是陈原君。她,暂时叫他,看着精神不错,想必考试不再话下。 沈知澜仰头到了窗户下,“陈大哥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一切尚好。”陈原君仔细观察沈知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应该是没能窥破他的秘密。 一瞧见他,沈知澜就想起会试马上开始,忍不住化身叮嘱大师,“陈大哥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平时吃的用的都要小心,也不差这么一点小心。” 可千万别功亏一篑啊! 陈原君见他这样就忍不住笑,也郑重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这才分开。沈潭悄悄问,“这是谁啊?”他还没见过陈原君。 “这次会试的举子,厉害着呐!要是考中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去蹭蹭文曲星的才气?”沈知澜幻想着。 沈潭听说是举子,立刻态度大改狠狠点头,也等着沾点文气,没准后辈里冒点青烟呢? * 陈原君目送他们叽叽喳喳走了,无奈摇头,小孩子心性。 他继续刚才的画作,画到一半才想起没喝的热汤,汤快凉了,面上浮着一层油花,看着就没什么胃口。他也不打算继续喝了,偏这时窗台跳了一只麻雀过来,叽叽喳喳找食吃。冬日里寻食艰难,小麻雀瑟瑟发抖。 陈原君心生怜悯,捞起热汤里的米粒放在窗外,麻雀欢欣的过去找食吃,一下一下的啄着。 陈原君小心收拾起画笔,放进箱子里,一扭头再看,麻雀已经蹬了腿,在窗台上不停扑腾着。 陈原君扑了过去把麻雀放入手心,想要救救它,可麻雀已经渐渐没了气息。 这碗汤有问题!陈原君霍然回首,正要冲出去掀翻此事时,蓦然冷静下来。 对方好歹毒的打算,用一碗热汤就能达成目的。要么喝了汤被药翻,要么因为汤心思浮动,影响考试的状态。不论如何,对方都不亏。 只可惜,他同样不是吃亏的人,叫了住在隔壁的管家,把汤和碗交给他,“小心查探,隐而不发。” 管家会意,这种关键时刻,确实不好闹腾出去,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说。 不过,自家公子真是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成大事者也! * 会试一考就是九日,各个考生都是精疲力尽,只想躺下,而贡院里同样紧锣密鼓,开始评卷。 而在这个时候,陈原君已经拿到足够有力的证据,找到了给热汤里下药的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那个张扬的陈公子,他被逮住是还一脸懵逼,奋起反抗。 “你们凭什么捉我?知道我是谁吗?”陈公子一边挣扎一边奋力咒骂着,被推搡到陈原君面前时才眯着眼睛,“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胜券在握,陈原君不紧不慢说,“先押送到衙门去,听候上官处置,把证据都带上。” 这是动真格啊,陈公子继续挣扎,“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叔叔是谁吗?敢把我送到衙门?我是本届举子天子门生,可以见官不跪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可是你,知道我是谁吗?”陈原君凑到他耳边说,“不才区区,有一位族叔,位列左都御史。” 陈公子眼珠蓦然睁大,血丝尽显。他故意在外面语焉不详透露家世背景,却没想到,撞上正主了!! 第一百零四章 陈公子还想喊冤,陈述自己的无辜,痛斥陈原君的强权压迫。 陈原君真心觉得好笑,当陈公子是强权时,便用手里这点能耐来压迫别人,洋洋自得,发现自己头不够铁撞了南墙时,又成了别人压迫他,真真是双标且好笑。 他也不废话,“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受了你的欺负?其余举子都写了状纸进衙门,你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不是你的责任我不会扣到你头上,该你的罪责你也逃不掉。” “带走吧。” 自有差役把陈公子带走,陈原君对着出来看热闹的举子拱手,“各位同窗如果想知道后续的,自可前去衙门一观,自有青天做主。” 举子听说有瓜可吃,连忙一窝蜂去凑热闹。 陈原君的好友吭哧吭哧凑近,“你从前怎么没透露过家世啊?”他平时满嘴胡说八道,不会被记仇吧? 陈原君潇洒一笑,“家世能做什么?是能代我答题,还是代我写策论?况且陈大人只是我的族叔,关系远着,我贸贸然出面去攀关系,没得让人看轻了。” 好友一想也对,但心底多了几分对陈原君的敬重,不骄不躁,气度高洁,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 放榜时正好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明亮的太阳闪到人的身上,照的人也暖融融的。贡院一大早就挤满了人,前赴后继的等着第一手消息。富贵人家派了小厮去排队,书生们也成群结队等着放榜结果。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沈葵曼声吟着诗。 沈知澜条件反射的接:“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随后又拍头,“看书看糊涂了。” “但接的听好。”沈葵顺嘴说,“对了,上次休沐怎么没看到沈潭?” “他听说百珍园要配小马,不想错过就去看,已经连着好几天去了,由他吧。” 说到配小马,沈葵也来了兴趣,“真的?我能看看吗?” “等小马长成再说,没准能配出千里马呢?”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他也挺好奇的。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骏马上,没人能不喜欢骏马,沈潭哈欠连天的出现,双眼无神,问他发生什么,沈潭说有几匹异域运送的小马跌断了腿,百珍园的人救治失败想要放弃,他坚决要医治,于是到处翻找医书,揣度怎么用药。 “现在呢?” “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小马好好休息,应该就没事了。”沈潭继续打哈欠,“我眯一会儿L,等先生来了叫我。” 看他这么困倦,沈知澜也就没打扰他。 放学后,总算恢复精神的三人组从贡院门口路过,虽然还有人围观,但已经少了许多,沈知澜心念顿起,想去看看到底是谁中了贡士。 这一看不得了,他发现陈原君的名字就挂在前五,红纸金字,分外醒目。 “哈,我就说她肯定会中的嘛!”沈葵得意说,“慧眼识英才,哈!” 他们三人一路议论着,都在说本次科举的事情。 突然有快马远远冲来,手里摇晃着一柄小旗,人群连忙闪避到屋檐下,让快马通过。 见多识广的百姓早就知道,这是六百里加急的信使,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军情急报或者别的重要消息飞马送到京城来。 也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知澜望着快马想着。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事,是惊天的好事! 在边关待了近两年的姜晟,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录马族正在内乱中,借势出击,一举捣毁了好几个城池,还生擒了录马族的小王子。 录马族的继承制跟大焱不同,族长会把位置传给成年儿L子里最小的那个,姜晟此举,等于生擒了别家太子啊。 消息传出来,整个大焱都轰动了,甚至有老百姓拿出过年剩的鞭炮,挂在大门上噼里啪啦点燃,以此作为庆祝,人们载歌载舞,集市上甚至有贩子把蔬菜到处送人,送完就跑回家庆祝了。 录马族年年扰边,凡是水草不丰年景不佳就会南下劫掠,抢了东西就跑,附近的百姓深受其害,仇深如海,听到录马族小王 子被劫的消息,欢喜的恨不得跳起来。 “哈哈哈!”皇帝笑的合不拢嘴,揉揉自己发疼的腮帮子,又重新看了一遍邸报。 痛快,真是痛快!这样大的胜仗,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实在太痛快了。 几位丞相心里也高兴,但他们想的更多。 当初姜晟是打着寻父的旗号,带着一千兵卒就去了边关,她到底是何职位有何职责,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现在人立了大功回来,不能不赏,可又要赏什么呢? 难道大焱,真的要出一位女将军了吗? 韩相瞅了皇帝一眼,或许皇上心里有数吧,不然这么开心干嘛?大伙都这么高兴,他还是少去触霉头。 邸报先送到京城,皇帝下了命令后军营才能献俘进城,那天全城都很热闹,主干道上全是人挤人,连个脚丫子都塞不下。 沈家人没占到好位置,只能隔着人群欣赏姜家军的英姿,不光是姜晟回来了,她的父亲神威将军也被找到,正要一同返程。 “神威将军还是老样子啊,这么厉害。”沈齐喃喃说。 “爹你还见过大将军?” 沈齐自得说,“那当然,当初大将军从茂州借道路过,我有幸见过,一别就是十年,大将军容颜未改,还是这么神武。” 很多百姓也这么想,神威将军如同一颗定心丸,凡是看见他的人都会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献俘的队伍一路走到皇宫门口,皇帝特意在此处等候,见到领头人连忙迎了上去,“姜爱卿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先进宫叙话。” 姜彰小心的挪动着,姜晟见状立刻上前来不动声色的扶着父亲,对着皇帝说,“父亲舟车劳顿身体不适,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一瞥,立刻道,“赐轿撵!”把姜 彰小心抬到皇极宫。 宫内除了四位丞相就只余皇帝,并没外人,皇帝这才追问,“邸报里写了爱卿负伤,却没提具体伤到何处,竟这么严重吗?” 姜彰见皇帝先关心他的身体,忍不住心头一暖,随后又转为落寞,他站起来走动几步,众人这才发觉,姜彰行走时一瘸一拐,竟已经不良于行。 韩相大惊,“可找了大夫瞧过吗?宫廷里有御医,说不定能治好。” 姜彰坦然道,“怕是难了,这腿是当初掉下悬崖时摔伤的,我又流落到小村庄里,缺医少药延误了救治时间,是彻底治不好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希望确实不大,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姜彰要一路骑着马过来,在宫门口又要小心行事。 这是为了避免民心浮动啊!这么一个定心丸如果出问题,刚刚大败的录马族又怎么不会浮想联翩? 皇帝强打起精神说,“话虽如此,还是要让太医替爱卿医治,伤口少不了病痛,该让爱卿舒适一些。” 叫了太医来,太医的说法跟姜彰的说法一致,姜彰的腿受伤太久,只怕很难恢复如初,能正常行走,已然是万幸。 丞相们难免露出惋惜之情,这样一员大将,让他就此致仕,多残忍。 姜彰却是坦然,“瓦罐无非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臣能回京城颐养天年,已经是万幸了。” 比起战死沙场的同袍们,他伤了一条腿,非常幸运。 因为有这一遭,庆祝宴难免气氛不够热烈,用过酒菜后,姜晟扶着父亲回了将军府。 等他们走后,皇帝只留了韩相议事,两人进了御书房后,皇帝直奔主题,“爱卿觉得封姜晟为继任大将军,如何?” 韩相心情复杂,如果姜晟是男子,一切困局都会迎刃而解。姜彰退下姜晟继任,她既有本事和天赋,又有父亲留下的威望,边关的将士更不会心思浮动,可以完美交接。 所以这个问题韩相不好回答,只能反问:“皇上是否有顾虑?” 皇帝唉声叹气,“确实,顾虑甚多。” 姜晟虽是女子但能力出众,她如果要接任,他是放心的。但大将军这个责任势必要一担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姜晟心思有变怎么办?突然想要回归家庭怎么办?他总不能拦着下属成亲生子吧?那军权不是又要转移到旁人手里?又找谁来接任。 想想都头大。 韩相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有心另外找人,却不知道满朝堂里谁能立刻把担子挑起来。 “或许试试姜将军的副手?” 皇帝翻了个白眼,要是副将军能顶上,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是个副手了。副手胡将军管理内政有余,果断坚毅不足,当个副手辅助其实刚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先糊弄呗!韩相只能含糊说:“再等等,没准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呐,我大焱人才济济英才辈出,或许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或许吧。”皇帝只能往好处想,没准真有沧海遗珠呢?! 第一百零五章 神威将军凯旋,乃是天大的喜事,流水般的赏赐送到姜府,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门槛都被踩低了二寸。 集市上,关于神威大将军如何险死还生,脱离险境的话本故事,在每个说书先生嘴里传扬。 “却说那一次险境,大将军掉下悬崖后却不小心失去了记忆,又被某个小村落淳朴的村民所救。他虽然失忆,但总觉得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往东,往东走!” “要么说心灵感应呢,父女之间自有血脉之亲,冥冥之中提醒她,她的父亲还在等着她!姜晟将军从来没放弃过寻找父亲,没日没夜的找着,终于找到了大将军。” “父女二人齐心协力,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寻找机会,终于将小王子一举成擒!”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舌灿莲花,说着自己精心改编的《大将军历险记》,这样的故事现在每个酒楼里都在传唱,版本各有不同。可这位口才尤其的好,细节处让人感动,说的酒楼里不少妇孺潸然泪下,又是一阵打赏。 沈知澜:要不是我有系统能看到话本,我就真信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哪有什么土地公变身小鸟指路这一节?还有还有,居然还有鱼浮起来当路标的事,简直是胡说八道。 可百姓喜欢听这些,听的津津有味,喜闻乐见,沈知澜还眼尖瞧见旁边的周朗在悄悄擦眼泪呢。 “大将军真正厉害。”周朗感叹着,“几次遇险,几次反败为胜,几次力挽狂澜,才有今日的大将军。” “不论在多么压抑的低谷,大将军也没有放弃过。”沈知澜补充道,“这种精神才是最强的。” 重新振作说起来简单,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这倒是。”沈潭赞道,“说起来,百珍园最近又有一匹小马长成了,要试骑,你们想去吗?” 沈知澜对骑马兴趣不大,本来想拒绝,但他看到周朗双目一下子放光,于是话锋一转,“好啊,到时候去试试。” 他虽然不擅长骑马,但剩下两个都喜欢,那就先由着他们咯。 * 姜府 宾客如水,但都被告知主人舟车劳顿正在修整。 访客虽然没见着正主,但大伙都没见到,也就等于见到了,传达出自己的善意最要紧。 内院。 姜晟正在舞枪,一套枪法耍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即使姜父冷不丁丢出一块石子,姜晟也能一枪挑开。枪法练完,收招回首,姜晟脸不红气不喘,端的是气定神闲,只有真的把枪法练到极致,才有这样的表现。 姜父看到女儿的表现,不禁鼓掌,“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比你哥哥练的还好。” 提到逝去的兄长,姜晟的眉目不禁沉了下来,兄长性子跳脱,并不喜欢沉下心来练武,总是叫苦连天,想法设法的出去玩, 永远都是没长大的模样。当父亲失踪时,却毅然扛起大旗,深入险境,这才没了性命。 “他为 国尽忠死得其所,边关百姓永远都会记得他的名字!黄沙有幸埋忠骨!”姜父轻声说,“他走了,活着的人还要继承他的意志,继续在边关守下去,你是个好样的,没辜负姜家的百年盛名。” 姜晟听到父亲的安慰,小心挪动到父亲身边,轻轻依偎着。 父女两沉寂了一会儿,姜父转移了话题,“你先前说过的纸条呢?” 姜父流落的村庄非常偏僻,环绕山水,非本地人都找不到,偏生姜晟直端端的找来了,事后还说有高人指点,姜父心存疑虑,现在想要验证。 姜晟忙去书房里找到纸条,这东西放的比金银财宝还隐蔽,重重密封,放在宝库里。 打开匣子取出纸条,历经时间纸条还是原先的模样,雪白细腻,胜过任何名贵纸张,连墨迹都是崭新的。 姜父仔细抚摸一遍,“先前听你说这纸条有种种神异之处我还不信,亲眼所见后果然不虚。”跟所有的宣纸贡纸都不一样,想伪造都难。 关键是,纸条上的信息格外精准,竟真的指引着姜晟找到了人,这才是最让人惊讶的。 可是两人除了纸条外,就一筹莫展了,没有别的信息。 翻来覆去的看了,两父女只要勉强着纸条收起来,姜父问起另外一件事,“皇上特意准许我们去百珍园看骏马,你要去么?” “当然。” 他们这次回京城主要是献俘,其次就是争取更多的粮草,最后......如果皇帝想要更换主帅,他们主动回京也算留有活动的余地。就算姜晟没能接任,至少要找个能力强且能容人,对姜家友善的继任者,那些中层将士何辜呢? 所以这次百珍园之行,他们势必都要去的,进一步展示姜晟的能力。 一切只在毫厘之间。 * 沈知澜目前还不知道行程撞车的事,正兴高采烈策划着骑马之旅,他跟沈潭都是有腰牌可以随时出入的,再带个亲近人不成问题,调整到所有人都有空闲的时间,就直接去了百珍园。 一进门沈潭直奔马厩,想要先去看他救治的那几头断腿的小马,才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挠头,“差点把你们忘了,还是先去看别的?听说异兽园新送来了两头白孔雀,极为耀眼,你们要不要先去看?” “我对小马更有兴趣。”沈知澜摊手。 周朗显然也这么想,眼睛都不错的盯着马厩,渴望之心溢出屏幕。 “那就先去看小马!”沈潭立刻欢天喜地奔了过去。 周朗进马厩后,发现人人的目光都扫过来,让他有些紧张,不禁上下整理衣裳,难道是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知澜不禁安慰他,“估计见朗表哥你是个生面孔,多看两眼,没事的,他们都认识我,知道我偶尔会带人过来。” 周朗还是担忧,“他们不会觉得带生人进来不好吗?” “不会,百珍园主要是奇花异草,奇珍异兽多,又不是什么军机处,又有什么要紧?”沈知澜悄悄咬耳朵, “而且农官们, 其实也会偶尔带亲友进来,只要不去放书籍的地方,都可以。” 书房就是农官们记录各种实验信息的地方,外客莫入。 听他这么说,周朗放心了,准备去看小马。 沈潭蹲在马厩里,丝毫不嫌弃里面稻草和粪便的味道,仔细检查着小马的伤口,拆下包伤口的绷带后,喜悦发现伤口已经痊愈了!甚至长出了新生的粉肉,只要等毛发重新长好,又是一匹好马。 他高兴回头对农官说,瞧,我的方子管用吧?果然好了。?[(” 农官不住点头,当时伤口感染的他们差点放弃,只有沈潭不依不饶坚持要治,为此还去找了百珍园的长官,幸好长官允许了,挽回了几条性命。 因为沈潭坚定的说,“她们在用眼神告诉我,她们想活!” 奇迹还是发生了。 沈潭轻轻摸着小马的鬃毛,“你们好好养着,多吃草多晒太阳,马场上早晚有你们的天下。” 同时邀请沈知澜和周朗来摸摸小马,小马的脾气极温顺,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们,周朗试探着拿起一根萝卜条,小马拱了拱,舌尖一卷就把萝卜叼走了。 “她,她吃了!”周朗惊喜道,小马温热的鼻息喷到手掌上,让他有种莫名的惊喜,好可爱的生物啊。 “噗!” 沈知澜转过脸去,努力忍住自己的笑声,见到兄长看过来,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哈哈哈!你们不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可爱吗?为了治疗把毛剃掉了,好像她脱了毛裤a!” 沈知澜越说越可乐,这马的小模样,总让他想起前世有一只大熊猫围观别熊打架,结果把自个弄骨折了,剃毛治疗之间还有 电视台来采访,留下了“熊猫脱毛裤”的高清黑历史。 沈潭本想板个脸给小马装装面子,但听到毛裤这个形神兼备的形容,终于还是没忍住。 “噗!” “哈哈哈!” 马厩里所有人都笑的前俯后仰,笑声震天。 小马好像感觉到什么,拿屁股对着他们,还拉了一泡大的。 笑过后,沈潭去检查了治疗记录,把自己的心得和教训都详细说完后,这才去见试跑的小马。 马匹要养到一两岁后才能试着驯服载人,这批小马就是刚刚长成的,大概有七八匹。 “要试试吗?” “当然!” 他们各自挑了觉得中意的小马,试着上去骑行,因为小马的脾性温顺,所以进行的很顺利。 沈知澜缓缓放大了小马的行动步伐,让马跑的更远些。 周朗上马之后紧张的要命,还要人牵着缰绳,小马也没跑,只是原地转圈圈。 “表哥比我第一次上马强多咯!”沈知澜绕了一圈回来,“我们去旁边走走,让小马慢慢走。” 周朗额头见汗,这才有空腾出手来擦一擦,“骑马真跟我想的不一样,突然变高了,身上使不出力气,还要 顺着马颠簸的力度而动。” “但是骑马超帅的,对不对?”沈知澜道。 周朗点头,确实,坐的高看得也远,况且他以后打算当大将军,怎么能够不会骑马?他正咬着牙打算学时,突然听到人群里一阵惊呼声。 有一匹毛色鲜亮如火的马冲了出来,拉缰绳的人被拽的脱了手,马跑的更欢实了,好几个大汉都没拦住他。红马左突右闪,蹄子一抬就冲破包围圈,朝着东边来了。 问题是,沈知澜跟周朗正在这边小马漫步,信步闲庭。 沈潭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让红马停下来!停! 人在险境中会觉得时间放慢了,其实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动作反而会变快,沈潭都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力气,飞步到了红马面前,一拉缰绳连马镫都没踩,一下子飞到红马背上,努力控制出红马。红马抬起前蹄,唏律律的叫着,对着沈知澜骑的小马就是一脚,沈知澜站立不稳,往后一摔,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沈知澜被摔的七晕八素,幸好小马不高,他没摔出什么毛病,但他还没爬起来,先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他连方向都看不清,就地一滚,一连滚了七八圈,感觉到脱离马蹄范围才睁开眼睛。 “小心!”他看着沈潭的情况,惊呼出口。 红毛被沈潭勒住缰绳,更是犯了牛劲,不停的俯冲跳跃,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来。沈潭见到沈知澜脱离危险,心里的气已经 泄了一半,正摇摇欲坠时,从旁边又重新出现一个骑着快马的身影,伸出手对他喊,“跳过来!” 慌乱中沈潭已经辨认不清方向,顺着那只手的牵引,脱离了癫狂的红马。! 第一百零六章 沈潭晕头晕脑的跳到另一匹马上,马带着他奔出去十几米,终于停了下来。 红马松开缰绳得了自由,三两下不知道奔到哪儿去了。 沈潭对着纵马救他的人道过谢后,发足狂奔到草地边缘,先去扶沈知澜,“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摔到哪儿?” 沈知澜躺在草地上,勉强爬起来后第一句话也同样是,“你没事吧?这么野的马,你怎么敢往上跳的!”吓的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我没事!”两人又异口同声回答。 听到回复后二人才放松下来,彼此检查发现除了胳膊腿上一点擦伤,问题不大。 “幸亏是个小马,个头不高。”沈知澜心有余悸说,不然他今儿怕是要交代了。 沈潭则眉头紧锁,“这红马平时关的好好的,怎么会今天放出来?” 周朗被刚才的场景吓坏了,赶过来后一手锁着一个,“走,去问清楚。”他非要问清到底这么回事! 他们三靠近马厩,刚才神勇救人的恩人也在,同样在质问红马被放出来的事。 照看快马的饲养员快哭了,“小红平时都是被锁好的,轻易靠近不得,今天您要来挑骏马,就把旁边的马厩打开了,小红顺着栏杆跨过来的。” 这小红还怪机灵,有样学样学会越狱。 虽然没造成严重后果,但失误就是失误,这位饲养员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沈知澜龇牙咧嘴走到恩人面前,一通感谢的话说出来,再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姜晟? 姜姑娘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骑装,扎着高马尾,别有一番飒爽,她回过头,很快从脑海中搜索到沈知澜的姓名。 她笑道,“这才是赶巧了,竟然碰上了。”她关心道,“他们是....” “都是我的兄长,本来是想过来骑小马的。”也确实倒霉,碰上了意外。 沈潭不认识姜晟,用眼神示意他介绍,沈知澜做中人,先互相通报了姓名。 姜晟额外留意了沈潭,“他的骑术不错,胆子也大。” 那么暴躁的马,成人都不敢去拦,他瞅准了时机就敢跳上去,靠着一股子蛮劲还硬是控制住了,当真称得上是年少人胆大。 沈潭垂头不好意思,“我是怕惊马伤着澜哥儿......我是哥哥,带弟弟出门怎么能伤着他?” 沈知澜笑着拉紧沈潭的手。 周朗不甘示弱,“我也是!刚才是我没反应过来,下次绝不会了!” “那我还是少出门得了,不然你们还要前赴后继的来救我。”沈知澜故意说笑着,让气氛松快一些。 等到两边人都放松下来,周朗还打算继续学马术,用他的说法就是,既然之前遇上惊马,更要学马术,不然下次岂不更危险更束手无策吗? 姜晟赞同道:“是这个道理,左右我来都来了,教你们一点骑马的入门吧。” 有她这样精通骑术的人指导,三人求之 不得,自己摸索需要很久才能明白的道理?,被她一点拨就明白了。 沈知澜也就罢了,沈潭当真是被点拨的透透的,还举一反三学会了一点相马术的皮毛。 现在他已经学会随着马身的晃动而晃动,跟奔马合二为一,尽情在草场上撒着欢。 沈知澜学马学累了,下来补充水分,看见姜晟难掩欣赏的目光,心头突然一动。 “我哥打小就有动物缘,不论是什么样的东西落到他手里,都是服服贴贴的,上到牛马,下到鸡鸭,全都这样,我都觉得他是不是会跟动物说话啊?”沈知澜状若无意的说,“前些日子百珍园有几匹小马摔断了腿,别人都放弃了,他坚决不肯,又是翻医书又是找土方,硬是给治好了,他说小马都没放弃生存,他也不放弃。” 快听听沈潭有多牛皮! 姜晟感叹道:“我也觉得动物虽然不会口吐人言,但的确会说话有情感,我有一匹坐骑就是从小养大的,心意相通,只要我抬抬手她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在战场上有这样可靠的伙伴,等于多了一条性命。” “是啊。”马匹自古都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沈知澜见姜晟越发心动,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 等沈潭跑累了休息时,姜晟便开口了:“我见你颇有几分天赋,愿不愿意跟我学学马术?” 沈潭还模糊着:“啊?现在不是正在学吗?”还要学,学什么? 沈知澜恨不能跳起来把沈潭的脑瓜按下去,傻哥哥哟,快点认师父啊! 不说姜家世代传下来的骑术有多精妙,单说她是话本钦定的女主角,就晓得她的能耐有多强! 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啦! 沈潭被怒瞪几眼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说,“好,好,我都可以。” 绝了,这是什么智障回答!沈知澜差点绝望了。 幸好姜晟没在意,反而还笑了起来,“你的天赋不错,我也不忍心你荒废了,要知道天赋这东西也是用进废退的。”她又说,“你们两也不错,如果想学骑术,都可以找我。” 沈知澜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挺清楚的,骑马能代步就够了,周朗倒是想学骑术,但他更知道目前自己应该打基础,先会走再跑。 难得时间凑巧,姜晟又教了沈潭几招,如怎么马上跳跃,怎么控制惊马等等。要是先前沈潭就会这招,也不会冒险了。 “这几招就够你学了,练马术也没什么诀窍,就是熟练,培养马的默契,这点上你先天胜过很多人。”姜晟也是生平仅见,能用最快时间和马熟悉的人。 沈潭傻乎乎笑起来,格外不好意思。 有事做时间过得格外快,差不多就到了下午,沈知澜三人准备离开了,姜晟也要归家,各自在百珍园的门口分开。 上了马车,沈潭这才跟回过神一样,“今儿过的太刺激了!”跌宕起伏也不过如此。 “是啊。” “但是我有个事想问你,为什么这么积极想让我跟着姜姑娘学骑术 ?”沈潭真没懂。 “姜姑娘难道不厉害?她就是略略点拨,都够我们学很久了,这么好的师父上哪儿找去?” “这倒是,我也觉得姜姑娘厉害。” “找到这么好的师父,你就偷着乐吧!”沈知澜叉腰得意笑道。 沈潭一想也觉得自己赚了,他们仨光顾着高兴,完全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沈知澜忘了介绍姜晟的社会身份,兀自高兴着。 * 姜晟出来挑坐骑,没想到还给自己挑到个徒弟,心情也是难得舒畅,惹的姜父都在问她,有什么事情可乐?姜晟便把百珍园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既然连你都觉得好,想必确实有两把刷子。”姜父点头,“回头让我也见见。” “下次再说吧。”姜晟又感叹道,“不过我觉得,徒弟的同伴同样难得。” 沈知澜那点吹捧小伎俩还能瞒得过姜晟的眼睛?简直笨拙的可爱,也就是沈潭的天赋的确亮眼,姜晟才乐意听一听,最后下定决心。 姜晟自忖假如自家放出话去要收徒弟,不管传授什么也足够人趋之若鹜,门槛都要踩薄三寸,这可是百年姜氏,一代代人积累的声名!响当当的牌子。 即使是再亲近的兄弟,也难免为了利益抢夺,偏生他在唯有自己知道姜晟身份的情况下,把这个机会让给兄长,甚至主动牵线,当真是一派温厚的君子风范。 不骄不妒,一派纯然为兄长得到先生而欣喜。 姜晟说罢,姜父也难免对此产生一丝好奇,“他是......” “该是闲散宗亲,我在宗令伯伯的府邸上见过,说起来当初那张纸条,还是他传递的。”姜晟回忆着。 既有前缘,又有后因,姜父留下几分印象来。 * 沈潭有了骑术师父,周朗却还差个武术先生。 他在饭桌上问起这事,杜二舅忙说,“险些忘了,我打听到一个武馆很不错,正好带朗哥儿去试试。” “什么武馆?别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吧?”沈齐顺嘴问。 “那可不能,我找了好多人问过的。”杜二舅说,“朗哥儿以后是想混行伍对吧,一般拳馆不适合他,也教不了他。我打听的那家武馆,馆主乃是受伤后退下来的五品武将,响当当的汉子!要不是伤着了腿,想来现在也该混个将军当当了,只可惜老天爷不开眼,硬是让他受了伤。”杜二舅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他说的沈齐也心动起来,“这束脩,会不会很贵?” “束脩确实比市价高,但人家也不是什么徒弟都收的,必定是要馆主亲自交过手,确定要收这个徒弟,才谈得上束脩的事。”杜二挤挤眼睛,“像我们朗哥儿这样的奇才,没准人家一看是良才美玉,立刻就答应了呢?” “那也不一定,我也不是什么师父都认的,要让我服气才行。”周朗淡淡说。 他先前认的师父品行不佳,拳法不行架子还挺大,所以对拜师父这事,周朗也有他的坚持。 沈齐最后拍板,“不管行不行,咱们先去看看再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日子选好,沈知澜并周朗,沈齐和杜二,一起去了位于城北的那家姜氏武馆。! 第一百零七章 杜二在进武馆前,就再三强调过这位武师父技艺精湛要求严格,对于学生品行的要求,甚至高过天赋,如果入不了他的眼,天赋再高的人也不会收。 “习武如做人,首重德。”杜二念着对方的口头禅,“以前有天赋颇高的学生送到他门下,却被他查出来练拳伤了同门,谁出门求情都没用,还是被拒绝了。” 沈齐听的分外满意,“这样的才是好师父,不光教技艺,还要教做人。”如果朗哥儿送去教导,他才算是没辜负姐姐珧娘的托付。 等他们武馆正门时,面对大门口正在排队的诸多少年和家长,也不讶异了。 一个青年模样的人正歉意说,“师父说要招徒弟,没想到街坊邻居这么捧场,都来了,但武馆实在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还请大伙移步后院。” 沈知澜抬头粗粗一数,至少也有一百多号人,加上陪同的长辈,确实塞不下,到了后院,另有武馆的学徒帮忙维持秩序。 沈知澜特意观察这些学徒,发现他们腰背挺直精神健硕,别有一股勃勃英姿,教出这样的学生,师父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还有人登记预备学徒的姓名,念到名字,就让学徒站出来,跟师兄们过上几l十招,判断出学徒水平后,再等通知。 沈齐挤过去报上周朗的姓名,又重新挤回来,“先等等吧,估计要的时间很长,前面还有很多人。” 他们来之前也不知道这姜氏武馆会这么热门,没做好充分准备,但看到这么多人,反而坚定了心情一定要等下去。 周朗环视一圈竞争对手,信心十足的说,“我肯定能进的!” “那必须的!”沈齐比他还有信心,朗哥儿这样的都选不进去,还要天兵天将不成? 四人信心十足的等着,一刻钟后,换了个姿势,半个时辰后,又换个姿势。 “还要多久啊?就这么干站着等?”沈齐双目发直,实在受不了。 沈知澜借着体型优势挤进去又挤出来,“前头面试过的,大概有三分之一吧?”朗表哥的名字靠后。 沈齐受不了了,早上出门急那点食物早就消化,现在是又饿还渴,“你们先等着,我去买点烧饼垫垫。” “爹快去快回,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沈知澜说,到处都是人,他们也不敢随意换位置。 又等了等,二舅有些坐立不安,一看就明白人有三急,急着出恭。 “舅舅快去,咱们轮着去。” “就你们两在......”杜二有些迟疑。 “大庭广众人这么多,还有人敢欺负我们不成?就算我答应,表哥的拳头也不答应啊。” 周朗也示威性的晃晃拳头,显示自己的威慑力。 确实,有周朗在安全无虞,杜二捂着翻滚的肚子,赶紧去找茅房。 大人走了,两个孩子也更随意些,开始闲聊。 “上次给朗哥的兵书你看到什么哪儿了?” 周朗皱起眉头,“看到第三章的样子。” 进度有些慢啊,这兵书是沈知澜找系统兑换的从古到今知名战役的总结,隐去双方姓名,只留兵力和战力对比,通过文字留下的记载来学习用兵之道。虽然难免有纸上谈兵的嫌疑,但目前来说算是最佳的学习手段。 第三章,正好是汉初三杰韩信的知名战,陈仓之战,成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出处。这场战役里,韩信用计谋一举夺取陈仓,占领了三秦要地。因为地名和地势,跟现存的地名不符,周朗学起来很费劲。 沈知澜稍微一问就明白为什么他学的慢,并不是周朗的能力不行,而是少年时代不能理解“指代”这个概念,好像有人学数学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用“X”“Y”来指代未知数一样,他觉得那就是字母。再稍稍长大脑袋发育更完全,会一下子顿悟,茅塞顿开。 这场经典战役沈知澜看过后世做的沙盘模拟视频,他干脆从地面上扒拉来一些小石子,用来指代地名,解释这场战役的经过。这么一说,周朗一下子懂了。 “原来如此!”他把石子挪动位置,忍不住感叹,“原来是这样!”他这才咂摸到一点前辈高人的滋味,“我怎么这么笨啊!” 沈知澜欣慰:“不是表哥笨,是单纯看书看不明白,有人学写字快,有人学画画快,还有人学厨艺快。难道学厨艺快的人,就一定比不上学写字快的人吗?我不这么觉得。” 每个人点的天赋点不一样,对文字和图画的敏感度不一样,哪儿有高下之分? 周朗不好意思说,“那我下次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能请教你吗?” “当然不可以。”沈知澜板着脸,旋即又笑开,“我自己也学的糊里糊涂,谈何请教?是我们一起学,互相指点。” 见到他真诚又灿烂的笑,周朗郑重点头,迫不及待问,“那,第四章?” “书本又没在,我怎么记得这些?回家慢慢看啦。”沈知澜笑着拒绝。 周朗只好蹲着,拨弄地上的几l颗石子,回味刚才的战术。 沈知澜蹲久了站起来活动腿脚,却发现旁边站了个中年人,他连忙让了让,“您坐,坐这边歇歇。” 中年人没动作,他以为中年人嫌脏,“刚才我用手帕擦过,是干净的。”旁边有个石头小花坛,高度刚好歇脚。 中年人终于开口,“为什么把位置让给我?” “您不是不方便么。”沈知澜笑笑,“正好我们坐久了,起来站站。” 他其实看出对方的裤腿,后跟部位布料磨损不一样,大概猜到对方腿脚不方便,秉持着尊老爱幼的心态把位置让出来。 谁料中年人把脸一板,“我不需要同情。”竟然拒绝了让座。 他这一说就让沈知澜忍不住反驳起来,“这不是同情,这叫礼让!你不方便我方便,所以把位置让给你歇脚,假如今天是我 不方便,伯伯你把位置让给我,难道就是同情?同情跟礼让可是完全不同的。” 谁 更需要,谁使用,不是么? 中年人表情微微动了动,又转成严肃,“你这小孩,嘴皮子还挺利索,生了一张利嘴。” 周朗听到这里已经忍耐不住,好心让位置还要被说嘴,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他往前一站,气鼓鼓说,“你别搭理他,他就是没事找事,打量我们两年龄小好欺负呢,真想欺负人,也要看看我答不答应。”说着示威性的晃着拳头。 中年人说到,“逞凶斗狠,可不是习武之人的本色,你们是过来选徒弟的吧?这样的性格可未必选的上。” 沈知澜把周朗稍稍往后拉,解释说,“我表兄只是说笑,并无他意,还请多多包涵。” “说笑?不算吧,都举着拳头了。” “举着拳头可能是要打人,也有可能是要伸懒腰,谁说的准呢。”随后他又把语气放软,“您一看就是有德尊长,岁数比我 两加起来还大,小猫咪出于自保挥舞两下爪子,怎么会被真正的猛兽看在眼里呢?” 这话说的既婉转还贴切,还不动声色的捧了捧对方,暗示他别跟小孩计较,否则就不是有德尊长了。 中年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既然这样,给你们一个机会,下场跟我练练,谁要拜师?” 他挺希望是这个嘴皮子溜的小孩。 可惜沈知澜往后让了让,周朗站了出来,活动着筋骨板着脸说,“还没请教?” “暂时叫我阿大吧。”中年人抬手,指着旁边的校场,他一露面,武馆的其他人主动让出一个场子来。 他是武馆的人?要是得罪了这次拜师估计就凉了!沈知澜紧张起来,在心中默念这人千万别是武馆的重要成员,说话不管用,不然真找不到补救措施。 下场后,互相拱手行礼后,周朗直接就是一记重拳。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这人没事找事,表弟好心让个座,他还有一圈的话等着,这不闲吃萝卜淡操心吗?当真是惹人讨厌。他有心要让对方长长记性,出拳又重又急,一通乱拳,打的对方暂避锋芒。 但是过了十招后,中年人弄清楚了周朗的套路,迅速对准了弱点反击,只用了三招就把攻守之势相易,现在是周朗要努力寻找破绽了。 可是越打周朗越是心惊,觉得对方的攻击一浪又一浪的扑过来,声势浩大气势磅礴。如果说周朗是一只迅捷的豹子,对方就是海浪,一旦发动就是铺天盖地的架势,就算偶尔有什么薄弱处,来不及反击就被盖了过去。 勉强抵抗了五六招,周朗的拳头被反剪在背后,抬腿想踢又被制住,只能垂头认倒霉,“我输了。” 中年人放开他,周朗这次态度端正许多,“多谢先生指点,是晚辈技不如人。” 看他态度真诚,心服口服,中年人这才说,“你天赋不错,先前只学了些皮毛吧?教的人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再教给你就更......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眼光精准,能够准确探知到周朗的程度。 周朗默认。 “好了,对练也练过了⑸_[(,先回去等消息吧。”中年人招招手,又重新把周朗送到角落里。 沈知澜看的出来,周朗刚才已经被对练搞的服气了,满心满眼觉得这个师父很厉害想拜师,只是拉不下脸承认。 他不一样,他没打算认师父,给人留下一个厚脸皮的印象也无所谓,沈知澜能屈能伸,立刻腆着脸来问,“这位先生,我表兄良才美玉资质惊人,收入门下肯定能让贵派威名遍天下,岂不是上上人选?” 中年人斜睨他一眼,“岂不闻前倨后恭也?”这是说沈知澜前后不一,见风使舵。 “非也非也,这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知澜才不会承认,反而振振有词,“只有您这样的师父才能收这么好的徒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彼此错过,岂不是可惜吗?” 中年人看他嘴上话一套又一套,只是微微摇头,“选徒弟的事情,我不能做主,你可是求错了人。” “那您亲自跟表兄交过手,能帮他说说好话也不错,一切都拜托您啦。”沈知澜又把声音转低,“唉,要是没一个好师父, 再好的资质也会明珠暗投,本来可以为国效力,最后只能沦为码头苦力,扛大包的时候,多比别人扛个半袋,糊糊口罢了。”他说的情真意切,仿佛真让人看到周朗沦落街头,穷困潦倒的模样。 中年人:...... 好家伙,一会儿的功夫换了三种打法,先是画大饼,然后认错,最后装可怜,这小子兵法肯定学的相当不错。 中年人无奈道:“行行行,怕了你,我一定会尽力说好话,但做主的不是我,做好心理准备。” “您肯帮忙劝和就行。”沈知澜这才满意,冲着周朗招手,周朗吭哧吭哧憋出话来,“您刚才的拳法当真厉害,如果有幸拜入门下,我一定全力以赴的学,把这门拳法发扬光大!” 中年人正色道:“你性子不坏天赋也好,以后不管学什么,想必都会有一番成就的。”又好生勉力了几l句,这才离开。 “不打不相识,也是一场缘分。”沈知澜目送中年人离开,又生怕跟中年人的对打不算数,挤进人群里跟登记的人确认一遍,不需要重新比,这才回到原先等候的地方。 这时两个大人才姗姗来迟,沈齐带着吃喝,杜二焉头巴脑的,怕不是吃坏肚子了? 沈齐把吃喝递过来,周朗活动一场饿了,大口大口吃着。 “还没轮到咱们?还要等多久啊?”沈齐刚才迷了路,好容易才挤回来,一看还要等,觉得晴天霹雳。 沈知澜慢吞吞说,“一个好消息,不用等了,表哥已经面试过了。” “一个坏消息,跟表哥比试的人,有很大可能是姜氏武馆的馆主,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沈齐和杜二面面相觑,齐齐啊了一身。 沈知澜也是目送中年人背影时突然想起来的,他从裤腿的磨损猜到对方腿脚不太好,这才主动让座,但是看着对方走开时,他突然想起二舅曾经说过,馆主以前是武将伤了腿脚才退役的,不然还在驰骋疆场。 要说巧,肯定太巧,但是万一他猜中了呢? 杜二倒吸着气,先安慰外甥,“又不是你的问题,谁知道馆主是这么个孤拐性子,没事的,要真的没选中,下次再找个武馆就好了。” “就是,他们挑徒弟,咱们也挑师父,对吧?京城这么大,我还不信找不到更好的武馆,实在不行找宗令打听去。”沈齐也安慰儿子,连周朗也这么说。 “情况也未必这么坏,如果真没选中,我们再找人说情试试?”沈知澜知道周朗对中年人的身手上了心,别的师父都不行,还是想让他一尝所愿。! 第一百零八章 武馆的人动作很快,在三天后就陆续开始通知结果,告诉那些被选中的学生可以收拾收拾去武馆住了。 现在的师徒关系跟后世的师生关系不同,认了师父后是要当成父亲尊重的,还要负责师父的养老,相对应的,也能学到师父的真本事好安身立命,所以爹娘尽管不舍,还是要送过去。 周朗每天伸长脖子等着,希望有好消息传来,回家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可等啊等,始终没有消息。 杜二舅悄悄找人打听了,说是名额用的差不多,那自家这个,怕是悬了。心里这么想,杜二还要安慰着,“好饭不怕晚,兴许是压轴出场呢?” 周朗却担心,或许真的是没希望了,要不要再去争取一次呢?他不甘心。 “必须要去一次,我觉得没准里面有什么误会。”沈知澜头一个支持,但凡努力过,至少会心甘情愿些。 家中长辈头一次见周朗这么执着,没办法,顺着他吧。 周朗一刻也等不下去,径直去了武馆,武馆学生大概见多了这些不服气的少年,好言好语的安慰着,只说武馆一次招徒弟人数有限,而且要看彼此脾性合不合云云,安慰周朗下次还有机会。 周朗难掩失落,旁边那个武馆学生突然咦了一声,“是你啊?” 他对周朗有印象!沈知澜敏锐察觉到这点,连忙过来套近乎,想打听内部消息。 武馆学生确实对周朗留下很深印象,无他,简直出色的超出想象,在选拔时就这么出彩的,还能跟师叔打的有来有回的,就这么一个,他才记下周朗的名字。 可是等名单下来,却偏偏没有此人,学生还好奇问了一句,结果师父也是长吁短叹,再三惋惜,却说怕耽误对方的前程。 要学生自己说,这样资质的学生先收进馆里再说呗,怕什么耽不耽误!奈何师父执意如此,他们也不好转圜。 从他们态度里,沈知澜能感觉到善意和惋惜,那为什么没中? 从这里问不到原因,又见不到馆主,周朗跟沈知澜蹲在门口商量怎么办。 “二舅是从同僚里打听到的消息,既然这样,再托情请同僚出面,问问清楚呗。就算不能进武馆,至少弄清楚差在哪儿,以后好改进吧?”沈知澜安慰表兄,“别灰心,没到最后一步。” “我没气馁。”周朗握紧拳头,“至少我现在知道天外有天,在这处失败了,我就去找下一处。” “就是这样!”沈知澜跳起来拍掉膝盖的灰尘,“走,回家想法子去!” 他们两刚振作起来准备回家苦思冥想,一扭脸就看到那日面对周朗的中年男子,从一辆马车下来,正准备进武馆。 “天无绝人之路!”周朗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想要找中年男子说情。 “是你们啊。”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情绪,特意停下脚步。 来之前两人已经商量好说辞,而且自己的机会要自己争取,沈知澜退后几步,做口型喊着加油, 让周朗尽管冲! 周朗深吸气,在心中默念着,朝中年人施礼后询问,他为何没能通过武馆的测试,言辞是极客气,只说自己肯定还有不足之处,希望能在前辈指点下查漏补缺。 中年人叹息,“你很不错。”有问题的是他。 既然不错,为什么还没选中?想来也是客气话,周朗有些泄气,“难道我当不了大将军了吗?” “你想当大将军?”中年人饶有兴趣,“当了之后呢?” “保家卫国,护卫大焱!”周朗条件反射回答。 中年人笑了,“客套话,十个人里会有十二个人这么回答,我想听听真正的理由,你如果能说动我,没准我能帮你求求情呢?” 对方能够自由进出武馆,疑似武馆馆主,说动他可就比托人求情有用多了,周朗心念电转,想要找到一个足够完美的借口来说服对方,把他收入门下。这时他深恨自己口齿不够伶俐,不能舌灿莲花。 周朗泄了气,呐呐无言,垂头。 “嗯?不知道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会介意。”中年男子带着一丝鼓励,“先前不是很威风很厉害,觉得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吗?” “我不厉害,我一点都不厉害。”周朗挤出一句话,“我如果有用,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娘受欺负。当初第一次发现我力气很大,就是我爹欺负我娘,把她推倒撞到桌角,我一生气,直接就把他也推倒了。” 往事幕幕,在周朗脑中烟云一样闪过,本来以为遗忘的东西,原来还这么清晰。爹的震惊和厌恶,脱口而出说他是被砍头的命!娘的担忧和遗憾,临终前也牵着他的手不肯放下。 “这世上有很多人仗着力气大,欺负别人,那我就见一个打一个!他们不是觉得力大就可以高高在上吗?那我欺负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就要学最厉害的功夫,当最厉害那个!” 中年人听他说完,悠悠道,“你这样,叫做以暴制暴,其实并不好。” “澜哥儿也这么说,他说不论什么人犯错,至少要给改过的机会。拳头要有,道理也要,两个都不能缺。缺少拳头的道理软弱,缺少道理的拳头暴虐。他要做道理,那我就做拳头了。” 他又故意晃了晃拳头。 中年人再次笑了,这次主动拍了拍周朗肩膀,“我知道了,等消息吧。” * 中年人进了武馆,沈知澜撒丫子奔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二次面试怎么样?”听周朗说完后他还是摸不着头脑,“这是行啊,还是不行啊?”给个准话啊亲. 周朗却想开了,“我已经来争取过了,行不行的,都行,天下又不止这一间武馆嘛!只要能学到真东西,跟谁学不是学呢?走,回家去!” “之前还心心念念,现在又改主意了....”沈知澜小声嘀咕,“好啦好啦,随你,他不收你,肯定是他们的损失。等表哥功成名就,誉满京城时,我专门来给武馆送块牌匾,上面就写“谢姜氏不收徒之恩”!哼,就这么说定 了。” 周朗忍不住哈哈大笑,清脆笑声传的到处都是。 * 武馆内,中年男子直接朝着正房走进去,室内还坐着另外一个男子,正在桌子前写着什么,见到男子进来,连忙喊着义兄,让男子坐下。 中年男子道:义弟你腿脚不便久坐会疼,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上心??[(” 被称为义弟的男子停笔,“没什么,都是当年我在沙场上的一些心得体会,我怕自己记不住,所以想记下来,以后留给后人。” “你这么一提,我也该记一记,免得忘了。”中年人像是恍惚想起什么,恍然大悟。 义弟听到兄长这么说,忍不住眼睛下垂,“腿.....真的治不好吗?在京城有名医有奇珍异宝,不论什么法子都可以试试,义兄还在盛年,就甘心致仕吗?” “人力有时尽,不是我甘不甘心就能解决了,再说我劳累多年,还不许在富贵乡里休息休息吗?” 义弟摇头,“富贵乡固然好,可咱们这样的人,梦里也是金戈铁马,枕戈待旦,未必会觉得舒服,我还能教教学生,义兄呢?” 中年男子想起门口遇到的周朗,良久还是摇摇头。 “我觉得,之前碰见那个学生挺好的,叫周朗是吧?实在难得,这样的资质我生平仅见。”义弟半开玩笑说,“义兄要是不动心,我可要先下手咯?” “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中年男人忙说。 义弟哑然失笑,能够让义兄这么反反复复犹豫,本来就是一种倾向了,他不如再加把火,反正义兄不收,他就把这个徒弟笑纳了。 两兄弟还打算继续说周朗的事,门外有徒弟恭敬喊着,“师父,又有新师弟到了,您要出面吗?” 义弟放下笔,“稍后就到。”说着慢慢站起来,扶着门框活动腿脚,“义兄你可要想清楚喔。” 中年人被义弟再三调侃,只得摇头苦笑。 大概是年龄上来,一切求稳,再也没有年轻时一腔孤勇的胆气了。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夜里中年人就再次梦到周朗。 梦里他还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披挂上阵,对阵周朗,打的难解难分,不分高下。他经验丰富,周朗年轻力壮,数次交手,逐渐开始熟悉起来。 打了三年,硬是打出了交情。 具体的细节记不大清了,中年人只记得自己这边输了,周朗那边胜了,两方人马共同入主京城,共同主事。 没了打生打死,中年人跟周朗常常一通出去饮酒,把所有名酒尝了个遍,会有一个声音无奈追着他们说,“你们两位少喝点行么?弹劾你们的折子都快堆满我桌子了,天天留中不发也不是个事啊!” 这时周朗总会欢快的说,“让他们在我面前来说!我敬他是条汉子!哈哈哈!” 中年人也说,“对,好容易太平了,喝点酒都不许么?” 两位猛汉子一齐抱怨,杀伤力巨大,那个声音只好败退,“行叭行叭,我们各退一步,至少待在包间喝,避开外人OK?” 周朗举起手,也做了一个同样的姿势。 于是两人转换阵地,专门包了房间喝,两人喝的投契喝的兴起,就说要结拜做个异姓兄弟,中年人居长就是大哥,周朗就是二弟,两人捻土为香,就此结拜。 自此之后,两人关系更好。 梦里的中年人日子非常快活,游遍河山踏遍天涯,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醒来时,那种轻松愉悦的心情还影响着他,让他忍不住微笑。 随后中年人的表情又转为狰狞,收,这徒弟必须要收!从义弟变徒弟,他要在辈分上压周朗一头!! 第一百零九章 周朗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对姜氏武馆收徒不抱希望,却不曾想,对方又专门通知他,让他去一趟武馆。 他忍不住又燃起希望,没准峰回路转又有戏呢? 抱着这种心思,对面前笑眯眯的男子,周朗抱着十二分的耐心。 对方杵着拐杖,但行走间极为利落,举手投足都是一派行伍习气,对着周朗也是笑眯眯的。他自称是武馆的馆主,先前是犹豫不决,所以才迟迟没有消息。 他是馆主,那之前那个中年男人是谁?周朗登时傻眼。 不过馆主又说,他不收周朗的原因是没抢过自己的师兄,现下愿意收徒的是师兄,不知道周朗乐不乐意? 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周朗小心问,馆主师兄是否是当日跟他对练的中年人? “确实是他。” “我当然乐意,非常乐意。”就怕对方反悔,周朗急急点头。 馆主笑了,“我师兄在武馆一行没什么名气,你也乐意?” “我学的是武,又不是名气,只要师父乐意,我当然乐意。”现在是周朗生怕师父跑了,连忙积极表态,能拜师成功,什么好话都可以。 馆主眼中再也掩不住欣赏,现在最后一关也过了,这个徒弟义兄是收定了,只可惜自己没这个福气咯。 馆主把周朗带到隔壁房间,中年人早就等候在此,见到周朗后露出慈爱的笑容。 不慈爱不行啊,一想到义弟变徒弟,中年人就偷着乐。 一系列拜师的流程走完后,中年人就正式把周朗收入门下,成为他的弟子,从此福祸与共,互相扶持。 “既然我们已经是师徒,不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我姓姜,单名一个彰字,彰化功德的彰。” 周朗眨巴着眼睛,“我知道了师父。”一点没觉察到异样。 姜彰绝倒,又不能追着科普自己的种种事迹,只能暗暗憋气。 徒弟收了是不能退货的,姜彰开始从头教导,他发现周朗天赋虽好,但先前堪称野蛮生长,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学,学到的东西都乱七八糟,还需要他耐心梳理,从头打好基础,所以花了更多时间在教导上。 周朗跟沈潭都找着师父学东西,倒是把沈知澜落单了,沈知澜正好跟秦先生一起学史,秦先生不光博学还擅学,说起任何话题都是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任何枯燥无味的东西在他嘴里转上一圈都会变的妙趣横生,不知不觉就学了进去。 有这样好的导师,沈知澜也学到不少东西。 草长莺飞三月天,暖暖阳光洒在人身上,分外舒服,他们约了七八个同窗,一起去郊外踏青放风筝,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可以一起骑马。 简直正中沈潭下怀,他刚学了一招马腹藏身,正准备显摆显摆,对这个提议特别积极。 春游当天,沈潭不知道从哪儿L借了一匹小马来,一路威风凛凛的骑了过来。正是年少,谁不羡慕高头大马当街过呢?团着沈潭找 他问马经,偶尔小心翼翼的摸一把小马的鬃毛,小马也不尥蹶子,乖巧听着。 “潭哥对动物当真有一手,这马到了他手里,比小猫还乖巧。”周朗不免感叹。 “今天姜先生没安排课程?” “师父说今天要陪着女儿L去踏青,我就没有课啦。”周朗耸肩,“正好松快一点。” “那不如也去练练骑马?上次在百珍园,表兄不是很想骑马么?”沈知澜还记得这茬。 “现在不急,师父说我的基础没打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最重要,先让我练基础。”周朗带出三分得意,“况且师父说,个人有个人的长处,我擅长的还是陆战,堪称无敌手,先把自身优势发挥出来,再学别的。” “姜先生说得对,先把精力放在优势项目上攻尖,再去顾及别的。”沈知澜说完不禁想到自己,最擅长什么呢?读书练字倒也不错,但不够出彩,吃喝玩乐反而很来劲。 “澜哥儿L没觉察到,你很擅长组织各种活动啊!只要是你组织的,很多人都乐意来凑个热闹,而且不论是爱热闹的,爱清静的,爱读书还是爱玩闹的,所有人都照顾的周周到到。”周朗笃定的说。 “嘿,有吗?”沈知澜惊讶说,“我没发现。”他就是自然觉得,应该让每个人都找到喜欢的活动,玩的开开心心。 “就这样已经足够。”周朗说的特别笃定,沈知澜被夸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远处地平线冒出几个小黑点,逐渐靠近后才发现是几两青蓬马车,靠近了他们这些春游人群后,车夫停下车子,后来找他们讨水喝。 “稍等,水马上烧开了,热水更好”沈知澜看了看水壶,回答说。 听到他的声音,马车帘子突然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熟脸走下马车,走过来,“难得碰到,该讨杯热茶再走。” “冯,冯爷爷!”沈知澜惊讶,连忙让出空位来,让冯相坐下。 冯相也不客气,他们一路奔波回来早就又累又渴,不然也不会停下讨水喝。 沈知澜见冯相一脸风霜眼下青黑,多半是工作不顺,也不追问,只把茶水倒好递过去。 冯相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喝着,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碧色,还有少年们欢快的笑闹声,奔跑声,多日的疲累逐渐从身体里清空,重新恢复到舒适状态。 冯相把杯子还给沈知澜,再次出发。 沈知澜正在小溪边洗杯子,有人小心翼翼靠过来,“那个,澜哥儿L,你认识冯相?” 他回头发现是沈玄许,沈玄许忙狗腿帮忙洗杯子,殷勤等着他回头。 “还算认识吧,之前不是冯相负责《大焱报》的事情么?碰见过几次。”沈知澜轻描淡写道。 沈玄许倒吸冷气的同时,蓦然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更狗腿了,跟着沈知澜忙前忙后的。 重新烧好热水后,沈玄许蹭到他旁边坐着,还拿出最新的《大焱报》,说是路上买的。 报纸现在十日一期, 分了好几个版块,有近日时事,有寓言小故事,还有提醒百姓近日春来多小虫,还有人一闻花香会打喷嚏,出门前要带好幂篱等等。 “我们一起看!”沈玄许立刻把报纸极力展开,想要跟沈知澜分享,这个姿势特别费手,但沈玄许乐此不彼。 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沈知澜挑了一个版块看了起来,刚好是个小短篇,他读了七八行后,突然咦了一声。 这个故事.....既视感怎么这么强? 说的是某年某地,有个老财主,财主平时与人为善,跟邻里的关系处的极好,遇上荒年或者邻居不凑手,就主动借米借粮,从不收利息,邻里之间也常常称赞他是个大善人。 老财主过世了,小财主接手家里产业,恰好又是一个荒年,小财主也没什么余钱,就想着要把父亲生前的欠债收回来,走了一圈发现各个邻居都很困难,吃糠咽菜的,于是歇了要债的心思,打算自个扛过难关。然后小财主一扭头发现,对方其实根本不困难,日日吃香喝辣,只是当着他的面哭穷而已。 故事篇幅很简单,只写到小财主发现欺骗就戛然而止,给人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沈知澜沉思的功夫,沈玄许也看完了这篇短文,义愤填膺的说,“这些人也太缺德了吧!当真是升米恩斗米仇!人家富裕时借东西,现在手头紧竟然不想还,想赖账!” “你也看了这篇?”沈知澜问。 “刚看完,真真是缺德。”沈玄许还在生气,觉得故事里的邻居道德败坏,品行不端。 “一个故事而已,真遇到这样的邻居,有很多法子可以把债务要回来。”沈知澜安慰他,“别生气,看其他故事。” 沈玄许气鼓鼓的接着看下去,而沈知澜特意去留意了故事的署名,竟然是陈原君的化名。 陈原君在会试中展露头角,一举得了第五名,现在复习功课这么紧张的时间中还抽空写了一篇故事,实在令人不得不多想。 不过有事也暂时看不出来,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方向。 事实上,有很多人看到这篇故事后,觉得面上有些火辣辣的,好似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了。他们去打听写文章的到底是谁,结果《大焱报》的工作人员客客气气的说,他们尊重所有投刊人的隐私。 隐私?笑死!在权贵面前,没有隐私,不肯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更大的权贵在护着他。 那些人没打听出姓名,心里就有数,这是朝廷发现了他们借了国库的银子不还,在指桑骂槐呐! 这事也算早有征兆,自从神威大将军凯旋后,户部就在紧急抽调各处的资金,要先把钱粮筹备上,到时供给边关。 从产粮低运送到边关可不是个轻松差事,准备一百万斤的粮食,路上人吃马嚼,送到后可能只剩三分之一,所以要备的充足。 一筹备粮食,动起了账本,就让皇帝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借了国库的钱不还,或者刚还上,次月又借,中间始终存在欠款,而且数额相当惊人,算出来之后,让冯相都吓了一跳。 冯相一直知道这个制度,本身也是对官员的福利,却没想到聚沙成塔,积少成多,竟然有这么大的欠债缺口。借国库银子的人里,不乏皇亲国戚和确实贫困的人,所以冯相的提议是,先敲敲边鼓,先礼后兵,再来谈其他。 这才有了那篇包含隐喻的文章。 可惜冯相一番苦心并没有被人理解,欠债人看到文章后反而生了牛气。先帝都没追究过的事情,凭什么要突然改变?就不还,能怎么滴?! 第一百一十章 不还当然也不会怎么滴,毕竟皇帝的意图是银子,而不是旁的。况且殿试在即,闹出事情来也不好看。 表面上皇帝没有继续,但冯相心里清楚,皇帝不是没生气,而是在憋个大的。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百一十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二月二十八,殿试正式举行。天公作美,暖阳高照,一众考生鱼贯而入,进入昭阳殿内参加最后一次科举考试,考中之后,为官做宰大权在握不在话下,庙堂之上将有他们的身影。 陈原君看着巍峨广阔的宫殿,露出一个淡笑。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只有他自己清楚,而青史留名这条路,才刚刚起步。 殿试只有一日,日落结束,考生将考卷交上去,自有十位考官评判他们的成绩,名次。 皇帝翻看着本次的考生,对于他看中的考卷,亲自用朱笔勾画起来。 传胪大典上,众多学子昂首而立,等着内侍宣布名次。 皇帝看着众多英才静立殿外,他们或是贫家少年,或是家学渊源,或是富贵人家,都渴望为国效力,不禁生出一种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的豪迈之情,亲自去宣布名次。 “一甲第一,陈原君!” 真切听到自己的名字,陈原君生出一种尘埃落定之感,躬身上前谢恩。 * “哇,陈大哥当真考中了?”看到张贴的皇榜,瞄了一眼,沈知汝感叹着。 沈知澜反而猜到几分,以他多年看话本的经验来看,陈原君的各项配置都是妥妥的主角,考个状元?洒洒水啦。 “不光考中,还考的很好,以后肯定会平步青云。”沈葵瞧了两眼,“要去贺喜吗?” 他们面前,新科进士们正好在打马游街,接受百姓们的道贺。 陈原君接受的香囊,扇坠和手帕最多,快把他淹没了,到后来陈原君已经拿不下,他索性把披风解下来,把所有东西拢在一起。 见此情景,扔东西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激动,丢的更欢实,还有人干脆用手帕裹了碎银子抛过去。 陈原君无奈极了,他只是不想浪费诸位的心意,没想到她们更来劲了。 沈知汝见了也不免感叹他好好,跃跃欲试掏出手帕,正好丢进陈原君怀里,陈原君回首一看,发现是他们,正准备说两句时,沈知汝摆摆手,示意对方先游街。 沈知澜惊恐的看着姐姐,再二确定她不会看上状元郎了吧?好在姐姐只是被气氛感染,想要凑凑热闹而已,一回头就转移了兴趣。 打马游街后,新科进士被分配到翰林院去积累阅历,没了吸引注意力的时间,预留的时间也足够,冯相正式把还清国库借款这事提上日程。 有一户部小吏当堂提出,国库借款由来已久,但最近清点账目时发现金额巨大,恰逢采购军需急需资金,奏请户部可以向借贷的同僚们发起还款申请。 同僚都想看看冯相的表情,奈何冯相站在前排岿然不动。 “先说说金额吧。” 户部小吏立刻报 出一个总数,并且当庭就把累积金额的账本拿出来,可供验看。 提到此事是,不少人嗤之以鼻,觉得多大点事,不就是手头紧所以找国库借点银子么?跟谁还不上似的。他们要么是勋贵宗亲,要么是当地士绅,缺什么也缺不了银子,可等户部真把账本搬出来,他们怔住了。 诚然,每个人借的金额都不多,但积累下来就成一笔巨大的数字,足够当成正事。 令人沉默。 冯相眼看诸人开始重视此事,这才站出来启奏:“借款于诸位本是仁政,也知道各位同僚经济困难,但眼下正是调粮缺银之际,还请大家紧一紧荷包,先把欠款换上。” 皇帝轻轻颔首,“准。” 还款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当然,诸官员也找不到不还的理由,谁都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散朝后,此事的余波才缓缓震荡开来,开门七件事,样样都要银子,可骤然挤出这么一大笔钱,对他们来说也为难。 “不是我不还,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全靠着借债才能过日子的样子,如果还了,明天家里就要断炊,难道还要饿着办差?”有人抱怨着,“冯相管着钱袋子,又手握着好几颗摇钱树,本身还是当地地主,哪儿懂我们这种官员的苦楚?” “是啊,京城居大不易,我也不想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说来说去都是各种难处,钱是半文没有。可不还钱,皇帝暗暗记上一笔,冯相使绊子怎么办? “要不然就先挤一挤,有多少算多少,先还给国库吧,谁让军情紧急呢?” 一伙子人商量半天,终于定下计策,先紧着家里有的银子还债,至于剩下的部分?他们已经尽力,还能怎么样?法不责众,皇上也不能把满朝的官员全部罢免了,对吧? 于是各人回去筹措银子。 冯相自认此事做的公道,尽了同僚之情,先通过报纸敲了边鼓,又给了延缓的时间,没说一上来就要债。他却没想到,宽限的半月之内,连欠债的半成都没收回来。来哭穷的人花样翻新,甚至连官服都带了补丁,只是自己实在没有余钱,勉力奉上一部分,还请宽限则个。 对于当真困难的小官员,冯相心里有数,也没打算追着人家要,有个意思就行,但那些勋贵宗亲,就少来这套吧?谁不知道他们家里古董成箱,金玉满屋,城郊的庄子一个连着一个,会还不上? 当真欠钱的才是大爷!冯相怒了,先通知自己派系的官员,不论如何先把欠款补上,别在这时候撞上枪口,私下也是再二警示,低调行事。 目前收回一成半的欠款。 清点剩余的欠款,其中五成是皇亲国戚,跟皇家沾亲,还有两成是各种勋贵,没落居多,家里的架子空荡荡,偏还需要珠玉装饰,可不就欠钱了?真正穷的需要借款度日的,反而是少数。 他知道,如果那些难啃的硬骨头没能按时还债,剩下的人看风使舵,多半也会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拖拖拉拉,要债这事就彻底凉了。要债凉了, 冯相的日子也不好过,会事后被反扑。 他打算软磨硬泡,私下筹谋也要大臣手段,于是派了小吏和文书去守着各位贵族的府邸,手捧债条,只要有府邸里的人进出,就捧着欠条晃悠着出现,再二提醒。 心腹提醒过冯相,这招怕是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以后冯相还怎么立足?办差的同时也要注意人缘啊。冯相苦笑,现在哪儿还能顾得上这些?他要是不去办,皇帝头一个办他。 以后再死跟马上就死,还是有区别的,他选以后再死。 要钱策略并没奏效,勋贵们虽然受不了要债的人出现,把人请到府邸内,但紧接着让人坐冷板凳,一耗就是一整天,嘴上答应的痛快,实际一点动静没有,敷衍的特别不走心。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实在不行,就来一招杀鸡儆猴!冯相恨恨想。 这时,宗令登门,给冯相出了个主意。 冯相大呼,“这么精彩(缺德)的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宗令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放手施为即可。” 他都这么说了,冯相不再留手,先从欠债名单里挑出一家不远不近的宗亲,作为第一只被杀的鸡。 平郡王府,跟皇室关系一直挺近,还屡屡迎娶宗室女的后代,作为联姻。现任当家的平郡王没什么才能,基本靠着祖上关系吃老本,但是很会做人,日子反而还不错。 平郡王府每次借的数额不大,但够多,前后一加居然有四十万两,很是惊人。 可平郡王王府几代积累,不至于拿不出这笔钱,伤筋动骨有,但束手无策肯定不至于,加上平郡王的态度格外恶劣,于是成 了第一个被螃蟹吃的人。 清晨,平郡王醒来第一个问题就是,要债的人走了吗? 管家小心回答,人已经走了,而且隔了两日没来。 平郡王大喜,“当真?这些穷酸鬼总算是走了,不就是欠了点银子吗?当谁不还他了似的,总算肯走了,平白让我的府邸沾了穷酸气,记得把他们用过的茶杯砸碎扔了,丢的远远的。” 他嫌晦气。 管家躬身应是,让人把早膳端上来。 一共有二十多道菜,但平郡王吃的不香,“怎么老是这些菜色,一点都不新鲜,翻来覆去全是同一个味道,赶明重新去江南招五个擅长做江南菜色的厨子来,也让我换换口味。” 管家连忙说,“是,王爷。” 平郡王听的心头舒畅,是的,郡王也是王爷啊,听着真舒服。 正拿着香茶漱口时,突然听到门房禀告,有一群人靠近了府邸。平郡王一惊,一群人,谁? 门房回答不认识,但那些人自报家门,应该是沈氏的旁支宗室,如果论起关系来,要叫平郡王叔曾祖父的。 平郡王眉头一拧,生怕是打秋风的,谁家没几个穷亲戚?皇家也不例外。有心让门房说他不在家,又听到门房强调说都是些才十来岁的孩子,一群小豆丁而已,就算打秋风也就是几盘糕点糊弄了事,有什么好担心的,放行。 平郡王在偏厅里接待了这群小孩,门房没乱说,果然全是小孩,甚至有俩才五六岁,还在啃手指。 一群小孩围了过来,冲着平郡王叔曾祖父长叔曾祖父短的喊着,叽叽喳喳喊的亲热,也把平郡王的警惕之心全都去了,笑吟吟望着这群小家伙,“有什么事么?是要曾祖父买糖葫芦还是买玩具,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吗?我们这里刚好有件只有叔曾祖父才能做的事,您这是答应了吗?” 平郡王一顿,“先说说看。” 打头的小孩长的格外讨喜,脸上一派天真烂漫,但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我们在来叔曾祖父家的路上,刚好碰到一些人,就托我们帮忙,诺,这是他们要做的事情,都写在纸条上了, 叔曾祖父答应了要把郡王府的摆设,屏风还有古玩,都拖到集市上卖了,当做抵债。” 平郡王额头青筋直跳,一声怒喝,“到底谁说的?” 小孩怯生生说,“就是路上碰到的人说的呀,他们还有户部的腰牌,都是官儿啊,而且他们还说,这些全都是叔曾祖父曾经答应下来的,您说,一时手头紧凑不齐银子,库房里也是空空如也,实在不行就把老家底给卖了,肯定还是能还上的!” 平郡王气的七窍生烟时,小孩还补充,“十日前的辰时二刻,就在自家的花厅答应的,胸脯拍的啪啪响,难道有假吗?”!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十一章 平郡王劈手把纸条夺了过来,就看见上面写的一清二楚,记录着平郡王跟冯相派来人的对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差距,时辰,在场人员都记得清晰。 “难道是我们被骗了?”小孩们叽喳议论起来。 “他们是骗子?不会吧?” “没事,我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姓名和职位。”又有一个蓝衣小孩挺起胸膛,“我记性最好,去户部找他们对质去!” “我也说,叔曾祖父不是这样的人呐!他可是我们的骄傲,以前听说过,叔曾祖父曾经主动背着发烧的同窗去医馆,还借了银子给对方看病,直到病愈哩!我爹爹老是说这件事。” “我也听过我也听过!”剩下的小孩纷纷举手。 平郡王被他们一双双童真的眼睛一盯,不禁脸上开始发烫。 这大概是他生平仅有的善心,看到同窗生病后心里一急就慌不择路的背人去医馆,路上还摔了一跤,事后对方千恩万谢,曾经跟他非常热络。 现在想来,此人的面目已经模糊,唯有那种焦急慌乱的心情还记得。 “我就说叔曾祖父肯定是个好人吧!”小孩得意昂头,“既然这样,那肯定是那些户部的人诬陷好人!我们不能让好人受委屈,让坏人得逞,走,户部对质去!” 说着就要挪动脚步,正要冲到户部对峙去,要是真这样做,债务另说,平郡王的面子可是先丢个干净。 平郡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是真的,都是这样,我是这样说过,但是变卖资产需要时间,需要周转,未必可行,还要时间.....” 他也不能说自己不打算还,欠皇帝的钱,谁敢? “要什么时间啊,直接摆在大门口就可以卖啊!”小孩清脆的声音充满童稚,但出的主意听着平郡王青筋直跳,“我们还可以帮忙吆喝,对吧!” “我还可以喊人来买呢!人多力量大,肯定能够很快卖出去的!” “要不然摆在十字路口吧?那里人好多呢。” 小孩叽叽喳喳商量着,俨然是平郡王已经答应这个法子。 “够了!”平郡王忍不住喊道。 刚才是他被带乱了阵脚,不过一群小孩能干什么,只要哄出来,今日的事情就全当没有发生.... “哎呀,王爷竟然答应变卖家产?当真是大大的忠臣啊!”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是热情握手,高帽一顶又一顶的往上戴,戴的平郡王晕头转向。 “既然这样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干吧!唔,就搬这些花瓶和摆件吧,看着没那么沉,就摆在门口,产地人证,想买的人一看是王府出品,一定买的更放心。”来人一边说一边亲自掂量着摆件的重量。 他带来的人七手八脚的开始搬花瓶,王府的人想去拦着,那群小孩子就主动站出来热情指路,说走这边走这边。 户部来人他们敢拦,这群孩子可不敢拦,谁知道里面藏着谁家的小祖宗?又或者是跟谁家 王爷关系好,告上一状,到时候郡王没事,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平郡王看着别人搬动摆件心急如焚,要真让对方把东西摆在大门口叫卖,别说是摆件,就是个碎瓷片,也会让人觉得平郡王府彻底没落了。他越拦对方的动作越快,都冲到二门口了,平郡王忍不住喊:“回来,本王去找库房里的银票!” “马上就找!” 户部官员总算肯停下脚步,手里还端着花瓶微微一笑,“好啊!麻烦郡王了。” 端着的花瓶还不肯放下。 平郡王奔到书房里,到处翻找现银,但家里没事怎么会放许多银子,大多数都是不动产,他只找到一万多的银票,狠狠心把库房的存金也翻了出来,一共五万两,全都拿了出来。 他找银子的功夫,发现户部官员已经把偏厅摆件全都打包好,一拎就能带走。 见到平郡王过来继续微笑着,“我就猜到现银不够,不过郡王别急,可以慢慢筹措的。”他点算了寸金的数量,还给平郡王一张等额的借条,贴心的说:“郡王可以慢慢凑,我们不急的。” 说罢,直接拎着摆件走了,还走的大门。 剩下的小孩子歉然一笑,说下回还来玩,也施施然走掉了。 就剩下平郡王一个人,颓然坐倒。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到十日,平郡王使出浑身解数,就把剩余的欠款凑齐,亲手交到户部,顺便带回自家那些“抵押物”。 初战告捷。 跟着沈知澜一起演戏的小孩欢呼起来,纷纷给自己邀功,“我演的最好!” “哈哈哈我难道演的不像吗!”说着沈玄许用那种故意卖萌的声音喊着,“叔曾祖父......”膈应的人一激灵。 牺牲最大的还是那两个小的,全程装智障啃手指,手指头都啃白了。 他们都是小孩,容易降低人的警惕心,而且又有一层同族关系,轻不得重不得,又用语言把平郡王架了起来,几个忽悠下,平郡王彻底落入这张网里。 孩子们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胸膛膨胀着自己干成了大事的兴奋。 宗令制止了他们邀功的举动,“事情还没完,等彻底了结再庆功,记住,这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秘密,好么?” 孩子们纷纷响应,“好!” 他们有时候会很漫无目的,为了一块糖纠缠半天,有时又会很坚定,为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比如惩罚坏人伸张正义。 不用宗令特意提醒,他们也会牢牢守着秘密。 宗令看着这群生机勃勃的孩子,想到出主意的人,忍不住去寻找沈知澜。 沈知澜接收到目光,轻轻一眨眼。 这是属于他们两的另一个秘密。 平郡王把欠款全部还清,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虽然平郡王家世不算顶尖,好歹也是宗亲吧?自有一番能力,竟然没抗住户部的要钱攻势? 户部的扣钱名声,恐怖如斯! 有些自恃没有平郡王能力和家世的人,开始悄悄凑钱还债,比起被人逼着还,自己主动些没准还能落点好处呢! 对于这些主动上门还钱的,户部也算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拿出总款项的四五成,剩下说再宽限两二月的,他们也同意了。 毕竟变卖固定资产,确实需要时间。卖的急了,还容易压价,差价让中间商转去,最终造成市面上田产宅院的价格波动,并不是户部乐意看到的。 还债计划到了此时,已经收拢四成,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购买军粮所用。 冯相立刻投了一笔钱先去置办着,运送军粮不好耽误。 正当他在竭尽脑汁思考怎么调运时,手下突然来禀告,“不好了大人!安郡王把家里的家具都拖了出来,当街叫卖,说是砸锅卖铁也要给皇上买军粮!” “什么!”冯相立刻急了,“速速请人去探!” 他们的计策,本就利用平郡王爱面子的性格,才能顺利拿到钱,这个计策也要暗中实施才有效果,如果被揭穿,就跟魔术的把戏被揭秘一样一文不值了! 冯相一边思考对策,一边等着手下的回禀,才好破解此法。 手下的回禀让人无奈,安郡王当真是豁出去耍不要脸了!他把那种贵重木料做出的家具,摆件统统搬出来摆了半条街,满满当当的,还敲锣打鼓的吸引人过来,声称户部缺军费买不起军粮,他为了朝廷大计要支持到底,所以干脆把老底子都卖了,用来支撑朝廷。 真是缺德又长心眼子,冯相深吸气,不管是谁泄露了言语还是谁脑子灵活猜到,反正他们对付平郡王的法子被对方猜到,还被对方反将一军,现在骑虎难下。 对方欠钱固然不好,但要债的逼得对方连家底都搬了出来,就难免引人同情,显得户部咄咄逼人,安郡王反而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他都卖家具了,户部还要他怎么样嘛! 要真心是想变卖还钱,田产,珠宝和字画都可以,何必搬出笨重家具来装模作样? 冯相确实被这招弄的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虽然心里给安郡王记了无数比小账,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处理。 * 沈知澜本来正在学堂里,突然听到小伙伴急急冲到他面前,附耳告诉他这个消息。 “当真?安郡王真的这么干了?”沈知澜一听这个消息就晓得,要遭。 面子这东西虽然跟纸糊的一样,但要是真的撕破了,后续的麻烦还不止一件。而且人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光脚的占了上风,冯相也不能跟安郡王一样耍不要脸。 他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该怎么办,沈玄许也紧张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安郡王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上次我还听说他为了买一把扇子花了五百两,怎么会还不上钱?” “不要脸,真真是不要脸!” 沈知澜心想,不要脸堪称每个大人物的必备功课,要不然为什么会说为富不仁,为仁不富呢。 不过......安郡王不要面子,他偏要把这层面子再给安郡王糊上。 他有法子了! 沈知澜丢下一句我去请假,就匆匆跑了出去。 “加油,你肯定可以。”沈玄许盯着沈知澜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他肯定能处理好这事。 沈知澜请好假后就跑到户部去,刚好碰上外出的冯相,冯相停下脚步,这孩子屡屡有奇思,没准这次也可以呢? 沈知澜只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就让冯相抚掌笑道,“跟我想的一样!走,咱们给安郡王修个高架子去!” 保准他下不来!! 第一百十二章 安郡王这手确实打的人措手不及,他此刻正大张旗鼓的把各种家具摆满了一条街,故意找了人吆喝,既不提最早的欠款能追溯到十年前,也不说前后加起来一共欠了三十多万两,只强调现在户部缺银饷,他又欠了户部的银子,所以主动变卖家当来填补空缺,还请大伙有钱出钱,没钱捧场。 他态度这么诚恳,话语这么真挚,难免有人觉得安郡王是大大的好人,奔走相告。 安郡王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注视着下方的人群,隔空对着冯相喊话,他这招釜底抽薪到底怎么样? 你要银子,好哇,我想办法去凑了,连家底都卖,还要我怎么样呢? 安郡王志得意满,等着冯相的后手,想要制止他,动作一定要够快,不然等事态蔓延,想做都来不及。安郡王等着,等冯相的让步。 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三天过去,安郡王当街卖货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名声好的胜过任何一任官员,街坊邻里,茶馆酒楼都在流传他卖货资军的故事,甚至有人说安郡王是天上星辰转世,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救苦救难的,等到功德圆满,还要回天上任职的。 安郡王本能觉得不对劲,才几天功夫怎么会传的这么沸沸扬扬,他的确有命人去市井中传播流言,但不是这个传播法啊!传的也太邪乎了。 第四天,安郡王照样站在门口宣传,他打小的死对头看见他,故意靠近过来,不阴不阳的说:“哟,安郡王好兴致,也不知道三天过去,到底卖出去多少东西,筹到多少银钱呐!” 安郡王一噎,没好气说:“关你什么事!”自己丢面子又卖力气,都是为了所有人,轮得到他说什么风凉话! 死对头冷哼一声,“踩着所有人上位,你倒是好算计!”就他一个良心大善人,别人全是冷心冷肺的,对吧? 安郡王正要追问对方到底什么意思,突然听到一阵铜锣声,远远传了过来,仔细一听,发现动静是朝着这边来的,有七八个人组成的锣鼓队扛着红布,敲着铜锣走了过来,越走越近,到了安郡王府邸门口。 安郡王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停下,领头的冲着他说,“安郡王大喜!” 安郡王心脏猛跳,想要脱口而出质问,又强行按捺住,“喜从何来?” “当然是有喜事,郡王请看!”领头的回首一掀红布,一块金晃晃的牌匾就露了出来,上面用俊秀的楷书写了四个大字,为民解忧。 领头的热情解释:“这是户部冯大人的亲笔,赶了急工才造出来的,特意给郡王送来,郡王实至名归啊!”说着就要把牌匾往郡王府邸送。 安郡王连忙把人拦住,“等等,送我牌匾做什么!” “当然是冲着郡王的善举啊!”领头的指了指外面摆的一摊子东西,“郡王变卖家产也要支持边境军,这样的大义之举怎么能够不加以褒奖?还盼着人人都跟郡王学一学,整个大焱才会越来越好啊!” 领头的冲着外面围观的百姓 高声喊,“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一个格外嘹亮的声音回答。 “安郡王值不值得褒奖?” “值得!” “该不该送牌匾?” “应该!” 领头的陆续问了几个问题,百姓热情高涨,响应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自发的喊,郡王高义,一声声的呼唤就像海浪,一次比一次猛烈。 也像海浪一样,把安郡王淹没。 安郡王几次想要张嘴反驳,都被人声淹没了。 他的死对头更生气了,暗中踩了安郡王一脚,拨开涌来的人群,气咻咻走了。 带牌匾来的人还在问,该怎么安置牌匾才好,最好是挂在大门口,这才足够荣耀嘛! 要真让对方挂大门口,以后安郡王都别出门了,他怕自己见一次生气一次,早晚把牌匾砸了。 领头人还在跃跃欲试,安郡王只好让出半边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进去说。” 当着许多百姓,他被架的这么高,丢不起这个脸。 领头人欣然进了郡王府邸,出来时带了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安郡王府上值钱的田庄铺子地契,足够偿还三十万两。 领头这位也是精心挑选出来,嘴皮子最溜,又有先前的好名声铺垫,安郡王想不出血都不行。 他出了郡王府,又声情并茂的说:“郡王实在高义,砸锅卖铁的把银子凑了出来,来日里,边关可以换上新的武器,添置新的棉衣,每一个花出去的铜板,都将变成砍向敌人的大刀!” 他慷慨激昂的演说,让围观群众的情绪更激动,人群久久不肯散去,甚至有百姓过来问,他家也有些闲散银两,想要捐作军费,不知道可不可以。 领头人笑着拒绝了,“只要欠款都收回来,户部暂时不缺银两,倒是很缺工匠和做棉衣的妇人,你如果有心,不如帮忙做些活,一样可以帮助边军。” “好!我这就回来喊我家那个帮忙,我也会做点木工活。”百姓问清事情后,扭头就跑了。 情绪是很容易传染的,只要有人做出行动,剩下的人也难免被纯然的热情感动,于是百姓们留在郡王府门口,喊着郡王高义,然后朝着户部出发。 领头人圆满完成任务,带着匣子里的地契回到户部,交给冯相验看,冯相随后翻了翻,叮嘱道:“暂时别急着卖,价格要合适才行。” 这些固定资产都很优质,买的急至少会跌两成价,留着慢慢找合适的买家才行,用差价来赚钱可比另外找生意来做轻松多了。 领头人小心说,“关于怎么卖这些地契,下官有些想法。” “嗯?不妨说说。” 那人是户部职位最低的主事,因为嘴皮子利索才能得到这个任务,现在想表现自己,当然要竭尽所能,“大人还记得之前买 卖福寿双果时,那些商户么?他们来自江南,手面阔,舍得出钱,如果他们来扑买的话,至少不会亏。” 冯相确实想到了,一口气赚一百二十万的银两,谁都会印象深刻的,他点头,“行,你去安排此事,低调些。” 主事按捺住嘴角的笑意,“下官定不辱使命。” * 安郡王同样折戟,那些欠债人都觉得一股冷气直灌头顶,原先还有侥幸之心,现在全然去掉了。他们仿佛才意识到,国库的钱等于皇帝的钱,借了是需要还的,纷纷开始想办法筹措银两,或者用贵重物品抵押,以求户部不要清算。 至于那些当真缺钱的小官员,冯相同样网开一面,对他们说,可以分期付款,每年还两成,累计还清即可,中间不收利息。小官员无不感恩戴德。 至此,户部收回欠款一事基本完成,剩余的欠款也会在半年内缴清,事情就算是了结了。 要说功劳,户部的人劳心劳力清点账目自然居功至伟,可中间也少不了敲出第一个破绽点,让整个欠债联盟土崩瓦解的功劳。 冯相亲自上门找宗令道谢,宗令笑着说,“真要谢,不如谢谢那些孩子们,是他们当了先锋,第一个站出来,还壮着胆子去了平郡王府。” “谢自然要谢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们。”冯相说出自己的难处,手下办好差事可以加官进爵,升职加薪,这群孩子他能怎么谢? 宗令微笑,附耳给冯相出了个主意,冯相抚掌大笑。 宗令专门置办了两桌席面,菜色全部都是孩子爱吃的,邀请那些勇闯平郡王府邸的孩子过府一叙。 宗令府门槛高,很多人都没能进过正院,这次是宗令祖祖请客,他们兴致特别高,一进门就到处张望,恨不得把所有风景都收入眼底。 冯相跟宗令二人笑吟吟的站在花园里,等着他们赴宴。长辈们穿戴着全套礼服,孩子们没参与过这样隆重的场合,不禁有些紧张。 沈玄许和沈谦一边一个,同时挽住沈知澜的胳膊,悄声问:“怎么办呐?我好紧张。” 沈知澜:...... 撒手,撒手!这两不知道个头比自己高么?胳膊一挽,登时就把沈知澜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双脚离地了! 沈知澜又羞又恼,沈玄许这才把人放下,沈谦慢了一拍也放下,但沈知澜的窘态已经被二人收入眼底。 沈知澜眼神失去高光,本来想装个机智高深的样子,现在全没了! 宗令忍住笑意,他倒是已经习惯了沈知澜偶尔出的茬子,年龄小又是自家晚辈,宗令主动带上一层厚厚的滤镜。倒是冯相,嘴角咧的收不回。他之前看沈知澜总是一副淡定稳重的小大人样,现在看确实还是个小孩。 等孩子们走进,宗令先说话,感谢他们之前在平郡王府的种种表现,他说完,就是冯相说话。 冯相手中握着一沓彩纸,大概有两个手掌宽窄,冯相清了嗓子,“沈玄许小朋友。” 沈玄许激动的脸通红,嗓子都劈叉了,响亮回答,“我在这里!”一个健步冲到最前面。 “鉴于你在学 堂实践课的优秀表现,特别授给你“优秀学生”的奖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冯相记着台词,缓缓念着。 沈玄许呆瓜一样站着,两手捧着彩纸,傻乎乎的问,“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上面还写了你的名字,不是么?”宗令笑道,“为了奖励你们之前的表现,所以才给你们颁发奖状啊!收着吧,这上面你的姓名,可是冯相亲自写的,他的墨宝可是一字难求喔。”宗令用那种“你小子赚大了”的表情看着沈玄许。 沈玄许晕晕乎乎的捧着奖状回来了,所有小伙伴把他围作一团,想亲手摸一摸“奖状”。这张奖状是用洒金红纸制作,工笔绘制了福寿连绵纹,盖了宗学的印鉴,简单写了些赞扬的话,最珍贵的就是姓名,由当朝宰相亲手书写。 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都快把沈玄许淹没了。天呐他运气真好!竟然可以拿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好幸运好荣耀啊!我怎么没表现的再好一点呢!嘤嘤嘤! “别急嘛,每个人都有喔!”宗令笑道,“下一个是谁呢?” 冯相配合着说,“是沈谦,沈谦小朋友是哪位?” 沈谦步上后尘,也晕乎乎的拿到属于自己的奖状,剩下的人脚尖掂的老高,无声呐喊,找我找我! 冯相看着这群激动的孩子,难免想起自己幼年的童稚时光,那时候,自己也是这么纯然吧?真真让人感动,想起幼时的赤子之心,也怪不得宗令平日常常跟孩子们交流了。 沈知澜是最后一个,他接过冯相颁布的奖状,上面的鼓励语了然于心,因为这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对小孩来说,什么金银珠宝,也比不上来自权威人物的认同好,只要一声赞扬,他们能赴汤蹈火,而且对孩子未来的休养,更有好处。 他低头看自己的奖状,嗯,怎么多了好多字? 冯相没写之前定好的奖励,反而自己写了一段鼓励话,大概是对他的寄语吧。 愿你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浓浓的期待,深深的认同从几句话里透出来,沈知澜不免动容。他只是做了一点小事,真值得这样优秀的评语吗? 他抬头看着冯相,冯相眨了眨眼睛,是的,你值得!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惹火上身时,你站了出来出主意来回奔波,想法子,一片赤诚,所以,你值得。 沈知澜接收到他的意思,回了一个无辜的笑。 所有奖状都颁完了,宗令轻轻拍掌,“好了好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入席就座,慢慢吃,今天是你们的主场!” 孩子们欢呼一声,飞快找到座位坐下,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色,开吃。! 第一百十三章 孩子们共同度过一个梦幻的中午,并且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了新的秘密。 沈玄许坚决要给他们的机密小团体取个名字,说以后还能继续玩闹。 “名字,取什么名字?难得取,反正要玩的时候,喊一声就行了。”沈知澜懒洋洋说。 这个提议被否了,但沈玄许又被沈知澜说的新玩法吸引到了,“什么杀?我没听懂,到底什么意思?” 他摩拳擦掌,“之前我听葵哥儿说过,你们在茂州时玩过寻宝扮演的游戏,现在也玩这个吗?” 沈葵轻描淡写说过后,沈玄许羡慕的快哭了,猜谜,过关,寻宝,凑齐印章,听着就很有趣! “原来你们喜欢这个啊?”沈知澜恍然大悟,“那我再来个新花样!”升级版扮演剧本杀,保准这些没见过市面的同窗们目瞪口呆。 听说他又有新花样,整个实验班的小伙伴都想参加,鉴于人数过多,沈知澜只好把他们两两分成一组,算成同一个身份,这样才够施展开。 剧本杀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深宅大院里,长子突然去世,剩下的人谁最有嫌疑? 抽到各自的身份后,还有身份背后的故事,凶手如果苟到最后,就是反方赢,凶手如果被查出来,就要认罪伏法。 沈知澜先把身份牌写好,打乱顺序让小伙伴们一起抽,他最熟悉游戏规则,所以担任了“县官”兼“解说”的职位。 小伙伴们哪儿见过这样的玩法,纷纷表示惊讶,根据身份牌努力融入角色,并且隐藏自己的身份。 第一个回合结束,凶手藏的很好,完全没有露出蛛丝马迹,在复盘之前,沈葵突然问,“等等,澜哥儿你猜谁是凶手?” 只有沈知澜没有发言,他只负责观察局势和解说。 “啊,我?”沈知澜点着自己,“猜错了可不能怪我喔,那我就随便点一个,我猜是沈子识。” 被他点名的沈子识一脸无辜,“我?我可是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压根没有出现过!” 他的同伴点头。 “那就是我猜错了?我是随便乱指的,错了也没问题吧?” “怎么会猜他呢?我觉得子识最无辜了。” “对啊对啊。” “但是我的直觉就是这么说的,我遵从它的指点,就猜子识了。” 沈子识把满脸的无辜卸下来,“好吧,你其实猜对了,就是我。我的确有不在场证明,但那是我串通同伙做的。” 天呐,真是他!沈葵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厉害。 接下来的好几l局,每次复盘时,都会问到这个问题,沈知澜都能精准猜中凶手或者同谋,分毫不差。 沈玄许哀嚎道:“幸好没让你参加,太破坏平衡了!你如果是凶手,我们肯定猜不到!你如果不是凶手,凶手那边就惨了!还怎么玩!” 沈知澜无辜耸肩,怪他咯? 时间溜的飞快,很快就要各 回各家,小伙伴们四散开来,而沈葵偏还不死心,一路追问沈知澜到底为什么能够准确辨认“真凶”。 他发出“教练我想学这个”的布灵布灵光波。 沈知澜无奈:“我说是直觉,你怎么还不信呢?” 沈潭挤到他们两中间:“我也不信呐!哪有这种直觉?” “我举个例子,咱两隔开十几l丈远,今天你穿我没见过的新衣服,为什么我还是能隔着距离把你认出来呢?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你,这就是直觉。” 沈葵转念一想,嘿,还真是!就算看不清也本能知道。 “所以咯,刚才“凶手”试图掩盖自己的表现而说谎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啦,试着一猜,不就猜中了?”真的就这么简单! 沈潭突然发言,“那你不是对每个人的性格都很了解么?” 沈知澜一哑,又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真是这样,他不知不觉就了解。 或许这也算天赋的一种? * 休沐日,沈知澜去接周朗。 周朗最近课程安排的紧,在武馆上够十天的课才休息一天,姜先生犹嫌不足,恨不得这一天的休息也练起来。因为现在周朗打基础已经比旁人晚,更要刻苦迎头赶上,免得落后。 沈知澜暗中吐槽过,官员也是十日一休,都刻苦程度已经超过官员了吧? 但是......“今天我姑娘休沐,所以我也得休息。”姜先生表示十分遗憾,要回家去陪女儿。 “那敢情好,潭哥也是今天休息,正好回家打牙祭,吃顿好的。”沈知澜看周朗,最近的勤学苦练让他迅速抽条,原先的体 型迅速消瘦。 “这叫精干,懂吧?”姜先生上下打量,“不过,确实可以减轻一下重量训练,免得压了骨头。” 周朗急道,“师父,我还可以!” “不,你不可以。”姜先生竖起手指,“现在正是你长个的时候,如果负重练的多了,你会很难长高的,当个地上旋风很威风么?” 周朗一下子哑火,脑补了“地上旋风”的模样,确实很难崩。 姜先生说完正要拂袖离开,周朗扭捏着扯住他的袖子,“那个,先生,下次休沐日你有时间么?我想请您和长辈们一起吃个饭,感谢您的认真教导。” 这个主意在周朗心头翻滚许多,如今总算待在机会说出来。 姜先生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空闲,如果有空闲就来吧。” “好吧。”周朗只能先点头,先生平时确实很忙,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待一炷香就不见人影,也会一待就是一下午,总之说不清楚。 沈知澜想起爹娘姐姐都还没见过姜先生,赞同点头。 暂且约好此事,他们先回了家,享用过丰盛午餐后,周朗累的睡着了。 他最近确实辛苦,沈知澜没过去打扰。正说下午的骑马活动取消时,周朗倒是自个醒了,活力十足的要去。 “跟马 熟悉的机会不能错过!”他这样说。 他硬要去,沈知澜就没拦着,一起赶到百珍园内。 沈潭已经在这儿泡了一上午,先照顾最近的改良马,又熟悉自己经常骑的那一匹小马,玩的不亦乐乎,见到沈知澜才下马。 “今儿不是休息吗?”周朗问。 沈潭摸了一把小马,爱惜的说:“最近天天都来,成习惯了,脚步直接往这儿走了。” 他是真习惯了,还没回神呢,人已经到了。 “想来马术进步一定很快了?正好咱们两来比划比划,教教我?” 周朗主动邀请,沈潭怎么可能不应战?两人各自挑了小马,风风火火的开始比赛。 两人骑着马慢慢走的远了,沈知澜也说要上马晃悠两圈,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扭头一看,吓的他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许久不见的皇帝穿着一身便装,头戴斗笠,穿着像个农家闲汉,正悠悠闲闲骑在一匹改良马上,朝他打招呼的样子,就田间地头出没的汉子别无一致。 沈知澜倒吸冷气的同时,赶紧四处逡巡,结果在树荫下看到了徐海,阴影处还有几l个人影晃动,这才让他放心。 “怎么,我就不能逛逛园子么?这园子还在我名下呢。”皇帝故意说着。 “但凡安全,您想逛就逛,就是好久没见您,吓我一跳。”沈知澜说着。 “我有这么吓人?” “大先生当然不吓人,只是我胆小而已。”沈知澜马上顺毛摸,丝毫不引以为耻。 “你还胆小?胆小还把平郡王糊弄的团团转?” “谁说的?叔曾祖父不是一心为公,主动还国库的银子么?还有安郡王也是,胸有大义啊!”沈知澜一点不脸红的夸夸,主打一个是不承认。 他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 皇帝闷头笑,肩膀一耸一耸,连麾下的马也跟着震动,沈知澜被他笑的恼羞成怒,恨恨的捋了一把缰绳。 笑吧笑吧,他还能少块肉是咋地? 好容易等皇帝笑够了,沈知澜才说,“要不要到处走走?”这到处都是草丛,干坐着不如溜达起来。 皇帝说好啊,揽着缰绳让大马自由活动,也没走出护卫的视野范围。 吹着小风,目之所及全是茂盛的绿色,沈知澜心里那点小恼怒也全去了,只觉得天地开阔,无所不为。 见他开心,皇帝就不开心了,每天勤勤恳恳办公日日为琐事发愁,偏有人能憨吃憨玩,这对比太不爽了。尤其是他想起今日 来百珍园的缘故,是听说姜晟会过来骑马散心,教人马术。 为着姜晟的职位,朝堂上都快吵翻天了,偏还没个定数,不论是哪方,说的都有道理,吵的皇帝一个脑袋两个大。偏当事人还有闲心去教小孩骑术,真是太监不急皇帝急。 皇帝盯着沈知澜两眼后,突然发问,“我有个问题。” “嗯,大先生请说。”沈知澜连忙坐端正, 把思路理清准备迎接问题。 皇帝在脑中一转,瞬间想好说辞,“我记得....你认识一个叫王凝香的女大夫吧?” 沈知澜并不意外皇帝会知道王表姨跟他家的关系,贴近了主动表示,“认识,算亲戚。” 虽然是他爹强行碰瓷来的。 “我记得,此女的医术很好,上次时疫起了大作用,居功甚伟。当时我本想把她调去太医院的。” 沈知澜身子往前倾,注意力集中,话是这么说,可为什么后来王凝香没进太医院? “因为群臣反对,他们都说,王凝香是女子,不合适进全是男子的太医院。”皇帝悠悠说完,沈知澜险些暴起,“谁说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喔,圣人也会强调男女之别,怎么能是胡说八道?” “世间固然有男女之别,可这世上除了男就是女啊,难道还有第二个?在看TA是男是女之前,不是该先看能力么?有位智者 曾说,别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王表姨如果医术出众,病人难道还会斤斤计较细枝末节?如果她医术不行,就是官宦一代,同样不适合当大夫。”沈知澜忍不住强调,“在这种高技术含量的职位前面,能力才该是最被看中的东西吧?” 不过沈知澜生怕王凝香的高帽戴太高,皇帝真要掂量她的成色,连忙补充:“不过王表姨天赋虽好,实践还不足,可能还需要多历练几l年,涨涨经验。” “可是女子终有不方便之处,混迹在全是男子的军.....太医院中,终究不美,伤了名声。” 沈知澜笑了,“那您该去问问她本人的意见,或许她自己乐意呢?” 如果真有进太医院的机会,王凝香怕是当场收拾包袱就要去,还管别的?耽误一秒钟都是对医术的不尊重啊。 “问她自己?”皇帝喃喃重复。 “问她自己。”沈知澜重重点头。 “好吧,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帝想,知澜力排众议重用姜晟,全力支持后勤,信了就是一辈子,这才是姜晟手握重兵却一辈子忠诚,终成君臣相得佳话的原因吧。 皇帝正在思索天书上的内容,远处终于骑马骑累的沈潭周朗调转回来,跑的额头全是汗,周朗满不在乎一擦,开始争论刚才跑马的得失。 沈潭指点他刚才的失误,周朗的马术确实一般,天分欠缺,只能在后天的熟练度上弥补。 沈潭兴高采烈冲过来,沈知澜使眼色使的都要抽筋了,他愣是没发觉。 “澜哥儿你怎么这么慢啊!我们等你好久!”沈潭抱怨完,一扭头瞠目结舌,舌头打结,“皇啊啊啊啊......” 沈知澜忙找补,“这是大先生,潭哥你忘了?”皇帝微服肯定是不想被人察觉,要是潭哥到处嚷嚷,那就不好了。 沈潭僵硬着舌头,“大,大先生。” “是我。”皇帝缓缓点头,冲着另一人问,“这是谁?” “他是我的表兄周朗, 堂姑姑沈珧娘的义子,现在我们住在一起。”皇帝也等同一族之长,亲戚关系要交代清楚的。 皇帝刚要点头,突然愣道:“周朗,哪个朗?” “清风朗月的朗。”沈知澜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乖乖回答。 皇帝念着朗字,周朗周朗,沈......沈朗? 天书上记载过的,沈知澜的左膀,右臂,都被他看到了,加上一个定心丸沈葵,就是他最初的班底,后来不管又有多少人才加入这个团体,也不能动摇这二人的分量。 皇帝本能觉得沈朗肯定也是宗室一员,找来找去也没寻到人,记载中的沈朗力能扛鼎,陆战无敌,曾经率着一队百人小队在敌军中反复冲杀七次,杀的对方一见到朗字旗就举手投降,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沈潭则是马上王者,一手精妙的骑术,人马合一,曾经召唤了一群野马,藏身马腹,靠着野马群冲散了敌军的万人队伍,以一敌万的战绩骄人。 打仗难,后勤更难,到处都是流民和乱军,谁来种地产粮?百姓们惶惶终日到处流量,遍地饿殍,只有沈葵有这个本事,让这些流民安心留下种地,不绝粮道,能同时供给二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 不过最绝的还是能够把这些人收拢一起加以重用的人....... 皇帝心想,或许是周朗被赐姓,或许是从母姓,反正最后改了姓,也怪不得他找不着人。 现在全看到了。 皇帝目光火热,转向沈知澜。 沈知澜背上突然一阵冷战,鸡皮疙瘩乱爬,直觉在疯狂提示,有人想抓壮丁,他甩甩脑袋,“呃,表兄的名字该没什么冲撞吧?”怎么听完名字就发呆呢? “没有,这个名字取的好,言简意赅,寓意也好。” 周朗一听夸他的名字,胸膛都挺直二分,“我娘取的,她说希望以后我做人也能跟清风朗月一样,光明正大。” 这名字好,你也确实做到了,皇帝微微颔首。 互相介绍完毕,他们没再继续骑马,转而去看马厩里的良种马。百珍园养马主要是为了改良品种,让不同的马可以派上不同的用处,也可以跟录马族出名的铁骑作战。 或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马的关系,百珍园养的马始终还是差了一截,比不上录马族的骏马。 皇帝微微有些失落。! 第一百十四章 沈潭看出皇帝的不高兴,担忧他迁怒于养马的农官,鼓足勇气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喔?”皇帝没有马上反驳。 “老话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录马族的铁骑难以匹敌,他们养马法子自有独到之处,而且也做足了保密措施,想要拿到不容易,连过路客商误入马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翻脸。” 沈潭说的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并不出奇,然后他话锋一转,“还有,录马族营地具体边关并不远,为什么不能干脆模仿边关的水土,来养这些骏马呢?” “你说的这些早有人在做了,只是一直不得其法,没找到真正的关窍。”皇帝淡淡补充,他怎么可能不晓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就是没见到效果。 沈潭突然一笑,“如果我说,我摸到一点关窍呢?” 皇帝立刻站了起来,“当真?” “其实就是有一点线索,是教我马术的先生说的。”沈潭小心翼翼提到姜晟,“我从中推测出来,录马族养马的关键点是一种特殊牧草,只在当地生长,能够增强马的体质和耐力,才能夜奔千里的骄人战绩。” 两人闲聊时随口说到,但沈潭凭着自觉,觉察到其中的蹊跷。 皇帝并没马上回应这个话题,反而询问起旁边的农官,农官小心回答:“假如真有这种牧草,或许真能派上用场。这跟养孩子是一个道理,抛开天生的体质问题,吃食好肯定能在原先的基础上,长高长壮。”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皇帝沉吟着,“那用此种牧草养马的事,暂且交给你来办,有这个信心么?” 沈潭登时挺直胸膛,“我行!”他答的铿锵有力,再果断不过。 “行,那就好好干,年底等着你的结果,如果要找牧草,便让姜晟协助。”皇帝一想到自己即将拥有一支铁器队伍,兴奋的难以自制。 冷兵器时代,有这么一支队伍,便是横扫天下,霸道至极。 今儿出来逛一趟,不光解决了疑惑,还有意外收获,妙哉妙哉。 皇帝带着护卫离开,沈知澜在替沈潭高兴,周朗疑惑问,“这是哪位?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怎么形容呢?又是欣赏又抱着一种看宝贝的热切,弄的周朗还以为自己哪儿没做好,手脚都不自在。 沈知澜转过来,郑重说,“这是一位长辈,也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儿。” “是韩相?我没见过他?”周朗试着猜测,得到摇头的回答后突然震惊,“不会是......那谁吧。” “就是那谁啊。”沈潭手指朝上指了指,暗含提示。 周朗喃喃,“天呐,我竟然看见皇上了......” 实在是奇妙的一天。 * 三日后,就有小道消息说,皇帝已经决意任命姜晟为五品武将,并任命一位老将为主帅,等到粮草凑齐赶赴边关,但是那位主帅岁数颇大,早已是颐养天年的年 纪,派他做主帅第一是资历够深可以服众,其一就是可以顺理成章的给姜晟做辅助。只等姜晟历练几l年更成熟些,就好顺势让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安排有多向着姜家人,路都铺好了。虽然眼红嫉妒,却也没法子,谁让姜家世代忠良,呕心沥血呢? 跟姜家相熟的人都替她高兴,姜晟更是亲自把长枪擦亮,在后院练了一套枪法。 姜彰有些心疼女儿,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女儿势必要付出双倍,三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一个勉强合格的评价,多辛苦。 但姜晟丝毫不以苦,反而觉得值得。她双目亮晶晶,描述着自己的欢喜:“我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是我喜欢。我见了京城的 风花雪月,也见了边关的黄沙漠漠,已经睁大了眼睛,又怎么会甘心留在后宅,守着四方天地去观鸟赏花。” &ld;我想出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个信念本在她心中反复翻滚发酵,蔓延,褪色,又再次翻涌,直到遇上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喷涌而出,填满整个生命的空洞。 她想出去。 面对这样坚定的女儿,姜彰还能说什么?只能抓紧时间倾囊相授,把多年带兵的经验统统灌进女儿的脑袋里,帮助她走的平 缓一点,再平缓一点。 姜彰觉得光口述恐怕不够,最好还是写成笔记最好,还能重复翻阅,难免就想起义弟写的行军笔记。 提到叔叔,姜晟笑了笑,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听说爹收了个天赋出众的徒弟,连叔叔都赞不绝口,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 姜彰带着自矜又自得的表情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徒弟,可才刚入门,哪儿能出来跟人比划?等学个三年能结业再说罢。” 一个作品才刚动手雕刻,没到最完美的状态,姜彰可舍不得拿出来。 姜晟耸肩,“好吧好吧,我很期待喔。”她一转脸想起她的临时徒弟来,虽只教了马术但对方坚持要认师父,对她很是尊重,约了一次聚会,姜晟还得抽空去一趟。 * 所以对着沈潭的邀约,沈知澜纠结眨眼,“非要约在五天后吗?能不能换个时间?” “我问了,先生只有那天有空啊,澜哥儿也知道,她最近忙的很,要准备接任,不日赴任。”沈潭也很为难,“我问了好久,姜先生才空出两个时辰来。” 这个沈知澜肯定晓得,姜晟马上就要赴任,开始她波澜壮阔的戎马生涯,时间肯定紧张的很。 可惜朗表哥同样邀约了他的先生,准备谢师宴,而且日子早就定好,论起先来后到,也是周朗先提出的。 沈潭当然也明白,可他这边同样错不开时间.....他在京城又没有其他长辈,总不能独个赴宴吧? “幸好家里人多,我有法子,姐姐跟爹去去武馆那边,还有一舅同僚那一层关系,足够隆重,而我跟娘来这边,我跟姜姑娘还算熟悉,她是女子跟娘也好说话,再带上凝香表姨,这样更好说话。”沈知澜试着安排,“这样如 何?” 沈潭一想,安排的很妥当⒉⒉[]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连忙欢喜的说,“好,就这么办!”他把酒楼的菜单拿出来让沈知澜参考,想选的妥当些,沈知澜帮忙参考了合适的菜色,等沈潭走了他想,这菜单这么瞅着眼熟呢?好几l道菜都是见过的。 难道京城的酒楼也有流行菜色?还是最近什么热门做什么? * 姜晟正收拾衣着打算出门,刚巧在大门口碰到自己父亲,同样穿着整齐准备赴宴。 “也不知道是谁能请的动爹您,有这么大排面。”姜晟故意调侃亲爹,要知道为了显得没什么立场,姜彰从来只肯跟低官职或者武官来往。 “是你小师弟的亲人,说要谢谢师长,特意办的谢师宴。”姜彰理了理自己的佩带,“不去不行,人家特别热情。” 看爹那个高兴的样子,想必对这次的徒弟格外满意,要知道如果以他的资历放出风声去,想当徒弟的人能从南城门排到北城门,何愁收不到满意的徒弟?偏他从来没动过这种心思,只怕这次的徒弟确实是良才美玉。 不过她的徒弟也不差,姜晟故意说,“巧了么不是,我教过马术的临时徒弟也请我赴宴,咱们两父女都有徒弟了。” 那不是自个的徒孙么?姜彰也知道女儿的能耐,她都夸好,想必是真好,“下次有空见见。” “好。” 两人说完话散开,姜晟骑着马先走,姜彰绕到武馆去问义弟是否赴宴,义弟笑着拒绝,姜彰这才独自赴宴。 他到了京城有名的明阳楼门口,自有小一过来牵马饮马,他朝着定好的一楼霜菊包间前去,推门而去就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巴巴等着,见到他来了眼睛一亮。 沈齐和杜一还是头一回见到周朗的师父,连忙热情围过来,跟每个关心孩子前程的家长一样,表达自己的敬重和尽责,反正就是让师父用心教,过头一些也不打紧,想学东西哪儿有不吃苦的? 姜彰也表示,朗儿是个很用心的孩子,每每倾尽全力练习,练武跟练文还不同,练武需要顾惜身体受伤,而朗儿已经足够出色。 没有哪个家长听到别人夸孩子会不开心,两边商业夸夸,气氛正热闹。 趁着姜先生跟周朗说话的功夫,沈齐低声跟小舅子说话,“这先生我怎么看着眼熟啊,真是姜氏武馆的吗?” “我打听过了,他是馆主师兄,功夫更胜一筹,好容易才瞧中朗儿,他们有这场缘分,也是造化。”杜一唏嘘着,虽说馆主 师兄在教育界没什么名气,但真材实料肯定有的,关键是投了朗儿的脾性,那就是最好的先生。 小舅子说的有理,但沈齐一直回忆,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这位先生眼熟呢? * 三楼包间。 杜珍娘正跟姜晟叙话,家长师长同样商业夸夸,说的气氛正热。 沈知澜逮住机会跟堂兄咬耳朵,“怪不得我觉得菜单眼熟,你跟朗哥选了同一家酒楼。” “明阳楼最近名气大 嘛,好多人都要来,额外花了钱才抢到位置的。”沈潭小声说着,还觉得自己安排正好,吃完饭正好一起散场。 沈知澜:也对,还省事。 席间杜珍娘还解释了沈齐的去向,实在分身乏术,姜晟没有介意,反而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她很欣赏王凝香,三人开始讨论起军中急救术,到底怎么样才能用最高效率救到最多的人。 王凝香没有见过战场的残酷,但也能想象一一,不由得顺着这个思路考虑怎么急救。 两边说的热闹,过了会儿姜晟说要更衣,去了一刻钟左右,沈知澜怕她在楼里迷路,连忙顺着楼梯去找,结果在一楼楼梯拐角的地方看到姜晟的背影。 “姜先生!” 他探出身去呼唤着,让拐角的姜晟能看到他,并用力挥手。 姜晟听到呼喊,慢慢走了上来,但先她一步,一个手掌拍在沈知澜肩膀,故意说着:“好小子,我说今天怎么没看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 沈知澜被吓了一跳,回首一看,称呼脱口而出,“姜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原来是姜彰站在他背后。 “姜先生?”姜晟的声音响起,带着三分古怪三分不解和三分没能忍住的笑意,“那我是谁?” “这是姜氏武馆的姜先生,这是我堂兄沈潭的姜......”沈知澜的声音逐渐变小,目光不断在两人面前来回逡巡。 虽有男女长相之别,但姜晟跟姜彰的模样至少也有五成相似...... 不会这么巧吧? 姜晟注视着姜彰,终于忍不住第一个笑出声,“爹。”解开了沈知澜的困惑。 姜晟的父亲,那不就是神威大将军?什么叫巧合?这大概是最好的巧合。! 第一百十五章 一行人转移到二楼的包间,那边更大,能容纳下更多人,小二还过来拼了桌子 谁也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会有父女同时当了一家的师父。只有沈知澜左看右瞧,觉得十分奇妙。 《女将军》话本里,神威大将军早早失踪,只留下姜晟勉力支撑,尽管她天资聪颖,但独木难撑,花费了更长时间去收服人心和树立权威,还留下很多缺憾。 沈知澜偷偷递出去的一张纸条,让姜晟提前找到姜彰,挽救他的性命,也以后姜晟的路走的更平稳,也回馈到自家人身上,给朗表哥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师父。 命运的走势如此奇妙,但存善心积善果,永远不会失落。 席间,姜晟真是好气又好笑,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巧?她用揶揄的眼神看她亲爹,怎么样藏着掖着,抵不过老天安排,一下子就撞上门了吧? 沈家其他人还还回过神来,谁能想到跟他们一桌吃饭的,就是如今京城热搜榜第一的姜将军X2呢? 姜彰郁闷了一会儿L,最终觉得上天捉弄无可避免,解释了两句,“姜衍......我是说武馆馆主,他是跟我拜了把子的义兄弟,曾经跟过我上阵杀敌,以后退伍后就开着武馆谋生。” 杜二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他找武馆前肯定打听清楚的。 “我也不是有意隐瞒,那日义弟说要收徒弟,让我过去帮帮忙,谁晓得就这么巧呢。”一下子就捡(抢)到中意的徒弟。 沈齐终于撑起架子说,“我们只是太惊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遇。”他努力找回控场的感觉,“相逢就是缘,共饮一杯水酒,权做祝贺!”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庆祝着共同的缘分。 临散场时,姜晟还专门找到沈潭说,“先前我还担心你没人指点,马术荒废,现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如果遇上难题,也可以去寻我父亲指点,他不会吝惜的。” 姜晟远赴边关,而姜彰会留在京城荣养。 沈潭点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什么话就说。” 沈潭终于发生灵魂疑惑:“朗哥儿L跟我从亲戚算表兄弟,从先生你那边算,是师叔还是师弟呢?” 姜晟大笑不止。 * 奇妙谢师宴结束后,姜彰也曾跟女儿L交流过两个徒弟的情况。姜晟回忆一下,“以我当天的交流是,一家子都不错。” 她曾经在宗令爷爷那儿L接触过,还亲自见过,印象不错。想到这里,姜晟又不是很肯定的说,“我觉得皇上似乎挺看重那个孩子的。” “嗯?” “我的猜测。”姜晟说,“前些日子,皇上在宫里召见我,问我对上阵杀敌的想法,我说固所愿也,皇上便说,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次日就下旨任命。而我,曾经在那孩子闲聊时,也听过他念叨这句话。” “是巧合?” 姜晟摇头,“不像,皇上总不会故意说这样的 话,人情,我记下了。”姜晟说。 姜彰不知还有这样的过往,他虽没记下人情,却难免顿生好感。 * 知道姜先生原来是姜将军后,沈知澜是万分放心的,这样的资历来教学生,但凡不笨的都能教出来,况且周朗天分本来就好呢? 两人都有好先生,也就不用担心前程。 现在他要面对自己的先生了。 秦先生日日都给他私下开小灶,列了书单给他看,还要写读后感,读后感被披阅后还要修改,最近沈知澜的笔墨以三倍的速度消耗着。 也就是他了,换成旁的小朋友只怕要哭唧唧,谁喜欢没事闷头跟书本待一块儿L?外面多吸引人。 沈知澜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又重新扑到书本上,看呗,使劲看。 他正看的百无聊赖,沈玄许过来撞了他的胳膊,“小心那个人!” “小心谁?”沈知澜抬头,注意到沈玄许指的方向。 沈玄许是个小喇叭,谁家的什么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托他的福,沈知澜最近攒了不少八卦值。 此刻沈玄许正悄声说,“外面那个穿紫色团花纹的,是安郡王家的长孙。” 喔,安郡王!刚砸锅卖铁还了国库银子的那位安郡王!他一说沈知澜就想了起来,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家的长孙到宗学来干嘛?” 宗学理论上是面对所有宗室的学堂,只要姓沈都可以来,甚至一些宗室女出嫁后走走关系还能把孩子塞进来,但教学质量一般,但凡有点家底的都会另外寻学堂,或者干脆把西席先生请到家里来教后代。安郡王府再落魄,也不至于出不起请先生的银子吧? “嗨,这你就不清楚了。”沈玄许对这些秘闻如数家珍,“安郡王的世子成亲后,大概两年的样子后宅没动静,就纳了妾室,妾室生下了庶长子。”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沈知澜脱口而出。 “就是没事找事啊,长子非嫡,啧啧,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沈玄许啧啧感叹。 也是穿越后,沈知澜才发现宅斗电视剧里动不动给塞人的剧情多离谱。勋贵联姻等于利益交换,嫡长子还没出生搞出个庶长子来,等同乱家的根源。一旦两个孩子都成功养大,到了选继承人时,脑浆子都能打出来,当家人在中间左右为难,束手无策,兄弟相残两败俱伤也屡见不鲜。 嫡长子继承制虽然也不完善,但却是更稳妥的手段,再说继承爵位只要会守成就好。 一般的人家都会尽力保证嫡长子先出生,除非是七八年没动静,这才会松口。 沈知澜难免同情,勋贵中当庶长子的滋味,谁受谁知道。 沈玄许继续说着,“这人呢也是怪倒霉的,听说一直不受待见。但是!澜哥儿L人家毕竟还是一家人,血缘牵绊,安郡王估计也知道是谁在背后使绊子,他是长辈不好找我们麻烦,又有宗令爷爷护着,所以才把孙子派来,咱们可要小心啊。” “我晓得了,会 注意的。” “你留心就好。”沈玄许放心了,回到座位上。 被他再三警惕的孩子沉默跟在先生的背后,自我介绍说名叫沈子讯,今年十三岁,以后会在实验班求学。 十三?看着真不像,个子跟自己差不多。沈知澜一边看一边想。 先生的视线在室内一扫,最后把沈子讯的位置安排在沈知澜旁边的空位上。 沈玄许看到这样的安排,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人不会对澜哥儿L不利吧? 沈子讯沉默着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书本和笔墨摆好,就开始听先生讲课。 安顿好新学生,先生继续今日的课程,讲解没学完的论语,最后让学生抄写一遍,再解释其中含义。 沈知澜铺开自制的墨水瓶正打算写呢,耳中听到轻微一声断裂响动,侧头一看,原来是沈子讯的毛笔从中间断开,笔杆上的 墨水蹭到掌心和手背上。 沈子讯愣愣的,墨水淌在白纸上也没去收拾,都快流满半张桌子。 沈知澜实在看不下去,伸手从书包里掏出抹布,“擦手。” 沈子讯拿着抹布乖乖擦手。 脏污的宣纸折成小包避免继续泛滥,再用抹布把残余的墨水擦掉,整张桌子都干净了,沈知澜心平气和问他,“带备用的笔墨了吗?” 沈子讯摇头,他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沈知澜举起手跟先生示意这边需要笔墨,先生从桌肚里找到备用纸笔,只说了一句下次小心些,返回讲台上。 沈子讯还在发呆,沈知澜提醒他,“写作业了。”发呆难道会有小精灵帮忙么? 沈子讯这才低声说:“先生为什么不骂我?” 啊?你这招给他整不会了,沈知澜奇怪说,“打翻了就收拾,纸笔脏了就换一套,骂你做什么?” 骂人又不能改变什么,有那功夫不如擦桌子。再说小孩力气发育不完全,偶尔犯错多正常。 见他还是发愣,沈知澜又提醒一句,“快点写,下课要交的。” 沈子讯这才握着笔开始慢慢抄写课文,备用的笔质量算不少多好,但也还能用,而沈子讯的字迹更是,唔,能认出是字。 沈知澜头回遇见一个字迹跟自己刚开始练字差不多的价格,优越感油然而生,这天天写十篇大字,辛苦没白费啊,呜呜呜。 学堂里中午管饭,吃完饭大约上到申时两刻散学,有人会选回家,也有人会留在学堂里看看书跟人玩什么的,会有先生留守。 沈知澜没事就选留下,回家没学堂的氛围,况且他还要找秦先生交课后作业......写呗,谁能写的过他? 他正准备开整,扭头发现沈子讯居然也没走,登时紧张起来,“散学可以回家了。” “我看大家都没走,不能留下么?”沈子讯跟兔子一样紧张。 “也不是,学堂里可以留到天黑,但大家都喜欢出去玩,你不玩么?” 沈子讯摇头,“我看书。” “行叭,你看你的,我写我的。”沈知澜提笔时,听到沈子讯小声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沈子讯,你呢?” “我叫沈知澜,知识的知,波澜的澜。”他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子讯同样慢慢写下三个字,展开笑容,“我们互相通了名字,以后算朋友吗?” “不算。”沈知澜故意道,然后在沈子讯的失落中道,“我们叫同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墨,与子同窗。”他化用了两句诗经。 沈子讯一下子笑了。! 第一百十六章 沈子讯开始在宗学学习,上课,交朋友。 因为他的身份,其实有很多人不怎么待见他,但他也不在乎这个。 再不待见,这些同窗们只是不跟他说话,背后议论两句,还能比在家更难过吗?扔虫子,藏书本,把幼蛇放进桌肚里,林林总总,称不上少见。 同窗不跟他说话,他觉得还挺好。 沈玄许认真观察了两天,发现沈子讯每天就是认真上课,学习,忍不住挠了挠脑袋,“乖乖,他真是来上学的?我以为他过来找茬的。” 结果沈子讯老老实实,上课比他还认真!所有功课都全部写好,不懂的地方还主动找先生问,连先生都很喜欢他。 “这儿是学堂,不上学干嘛,浪费的时间都是自己的。”沈知澜说,“要是再不努力,没准下次测试,他成绩要超过你咯?” 沈玄许背上一紧,那可不行!太丢面,他丢不起这人。 “如果他是装的,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再憋个大的呢?” 沈知澜瞄了一眼虚空,“那我们也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为了提防,就不干正事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顶多以后我们待在人多的地方。” “也对。”沈玄许认同这个建议,说完后心急火燎回座位上继续写字。 可千万不能让新生成绩比自个还强,丢人! 见他这么心急,沈知澜哑然失笑。 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虚空里,闪着荧光的屏幕显示,有新话本被触发。 话本的名字,叫做《王府庶长子》。 * 下学写完功课后,沈知澜绕到隔壁等姐姐一起下学。 他们早上一起出门,但放学未必一起回,沈知汝自从找到同龄玩伴如鱼得水,每天都快活的很。 沈知澜以前觉得女孩在一起玩就是绣花,跳绳或者编点手工什么,直到亲眼见证才晓得自己的刻板印象有多离谱。在师长面前女孩们都是乖乖的,一扭脸爬树,上山,玩弹弓,什么都会一手,什么都能玩。 沈知汝看着震惊到恍恍惚惚的弟弟,大发慈悲放过了他的世界观,不用两个人一起下学。 不过今天约好要一起买东西,沈知澜还是要过去等人。 他刚在大门口探头,就有小姑娘喊道,“汝汝,你弟来找你啦。” “知道了知道了,来了来了。”沈知汝抬头看天色,估摸着时辰,匆匆收拾好东西,又准备跟旁边的好友道别,“徽琳,先走一步。” “唉,等等!你今天早走干嘛?” “我娘让我跟我弟去集市上采购,我得早些赶着去,去晚了就没货了。”说话间,沈知汝已经收拾好背包,准备迈步。 “你等等,管家要来接我,正好送你们一程。”韩徽琳站了起来,“还省了你们的功夫。” “那感情好啊,谢啦。”沈知汝也不跟她客气,两家人的关系还说这个? 所以沈 知澜面前出现一辆马车,姐姐拖着他一起上车,拍了拍座位,“蹭车。” 沈知澜犹豫一瞬还是抬脚上车,“姐,她是....” “我忘了,你还没见过她呢,这是韩子期的妹妹,现在跟我一块儿上学。” 韩子期就是从前的小汾,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家跟韩相家当真是渊源颇深。 沈知澜心想,凭着韩家的能力怎么会让家中后辈到不起眼的女宗学来上课后,稍稍思索后又明白了,“是冲着小秦先生吧?” 小秦先生跟秦先生是兄妹,先后到了宗学里任职。 “没错!”提到小秦先生,沈知汝双目放光,双手合十,“她,她简直太厉害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剑术投壶博弈样样精通,每次小秦先生上课,课堂都快挤爆了。” “是啊,要不是女宗学不让男子出入,好多人还打算偷偷翻墙过去哩。”对此,宗学男学生表示十分遗憾。 “以后会有机会的。”沈知汝似模似样的安慰着。 沈知澜转过来,在心里算着韩子期的妹妹他该怎么称呼,韩子期比他大半岁,那他的妹妹呢?也不知道是大还是小。 于此同时,韩徽宜不爽开口,“就比我大十几天,为什么要当哥哥,我还想当姐姐呢?” “大十几天也比你大,就要喊哥哥喔。”沈知汝一边说一边熟练顺毛。 韩徽琳有些不爽,据理力争,“那我比他还高呢!” “过几年就不高了。”沈知澜顺嘴接了一句,获得一枚怒瞪。 沈知汝再次岔开话题,“这么算的话,你比澜哥儿大几个月,来叫韩姐姐。” 韩徽琳当即转怒为喜,等着听人喊。 “琳姐姐。”沈知澜并不在乎口头称呼,乖乖喊人,“听说韩爷爷家里的女孩都是徽字辈,叫名字如何?” 韩徽琳倒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喊就成。 说话间就到了集市,沈知澜跟姐姐一同下车,去母亲预定的店铺拿东西,听说最近很紧俏,还是看在老客的份上,老板才愿意预留一份。 小二帮忙把东西放到马车上,沈知澜扭头的功夫就发现,韩徽琳不见了! “姐,人呢!” 沈知汝放下东西,也同样发觉韩徽琳不见了,不过她更淡定些,“肯定在这儿附近。” 韩徽琳爱玩爱闹,但心里有数,肯定不会走远。 果然,在店铺旁边摆的一个小摊,韩徽琳正兴致盎然的听摊位吹牛,说上面的摆件多么多么珍贵。 韩徽琳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终于开口说:“你开个价,我买了。” 这一听就是没逛过集市的做派,让对方开价,对方还不漫天要价?果然对方上下打量韩徽琳的衣着,用手指比划一个五。 “五两是吧,行!”韩徽琳正要掏银子,沈知澜拉了她一把,然后拿着东西看,“这东西能值五两?” 手工这么差,做旧痕迹明显,别说五两,五钱都够呛。 他点出这座泥人猫猫的手艺一般,细节也勉强,怎么可能值五两?就怕是看着韩徽琳有钱,想敲竹竿吧? 韩徽琳不服气,“怎么不值?我就喜欢这个,千金难买我乐意!”说着飞快解开荷包,拿出五两银子硬塞给摊主,然后拿着 猫猫就跑,拦都拦不住。 沈知澜阻拦失败,讲价失败,心里缓缓冒出几个字,冤大头。 沈知汝慢了一步过来,“没拦住吧?别想太多,她就是这个性子。” “这也太果断了。”沈知澜心说,上赶着去踩坑。 沈知汝淡然一笑,“她性子大方,不斤斤计较,有什么矛盾也是扭头就忘,所以跟谁关系都好。但“大方”也会容易“散财”,跟她交朋友,不能光看“大方”的好处,也要接受“大方”的坏处嘛。” 沈知澜讶然,“姐,你现在思考的好深刻。”任何一个性格都一体两面,善良伴随软弱,勇敢伴随鲁莽,关键看当事人怎么思考。 沈知汝的高深莫测当即破功,脑袋一抬,“我是听小秦先生说的,她厉害吧?” 沈知澜真心实意说,“当真厉害,佩服佩服。” 他们慢走几步,韩徽琳冲在前头,见到路边有一对要饭的母女,伸手就要掏银子,随后动手一顿,去旁边买了几个包子,送到乞丐母女手边,母女千恩万谢,韩徽琳只是摆摆手,脚步轻快的走开。 沈知澜更能理解到一体两面的含义。 * 最近读书会没什么活动,加上天气渐热,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 那天突然听到有人议论,沈岩庄子里种的福寿双果已经结果,成果大概有指头大小,再过一个月就该成熟了。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有人默默吞口水。 就是普通的水果味,顶多甜一些,沈知澜在心里补充。 但这东西胜在新鲜,谁也没尝过,到时候上市,肯定是按个卖,该能狠狠赚一笔。 有好几个同窗都说,到时候一定要尝尝。 说到夏天吃水果,冬天就该试试热腾腾的火锅了!一想到那个滋味,当真让人口水泛滥。 现在常见的辣味调料只有茱萸和姜,口感虽妙但是跟辣椒还是不同,他倒是能从系统里拿出来,可该怎么解释来源呢?别的东西可说是奇思妙想,他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拿出来的种子总不能是天上掉的? 沈知澜的视线在学堂里转悠一圈,落到花坛里,没准,真的可以? 就决定是花坛和小鸟来背锅了! 学堂内本来就有一圈荒地,耕出一小片来种了些常见的野花野草,偶尔开点小花出来,学生们早就习以为常,手贱的还会过来揪两朵。 沈知澜悄悄兑换了辣椒种子,根据自己稀薄的种植经验育了种,然后乘人不备丢进花坛里,偶然还会去浇浇水。 过了几天,花坛里就冒出牙苗,还有两三片小叶子,迎风招展。 生怕这点小苗苗被摧残了,沈知澜又故意在花坛附近溜达了两圈,直到其余人都被他吸引到注意力,跑来问他怎么回事。 “我看到花坛里长了一些新苗苗,没认出是什么,你们认识吗?”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真要论起来,他们不分五谷的程度比沈知澜还深。 “都不认识,没准是什么珍品花草呢?等养大了再请人来分辨,或许会发现什么新品种,你们说呢?” 他在小伙伴们中间威信极高,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都认同,甚至还帮忙去找了好多长短不一的树杈竹竿来,专门把那么一片小苗苗给围了起来,免得被什么生物糟蹋了。 这么一折腾,整个宗学包括隔壁都听说了有新苗苗的事,等着看热闹。 就算真有什么新品种的花苗,怎么可能就这么随便生长在一片空地里,还被一个孩子正好发现呢?没这么巧合的事,不过凑热闹也不坏。 沈知澜能猜到他们的心思,但是无所谓,只要当个目击者作证就够了。 在阳光照射和雨露滋润下,辣椒苗长的极快,很快就有半尺来高。! 第一百十七章 小苗随着微风而招展,每一片叶子都绿的生机盎然。 隔壁的小秦先生也来看过,她研究过花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确实没见过这样的花。 沈知澜故作兴奋的天真,“是吧?我就说我发现了一种新植物。” 小秦小先生笑了笑,没说也有可能是野菜杂草,只说让好好照顾这些小苗,或许真能找到什么呢? 这事引起一阵热闹后,又逐渐归于沉寂,但沈知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提前铺垫好,在众目睽睽下过了明路,到时候就不会引起疑惑。 除了他自己还会每天从花坛旁边路过,留意小苗的生长。 与此同时,姜晟得到调令,即将赶赴边关,在城外的十里亭送别后,又得到陈原君也即将赴任的消息。 陈原君特意登门道别,说她即将外放,在京城其余的亲友都已经道别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该来道别一下,毕竟也算认识。 沈齐皱着眉头,孩子们不知道官场的流程,他可是了解的,陈原君可是刚中的状元,应该在翰林院里积攒资历,然后再外放,回到中枢后自然能青云直上,现在怎么可能突然外放?难道是得罪了什么大佬,被暗中使了绊子? 陈原君却笑着说,“是我自请外放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京城我也学不到什么,不如先从地方历练起,越困难的工作越能磨练人。” “或许吧。”人家都已经选了,沈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些好话。 沈知澜奋力挤到前排,追问起陈原君的去向,陈原君只是吐出两个字,江南。 他即将大展身手的地方。 * 不少人都怀疑陈原君得罪大佬,有失圣心,这才被外放,但听到他即将赴任的职位后,又产生疑惑,那可是江南织造的副手!皇帝心腹的典范,这到底算是得宠还是失宠啊? 想不通。 可这事放在陈原君这里,非常简单,那就是她想做些实事,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她本来就是在走钢丝,或许一直以来都走的很稳,看起来一点都不危险,可并不能掩盖还是走钢丝的事实。一旦哪天被揭穿,露出马脚,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与其留在京城中枢,不如外放到地方,减少暴露的机会,或许还能影响到更多的人。 所以在得知皇帝有意重新选一个织造副手时,陈原君毫不犹豫的表现出自己在算学上的天赋。 验证过她的天赋为真后,接见她的皇帝倒是很和颜悦色,对她印象不错,答允了这个要求。 这次的江南之行,就是她第一次挑战,务必要交上满意的答卷。 * 沈知澜听到江南两个字,就知道陈原君波澜壮阔的官场生涯即将开始,文案里写的,他有三沉三浮,屡次被贬,偏还能奇迹般的回到朝堂上,气定神闲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这么坚定的性格,他很佩服。 正沉思着,杜珍娘背着药箱 回来了,沈知澜正要去迎接她㈤㈤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帮忙把药箱取下来,杜珍娘连忙抬手,“等等,先别过来!” 等确定孩子没过来过,杜珍娘麻利脱下外套,裹成一团塞到墙角,又去水桶边上一连洗了三遍手,这才缓缓舒气,“行了。” “娘怎么了?”沈知澜过来帮着她提东西进去,杜珍娘坚决不肯,还说就让东西暂时放在屋外,她更放心。 “去见了几个长疮的病人,凝香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去帮着煎药打水。”说到这里杜珍娘忍不住打着寒颤,那些发紫发青的皮肤,还有腐烂生疮的,看过的人真能难受的三天吃不下饭。 杜珍娘这回过来,一整天都没敢乱瞟,乖乖盯着脚面。 等回了家,杜珍娘还是忍不住反复洗手换衣服,生怕把病菌带了回来。 沈知澜明白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理,让她多洗几遍就好,如果劝她不要再去乡下义诊,没准她还不肯呢。 他只能尽力让娘舒服点,安全点,跟她说可以做手套和口罩出来,多加预防。 裁制口罩很简单,手套稍微难一点,但也难不倒杜珍娘,她三两下做好后,戴上试了试,觉得很满意。 “多做几个,方便替换。” 杜珍娘一拍脑门,“我再给你凝香做几个,她也能用。” “嗯,还可以挂点药包,做点洗手用的药汤,三管齐下,保准有效。”沈知澜的声音从厨房遥遥传来,“我先烧点热水给娘用喔!” 杜珍娘应了一声,拿着东西越看越满意,赶忙去给王凝香送几个,路上,王凝香正在翻看医书,专门看皮肤病这一科。 肌理上的病虽不严重但是让人难受,日子都过的没趣,属实是顽疾,杜珍娘瞄了一眼医书,又把棉布口罩递到王凝香手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天花算什么种类的疾病?”既会发热发寒,也会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到底该归到哪一类去? 听到这两个字,杜珍娘没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千万别提这个,一提我更害怕了。” “我那年还小,还跟着我爹爹到处搬家,正巧碰上一个村子全得了天花,死了五成,连棺材都卖脱销了......”曾经的凄凉还在她脑海里,一提就蹦了出来。 王凝香连忙安慰,“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个。” “也不关你的事,虽然我会祈祷不生病,但这种事是老天决定的,遇上了就自认倒霉。”杜珍娘又说,“好在京城无论如何也比乡下强,总不至于传来。”她刚说完又想起去年的时疫,连忙改口,“传来也是最后一个传,况且还有太医......”越说她越是懊恼,这个话题真不吉利。 “瞧你,越是越远了。”王凝香把医书阖上,“还是让我看看表嫂送的手套合不合适。” 话题虽然岔开了,但王凝香总还想着这事。天花是个很特殊的疾病,高致死,高传染,但是得过一次的人又会产生抵抗力,不会再得这样的病,所以每 每得病都靠硬抗,扛过去就算。 但是她也听师父说过一种法子,用病人的结痂来感染健康人,令他们&ld;提前&rd;生上这么一场病,从而获得抵抗力。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但是很危险,跟正常得天花一样的危险。”王凝香还记得当时师父不停摇头。 想想也是,本来生病就够危险了,谁还没事主动得一场呢? 王凝香把医书放下,心里却没放下,还一直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听到她偶尔念叨两句,沈知澜当即回神,“天花?” “瞧我,最近入迷了,连做事都想着。”王凝香连忙改口,生怕吓到面前人,随后她又失笑,她险些忘了对方是个多有主意的人,年纪虽小主意正的很。 “上次我好像看到什么逸闻,说是养牛的人不容易天花,就有好事者去检查了,后来发现原来牛身上也带了一种痘,跟天花很像呢!” 王凝香登时站了起来,“是什么书?能借我看吗?” “是学堂里的书,表姨想看的话,我明日抄了回来带给你。”沈知澜答应了,明天就去抄一段。 王凝香得了一点指望,高兴的再三谢过,准备细细研究。 如果能够发现其中奥秘,那可是造福千万人的好事啊。 沈知澜似模似样的抄了一段文章再交出来,其实是他自己根据查到的医学知识写的,不得不说,在秦先生这段时间的小灶下,他的文章已经有了三分火候。 王凝香拿到文章后不疑有他,打算亲自去找养牛户查问,沈知澜连忙拦住她,“表姨别慌,至少多带几个人去啊,万一人家觉得你偷看养牛机密呢?” “谁没事偷看这个啊?”王凝香很觉好笑。 “我说真的,在乡下养牛户,觉得牛比人贵重,生怕牛被害了,你找个人陪更安全,唉,正好我二舅回来了,让他给你打下手。” “我?”杜二听到动静连连摆手,“我不去” “不敢什么呀?二舅你把官靴换上,走出去谁敢拦着啊?”一瞧就是衙门的人,谁没事跟衙门作对呢? 杜二舅无奈停手,“行行行,我就是个劳碌命,刚坐下就要忙活。”连忙重新换好衣服。 沈知澜连忙堆起满脸甜蜜笑容,“但凡表姨的研究成功,治病救人,功劳指定有二舅一份!” “小马屁精!”杜二狠狠刮了外甥一下,扭头驾着马车出去了。 王凝香拿着笔记走访了许多养牛户,养牛户大多数都很警惕,看到王凝香背的药箱还带了保镖这才肯让她去查看,王凝香又 看了养牛户的手掌手腕等,确实找到跟天花痊愈后一样的麻点。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快,总觉得运气爆棚,当真找到了窍门,经过她反复的确认,终于确定长在牛乳上的疱疹,就是她想要寻找的“痘痂”。 鉴于自己还没得过天花,王凝香遗憾放弃了取痘的打算,打算先回去找师父。! 第一百十八章 王凝香这边正在努力跟牛痘战斗,沈知澜继续着学堂的日常。 现下天气已经逐渐变热,阳光暖意融融,开始有鲜甜的水果上市,能够一饱口福。 沈知澜收到一张请柬,邀请他假日里去摘果子,一看落款是沈岩,他登时想了起来,那嫁接水果怕不是成熟了? 他回复说想去,又邀请身边人同去,结果竟只有沈葵答应了,其余的人要么练功要么忙其他的,全都没功夫。 他只得跟沈葵同去。 到了沈岩的庄子上,他才察觉到经过一年半的建设,这块庄子有多美。 庄子东边是养鸡养鸭场,用栅栏隔开,底层悬空,透气又易打扫,养的鸡鸭健康又强壮,留下的粪便发酵后又能供给果树做肥料,还挖了几个池塘养鱼。 西边就是果林,去年种下的果树已经枝繁叶茂,开始结果子。都说桃三杏四,明年就会进入丰产期。 看见枝头悬挂的一个个白里透粉的果子,当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沈岩尤其大方的一挥手,“想摘就摘,咱自家人先吃过瘾!” 毕竟去年总共才结了那么一点果子,除了当做样品的,全都上供给皇室,沈岩就剩了可怜巴巴几个,连瘾都没过足,没了。为了这事,沈岩怨念了一整年。 今年开春时,沈岩加大力度又新种了许多果树,还请了老农精心照料,结的果子又大又红,水灵灵的,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沈岩吃果不忘种树人,眼看果子成熟,自然先请了沈知澜来尝尝。 他这么热情,沈知澜当然不会拒绝,亲自挑了两个熟的透透的果子,摘下来洗干净,用小银刀一切,丰沛的汁水流淌出来,淡淡果香萦绕鼻端,清甜好闻,牙齿轻轻一碰就化成了果汁,滚进喉咙里。 还没怎么地呢,一个果子就被吃光了,沈知澜意犹未尽,正要去拿第二枚,发现已经被沈葵抢先了。 嗯??? 沈葵同样陶醉的吃光光,又打算吃第二个,沈岩忙说,“还有别的,换个口味吃。” 好东西这么多,他还准备了全鸡鸭宴,可不能先吃撑了! 他们在果林慢慢走动着,碰到先成熟的果子就摘下放进筐里,很显然沈岩是打算先自个享用一回,再考虑售卖的事,毕竟辛苦一年,为何不先甜甜自己的嘴。 他们摘果子只摘最好的,最后攒了一小筐,沈岩眉飞色舞的说,“回头这些果子都给你们捎带上,带回去也给家里人尝尝。” 沈知澜点头,他也有这个想法,岩叔叔先提他还省事了。 不过这么多果子,总要折腾出一点不一样的吃法,他开始想起各种黑暗料理,比如酱油荔枝,辣椒粉蘸青芒,小番茄夹酸梅等等,口味古怪,但爱的人又喜欢的不得了。 要是早点把辣椒搞出来,没准还能试试桃子蘸辣椒粉呐!想到这里,沈知澜又有些后悔。 不过虽没有辣椒粉,可他的零食荷包里有酸梅!自 家做的酸梅果肉,味道偏果酸,刚好还能跟桃子混着尝尝。 沈葵眼睁睁看着他从零食荷包里拿出酸梅跟桃子混合,惊的眼睛都睁开了,等等,这是什么操作? “你也尝尝!”沈知澜眼疾手快给同样硬塞进沈葵嘴里,沈葵没能躲开,一股酸味直冲味蕾,随后又是果子的甜,他砸吧嘴尝了尝,怪了!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吃,反而有种奇特的酸甜口感。 “味道怎么样? “再来一口!” 那就是不错了,沈知澜干脆把荷包里的酸梅分了一半。 一群人走走听听到了一座竹制小楼,沈岩得意介绍,“这里面设了全鸡宴,我请的大厨做的,用的食材都是庄子上的。” “那多有意思,山野奇珍吃的可比大酒楼还要舒服。”沈葵提着下摆就要往楼上走,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么好的筵席,怎么不请朕来呢?” 沈岩吓的一抖,连忙回头,看到皇帝穿着常服,携着内侍和侍卫缓缓而来,他稍微定定神,连忙跪下行礼。 所有人都一起跪下行礼。 皇帝的眼神在人群里扫了扫,发现除了沈知澜沈葵外,沈岩请了的三两好友俱是宗室,便和颜悦色说:“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起来罢,不用客气。” 众人这才站起来,皇帝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这么好的筵席,怎么不请朕来呢?” 沈岩沉吟着要回答,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显得不尊重皇帝,沈知澜偏头看了沈岩一眼,见他没有异样就主动说,“岩叔叔请大伙儿来刚好算“试毒”,尝着好吃才能上供啊。” “哼,狡辩。”皇帝嘴上这么说,却没继续追问,“走,让朕去看看。” 沈岩侧头用略带感激的眼神注视沈知澜,沈知澜占了是个孩子的便宜,总说童言无忌,况且是晚辈,打混打混就算了。 果然皇帝没计较,带着一行人进了小竹楼里。 小竹楼四面通风,视野极佳,刚好能够看见整个庄子的风景,虽然没什么名贵花草,但胜在生机勃勃,也有几分野趣。 “惠而不费,很好。”皇帝赞了两句。 沈岩的两个朋友哪儿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皇帝,吭哧吭哧的只会附和,沈岩无奈只好接过解说的担子,说起这个庄子是什么建造的,以及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生态循环,能够构建成一个圆圈。”沈知澜见岩叔叔卡壳,忙过去救场,把庄子上的畜牧循环系统也说了一遍。 “有点意思,那除了农庄,还能用在别的地方吗?” “当然可以。”沈知澜想了想,“鱼塘里够深也行,水中养浮萍和水草,水草被小虾吃掉,小虾被小鱼吃掉,小鱼被大鱼吃掉,大鱼可以卖,然后所有动物的粪便又能滋养浮萍和水草,这样叫做循环养殖。” 沈葵听的入了迷,忍不住附和,“好厉害啊!这样岂不是一本万利?” “你又夸我,我就是杂书看得多,还喜欢胡思乱想。”沈知澜腼腆一 笑,故意打岔。 “但是听着确实很有意思,一事不烦二主,沈岩就在自己的庄子上试试,如何?办的好了老百姓的桌上也能多一道菜色,你也重重有赏。” 沈岩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从天而降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麻溜跪倒谢恩,喜滋滋站了起来。 “至于你.....暂且记下,等事成后一块儿赏。”皇帝沉吟后对着沈知澜说。 沈知澜连忙一起谢恩,别管是不是画饼,先谢恩再说。 事情说完,沈岩忙让仆从上菜,幸好他准备的食材足够,连皇帝带的侍卫也在旁边凑了两桌。 吃完美食又去果园里逛了几圈,亲自敲定了池塘的位置,皇帝这才准备移驾。 本来这是很完美的一天,逛了庄子还得了一桩妥妥要赚的差事,接下来沈岩只需要照章办事就成,偏偏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刻,庄子门口来了一个妇人,手里还抱着襁褓,大声喊着:“世子你救救你的孩子吧!” “他毕竟是你的血脉啊!” 沈岩当即一激灵,转身对朋友训斥,“谁惹来的麻烦?竟然跑到庄子上来了。” 三个朋友面面相觑,“我,我也不知道啊。” 听到有人这么大喊,他们当场就觉得难道是有风流债找上门了?随后脑门冒汗,别的时候风流债找来不要紧,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不是当着皇帝的面丢人现眼吗? 果然,皇帝似笑非笑,目光在几个人中间一扫,没有出声。 他虽然没出声,但剩下几个人更加吓的厉害,两股战战背上冒汗,生怕皇帝怪罪,以他们品行不端为由把爵位降了。 只有俩完全不担心会有风流债这种东西的小朋友踮起脚尖,露出想吃瓜的表情。 认亲大戏啊!现场吃瓜哎!瓜都切开送到嘴边,谁能忍住不吃呢?就算是皇帝也有好奇心吧? 皇帝当然有好奇心,所以他命人搜查过女子随身物品后,就把人带上来,同时用冷淡的语气说:“敢作敢当,当初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担责任?总要有收拾残局的勇气。” 三人: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少倾,庄子管家已经检查完女子和襁褓,特特把人带了上来,女子也不看高堂上坐了什么人,邦邦就是几个响头,“世子,还求你救救潘儿,他总归是无辜的,也是你的血脉啊!” 众人把目光投向女子,见她虽然穿的简单但眉目清丽,很有几分姿色,别有一番美丽,怪不得能被世子看上,而她怀里的孩子不足一岁,脸蛋烧的通红,嘴唇干裂,看着确实可怜。 女子继续苦苦哀求着,半点不提自己,只说让救孩子,可怜慈母心,也怪不得她会冲出来找孩子亲爹。 沈岩升起几分心软,连忙说:“姑娘你先起来,孩子禁不起折腾,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自有人给你做主。”说罢又狠狠瞪了朋友几眼,看你造的孽! 不料那女子一呆,两行泪缓缓流下,荷花瓣一般的小脸显出几分凄楚:“世子,你不认我了?” 窝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沈知澜扭头一看沈岩,沈岩比他还震惊,好像被炭烫了一样跳起来。! 第一百十九章 吃别人的瓜很快乐,可瓜吃到自己身上就不快乐了。 沈岩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想到在场有这么多人,他肯定暴跳如雷,化身喷火暴龙。 想到在场这么多人盯着,他勉强忍下怒气,“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有私情?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女子又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世子肯救这孩子就好,稚子无辜,他现在病重难治,只有世子能延请名医救他的命,他才几个月大,他应该活下去!”说罢女子把襁褓摆在身侧,用力叩头,没几下头就磕破了,灰尘混合着血痕流淌下来,女子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沈知澜抬头看了沈岩一眼,沈岩正两厢为难中,一方面觉得地上那个又瘦小又发烧的孩子可怜,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自己开口救治,岂不是等于承认? 名声这东西一旦被污染,就很难洗清还原了。 于是沈知澜跟沈葵差不多同时开口,“要不然先找大夫?孩子可怜。” 皇帝略略点头,庄子的管家连忙去请附近的庄医,先控制一下孩子的病情。 女子听到消息后软软跪倒,泪水止不住淌下来。 接下来就该问清事情的经过,皇帝自然是在场最权威的人,但他肯定不会开口,或许应该让内侍首领徐海来问更合适? 徐海瞄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只得挺身而出,询问女子的姓名。 女子讲述了自己的来历,原来她原先是洵郡王府上的一名侍女,名叫珍珠,在郡王府上待了十余年,前不久才刚自赎自身成了良民,脱离了郡王府,她跟沈岩有私情,但沈岩惧怕于世子夫人的雌威,所以才把她安置在外头。但是一连三个月沈岩没有出现,珍珠积蓄用尽又遇上孩子生病,这才铤而走险过来求助。 洵郡王就是宗令爷爷的爵位,他的长子自然也被称为世子。 沈岩叫起撞天屈来,“整个王府至少也有百来号侍女,我平时都没正眼看过,哪儿记得什么珍珠,什么翡翠的,总不能随便来个人就让我认吧?” 况且如果真是他的孩子,就要记入宗室名录里,那可不是能随便记的。 “珍珠姑娘,做事是需要证据的,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明?”徐海和颜悦色的说着。 珍珠百般挣扎,终于还是从怀里拿出半截腰带来,“这是当初.......世子在我那里落下的,我一直留着。” 腰带摆在桌案上,徐海一眼就认出布料是上好的贡缎,辅以精致的绣工,当初只赏赐给了宗室的,况且腰带这样的私密之物,也只有亲近人才能拿到,这下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沈岩。 沈岩气的发狂,口不择言说:“就这?洗衣房或者我院子里的侍女都能拿到,况且这种腰带配饰,谁不是一大堆?不小心丢了都没人找,你既然指证我跟你有私情,总要找到一个更能证明的东西吧?” 珍珠被他的愤怒惊的小小一退,见满屋子的人都盯着她,只好继续证明自己,“妾身跟世子 在一起时,都是熄了灯的,并没有看清什么。”还没等沈岩松口气,她继续说,“但是妾身有察觉到,世子的肩头有一块疤痕,一寸来长。” 沈岩脸色一变,显然他身上当真有这样的痕迹,而腰带可以偷,疤痕总要宽衣解带才能看到,确实是个证据。 眼看沈岩没有更有力的证明,徐海说:“官府查案子,也是要让原告提供证据而不是被告,被告怎么证明自己压根没做过的事情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珍珠姑娘还是要提供更有力的证据才行。” 珍珠眼睛一闭,“我可以滴血验亲,让孩子跟世子滴血验亲!” 这在古代人的观念里,就算是最有力的证据了,让沈岩也下不来台阶,沈岩也说,“我也可以验!”他自个没干的事情,让他怎么认? 管家当即去准备清水和小银刀,交给徐海检查过后,一碗清水摆在众人面前,珍珠先解开孩子的襁褓,狠心在脚背上扎了一下,血液滴到清水里,本就不舒服的孩子哇哇大哭,听的人难受极了。 沈岩一见血滴了进去,抢先两步上前割开自己的手指头,艳红色滴进碗里,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普通的白瓷碗。 两滴红色在清水里相遇,慢慢靠近,互相试探着接触,最后居然真的相融了! “融了融了!”徐海不由自主喊了起来。 皇帝猛然起身,看清瓷碗里的景象后对着沈岩道:“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滴血相融即为亲。” “不可能啊!我真的没干任何对不起我夫人的事!我答应过她的!”沈岩也懵了,不可置信的盯着水碗,“怎么可能呢!” 他这么笃定,沈知澜也愿意相信他一把,况且滴血认亲这种观念确实不能做数,或许会造成更多的误会,想到这里,他得阻止这种观念诞生。 他也不知道沈岩到底是什么血型,可赌一把再说! 拿起旁边的小银刀,沈知澜狠心在手指头上一割,血液立刻流淌出来,也顺着滴进碗里。 众人冷不丁没能阻止他的举动,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见到血撒进碗里。 沈知澜忍住龇牙咧嘴呼痛的冲动,对着沈岩一笑,去吧岩叔叔,考验你运气的时候到了! 如果运气好,这么多代的遗传下来两人还是同一个血型,那他还有翻身的一丝机会。 沈岩还不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已然来临,从管家手里拿了帕子来,无声叹息,好好的割手指头不疼吗? 却没想到徐海在一旁惊呼,“融了,也融了!三个人的血都融了!” 沈知澜呲着牙解释,“我跟岩叔叔关系有多远,想来大伙儿都知道,血液照样相融,可见滴血认亲并不能做准。” 往上数五代,他跟沈岩都沾不上一个祖宗,都这样还能相融,滴血认亲怎么能作准?况且还有那个婴儿掺和在里面,总不能说沈知澜跟婴儿还有什么关系吧? “仔细手疼,解释就好好解释,割手不疼吗?”皇帝淡淡说着,见他手指头都裹好了, 又亲自调整好手帕,可惜身边没有药粉。 “血已经止住了,没事。”沈知澜抬头示意审面前的案子要紧。 “你怎么知道滴血验亲未必作数的?” “我看过一本跟医术有关的杂书,就说前朝有大夫在病人失血过多时试图用别人的血液救人,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大夫便思考是否有人的血液天生可以相融?且不存在血缘关系。” 这回可不是沈知澜瞎编的,宗学的藏书楼里还真有这么一本杂书,当然他还感叹着实践出真知嘞。 “滴血的事暂时放到一边,还是继续审。” “我能去看看那孩子吗?” “可以。” 他们继续询问细节,沈知澜便去看那婴儿,孩子生了病正是气息奄奄,看不出面目像谁,非要说的话,像母亲更多,况且孩子年纪还小,也看不出什么来。 沈葵悄咪咪跟在他背后,悄声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随后又埋怨又心疼,“你突然割手,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一时情急嘛,我怕岩叔叔被推出去咔嚓咯,现在不是没事吗?”他晃晃手,目光落到沈葵脸上,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当初他跟皇帝见面时曾说过,眉毛生的很像,都是落尾眉,这小婴儿面目看不出什么,但眉毛倒是有点相似。 他把婴儿举起来看了看,小婴儿不舒服的睁开眼睛,哼哼唧唧,沈知澜盯着他看了一分钟,突然思路一清。 这位珍珠姑娘如果是纯诬陷,诬陷谁不好,偏要咬准了岩叔叔不松口呢?恐怕多多少少还是跟洵郡王府有关系,她本来也是郡王府的丫头,平时想要进入不方便。 岩叔叔生的是双眼皮,珍珠也是双眼皮,怎么会有一个单眼皮的孩子呢?偏生这孩子的眉毛又是落尾眉,说不定真让糊弄过去了。 芜湖,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边徐海还在跟珍珠确认证据,甚至问起每次私会的具体日子,也让沈岩拿出点人证来,沈岩一听,靠,每个日子他都在府上,哪怕出一趟公差没回家呢?好歹能算个疑点,结果愣是没找到。 他神色一变,沈葵就猜到几分,“你有证据了?” “没有,但是我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帮我.....算了,我们两一块儿过去。”沈知澜蹑手蹑脚的绕了过去,正拿不准是去跟沈岩说还是跟皇帝说时,皇帝冲他招手,“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没干嘛,就是找到疑点了,想要告诉大伙。”沈知澜咽下主语,主动把自己发现的疑点说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双双得双,单单得单?”皇帝的眼神也落在所有在场人脸上,发现还真有几个人长了这样的眉毛,的确有意思。 这事沈岩坚决不认,但总归还是出不了洵郡王府,而让皇帝的天平更加偏向沈岩的一个因素就是利益。沈岩又不是傻子,处理自己的私情有很多法子,为什么偏要挑一个外人在的场合?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哪怕是出于这个因素,他也觉得沈岩嫌疑降低。 但珍珠信誓旦旦,又有孩子做人证物证.......皇帝在脑中过了一遍洵郡王府所有的子嗣,突然发生,“沈岩,你过去跟珍珠面对面站着,让珍珠搂住你的脖子。” 沈岩不情不愿的站了过去,珍珠迟疑着伸手勾住沈岩的脖子,突然脸色一变,“不,你怎么变高了?”! 第一百二十章 “是啊,他怎么变高了?”皇帝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你确实孩子的爹,当真是面前这个人吗?” 珍珠松开自己的臂膀,愣愣的直视沈岩,现在靠近了沈岩,她的确发现细微的区别,眼睛可能会欺骗人,但是感觉不会,感觉会在一瞬间提醒主人,不对劲。 珍珠现在张口结舌,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我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只有沈岩很高兴,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给家里添人。只是他没想到倒霉的还在后头,“你的嫌疑算是洗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落在真凶身上。” “沈岩,你要负责把那孩子真正的父亲查出来。” 皇帝没有继续说的是,谁通知了珍珠今天可以在庄子上找到沈岩?谁知道沈岩的背后有伤疤?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沈岩垂头丧气的应声,接下来能不能挽回好感,就看他能不能查出真相了。 而对珍珠来说,事情会发展到何种情况无从得知,至少目前孩子得救,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戏落幕,接下来还要各回各家,沈知澜正要上来时的马车,偏偏被徐海叫住了,徐海笑容满面的说,“两位小公子不如搭皇上的马车?反正也是顺路。” 沈知澜张嘴想拒绝,沈葵使劲一拉他的衣角,他马上闭嘴,沈葵露出晚辈乖巧笑容,谢过徐海的邀请后就上了皇帝的马车。 皇帝正在车上闭目养神,靠在矮榻前,听到动静只是说了一声坐。 沈知澜在马车上左顾右盼,马车内部大有天地,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矮塌上摆了小火炉可以烧茶水,中间居然还摆了个冰盆跟冰轮,丝丝凉气顺着转动传来。 沈知澜伸直了腿,靠在车壁后,登时觉得声响不太对,细细一想,车壁里不会夹了钢板吧? 这安保工作,到位! 此时徐海进到马车里,这么大个人进出,竟然连衣服磨蹭声都没有。 沈知澜转头瞧他,徐海只是略略颔首。 主人家不发话,剩下的人也不好开口,总不能一路沉默回去? 沈知澜挪了挪屁股,思索要说点什么好时,皇帝主动开口,“滴血验亲这个法子已经用了千百年,难道竟有谬误?”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沈知澜一下子腰不酸腿不疼,思考该怎么解释这个血型问题。 滴血验亲也不是说不准吧,父系母系对血型遗传都有影响,但具体遗传谁,还得看情况,具体的遗传规律,沈知澜早忘了。 他解释完毕,皇帝有天书相助大约是听懂了,沈葵听的稀里糊涂的,“这陌生人之间的血还能相融?” “因为血液的成分想通,其实还有个好处,如果有人断手断脚或者受重伤,其实可以用健康人的血液来挽救,免得失血过多,能救人性命,有何不可呢?” 沈葵打了个冷战,“听着怪渗人的。” “救人一命,胜造浮屠,这不是很厉害?”沈知澜笑着安抚 他,“假如是你需要,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沈葵傲娇的哼了一声。 皇帝不置可否看着两人闲扯,微微勾起了嘴角。 “徐海,让太医院的人研究这个,血型的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先前提过的书.....”沈知澜麻溜回答,“回去我就在藏书楼里找出来,交给您。” 但是他交给谁好呢?他又进不了宫。 他把目光试探的移向徐海,不料皇帝说,“找个御驾卫去取吧,就在二日后。” “好。” 这事就算敲定了,沈知澜也很放心。如果让他去研究这些东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进展,反而是交给专业的人,他们更了解细节,只要给他们一点灵感,他们就能摸索着前进,可不比他一个人瞎折腾强? “到了。” 徐海突然出声提醒,原来已经到了沈葵住的地方。 沈葵下车后还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沈知澜,沈知澜回他个一切安心的表情。 沈葵走了沈知澜更好说话,现在自来熟的凑过去,“太医院研究血液,我可以去看吗?” 好随时知道他们的进度。 “你不是跟那个,秦太医很熟吗?可以去找他问消息,还用的上特意说?”提起秦太医,皇帝又想起当初在宫里他救了溺水的孩子,秦太医还去学了溺水急救法,并且教给更多的大夫。 这一两年来,光他知道被此法所救的人,就不下百人。 至少值个几百层浮屠。 “当然要说,因为您给秦太医发月例么,泄密行业秘密可是没有职业道德的。”秦太医的人品他信得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甚至还可以研究输血设备,挽救更多人。 他也算做出小小的改变。 皇帝注视到沈知澜的表情,手痒的很,忍不住过去摸了一把他的头毛,软乎乎的,隔着掌心能感觉到皮肤的热度。 沈知澜被摸愣了,竟然没能及时反抗,直到皇帝突然顿了顿,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转移了视线。 沈知澜连忙倒退回去,警惕的说:“您摸小狗呐?”这手法,跟他摸小黄一毛一样。 “没办法。”皇帝冷淡的吐出几个字,“太顺手了,谁让你......” “矮。” 沈知澜发誓他在一瞬间产生了弑君的想法,呵呵,发现他也不怕九族消消乐,有本事消一个康康? 重申一遍,他不矮,这是正常的十岁身高!谁让他周围的人比他岁数大呢?这不是理所当然比他高吗? 沈知澜发誓要回家努力加餐长高高时,皇帝见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才缓缓翻开天书,看到上面显示的信息,呵呵冷笑。 原来如此,他就说今日怎么会撞上“痴心女子骂负心汉”这出,原来草蛇伏灰,早有预兆。 竟然是青花教在背后捣鬼。 青花教不光策划了这一出,后面还有很多出,他可要等着看好戏 。 想到这里皇帝突然发话,十日后休沐,玉皇寺有庙会,要一起去看吗? ?想看明照万里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吗?请记住[]的域名[( “啊?”沈知澜认真发问,“那我可以带朋友一起去吗?” “二两个无事,多了不行。” “喔,没问题!”沈知澜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见快到家了,摆摆手示意自己要下车。 徐海笑呵呵的把人送走,转头又听到皇帝吩咐,在玉皇寺附近布置好御驾卫,让御驾卫不要惊动任何人,只用守着就行。 鱼还没游过来,网当然要隐蔽一点。 * 沈知澜完全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乐呵呵的去翻藏书楼找到那本杂书,随身带着准备交给御驾卫。 他跟御驾卫也不熟,幸好御驾卫有办公制服,一眼就能看到,那面具虽然挡不住什么,但格外酷帅,很有武林高手的风范。 戴在本就英俊的人脸上,简直是蹭蹭加时髦值,比如现在。 沈知澜注意到面前的御驾卫,除了办公制服,酷帅面具外还有披风,妥妥的酷哥。 他在对方的脸上一扫,总觉得这眼神格外熟悉,但他没有立刻询问,反而客气说:“您是......” 对方回答,“奉命来取医书,是徐总管让我来的。” 他能报出徐海的名字,应该没问题,况且一本杂书也没什么好争抢的,沈知澜从书包里取出交到对方手上,道了辛苦。 对方什么都没说,拿着书就走,走到巷子口时,偏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走后,沈知澜才喃喃自语,“看来他过的不错嘛。” 如果之前是猜测的话,回头的瞬间他就肯定了,对方是赛西施,不,施初。 当初得罪了寿安长公主,无处躲避,沈知澜碰到了施初,还得知了他的姓名。 嗯,当初施初的状态很像要拼命一搏似的,让人很担心,现在发现他在御驾卫里,至少说明他过的不错吧?听别人说御驾卫虽然水里来火里去,但属于皇帝心腹,升职加薪特别快,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他也就放心,毕竟施初也是某个话本的主角嘛。 * 施初带着医书去复命,徐海翻过确认无误后,又让施初送去太医院。 施初转身要走时,徐海突然问,“如今你也升到正七品,大小是个官儿,会不会觉得这等跑路的活儿没必要叫你,大材小用?” 施初摇摇头,“皇上的吩咐不分大小,尽心尽力即可。” 徐海微微点头,“既然这样,咱家还有一个活儿要交给你,七日后的玉皇寺,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个人,保护他的安全。” 施初连问都不问就答应下来,让徐海更加满意。 这小子,有点能耐。 * 听说还有一起去逛庙会的机会,沈葵第一个决定要去,沈潭犹豫说他还有要事,周朗一听就答应了。 他上次不知道那是皇帝,一整个傻的要命,这回至少挽回一下自己的印象? “好啊,记得别带出格的东西,要检查的。” 周朗示意他晓得了,保证完成任务! * 七日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庙会的日子。 玉皇寺是京城郊外一处香火鼎盛的庙宇,常年都有大师在此地停留讲经,百姓们对此趋之若鹜,一到初一十五挤满了人,都是过来听大师讲经的。! 第一百二一章 甚至有百姓天还没亮就开始登山,以此来展示自己的诚心,前山可以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幸好他们走的是后山,还有专属通道。 沈知澜气喘吁吁跟着大部队,走二步歇两步,沈葵也不遑多让,同样累的够呛,只有周朗气定神闲,脸都没红,甚至还抽空对沈知澜说,“我牵着你一起走。” 沈知澜:....... 好丢人,但是的确不是逞强的时候,他只能靠着表兄的“提携”努力登上山顶。 不过真到了山顶,又觉得眼前的美景非常值得,所有青翠和起伏都被踩在脚下,微微清风吹拂过来,扫去了之前的疲惫。 徐海带着弧度不变的笑容出现,还有寺庙里的和尚做接引,把人请到讲经堂前面的二层小楼里,徐海还解释着,“今日是糊涂大师讲经,所以百姓来的多些。” 糊涂大师的名号或许奇怪了点,但对经学书册的精通是实打实的,更有妙手医心的称呼,他一旦宣布要讲经,百姓里二层外二层,能把整个玉皇寺承包咯。 幸好玉皇寺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建有专门的讲经堂,中央开阔,四边另有小楼,对于不想抛头露面的人来说也可以进小楼。 皇帝理所当然选择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包间内还被改造一番,力求舒适,早有人备好清茶香炉,等着主人进来。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盏茶,烟气渺渺,沈葵尽管口渴难耐,还牢记着平时的礼仪,香茶要小口小口的品才好......那边皇帝试过茶水不烫后,已经咕咚灌完,示意内侍继续倒第二盏。 沈知澜同样大口喝茶,沈葵一瞧,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喝起来。 虽然不好看,但是,真香! 不多时,小楼里就聚集了不少人,而讲经的糊涂大师也开始出现,开始宣扬自己的理念。 一刻钟后。 沈知澜用拇指和食指努力撑开眼皮,免得自己睡着。 经讲的很好,奈何他刚才爬山消耗体力,现在又进入舒适的环境,精神一放松,眼皮子就直打架。 周朗见状,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借着视角盲区扶住沈知澜,免得他倒歪了。 沈知澜奋力抬起眼皮,又马上换了个姿势,争取别睡着,他一边瞪眼一边努力清醒时,一回头就发现皇帝已经维持一个姿势很长时间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等,眼睛没眨? 他又仔细观察一分钟,发现果然皇帝是睁着眼睛但是没眨,莫非是练就了睁眼睡觉的绝技? 旁边沈葵还在努力遮掩自己的哈欠,不想失礼。 沈知澜不禁宇宙猫猫头.jpg,一大早跑来玉皇寺听经,难道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吗?难道在别的地方睡起来更舒服? 他不禁想起有人声称在课堂上才会快速睡着,难道皇帝也是这种类型吗?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奇怪的念头,慢慢就不困了。 大师 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散场时还有很多人围着大师寻求解惑,只有皇帝很高兴准备散场,扭头问,“难得来一次玉皇寺,去试试斋菜。” 于是众人又转移到讲经堂的小树林里,利用花木作为遮掩,刚好形成一个独立的环境,可以在这里用午餐。 玉皇寺的斋菜味道也是一绝,运动后胃口也特别好,沈知澜嗷呜嗷呜的吃,每一道都觉得好吃,积极分享给身边人。 “尝尝这个豆腐,一点腥味都没有,还细腻爽口。” “再试试这个红烧肉,用什么做的,口感好像真肉啊!” 他高高兴兴的夹菜给旁边两个,沈葵赞了一句,味道确实不错。 他又想起周朗胃口大,今日是出来吃席,当着外人的面装也要装出个样儿来,又暗示性的抬了抬腰上的荷包,吃不饱,咱抽空开小灶。 他跟周朗眉来眼去,皇帝嗯了一声。 沈知澜赶紧正襟危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吃饭,吃饭。 皇帝又哼了一下,见沈知澜没有领悟到他的暗示,只能继续哼哼。徐海连忙过去布菜,哎哟皇上耶,还指望这几个孩子会察言观色吗?岂不是想太多? 用过午餐后,皇帝要去斋房午休,沈知澜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能跟他们两在山下逛一逛吗?” “去吧,记得带上侍卫。”皇帝也心说待了一上午,结果半点线索都没看到,难道还要继续等吗?或者说触发的条件不同,一定要“他”才可以? 先试试也无妨。 皇帝答应了,沈知澜肯定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山下逛逛,毕竟一到庙会,附近的小商贩农户都会带着东西来贩卖,什么样的新奇东西都有,从前光是听说没见过,他正打算长长见识。 “我也听说了,还有很多小玩具呢,走,快去看看!”离了大部队,沈葵也开始放飞自我。 沈知澜一边答应,一边瞄了跟随的侍卫一眼,眼熟,五官虽然不认识,但是眼神很熟悉,一眼就觉得好像认识。 沈知澜看了两眼后收回视线,继续跟人卖安利,刚绕过前方的小树林,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喊着,“求夫人让我见她一面!” 等等,有情况! 沈知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周围隐隐约约已经有人听到动静,正打算过来凑热闹。 他回头看沈葵和周朗,意思就是,留下吗? 沈葵和周朗互相交换视线,那意思就是,看!当然看。 谁能忍住不去凑热闹? 追出来本来是想叮嘱侍卫注意安全的徐海一见这样子,立刻扭头回去通知皇帝,有情况发生。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明明把每个在玉皇寺斋房的住客的情况查的一清二楚,确定无误也没有什么其他人会出现,结果一扭头,就有人出现,当真是神奇。 皇帝一听立刻穿戴整齐来到斋院里,等着看现场版,他赶到时,剧情已经进展到男子跪地哭求,斋房内无动于衷,其他房间隐隐开了缝隙 ,半遮半掩的等着听下文。 刚才发生了什么?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百二一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皇帝一问,自有侍卫把半柱香前的经过讲出来。 这片斋房有大有小,多数都是预留给想要继续听经的信众或者女眷的,大家都比较讲礼貌,进来就安静休息。 谁知道突然来了一个青年,进了院子后二话不说就跪倒,哐哐哐的响头磕下去,嘴上还喊着,求夫人让我见她一面这种话,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俊朗青年语焉不详的跪求,立刻就让人觉得这里面有秘密,而且还是桃色方向!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后续。果然,青年虽然没说更详细的信息,但是二言两语就能让人猜到,他跟这家的姑娘有了首尾,如今过来求长辈松口。 谁家碰上这样的事情不恼火!谁家愿意自家姑娘碰上这样一个人!所以多半人是不喜欢青年的。 蹲在草丛里等后续的二人组也说,“这也太过分了,不就是逼的人下不来台吗?如果真心是要求娶人家的姑娘,自然应该去备齐礼物,请德高望重的人上门说合,不成也不能胡乱说,不然人家姑娘怎么办?” “是挺缺德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小伙,难道是想道德绑架,趁机上位?” 两人一起回头看沈知澜,沈知澜解释道德绑架的含义,两人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个味儿!怪不得青年的措辞如此诚挚,他们还是觉得怪怪的,感情是这个原因。 二人继续蹲着,沈知澜突然说,“不对,这里斋房这么多,那男的怎么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要是个空房间呢?难道有谁给他通风报信了?” “对喔!”沈葵盯着紧闭的房门,“里面又是什么情况?” 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斋房内的人只有震惊和无措,吴夫人今天带着两个女儿出来上香,本想安安静静离开,却没想到冷不防冒出个男子来。 此刻吴夫人铁青着脸,质问两个女儿,“你们两到底是谁做出了此事?别人都找上门来了,还不肯承认吗?” 吴大小姐和吴二小姐百口莫辩,只能反复解释着,自己压根就不认识外面的男子啊!她们平时都是丫头嬷嬷跟进跟出的,谁有这个能耐突破封锁跟男子私会呢? 吴夫人捂着额头,“断案要证据,证明清白也要证据,这也是你们父亲常常教你们的,现在这局面只有长辈才能处理,你们如果一直隐瞒,等到事态捂不住时,更麻烦。” “可是我真的没有跟人私会!娘你怎么不信我呢?”吴大小姐气的跺脚,简直想不到法子诉说冤屈。 憋死个人呐! 吴二小姐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的男子颤抖着取出一只耳坠摆在手心,“这是信物。” 有隐隐的吸气声传来,耳坠,那可是耳坠!如果说发簪或者手镯类的饰品会有丢失的可能性,耳坠显然更私密,非得是姑娘亲自取下来赠送的不可。 吴夫人推开房门,从缝隙里看着男子说的信物,那耳坠是一小块纯色的翡翠雕刻而成的,还坠了两颗珍珠饰有金丝,有些家底的女子才能用。 关键是,这耳坠还是吴夫人亲自带着两个女儿去定做的,除了翡翠纹理不同,其余的都一样,这还不算实打实的证据吗?! 第一百二二章 吴大小姐今天就带了那对翡翠耳坠,条件反射去摸,幸好都在,但吴一小姐心中焦急,有些日子没戴那对耳坠,不知是不小心丢了,还是被人偷去,也不能当做证据拿出来。 吴夫人气的要命,可面对始终不改口的两个女儿,又有些相信她们的品行,自家孩子总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但是更要紧还是先处理眼前危机,她倒是可以施展手段“仗势欺人”一把,偏还投鼠忌器,担心损害到女儿名声,而且也摸不清对面男子的底细,她更怕造成不能挽回的效果。 吴大小姐咬着牙,“实在不行,找护院把那个登徒子拖出去,找个僻静地方扔下了事,反正我们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从护院他也看不出是谁干的。” “不行!”吴夫人否决了这个提议,“登徒子未必知道,但是旁边斋房的人未必查不到。”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被人打听出来了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人欺负上门?我们连门都不能出!”吴大小姐负气说。 吴夫人正心急如焚,吴一小姐幽幽叹气,“要不然,我去吧,我去顶上。” “你?” “凭什么?” 吴夫人和吴大小姐异口同声反驳。 “不交个人出来,外面的人肯走么?难道还要被堵在斋房里,一直出不去?”吴一小姐分析着,“外面的人口口声声跟我们姐妹有了首尾,那就让我出去堵了他的嘴,免得其他的姐妹被连累。”她忍住心中酸涩,“我是次女,不像大姐要紧,没关系的,不能让姐姐去顶这个雷。” “不行,你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被人一逼就把自己的终身胡乱决定?”吴大小姐坚决不肯答应妹妹的这个提议,两人眼看着就要争吵起来。 “呃,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继续,继续。” 吴夫人被吓一跳,“你是谁?” 只见斋房的后方有一扇低矮窗户做透气之用,仅有三尺来宽,只有体型瘦小的才能进出,现在被人撕掉两格窗户纸,露出半张脸。 吴家人瞬间远离窗户。 “一个好心人,想要来帮忙的人。”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方便把窗户打开吗?这里到处都是碎瓦片,有点没处下脚。” 吴夫人咬牙过去打开小窗户,她听出说话的人年龄不大,想着斋房小院不远处就是人,喊一嗓子就有人过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想要试一试。 窗户被推开,里面跳下来一个小孩,又一个小孩,又又一个小孩,一共三个,笑容满面的看着吴夫人。 吴夫人上下打量他们,看他们衣着穿戴不像骗子,抱着三分希望说,“你们有什么法子?” “当然有,不过还缺一点道具,如果这位姐姐的耳坠能借来一用,就更好了。”为首的孩子指了指吴大小姐。 吴大小姐当即摘下耳坠,等着对方的主意。 又有 人轻轻敲了窗户,大孩子过去接应,接过来一只雪白的大猫。 大猫是玉皇寺的僧人养的,性格温顺,见到人并不会伸爪子,只会轻柔的喵喵叫,特别的可爱。 那孩子接过大猫后,折了一根丝线当做项圈穿在大猫的脖子上,又把耳坠拆卸穿洞,挂在猫脖子上,全程猫猫都没有挣扎。 “谢啦,你挑的猫性格真好。”孩子对着窗户说了一句,窗户后的人没有回应。 “接下来还请两位姐姐先避一避,剩下的全看夫人怎么圆了,没问题吧?” 吴夫人深吸一口气,哪怕是为了女儿,她也必须没问题。 * 男子已经在外头候了半个时辰,那扇房门一直紧闭着,如果不是偶尔会有走动的声音,会让人觉得里面没人。 当真是沉得住气。 不过再怎么沉得住气也没用,耳坠这样有力的证据一出,言辞上怎么抵赖也会让人犹豫三分,是不是吴家人为了女儿的清名而坚决否认,不论怎么说,对他都是有利的。 直到现在,房门终于开启,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站了出来,客客气气的对着男子说:“这位公子,我看你一直冲着我们这个位置说话,但说的东西我们一家子都听不懂,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男子迅速站起来,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冲着吴夫人深施一礼,倒也有几分读书人的俊秀,他说:“我是冲着贵府上的小姐而来。” “这有从何说起?” 男子于是说了一个看似浪漫的故事,书生,闺阁小姐,上香途中突逢大雨,一同在破屋中避雨,小姐遗失了耳坠,被男子拾到。 这男子当然就是现在的书生,他说自己思来想去觉得不能逃避责任,所以特意找上门来赔罪,当然也是执意求娶之意。 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吴夫人牙根都咬碎了,这样语焉不详,不就是想说两个人在避雨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否则用得着“负责”吗?如果真让这盆污水沾上身,当真是洗不干净了!幸好,幸好。 她注意到附近斋房已经明目张胆把窗户推开一半,就为了凑这个热闹,所以故意把声音放大,用手帕捂着嘴,刻意问,“当真?” “当日的僧人可以作证。” “那你知道那是谁家姑娘?在家中姊妹行几?芳龄几何么?” 男子迅速回答:“家中姊妹行一,十五岁。”却没回答是谁家姑娘的问题。 “那又是谁告诉你,这家的姑娘就在这间斋房呢?” 男子吞吞吐吐,最终说,“是一姑娘亲自告诉我的。” 这下吴夫人彻底放下对自家女儿的怀疑,从头到尾她盯着两个女儿连眼睛都没错,哪儿有时间去给人指路?所以她又故意叹气,“唉,恐怕这位公子,从头到尾都找错了地方,白白耽误了功夫。” “我们家,”她嗓门提到所有人都能听见的程度,“只有三个男孩子,并不曾有什么姑娘。” 不可 能! 男子早就打听清楚吴家的情况,知道吴家几儿几女,甚至还看着吴家两位姑娘上香,这会子怎么会突然变成三个男孩儿? “我就知道是你弄错了,还怕你误会,故意耽误了一会儿,没想到让你误会更深。”吴夫人脸上写着深深的怜悯,“老大老一老三,你们出来,让这位公子见一见。” 吴家的斋房里,当真钻出三个男孩子来,嘻嘻哈哈挽着手,又冲着着吴夫人喊娘。 “嗯。”吴夫人微微颔首,又道:“你瞧我没骗人吧?家中只有三个男孩,并无他人,想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公子还是去别处寻人吧?” 男子盯着这平白冒出来的三个男孩儿,不可置信的提高声音,“你们难道不是信阳吴家?” “公子又错了,我夫君乃是萤州伍家,行伍的伍。” 男子掏出耳坠,“这,这不可能啊!”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呀,好漂亮的耳坠啊,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三个孩子中,个头最矮的那个突然说,他踮起脚去瞧男子手心的耳坠,似乎想要看清耳坠的款式。 男子的手连忙一缩,生怕这信物被抢走。 “我也觉得眼熟唉。” “我也觉得。” 三个男孩异口同声说。 墙角恰好传来一声细细的喵叫,男孩叫了一声猫咪,冲过来把白猫抱了起来。 白猫一点都不抗拒被抱着,还被他撸猫的手法撸的咕噜咕噜叫唤,专门抬起下巴,猫咪下巴一抬,项圈上戴着的物件就这么 露出来,坠着两颗珍珠带金丝,还有一小块翡翠。 四双眼睛一齐在猫铃铛和男子手心的耳坠上来回逡巡,反射扫射。 男子心生不详,还不等他想到更好的法子,抱猫的孩子就大声嚷嚷,“原来是这样,你的耳坠是从猫猫这里捡的!” “不是!”男子条件反射回答。 抱猫孩子不服气了,“我眼睛又不瞎,明明这就是一对的坠子嘛!就挂在猫脖子上的,不信让大伙都来评评理掌掌眼,难道是我看岔了?” 他一声招呼,吃瓜群众哪儿还忍得住?纷纷冒头准备吃一手的瓜,瓜就是要现场吃才得劲啊。 男子躲闪不及,没能及时跑路,只能把耳坠亮出来,跟猫脖子上的作对比,果然像是一对,工艺都差不多。 “我就说从猫猫这里捡的嘛!还不还给猫猫?”男孩哼唧着说,说着就要去抢耳坠子。 男子任由耳坠被抢走,曾经的有力证据,变成了垃圾。 众人异样的目光盯着男子,现在很明显了,男子捡了一个耳坠子想要碰瓷大家小姐,却没想到今天被他盯上的不幸人家根本没来,反而换了一家,不然还真让他得逞了。 在所有人排斥和鄙夷的目光中,男子节节败退,掩面而逃。 “切,骗子!”男孩们冲着落荒而逃的男子翻白眼。 大戏落幕,吃瓜也吃完,吴夫人这才挺身而出,“今日不幸遇见小人,还好老天有眼证明了我家的清白,倘若此人报官,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吃瓜群众忙说,“当然可以,此事义不容辞。” 吴夫人又说,“还有,这等骗子着实可恨!拿着清白人家的闺誉来碰瓷,幸亏我家都是男孩,但凡有一个女孩都会让对方得逞,说都说不清楚,那姑娘的一辈子可就被糟蹋了,想救都救不了,这样的鬼蜮伎俩也请大家向亲朋好友多说说,以作预防,免得自家的女孩吃亏。” 众人一听对啊,这种碰瓷手段确实防不胜防容易上当,连忙记下细节,准备告诉亲友。!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吴夫人挂念着两个女儿,等人群散去后重新回到斋房,见她们还知道躲在隐蔽处,不免欣慰,双双揽住她们。 吴大小姐听到外面的动静散去,又是忐忑又是庆幸:人真的走了?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吴夫人咬着牙说,“确实走了,但我派了人跟上,总要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算计我们。” 没错,吴夫人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一场精心计算的碰瓷局,仗着她们玉瓶不会跟瓦罐硬碰硬,就使出这种无赖手段,想要借机上位。 现在对方阴谋破灭,但难保卷土重来,她们要提前做好预防。 吴二小姐眼神闪了闪,终于下定决心说,“我的首饰都是红枫那丫头管的,平日如果丢了,她肯定记过的,现在无缘无故少了耳饰,必然跟她有牵扯。” “有道理,回去找她好好问个清楚。” 吴家母女已经想好该怎么查清后续,突然想到什么,“那三个孩子呢?” 身边的仆妇答,“已经走了。” “连姓名都没问到?” “他们什么都没说。” 吴夫人遗憾说:“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竟然连名字都没留下。” “既然同在京城,早晚会有相遇的时机,母亲到时再重重的谢也不迟。” “好,我记住了。” * 沈知澜他们仨一溜烟跑出老远,这才彼此对视,笑声一连串的冒出来。 惊险,刺激!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呢!冒充别家孩子,当场怼人,怼的对方落荒而逃,实在刺激又有趣。 “不过他的功劳也不小喔!”沈知澜指了指跟在后面的侍卫,“找来的猫猫性格温顺,给摸给抱,出现的时机还刚刚好。” 跟随身后的御驾卫轻轻点头。 沈知澜的目光在施初身上轻轻一转,又重新收了回来,虽然施初又变了样子,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时,沈葵冷不丁的问,“但是澜哥儿,你怎么知道那边的情况?” 正在嘎嘎乐的沈知澜:???问到点子上了。 他绞尽脑汁想借口,然后发现失败了,他跟吴家人一点交集都没有,连扯谎的由头都没有。 “呃,这个,那个,或许,也能......”沈知澜正准备瞎编一个借口出来,见两双四只眼睛都看着,他泄了气,只好半真半假的说,“这是我的秘密,只告诉你们两,你们两不能泄密喔!” 沈葵指天发誓,“我绝对不泄密!”周朗也同样发誓。 沈知澜专门把人拉的远了些,以目光示意施初他们别跟上来,这才神神秘秘的说,“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沈葵砸吧嘴,“难道梦里就是吴家的故事?” “对啊,有些细节一模一样。”沈知澜说着,“梦里我们没来玉皇寺上香,但是吴家的母女来了上香,然后,没人阻拦这事,于是吴家二小姐就只能被迫认下 此事,跟那个男子定下婚约,还成亲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周朗说,“趁火打劫,无耻之徒。” “就是。” “然后那男子成婚后,说自己同样逼不得已,是被逼无奈才做下坏事的,并且通过日积月累,慢慢赢得了吴家人的信任。” 沈葵已经开始皱眉头,显然他不喜欢这个梦。 “然后等到吴二小姐逐渐接受那人后,他趁机让吴家落败,一无所有,最后告诉一直信赖他的二小姐说,他从来就没有真心的喜欢过她,只是为了复仇,这才卧薪尝胆,如今心愿得偿,再无瓜葛。” 沈知澜说完手一摊,“气的我啊,牙根痒痒,当时就从梦里气醒了!” 周朗恰好在此时补充,“难怪你昨晚半夜锤床板呐,我都听到动静了。” 不,其实昨晚是梦里打游戏被队友拖累输了,沈知澜做出深沉的表情,“没错,你们就说这梦气不气人?” 两人异口同声说,“气!” “所以啊,刚好我们逛到这里,刚好还跟我昨晚的梦吻合,算不算上天的启示,专门要放吴家母女一条生路呢?” “这当然算了。”沈葵甚至强调,“上天有好生之德,专门提示你呢。” “没错。”沈知澜狂点头,然后对手指,“但是这事说出来我怕你们不信,只能干了再说。” “要是旁人说的,我还真的不信,但是你说的,我至少能信五成。”沈葵比划了一个五,“然后撞到真人真事,至少信八成。” “啊,这才八成啊?太少了太少了,至少十成,不,十二成!”沈知澜开始耍赖。 “行行行,好好好。”沈葵敷衍点头。 沈知澜好不容易把这茬混过去,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去山下逛集市去了。 施初偶尔回头,见到同样是御驾卫的人马,便重新转头,留心眼前的护卫任务。 * “回皇上,刚才那碰瓷的男子已经被捉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做的不错。” 皇帝今日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有闲心去找糊涂大师下棋了。 糊涂大师正在后院里等候,摆好了棋盘,做出欢迎的姿态。看两人的肢体语言,竟然还是熟人。 微风吹拂,树叶轻轻晃动,一局已经终了。 皇帝扶额,“还是这么臭棋篓子,我说你就不能学一学棋艺吗?” “贫僧终日苦读经书,对下棋只是略懂,消磨时间而已。”糊涂大师笑了笑,“每次遇到困难,只要想想下棋,就能开悟。” “这么难的棋都学了,再也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你?”皇帝饶有兴趣的说。 “不,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糊涂大师果断说。 皇帝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也懒得生气。 “说起来,皇上今日心情上佳啊。”糊涂大师说。 “因为我有了小秘密。”皇帝微微一笑 ,胜券在握。 * 心满意足的逛完庙会,沈知澜带着一筐子的纪念品回了家,今天买东西有人报销,这不得开开心心买个痛快?但是皇帝到底为什么突然想要带人逛庙会?难道他出门也想找个逛街搭子? 沈知澜把各种小玩意分给亲近的人,也暂时没人找他,他狗狗祟祟躲在房间里,检查刚刚出现的话本。 现在弹出来的话本实在太多,他也不会每一个都看,都是挑了感兴趣的瞧一瞧,或者被触发了他才知道。 比如才触发不久的《耳坠泪》,一本典型的虐恋情深文,女主就是吴二小姐。 她先是逼的无路可走被迫承认婚约,跟男主相处后情愫渐生,然后又被男主报复到家破人亡,想要豁出命去报复时又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好容易躲着生下孩子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又被男主找到,她逃,他追,他们都无路可退。 经历了一遍又一遍的虐身虐心后,男主终于发现他报仇找错了人,吴父并不是他的仇人,但是他却是吴二小姐实打实的仇人,两人之间的裂痕难以弥补,终成陌路。 对此沈知澜只想问一句:你们话本里的主角是不是都没长嘴?查清事实能要命么? 牙疼,相当的牙疼。 然后就是沈岩叔叔喜当爹的故事,话本名《富贵之下》,沈岩并不是故事的主角,主角是那个高烧不退的孩子,沈岩被按头认子非常不高兴,对孩子不上心,孩子在王府长大也同样被王府苛待,长大后含恨在心跟着青花教,一起掀翻了整座王府...... 现在能确定此子并不是沈岩的孩子,未来的故事还会怎么展开..... 沈知澜正思忖着,系统突然探出提示,叮,该话本可以购买番外。 番外是主线的延伸,讲述了主线之外的配角故事,或者说补全了某些故事情节,或者是主角的心路历程,沈知澜饶有兴趣的花费了9点八卦值购买了番外。 等等,为什么是9点而不是10点呢?凑整不行吗?强迫症犯了!沈知澜买完番外后开始,发现讲述的是整个故事的起源,竟然是青花教。 这个拥有奇怪名称的组织深埋地下多年,拥有无数的能量和无数的人手,谁也说不清它有多大,但是它暗中策划了这起偷天 换日的故事,把不属于沈岩的后代塞给他,又不断煽动此子的不平,最终酿成惨剧。 《耳坠泪》的故事同样如此,是它误导了男主的寻仇,让他借机对付吴家人,吴家人倒台后又坐收渔翁之利。 沈知澜豁然站起,这可不行!青花教如此行事,不知道酿成多少冤案,又有多少人倒霉,他既然知道了真相,肯定要想法子告诉当事人,让他们小心提防啊。 至于到底怎么告诉,就是见招拆招了,实在不行就重启他的告密小马甲,只要事情说的准,总能引起重视的。 对于新增的小跟屁虫,沈岩表示有以下六点想说:...... 他很无奈,“你除了上学就不用干点别的吗?” “有,那就是关心岩叔叔咯。”沈知澜小心看了他一眼,“我也是担心你嘛。” “我还好,只要证明了清白。”说着沈岩又咬紧了牙关,现在想起他还是愤恨不已,这不是成心在他跟夫人之间捣乱吗?他答应过无异生之子,扭头就冒出个私生子来,家里还不乱起来? 哼! 不过,终于还是有人相信他的,沈岩十分欣慰,又想起当初沈知澜被割的手指头,“伤口好些了吗?” 沈知澜伸出手,这手指头上的伤好的快,现在已经结疤,快好了。 放下一重心事后,沈岩又说,“别担心,我已经查到一些眉目,早晚会把幕后的人揪出来。” 看他这么信心满满的样子,沈知澜也就打算见招拆招,顺势打补丁了。!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二四章 沈岩抛开最初的担忧和不爽后,冷却的脑袋里智商又重新占据了上风。 首先,那位姑娘实打实是王府内的侍女,有私情的人想必也是王府内的人,而且还知道自个的肩头上有伤疤.....沈岩不自觉的摸着肩膀,其实已经锁定了目标,只缺一点更实在的证据。 但当着沈知澜的面儿,沈岩却不能提这点,借着小孩子家家不要管这些,把沈知澜哄走了。 切!沈知澜心想,没关系,他可以厚着脸皮多来几次,实在不行就借着系统查看也行。 不过,沈岩手段不差,嫌疑人的范围也很小,他已经查到人了。 再次被排除在吃瓜现场的沈知澜:...... 没关系,他有万能的系统!话本除了原先的路线,还可以看到改动后的路线,只需要花点八卦值而已。 值。 宗令府。 今日王府的主人把各房子嗣的当家人都叫到了正厅,又让其余仆从都在室外等候,自己朝着厅堂,一言不发。 王府的几房子嗣挪来动去,屁股下跟有针似的,偏生碍于父亲的尊严,不敢开口说话。 良久宗令才开口,“我们府上,最近出现一桩丑闻,肇事者我已经查到,就是你们几个,证据确凿,还牵扯进了朝堂。” 几兄弟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沈岩,他是长兄理应是他开口,沈岩却闭口不谈,活像变了哑巴。 次子只好硬着头皮说,“爹,到底是怎么事情让您这么担忧,您不妨直说。” “我也想直说,终日里管着别家的家务事,临了却没管住自己的家人。”宗令疲惫的一挥手,“不管如何那人也是我的孩子,我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夜里来我书房自己说清楚,拼着这张老脸我也会去求情,减轻他的处罚,如果他不想要自首的机会,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说罢他一挥手,“你们自个选吧,我在书房等着。”宗令自顾自走了,只留下几房人心中忐忑。 沈岩是第一个起身离场的,他的二弟连忙跟上长兄的步伐,“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着糊里糊涂的。”而且看爹的表情,事儿还挺大,他只能赶紧去找兄长探探口风。 沈岩看着二弟也看着后面几个兄弟,“有人做了一桩事不肯承认,还推卸到旁人身上,不敢去担这个责任,但这事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还牵扯到了朝廷,爹舍了老脸去皇上面前求过情,只说咱们关起门来先自首,能够减轻罪责,二弟和大伙儿,看着办吧!” 说完沈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宗令心知兄弟阋墙的危险,前三子俱是一母同胞,唯有老四老五是庶出,平日也低调,一门心思的吃喝,平时半点危险都不沾,老二回头一见他们那个吭哧瘪肚的样儿就来气。 这样的性格能干出什么蠢事来?难道是欺男霸女,包揽诉讼了?老二一个激灵,突然觉得莫不是自己干的事发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老二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事早认罪早完事,说不定还能减轻罪责。 老二翻身起来,狗狗祟祟摸到老父亲的书房里,果然宗令点着灯还在等,老二一张嘴就开始认错,“爹,我干了蠢事,我认罪。” “喔,什么事?”宗令不动声色。 “我从古玩斋买了一副假画,被坑了五百两,我假装不知道,扭头又把这副假画卖给了恒王世子,他是不是发现了,撺掇他爹要在朝堂上找我爹的麻烦.......唉唉唉,爹你抽棍子干嘛?小心闪着你的腰啊,嗷,爹你打我干嘛,我不是承认错误了吗?”老二的狗哭狼嚎传出来老远,他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不是已经按照爹说的来自首了吗?干嘛还要挨打。 宗令看着他不成器的次子,气的炸了毛,对着旁边的沈岩说,“拖到旁边去,等会儿再跟他算账。” 老二坐在旁边房间还一脸委屈,爹怎么出尔反尔? 处理好老二后,老三也同样来了,张嘴就是认罪,而他认罪的内容让宗令顺手操起棍子,重复上演了刚才的追逐战,嚎叫再次传出。 从系统里探知到这一幕的沈知澜:...... 他有六点要说。 除了这两傻蛋闹出的乌龙,宗令并没能等到其他人,可见对方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倒把别的诈了出来,既然如此他也不用留情面了。 “去把老五叫过来吧。” 沈峪被叫到书房时,心里还揣着几分侥幸,等看到父亲和大哥都在时,还试图装出无辜模样:“爹,我连王府都很少出,可没干坏事!” 沈岩接口,“你确实没出王府,坏事都是在王府内干的,这是珍珠的口供,你自个看吧。”沈岩劈头盖脸扔出一叠纸,砸到 沈峪的头上脸上,沈峪捡起来一看,心中再也没有侥幸,反而厚着脸皮承认了,“没错,我确实睡了个丫头,还跟她有了孩子,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京城勋贵中难道少了这样的事吗?我自己难道不是丫头生的?” “了不起就是一顶轿子抬进府的事,还要怎么样?”沈峪摆出无赖模样,甚至自揭身世。 可宗令并没有被这样的招数打动,他慢声道:“你母亲虽是丫头出身,但也是摆过酒过了明路才入府的,可没做出什么旁的。而你,不仅玩弄了那姑娘,不顾念自己的亲生血脉,还从一开始就打着让你大哥顶包的念头,这些可都没诬了你吧?” 沈峪破罐破摔说:“我大哥是王府长子继承人,这点事情难道担不起吗?” 宗令难掩失望,“看来你真是污了心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思悔改,让外人利用还不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儿子?” “那当然是因为我母亲出身低贱,玷污了您的高贵血脉,老鼠的儿子自然会打洞,对吗?” 宗令气的哆嗦,沈岩只好先扶着父亲,单刀直入:“不用掩饰了,你是为了掩护那个背后出主意的人吧?虽然我跟你年岁相差大,倒也相信自己不是个那么讨人厌的家伙, 肯定是有人在你背后怂恿,你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说罢,那人到底是你的奶兄弟,还是哪个小厮?” 见沈峪还是不肯开口,沈岩淡淡的说:你不说也没关系,你身边所有人都已经被关押起来,重刑之下总会有人招的,宁错杀,不放过。?_[(” “不,你们不能冤枉无辜!”沈峪惊叫。 “他要害我家满门,我怎么不能用手段?他是青花教的人!你知道上次牵连进青花教事宜的人,杀的人头滚滚,连棺材都买不到吗!”沈岩厉声喝道:“沈峪!你还姓沈,念着这点养育的恩情,你就老实交代,至少能从轻发落,否则别怪我大义灭亲!” 沈岩说完,直接命人进来把沈峪捆上堵上嘴巴,竟然不肯再听他说话。 宗令气过后,又跟沈岩商量该怎么办,沈岩说:“一切都听皇上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现在就是庆幸,那日珍珠抱子认父时,那么巧就撞上皇帝在场,一切都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至少把自家嫌疑摘去一半,虽有失察之责,至少不是蓄谋已久。 “你能记住这点就很好,为父在这么多宗室里能够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听话二字。”宗令遥遥想起另一个被逮住的嫌疑人,人就怕比较,跟那人一比,至少自家人没出事。 被关进天牢的另一个嫌疑人,经过好几番的审问后,终于吐露了事情。 徐海拿着供状回去交差,皇帝至少瞄了几眼,“他交待的怂恿他去吴府碰瓷的僧人呢?” “奴才已经派人去搜了,只是人去楼空,僧人怕是连夜逃了。”徐海小心翼翼回答,生怕答的不好,就让皇帝生气。 皇帝在虚空中瞄了两眼,重新在纸张上写了一个地点,“点齐兵马,不许告诉任何人此行目的,直奔此处将所有人都逮着,有活口就行。” 徐海接过白纸一看,发现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小村落,他不敢多问,躬身去了。 因为他们准备齐全,大军压境时对方还懵懂不知,整个村落一个不落,全都被逮住,这场暗中策划的阴谋才被揭开一个角,原来不止沈岩和吴二小姐,青花教还利用各种方式安插了很多人手,掌握着很多人的把柄,彼此连成关系网,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徐徐转动,掀起巨大的风浪。 好在,他们现在都被逮住了。 * 京城百姓轰动了,因为御驾卫押送了几百号人进牢房,险些让人以为是谁家犯了抄家大罪,等人稍微一问,还不如犯抄家罪呢,整个村子的人连鸡鸭都没放过,狗路过都要被踢一脚,蚂蚁窝都被灌开水,确保没有遗漏。再一打听,喔,是青花教啊那没事了。 这货利用各种骗术去招揽信众,又让信众捐献全部家财,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被揭穿后还利用信众定罪,当真是臭名昭著,现在被逮,百姓只有拍掌叫好的份儿。 “活该!让他们干坏事!”给沈知澜科普青花教事迹的大叔狠狠唾了一口,“当时还骗我爹什么符水治百病,但是要用全家的家财来换,我娘忍痛换了 ,结果我爹病没治好??[,家当也没有,还把我弟弟卖了,现在都没找着!” 沈知澜顺手在系统里瞄了一眼,安慰大叔说:“现在青花教的人认罪伏法,否极泰来,大叔您去最近的道观上上香,没准神仙看在您虔诚的份儿,给您指一条明路呢!” 大叔乐了,“借你吉言,我正有这个想法。”说罢乐颠颠的找了个道馆去上香,结果跟里面的道士打照面时,一眼看出道士的手腕上有个跟他弟弟一毛一样的胎记,久别重逢的亲人抱头痛哭。 日行一善的沈知澜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 这青花教的人搅风搅雨,在各处都拼命安插人手,甚至还能忍耐住布局十几年,当真是一把好手,太平盛世潜藏的深,如果遇上风雨飘摇时,想必能够乱上加乱,幸好被找出来了,还省了沈知澜绞尽脑汁去通风报信呢。 不过皇上和御驾卫还是有两把刷子嘛,听说全程都是御驾卫办理此案,居功至伟,情报功夫也做得好,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找到罪魁祸首。 沈知澜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小故事,某位老皇帝手里的情报机构,连人家夫妻两人的关门夜话都能重复的一清二楚,当真厉害。现在想想,皇上的御驾卫也不差嘛,精准的跟安了监控一样,一查一个准。 丝毫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精准监控的沈知澜,高高兴兴的回家。 * 最后的处置结果还算公道,并没有牵连到宗令府,但对于珍珠姑娘两母子来讲,就显得很是尴尬了,当爹的坐牢去了,她们两母子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还能留在王府吗? 终究还是宗令不忍心,在跟皇帝请示过后,把两人安顿在某处普通的民宅里,让珍珠宣称丧夫,以后过着普通的日子。 “这样对谁都好。”宗令这样说着,“天下之大,也容得下一对无辜母子。” 可是宗令爷爷的胸襟也大,容得下很多很多,沈知澜想,怪不得宗令爷爷处理琐事纠纷,还能这么有人缘,他实在是个了不起的长辈。 * 青花教的事占据两个月京城热搜榜C位,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此事,等到平息时,也渐渐入秋了。 C位就是有排面,酒楼茶馆里所有说书先生都在讲着各式各样的传闻,把青花教的种种劣迹说的一清二楚,偶尔也会有好事,比如这个青花教伏法当天就找到失散亲人的故事,听的好多人泪撒当场,哭成一团。 好奇心重的沈知澜:???等等,怎么有点耳熟? 他听的不亦乐乎,险些忘了自己的宝贝辣椒种子,幸好有沈玄许隔段时间就会回报辣椒的生长情况。 “长到一尺多高了。” “开了好多小白花,没什么香味,也不像是花卉啊。” “长出奇怪的果子,表皮很光滑,青色的。” 沈知澜点头,“继续让它长,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什么。” 沈玄许自无不可,毕竟他也很好奇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沈 知澜对比了一下辣椒的生长过程,怎么觉得好像比现代的品种长的更快呢?难道是系统出品并非凡品? 只能先等等看。 这些辣椒在露天生长,承接阳光雨露反而很茁壮,从最初的一点大慢慢生产,然后变的舒展,尾端带着一点红色。 “虽然没什么香味,但是看着还挺好看的,跟灯笼一样,要是到处都挂着,还是挺好看的。”沈葵点评着,觉得这是绝佳的装饰品。 想想棉花刚被传入时,也被当做观赏花卉种在园林里,沈知澜不禁为沈葵犀利的目光点了个赞。 其实青椒就能吃,但如果想要育种最好还是等到彻底成熟,沈知澜估摸着这些辣椒长到差不多,偷偷摘了两三个,准备研究一下怎么吃。 其实辣椒的吃饭有非常多种,单独做菜或者调味都可,属于百搭款,鉴于手头只有两个,他决定还是当调味用。 他邀请了沈潭和沈葵一起来品尝,沈葵再三表示怀疑,“这玩意儿不会有毒吧?万一中毒怎么办?” “所以才需要你们助阵啊,万一我中毒了好及时送医。”沈知澜也同样严肃脸,“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沈知澜舍身尝灯笼草!” 沈葵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沈知澜在涮他,气的追了好长一段。 笑闹过后,沈知澜这才开始做辣椒面,先把两颗辣椒切成细碎小段,放在油锅里滚一圈,一股呛人气味就被激发出来。 沈葵第一时间窜了出去躲避这股味道,沈潭扒着门框期期艾艾,“要不然,还是别搞了吧?这味道好奇怪。” 沈知澜呛的眼泪花直滚,还要嘴硬:“马上就好了,一会儿就不呛了。” 等他把铁锅挪开,煎过的辣椒段撒进面条里搅拌后,呛人的味道逐渐散去,重新变成一股好闻的味道,而且让人一闻就想吞口水,口水疯狂分泌。 沈葵重新进厨房,对着那碗面好奇的不得了,“真的能吃?” “没事,我第一个来。”沈知澜拿起小碗挑了一缕面条,“我准备吃咯。” “没事,我们两抱你一个肯定没问题,肯定会把你及时送到医馆的。”沈潭郑重承诺,眼睁睁看着沈知澜把面条往嘴里送。 熟悉的香味在味蕾上炸开,辣鲜香各种味道混合到一起,在加上麦子本身的香气,绝啦! 沈知澜吃完这一筷子后,又郑重说:“没怎么尝出味道,再来一点,” “好,那你有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说。”沈葵还很担心。 沈知澜吸溜完面条又说,“盐淡了点,再试试。” “酱油少了点,再试试。” 就算沈潭沈葵是傻子也该反应过来,他在混吃混喝!沈潭一把抢了筷子,“也让我试试。” 他小心的把面条送进嘴里,从来没感受过的味道一下子刺激的他脸颊涨红耳朵滚烫,但是等那股火辣辣的劲儿过去后,又觉得口味无穷,还想再试一试。 沈潭悄咪咪伸出手准备挟第二筷子,又被早有准备的沈葵挡下,沈葵说:“该我试试了吧?”一个不小心这两货就吃了一小半。 一刻钟后,沈葵辣的只吐舌头,偏偏还要叫着再来一点。 “没了没了,彻底没了。”连碗底都捞干净,沈知澜直接把碗一翻,啥也不剩。 沈葵回味着:“这东西味道比茱萸还好,虽然刚开始可能不能接受,但多试试就会觉得好吃。” “而且还有一种热腾腾的感觉,从肚腹之间升起来。” 沈知澜引导他们,“这要是在冬日里,外面大雪飘飘,室内煮了这么一份锅子,热汤在锅里来回翻滚,切的薄薄的肉片在锅里一滚,蘸上香油,葱花,芝麻酱,厚厚裹了这么一层......” 吸溜,这是流口水的声音,沈葵条件反射在自个嘴上一拍,发现流了好多口水。 理解理解,谁能不馋冬日里的一口火锅呢?沈知澜表示非常理解,“我觉得这东西肯定能当调味料使,只是现在不够多,不如交给宗令爷爷,让他来处理。” 沈潭从满脑子打滚的肉卷里腾出几分理智来,“不行,现在谁也不清楚,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呢?我们仨也试过了,等几天再说也不迟。” 好吧,沈潭说的也是老成之见,沈知澜就再耐心等几天。! 第一百二五章 三天后,他们仨也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呃,如果馋不算的话。 毕竟这口确实回味无穷,垂涎三尺。 确认这东西确实能够当做调味,而且吃了浑身发热后,他们仨就商量好,准备通过宗令的渠道上献,辣椒才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但是沈知澜思考后说,“这事是不是该让院长他们去说更好啊?”他们跟宗令爷爷关系好是一回事,越级禀告是另一回事。 “你说得对,差点忘了。”沈潭点头,“让先生们去说更好。” 然后他们仨挨了一顿骂,中心思想就是怎么敢随便吃稀奇古怪的东西,万一中毒了怎么办?沈知澜弱弱想要反驳,都被秦先生怼了回来。 低头,认怂。 等秦先生骂完后,他又口风一转,“但是你们这种勇敢尝试的举动还是值得鼓励的,对新鲜事物永远都要保持一份好奇心,一份敏感,可别让庸碌覆盖了你们的心。” 沈潭刚露出半个笑,又被训了,“但是一切都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知道吗?” “知道了。”三人躬身回答,然后才由院长跟秦先生一块儿L去验看后院荒地的植物。 沈潭看着跟院长并排行动的秦先生,突然想起什么来,“秦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刚才他训话,院长反而笑眯眯看着。”他们作为上下级,这样子一瞧就不对啊。 “我倒是猜出几分。” “我也是。” 沈知澜跟沈葵异口同声的说,沈葵让了沈知澜,他就先说了:“秦先生一看就是书香世家的出身,学识渊博博览群书,加上姓氏基本能够圈定到江南范围,他可能平时声名不显,但他妹妹小秦先生可就有名多了,在女先生这个范围里一筛选,不就只剩下江南的“一门三状元”的秦家吗?就是不知道秦先生行几。” “厉害!”沈葵伸出大拇指赞道,“我没猜着,但是舅舅告诉了我秦先生的身份,让我珍惜求学的机会,以秦先生的本事, 便是进国子监都照样能行,如果现在设了上书房,秦先生肯定头一个进去。” “这么一想,我们岂不是大赚特赚吗?” “你说呢?” 沈知澜和沈葵异口同声道。 * 院长和先生们先摘了几个辣椒带出去给大夫检查是否有问题,秦先生绕着这块荒地走了两圈,“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怎么会好端端长在此处?学堂里也并无外人进出啊。” 沈葵率先举手:“这东西是澜哥儿L最早发觉的,他以为这是什么新鲜的花木,觉得新奇有趣,于是就一直盯着,大伙儿L都知道,还帮忙一起做了这个栅栏,防着小鸟来啄。” 秦先生看着这稀稀疏疏,手工粗糙的篱笆,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至于这东西怎么长出来的,秦先生,我有个猜测。”沈知澜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现在娓娓道来,有理有据,“小鸟天性喜欢啄食果实,有些果子比较小,被啄食后种子就 被小鸟咽下去,小鸟又飞来飞去随处排泄,没准就是小鸟带来的呢?” 这也算是一种天上掉的,对吧? 院长跟其余先生面面相觑,倒是秦先生说,“我确实在书里见过这种说法,不过现实中还是头一次见到,也有道理,很多深山里的野木就是这样长出来的。” 秦先生都这么说,院长们再无异议,毕竟别的也解释不了,对吧? 院长先命人加固了篱笆,又写好条陈递交给宗令,宗令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只有闲暇才会看看这些条陈,至于出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L,他也不怎么留心。毕竟每年打着祥瑞,一会儿L有白鹿,一会儿L有白虎的祥瑞实在太多,大伙儿L心底都明白怎么回事,笑笑就过了。这回也一样,要不是看在条陈上写了几个孩子的名字,宗令都懒得多看两眼,但他想了想,还是重新写了个条子,递送给皇帝。 这张条陈就一直搁在文书堆里,等啊等,等到花儿L都谢了。 自从事情递上去后,沈知澜就巴望着早点派人来把辣椒种子带走,这样才能早点开始繁育,结果踮着脚等啊等,就是没动静,到底是哪儿L出错了? 沈葵安慰他,“没准是宗令正忙呢。”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理由,沈知澜心想急也急不来,等吧。 这一眨眼就又等了三天,沈知澜都准备重新换个法子时,突然发现学堂的后院围了不少人,隔着老远他先看到了徐海,好奇靠近,徐海笑着招呼,“澜公子来的刚好,皇上正在里头,要进去看看吗?” “皇上亲自来了?”沈知澜瞪大眼,就为了十几株辣椒吗? “哟瞧您说的,皇上说那东西可贵重哩,什么冬日里的至宝,又是什么来着,奴才记不大清,您进去,刚好看个明白。” 他都这么说了,沈知澜当然不客气的迈步进去,只见院长跟先生们正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皇帝正对着长势喜人的辣椒转来转去,时不时轻轻拎起来看看。 现在这些辣椒尾端已经慢慢变红,红艳艳的,卖相确实不错。 宗令居然也在,很是不解的问:“这东西能干嘛?难道是什么贵重物?”瞧皇帝那欢喜的样子,比捡金元宝还开心。 皇帝喜滋滋的抬头,“这东西我曾经在天.....杂书上看过,来自海外,口味独特,而且冬日里食用能让人浑身发热,是个好宝贝啊!”他盯着辣椒的眼神火热,确实比看金元宝还热情。 宗令一下子就理解了,效用属实的话,确实是个好宝贝,边境和京城,凡是寒冷区域都可以派上大用场。 “来人,先把这一片的杂草都除掉......等等,还是别除了,没准还能再长一点出来,暂时不要除。”皇帝数了数,一共有十四株辣椒,想必能结不少的果实。 恰在此时沈知澜凑过来,宗令想起这辣椒还是他们仨一起发现的,连忙问起东西的来源。 沈知澜再次重复“天上掉的”论,反正又没人拆穿他的瞎说。 皇帝 笑道:“好小子,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好东西让你发现了。” 沈知澜心想,还不是因为自个馋,想要吃火锅么?至于表扬他就笑纳了。 皇帝还带了农官来,本来是想要把辣椒移栽走的,但是农官检查过后说作物已经接近成熟,贸然移栽考虑到成活问题,还不如就暂时留着,等到所有辣椒都摘下后再说。 常见的辣椒都是一年生植物,很难过冬,农官的建议其实很专业。 皇帝很遗憾,也只好遵从这个建议,叮嘱农官一定要小心照顾这些辣椒,弄清楚它的繁育方式,农官慎重点头。 见皇帝终于把全部辣椒收归国库,沈知澜傻眼了,这不给自己留点?吃不着火锅,至少来一碗麻辣牛肉面吧? 皇帝瞄了他一眼,“馋嘴猫,现在辣椒少自然要留种,等以后种多了,朕赐你几百斤都行。” 可那也是几年后,今年肯定是吃不着了。沈知澜有心想解释辣味来源于辣椒皮,辣椒籽才是种子,可解释不了他是从哪儿L知道的,只能怏怏闭嘴。 实在不行,用茱萸代替也行,天气冷的就要一碗热乎乎的汤啊! * 宗学后院居然发现了新品种的植物,据说还是从天而降的,传的是越来越邪乎,效果可比单纯的“白鹿白鹤”级别的祥瑞还要夸张。 要不是后院已经被侍卫守着,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去瞅一眼祥瑞到底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神奇之处。 学堂的学生虽然不能近身看,但每每都是站在较近的位置,洋洋洒洒指点江山,或者感慨自己当初慧眼识珠,还帮忙造过篱笆呢。 这可是全学堂的荣耀! 沈知澜从后院路过时,正巧有个身穿黄衣的小姑娘来回走动,踮起脚尖想要一窥辣椒的真面目,碍于侍卫,她连近身都不能,只能巴巴等着。 见到沈知澜路过,连忙问道:“前头就是祥瑞所在么?” 沈知澜偷偷瞄一眼,“你是谁?” “我?我是隔壁的学生,早就听姐姐们说过这里,好容易才有机会来看看,结果什么都看不见呢。”黄衣小姑娘踢了地上的小石子一脚,“好可惜。” “现在都是侍卫守着呢,就怕有人偷摘,这些辣椒都是要留种培育的,要是养出来以后可以去百珍园看。”沈知澜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虽然隔得远,找个好角度还是能看到的。” “真的?我能去吗?”小姑娘高兴极了。 “诺,就在前面的假山那儿L,爬的高看得很清楚。”沈知澜指路后,黄衣小姑娘顺着他指的方向到假山,把裙子一扎收拾利落,三两步就爬到假山上,遥遥看着荒地。 居高临下,这个角度果然更清晰,能够看到很多成熟辣椒红艳艳的挂在枝头,红绿相间煞是好看,颇有美感。 “确实漂亮。”黄衣小姑娘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想要把这副美景画下来,可惜身边没带纸笔,不能畅快挥毫。 她看够了跳下假山,对着沈知澜道谢,“多谢啦,要不是你指路我还找不着呢。” “不客气,应该的。”沈知澜摆手后,突然说,“但是你,不是隔壁女学的学生吧?”! 第一百二六章 小姑娘轻轻眨眼,“你在说什么呀?我就是隔壁的学生你又没有见过所有的学生,怎么知道我不是?再说了,我还穿着学堂里的制服呢。”她展开衣袖,示意看她的服饰。 沈知澜会开口当然是有八成把握,他说:“我虽没见过所有学生,但是两边挨得近常来常往,抬头不见低头见,混个眼熟总归没问题,但是你看着眼生。” 小姑娘眼睛一转,“那是因为,我是新生,你当然没见过。”她顿了顿,“记性不错嘛。” “你穿的靴子也泄了底,衣裳虽然是学堂里的,但靴子不是,所有靴子都是统一订做的。” 他说完,对方条件反射低头去看靴子,来回端详了几遍,终于找出靴子的区别。 “原来如此。” 不过她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沈知澜逗着没趣,干脆揭秘,“不过你虽不是熟脸,但衣裳合身,显然不是悄悄拿的,再加上,你跟某位先生生的有五成像,应该是她的亲戚?” “连这个都能猜到?!”她微微瞪圆眼睛,兴致勃勃的求解释:“是谁是谁,你猜我跟谁家有亲?” “小秦先生,对吧?” “厉害,全中!”小姑娘鼓掌,“虽然有点出入,但是剩下的全中!” “那当然!不过祥瑞看完就算了,早点回去吧。”沈知澜朝着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小姑娘的声音遥遥传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呃,你猜?” “我猜你姓沈。” “恭喜你,猜中了!” 小姑娘又等了一会儿,人影已经不见了,她切了一声,这两个学堂加起来,九成人姓沈!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嘛! * 沈知澜逗了一回人,就暂且忘到脑后,开始等着辣椒成熟。 农官们小心翼翼的用以往的经验判断着,等到辣椒彻底成熟后才开始采摘,每一只辣椒都是有数的,需要在三个人的见证下共同采摘,转交,最后由皇帝统一分配。 农官们判断出辣椒的种子就是内瓤,准备先晒干留种,剩下的辣椒皮可以用作调味。 皇帝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给自己来了一碗辣汤,他早就好奇天书上极尽渲染的到底是什么味道,难道能比龙肝凤胆还要好吃吗? 捧着辣汤饮了一口,一股刺激味道从舌尖一直传到喉咙里,最后落进胃里,紧接着就是一种暖意在身上蔓延开来,让人大呼刺激,甚至还会想要再来一点。 好怪!再来一口! 皇帝在两种感受中反复横跳,不知不觉干完了一整碗,而且喝完辣汤后胃口也好了不少,面前的膳食瞧着都有了胃口。 宗令巴巴盯着皇帝,好容易才问出来,“皇上,味道怎么样?” “确实不错。”皇帝发现自己竟然全喝光了,掩饰性的遮住碗,“王叔也尝尝。” “好。”宗令捧着小半碗喝完,同样眼前一亮。 这样的好东西,只要能烧热水,在寒冷地带,确实是神器一般的存在,抵御寒冷的效果杠杠的,宗令神色转为郑重,“好物,好物,当赏!所有的种子都收集到了吗?” 全部收集到了,朕把种子都留着准备来年播种,还下令了谁也不许偷摘,以备存储,朕看过辣椒的种子颇多,只要等上个 ?明照万里的作品《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一两年,想必我大焱的每一处土地,都能分上一分。” “那确实好。”宗令想了想又说,“但是开春还早,皇上不如在温泉庄子的旁边先种上一点,全当是试错了。” 皇帝一想有道理,温泉庄子不用白不用,种上就是希望,忙命人去温泉庄子上先种上一波。 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一茬又一茬的养殖,并不需要他们额外操心。眼看此事完毕,宗令只得硬着头皮提出下一个议题, “皇上,那现在剩余的辣椒,该怎么分配?” 辣椒的大头肯定是皇帝,除了后宫能分配一些,宗亲们还眼巴巴踮着脚等着呐。宗令肯定不担心自己那份,但是剩下的宗亲谁有份,有多少,都是问题。谁能分到,就等于是得到了眷顾。 皇帝沉思说,“王叔拟个名单看着办吧,按照以前贡品惯例来分配。” 那就好办,宗令懂了。 皇帝说完又想起来,“对了,还有那几个最早发现辣椒的孩子,给他们发一份。” “当然。”宗令一想到那孩子,神色就忍不住放缓,他当真是个福星!不光心思灵活,连运气都很不错。 * 于是沈知澜回家时就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听爹说,是沈岩叔叔刚派人送来的,还是悄咪咪来,悄咪咪走的。 他还以为盒子里装了什么金贵物,一打开见是半两不到的辣椒末时,他的表情...... 总之很难形容,有种国宴上端出豆乳腐的美感。 沈齐还美不滋的说:“我打听了,只有亲近宗室才被分赏了这些辣椒末,稍微远些的还挨不上边呢。” 这样一想,沈齐简直觉得值了! “那爹打算拿这些金贵的辣椒怎么办?” “当然是供起来!摆咱们家香案上,不然放坏了怎么办?这可是皇帝眷顾的标志啊。”说着沈齐就拿着盒子反复比划,计划摆到哪个位置好看。 沈知澜忍了又忍,还是破功了:“这东西跟胡椒一样,如果长期摆着不吃就会色香味俱失,再说等到明年大量种了出来,一下子就不金贵了,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吃进肚,左右都不会亏。” 沈齐心里犹豫再三,又被胡椒这两字点醒,以前胡椒贵比黄金,现在还不是随处可买?孩子说得对,吃进肚才是踏实的。 他们商量着辣椒的一百种此法,沈知澜犹豫后低声说:“物以稀为贵,我们家里人也不多,要不要分一半给葵哥儿,让他给家里带回去?” “你说带给王爷?”沈齐又是肉疼又是惋惜,咬牙说,“有道理,王爷照顾我们,现在也该回馈一二。”他 抖索着分出一半,出门转交给沈葵。 沈葵虽然吃惊,但婉拒不过,最终收下,又托人转寄给祖父和父亲。 至于剩下的辣椒嘛,美美吃了一顿麻辣羊肉面,味道真是一绝! 而遥远的茂州,自从长孙上京城去后,府上就多了一队专门的信使,就是为了在茂州和京城来回,随时把沈葵爱吃爱用的东西给他送去,生怕他受了委屈。 心有不舍,但是茂王知道,自家跟权力中心愈来愈远,虽有好处,坏处更多,如果处事不谨,就有风雨将至。现在虽是一时别离,但换来满门荣耀,未来锦绣前程,倒也值得。 茂王压下自己的思念之情,找来本地商人打听京城的闲闻轶事,重要的事他不敢打听,但是问问闲闻还是没问题的,那商人 走南闯北练得好口才,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说的妙趣横生,茂王只当是听趣儿,逗个乐子。 现在,那商人正好说到宗学内发生的一件奇闻,说是平白长出了一种很特殊的香料植物来,就长在人来人往的荒地,偏被慧眼识英才,有人认了出来,于是皇帝亲临,把植物珍而重之的移植到皇家内院,以后要作为贡品。 茂王心想,也不知是以讹传讹还是真有其事,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香料,连王公大臣们趋之若鹜?价胜黄金?他怎么不信呢? 正想着,管家快步进来,手中带着一个小匣子,脸上写满了喜气,“王爷,世孙的加急信件,刚到。” “前一封信件不是三天前才到么?小孩子家家的,尽离不得长辈。”茂王嘴上这么说着,拆信的动作却比谁都快,三两下抖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怔住了。 说什么来什么,长孙送来的刚巧就是京城现在最热门的话题,香料辣椒。长孙显然对此物了解甚深,还写了具体的食用方法,他轻轻打开匣子,见到此物还装在琉璃瓶中,颜色红艳艳的煞是好看,有种宝石般的光彩。 旁边的商人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乖乖!他只是隔着老远在京城王爷府上瞧过一次,至少隔了八丈远,没想到这回能够隔的这么近看清楚。 真好看。 茂王揭开瓶塞一嗅,被刺激味道呛的咳嗽不已,偏嘴上还说:“好物,确实是好物,价胜黄金啊!” 商人热切眼神都快刺穿琉璃瓶了,茂王故作大方说,“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刚好你也闻闻。” 商人恭恭敬敬的说:“小人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把琉璃瓶摆在案几上,揭开盖子,手掌扇风,就有浅淡的味道从瓶中散发出来。 好呛。 商人忍不住打了喷嚏,但嘴上还是赞叹不已,因为分量稀少,除了近支宗亲是没人拿到的,有人出价百两,几次加价都没买到呢,现在竟然能在茂王这里看到,可见茂王一系圣眷在心,不可小视啊。 茂王从商人眼中的敬畏读到了这层意思,不由得笑逐颜开,他对管家说:“安排一场鉴赏宴会,府上所有人都来。” 他要外人看看 ,茂王一系虽然远离京城,混的也不差的。 * 沈知澜还不知道辣椒能有如此排面,本来分量也不多,吃过也就算了,沈葵的份寄回家,沈潭的呢? 沈潭悄咪咪说,“我找了中人,悄悄给卖了!”反正他也知道是什么味道,不如卖了补贴家用,可比口腹之欲强多了。 “卖了多少?” 沈潭伸出三根手指。 沈知澜痛心疾首,“京城人也太有钱了!”竟然花三百两去买这么一点辣椒末,他也可以啊! 不过潭哥这么做也很值,三百两足够他们好几年,等明年就有更多辣椒上市,可就没这个价格。 “物以稀为贵,拢共才几家人接到赏赐,谁也不肯卖的。买家当时直接给了定金,后来还有人找我加价,我想了想还是没反悔,照样卖给原来出价的。”沈潭说:“说起来这事还是要谢谢你啊,没有你慧眼识珠,哪儿有我赚外快的机会?” “那我可要不客气的找你请客咯?” “请请请,想吃什么?” 两人正说说笑笑打闹着,刚好从王凝香的院子经过,见她心事重重的经过,两人连忙站直问安。 王凝香匆匆点头,进院子里拿了药材,想想又强调,“我在炮制的药材有些毒性,不知道药性的人容易误伤,最近进我院子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沈潭好奇,“什么药这么危险啊?” “总之是危险的药,别去碰喔。”王凝香得到他们的答复这才安心而去。 沈知澜有些好奇,“最近很少看到表姨,也不知道她在忙活什么,总是来去匆匆的。” “这个我知道!上次我撞见表姨在翻跟天花有关的医书,估计是在忙这个吧?”沈潭感叹着:“表姨如果真能找出治疗的方法,也算是功德无量,造福苍生了。” “去年时疫,表姨已经功德无量了。” “这倒是。”沈潭附和。 被他们念叨的王凝香正匆匆赶往春和医馆,这处医馆坐堂的唐大夫几乎称得上是京城杏林的魁首,兼有德高望重处事公正,很多大夫之间的矛盾都是由唐老先生来调和。 秦大夫站在春和医馆外头,看着匆匆而来的弟子,心情复杂,还是没忍住确定,“你想好了?真要主动去种痘来验证你说的“不破不立”疗法?” 王凝香点头,“师父我想好了,学医这条路就是需要人前赴后继,先来的替后往的开道,倘若我遭逢不幸,后来人至少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对吗?”她俏皮一笑,“这份功德不说分我一半,至少分我十分之一吧?” 她这副模样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容更改,秦大夫想劝也是劝不得住,于是她肃容说:“既如此,我同样发誓将会尽到这辈子最大的努力来医治你,救助你,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两掌相碰,许下无声的誓言。 王凝香再不犹豫,迈步就要进医馆,她提前跟唐大夫说过,也请诸位同行见证“种痘法”是否可行,倘若可行,就由各位大夫一同施行,收集病例来诊治,越多的病人越能证明此法的真伪,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 她正要迈过门槛,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霸道说着:“不许去!”! 第一百二七章 一个不防,王凝香险些被拉倒,幸好炮制药材锻炼了她的气力,她反手一按对方的穴道,对方呀一声,只能松开手。 “哪来的登徒子?”秦大夫见有衣着富贵的公子扒拉自己的徒弟,登时怒了就要报以老拳,王凝香连忙阻拦自己的暴躁师父,“这是我前头的丈夫,师父你知道的。” 秦大夫一听就知道是谁,险些翻白眼,勉强做出礼貌样,“是他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突然冲出来拉人,险些让你摔着。”这时候要是受伤,岂不是不能继续吗? 来人并没有搭理秦大夫,反而对着王凝香说:“你疯了,竟然想出试毒这种主意!自暴自弃也该有个限度!” 他皱着眉头,痛心疾首:“我们二人虽然没有了夫妻缘分,但至少还能算是朋友吧?我怎么忍心见到你如此堕落!拿着那些补偿,买田买地,嫁个好人相夫教子,过上平淡又幸福的生活不好吗?何必要来做试毒这么危险的事情?” “还是说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连珠炮一样说话,王凝香险些气笑了,听听,自暴自弃,说的她好像活在泥地里一样,事实上,她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看着章成范又要动手动脚,她冷冷说,“拿开你的脏手!” 章成范触电一样松开,张口结舌:“你骂人?你竟然骂人?” “我早就想骂人了,骂的还就是你,今天你专门上门来找骂,我成全你!”王凝香脱口就是一串在心里积压以久的话,“章成范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离了你我这辈子就该浑浑噩噩,行尸走肉?最好再终身不嫁,枯守到老吗?我!偏!不!” “离了你的这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快活最轻松的日子,不用守着章府的规矩,不用顾惜亲戚妯娌,不用忍气吞声,我现在很好,非常好,我看书认字,能通读典籍,我学医救人,至少也治疗过几百人,我很快活,比原来过的还快活,你懂不懂?” 章成范震惊倒退,沉重摇头,“凝香,你不用故作欢欣,我知道你不开心,想要借着学医消解忧愁,这些我都由着你,但是你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去试什么毒!万一失误,一切都难以挽回,你好好想一想,别争一时的意气!” 不论王凝香怎么解释,章成范一门心思认为她在赌气。 关键时刻,秦大夫主动插话,“夏虫不可语冰,他贫瘠又狭小的脑子理解不了。”她挽着徒弟的说,客气说:“章公子时辰不早,我跟我徒弟还有事,就先失陪了。”说完拉着王凝香直接朝医馆里走。 章成范有心追逐,又担心被外人撞见,只得悻悻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张望。 王凝香绕到医馆的后院,气的胸膛起伏,怒气爆棚骂道:“这个臭傻逼,从哪儿冒出来搅和我的大事?等等不对,他又是从哪儿打听到我要种痘的?”她可没跟外人说过。 秦大夫悠悠说:“但是你跟医馆联合会的人透露过,估计那人一直在留心你的消息。” 王凝香又是一阵需 要打码的语言飘过,过了一会儿才说,“他始终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从前她要家人相处的温情,现在她要治病救人扬名立万,青史留名。 ?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别管这些,谁知道他们脑子里想什么。”秦大夫揽着徒弟肩膀,“他们只觉得我们该困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始终守着盼着他们来,一旦我们想要做点什么,那就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我偏不服,凝香,你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包括那些在正堂等着,想要看我们师徒笑话的人。” 王凝香隔着花木,能看到那些正在肆意嬉笑,毫不庄重的大夫们,他们打心眼里认定王凝香的主意是异想天开,妇人愚见,等着看她的效果。 可王凝香偏不!还打算朝着他们的脸,狠狠打上一拳。 * 王凝香数日未归,家里原先养的鸡鸭和蔬菜就靠杜珍娘偶尔照顾着,除草施肥,每次都要小心避开中间的药材炮制台。 因为王凝香提醒了,最近炮制的药材有毒性,一般人最好别碰。 可是等啊等,一等就是四五天,王凝香都没有归家的迹象。 杜珍娘念叨着:“不是说好几日就归么?难道这个病例当真这么棘手?” “表姨出去给人看诊么?” “是啊,听说个棘手的病例,连她的师父都叫上了,就在城郊,归期不定。”杜珍娘长吁短叹,“不过这么些天,也该有点起色吧?难道对方不放人?好几日没见,我还怪想念的。” “再等等呗,或许只是一时没空吧。”沈知澜猜表姨也不是什么冒失人,自然是事出有因。 大概又等了五六天,王凝香这才托人捎来一封信件,说是她已经治好病人了,可临时崴了脚,一时不方便动弹,故而留在病人家养几天,还让杜珍娘千万别忧心。 杜珍娘连声念佛,知道人没事就好。 不过沈知澜看着王凝香的亲笔信,恍惚想到什么,“表姨的字迹进步真快,娘在其中居功至伟啊。” 当初她们刚认识时,王凝香还不识几个字,全靠娘启蒙,现在已经能够自行看书写信了,娘在里面发挥了很大作用。 杜珍娘展开信纸,“我肯教,她也肯学啊,当时练秃好几只笔,这才练出一手能见人的字来。” “表姨外表柔弱,其实是个坚定的人。”吃得了学习的苦,这才有今日的她。 “是啊,她很坚持。”杜珍娘低声念叨着,“也倔,倔的很。”定了主意就不改的,谁来说都没用,从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被他们念叨的王凝香正在做什么呢?正在休养身体,她从前没有出过花,这次主动种痘遭了罪,但也确实从天花中挺了过来,并没有一般的天花病人这么严重,秦大夫让她多留下几天,也是为了彻底痊愈,去了病根。 又喝了几天的药汤,她已经是彻底好全,所有春和医馆的大夫轮流过来把脉,都啧啧称奇。 这次她的病势并不 算太重,只有头几日发热,很快就降下来了,后头虽有不适,但也在正常范围,比起天花真正的凶险,已经算是不错了。 病这东西不讲道理,有人平安无事,有人重症垂死。 等所有人都诊完脉,王凝香迫不及待问唐大夫:“唐老,我会每隔五日来一次复诊,半月后我依旧平安无事,是否就可以让诸位同行施行此法种痘?” 唐大夫沉吟:“按照你的例子来说,此法虽有风险,但痊愈把握至少也在六成以上,的确是个好办法,但出于谨慎,老夫还要多跟业界同行商议才行,日后再给你答复。” 王凝香自无不可,她知道唐老的顾忌,大夫治病救人,主动染病终究过不去心里的坎,让他们多考虑考虑,自然明白该怎么取舍。 王凝香收拾好行装,返回家中。 春和医馆内,剩余的大夫都在提出自己的想法,多数人还是赞同的,毕竟风险大减,而一旦成功治愈后,此人终身不会再次感染,风险值得一冒。 唐大夫忍不住感叹一句,“此女将医史留名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边另一位大夫心神一动,确实啊,天花这样的疾病如果能够成功治愈,不不不,仅仅是提高生存几率,也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样的机会,现在就要眼睁睁拱手让人了,还是个女流。 徒叹奈何,奈何。 * 小院阔别已久,但内里的一草一木还是收拾的干净,东西摆放整齐,等待主人归来。 杜珍娘见她归来,撒丫子就跑过来,见到她脸颊消瘦,狠狠搂着她:“遭了罪了!脸瘦了一大圈!正好我屋里炖着鸡汤,端过来给你补补。” 王凝香笑着看她,缓缓应了一声好。 在内室,杜珍娘不停询问到底是谁家病人耽误这么久,一去就是大半月,可是让人好等! 王凝香见她如此担忧,况且自己已经痊愈,便轻描淡写的把种痘的事说了。 王凝香是低着头说的,见对面没有反应,这才缓缓抬头,发现杜珍娘已经彻底呆住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杜珍娘回神第一件事就是捧着王凝香的脸,絮絮念着:“天呐天呐。” 她好像忘了怎么说话,只会不停念叨着天呐,上手检查王凝香的每一处。 王凝香任由她慢慢检查的,一遍遍重复着我没事,我现在好好坐在你面前。 良久杜珍娘才长长舒一口气,“你还好好的,对吧?” “是的,我还好好的,顶多就是风寒一场,一点异样都没有,瞧,真的没事。” 杜珍娘抚着她的脸,“怎么想到用这样的法子?太凶险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啊。 “因为我学医嘛!这算是继承了老师祖尝百草的精神?”王凝香笑了笑,“要是谁都不敢去试,这医术怎么进步啊?总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嘛。”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选择危险,只要有用就好。 “而且如果这法子真的管用,岂不是能有很多人免 于病痛?” “算了,我说不过你。”杜珍娘憋了一肚子话,最后化为乌有,“还能怎么办啊,最近别去行医了,先养着。” 她要拿出全部厨艺,把王凝香掉的肉养回来。 * 亲近之人都知道王凝香的选择,对此虽有无奈,但却不能干涉,毕竟她想做治病救人的事,尊重她的意志,更在关心身体之 上。 尊重比爱还更难得更珍贵。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王凝香反过来还长了肉,沈家人这才没继续把她当做易碎瓷器对待。 “要出门?” “对啊,春和医馆那边有点事,要赴约去商量。”王凝香正收拾东西,杜珍娘犹自不放心,“等等,我去叫马车,陪你一起去。”杜珍娘扭头就跑,等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小跟班。 沈知澜分外好奇种痘的后续,扭股糖一样缠着要来凑热闹,杜珍娘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人来。 王凝香带人一起去春和医馆,这次来了更多大夫,都是想要一睹王凝香脉象的。 眼看为实,王凝香当即让所有大夫挨个检验脉象,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伤口,“晚辈是把痂末涂到伤口上,从此处来感染,痊愈后面上,手臂上也留下了几点麻点,但并不明显。” 她主动展示着天花特有的麻点,确实不影响面容美观,易于遮盖。 她又恰好提出,可以先寻找更多愿意试药的人,等有足够的病例再上报太医院,算是把每方面都考虑到了。 唐大夫轻轻点头,这的确是个稳妥法子,他正要开口同意时,大夫群里有人越众而出,“我反对!王姑娘忘了一个最关键的点!” “你说。”唐大夫让他解释。 “我全程围观了王姑娘的治疗过程,也确定她痊愈了,可是王姑娘忘了,天花此病,多发于幼儿中,而十岁以下的幼儿又占了其中八成,成年人感染此病的反而是少数,治疗起来也没那么难。究其根本,就是幼儿身体还没发育成熟,对疾病的抵抗力更低。” “成年人可以精准描述出自己的症状和病患,方便大夫施针下药,成年人的身体也更健壮,更容易痊愈。” “小儿病难治,相信大伙儿都知道,孩子身体不够好,容易哭闹不肯喝药,都会导致病症难以治愈。” 此人说到此处一顿,“要是治成人病,我不反对此法,要是治幼儿病,谁来担这个责任?”! 第一百二八章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 就算是王凝香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有挑刺的成分,但挑到了点子上,谁家孩子不是精心养大,看着跟眼珠子一样宝贝?况且小孩心智不定,谁舍得让自家孩子来试药?大人就是饿着也会把手里的半块饼留给孩子。 爱惜幼崽,是刻在人类基因繁衍里的天性。 王凝香不由得气馁,难道费劲费力的筹谋此事,要被堵在这个地方吗? 秦大夫咬着下唇,有心提议让育婴堂的小孩儿来试药,那些孩子无人管束,本身过的也艰辛,没准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呢?大不了以后她负责照顾他们就是。但医者父母心,她如果提出这样的建议势必会影响她在杏林中的声誉,到底要不要..... 秦大夫还在踌躇中时,一个清亮的孩童声响了起来,“让我试试。” 有人越众而出,站在醒目的位置再次重复,让我试试。??[” 所有人都盯着声音传的方向,见到个大约十来岁的孩童站在中间不闪不避,坚定说让他试试。 站出来的正是沈知澜,他听到要找个试药志愿者,毫不犹豫站了出去,任由所有人打量他,并不退缩。 杜珍娘手臂在旁边一揽,扑了个空,她喃喃喊了一声澜哥儿,刚才孩子还站在她身边,怎么一眨眼就站在外头? 不等杜珍娘提出反对,王凝香先站出来抗议,“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这个人选很合适。”提出幼儿治天花不易的大夫逼近,“人家不是主动站出来么?当然应该一试,还是王姑娘舍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拿来练手,就自家的不行?” “提醒一下,你应该叫我王大夫,邱大夫。”王凝香没管他的激将法,继续说着:“我是个成人,平时身强体健,清醒自主,我想试药,经过整整三个月的考虑后,这才下了决心,此时此刻难道要让一个孩子凭着一腔热血就立刻决定去冒险吗?” “邱大夫,你的仁心呢?” 此刻自有别的大夫附和,“是啊是啊,就算要找人也不急在一时,王大夫说的有道理。” 唐大夫俯身跟沈知澜对话,“这位小友,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他也担心这是小孩儿一时冲动站出来,害了人家就不好。 沈知澜清晰流畅的把姓名籍贯报出来,逻辑清晰强调自己是自愿想要试药的,他刚说完,杜珍娘从人群里冲了过来,死死搂住了他。 “不行,不行,我不答应。”她一遍又一遍强调着。 “娘,这事我回去慢慢跟你说好么?先别急,我也不会跑的。”沈知澜安抚着母亲。 唐大夫见到对方家长不同意,也没立刻反驳,而是说:“小友,医馆里试药也是有规矩的,需要确认三次,现在老夫全当你先报个名,名字记上,真要开始还早得很,先回去养着。” 沈知澜点头,他肯定要先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唐大夫宣布这次的商议会暂时 告一段落,回家后可以各自寻找合适人选。 秦大夫生怕徒弟被迁怒,硬是挤上马车陪着笑脸,杜珍娘悄悄用手帕拭泪,哑声说:“这不干凝香的事,我这孩子一贯的主意大,从来不听爹娘的,且由着他去,看他撞个头破血流才算完!”她恨恨说着。 秦大夫却晓得爹娘嘴上说的越狠,越是舍不得,有心想要说两句,却觉得此刻不是最好时机。 这样上好的人选,错过可就不好找了!她刚要张嘴,却被徒弟扯住衣袖,只好住嘴。 一行人沉默着送到家,把人安顿好后秦大夫这才离开。 外人走了,杜珍娘立刻变脸,让沈知澜去大堂面壁思过,沈知澜也不反驳,麻溜站在墙壁前面。 这事是他做的鲁莽,但他不后悔,人活一世,自然有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他也愿意承受此等代价。 沈知汝见一向踩着底线反复横跳却始终没有越线的弟弟被罚,悄悄靠近想打听点什么,却被杜珍娘厉声喝止,她一吐舌头,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弟弟这回惹的事情大啦!娘竟然这么生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爹通风报信,让他来缓解家庭矛盾。 沈齐还没进家门口的巷子,就被女儿通知儿子正在面壁思过,让他赶紧去救场,沈齐抹了抹脸,实在想不出一向乖巧的孩子能犯什么错。 他跨进家门后,跟往常一样放下东西,故作惊讶说:“怎么了,孩子还没下学?今儿不是休息吗?” 杜珍娘白他,再装,再装! 她实在气不过,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沈齐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勃然大怒说:“这混小子,把自个的性命当成什么了!就这么轻易糟践?娘生爹养,十年辛苦,要拿出去平白给不相关的人赔上?” “给我找棍子,我今儿不打的他屁滚尿流,皮开肉绽不算完!”说着沈齐满屋子的找棍子,找到一根就掂量掂量,自言自语一句不够粗。 杜珍娘看着心惊肉跳的,忍不住辩解说:“他也是好心,这不是为了所有生病的人?只要这条路子可行,以后有很多人能得救,功德无量啊。” 沈齐爆了粗口:“我管那些人去死!就是死的到处都是,我也管不着,我只管我们一家子!别人要是得病死了那是他们的命数,关我孩子屁事!” 他说着从柴火堆里找到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觉得足够粗了就拎着朝沈知澜走过去,沈知澜呆了一瞬,瞧见沈知澜借着遮挡朝他眨眼睛,撒腿就开跑,一边跑一边喊,爹我错了不敢啦! 沈齐提着棍子跟人满院子玩捉迷藏,追的气喘吁吁,一边喘粗气一边让混小子别跑,偶尔挥舞两棍子。 沈知澜窜的飞快,一边委屈兮兮说:“爹你不是教我要勇于承担责任吗?我就是在承担责任嘛!您就不能停下来让我说两句?” “不能!看打!”沈齐抬手一扔棍,棍子擦着边落到沈知澜脚边,他嗷一声跳了起来。 “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动手干嘛!”杜珍娘看 不过眼,过来数落沈齐,然后又心疼沈知澜,“疼不疼啊!砸到哪儿了?” 沈知澜悄悄换了一个站姿,嘴上还说不疼不疼一点不疼,可明眼人都能瞧出肯定是砸伤哪儿了。 沈齐眨眼,哟,孩子演技不错,装的真真的,可把孩子娘心疼坏了。 沈知澜拦住娘的检查,看似在对爹解释,其实也是在对娘解释,“这事如果从头说起,跟我是有关系的,表姨已经迈出第一步,我怎么能够不接上第一步?” 他把他偶然提起挤奶人生痘,王凝香确定真有其事后走街串巷寻找牛痘,最后毅然拿自己种痘的全过程讲了,这才补充一句,“此法危险大降,跟生一场风寒差不多,现在就差一个“孩童病例”便能顺势铺开推广,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 他不怕风险,更知道种牛痘的安全性提升。 “可是风寒严重了,也会死人的啊!”杜珍娘虽然还这么说,语气已经和缓不少。 “表姨也亲自试过了啊,况且她的医术,加上秦大夫的医术,难道还信不过么?”沈知澜放缓语气,“只要我平安无事,肯定就会有更多人敢来尝试,就能救到更多的孩子啊!” “那么小的孩子,生了病也不会描述清楚,只会咿咿呀呀的哭,烧的浑身滚烫,扑哧带喘,好不容易痊愈了,还要留一身的麻点,多可怜呐!我就不同了,我聪明又勇敢,机智还健壮,这上天降下来的任务,舍我其谁呢?” 沈知澜声音慢慢放低,眼看杜珍娘就要点头,她猛然清醒,“不行就是不行,别想哄着我答应,所有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 我儿的性命虽然不比旁人高贵,但也不比旁人低贱!总会有人去试的,你别出这个头好不好?”她哀求着。 沈知澜回以沉默。 杜珍娘猛然摇头,一声不吭跑到房间里关起房门,呜咽声传来,他推了推沈齐,“爹快去安慰娘,别让她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 沈齐无奈摇头,“你啊你,属驴的,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定了主意后也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哪边都劝不住,随便吧,爱咋咋! 见他们都走了,沈知澜这才转身回屋,室内无人他才好脱下鞋袜检查伤口,刚才那棍子可真的砸瓷实了,疼!脱下袜子一瞧,脚背青了老大一块,还肿了。 沈知澜疼的龇牙咧嘴,单腿蹦到处找药膏,沈知汝一进门就看到他的狼狈样儿,忍不住就笑,看到脚背后忙把人按住,“蹦什么蹦,我给你找药膏。” 沈知澜倒退回床边,让姐姐帮忙抹药,沈知汝一边抹一边念着,“爹说你是倔驴,真是没说错你!这伤口你要是拿到娘面前 卖惨,她还不立马松口吗?爹也是,准头不行,给你砸的,疼不疼?” “有点。”沈知澜见姐姐翻白眼后改口,“疼。” “疼就对了!该的你!我听见这事也吓了一跳,你说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那可是天花哎!”沈知汝就没想到他还有这胆子。 沈知澜耐心解释着天花跟牛痘的区别,相比起天花,牛痘的风险真的不值一提,获得免疫力更是终身受益,难道不值得冒冒风险?人总归是生活在社会环境里而不是真空,现在不生病,难道以后一辈子都能不生病?趁着现在准备充足,冒险一试, 又有什么不可以? “差点被你说服了,简直太有道理。”沈知汝甩甩脑袋,“作为姐姐,我支持你的行为,但是作为娘的女儿,我得反对。” “没关系,你能口头支持就不错了,等会儿还是去陪陪娘,千万别提我,什么话都顺着她。”沈知澜强调着,他就怕杜珍娘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而他自己,要准备强身健体,保持最佳状态了。 * 他拿出曾经高三誓师的毅力来,每日早起坚持锻炼,跑路,活动,甚至跟着朗表哥练了一套基础的长拳,以此来强身健体。 周朗头一回教人起初还兴致勃勃呢,连续几次后实话实话,沈知澜实在不是练拳的材料,能把招数练好就很不错啦。 沈知澜比他乐观的多,“没关系,我练拳就为了强身,凡事不是有表哥罩我吗?实在不行潭哥骑马也挺快,攻防一体还带跑路技能,齐活啦。” “你还挺想得开,没错,我罩你。”周朗哈哈大笑。 家里最近气氛有些古怪,周朗也不傻,最近低调着不去触霉头。 沈知澜主意已定,平时对家人笑脸相迎,但从不肯放弃自己的锻炼行为,甚至王凝香亲自来劝,他也不改主意。 “表姨都有如此胆色,难道我反而不敢吗?” 王凝香节节败退,举手投降,只好转头去杜珍娘面前晃悠,她也不劝,就这么晃悠,时不时干点粗活累活,显示自己完全没被影响。 一场发热而已,能有什么呢? 她日日这么晃悠,确实让杜珍娘态度有所松动。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潜移默化,沈知澜还是有信心说服娘的,毕竟他一力坚持,最终结果也是拗不过他。 但是风云突变,总会有些意外出现,比如市井内隐隐有流言开始流传,说是目前有了个治疗天花的法子,乃是之前研究出时疫妙方的王大夫所创,王大夫甚至亲自试药来确定药效。 不光王大夫这么伟大,连她的亲友也不遑多让,知道现在没有幼童试药的记录,就有幼童挺身而出。 这不摆明了在说沈知澜嘛?听到流言的杜珍娘气的哇哇乱叫,当场就跟集市上传流言的人吵了起来,犹如发怒母狮,一人独站群雄,把他们个个喷的找不着北,只能低头认怂。 见识到名场面的沈知汝:乖乖,娘喷家里人果然留了手的,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发挥出来!!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二九章 杜珍娘被拖走时,还兀自生气:“哪有他们那样的,赶鸭子上架还装好人呐!当真是针没扎到自己身上不疼!换成自家人要去试药,看他们还能不能站着说风凉话!” “就是,光会说风凉话,其实啥也不敢干,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真生气了,他们不得乐死。”沈知汝附和着娘的话,“走,咱们先回家去,吃饱再来跟他们干架.....啊不是,理论。” “不急。”杜珍娘肃着脸,“这事来的蹊跷,咱们自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在外面说过什么,偏偏现在传的沸沸扬扬,街知巷闻,那自然是医馆那边出了问题。” 沈知汝转念一想,就明白其中蹊跷,娘怀疑的有道理,应该找到流言源头的。 杜珍娘憋着一口闷气,去找了秦大夫和王凝香,她们也听过市井流言,分头去查过,但那日在春和医馆的大夫,闲杂人等何止数十?想要找到是谁走漏消息实在艰难,秦大夫已经动用全部人脉,想要寻到蛛丝马迹。 关于这事,秦大夫分外惭愧,事情明明是她们跟同行间倾轧,偏把无辜人牵扯进去,试药此事全凭自觉自愿,把人架到高台上下不来算怎么回事呢? 秦大夫主动道歉,杜珍娘却也没有迁怒她,她叹着气:“这事哪儿能怪你?全是我家那个冤孽,一门心思想要救人,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承担起后果,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秦大夫不好继续接话,事情都是从她们这儿引出来的。 杜珍娘了解到没甚线索后,想了想让二人把跟她们不对付的大夫写个名单,她想重点查这些人。 秦大夫提笔写了名字,但也强调未必是这些人干的。 杜珍娘把名单收进怀里,“我心里有数,不会冤枉他们的,只是老虎不发威,真当我们好欺负。” 她也是有杀手锏的。 杜珍娘带着名单,扭头就上了宗令府,请求宗令彻查,到底是谁背后捣乱,散布这样的流言。 宗令同样耳闻了这则流言,就是没想到绕了一圈,锅扣到自家人头上了。 宗令:我远远看见房子被烧,走近一看,原来这房子是自家的。 这能忍?传流言前,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罩的! 这事宗令要管的,他把名单收好,客气把杜珍娘送回家后,又想起事件牵涉到另一个当事人,宗令觉得沈知澜一贯有主意,流言牵涉到他,最好还是问问他的想法。 到底是把幕后主使大卸八块,还是清炖水煮?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按照律法里的处罚来判。”沈知澜说着。 “我就知道......等等,你说按律法判?!”宗令差点咬着舌头,这还不让对方吃个教训。 “可是对方从来到尾也没有说过任何谎话,只是夸大事实,不停夸我,却没有捏造任何东西,对吧?” 那确实,律法总不能说夸人也有罪吧? 宗令也从这说辞品出一点其他味道:“所 以.....你还是打算继续试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还打算以身犯险?” 沈知澜奇怪看着宗令:“我哪儿有这么金贵了?别人的命难道不是命?既然是我乐意,当然是我去。”同时他又安慰宗令: “这事已经在很多养牛人家试过,他们都没事,王表姨也亲自试过,现在活蹦乱跳着呐!那么多例子验证过,状态顶多就有天花的十分之一,跟风寒差不多。一次生病终身免疫,这还不划算吗?” 他一番滔滔不绝的洗脑,有理有据的,把宗令都给忽悠进去。 自来爵位继承规定了,要等到十岁后再进行,但有些人家为了万全,还会拖到十三四,为的什么?就是担心孩子的身体。如果能通过这种法子提前排除风险,想必所有人都会很乐意。 宗令甩甩脑袋,“不行,还是太危险了,你要是有个万一,那怎么办?” “放心,我有福泽庇佑,百病不侵。”沈知澜还有系统可以托底,万一自个当真这么倒霉,顶多也就是生病几日。 换成旁人未必还有“再来一瓶”的机会。 宗令心中担忧,没有严词拒绝,却将此事禀告皇帝。 皇帝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随他去吧,吉人自有天相。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日月可换,山海可平。 * 杜珍娘将查找幕后推手的事拜托给宗令,宗令出手大材小用,些许流言传播,手到擒来。 原来是那日提出异议的邱大夫,杜珍娘听着他没事逼逼赖赖,果然不是什么好货。律法治了他不算完,杜珍娘还打算上门泼粪,洗洗他的嘴。 沈齐不忍直视,但要杜珍娘真要泼粪,他肯定帮忙挑担子。 入夜,家人正在收拾东西,沈齐在书房写东西,沈知汝本来在跟杜珍娘说悄悄话,在沈知澜悄悄使了眼色后,她不做声的溜了出去。 冷战(?)这么久,娘和弟弟总归要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的,现在这个机会就不坏。 等杜珍娘从针线里抬头,就发现室内只剩她跟孩子,沈知澜悄悄靠近,做在脚踏上,脑袋贴着杜珍娘的大腿,撒着娇说:“娘给我掏耳朵,可舒服了。” 杜珍娘轻轻拍他,“黑灯瞎火的掏什么,等白天再说。”嘴上这么说,见沈知澜没动,她节奏缓慢拍着他的肩膀,室内静谧,沉寂中又带着美好。 按照往常的习惯,杜珍娘开始问起学堂内的生活,有没有碰到什么趣事,沈知澜挑了有趣的说,说起他们在学堂里活蹦乱跳,招猫逗狗,什么都想去碰一下,成功就笑嘻嘻,吃瘪就哭唧唧。 杜珍娘听着有趣,孩子的世界永远新鲜,永远冒险,永远一往无前。 气氛正融洽,杜珍娘终于问了出来,“就不能不去吗?很危险的,大夫说病情有九成的机会治愈,但我的目光永远只会注意到那一成的可能,我承担不起失去的后果。” “我知道。我就是再长很多年,长到九十九,也是娘的小宝宝,对吧?娘对 我心软,不忍心说重话??[,要是娘真生气即使把我困起来又如何?我就是仗着娘心软,下不了狠心,仗着你爱我,才会梗着脖子不肯服输,对吧?” “我才是那个坏小孩。” 杜珍娘闭着眼睛,几点晶莹顺着脸颊流淌,她恨恨道:“你还知道啊!就是仗着我舍不得打你,对吧?” “对啊,娘舍不得我。”沈知澜使劲粘着亲娘,像小时候那样磨蹭撒娇。 杜珍娘有时真想像他说的那样,干脆把人关家里算了!省的他到处乱跑,一不留神就跑到她追不到的地方,或者背在背上,揉进肚子里,她走到哪儿,孩子就只能跟到哪儿。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比犟驴还犟!提到这儿杜珍娘就来气。 可是不行啊,这个孩子从落地开始,一尺来长长到现在的四尺,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再难也退缩,她扭的回来一时,还能扭的动一世吗? 杜珍娘咬着牙,恨的要命,偏偏还要挤出声音说,“你要去试药种痘,我不拦你了,只有一样,等你种完痘,我也要去!” “不行!”沈知澜条件反射的反对,听到杜珍娘嗤笑一声后,“我们两不一样啊.....”他有系统垫底,只要没噶就有抢救机会,杜珍娘跟他怎么能一样。 “不行,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要去,行啊,我也去。”杜珍娘不容反驳,“就这么定了,明儿开始,我也准备学着你练拳跑步,锻炼身体!” 要犟,这就一起犟! 沈知澜连连恳求,改不了杜珍娘定的主意,杜珍娘同样是铁了心的,说干就干,第二日真的开始锻炼起来。 沈知汝还冲他比大拇指,说他有主意,竟然真的把娘劝动了,沈知澜唯有苦笑的份。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 等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沈齐替孩子请假,虽然正好正好有三日假期,但万一三日不够,还是应该提前去跟院长请假的。 院长听到难免讶然,这则流言他也听说过,没想到竟然是自个书院的学生。他很是诧异:“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别一不小心丢了小命。 当着外人,沈齐决计不肯拆自家人台的,把胸膛拍的啪啪响,“真的一点事都没有,早就有很多人试过了,一场风寒而已,痊愈快的,连三天都要不了,能换一辈子的安心,不值吗?” “只是这事没还有定论前,还请院长一定要保密再保密,免得外人议论纷纷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院长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在他回来之前,不会有第三双耳朵听闻此事的。”凭着两人的交情和宗令的叮嘱,院长也不会胡乱散播消息。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春和医馆本准备了养病的屋子,还有一众大夫随时候诊,轮流守候,沈齐把人送到时,唐大夫却说,“换个地方。”然后换到太医院旁边的民宅。 沈齐:??? 这又是什么说法? “消息传到太医院了,他们也想知道结果,所以清空了一座民宅,专门用来候诊,安心,有问题还能随时叫他们支援。” 唐大夫这么说,沈齐自然没有不赞同,况且还多了一重保障,谁会不乐意? 王凝香亲自动手,用烈酒涂抹皮肤后,本想在手腕上割个小口,沈知澜麻利脱了外套,指了指上臂,“扎这里,这里不明显。” 王凝香听他的改了位置,在上臂涂抹了痘痂,她叮嘱着:“我一直守在外头,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叫我。” “好,我知道。”沈知澜盯着自己右臂上的小伤口,几乎每个国人的手臂上都会有同样的痕迹,跨越无数的空间,他的胳膊上又有同样的痕迹了。!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三十章 王凝香寸步不离守着,隔一个时辰就要来问一次,沈知澜也不厌其烦的回答。 他觉得没什么反应,该吃吃该喝喝,中午还多喝了小半碗汤。 候诊的大夫都很紧张,偏他跟没事人一样,还劝着沈齐回去休息:“爹,我现在没事,有大夫守着,您不如回家休息去。” 沈齐板着脸,“我才不走,大夫再好,能有爹贴心嘛?我还就在这儿守着了。” 沈知澜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去旁边的院子休息。 他现在待的房间经过改造,窗户推开后会有一片案几,里外能够隔开,倘若他当真感染了,能够保证站在屋外的安全性,大夫还可以用案几来诊脉。 除了有点铁窗泪既视感,没毛病。 沈知澜在屋里呆着无趣,于是拿出先前秦先生布置的功课,一笔一画写着,写完后又练了两篇大字,直到王凝香过来给他送晚饭,提醒他脸上有些发红。 沈知澜试探着摸额头,确实有点发热,他不太确定说:“开始发热了?” “应该是,你这算慢的,我当时没多久就开始发热了。”王凝香伸手探额头的温度,“今天晚上换一种药吃,要等热毒发出来才好。” “嗯嗯。”沈知澜反正一切都听她的,她亲身犯险过,更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 沈知澜挽起袖子看白天的伤口,破皮的位置开始泛红肿起,还有隐约的丘疹,可见病毒已经开始发挥威力了。 王凝香仔仔细细检查过后,沈知澜忙提醒她,“要写个病患观察日记才好,每个人症状不同,越多的案例越能给后来者提供摸索的路径。” “早准备齐全了。”王凝香拿出怀里装订好的册子,借着窗户边的案几,开始记录病例信息。 “就是这样写,病例年龄,平时的健康状况,种痘方式,每个时辰的症状统统写上,越详细越好。” 王凝香从善如流,把所有信息统统写上,并且打算推广此法,让后来的大夫能参考。 写着写着,用过晚餐的沈齐折返回来,听到孩子有些发热,紧张靠近。 “爹别过来!你没出过花,小心传给你。”虽然危险很小,但家里可不能有两个人同时染病,一这样,沈知澜就会想起去年时疫时的状况,简直是困难模式。 “我,我不过去,但是你得说清楚你现在的情况啊。”沈齐把脖子伸的老长,恨不能钻进屋里亲眼看着。 王凝香把她检查的情况一一说来,沈齐反复念叨着,又无数次追问,“没有危险吧?” “危险性很小,就跟普通的风寒差不多,会身上酸软,肌肉疼,发热,除此之外没什么的。”王凝香把自己发病的情况说了,以此来安沈齐的心。 有活生生的病例摆着,沈齐心下稍安,王凝香又劝他先回去休息:“明日发热才麻烦,表兄先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的熬。” 沈齐一步二回头,走的是依依不舍。 王凝香把人送走, 这才说起值夜的安排,上半夜是她守着,下半夜是另外一位也出过花的大夫值夜,沈知澜负责睡觉保持体力,一旦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叫人。 有金牌大夫值夜,这觉睡的安心极了,连个梦都没做,一觉到天亮。 清晨醒来,沈知澜觉得脑袋稍显晕沉,有种坐过长途汽车的憋闷感,脑袋转速也比不上往常,跟缺油的螺丝一样运转缓慢,好在慢是慢了点,并没影响到他的表达,初步估计,应该烧到38°左右。 沈知澜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经典笑话,免疫系统杀疯了,拼命把人体温度提高到40°,因为今天人和病毒必须死一个! “单只是发热也算幸运,没有咽喉疼痛和肌肉酸疼以及咳嗽,问题就不大。”另外一位值夜的大夫检查后说,“症状确实很轻,连我往常救治过病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么说我平时的身体还算不错,问题不大。”沈知澜还有心情跟这位大夫套话,问起他平时治过的病人,这位姓赵的大夫也健谈,说起他平时遇到的有趣病人。 听着听着,沈知澜又开始犯困,赵大夫索性把人扶着送到榻边,“想睡就睡,睡着恢复的更快。” 沈知澜眼皮都快睁不开,还记着不能错过喝药的时辰,“那中午要记得,叫我。”得到肯定答复后脑袋一歪,当即睡着。 赵大夫退出房间,出了小院后脱掉外面的罩衣,又净手二遍,这才走到所有大夫聚集的议事厅。 这里除了春和医馆们的大夫,还有太医院一些擅长小儿科的圣手大夫,都在这儿守着,翘首以盼。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只允许寥寥数人出入小院,除非病情转严重。 赵大夫一进议事厅就被团团围住,巴巴等着他的回复,赵大夫沉吟片刻后说:“我只能这么形容,这是一个奇迹,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同样不敢相信。” “真有这么厉害?那天花就不再是绝症了!”一个大夫率先欢呼。 “确实有,如果不是我看见接种部位长了红丘疹,我也很难相信,总之,现在先静观其变,等到彻底痊愈再说。”赵大夫出于稳妥起见这么说,但所有大夫心中思绪如何翻滚,就难以控制了。 那可是天花啊,致死率最高能到四成,民间甚至有一句俗话叫做,养儿养一半,出花才算全,可以看出天花的危害性,倘若 种痘当真可行,他们肯定拼了老命也要将此法研究完善,让子孙后代再也不受天花所害。 已经有人坐不住,去找上官申请给病例诊脉,他们要亲自见证。 上官也同样好奇,再向上头请示得到允许后,下午终于多得了两个名额,可以去探视病人。 发烧一上午的沈知澜跟脱水蔬菜一样没精打采,捧着水杯偶尔啜饮两口。 大夫们依次检查了伤口和脉象,在他们眼中,这可是最轻最轻的症状了,跟寻常人无异。 偶尔胳膊发痒,沈知澜忍不住去挠,赵大夫忙阻止他的动作,“ 别去挠,挠破了以后会留麻子印,特别难看。”赵大夫吓唬着。 “反正长在胳膊上,别人又看不见,长就长了。” “左脸也有一个。” 沈知澜条件反射的想去摸,被赵大夫拍了下去,“脸上留麻子,丑的是别人,自个又看不见,怕什么?” 沈知澜讪讪的,“那还是算了,留麻子不好看。”怪难看的。 被他的孩子气逗笑,赵大夫说:“身上起任何疙瘩都别挠,这样拍打能止痒也不会破皮。” 沈知澜学着他的样子拍打,确实好受许多。 看着他无精打采,赵大夫提问,“有没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但凡能带的,我都可以托人带进来。” “我想....想吃糖水桃子,桃子被削好放进糖水里,冰冰凉凉又甜滋滋的,味道特别好。” 他想起黄桃罐头了,可惜现在吃不着。 “这个季节上哪儿去找桃子?换一个。” 沈知澜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想了想换成另外的,“那就糖水桔子,桔皮要剥开放着,我闻闻味。”桔子耐放,存的好甚至能放到第二年,这总不算难找吧? 赵大夫嗯了一声,收起东西跟同行大夫一起出去。 下午,赵大夫托着几个拳头大的桔子过来,摆在托盘里黄澄澄的,格外好看。 “这是南丰蜜桔,味道不错能够止咳化痰,尝尝味道如何?” 沈知澜一愣,没想到赵大夫动作这么快,一会儿功夫桔子都已经买好了,他忙推辞,赵大夫却说,“你能舍身来试药,难道我能连几个水果都舍不得,放心吃,不够明天再给你带。” “那我就吃啦,明天能换成草莓吗?”沈知澜开始得寸进尺。 * 可惜现在草莓还没传进来,吃不着,车厘子也吃不着,樱桃过季了,荔枝过季了,还有好多水果过季了。 沈知澜做梦时念叨各种水果,把自个馋的够呛。 醒来时王凝香过来检查情况,身上依然发着热,但没有朝着更严重的情况发展,胳膊上的丘疹逐渐从浅红往深红发展,也肿的更明显。 王凝香看着丘疹的样子却说,“这就是在发展的迹象,先从丘疹变成疱疹,再长成脓疱,最后结痂,等结痂脱落就算是彻底好全。” “那不是还要好几天?好慢啊。” “慢是慢了点,但这样安全,耐心等着。” 沈知澜盯着胳膊上的丘疹,默默想着要是能快点痊愈就好了,现在这样也挺无奈的。 进入小院的第四天。 喝完药汤,王凝香惊讶发现,沈知澜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病后无力,但热度已经退去,连那些个丘疹都有结痂的迹象。 王凝香和赵大夫检查再二,确定他的病确实好的比寻常人更快,更利索,原先的治疗过程大大缩短。 “真哒?”沈知澜一个虎跳,“那我不是很快就能走了?”真的比他想象还要更快,难道 他生了一场假病? “慌什么,还要所有大夫一起会诊,确定痊愈才能放你离开,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赵大夫故作严肃,随后也跟着笑起来,“但想必也快了。” 只是为了稳妥,一定要等确定才能出去。 沈齐得到病情好转的消息喜不自胜,转着圈的走来走去,隔着窗户问孩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沈知澜砸吧嘴,他想吃烤串,一定要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上各种调味料,味一定要足足的才好。 正说的开心,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通禀,说是宗令来了。 沈知澜忙把桌面清理干净,等着宗令进来。 宗令早早打听着这边的消息,日日都有太医回禀,听说病症好转的出乎意料的快,自然再也忍不住要过来探病。 他刚要靠近,沈知澜阻拦他,“您还是站在窗户外就好,免得传染给您。” “哈,我早年已经出过花了,并不怕这个。”宗令哂笑,他可是底气十足。 “那还是稍微站远一点好,万一呢?”主要是宗令年纪大了,未必有年轻人的抵抗力,出点意外沈知澜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宗令不远不近站在窗口,上下仔细看着沈知澜,见他虽然有些萎靡,但精神头还好,言行如常,拿出去说,谁会信这是在生天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会觉得这是误诊,实在太神奇了。”宗令左看右看,都觉得很难相信。 沈知澜把袖子一挽,露出有结痂迹象的伤口,又把左脸伸出去,“看这个,天花特有的疹子,以后会变成麻点,算不算证据?如假包换!” “贫嘴,这可不兴换啊。”宗令摇摇头,又亲眼确认过,确实是天花的麻点,忍不住心头生出几分庆幸来。 好,这法子当真好!如果早早有这样的治疗办法,也不至于他的二姐早早逝去,还有五姐和九弟.....一瞬间,宗令想到很多很多人,同样包括少时跟他亲密,最终不幸生病去世的人。 还好,现在也不坏,子孙后辈们能够远离这样的危险,能够安全度过。 宗令将翻涌的情感重新压制到心头,目光落到案几上残留的桔皮,咦了一声,“谁给你带的贡桔?” 吃完桔子没能及时收拾现场的沈知澜:“什么贡桔?这是赵大夫送我的桔子。” “没什么,估计是看错了,探病也没带什么礼物,等你彻底痊愈了请你吃席。” “一言为定!”要不是二人隔窗相望,沈知澜肯定是要握手盖章的。 送别宗令,沈知澜把留着清新空气的桔皮扒拉出来,嗯哼,看看他发现了什么,赵大夫原来也有小秘密啊。! 第一百三一章 傍晚时有微风吹来,吹散了室内的沉寂。沈知澜把窗户打开,饶有兴趣欣赏着屋外的风景。 这小院是太医院的,平时拿来给求医者们休息和养病,出于实用,还种了不少能观赏能入药的植物,郁郁葱葱,别有一番生机。 他正看得入迷,赵大夫端着药汤进来,看他还有心情欣赏风景,就知道是大好了。 “我看看结痂的状态。”赵大夫仔细检查了伤口处的结疤,发现痂口逐渐变硬,等到里面的新皮肤长好,就算是彻底痊愈了。 赵大夫忍不住微笑,“你的运气当真是好,我就没见过比你痊愈更快的,虽然也有痘种不同的因素,但你身体强健也占了五成。” 从头到尾都没受过什么罪,就是发热和长了丘疹,再轻松不过。 沈知澜自得道:“当然是我运气好,福泽庇佑,这多简单。” 赵大夫收拾好药碗,又从托盘里拿出两个桔子,“诺,今天的份。” “这桔子很好吃啊,清甜可口,赵大夫你是从哪儿买的?下次让我爹买点还你。” 赵大夫哼哼:“你还挺识货,这是从南货行买的,价格可贵了,不过嘛,几l个桔子还吃不穷我,放心吧。” 沈知澜见他没松口,也就没继续追问,说的也对,就是桔子,还担心人情还不上吗?怎么样也不至于。 两人沉默一瞬,赵大夫率先开口,“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啊,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回答。” 沈知澜从趴在案几l上,右手托腮,等着赵大夫的问题。 “其实以你的家境,就算花钱请人来试药,想来也不是难事,为什么要亲自来?我想如果要试药,只要出银子,会有很多人愿意。”那些育婴堂或者没人养育的孤儿,只要十两就能买到他们的心甘情愿,赵大夫觉得,沈家人肯定乐意出这个钱。 沈知澜想了想,“那我先给赵大夫讲个故事?” “愿闻其详。” “很早很早以前,有一种疾病在小儿之中肆虐,生病的多数都是小儿,六岁之下的最为危险,轻的会耳聋,重的会瘫痪,总之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疾病,这时候,有一队大夫打算研究针对这种疾病的特效药,几l经波折,终于找到了特效药方,他们队伍里所有大夫都亲身试过药,证明了药物的效果,但是,成年人的抵抗力就是比小孩强,同样的药物未必不会对孩子造成损伤,赵大夫也明白这个道理?” 赵大夫放在侧面的手不经意扯住衣袖,“对,小儿药,药量要酌情减半。” “这时候,大夫队伍里有一位姓顾的老大夫主动站了出来,说了一句话,最终解决了此事,您来猜一猜到底说的什么?” 说的什么?赵大夫在心底反复念叨着,如果是他的话,他在这时想要说什么? “自己研制出来的药物,自家人都不敢用,凭什么让别的孩子用?” 赵大夫喃喃说出了这句话。 沈知 澜拍掌,“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品。当初我看到关于牛痘的记载,随口告诉了王大夫,她一心想要研究出办法,她都敢以身试药,我这个“始作俑者”凭什么缩在后面?我的性命当然很珍贵,但别人的性命同样珍贵。” 赵大夫被这样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态度震住了,他发现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在贯彻一个理念,身份有贵贱,生命无轻重。 和当初他们学医的第一课医者不拒何其相似。 长久,赵大夫才吐出一口气,“你年纪小小,倒是想的很长远。” “哈,是有点,我装的像不像?”沈知澜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好似刚才的对话根本没发生。 但赵大夫明白,他的心里很宽很宽,装下很多东西。 赵大夫故意插科打诨,“心思这么深,小心长不高啊,听说心眼子多的压个子。” “怎么可能!你是大夫不可以相信各种迷信说法!只要我多吃多晒太阳,肯定能长很高。” 真汉子怎么可能长不高!必须一米九,在身高膨胀的绿文学城,一米八都不够使了! 沈知澜被赵大夫打出暴击,残血退场。 又过了三日,在所有大夫的会诊之下,他的全部症状都已经治愈,可以出院了! 本来以为出院时只有家人来接,谁知道沈知澜一只脚刚迈出去,发现小院门口挤满了人,全是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天呐,都是来接我的吗?”这排面,太足了! 沈潭第一个窜出来,“有事情都不跟我们说,太不够意思了,不拿我当兄弟吗?” “就是,居然瞒着我们!”沈葵紧随其后。 “本来就没拿你当兄弟嘛!”沈知澜专门对着沈葵说,见沈葵气的转头,这才悠悠补充一句,“我难道不是小叔吗?” 辈分,怎么能忘了辈分! 沈葵鼓起的怒气又憋了下来,气成河豚。 韩子期也来了,他做了和事佬,“行了行了,先回家去换衣洗澡,去去晦气,有话慢慢说。” 沈知澜一看这乌央乌央的迎接人群,确实堵门口不好,忙说着先回家。 沈齐平时没留心,现在一见才知道孩子交流有多广阔,只好把原先的庆祝宴从家里改到酒楼,才能安置下这么多人,还有几l家没来人,也托人送了礼物。 沈知澜洗刷一新后,被簇拥着进了酒楼,坐了主位,悄声问韩子期,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去了太医院?这效果跟拿大喇叭宣传过差不多,不是说了让院长保密吗? 韩子期呃了一声,直接把自家爷爷卖了,“是爷爷从太医院听来的,倒不是书院里泄密,爷爷在家都把你夸出花来,说你智勇双全,要不是我拦住,今天也得来守着,诺,那个是冯爷爷家的孙辈,也是过来贺喜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沈知澜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个不太熟的面孔,对方点头示意。 “唉,算了。”沈知澜放弃挣扎,也不是什么坏事,知道 就知道吧,他也没干啥。 韩子期告完爷爷黑状,还是忍不住好奇,你真的出过花了吗?我瞧着一点都没变唉!也没变瘦变憔悴什么的。 ?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诺,看左脸上这个麻点,这可是战斗过的勋章!”沈知澜故意把脸凑了过去,韩子期还没看清楚,呼啦啦就围了一圈,争着抢着要看个究竟,这个小麻点仔细点才能看到,确实是天花留下的痕迹,它代表此人战胜了病毒,现在活生生的存在着。 韩子期嘴快说:“看的我都想去试试了,真的很轻松。” “那韩爷爷该来追杀我了,你可别轻易去试。太医院的大夫都说我本来身体强健,所以才这么容易过关,而且他们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用药分量,真想试,等太医院出了更合适的方案再说。” 杜珍娘发出一声冷哼。 沈知澜连忙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算了,现在别去触娘的霉头,低调点。 庆祝宴结束后,又休养了一日,沈知澜重新回到学堂上学,他落下不少课程,幸好有沈潭沈葵提供的笔记,还有秦先生课后提供的小灶,每日补上两刻钟,很快就能追上其他同窗的进度。 就是秦先生老是打量他的脸,似乎想要琢磨出点什么东西。 几l乎只用了一秒钟沈知澜就想通了,他捂着脸,“连秦先生都知道了?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院长不是答应替我保密吗?” 秦先生有些歉意,又不得不替院长辩白几l句,“日前有流言散布时我就猜到几l分,见你连日没来上学,这猜测就落实了,院长并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原来是这样,我也没做什么,大家倒是那我当稀罕看。” “谁说这不算什么,这是大大的善举,足够名垂青史,来日定然会给你记上重重一笔,够给你供奉牌位的。” 沈知澜无语,他还活着呐,说什么牌位!但他也明白这是开宗立派才有的待遇,连忙辩白,“要供奉也是供奉王大夫,她才是第一个以身试药的人。” “你们两的情况不一样,每一个有孩子的家长都该感谢你的付出,而王大夫同样居功至伟,要一起供奉的。” “听这个意思,先生家的孩子年龄差不多?” 秦先生点头,“二子一女,都没超过十五,内人日日都为此忧心。” “那可真是好事,正好遇上好时机。”沈知澜笑了起来。 以秦先生的阅历自然能瞧出他是发自真心的喜悦,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啊,会为了旁人的欢喜而欢喜,为了旁人的悲伤而悲伤。 秦先生突然想写信给内人,让她带着孩子问清楚,种痘,他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 过了约莫半月,沈知澜还去太医院复诊过,确定他的的确确拥有免疫力后,太医院就在城门口贴了告示,宣布有新方可以治疗天花,目前已在数十人试过,安全无虞,现在招募试药人,提供适量补贴。 杜珍娘当即宣布她要去,她这些天日日苦练,强身健体,就等着这天。 沈齐也找不到借口阻拦,他跺着脚,“去就去,我们家都去!”怕个鸟,与其以后担心被传染,还不如趁着现在冒个小风险,干脆了结。 “那我也要去!”沈知汝不甘示弱。 沈知澜板着脸,“去也可以,也要一个一个的去,万事俱备,表姨说身体没问题再去。” “那当然,必须要准备好再去。”沈齐拍板,“而且两人间也要有间隔,必须等好透了第二个才能去。” 这个提议被一致通过。 杜珍娘准备的很好,然后去了太医院候诊的小院,面对给她伤口上吹痂末的王凝香,杜珍娘突然道歉,“凝香,对不起。” 要说自己完全没怨过王凝香,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她没有宣之于口,默默压制住而已。 王凝香一哂,“对不起什么?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 这种怨也是人之常情,假如换成自己也是一样的,现在说开了,反而解开了怨念。 两个女子互相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珍娘被种痘后反应也不严重,退烧后丘疹好的慢,但也每日都有改善,拖拉了半月后,她同样安全过关。 她恍惚觉得有什么沉重的包袱从身上丢掉,一身轻松。 跟她同一批的还有十来个自愿试药的人,太医院为了取信于人,在入院前做了一个小小的展示,出院后也有同样的展示,那些病人的亲属们欢呼雀跃,抱着亲人舍不得撒手,又是哭又是笑,泪水肆意流淌。 他们赢了,他们赢了! 亲人们拥抱后,从台下冲过来一个老者,狠狠抱着第一个试药人,哭嚎的声音格外大:“你们都好了,都好了!以后都不会生天花了!” “呜呜呜,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啊!不早点来啊!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他这话一出,勾起台下各家人的伤心事,谁没有亲人病逝于此呢?一时之间,哭声,笑声,庆祝声响成一团,百姓不分彼此不分亲疏,奋力抱着彼此,哭出各自的辛酸。 杜珍娘被人群冲来冲去,鞋都踩掉一只,但她恍惚觉得,自己干的事情确实有意义,改变了这么多人未来! 人群很久才散去,而踊跃报名想要试药的人更多了,如果不是还要筛选,太医院门槛都得被踩破,费了很长时间才选出二十 个,想报名的沈齐还被筛了下来,可把他气的够呛。 这场治疗风暴也开始逐渐从民间蔓延到王公之间。 比如现在宗令办了一场赏菊宴,话题中心就是这次的新式疗法。 天气转寒,霜色越浓秋菊越美,在严寒中凛然不惧,肆意绽放,室内燃着火墙,温暖如春,便有人提起此事。 病毒又没长眼,并不会因为对方是王公大臣就不传染,相反,王公因为衣食富足更害怕疾病的肆虐,所以一听说有这样的事,立刻把原委打听的清楚,想要给自己加一层保险。 只是比起疗效,他们更关心风险,此法,真的有效吗? “不过是些许小巧,平民做惯了粗活,所以不害怕生病,我们可要想清楚。” 也有人反驳:“平民也是人,照样是两眼两耳一鼻,生病了也吃同样的药,又有什么区别?对他们有效,自然对我们也有效。” 然后两拨人就互相争论起来。 宗令听着对方越吵越来劲,气氛有些僵住,轻轻把手里茶杯放下,室内顿时一静。 宗令指着摆在两侧的插花瓶,“诸位觉得这瓶子的菊花可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我从前还没见过这样的菊花,竟然是稀有的墨菊,也不知道是哪位花匠种出来的,当真稀罕。”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到菊花上,一瞧之后果然是惊为天菊,这颜色确实是世所罕见,一盆千金,宗令府居然舍得拿来插瓶,富贵之意溢于言表。 宗令含笑不语,当初他第一次看到墨菊绿菊也是如此,深觉暴殄天物,等知道背后的小秘诀后,又当场表演一个目瞪口呆。 但是秘密说破就不值钱了,所以宗令只是道:“诸位喜欢就是它最大的用处,散席后可以带一些回家插瓶,装点室内。”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族中一位小辈孝敬给老夫的,他心思灵巧,这才有墨菊现世。” 原来如此,当真风雅以极,众人又忙不迭的称赞这位小辈孝顺还机智,自家孩子可没这样的。 说着宗令又叹着气,“这孩子啊,是个实心眼,急人所急想人所想。他听说有治疗天花的法子后,第一个报了名说要去试药,说他去了,别的孩子就不用去。幸好太-祖福泽庇佑,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连个疤都没落下,一切都好好的。” “我又去找太医们打听过此事,都说此法可靠,百者能存九十九,我便琢磨着,等到合适时让家里的小辈都去试一试。” 宗令话音落下,顿时让室内一静,有人小心翼翼问,“大人竟然如此信任此法么?” “我信太医的医术,还有太医们的仁心,若是能够早点出花,也是幸事啊。”宗令微微摇头,恍惚想起什么。 不得不说,沈知澜大胆试药,成功归来,给宗令增加了信任,虽然太医也说过偶尔会有不救者,至少比四成的死亡率高。 宗令这么说,也打算这么做,现在正督促着晚辈调理身体,到时好种痘。 有人打哈哈:“原来如此,王爷当真是深谋远虑,为子孙后辈计深远,哈哈。” “那是当然,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宗令端起酒杯,举杯庆祝。不管外人怎么说怎么想,反正此刻他要为种痘站台,一力推荐。 宴会上气氛重新热烈起来,但宴会后,又多了许多人去太医院打听新法,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王凝香的名字也进入他们的视野,听说是去年研究出时疫法子的大夫,无形中又多加了两分信任。 宗令是说干就干,当真选了两个身强体健的孙辈种痘,二人平安归来,引发一轮宗族内的新轰动,连宗令都敢让孙辈冒险,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于此同时,沈知澜的事迹在宗学里流传,同窗都知道他“孤身犯险,荣耀归来”的故事。 少年们最喜欢这样跟全世界对抗的传奇,故事里他们无所不能,只要想,全世界都会为他让路,他们只需要一路往前就好。 面对他们的好奇,沈知澜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着,挽袖子秀伤疤一套连招练的格外丝滑,众人配合着发出欢呼,宛如见到了传奇战士的勋章。 下学后他去隔壁准备跟姐姐一起回家,还没踩上女宗学的门槛,就被族姐族妹们团团困住,兴奋等着他讲述传奇故事。 沈知汝都没挤进她们的包围圈,急的在外围大喊,“让让,让个位置啊!” 族姐妹们哄笑着:“汝妹妹,今儿就算你是亲属也没有专属位置,后面排队去吧!” 沈知澜只好认命挽袖子秀伤疤,他就说连招练得好有用吧。! 第一百三二章 好容易才把这些好奇心泛滥的族姐妹们劝走,沈知汝两条胳膊伸的老长,阻拦任何一个突破她封锁线的好奇人。 “没什么大事,姐姐们喜欢听就听了,没准听完觉得合适也去种一个,那我也算是救人一命,对吧?”沈知澜不觉得有什么,谁都会好奇心泛滥。 “可是她们也太好奇了,围了我们两半个时辰!”沈知汝嘟囔着,“好吧好吧,就当是做善事了。” 他们正要离开时,又有人风风火火冲了过来,说是听闻消息想拿来第一手消息,沈知汝见状高喊:“快走,我殿后!”奋力的拦住对方。 沈知澜哈哈笑着,一溜烟窜出去,跑的没影了。 过了好久沈知汝才摆脱姐妹们的防线,跑到巷子口,两人凑钱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分。 他含着山楂酸的口水直流,含含糊糊说:“姐,你们那边是来了新生么?我看见几个生面孔。” “是来了几个,是先生们的亲眷,你认识?” 喔,怪不得,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上次去观察辣椒的姑娘,跟周围人都混熟了,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这边。 他的推理能力果然没出错! * 秦茂璃凑上了这场热闹,听了全程后若有所思,绕到后院趴在小秦先生的桌子上,“姑姑,听说天花的事了吗?” 小秦先生从书本里分神,看了侄女一眼,“听说了,怎么,你也有兴趣?” “对啊,我觉得大夫们好厉害啊,尤其是那位王大夫,听说是半路出家学的医,偏偏天赋高又努力,就学到这个程度,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秦茂璃突发奇想,“您说,我以后去学医怎么样?” “可以学啊,学点医术又没有坏处。”小秦先生已经奇怪了侄女的奇思妙想和三分钟热度,一会儿一个主意,前儿说想要当个侠客,昨儿说想要做个诗人,今儿又变成了医者。 拦着她也没准更来劲,放手让她去做,她自己尽兴之后,反而不会再心心念念,反正族里的方针就是各司其职,兴趣广泛又不是供不起。 秦茂璃一听果然更高兴了,念着要去找几本医术,先从基础打起,小秦先生从书柜里翻出自己的珍藏,刚好有几本入门医术,便拿给侄女看。 可见小秦先生嘴上说侄女三分钟热度,其实她也差不离,照样成长成为一代大家。 秦茂璃捧着医书就要跑来,小秦先生不得不叮嘱侄女,“过几天有射箭课,记得让人提前准备好你的射箭服。” “知道啦!”声音还在,人都跑的没影了。 小秦先生不由得摇头,这孩子! 宗学里同样要学君子六艺的,但射箭这门课需要上了些年纪才能学,免得拉不开弓,两边共用一个校场,只是用木架稍作遮挡,但整个学堂里大多是熟人亲戚,拦了跟没拦差不多。 沈潭拉紧弓弦,一箭发出,正中八十步之外的靶子上,只是没中红心,距离红心还差了几毫,箭术师傅遗憾的说 ,“准头差了一些,再来。” 但挽弓需力,沈潭一连射了几箭手上更没了准头,只好遗憾放弃。 “瞧我的!”沈葵得意挽弓,“都是小爷玩剩下的。” 想当初,他还玩过水上射蜡烛,多好的准头。 果然一箭后箭术师傅通报,正中靶心! 前两个都发挥不错,沈知澜生怕自己拖了后腿,连忙做起了热身运动,默念着师傅教导的口诀,定点,发力,松手,咻! 箭头划破空气,直直穿越八十步,一直扎进箭靶里。 沈知澜睁开半条眼缝,这是射到哪儿了?他是不指望能够进红心的,能有个五六环的成绩就能交差。 左看右看,箭靶上怎么好像没有箭矢? “遭了,不会射到人了吧?”沈知澜大惊,这可是要出事的! 箭术师傅无语的从旁边冒出来,捡起木桩上的箭矢,“中了,不过没中箭靶,能插进木头里,可见有一把子力气。”一天天用不完的牛劲,怎么不分点在准头上。 沈知澜吐吐舌头,“我知道了先生,下次不会了。” 刚才他没找着感觉,下一箭肯定会吸取教训。 然后又是一箭,扎到靶子木桩上。 “再来!” 又歪。 “还来。” 还歪。 到最后箭术师傅先服软了,“行了,你歇歇,等会儿再来,用力久了手疼。” 就剩下沈知澜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连一箭都没上过靶子?”准头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那 边箭术师傅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我教过这么多学生,就你最离谱,连靶子都没挨上,我今儿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等沈知澜休息好,手把手的教,站姿,握姿包括发力方向,每一个都一一检查过,然后才让沈知澜放箭。 所有学生都过来围观,在这种氛围下摒气静声,等着看师傅的教导成果。 咻,这支众望所归的箭划开空气,越过靶场...... 又歪了。 箭术师傅忍不住来了一句脏话,气的不行,明明以他刚才的估算,怎么样也该能中红心的。 到底是什么鬼因素?!真是见了鬼。 沈知澜望着两只手陷入沉思,该死,他不会觉醒了什么百分百射不中靶子的天赋技能吧?不然根本解释不了这个问题!自带 这种被动技能,这辈子都指望不上能射中靶子了。 场内迷之沉默。 沈知汝隔着半个场子看到了,奋勇举手,“放着我来!” 她挤过来也想要教一把,结果,还是没中。 完蛋了,他居然真的有这种百分百射不中靶子的天赋!沈知澜心内尖叫,那投壶呢?也不会中吗?明明以前丢沙包挺准的啊啊啊! 箭术师傅勉强安慰了两句,“应该是没找到窍门,多练习就好了,没事的。” “真的多练习会好转吗?” 箭术师傅蜜汁沉默,“啊,会吧。”至少试着挨中靶子? 一点都没被安慰到,沈知澜想,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他打算等下学后抽空练习,不然这门功课他会挂零蛋的! 下学后沈知澜独自留下练习箭术,沈知汝托着下巴在旁边守着,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 明明公式和数字都是对的,偏偏结果是错的,这找谁说理去? 沈知汝看了半天,终于发现弟弟的箭术有进步——箭靶木桩的位置越来越高了,距离靶子越来越近。她默念加油,再微小的进步也是进步啊! 沈知澜练了会儿泄了气,坐在旁边休息,估计他这个箭术是没戏了,练习也没用。 “唉~”两姐弟同时叹了好长一口气。 “这么沮丧?要不要再试试?”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沈知汝都没回头就知道是谁,“茂璃,你也不信邪?” “谁会信啊,实在很难想象么。”秦茂璃从旁边走了出来,“我站着看了好半天,就是没找到哪儿出了问题。” “那你也来试试?” 沈知澜站好任由这两位摆好姿势,不断调整,确定最佳地点后,松手放箭,扎歪。 “看,就是这么神奇。”沈知汝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站近一点试试,站到四十步试试?”秦茂璃今儿跟箭靶杠上了。 调整到四十步,歪了。 “二十步!” 箭这次终于扎上了靶子,但是二十步......这距离还不如丢个石子,说不定杀伤力更大。 沈知澜心死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死,“就算我射不中,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不允许我的课业上有零蛋的存在!” “加油。”秦茂璃本来不信,现在也不得不信。 “啊啊啊,那你加油。”沈知汝只能象征性的举手,鼓励弟弟不要放弃。! 第一百三三章 为了不挂科,沈知澜跟箭术卯上了,只要有了空余时间,定要去靶场练习一番,连靶场的角角落落都踏满了他的脚印。 他去练习箭术,已经成了学堂一景。 可惜,不论姿势有多标准,力气有多大,调整过多少次,不中就是不中,一点水分都没有。 “你们说,澜哥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挨上靶子?” “我猜,照目前的进度至少还需要半个月吧?” “那我猜十天,不至于连个靶子都挨不中吧?” “那我就猜二十天!” “我押一个月!” 沈玄许在同窗中间走了一圈,连连招呼着,“来来来,自己的押注自己写上,等咱们年底考试为限,到时揭晓答案啊!” “我压三天内。”沈子讯淡淡说。 沈玄许抬头看沈子讯,这位地位尴尬的安郡王长孙自从到了宗学后,一贯安分随时,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举动,倒是让沈玄许慢慢放下担忧。 当初在户部欠款案,他们合起来摆了安郡王一道,生怕安郡王派人过来为难他们,没想到却是他们小人之心了。 “行,那你押多少银子。” 沈子讯从陈旧的荷包里拿出银稞子,“押二两。” 沈玄许心里嘀咕,有点多啊,不过别人乐意图个高兴,他拦着也没意思,于是在册子上记了一笔。他抬头时,只见对面的沈谦连连冲他眨眼,演讲都快抽筋了,沈玄许还莫名其妙,“你眼睛不舒服啊?” 沈谦放弃了,这小子看不懂眼色,活该啊! 沈玄许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觉得后背一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冒出来,“你们开盘口开的正高兴嘛,要不要加我一个啊?” “好啊,来嘛,来者不.....”沈玄许兴高采烈扭头,就看到沈知澜脸色比锅底还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活像黑面煞神。 “妈呀!”沈玄许吓的一蹦两尺高,手里的册子撒了一地。 沈知澜磨牙,这群小混蛋!哼!别人还算了,沈玄许平时装的跟他的后援会会长似的,跑前跑后的,没想到一点银钱就让他 “叛变”了!反而是平时不声不响的沈子讯,对他支持的很。 沈玄许见正主来了,连忙陪笑,“我们就是玩闹玩闹,没有别的意思。” “玩,正好加我一个啊。”沈知澜把荷包里的零花一股脑拿出来,“我也押三天内。” 主打一个输人不输阵,哼! 沈玄许跟其他人交换眼神,好吧,把人惹着了,现在还是先低头认怂吧。 浑身上下嘴最硬的沈知澜等他们走后,还是悄悄垂头坐在校场内,唉,零花钱指定是打水漂了,但阵仗不能输。 他也想早点练好,可越是焦虑,越是不能其法,练到手上起水泡,始终不得寸近,他也很困恼。 到底是差到什么地方? “小时候我去庄子上玩,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走到野树林里,越走面前的林子草木越多,越辨明不了方向,而且天快黑了, 就算碰上野猪,也够小时候的我为难了。”一道悠悠的声音传过来,沈知澜回头一看,发现是沈子讯。 不管是冲着什么,至少刚才沈子讯毫不犹豫站他,沈知澜神情放缓,“那后来你是怎么找到方向的。” 沈子讯微微一笑,“我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辨明方向,然后才发现,距离我几步远,就是正确的路。” 沈知澜仔细咀嚼了这几句话,慢慢说,“我知道了。”欲速不达,他被接连的挫败扰乱了心神,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调整好方向再前进,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啊。 沈子讯见他一点就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想必这里暂时用不上他。 休息够了,沈知澜单独站在靶子的起点,虚虚挽弓,模仿着射箭时动作,挽弓,瞄准,放箭,一连试了几次这样的工作,明明他的动作很标准,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正思考这个问题,肩头突然被人一拍,同时说着:“放轻松。” 沈知澜手一抖,回头看了眼,“吓我一跳,幸好我没拿着弓箭,您这么一出来,万一箭射到别人怎么办?” 皇帝登时一乐,“就你这个箭术,还能射到人呐?” 沈知澜一听这话,脸拉的老长,嘟囔着:“谁这么讨厌,拿着一件小事到处说啊。”丢不丢人丢不丢人,他的黑历史还要到处散布,他不要面子的吗! 皇帝悠悠道:“实在是奇闻轶事嘛,外人好奇也是常理之中。”这箭术再烂也有极限的,只要认真学过,那么大个靶子怎么可能不中,这连靶子都挨不上,实在让人惊讶,哈哈哈! 笑过后,皇帝先认真检查着沈知澜的情况,本想说着瘦了之类的客套话,呃,左看右看没看出来,反而精神气挺足,还活蹦乱跳的。 除了左脸上有个小麻点,完全看不出生过天花。 让皇帝不禁感喟,这世上当真有天命这种事。如今亲眼见过,他也放心了。 “天花的事......”皇帝开了个头,沈知澜便回转视线,专心听讲,“影响颇大,如今城内有条件的百姓都愿意去太医院里种痘,以求家中小儿身体安泰。” 沈知澜情不自禁露出笑容,“那表姨肯定很高兴,她为了推动此事耗费心血,如今总算有成效了。” 皇帝从表姨这个称呼里翻出对应的人,喔,是那个女医院的院长,看来两人关系相当不错,他本来是想夸夸沈知澜勇当试药第一人,再顺势奖励他的,没想到他只注意到王凝香了。 皇帝顺势换了个话题,“你也不差,你试药后,又有宗令身先士卒,宗室里有不少人都跟着种了痘,民间才能蔚然成风。” 百姓们见宗室子弟带头种痘,自然会想跟上,纵然有风险,也比病到临头强。 “那是,其实同窗们都很勇敢,不怕疼也不怕苦。”沈知澜点头说,宗学里已经有一小半种过痘,炫耀自己身上的伤疤。剩下的 一半不是不想,主要是没赶上太医院的趟?_[(,还在排队等号。 假以时日,早晚能全部获得免疫力。 皇帝本来就在思考该奖励点什么,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听他提到同窗,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来,到时绝对会让沈知澜大吃一惊。 因为这可是他自己的主意!用二十年后的他来奖励二十年前的他,妙哉妙哉! 皇帝只要想到那样的名场面,就乐不可支。 为了转移话题,皇帝的目光落到弓箭上,“听说你的箭术不好,到底是个怎么不好法?” 沈知澜再次拉长脸,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他本来以为可以不提箭术这茬了。 好气。 他越□□帝越来劲,想要见识一下现场版,沈知澜只好重新挽弓,顺便挽尊:“我就是没找到窍门,一旦开窍,进度就是一日千里,神射手降临,箭不虚发百步穿杨.....” 箭只非常给面子的穿过靶场,斜斜插到木架上,得意洋洋看向这边。 “噗!” 沈知澜脸上挂不住了,干脆破罐破摔:“笑吧笑吧,确定挺好笑的。” 皇帝丝毫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笑声越过整片校场,他这样笑了,沈知澜同样气极反笑,这事要是搁外人身上,确实挺好笑的。 就可惜他是当事人,垮脸.jpg 笑够了,皇帝挽袖子,“我是当真不信这个邪,来,我亲自,手把手的教。” 皇帝有全天下最出色的武师傅教,不管学到多少吧,至少架势肯定足足的。沈知澜转念一想就接受了这个提议,他把弓奉上,等着学大佬。 皇帝试了试弓弦,啧了一声,初学者的弓箭拉力不会太强,对他来说跟玩具差不多,还要控制好力度,免得不小心拉断,他随手瞄准,一箭发出,正中红心。 沈知澜还没来得及鼓掌,又是一箭发出,同样正中红心。 厉害! 好厉害。 沈知澜不明觉厉的鼓掌,可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头,皇帝掂了掂箭只的分量,直接三箭齐发,全部都中了靶心,分毫不差。 卧槽传说中的绝技!沈知澜差点把巴掌拍烂!别拦着他,教练他要学这个! 皇帝获得崇拜目光,他自得回头,“怎么样,想不想学这个?” 学学学,使劲学!多酷啊!沈知澜疯狂点头,就学这个。 皇帝手把手教了知识和瞄准,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放过,沈知澜也拿出全部注意力来模仿,力求达到百分百复原,不求十环,四环也行啊! 皇帝校准到自己满意的程度,这才松开弓弦,这水平,至少也是八环。 沈知澜期望等着靶子,箭簇划过空气,不负众望的......落空了,跟它的前辈并排做伴。 皇帝陷入蜜汁沉默,啊这?不对,怎么还能这样? 令人头秃。 沈知澜望着自己的两手,这两只手肯定自带了“百分百射不中靶子”的buff,连神射手都能被连累!某种意义来说也是绝了! 这回他是真的死心了,因果律武器就是这么无敌,谁也扭不过来。 “再来!” 又一个不信邪的,沈知澜极力配合皇帝的动作,又是七八箭后,终于有一箭挨上靶子的边。 皇帝放下手,皱眉沉思,这,不可能啊!神射手怎么能突然变成臭箭篓子?! 第一百三四章 皇帝记得很清楚,天书里提过一场战役。 八王之乱中,人可以不识字,但是不能没有防身手段,弓马娴熟才是保命的本钱。沈知澜虽然没有周朗的身手,没有沈潭的骑术,但其一身的箭术同样出类拔萃。 在那场夜战中,沈知澜彻底展露了箭术的精妙,一箭收割一条性命,二百箭从不落空,硬生生靠着箭术和默契替周朗扫空了障碍物,周朗才能取下敌军首级,挽回了战场的颓势。 这样的神射手,你告诉我突然成了臭箭篓子?还不如说冯相那个守财奴突然变大方,到处舍财呢! 难道是天书驴他? 皇帝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不至于啊,到底是哪儿出问题? 沈知澜已经蹲在旁边开始em,他的成绩啊,这次真的要挂零蛋,还有刚才信誓旦旦的赌约,连靶子都挨不上,当真没脸见人。 “这才几次就放弃了?再来!昔日洗笔成墨池的典故忘了?别人失败了多少次才成功一次?你这才失败几次?”皇帝难得的鼓励着。 沈知澜小小的嘴硬一下,“努力也要先看清方向么,不然岂不是成了南辕北辙?”他起来揉着自己的肩膀,因果律武器虽然无敌,至少他也要挨着靶子吧?不然真的要得一个“丙等”。 这次皇帝让他自己练习,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试图找到几分端倪。 沈知澜一脸射出三箭后,皇帝突然出声,“等等!保持现在这个姿势,不要移动,任何的微小动作都不需要。” 沈知澜听着他的,完全没动。 “记住靶子的位置没有?” 沈知澜嗯了一声。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记住没?现在再瞄准一次靶子。” 瞄准。 “闭上眼睛。” 嗯?闭眼?闭眼还怎么射箭?皇帝又催促了一遍,沈知澜只得阖上眼睛,维持不动。 “然后,松开弓弦。” 沈知澜闭着眼睛,松开手指,耳朵辨认着箭簇扎进木头的声音,咚! 这是射中还是没射中啊? “哈!我就知道。”伴随着声音还有拍掌的声音。 沈知澜又不能动又不能睁眼,只好疑惑唔了一声。 “好了,现在可以睁眼。” 沈知澜这才能睁眼,一入眼的就是正中靶心的箭簇,唯一一只。 蛤?他刚才闭着眼睛的反而射中了?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或者新型的因果律? 皇帝满面复杂看着这小小少年,这种传说中的技能,竟然能亲眼得见,算不算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到? 眼看对方还巴巴等着答疑解惑,皇帝慢慢组织着语言:“一般人射箭,都是用眼睛瞄准,只要眼睛看得清,基本就能射中,提升精确度全靠大量练习,但是有一种人,用来瞄准的不是眼睛,而是“心眼”,眼睛对他们来说反而只是一种辅助,只要 “心眼”瞄准了,甭管多么 模糊都能中箭。” “啊,那我之前是缺心眼吗?沈知澜结巴着问?,说完就呸呸呸,谁缺心眼了! 皇帝被逗乐了,“此“心眼”非彼心眼,“心眼”更多的是一种感觉,一箭必中的感觉,有人能逃过肉眼的瞄准,但逃不了心眼的锁定。” 皇帝说到此处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那场成名战是夜战!敌方的弓箭手都瞄不准,有“心眼”的却能一打一个准,岂不是夜战王者,夜战无敌吗? 试问谁能匹敌? “之前你一直用肉眼去瞄准,所以每每不中,就是这个原因,闭上眼睛记住靶子的感觉,反而能中,到底怎么运用“心眼”,还需要你自己摸索,这条路前人很少,只能且学且行。” 沈知澜险些被大道理忽悠住,但转念一想,别管什么眼,能射中靶子才是真的,他慎重点头,“我再试试。” 这说辞别是忽悠他的就行。 拉弓马步已经娴熟,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沈知澜死死盯着靶子,记住靶子位置后轻轻闭眼,嗖的一箭放出,正中靶子,八环! 这进步不能不算神速,距离挨不上靶子没超过半个时辰。 沈知澜找到一点感觉,长时间盯着目标物,即使闭眼后视网膜还会有残影,模糊中也能感知到靶子的位置,他再次松开弓弦,这次,九环! 一点就透,进展神速!皇帝赞道。 “等等,我再试试别的。”沈知澜的视线从左扫到右,挑中了距离他最近的三个靶子。 以前他曾经听过,有人的记忆能够像照片一样,记录下现场的每个细节,连杯碟摆放的位置都不会错,所有细节都很清晰,只是这种记忆不长久,通常十二小时后会消失。 他不会照片记忆,但是记下三个靶子的位置绰绰有余,在心中构建出靶子对应位置后,三箭齐发,纷纷对上了对应的靶子。 皇帝扫了一眼报成绩,“七环,九环,八环,成绩不错啊。”初次学三箭齐发就能有这个数据,说出去能羡慕死一堆人。 沈知澜啧了声,他是右利手,最左侧的靶子难免没顾及到,用的力道不均匀,这点还需要慢慢练。 但是,现在他已经很高兴啦!他笑成了喇叭花,拉着皇帝的袖摆:“您解开了我的困扰,实在不知道怎么谢您。” 要不是皇帝足够见多识广,一眼识破,他还不知道要在歧途上打转多久,怎么能不谢? “说声谢谢就完事了?也忒简陋了。”皇帝冷哼一声。 沈知澜机智补充,“您富有四海,这天下都是您的,送您什么都是借花献佛,怎么不算简陋呢?”他话锋又一转,“但是谢意总要表达,您挑场子,我一定照办。” “用你的银子还是你爹的银子?总要用自己的银子才够诚意吧?”皇帝故意为难他。 “当然用我的银子,我的人情当然要自己还。”沈知澜掂量着自己空荡荡的荷包,唔,老师,穷穷,捞捞。 皇帝哪儿缺一顿酒席, 但是看小孩为难就是有趣,挑了一家不算很贵,但是小孩零花钱很难支付的酒楼,说着就要朝酒楼而去。 徐海从角落里冒出来,笑容可掬的跟在皇帝身后,又有几个影子出没。 皇帝出门不可能不带侍卫,只是皇帝嫌弃他们碍事,让他们站在不显眼的地方而已。 沈知澜眼神一瞟,又看到熟悉的影子,施初混的不错啊,这才多久,已经混到贴身侍卫。 皇帝的贴身侍卫不仅仅是护卫这么简单,就像领导的秘书不光是秘书,在领导身边历练出来,能够独当一面后,就会升职加薪的机会,贴身侍卫干的好,不论是转文还是转武都有天然优势,现任的九门提督就曾经担任过侍卫一职。 沈知澜收回自己的眼神。 但他的眼神怎么能瞒过皇帝?更何况还是有天书剧透的皇帝,皇帝决定趁机问几句。 在包厢里,皇帝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认识那个御驾卫?” “呃......”沈知澜老实交代,“认识。” 在施初加入御驾卫前,他们一共就见过三面,双喜班,闹事街头扮乞丐,最后施初莫名托付他不要忘记他的真名。 想来御驾卫不至于连施初曾经是双喜班的赛西施也查不到,沈知澜捡了他们的初遇来说,便是当初寿安长公主家长孙去双喜班闹事,施初就是当事人的事说了。 这事皇帝听来过去很久,他更关心另一件事,“花旦的面容都涂了厚厚的细粉,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你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歪啊?沈知澜腹诽着,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妆容? 皇帝含笑,徐海也竖起耳朵,连施初表面不关心,其实身子也微微侧过来。 在满包厢人的注视下,沈知澜实话实话,“是细节啦,人的脸上涂再多的粉,五官的位置也不会变,变也有规律可循,比如鼻子只能高不能低,两个眼睛又不会移位,还有耳朵也是......” 施初暗暗点头,原来如此,他就说他的易容术破绽在哪儿,原来都在这些地方,的确是改动不了的。 “咦,你还懂这个?” “平时多看书,自己多观察就懂啦。”沈知澜举例子,“像是江湖话本里,不是老写什么易容术么?推动情节必备,悬疑经典桥段。” “等等,你平时还看话本子?这不得找你爹好好告一状?” 沈知澜大惊,等等你为什么突然翻脸,小孩的事为什么要启动告家长这种大招? 皇帝不讲武德! * 两日后的箭术课,沈知澜好好装了个大的。 整个学堂都晓得他苦练箭术毫无寸进,还有人开盘口(重音),所以完全没人期待他能稍稍进步。 沈知澜清清嗓子,口若悬河讲述了一个箭神梦中传授机密的故事,凭他的口才自然讲的妙趣横生,引人入胜,语毕,沈知澜装模作样道:“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但是箭神说我以后闭着眼睛都能射中,我想试试。” 诸位同窗面面相觑,闭着眼睛都能中?这牛皮怕不是吹大了?昨天还不会走路,今天就能参加长跑比赛,太夸张。 有人起哄,“我就说嘛,先前肯定是没开窍,现在开窍就一下子变厉害了,来,给我们展示展示闭眼射箭的神技。” “好啊。”沈知澜大方说,“来,千万别眨眼。” 他拎起一把弓,找好位置站定,确定好箭靶位置后,当真缓缓闭上眼睛,旁边沈玄许看的真真的,不禁捏一把汗。 难道是他开盘口把人刺激到了? 沈玄许简直不忍心继续看,到时怎么收场。 耳朵补充到咚的一声,箭羽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沈知澜没听到欢呼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怎么样?”他睁眼看到中了靶子啊? 校场上鸦雀无声,各个都目瞪口呆,一会儿看看沈知澜,一会儿看看靶子。 乖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葵第一个扑了上来,“你眼皮上是不是长了眼睛?怎么可能有人闭眼射中?” “哎呀撒手撒手,眼皮上什么都没有!”沈知澜左闪右避,还是没能逃脱沈葵魔爪,沈葵在他面上一摸,喃喃自语,“什么都没有啊?”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嘛!”沈知澜理不直气也壮,“我都说是箭神梦中传授机密了!” “你说的这个箭神,他介意多一个徒弟吗?”沈潭也冒了出来,“当徒弟的徒弟也行啊!我不挑的!” 箭术师傅也没见过这场面,在他的见证下,沈知澜又表演一次,再次中靶。 箭术师傅喃喃自语,他见多识广,但是这场面当真没见过。! 第一百三五章 其实闭眼射箭,箭术师傅一样能够做到,只是精确度会下降,不能准确命中目标,但对于他这样弓马娴熟的人来说,也不算天方夜谭。 只是,那可是之前那个靶子都挨不上的学生唉!教了无数次,校正无数次,就是挨不上靶的人,突然一朝顿悟然后觉醒,确实够让人惊讶的。 或许真跟之前调侃说的一样,开窍吧,就是这么神奇。 沈知澜炫完,终于扬眉吐气走到沈玄许面前,“赔率是一赔多少?” 沈玄许低眉顺目,“一赔十。”嘤嘤嘤,他这个庄家输麻了,这下要倒赔二十两。 沈子讯往前一站。 沈玄许眼神开始发直,错了,是赔四十两,他一年的零花钱死的好冤枉! 沈知澜拿着赢来的赌注,请整个班级的同学们吃齐顺斋的点头,吃的沈玄许暗中咬手帕,嘤嘤嘤,都是他的零花钱,好心疼。 但是愿赌服输,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否则哪儿还有信用可言? 这场盘口,庄家和闲家都输,只有沈知澜跟沈子讯赢了全场。 沈知澜让沈玄许狠狠心痛了三天,记住这个教训后,又私下把剩下的银子凑个整,悄悄还给了沈玄许。 “私下调侃调侃同窗无所谓,不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谁也没吃亏,但是开盘口就算了,输了赢了都有人不高兴,而且涉及到金钱,总归是算明账来的好。”沈知澜把荷包晃了晃,“诺,还给你了。” 沈玄许眼睛一下子冒小水珠,“我,我真不是个东西啊!”澜哥儿光明正大赢走的赌注,怕他不宽裕还要私下还给他,既考虑到实际还顾及他的面子,跟澜哥儿一比,他算什么人呐? 沈玄许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好了好了,下回别赌钱就行了。”沈知澜深深注视了沈玄许一眼,像他们这样的家境,有钱有闲,掉进赌坑的不在少数,沈知澜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泥潭深陷的,最后落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吓他一回,没准沈玄许能把这个教训记心里。 沈玄许自此之后,虽然偶尔也会跟人口头赌注,倒是再也没有开什么盘口了,暂为后话。 这个冬天过的格外快,好像眼睛一眨就到了年末,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冬,学生们也在准备岁考。 去年岁考沈知澜成绩就不错,这次更是突飞猛进,一下子进到前五,这跟秦先生平时的精心辅导脱不了干系,秦先生从不藏私,耐心细致,且学识渊博,能碰到这样的好先生,是学生的幸事。 得知孩子的成绩,沈齐打算去给秦先生送束脩,以谢谢他对自家孩子的尽力,本来么,两个孩子都在秦氏兄妹手下,不谢怎么能行? 他们过去时正好碰上秦先生在练书法,旁边有个白衣童儿在吹箫,清扬优越的箫声倏尔传出,响彻整个小院,箫声中的潇洒写意,自由烂漫被表现的淋漓尽致,技法虽有不足,但是已经得了笛中三味。 沈知澜停下脚步,静静听着箫 曲,等到一曲终了,这才赞了声,“当真好听。” “谬赞了,小女的技艺还要多练习。”秦先生从笔墨香气里抬头,“还累的你们久候。” “怎么能算是久候?能听到这样的曲子,应该算是我们的运气。”沈齐说着客套话,同时把礼品往上放,“都是些自家的干货海货,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秦先生笑笑收下礼物,同时跟沈齐开始商业互吹,一个吹先生教导有方,一个吹学生天赋出众,总之花花轿子人人抬,说说笑笑就过了。 杜珍娘也正带着沈知汝,在小秦先生那边走同样的流程。 沈知澜规矩站在爹身后,眼角的余光却看着旁边的小童,这不是老熟人吗?现在仔细一看,跟秦先生也有几分相似,眉目很 像。 秦茂璃看似老实的站在亲爹身后,却借着视线死角,悄悄冲着沈知澜使眼色。 沈知澜任由对方使什么眼色,就是不动如山,秦茂璃自觉没趣,又重新挺直脊背。 这时秦先生突然提高声音,“我家这个冤孽啊,前些日子听说了种痘的事情,便闹着想要学医术,我是劝不动她的,当爹娘的,始终拗不过孩子。” 沈齐顺着他的话说,“啊对对对.....”突然提这个干嘛?他也不会医术啊。 谁料秦先生立刻转了话题,说起了王凝香来,沈齐这才回过味来,原来是冲着王凝香来的!不得不说时疫跟种痘,跟她带来巨大的声望值,尤其是在女孩中,明年的乞巧节,王凝香该能包揽小像市场。 沈齐正愣神时,已经听到秦先生说出他的目的,说是希望能让自家孩子跟着王凝香转悠几天,打打下手,“省的她整日好高骛远。”秦先生语,最后拜托道:“还请你代为说合,居中调解。” 秦先生说的这么客气,沈齐自然不会推辞,再说只是代为说合,决定权还在王凝香手里。 两方人说好后,沈齐起身告辞,秦先生点了点小女儿的鼻尖。 “心愿得偿,现在可高兴了?到时候吃苦受累了,可别回来叫苦连天,想要半路退出也不行的。” 秦茂璃高高兴兴道,“怎么会!就是再辛苦我也会坚持下去的,这可是爹好不容易求来的。” 她不至于这么傻。 秦先生说完正事后,突然一顿,“刚才你挤眉弄眼的,在干嘛呢?” 秦茂璃怪叫着,“爹你背后长眼睛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在使眼色。 秦先生冷哼,这点小把戏他难道看不穿?那不是白当爹了? 秦茂璃老实交代,“我跟沈知澜认识,刚才故意逗他呢,谁晓得他没反应。” “你们认识?”秦先生心想,两边学堂很近,还都是亲戚,认识也不足为怪,只是...... “他很特殊,没事别去作弄人。”秦先生含糊说着,没有把所有经过交代清楚,毕竟此事绝密,秦先生拿捏不好其中的度量,只能这么提醒女儿。 秦先生就是受人之托, 专门到宗学里教学的,不然凭着他的名头,只要放话,想请他的父母够从城东排到城西,还不带拐弯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的,我跟他姐姐更熟悉,顶多就是在校场碰过几回。”说着秦茂璃就想笑,实在可乐。 秦先生也止不住笑意,实在是沈知澜的箭术都快成梗了,最后的结局更是让谁都想不到。 他也撞见过几次,不禁感叹假如是自己,可能早就放弃了。坚持和努力也是对方的长处啊。 略过这个梗,秦先生又忍不住叮嘱小女要注意的地方,秦茂璃一直乖乖听着。 只要能让她去学医术,她什么都肯干。 * 对于有人想要来找她学医,王凝香已经习惯了,稍稍考虑就答应下来,毕竟也不止一个女孩来过。 但王凝香知道她们都是在玩票,凑凑热闹而已,并不需要她额外照顾,只当是多个助手。 秦茂璃没过多久就到了王凝香的小院里,对着满院子的药草惊叹着,“好多药材啊,王先生,我需要做点什么?” “先帮忙切药材,切成半指长的碎条,我需要炮制的。”王凝香吩咐她做点简单的,顺便讲解这样药材到底有什么药效,会运用到什么方子里。秦茂璃举一反三,还能背出经典药方的配比。 看起来是提前学过,用心的,王凝香很欣慰,更是上心的教导。 然后她就遭遇了教学生涯的第一次滑铁卢。 方子秦茂璃背的井井有条,分毫不差,但她有个致命缺点,根本分不清药材的区别。 “这是柴胡,这是甘草,两样药材长的不一样,叶片和根茎都有区别。” 秦茂璃心虚举手,“区别在哪?” 王凝香一噎,她不是已经把两样东西摆在一起了吗?肉眼可见的区别啊,就跟猫狗一样,难道会有人分不出? 事实上,还真有人分不出,觉得这都是毛茸茸会叫唤,哪儿有什么区别?看着就一毛一样好罢? 王凝香只得让秦茂璃先打下手,并且安慰她,“多熟悉熟悉就好了,刚开始都这样,像汝姐儿跟澜哥儿,刚开始连稻子和麦子都分不清。” 正好走到门口的沈知汝抗议道:“谁说的,它们长地里时我分不清,等它们结成果实我就认识了!”稻壳和麦穗区别这么大! 王凝香就笑,这不还是五谷不分么?有什么区别? 沈知汝是过来看望同窗的,没想到还会被告黑状,气咻咻的蹦起来,秦茂璃捂嘴偷笑。 “澜哥儿人呢?” “在后院练习投壶呐,他练准头练的起劲,我没去打扰他。”沈知汝感慨着,“谁晓得他还能有这番奇遇。”她又转过来安慰秦茂璃,“不管怎么样,先努力了再说,天赋和坚持都是必不可少的。” 秦茂璃被激励到,开始认真投入辨认药材的大业中,她想着,总不能白背一次汤头歌吧? 沈家,沈知澜停下投壶的手,揉着酸疼的胳膊。 这“心眼”当真玄妙,只要能够顺着视野里勾勒的抛物线,十投九中,经过多次练习后,他逐渐掌握了其中感觉,愈发的得心应手。 接下来就是不断锻炼臂力,逐步增加射程,他得意的举起胳膊。 不过联系之余他也不忘休息,偷偷摸到汝姐姐的房间,轻轻拨弄古琴的琴弦。 学堂里的课程包含学琴和学谱,学的半懂不懂的沈知澜正一边哼着调子,一边轻轻弹起曲调。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前世的经典曲子逐渐在他手下逐渐成型,从晦涩到逐渐圆润,也不过几刻钟,后面更是倾泻而出,曲中的江湖豪情,少年纵意全被表现出来。 沈知汝本来想捂耳朵,听着听着倒是觉察出几分趣味,她轻声说:“这曲子,该是大家之作啊。” “确实,连我这样不懂琴曲的人,听着也是豪气顿生。”王凝香侧耳,“到底是谁在弹曲?” 沈知汝点头,对了,这琴声还有点耳熟...... “这是我的琴音啊。”沈知澜以手击掌,恍然大悟,“我就说吧,这调子这么耳熟。” 她兴冲冲往家走,秦茂璃想要跟上,又顾及到自己正在处理药材,正进退两难时,王凝香拍拍她,“我也好奇,我们一起去看。” 秦茂璃高兴放下药材,几步路就走到沈家,果然曲调越来越清晰,但调子越来越慢,归于寂静。 沈知澜拨弄琴弦时,总觉得好像记错了音符,他反复尝试着,想要找到原先的曲谱,就是摸不到门槛。 “这里不如试一试降低调子?然后下一串再抬高?”沈知汝伸手拨弄琴弦,试图猜测接下来的曲调。 沈知澜顺着她的提示弹了一遍。 “不不不,这样应该是抬高调子,平滑过度,最后才升高才对。”秦茂璃忍不住出声指点。 沈知澜又重新弹了一遍。 “有七八成的相似了。”一串顺滑的音符从他手下滑出来,跟原曲一模一样。 沈知澜又从头开始弹了一遍,激昂的曲调更显得珍贵。 秦茂璃偏头听着,“这么好的曲子,但总觉得差了点味道,应该是合奏曲吧?是不是差了一样乐器?” 沈知澜不由得佩服人家的音乐天赋,连这个都能听出来,他可只会照搬原曲。 “猜的真准,这首曲子确实是合奏曲。”沈知澜立刻编出一个他曾经在郊外听见两位琴曲大手在湖心演奏,他站在原地听的如痴如醉,顺便记下曲子的故事来。 这编故事的日常,他已经能够顺口胡说了。 秦茂璃听的遗憾极了,“这样的曲调大家,我怎么从前没听过啊。” “能写出这样曲子的人,想来不拘世俗,流连山水间,这样才能灵感妙生。”王凝香道,“能够偶然听闻一曲,已经是无上运气。” 沈知澜心虚点头。 “这么好的曲子,我能留个谱子吗?”秦茂璃不禁恳求道,她 实在太想留下曲子。 “没问题,本来也不是我的曲子,想来两位大手也不拘小节。” 秦茂璃借了纸张,一笔一笔写下音谱,见状,沈知澜悄然退出房间,跟着表姨一起站在门外。 “秦姑娘这就来找表姨学医术了?执行力真强。”说干就干,毫不含糊。 提到这个王凝香忍不住扶额,“算了,快别提这茬。”她脑袋疼。 “借用你平时爱说的一句话,她对我在医术界毫无威胁,但是足以让我在教育界声名扫地。” 沈知澜:呃......他想他懂了。 人都是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对吧? * 放寒假后,去种痘的孩童也越来越多,经过不断摸索和改良,逐渐降低了危险性,也找到了更有效的药材。 作为身先士卒的那个人,王凝香居功至伟,谁也掩盖不了她的光彩,曾经的京城医馆联盟都知道,以后想给王凝香使绊子前,还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王凝香成了太医院里,开天辟地头一个女太医,领着从五品的俸禄,也算是吃上编制的人。 晋升令到达时,王凝香欢喜的不行,她的师父更是暗中垂泪,哭泣不止。 秦大夫从小学医,最后圄于没有女太医的先例,只能止步于此,她也暗中遗憾过,辗转反侧后,却不曾想徒弟最后实现了她的愿望。 面对垂泪的师父,王凝香慢慢说着,“女人也会生病,也需要治病,女大夫早晚会多起来的,师父不也教出我这么个人才吗?”她俏皮一笑,“可见医术的要点还是在传承上,师父,咱们不如建一个专门的女医学堂吧!” 秦大夫迟疑,“可行吗?” “怎么不可行,当然可以,我们师徒两教出二十个学生,这二十个学生再教就是二百个,几代人下去,就是无数学生,女大夫多了,自然就有人能进太医院,我就不是独个啦。” “独一份的女太医虽然荣耀,但比不上到处都有女大夫,让我来的高兴。” 秦大夫想想这这样的场面,登时就决定好了,办,她们就要办一个女医学堂。 沈知澜偶然听王凝香提出女医学堂的事,不禁感叹即使有所误差,王凝香还是逐渐走上原本的人生之路,以后更会成为青史留名的大夫吧?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宗令说要见他,想必也是为了种痘的事。 嘉奖完王凝香,下个就该轮到他了。 宗令府是熟门熟路,宗令的书房更是出入很多次,只是这次,从宗令嘴上冒出的说辞,让沈知澜怀疑人生。 “我好像没听清,您能再说一次吗?” 宗令白他,“我说,想要在宗学里组建一个少年先锋队,你担任队长,怎么样?”! 第一百三六章 宗令就看到沈知澜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反复横跳坐立不安,像个峨眉山的猴儿初次化成人形,没个安静。 晃的人眼晕,宗令摆手示意他坐下不要学猴子,然后娓娓道来,“这事虽然是皇上的主意,我倒也觉得不差。” 沈知澜心头的惊涛骇浪都要从喉咙里翻滚出来,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咆哮,洗耳恭听宗令想说什么。 宗令慢慢说着,“我从前就觉得你这孩子人缘好,什么人都能相处的来,脑子好用,急公好义,能为人所不能为。上次户部欠款的事,这次种痘的事,你都在其中起了大用,同时让我想到,有些事,年轻孩子的奇思妙想,没准能够起到大作用。” “这世界啊,总归还是要交到年轻人手上的。” “所以这次皇上一提,我立刻赞同,他说可以把这些孩子都组织起来,或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沈知澜犹豫道:“学堂同窗们年龄都不大,未必能派上用场,先前的事也是偶然为之,并不值得大肆夸奖。” “你这孩子,还谦虚上了,再小的孩子也是会长大的,长到十六,二十岁还不行吗?”宗令说着不免感叹:“宗室里这么多人,有爵位有祖产的终究是少数,多数还是有多少吃多少,如果能管个文书,盘盘账的,至少没有浪费。” 沈知澜没有吱声,说起来他们这些宗室也是混的差,白担个好姓,读书认字习武学艺,连个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他从宗令的遗憾语气里感知到,或许这个口子被放开的时间,不远了。 宗令感叹完又说:“但是总归你们能发挥作用,管管闲事还是没问题的,这个小队伍组织起来,平时你们随意,偶尔听候皇上差遣,可以吧?” “那个,为什么要选我领头呢?”沈知澜试探着问。 “这孩子,除了你还能选谁?选谁别人也不服气啊。”宗令畅快的笑,又冲着沈知澜眨眼,“管这么多孩子,也让你过一过当官的瘾,如何?” “另外,我私人赞助你们一笔银子当做你们的活动经费,如何?” 沈知澜勉强笑了笑,“我想想,再想想,” “没事,你可以慢慢考虑。”宗令道,“反正不会坑你的。” 沈知澜懂宗令的意思,用小孩做事颇有几分进可攻退可守的含义,做成了就是少年英才,没做好就是小孩胡闹,怎么样都有说辞,“大人别跟小孩计较”,对吧? 这个小队伍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 “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取的?” “皇上取的,少年意气,神采风扬,还不错吧?” “确实挺不错的,听上去很好。” “总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要是有人为难你,直接报我的名字,我给你撑腰。”宗令暗示,不对,这已经是明示了。 沈知澜明白这承诺的分量,这可不是小大小大,而是实打实站在他这边,他 出事宗令也要跟着背锅的地步,凭什么宗令能做到如此地步? 要不是两边关系实在太远,沈知澜都要怀疑宗令是他亲爷爷了。 他跟宗令插科打诨说了几句,起身告辞。 宗令捧着茶杯暖手,一边目送沈知澜的背影,心里想着。 组建少年先锋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宗人府不能光管成年人,也要管管孩子啊,而管孩子轻不得重不得,实在是个难事,像现在这样,组个兴趣社,找个可靠的孩子管,恰如其分。 大队长,就等同于宗学内的“小宗令”。 宗令年纪摆在这里,以后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顺利的话,沈岩能接手宗令的位置,会空出一个副手位置,那时长大的沈知澜刚好安排上,一切都很完美。 幻想着这副美好画面,宗令觉得毕生所求,已经圆满。 * 沈知澜走出宗令府,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只有他自己知道,背上出了多少冷汗。回到自己房间后,四处无人,他终于发出尖锐爆鸣。 天呐,救命救命救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快要疯了! 到底是巧合还是试探! 巧合根本说服不了他啊! 这算不算贴脸开大啊! 他在房间里发了一阵疯,终于冷静下来,咬着大拇指思考怎么回事。 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说到少年先锋队一些人可能不熟悉,但如果换成少先队?”,是不是立刻回过味来?因为少年先锋队就是少先队的前称,怎么可能在这个架空时代,突然听到他熟悉的名词! 难道还有别的穿越者!这是在发出相认的信号? 不不不,不太可能,宗令说过,这个名称是皇帝提出的,有谁能够影响到皇帝的决策? 沈知澜提出过很多不属于这个朝代的建议,这么长时间,如果想要相认,哪怕身在皇宫,也能找到空子来跟他相认,不至于要绕这么大弯子来搞事,岂不是舍近求远? 而且以沈知澜对皇帝浅薄的认知,皇帝可不是能够随意说服的性格,要使出十倍能耐才行。 所以,问题出在皇帝身上? 沈知澜浅浅眯着眼睛,确实,皇帝偶尔态度古怪的很,对他有一种超出寻常的亲近,沈知澜一直觉得,对方看待他跟看待孙辈差不多,还觉得怕不是对方没养过聪明机智的小孩,捡了一个养得开心,跟养旅行青蛙差不多。 刨除一切因素后,沈知澜径直把最可疑的皇帝锁定了,可恨的是,皇帝想要接触他可以随时来,他想要接触皇帝却只能耐心等候,和撞运气。 没关系,山不来就他,他可以去就山。 * “举办一个汇报演出?”沈葵听着沈知澜的建议,摸下巴,“听着有意思,但是办这个干嘛?” “是啊,能演出什么?”沈潭提出质疑。 “我也觉得,能干嘛?”沈玄许跟着附和。 “汇报我们一年的 学习成果啊!”沈知澜冠冕堂皇的说,“学堂的功课只会写我们得了甲等,排名多少位,却不会了解我们一年里到底学到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能耐。” “比如玄许,你的名次不佳,但是今年书法进步很大,对吧?” 沈玄许直起腰,郑重点头。 “还有沈谦,其实你的嗓音也不错,曲子唱得好,是吧?” 沈谦脸上笑开了花。 沈知澜连珠炮一样点了几个成绩不佳,但是也学到东西的同窗,除了四书五经,学到别的记忆也值得鼓励啊。 “所以啊,长辈们不问,我们也要努力展示给他们看么!所以我想着,就办这么一个汇报演出,能唱曲弹琴的就唱,能书会画的就挑一副得意作品摆出来,总之要展示出自己的长处啊!不光长辈们脸上有光,我们这个年关也好过么,难道还想被教训?” 别人家孩子,每个孩子成长路上最大的敌手。 剩下的孩子瞬间get到沈知澜的意图,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开整啊!说不定压岁钱都能多要一点,少挨好几顿骂呢。 “来来来,赶紧动起来,有擅长的项目马上报给我,我负责汇总调整,选出合适的项目。有作品的赶紧选好,我去找先生们协调怎么展览,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争取一切都在年前办完。”沈知澜催促着,“一天之内想好,快!” 有几个可怜巴巴的学渣问到,“我们什么都不会,能选什么做?” “小孩子们,一片真心最重要,你们排练个小节目,供大人一笑,彩衣娱亲也是美谈不是么?”沈知澜脑子里一个个主意往外冒,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 他还抓了几个壮丁,一起写请帖,邀请所有家长们到时莅临宗学,欣赏孩子们排练的节目。 他知道每个人有什么能力,擅长做什么事情,硬是在短短时间内,把每个人的位置都安排好,让所有人快速运转起来,齐心协力为了这次汇报演出而努力。 不过几日后,所有学生的家长都收到这样一张请帖。 “宗学学子,静待光临。” 宗令阖上帖子,“怪有意思的,又是澜哥儿的主意?” 沈岩道:“是啊,现在所有宗室都等着看到底要闹什么妖呢,他这孩子啊,真是一个主意一个主意的冒,根本停不下来。” “孩子们,都是这样的,我就等看咯。”宗令在心里想,这才短短几日,能够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宴会,其实已经能看出沈知澜的能耐,哪怕不尽善尽美,也足够夸耀了。 他拭目以待。 * 时间短暂,沈知澜确实绞尽脑汁,幸好有几个小伙伴帮忙,这才勉强把架子撑起来,至于大家伙参差不齐的水平,他也无能为力,只好尽力扬长避短。 索性这只是一场演出,并不需要维持多长时间,院长也通情达理,让先生们帮忙,包揽了一部分工作。 沈知澜借着给宗令递请帖,还“顺便”给皇帝递了一张,美其名曰皇帝是 所有人的长辈,该来欣赏小辈的孝心。 宗令答应帮忙转交,但皇帝是否愿意来,他就爱莫能助。 但沈知澜觉得,如果皇帝真的有什么想说的话,看在汇报演出的份儿上,也该来一趟。 腊月二十五。 临近年关,天气寒冷,人都是不愿意受冻出门的,偏生这天,整个黄铜巷子的家长们穿戴一新,簇拥出门,齐齐挤到宗学门口,一拥而入,争着欣赏里面的变化。 两颗相隔不远的树木拉起了麻绳,上面挂着一幅幅先生们挑出来的学生作业,或是书法,或是画作,上面还有先生们的批注。 “上佳。” “大有进益。” “独具特色。” 每个评语都不错,还有红色纸条写了学生姓名,一清二楚。 自家孩子被点到的家长乐开花,偏还要谦虚道,“一般一般,这孩子打小认真。”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哈哈哈!” 现场洋溢着欢乐气氛,家长们都觉得孩子给自个长脸。 躲在墙角的学生们齐齐松了一口,心头大石放下不少。 沈知澜趁机给他们鼓劲,“看嘛,叔叔伯伯们还是很欣赏我们的,只要我们真的尽力了,接下来的演出,不求效果多好,只要不乱套,不出岔子,我们就算赢了,懂吧?” “记住要点,不出错就是胜利,加油!” 沈知澜的赛前演讲说的他们信心倍增,加上演的也是自己拿手的项目,齐齐做好准备登台。 第一个节目就是沈谦准备的词曲,词牌名《浪淘沙》,沈谦唱的四平八稳,偶尔出彩发挥,当真是把开堂唱出彩了。! 第一百三七章 沈谦唱完后,又有别的节目陆续登台,因为时间短暂,勉强有个样子而已。 可台下的家长们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觉得自家孩子站在台前分外有趣,自矜中又有几分得意,指着自家孩子炫耀,“这孩子,还藏着一点小惊喜呐。” “哈哈,先生们平日教导有方,居功至伟啊。” 所有人都觉得有趣。 宗令虽然没到场,但是派了沈岩来,沈岩瞧着有趣,又低声问沈齐,“汝姐儿他们准备了什么节目?” 沈齐有些遗憾,“汝姐儿有一曲琴箫合奏,在家练了许久,正憋着气准备一鸣惊人,澜哥儿没这个运气,他负责调配,实在脱不开身。” 他指了指站在侧面的沈知澜,他正盯着台上,同时还要负责所有人,每个登台的人都会被鼓励一番,替他们鼓劲。 可惜了,这种场合没有出风头的机会。 沈知澜目前可管不了这么多,他把精力一分为二,一半放在舞台上,一半留着观察周围环境,这个舞台是临时搭建的,旁边还有一座小楼,如果不想露面又能纵观全场,那座小楼自然是不二之选,盯着这里自然知道有些人,有没有来。 沈知汝在后台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调试琴弦,她平时的琴艺也不差,但当着这么多人表演还是头一回,心头难免紧张。 况且还是合奏!合奏可是最考验水平的,自个差就算了,可别把茂璃也拖下水了..... 秦茂璃反而自信一点,“怕什么,如果调子谈错了,我可以随你的调子,别担心。”她对自己的箫艺很有信心。 “就是,姐别怕,之前你们练习不是练的很好么?” “练习是练习,上台是上台么。” “台下的人也不会突然冲上来,说你的调子弹错了啊,你啊,只当他们都是蔬菜,这个是黄瓜,那个是白菜,最后那个是地瓜.....他们只会鼓掌而已。” 沈知汝伸出半个脑袋看台下,噗嗤笑了:“说的对,我就当他们是蔬菜了。” 反正她就这么弹了,还能咋地? 沈知汝心里冒出勇气来,跟秦茂璃携手上台,在小几上坐好,抬手,起调,悠扬的音符就从二人手下流淌而出,飘满了整个会场。 后台的人早就听过无数人,可这样潇洒肆意的曲调还是让人沉醉,随着调子开始哼唱起来。 沈知澜耳里听着调子,秦茂璃的箫艺果真出众,一管洞箫吹的如痴如醉,分外出色。如果是她独奏的话,想必更能发挥她的长处,可惜曲子偏要两种音色合奏才好听。秦茂璃也没有只顾着独舞,反而极力跟沈知汝共舞,让两人都能发挥出来。沈知汝在她的协作下,逐渐放开,越发的熟练,到曲调高潮处,两人并行,彻底开始出色。 箫声的肆意和琴声的悠长久久回荡在整个会场。 “再听多少遍我也觉得这曲子写的精妙,该是什么样的山野志士,人间仙人才能写出来啊。”沈葵忍不住评价着 ,“还是你运气好,竟然能够听到这样的两位演奏。” 沈知澜忍不住心虚,哈哈干笑,转而提醒沈葵,“等会儿你的双手同书就要上台,准备好了?” 沈葵大拇指和食指一圈,“没问题!” 沈葵的课业样样出彩,发展均衡,非要找个节目表演还不好挑,思来想去,沈知澜就替他选了这个有噱头还有实力,还好看的节目,双手同书,也算雅俗共赏了,沈潭替他伴奏,弹一首高山流水。 台下还有一点小惊喜。 沈葵自然不会怯场,面对悬挂的白布屏风,两手同时书写,一首五言小诗出现在他笔下,用词或许稍嫌稚嫩,但也灵气十足,配合音乐,别有一番趣味。 台下不管是识货还是不识货,都是掌声如潮水,称赞沈葵的书法。 面对高昂的掌声,沈葵志得意满,挥手致意。这样的风光时刻,本来应该跟家人共享的......可惜他的家人都在封地,无诏不能赴京。沈葵努力想要抹平心头遗憾,只是难免失落。 一串跟众人不同的掌声,从人群里冒了出来,有人站了起来,使劲鼓掌助威:“葵哥儿写的好!”沈葵转过来一看,眼珠差点瞪出来,失声喊到,二表哥? 没错,台下站着的就是谈家的二公子,还有三公子和大姑娘,现在正在使劲给沈葵助威,阵仗一点不输旁边的亲友团。 谈二一边鼓掌一边扯自己亲爹的衣摆,“爹,来都来了,也给葵哥儿助阵嘛!” 谈尚书瞪着自家老二,他堂堂尚书不要面子吗?无奈谈二一直坚持,谈尚书只好认命站起来,也跟着鼓掌。 就算是这么轻轻的几下,也足够沈葵开心了,他乐开了花,一个劲点头。 沈葵明白,肯定是澜哥儿,他管着请柬发放,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才把谈尚书请来,就为了让他欢喜时刻能有家人相伴。 这份情,他会一直记在心里。 葵哥儿高兴就好,也不枉费他费了老大劲才把谈尚书请来。 沈知澜又瞄了一眼小楼,运气不错,他想钓的鱼也钓到了。 演出进入尾声,全部师生站在台前,接受观众的掌声,沈知澜本来站在角落,硬是被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推到整中央,每个人都对他说,应该的,你应该站在正中间,接受所有的荣光。 院长兴奋的脸通红,大概当院长这么久,还没今天接受的赞扬多,他简单说了几句,就示意提出这个汇报演出的创意人站出来,也说两句。 为了统一规划,沈知澜没准备自己的节目,但他忙前忙后的所有辛劳都被看在眼里,最后时刻当然也要一起分享。 借此搞事的沈知澜难免愧疚,清了清嗓子,说起心底话来,平时长辈和孩子各忙各的,一年到头难得有相聚闲聊时,借此机会,希望大伙能够好好聊上几句,增进了解。 说完沈知澜深深鞠躬,再次谢幕。 台下沈齐的嗓门格外响亮,嚷嚷着这是他家孩子,语气充满自豪。 散场了,同窗们归置好自己的物品,就跟着长辈们各自归家。 沈知澜特意留下,就是为了给旁人创造机会,当仁不让捡了收拾东西的任务,跟先生们一起收拾着。 书画类的需要小心放好,一些能够重复使用的道具也要收好...... 沈岩走了过来,开口就是赞扬,“办的不错,挺有意思的。” “小打小闹,凑个热闹而已,主要是大伙都欢喜。” 沈岩突发奇想,“以后每年都办一场怎么样?就设在年末,也好热闹热闹。” “那岩叔叔可要赞助一笔银子?巧妇难为无米炊,这些家伙事全是院长想尽法子借来的,荷包空空喔。” 沈岩答的爽快极了,况且这笔银子确实应该宗人府出,名正言顺,他当了赞助,又咳嗽一声,“有长辈想要见你。” “是宗令爷爷吧?我就说他怎么会不来呢,等等,我马上就来。”沈知澜心脏直跳,面上不动声色,仍然是往常模样,手上飞快把东西归拢到一起,然后才跟着沈岩一起走动。 沈岩也不提示,两人绕了一圈走到校场里,皇帝早就候在此处,徐海恭谨候着。 沈知澜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开疑惑,就看这回,需要调动全部精力应对,他拿出毕生演技,脚步和神态丝毫不差的走过去,怎么看都跟以前一模一样,脸上堆起一个讨喜酒窝,欢欢喜喜过去:“您还是来了,瞧,我们准备的节目还不错吧?” 皇帝转过身来,“小儿观戏,看着热闹而已,其实尔尔。” “您不能这么说啊,演出是结果而不是目的,重要的是让所有家长增加对孩子们的了解么,只要演了,就行了。”沈知澜据理力争,“况且时间这么紧凑,能够排出一台像模像样的节目,已经很不错了。” 前前后后没超过十天!沈知澜两辈子都没这么劳心劳力过。 皇帝哼了一声,嘴角却轻轻勾起,可见他心里并没有表面这么不欣赏。 沈知澜牢记自己平时的人设,一贯有话直说,要是太过拐弯抹角显得刻意,他终于叹息一声,“所以啊,您让宗令爷爷说的小队伍,我这样做,能算合格了吗?” 他终于提到少年先锋队的事,屏气静神等着皇帝回复,心脏跳的飞快,快要溢出喉咙。 他这样问进可攻退可守,既没有承认什么也没有否认什么,如果皇帝是被人提示后取这样的名字,就没有异样,如果是他本人了解的词汇,他也该有所提示。 沈知澜还给自己留下装糊涂的空间,只说是宗令提起。 “合格?”皇帝转念一想明白了,“你办这次演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 沈知澜低头碾着小石子,承认了,“对。” 皇帝哑然失笑,“还用证明什么?”天书记载,他亲眼目睹,屡屡应验,数次天命,让皇帝深信他没有找错人。!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三八章 沈知澜没能抬头,耳中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语气,好笃定,比他自己还要相信,他一定能够成功。 一缕灵光从脑海里飞过,还没等他抓到就溜走了。 沈知澜甩甩头,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是证明,我至少还有点能耐么,也不算一无是处。这天下这么多的英年才俊,各有个的长处,各有各的热情,远的不说,就是在学堂里也有不少能耐人,我在其中着实算不上出众,为什么要选我呢?” 他自我剖白,全然真诚,他也是真的好奇,不论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排不上号啊,假如宗令放出风声去,说要安排人领队所有远支子弟,排队的人能排到东门去。 他可以吗?他凭什么可以? 原来多运筹帷幄的人,在少年时也会迷茫,皇帝想,该安抚安抚他,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几乎不用深想,皇帝就有现成借口,他清清嗓子,“这事说来话长,你如果有闲,可以从头说起。” “有,我是说当然可以。”沈知澜找到合适时机,立刻眼都不错盯着对方,好随时观察他的表情。 “从太-祖时来,他定下的规矩就是优待宗室,令宗室们不必辛苦操劳,可以有优渥的的生活,当时来看着很好,只是时移世易,再好的政策也会出现问题。宗室越来越多,消耗的钱粮也更多,令朝廷财政不堪重负。另一边,远支宗室白担着虚名, 只能困守一地,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混吃等死。” 沈知澜心想,混吃等死这评价虽然难听,但有些宗室做的更难看,已然是五毒俱全了。 他继续听着,就听到皇帝说,“前头给远支宗室们评等级的政策很有效果,哪怕是为了糊弄他们也要学□□能从里面扒拉 出几个能用的人,别管是算账还是整理文书,至少不会闲着生事,朕有意逐渐松开这个口子,给他们一条出路。” 这可是大大的好事!放自己身上,不出去扑腾一番始终不甘心,沈知澜觉得广阔天下,总有他可为之地。 皇帝又道:“可话又说回来,壮年人的思维早已定性,扳也扳不动,他们能用,但是不好用,全当个过度,真正想要改进这项政策,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宗室呐!身患重疾的病人,靠老大夫的文火药治不好,只有敢下猛药的年轻大夫才有几分指望。” “所以,您选中了我?” “是啊,你年龄不大脑子倒灵活,常有惊人之语,且思维不同于其他人,朕就是想用一用你的“活”,没准偏方治大病呢?” 沈知澜笑笑,“我这医术学徒,没准越治越差呢!” “差怕什么,可以慢慢学么!最重要的是有这个心,那就足够了。”皇帝轻轻把手掌放在沈知澜肩头,“年轻人如同初升照样,不够灿烂不够热烈,但早晚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天下大势浩荡席卷,不可阻挡,至少应该先去试试。” 皇帝说完这些,面对着夕阳,面上生出一点 迷惘,人命有时尽,再如何高瞻远瞩算无遗策,终于也挡不住寿命的限制,唯有思想,只有思想可以流传下去,等待着被人继承。师父和弟子就是这样的关系,弟子继承了师父的理想,高举薪火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肉-体会泯灭,而理想永存。 沈知澜顺着皇帝的话想到晃晃荡荡的历史长河,不知道多少人观察过这条河,游过这条河,最终成为这条河的一部分,再流到下个位置。 现在他正站在河边,观察着河里的水势。 “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皇帝答的斩钉截铁,还是那么笃定。 沈知澜狐疑抬头,这比他还有信心呐? “第一个人不行,那就第二个第三个嘛,只要一直走,错了就调整路线,总能找到正确的路。”皇帝笑眯眯的说。 好么,原来他就是个探路淌河的!可皇帝这么一说,沈知澜反而放心,刚才的气氛活脱脱让他觉得重任在肩,沉的甩不掉。 天塌了有高个顶,他个头又不高! 沈知澜甩甩脑袋,把满脑子胡思乱想甩出去,借着气氛正好,终于把试探之语说出来,“少年意气风发,先锋锐意前行,原来是这个意思,名字倒是贴切,那我就算是大军第一波先锋了?” “当然。” “这两个词语兆头好,那这个“队”,又有什么含义?” 这话还把皇帝给问住了,皇帝心想那他上哪儿知道去?天书上就提了一嘴,沈知澜把六到十四岁的勋贵子弟们聚集到一起组成小团队,用少年先锋队称呼之,当做奇兵使用,办过几个出其不意的案子,含义?什么含义? 皇帝含糊说,“就是小队伍,仅此而已。” “喔。”沈知澜这么应声,不错眼观察皇帝的表情,也不知到底是自己道行太浅,还是皇帝的道行太深,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皇帝毫无异样。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如果皇帝是穿越的,至少给个提示吧?难道还要走经典路线,烟锁池塘柳,深圳铁板烧? 沈知澜只能把小本本上的“疑似穿越者”划掉,换成“疑似身边有穿越者”,继续想下一个主意试探。 话题告一段落,皇帝饶有兴趣的问起这个汇报演出到底怎么想的,沈知澜就把先前的一套说辞拿了出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光看纸面数据不能说明什么,应该给一个机会让所有人展示展示一年的进步。 皇帝若有所思,“是个好主意,朝臣们忙活一年,账目不增不减,看不出个什么东西,应该有一场这样的汇报。”皇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哪怕是不增加的账目,也应该分月分季度的总结一下,才能知道税银有没有花到刀刃上。 沈知澜大惊,他就是随口胡说,这可不兴学啊!万一被人知道,他是会被暗中套麻袋的!试问哪个员工喜欢写年终总结?要命么这不是? 奈何皇帝一意实施,挡也挡不住,沈知澜只好祈祷自己运气够好,不要被套麻袋。 皇 帝待了会儿离开后,沈知澜折返时,发现现场道具已经被清理干净,院长正搓着手等他回来。 “明年继续办这个演出吧!”院长眉飞色舞的,“这次筹备仓促,其实很多东西没备好,效果不算好,等到明年,想必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啊对对对,您说的对。”沈知澜跟着糊弄,他的目的已经完成,院长如果有心操办,他也不会反对,反正不坏。 院长得到应允,兴高采烈的记下,自觉这个宗学院长当的越来越有滋味,本来落了同窗一筹,现在一样接一样的新花样出现,新鲜还有去,学生虽不能科考称雄,但是各展所长,成名成家还是没问题的。 真好。 * 今日的沈齐有些控不住的兴奋,原来吾家有子初长成是这种感觉!汝姐儿在台上挥洒自如,澜哥儿镇定把控全场,沈齐在台下指点江山,挺胸说这是我家孩子!接受所有家长们羡慕的眼神,跟他一起讨教孩子的教育问题,都令他倍感有关。 他一兴奋话就直往外冒,“我早就说过,生的多不如养的好!看看别家十个八个,都赶不上我家一个,况且我家还有三个,个顶个的成才!” 周朗今天作为外援出现了,表演了一套拳法,打的虎虎生风,掷地有声,理所当然赢了满堂彩。 他笑的再舒心不过。 “啊,对对对。”杜珍娘见他乐的喉咙眼都能看到,故意糗他,“孩子们这么卖力,是不是该奖励他们?今晚,酒楼见?” “去,必须吃顿好的!多点几个肉菜,朗哥儿今天当了外援,辛劳一番,该好生奖励的。” 周朗饭量一贯大,每旬休息回家时总要提前备好食材,今天沈齐肯松口去酒楼,肯定是做好荷包出血的准备了。 “今天朗表哥没有白忙活么!”沈知澜冲周朗挤眉弄眼。 沈知汝去厨房看一眼,“那之前买的野菜呢?白放着坏了。” “没事,天气冷,多放一天坏不了的,明天再吃。”兜里有银胆气壮,沈齐也就不在乎这点损耗。 他们说着正好,回房间换上厚外套,沈知澜回忆着之前的对话,脑中一直回旋着一丝灵光,在他拼命想要抓住时又飞快溜 走,滑不留手。他一边穿斗篷一边继续思考着,终于在提到野菜时,终于想起了问题的关键。 野菜,就是野菜,这么关键又明显的问题,他怎么会忽略掉呢! 沈知澜冲进厨房里去翻看野菜,激动地直拍大腿,惊的沈知汝连忙进来看他,还以为他犯病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想清楚一个问题!”沈知澜面目扭曲,一手拍大腿,一手捏野菜,模样确实很吓人,但让他扭曲的原因是,他突然发现被他遗漏的问题。 犹记当初在茂州,皇帝化名沈大,做出普通人模样,在生气家中吃过好几餐便饭。家常小菜日常餐饭,少不了野菜,当时沈大还夸过野菜新鲜味美,别具风味。从前听着是客套话,现在想想,御膳里能有野菜的存在? 还没送到御膳房,就要被内侍们嫌弃扔出去。 皇帝一直生活在皇城,会在什么地方吃过野菜? 沈知澜眯着眼睛,提起野菜这么真情实感,但是又没有听过少年先锋这个称呼.......抛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再离谱的也最接近真实,那就是皇帝本人重生了! 别说不可能,他都能穿越,为什么皇帝不能重生? 揭开掩盖的迷纱后,一切都豁然开朗。皇帝重生了,所以才有各种不同举动,不同举措。 沈知澜一下子想明白了,居然如此,原来如此! 那他呐?重生的皇帝是怎么看待他的? 至少他觉得,皇帝对他的感情,有几分长辈对小辈的爱护,亲近,还夹杂了几分期待,只要没一上来就喊打喊杀,说明在皇帝重生前,他还能称得上一句正面人物,不是什么坏蛋? 皇帝如果想,就算突然发癫要把沈知澜一家一网打尽,想来也没人拦得住,他没有做,说明沈知澜不用操心自家小命。 没有十分把握,这个猜测也有五分,沈知澜捂住嘴,打算把这个秘密死死捂住,就算说梦话也不能透露出去。 同时他很庆幸,如果不是少年先锋这个专有名词,他就是猜到下辈子也猜不到谜底。 现在重新思考,皇帝会知道这个词语,莫非是未来的他提过一嘴?就是没解释含义,所以皇帝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未来的他,无形中帮了一把现在的他。 沈知澜还要继续深想下去,沈知汝已经忍不住,“脚蹲麻了?扶一把你,爹娘都在外面等着,别看这些野菜了。” 是了,现在不是深思的场合,他把野菜放好站起来,冲着姐姐一笑,收拾好思路准备先赴宴。 虽发现了秘密,但没有危机,现在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第一百三九章 怀揣着秘密的感觉,就跟兜里放着一块黄金,沉甸甸的,总是忍不住想要拿出来看看,又担心被其他人瞧见。 沈知澜忐忑了好几日,瞧着有些心不在焉。 沈知汝自从上次表演过琴艺后,对演奏上了心,常常在家里弹奏新曲,看到弟弟走神的模样,最终还是打算安慰他,“有事 情可以跟我说,就算我帮不上忙,还有爹撑着呐,实在不行去找岩叔叔或者别的长辈都行。” 沈知澜心想,这事他可不敢往外说,容易被拉去烤火,他换了一个沈知汝能理解的话题,“姐,假如这时有个特准的算命先生,能够算出你后半辈子的劫难和坎,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成就,你愿意去听这位先生的批语么?” “有多准?” “八-九不离十的准,而且一点误差都没有。” “那我也不听,多没意思呐!后半辈子岂不是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没有惊喜,也会避开很多坑啊,像是亏钱,受伤,生病之类的事情,也会避开,这样不好么?” 沈知汝沉思了,“那还是不好,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这样会比较开心。”她突然想到什么,猛的拍了沈知澜一巴掌,“还说我呐!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什么话?” “上次我们两去戏园子看戏,我已经看了一遍,你没看过,我想跟你说戏文里有什么波折,你捂着耳朵说不听,这叫,这叫剧透!提前知道后面的剧情,戏文都没意思了。我还记得呐,你就忘了?” “剧透?”沈知澜想着这两字,心思豁然开朗,对啊,干什么要剧透?别管未来时空的自己什么样,现在的他还要一天天的过,知道了干嘛? “姐,还是你聪明,不对,有大智慧!”沈知澜狠狠抱着姐转了两圈,“我想明白了!哈哈哈!”他呜呜嚎嚎的跑了出去,脚步轻松。 沈知汝使劲整理衣裳,“一惊一乍的,活脱脱的发癫。”不过发癫也比之前闷闷的样子强,对比之下还是发癫吧。 * 沈知澜被点醒后,不再纠结未来会怎么样,重新开始振奋起来,他这才注意到,一场简陋的汇报演出,造成的余波还在持续中。 宗学里的学生多是旁支远宗,这才会把孩子送来,近支爵位有银子去请西席先生,让子嗣享受私家教育,独享先生的引导。 不过金字塔结构注定了位于下方的人数最多,在演出上互相夸夸的家长,走亲访友时难免把此事当话题说出来,津津有味介绍自家孩子的表演,炫耀孩子的能力,令家长们觉得脸上倍有光。 说的多了,让那些亲王郡王们不爽了。 安郡王皱着眉头:“夸大其词,哗众取宠,不过是办了一个小小的展会,就夸耀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找不到话题了。” “就是!难等大雅之堂,不过是小巧而已。”平郡王跟着附和。 提起这个话头的人缩缩脑袋,陪着笑,“ 是啊是啊。”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是怎么得罪这几位了? 平郡王继续说,“要是我们来办,肯定是一场难得的盛会,诗书雅艺,应有尽有。” “这话我不同意啊,民间也有能人志士么,我听到一首曲子很有意境,专门命人把谱子记了下来,正要演奏给各位听听。” 沈岩插入他们的话题,迫不及待的卖自己喜欢曲子的安利。 得了一首心爱的曲子,如同得了宝贝,不炫耀他浑身都难受。 由专业人士演奏的《笑傲江湖曲》,果然是情长娓娓,徐徐道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艳。 沈岩这下满足了,好曲子就是要共赏么,而且澜哥儿还答应了,下回再想起什么曲子,还给他写下来,现在这首都如此惊艳,旁的该是什么样儿啊? 就算看不懂曲谱,也能听的懂曲子,众人讶然之余追问,这是哪位大家写的? 沈岩就把沈知澜瞎扯的借口搬出来,又惊讶道:“我记得安郡王家的孙辈不是还上台表演过么?郡王没听过?” 他对那孩子的节目还有些印象呢,写的小诗清新隽永,颇有几分诗才。 “什么?”安郡王失声,在脑里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他当时把庶长孙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好给嫡孙排除障碍。 他瞬间的惊讶没能瞒过沈岩的眼睛,沈岩对各家人口和关系了然于胸,打着哈哈把话题略了过去,“想必是节目太多,郡王没留心。”来给安郡王台阶下。 安郡王尴尬一笑,不甘心的说:“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办个节目热闹热闹,让孩子们互相交流。” “好啊!正该如此,就定在元宵吧,人多才热闹。”平郡王立刻补充。 “我觉得立春好,时间才够。” “要不然还是年前吧,这样才有意思。” 沈岩就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话题越来越远,规模越来越大,准备把这次演出变成难得的盛会。 要是真能办成,也是一件好事,可惜谁也不服输,光是谁承办谁出场地就争论了半个时辰,等他们商量出结果,只怕都是第二年了。 沈岩心想,果然二个和尚没水吃。 * 反正一直等到出了正月,沈岩也没等到勋贵们办的演出,反而是琴箫合奏曲,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多人传唱,还没找到原作者,甚至有人重金悬赏,想要找到原作者。 一曲千金,谁不动心? 沈知澜心想,这要是能找到原作者就怪了,他甚至有点想看(bushi)。 春假很快放完,又到了开学日。 经过上次的演出,越来越多同窗信服他,毕竟他们这次春节确实过的轻松,爹娘少有的轻言细语。 他们巴望着沈知澜再出点什么主意,让他们出出风头呐。 沈知澜被跟进跟出的弄烦了,只好给精力旺盛的孩子们一个新的发泄精力渠道。 “马球联赛?” “对啊,马球联赛,一个学堂里的再厉害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出去跟外人比去,这样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么。”沈知澜道,要是你们觉得有趣,就先把自己的水平练练,我找院长去,让他说服别的学堂参加比赛,这比赛不光有彩头还有荣誉,你们觉得呢??_[(” 沈潭第一个响应,“那感情好,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水平呐!”他的马术飞速进步,现在打遍学堂无敌手,他正打算试试水。 “我也想去,要不然,就试试?”众人踊跃参与,都想要了解自己的水平。 那沈知澜立刻就去找了院长,院长一口答应,他可以找几个相熟的书院来比赛,也算是互相交流,互相进步。 “不过,不能光比马球么,别的琴棋书画都可以比一比,赛一赛,赛过之后才知道水平如何。”院长想要更多,也要占进风头,铆足了劲打算夺个头名。 既然如此,这场运动会就轰轰烈烈的办了起来,马球,骑术,箭术和投壶等等,都是比赛项目。 沈知澜自然去报了箭术这一项,打算好好磨练自己的技术。 宗令看着一项项的项目被筹办起来,恍惚发现,根本不需要什么名头,沈知澜照样能够安排所有人动起来,心甘情愿的做事。 * 所有家长都隐隐发现这种变化,孩子总是澜哥儿长澜哥儿短的挂在嘴边,念叨着沈知澜做出的种种事迹,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他们试探提出让孩子学习,孩子还不会反感,只会认同点头。 这才是真能耐啊。 不过不等他们细细琢磨此事,又有另一件事情吸引走了他们的目光。 朝廷发布了一纸招贤令,广招能人异士,有一技之长,身家清白者都可以尝试,还有一行小字备注,远支宗亲也可。 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们也可以去当官了? 别管是多小的品级,多地的俸禄,那也是官啊!松了这个口,希望还远么? “是啊,有能者居之么。”面对朝臣的质疑,皇帝两手一摊,“任人唯贤和内举不避亲么,都是同样的考题,一样的流程,倘若有宗亲靠自己考上了,难道还要把他拉下去?那又成什么样子了?他难道活该倒霉?” “当然,近支不行,必须是跟皇室出了五服的才行。”皇帝又补充一条限制。 出了五服的关系,论罪都论不到人身上,这个条件很正常,朝臣也无从反驳。 况且招贤令只是招纳贤才,该怎么安置还没有定论,且先观察吧。 * 沈齐听到此令后,难免心中一动,觉得是个机会,他在宗人府里当文书,但升迁机会不大,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前面的萝卜走了他才能入坑,但是何其艰难?倒不如想法子去搏一搏,反正不吃亏么! 跟他抱着同样想法的人还很多,反正去考一场,考不过再说。 一时间,宗室里学习气氛浓厚,多少人把落灰的书籍翻出来,挑灯夜读,准备一战。 招贤令里除了 招识文断字的,也招本身擅长铁匠木艺的,赏银千两,重赏之下,果然有了勇夫,有做煤球的工匠,说自己能够让煤球产量翻几倍。 煤球是个长久生意,冬天取暖夏日烧水,现在已经成了百姓们家中必备,不能缺少。事关民生,当初定价时,冯相就把利润压到最低,勉强维持煤炭司的运转而已。 就有工匠发现手搓煤球的效率很低,试着想要增加效率,正好被他发现了粗略的流水线作业法。 把一个人搓一个煤球的方式,变成一人负责一部分,竟然把效率提高了两倍不止。冯相检查过后,发现工匠所言属实,立刻奖励了千两赏银。 千金买马骨的故事永远有效,工匠的例子一出,立刻有不少人献上自己的独门技艺,提高生产效率。 连沈岩负责的立体养鱼技术,都有人靠着土法子摸索清楚了,以后可以挖一个池塘,养好几种鱼。 技艺能够变成实打实的收入,工匠们自然会更留心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再一点点的形成良性循环。 * 沈知澜从窗户上冒头,“爹呢?人影都看不到。” “嘘,正忙着看书呐,还有二天就要考试了,爹看书看得快疯魔了。”沈知汝竖起手指,碎碎念着,“大家都好忙,爹忙着准备考试,娘跟在表姨身后学医,你天天练箭术,我都不知道干嘛。” 沈知澜抿唇笑着,“姐,你别光看着我们玩,你也跟同窗们练起来啊!那些书院里也有女学生,去找她们一起参加联赛啊!那多好玩!” “女孩能参加的比赛少么,力气不够,比不出什么花样。”沈知汝托着下巴,又似反驳,又似思考。 “比不出花样,就选你们擅长的花样不就得了?以子之长,攻彼之短啊。”沈知澜恨铁不成钢的说,这点小花招都想不通么!射箭气力不够大就投壶比精准度啊! 沈知汝被他说通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就这么干!” 她老早就眼馋着这边的比赛,现在得了主意,立刻马不停蹄的回去鼓动同窗了。 谁还没点争胜之心了?第一名谁都想当。 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马球比赛,变成个完整的比赛,样样都来。 沈知澜除了箭术还报了马球战,沈葵也报了,他两的马术不算出众,但是跟沈潭默契十足,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所以也加入马球战。 一场预赛后,正式选出了六个正式队员,六个预备队员。 沈知澜在预备队员脸上一扫,疑惑对着沈玄许说,“有几个面生的很。” 沈玄许掩饰着,“哪儿面生的?他们年龄大些,平时不跟我们一起上课,所以你没认出来。” “不可能,你当我傻啊!”沈知澜白他一眼,把眼生的点了出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你们请来的外援吧?肯定是外学堂的。请外援又不是什么坏事,我还请了我表兄来,请就请呗。” 都是常规操作。 沈玄许扭扭 捏捏,吭吭哧哧,最后才附耳小声说,“他们是其他亲王郡王家的世子世孙,听说有联赛也想来,所以......” “抹不开面子?”沈知澜懂了,贵族学校觉得上公立学校来玩很跌份?怪不得这么别别扭扭的。 “只要实力过关,别的不要紧,千万别输给其他学堂。”这才是沈知澜关心的地方,外援就外援,输了才叫真丢人。 “那放心,他们都是有一把子能耐,才敢自荐的。”沈玄许巴巴保证着。 沈知澜在校场绕了一圈,确认他们确实有几分能力,这才点头。 他正看着旁边的投壶比赛挑选对手,按理说应该是两个正式,两个备选,以防突发。参加预选的每人握着十只箭,比完准确度就比距离,务必要挑出最好的。 “等等!这名单不对,怎么沈子讯落选了?”沈知澜眉头一拧,就过去质问登记的学生,“他的成绩排在前五吧?怎么会落选了?是不是刚才没看清?” 沈玄许打眼一看就明白了,暗中叫苦,这两冤家怎么碰上了,要命? 他悄悄拉了拉沈知澜的袖子,沈知澜感知到力道,语气放缓,“是不是角度问题?” 登记的学生说,“没看错,刚才沈子讯的箭磕到壶沿上,撞了一下才侥幸掉进去,成绩没有别人好。” 撞了一下?他怎么没看到?沈知澜再看沈子讯,沈子讯平时就沉默寡言,现在更沉默,嘴角抿成一条线。 沈知澜没作声,等着登记学生写完名字,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这才跟沈玄许说话,“有事瞒我?刚才的成绩明明不公平。” “成绩排在沈子讯后面的,是他二弟,这场比赛,他赢不了,也赢不得。”沈玄许无奈道,“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沈知澜想起沈子讯的尴尬身份,沉默了,原来那个小胖墩是他二弟,怪不得沈子讯沉默。 争一时意气,只怕回去有的是小鞋穿。 “怎么还有这样贴着脸,欺负人的,避开还不成么?” “对方是打听好了沈子讯参加什么项目,故意报一样的。”沈玄许也没奈何,“实力在伯仲间,压的沈子讯出不了头。” 真是讨厌的小孩,幼稚又有效的招数,他们还是一家子,说一句家事,没人能去插手。 沈知澜无声叹气,他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一百四十章 等到所有正式队员和预备队员选好了,沈知澜去找院长提了一句,应该尽量让学生集中精力准备自己擅长的项目。 “贪多嚼不烂,准备七八个项目,最后哪个都没发挥好,那不是一场空?” 院长一想有理,况且比赛当天时间紧凑,也腾挪不开,故而规定了连同预备队员在内,每人限制二个项目,不能多报。 其他人也觉有理,没有提出异议。 立好规则后,沈知澜这才装做不经意提议,比试体力的项目很多,不如加两个比试脑力的,比如数独和下棋,让旁的书院也有发挥余地。 普通书院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这两项也算他们的优势项目。 院长欣然同意,把数独和下棋加了上去。 沈知澜立刻把消息漏了出去,让没能报上项目的学生再去试一次。几经周折,沈子讯靠着自己的脑力报上了数独这项。 他很开心,一惯沉默的脸上透出几分浅笑。 这事本来沈知澜没打算说,谁知道沈玄许嘴快就透露出去,倒是让沈子讯怔怔了许久。 趁着下学时,沈子讯足足跟了沈知澜两条巷子,也不说靠近,也不说问个清楚。 沈知澜把同行的沈潭支走,站在原地等着沈子讯开口问,结果沈子讯面对着他,还是开不了口。 “你去参加比赛项目,最后得了什么成绩,是你的事。可是你因为场外因素参加不了比赛,那就是我的事了。” 看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沈知澜主动开口,“不谢,回去好好准备,争取拿个好名次。” 沈子讯伸手欲喊,沈知澜已经扭头跑远了。 * “他怎么了?”沈潭疑惑的往后看。 “家庭纠纷,来找我道谢的。”沈知澜感叹着,“有时候想想,家贫有家贫的烦恼,家富也有家富的愤懑啊。” 以沈子讯的位置,真是怎么做都为难,好在他再过几年就成年,借着成家立业搬出来,没准能有一片天地呢。 什么宅斗啊争产啊,还是远远丢开吧。 * 第一届校际运动会正式拉开了帷幕,院长使出全部人脉,拉了五所学堂的学生来比赛,人越多越热闹么。 幸好宗学后面的校场够大,能够装下这么多人。 项目分为团体和个人,所有参数选手都要经过几轮比拼,最后以积分制度来决出胜负。 因为马球占据的场地最大,所以马球最先比赛。 沈知澜穿好护具,给队友鼓气,“同心协力,共同胜利!” “同心协力!”六人齐声道。 沈潭是义不容辞的主力,而沈葵和沈知澜要充当左右护法,借机传球,剩余二人负责中场,伺机而动。 一声铜锣响,比赛开始后,沈潭立刻展示出高超的技术,在马上如履平地,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他抢到球后估算了位置,一杆支到沈葵身侧,机不可失,沈 葵立刻一杆进洞,率先抢到一分。 台下观众高声呼喊着:“漂亮!” 主攻手攻的漂亮,传递也漂亮,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有势在必得的强劲! 对手队伍互相对视着,都知道遇上了难得的对手,如果不拿出全部能耐,不光会输,还会输的很难看。 他们拿出全力以赴的姿态,打的有声有色,沈潭也不甘示弱,拿出全部的骑术来,比赛越来越精彩。时间流逝,比分逐渐胶着,沈潭得一分,对方一定会更努力的得分,或者阻止沈潭队得分。 沈知澜在休息时间示意,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刚好,全力以赴固然能赢,但是接下来比赛,这时用了全力,接下来的场次就会气力不继,划不来。 决策一直通过。 接下来就保持着这个领先一分的节奏,准备到比赛结束。 保持目前的节奏也不是什么省力的活,沈潭一直盯着对手的动作,任由汗水顺着滑下额角。 眼看球朝着他滚来,沈潭正要纵马上前,眼前闪过一个五彩斑斓的色块。 马球上,哪儿来的五彩斑斓?沈潭立刻意识到事出有异,来不及深思,立刻死死勒住马匹的缰绳。马匹受惊抬起前蹄,唏律律的叫着,挣扎的想要踩下去。人的力气想要跟马匹抗衡,定是要使出全部力量来的,他也顾不上看清刚才地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得最近的沈葵却看得分明,分明有个小子趁着没人留意,翻过栏杆跑到了校场中间,正跟沈潭的前行路线冲撞了,幸亏沈潭反应够快制住了马,不然就是人马相撞,血流遍地的下场。 但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也是沈潭的极限了,他全力跟马匹对抗着,沈葵来不及多想,飞身下马,滚到马匹身下,抱着呆住的小孩又是几个翻滚,脱离了马蹄的踩踏。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漫长,其实总共也才十几秒,一起一落,观众再看时,已经结束了。 这时裁判缓缓敲了一声铜锣,代表对手又进一分,比分扳平。 晚到一步的沈知澜跳下马,先看小孩,确定他没事又看沈潭,沈潭扶着右臂,两手还是微微颤抖。 刚才使力太大,肌肉怕是拉伤了吧?沈知澜摸着他的胳膊,“走,让替补上吧。” 沈潭摇摇头,“马上要结束了,替补上来也没用,还是我们打完这场再说。” “可是你的手.....” 沈潭努力挥舞两手,“没事,还能忍住,换成替补上,他们更打不过。” “让我们有始有终的打完一场么。” 裁判这时才看清这边发生的事,小孩的长辈正搂住哭泣的孩子不停道歉,沈葵把孩子还给家长走了过来。 对手的队长也跑了过来,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自己得分,那也是实打实的,如果说自己得分无效,这场就离输不远了,毕竟对手强劲,到底要怎么说才好。 对手的队长在沈潭捂着的手臂一扫,狠狠心说:“裁判,我申请 刚好的得分无效,对手有场外干扰!” “得了就是得了,没得就是没得,那也是我们自己没专心!”沈潭连忙摇头拒绝,刚才控马是他自己的选择,对方赢了也是能力。 “不,我们胜之不武。” “不,你们赢的应该。” 裁判扶额,“等等,你们就别争了,我心里有数好么!”两方都让来让去,尽显风度,难道他是什么不近人情的老顽固么? “刚才的比分不作数,双方休息一刻钟后再比完剩下的时间。”裁判宣布后,两边都没有异议,各自休息。 沈潭抓紧时间揉搓手臂,想要恢复力气,沈知澜在旁边宽他的心,“一场胜负不算什么,我们是积分取胜制,下一场赢回来就好。” 沈潭笑笑,“输了也没什么的,不是你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么?今天能够结交这么一群朋友,也算是不枉。” 挺有趣的,不是么? 一刻钟继续比赛,即使沈潭们拼尽全力,还是没挡住对手攻势,比分扳平,这次是平局。 但是对手的对手特别有风度的说,“这场其实是我们输了,你们未尽全力。等到你的胳膊养好了,咱们再来比过。” 双方定下了未来之约。 沈潭肌肉拉伤,但还是参加了单独的马术比赛,夺到了第二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马术是全场最佳,名副其实。 沈知澜去参加射箭比赛,也是理所当然的夺魁。 来不及赶制奖牌,但是每个选手也拿到了奖状,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沈知澜参加完自己的比赛,正在台下围观别人的比赛,眼神一扫就看到数独比试。 数独比赛很安静,只需要选手不停计算,在九乘九的格子填好规定的数字,因为不能涂改,所以选手犹疑不定,不清楚到底该填写什么。 但是这中间有个人填的飞快,提笔就写,毫不犹豫,很快就交了卷。 “手好快!这样保准能拿第一吧?” “你懂什么,数独又不是看谁手快,而是要看准确度的,万一写错了呢?” 背后有两人议论着。 沈潭听了一半,用胳膊肘撞沈知澜,努嘴示意他看台上,沈知澜回了个眼神。 就跟他之前说的一样,沈子讯参加比赛能拿到什么名次,全看自己的努力,可他不能参加比赛,就是自己这个总策划不尽责。 不过现在看着不坏。 数独比试是实打实的脑力和计算,不存在提前准备好的可能,在比赛结束时,自有一片掌声响起。 沈子讯拿到了第一。他兴奋的脸蛋红红,眼睛在台下不停扫视,在撞上沈知澜时,悄悄举起手里的奖状晃了晃。 沈知澜回以热烈的掌声,竖起两个大拇指,你超棒! 比赛持续两天才算是比完,各所学堂都有斩获,更重要的是,发现同龄人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了不起的对手!也算是开拓了眼界吧。 表现出色的 人还收到不少的邀请,或者想互相交流技艺,或者想收个徒弟什么的。 还有人向沈潭递出了橄榄枝,打算收他为徒,教导骑术,沈潭一律婉拒了。 “我已经有师父,最近她正事缠身,无瑕教导,所以我暂时自己学着,也没有另寻名师的打算。” 沈潭实话实说,让那些人高呼到底是谁慧眼识珠,早早把这块璞玉捡走了。 还有别的种种,不一而足。 沈潭面前又站了一个少年,邀请他参加马球队,沈潭刚要拒绝,对方先道:“听我说完。” “我们这支马球队都是勋贵子弟组成的,平时就是打打球,练练手,遇上有比赛去打上几场,有彩头拿,你出去打听打听路氏马球队,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口碑。” “路氏球队难得吸收新人,机会难得,别忙着拒绝,过几日再答复。” 沈知澜听到他们活动的地址插了一句,“路氏,那你们认识五城兵马司的路行止大人么?” “那是我堂叔,当然知道。”对方的眼神一边,说辞更客气。 如果是路行止的宗亲,那至少能放一半的心,路行止的品行自是有口皆碑的。 沈潭同样听的心头一动,说来说去还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他(自认)的师父是姜晟,而姜晟跟路行止又是表亲,四舍五入也是亲戚。 所以沈潭答应认真考虑要不要加入马球队。 “当个马球明星挺好的,有多少人在场下替你欢呼雀跃呢!想想那画面,你难道不开心么?”沈知澜描绘着这样的前景。 沈潭点头,确实,他在场上挥洒汗水,享受荣耀时,确实很开心。 “那就试试再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把天赋用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多快乐。” 沈潭翻来覆去想了二天,最终加入路氏马球队。! 第一百四一章 马球队的队长姓路名长风,是个不错的领头人,沈潭成为预备役队员后,他还送了几张马球票来,邀请沈潭的亲友一起去看看。 这时沈知澜才知道现在的马球比赛已经初具规模,不亚于正规比赛。他们有专用的场地和技艺高超的队员,会挑固定的日子开赛。马球队有的是私人组建,有的是合伙组建,但只在球场上以技艺论高低。 沈知澜看的眼花缭乱,偏头悄悄问沈葵,“对面的队伍是谁家的?” 沈葵也摇头,“我没留意过。” 对手气势不落下风,跟路氏马球队打的旗鼓相当。 两人悄声议论,却没想到隔壁座的怪叫,“你连朝阳马球队都不知道?” “我们头一回来,确实不知道。” 隔壁座立刻洒洒洋洋开始科普朝阳马球队的战绩,说的天花乱坠,战胜多有名的队伍,曾经保持多久的不败纪录,看来是个热心球迷。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两人都是过来凑数的,沈知澜嗯嗯啊啊答应着,偶尔应和两句,同时分神看比赛。 不得不说被人热情安利的朝阳马球队有两把刷子,比分咬的很紧,直到最后才被突破包围圈,路氏马球以非常微弱的优势胜了。 场上的队员激动抱成一团互相欢呼着,路长风带头跳了起来,沈潭瞄到旁边等待的沈知澜,嗷嗷叫着过来拉人。 沈知澜推辞不过也加入了庆祝的对方,但他回头时,看到刚才卖安利的仁兄目瞪口呆,眼睛里透出两字。 叛徒! 实地考察过马球队后,沈知澜更放心了,一来也有路大人的担保在,二来潭哥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须知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不过沈潭平时还要上课,只能挤出空余时间去练球,休息时间变少了,好在年轻精力足,每天依旧神采奕奕的。 沈知澜目前倒是没什么事情要干,于是要么去练箭,要么早早归家。 上次一曲后,沈知汝彻底对琴曲上了心,利用所有的空闲时间拼命练习着,功夫不负她,她的技艺越发娴熟,辗转挑抹,每个音符都好像是从心间跳跃而出,充满了演奏者的感情。 沈知澜一边哼着琴曲,抬手就是一箭。 突然琴声一顿,变的断断续续,同时又有箫声传来,箫声辅佐着琴声,引导着琴声前进,流淌。 一听这样好的箫声,沈知澜就知道又是秦茂璃来了,她的箫声是极好的,透着主人深厚的功底,要是明年想表演合奏,姐姐 她还有的练呢。 沈知澜结束今日射箭后,秦茂璃还没走,正跟沈知汝叽叽喳喳聊天,两个孩子笑的正开心,杜珍娘从厨房切好水果正端过去招待客人,大约是想找话题,就随口问题秦茂璃学医学的怎么样。 秦茂璃的表情就像掉了瓜子的松鼠,充满了震惊和沮丧,她怏怏道,“老样子,还是老样子。” 杜珍娘憋了好久才憋住笑,安慰 道,“你才刚入门,多学学就好了。” “算了,我大约是没这个天分的,学到现在连最基础的甘草板蓝根都会弄错,要是让我治病救人,岂不是误了别人性命?” 不等杜珍娘安慰她,秦茂璃又继续说:“人的五指都有长短,何况天赋呢?我辨认药材的本事,大概就是最短的小拇指了,再怎么挣扎也变不成中指,不如把精力放在别的地方。” 杜珍娘不意她会这么开解自己,她只觉得这姑娘心性疏朗开阔还直爽,“是这个道理,一路不通就走旁路吧。” “其实也不必换路,走原路也有简单点的法子。”看她们说的热闹,沈知澜走了过来,拿起梨子一咬,香甜可口。 “什么法子?”秦茂璃豁然转头,眼睛灼灼发亮。 “你去学医打算做什么?最基础最基础的原因?同样是读书,有人为了当官,有人为了温饱,还有人为了陶冶性情,不同的目的就有不同的做法。”沈知澜咬着梨子含糊说。 “我,我为了什么呢?”秦茂璃低喃着思索。 “别瞎给人出主意,万一误了秦姑娘的前程呢?”杜珍娘对孩子说。 “这儿哪算的上误呢?出个主意而已,听听也不费耳朵。”沈知汝抢先答话。 “其实我也想听听,又不费什么事。”秦茂璃笑了笑,又道:“我想来学医,第一是觉得王大夫当真厉害,能够闯出一片天,第二就是觉得学医术可以治病救人,功德无量。” “那问题就简单了!”沈知澜双手合十,“秦姑娘觉得包扎伤口,救溺水算不算救人?” “当然算。” “那就不学医术,专门学这些就好了!如果有人突发中风,心悸,被毒兽咬伤等等,用成品药丸及时施救,同样是功德一件对吧?” 沈知澜的意思是,如果点不亮医书这一项技能点,不如转向急救,就不用去辨认千奇百怪的药材了。 秦茂璃眼睛一亮,“对啊!我可以学这个!”学急救准备现成的药丸,这不就不用跟药材打交道了吗? 一想通这些关节,她再也坐不住,风风火火的去找王凝香了。 杜珍娘摇摇头,这孩子,片刻都坐不住,当真是要马上就干出一点成绩才行。 不过自家这个,嘴巴同样的快!她刚要说几句,沈知澜把梨子往嘴里一塞,声音响亮。 “我去厨房看看饭做好没有娘你不用等我!” 她再回头,沈知汝也跑的没影。 这一群坐不住的! * 又是一次补课时间,沈知澜把写好的功课归拢到一起,转交给秦先生。 而往常安静的小院就多了几个人看守,在沈知澜正准备迈步进小院时神出鬼没的冒出来,差点没把他吓的跌倒。 什么东西!沈知澜倒退两步,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抬眼看向这四个孔武有力的护卫。 对方双目如电,厉声喝道:“什么人也敢乱闯?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等沈知澜回答,秦先生在内里听到动静?_[(,急忙快步而出,拦住这四个凶神恶煞的护卫,“这是我的学生,这个点应该是过来找我问功课的。” 护卫并不收回,等到内室传来悠悠的回应后,这才退后几步,站在墙角。 秦先生先安抚他,“没吓着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有没有,我特经吓,就是这些功课沾了点泥,被弄脏了,我再重新抄一份吧。” “算了,一点泥点子不影响看的。”秦先生把功课收走,“今日先生没有空闲,过几日再来吧。” 沈知澜也知趣道,麻烦先生了,说罢也不停留,直接离开。 秦先生拿着那叠功课回到书房里,轻轻把功课用镇纸压住。 客位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状笑着说:“明仙倒是快活,在此地教书育人,尽享清闲之态。” 明仙是秦先生的表字,对方能这么称呼,显然跟秦先生关系匪浅。 秦先生也笑,“清闲可不见得,这些孩子叽叽喳喳的,什么都想问,什么都要问,还问的古怪,闹的我头疼。” “既然这样,何不归家去?去到江南,凭着你的才华加上我的举荐,不出十年就能官至四品,也能一展胸中抱负。”老者试探着说。 “再说吧。”秦先生显的意兴阑珊,老者又追问几句,秦先生才道,“我之所以到京城来,第一就是为了我妹子的事,她合离后流言纷纷,男方想尽法子想闹的两败俱伤,离开江南男方鞭长莫及,对谁都好。” “第二就是我的头疾,待在湿润的江南总归难以痊愈,现在才算养的好些,当官难免耗心费神,我现在的身体只怕撑不住。” 秦先生有理有据,老者只得露出惋惜之色,“可惜啊,朝廷少了这么一个栋梁之才。”不再提起此事。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老者起身告辞,秦先生一路送到老者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变成一个小点,这才转身回院子。 凭着他们两人的情谊,秦先生做的不算过头,毕竟老者是他的恩师,关系不亚于父子的亲近。 秦先生返回书房后,眼睛不经意瞄到那叠功课,雪白宣纸上撒了泥点,格外刺目。 他神色莫名,良久才叹道,“一别十年,物是人非。” 恩师致仕已经十年矣,原先一直在老家生活,现在赶到京城跟他相聚,秦先生还有几分欢喜和感动,但刚才那四个护卫的事,迅速把他这种思维打散了。 不过是个不及弱冠的学生来访,何苦要做出威严姿态恐吓呢? 秦先生想到此处,心里就涌出几丝不爽快来,但想到恩师当年手把手的教导之情,又把这种不爽快压了下去,想必是恩师担忧自身安全,所以护卫做的过头些,护卫私自行事,又跟恩师何干呢? 转了几转,秦先生心绪渐渐平静,他刚才拒绝的理由,倒也不是全是假话,除去他是受人之托,才来教书育人外。这个人没有出师,他是走不掉的。 * 沈知澜交一趟功课,不想受了一回吓,索性他很快把这点小插曲忘了,又去交另外一本功课。 当初韩相给他留了字帖让练字,虽说十日一交,但偶尔碰上韩相忙碌,稍微缓一缓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找了个合适日子,他又上门去交功课。 韩子期听到他上门,连忙热情陪聊,命侍从注意着爷爷书房的动静,同时安慰说:“爷爷最近忙,常有客人来往。” 韩爷爷劳苦功高,日理万机,这是当然的,我能得他指点,已经是万幸了。??[” 韩子期一下子垮脸,“说完你,爷爷又该说我的字没进步了。”他已经很努力练习,可惜进展缓慢。 沈知澜就笑,“我学了多久,你学了多久?时间长度没法比,又要怎么比进度?安心练呗,欲速不达。” 韩子期想明白这个,也不就抱怨,揣着自己的字帖,等着韩相的客人离开。 内侍通报客人已经走了,韩子期这才带着人去书房,隔着回廊,沈知澜抬头看到客人,咦了一声。 老熟人啊这是。 这不是前些日子在秦先生院子外碰到的护卫吗?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也记忆犹新。 护卫一前一后的护住中间的老者,一身浅蓝色的儒袍,留着长须,打理的干净整齐,眼神温和慈祥。 老者慢慢步行着,韩相正站在书房口相送,看样子还打算送到大门口。 韩子期停下脚步,沈知澜也顺势停下,他都不用猜,也明白老者身份不简单。! 第一百四二章 所以碰到韩相时,沈知澜就直接问了,这老者到底是谁? 韩相也没隐瞒,“是我以前的上峰,难得来一趟京城,说起来倒是我失礼了,还要对方上门拜会。” 不过对方递了帖子就来,韩相腾不出时间,也只好在家中相聚。 沈知澜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谁,但肯定是个高高高官,毕竟韩相可是四大丞相之一,能当他的上司,怕不是也是丞相? 沈知澜脑子转了一圈就想起来了,“难道是杨相杨老先生?” 这可是大名人啊,亲朋故旧颇多,当初身体不好致仕时,有许多人在城外十里亭挽留,还创造了几首传唱一时的名句,可说是声势显赫。 要是他的话,就不奇怪了。 韩相点头,“是杨老先生,你记性不错。” “主要是送别诗句写的好,我读过背下了。”架空朝代也有不少的出众诗才,碰上喜欢的,沈知澜都被反复观赏。 韩相显然也想起那些诗句,微微笑了笑,提起要看沈知澜的字帖。 沈知澜就势转了话题,把字帖奉上。 经过长期且坚持的练习,沈知澜进步非小,仿的字帖有了三分味道,剩下的就等着时间,时间能把一壶美酒逐渐酿的醇厚可口。 看过沈知澜的字帖后,又看韩子期的字帖,韩相逐渐把眉头拧了起来,韩子期紧张的两手直搅衣角,生怕听到祖父的点评。 沈知澜使眼色使的眼睛抽筋,韩相终于把信号对接成功,夸了韩子期两句,勉励他继续进步。 韩子期不意能得到夸奖,喜不自胜,乐的眼睛都眯起来。 韩相说要给沈知澜换一本新字帖,在书架上翻找时借机说话,“他还差的远呢,夸了他只怕今后就松懈了。” “我知道韩爷爷一辈的人,信奉玉不琢不成器,还有厚外薄内,所以不肯轻易的夸奖自家孩子。”沈知澜感叹到,因为自己就是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倘若别家孩子取得什么成就,那肯定是夸夸个没完的。假如换成自家的,小夸两句就算完,还要忍不住叮嘱,别飘,别志得意满,下次没准就拿不到第一了。 可是谁会喜欢这些话啊?听得多还以为是长辈不喜欢自己,觉得自己不配被夸奖哩! 该教训就教训,该夸奖也要夸奖嘛! 韩相摇头,“你啊你,伶牙俐齿。” “我就当是夸我了。”沈知澜直笑,“假如您站在子期的位置,就能明白他是什么感觉,光夸我不夸他,他多难受?” “好吧,以后我会看情况夸夸,行了?”韩相心想,这孩子心性当真宽厚,有容人之度。 * 沈知澜领到新的课程表后,本来觉得自己清闲下来,却不想百珍园的农官找上门来,厚着脸皮想问辣椒的培育方法。 跟他熟识的何农官看着很是憔悴,眼睛布满血丝还有乌青,萎靡不振的,开口就是恳求,希望沈知澜能帮帮手。 “你要先说帮什么忙,我才知道能不能帮上啊。”沈知澜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回绝。 何农官一拍脑袋,连忙把事情说出来,这事还是要从辣椒说起。 辣椒收获后,所有果实都被摘下,植株被移走,但是也不知是否水土不服,移栽的植株都枯萎了。 农官们战战兢兢报上去,幸好上头没计较,转而让他们去温泉庄子上培育辣椒,利用温泉的气候,争取长出更多的种子来,好早点铺开局面。 一根辣椒里含有60-100个种子,假如真的全部留种,持续培育,要不了几年就有足够的种子了。 可是问题也出在这里。 农官们挑了温泉庄子旁边最好的地,精心照顾着,可是长出来的小苗寥寥无几,长势倒还好,就是出苗率不高。 出苗不高,长的再茂盛又有什么意思,农官求的是数量啊!他们想了好多法子,都没能找到正确的培育方法。 这春耕季节眼看要到了,春耕的种苗如果还是这样,农官们都要跟着吃挂落,所以他们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完成这件差事。 沈知澜听懂了,不懂辣椒育苗对吧?丢种子之前他才晓得,原来辣椒出苗率本来就不高,需要先育苗再移植,这种成活率更高。 只是当着何农官,他不能马上说明白:“我回去找书看,过几天答复,可以吗?” 何农官本就是撞运气的,自无不可。 沈知澜回家整理出育苗方式,想了想又添了几个不功不过的育苗法子,合并成小册子交给何农官,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从书上找到几个法子,听说对某些种子有效果,不如挨个试试,看看哪个对症?” 何农官捧着这些后人智慧的结晶如获至宝,连忙申请挨个试验。 从种子里拨出几十颗倒也没那么紧张,何农官跟长官一商量,决定按小册子上的四种法子,都试试。 先晾晒,温水浸泡,同时加一点粪肥,接着把种子放在湿润麻布上,放在温暖处,等着它发芽。 何农官是求天告地,希望种子能够顺利长出来,不然他是真没法子了。 或许是听到他的祈祷,没过几天,种子就裂了一个小口,一个小白点冒了出来若有若现的。 何农官瞪圆了眼睛,又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回去,祈祷自己眼神没出错,真的出芽了。 不过这次他运气不坏,种子真的发芽了,长出了小小的白根,何农官看白根越长越明显,才移栽到早就备好的小盆里,祈祷着能早些长出真叶。 虽然他不知道这叫真叶。 所有人都摒气等着这一幕。 沈知澜下学就来这里溜达,见证着种苗一点点的成长,也好及时发现,调整。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等再长壮一些,就能大批播种。”他煞有介事的点头。 农官们更高兴了,种好了这一批,早晚这珍贵的香料能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仅飞入寻 常百姓家,以后还能发展成一个完整的菜系,成为一向冬日里老少咸宜的美食呐。 想到翻滚的红油火锅,切的薄薄肥羊肥牛,青翠的笋片藕片,还有入锅就熟的蔬菜,他不争气的咽口水。 ?想看明照万里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吗?请记住[]的域名[( 好香,好馋! 再等几年就能吃上这口,人生乐事啊!冬天都多了几分盼头。 沈知澜正幻想着美味,冷不丁有人拍他肩头,吓的他跳了起来,“谁啊!” “是我。” 对方无奈回答,“没吓到吧?” “吓的够呛。”沈知澜一边回头一边观察,发现是皇帝便服在此。 这还是沈知澜猜测他的身份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想到此人瞒着自己的身份,沈知澜就牙根痒痒。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忽悠起人来不偿命啊!装模作样的挺像,要不是意外泄密,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啊? 不过想想自己也瞒了很多很多,扯平啦。 所以他心平气和换了称呼,“大先生有事吗?” 皇帝狐疑的看了沈知澜两眼,为什么觉得他表情怪怪的?细看又跟从前一样。 他回答:“有事,先看辣椒的培育,然后是亲耕礼。” 亲耕礼是每年皇帝都要干的活儿,二月的第一个亥日皇帝要亲耕,皇后要亲蚕,表示对农桑的重视,也祈祷风调雨顺,不忘国本。 虽然是个流程,但流程也要走完,往年都在百珍园附近挑一块空地,带上亲贵大臣,甩开膀子干。 因为等收获时,粮食还要供奉祖先,感谢祖先的赐福。 想到祖先,皇帝不爽了一瞬。 他低头看沈知澜,一下子想起个事来,“辣椒的事后,我想民间或者还藏着不少奇异种子,下令各地行商们献上异种,现在这些东西都被农官归置好了,还剩一小半没挑出来,走,陪我看看?” “义不容辞啊。”有什么新鲜玩意,他也想看看。 农官们即刻带人引路,替皇帝指引方向,带到百珍园的藏宝阁。 沈知澜在路上想,百珍园是皇家园林,养马养鹿还养花卉异植,有点相关的东西就往这儿扔,四舍五入,这里就是农科院啊。 不过农科院现在规模不大,分类不够明确,还有很多职务混合,还是该分个类。 现在他们进入藏宝阁,农官开始介绍这些奇怪的种子。 “有些是从外邦传来的,有些是深山老林里长出来的,种子虽被认出来,要确定具体产量和性状,还要是种上几季才行。” 农官介绍着,语气里充满遗憾,“从天而降的机会,也不是每次都能撞上的。” 沈知澜默默擦汗,他那个“鸟粪带来种子”的瞎扯,农官还真信了啊?不过也是,又找不到破绽,除了相信也不能干嘛。 最后就是一堆没被认出来的种子或者植物,被切开摆在架子,农官倒是说了,有一些似乎有毒,所以恐怕不能实用。 “没准能当药材。”农官这么说。 沈知澜恍惚觉得好像看到一样眼熟的东西,等农官介绍完后又重新倒回去,再三检查着。 他就是觉得这玩意眼熟啊?到底是啥来着? “这是一种红色的萝卜,味道还不错,茎块和叶子都能吃,我们打算就叫它红萝卜,跟白萝卜一样。”农官指着架子上圆滚滚的植物说。 说实话它确实跟萝卜有八成像,除了流淌的红色汁液,因为被切开一段时间汁液已经干了,水分流失不少。 他捧着红萝卜沉思,皇帝靠了过来,“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皇帝觉得沈知澜有几分运气在的,而且藏着些小秘密,没准就认出什么来了。 “眼熟,想不起来。”沈知澜继续捧萝卜思考,摸过红萝卜的手有些黏黏的,他把三根指头不停分开合拢,感受着这种黏腻感,总算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是你,甜菜!” 这不是萝卜的老伙计,甘蔗的好朋友,甜菜吗!素有南甘蔗北甜菜的两个大佬之一啊!! 第一百四三章 沈知澜把甜菜的名字脱口而出,皇帝立刻眼前一亮,捡了一个放在手里反复端详。 “展开讲讲。” 沈知澜没有十分把握,其实看着像,“甜菜就是能榨糖的菜,长的跟萝卜特别像,但是切开后,中间会有一圈一圈的花纹。”手里这坨,不正是符合特征么? “它可以榨糖,产量多少?” 沈知澜在脑子里想来想去,就是没想起这个数据,索性换了一个方向,“不记得了,但是甜菜可以种在北方,适应北方气候,以后想吃糖就方便多了。” 糖在古代,算是地道的奢侈品,在没有发现榨糖技术前,想要吃到这一口,只能去掏蜜蜂窝采集蜂蜜,纯靠蜜蜂们辛苦,价格能不贵么? 好在后来,甘蔗逐渐传入国内,于是用甘蔗榨糖成为甜蜜主要的来源。但是甘蔗对气候有要求,南方才能满足它需要的温度日照,所以并不能满足所有百姓的需要。 可是甜菜不同,它也能在北方种植,喜凉,耐旱耐寒,还更有利于糖分积累,这不是刚好么? 皇帝早知道甜菜的大名,却不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子,当下如获至宝捧着不放,催促农官拿出登记册子,找到甜菜种子是谁献上的。 农官很快就翻到了,是某个北地行商献上的,还留着登记方式。 “好,赏!”皇帝乐了,“让他把更多甜菜送到京城来,研究该怎么榨糖。” 农官苦哈哈的接下这个差事,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差事又栽到自己头上了,幸好可以参考甘蔗榨糖的方式,照方抓药吧! 这事要是真的能办成,功劳不小,想到此处,他又开心起来。 因为现在,糖价贵,还不是一般的贵!米粮大约五文钱能够买一斤,而糖能卖到七十文,十几倍的差价!平民百姓一年到头都沾不到几丝甜味,可能到过年才舍得狠狠心买个半斤,一个人分一小块甜甜嘴。 到了建国后,很多老百姓走亲访友时还有互相赠送白糖的习俗。 所以听到这红萝卜能榨糖,农官也开心。 从这堆种子里捡出来一个宝贝,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曾想皇帝还目光灼灼的盯着沈知澜,指望他再找到点什么宝贝。 剩下的沈知澜实在不认识,只好道:“不如都种进地里,等种出来再说。” “行叭。”皇帝答的特别勉强,他只想一步登天,“还有些日子就是亲耕礼,就都种下去,看看成效。旁边立个牌子,篱笆扎起来,做个区分。” “秋后才能看到成果啊!”皇帝连连摇头,还是觉得太慢了。 不过想要良种,良种也不会凭空出现,等吧。 皇帝扭头盯着沈知澜,决定拖人下水,种地,跟着来吧你! 沈知澜莫名一抖,背上发寒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亲耕礼宗令说挑几个孩子去,沈知澜首当其冲,沈葵紧随其后,都摊了这门苦差事。 “你们是宗学的代表,好好表现喔!”宗令还对孩子们鼓励了两句。 被挑中的孩子一共六个,叽叽喳喳议论着憧憬着,都觉得是个美差,要知道可以看到好多大官,还有皇上跟着一起呢。 只是沈知澜垮起个脸。 怎么不高兴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沈葵念叨着,“我要写信告诉我爹,还有祖父!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这事说高兴也高兴,毕竟不是谁都能被选上的。”沈知澜道,“但是你们知道要种多少地吗?” “多少?” “一亩三分。”沈知澜沉重拍着沈葵的肩膀,“你自己算算有多宽?” 还乐呐? 那可是足足866平方米啊! 要挖到猴年马月去? 况且后续还需要除虫,除草,收割,有的忙喔。 沈葵登时就变了脸,嗷嗷叫起来,满屋子都找不出几个会种地的。 不过沈葵心一横,“我们人小力弱,还能逼着我们种完不成?大不了就耍赖!” 小孩也有小孩的特权嘛!沈葵反正打定主意耍赖。 二月亥日,天公作美,温暖的阳光洒了下来,人站在日头底下,还觉得暖烘烘的,不会冻着。 亲耕礼除了宗亲还有百官,另有当地百姓宿老,象征着所有人齐心协力,重视农桑。 祭拜天地,更换袍服后,皇帝要开始亲自开垦田地,再撒下五谷黎粟。 本来一直很担心的沈葵被人指引到他们六个负责的区域后,总算是放了心。宗令祖祖是个大大的好人,只给他们六分配了一小块耕地,还有农官从旁指点协助,摆明了是让他们走个流程。 沈知澜扛着锄头,一锄头下去-----不好意思,压根没挖动,只撬起一小块泥。 “要这么挖,这么使力,才能把泥翻起来,地要翻的够深,这样种下的种子才能顺利发芽,有足够的养分。”协助的农官见他们实在不懂,主动来帮忙演示。 他做了示范后,六人渐渐找到一点方向,不至于手忙脚乱。 但种地是个实在的体力活,没挖一会儿,各个都累的满头是汗,呼哧喘气。 “种地.....实在....好难.....”沈葵扶着锄头,喘了好一会儿才喘匀,“我要歇歇,实在干不动了。” “歇歇,别累着,手上起水泡?” 沈葵从前养尊处优的,哪儿吃过这种苦?握笔的手用来握锄头,确实辛苦。 他把手往后一藏还要嘴硬,沈知澜先把自己手心亮出来,“我也这样。” 剩下的四个纷纷诉苦,“我也是。”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好累啊。” 几个人小声抱怨着。 “确实很累,但是老百姓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农官突然说了一声,“祖祖辈辈都在土里挣扎,种出了可供所有人吃的粮食。” 沈葵哑然,农官说的也没 错,种地辛苦谁愿意干?可是总归是要有人做的,不然都要饿肚子。他生出几分恻隐,再抬头看看四周,王公大臣亲王贵胄,都在埋首土地,跟下方的土地交流着,说着。 他身处其中,好像没什么特别,或者说跟浩瀚的历史比起来,他本身就没什么特别。 沈葵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好像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土地无声,但土地长存。 “一个耕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沈葵默契的接了下去: “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张公的诗作,今日我才品出几分味道来。”沈知澜说,“可见这次不虚此行啊。” 沈葵点头,“我也是。” 他们两一边锄地,一边和诗,把自己会的诗句通通念了一遍,念到后来,都不记得最开始说的什么,开始想到哪儿说哪儿。 被他们这种欢快感染,开始有人跟着和诗,声音还特别大。 沈葵能忍得了这个?立刻要用嗓门压过去,但是诗句并不是适合高声吟唱,压不过对方。 “别急,瞧我的。”沈知澜马上就找到对应的法子,好汉歌开始施法! 流行音乐就是有这个魅力,曲调朗朗上口,一听就会还洗脑,连听三遍不跟着唱,他把沈字倒着写。 果不其然,好汉歌迅速征服全场,如果碰上不适合的歌词,沈知澜就用哼哼哈哈忽悠过去。 好容易耕完三分地的皇帝一抬头:什么动静? 宗令笑呵呵的:“孩子们正热闹呢!随他们去吧。” 笑笑闹闹的,还多添了几分活力,不是吗? 皇帝哼唧两声,行行行,就他一个干苦力的,实实在在的把地都耕了! 逐渐开始生气。 现在把地耕完了,农官们开始把种子挨个分下来,中间就夹杂着不少不知名种子,谁也不晓得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沈葵拿着种子左右为难,这要怎么种?谁也不晓得啊? 农官忙提醒,“种子大的,挖个浅坑埋一层薄土,种子小的,撒到土上就行了。” 也算是农官的经验之谈。 “那这种大块的呢?霍,这么大?” 农官道:“小心些,这东西好像有毒性,回去记得洗手。”吓的两人忙把种块丢了,同时疑惑,“种有毒的植物干嘛啊?” “我说的有毒不是常见的毒,是指吃了会拉肚子,头晕的。虽然有毒,但未必不能用,炮制成药材或许能行,只是让大家小心点。” 农官提醒后,两人小心翼翼掂起两根指头,然后丢进坑里。 农官无奈,只能帮忙一起放种子。 “这什么玩意长的又黑又青的,怪不得.......” 沈葵回头,“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啊怪不得!”沈知澜把那几块根茎翻来覆去的看,嘴上只说怪不得。 “认识?” “眼熟。” 这玩意儿学名叫做,发芽的土豆。 土豆还没成熟时,表皮就会发青,严重的青里发黑,这些都是没成熟的表现。没熟的土豆会有一种叫做龙葵碱的毒素,吃了就会头晕,上吐下泻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勇当神农,壮着胆子吃了,用小命证明了,确实有毒。 “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农官答:“就是行商们上交的种子,编号甲五十六,属地不明。” 那八成是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听说朝廷要找稀罕种子,交上来凑个数,虽然有些微毒性,但胜在罕见,还算符合标准。 可没想歪打正着,当真找到稀罕东西了。 沈知澜想,他这时要是坚称此物无毒,根本没人信,他也解释不了自己从哪儿知道的,手头也找不来成熟的土豆,倒不如用时间来证明真假。 “我们就种这个?其他的也差不多。” 其余五人并不在乎,种什么都行。 全票通过后,他们就把所有发青发黑的块茎挑出来,全部挑了出来,种在他们负责的那块地里。 农官兢兢业业的在一块木牌上备注,种子甲五十六,一共播种五十斤。 插好木牌后还需要扎好篱笆做区分,他们几个就忙着浇水,虽然平时会有农官负责,偶尔还是要过来逛一逛的。 不过此处距离百珍园不远,平时闲逛的功夫就来了。 辣椒有了,土豆来了,火锅三要素来了两,想必距离吃上的日子也不远了。 一切忙活完后到了下午,由韩相宣布散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们六是宗令带来的,也要由宗令带回去,路上叽喳说着今天的感想。 宗令摸着最小一个孩子的脑袋:“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你们能想到这些,很好,以后好好记着吧。” 这场社会实践效果还挺显著,这些孩子都成长不少。 * 亲耕礼后,天气逐渐回暖,天气变暖后第一个影响就是城内物资变的丰富起来,南北货物都汇聚一堂。 这天杜珍娘准备好一桌饭菜后,神秘道,“今天桌上有一道惊喜,不知道你们谁能尝出来?” “什么惊喜?”沈知汝伸长脖子看,左看右看都没出什么区别。 都是家常菜,素多荤少,加上一个汤,跟平时一模一样啊。 杜珍娘不肯揭晓谜底,非要他们猜,他们就只能品一口猜一下,就是没猜到答案,到最后杜珍娘才肯公布答案。 “这道百珍鸡和老鸭汤,是用茂州来的鸡鸭做的,澜哥儿还记得吗?” 沈齐恍然,“都卖到京城来了?想必一定养的很好。” “现在不仅养的好,还养出规模了!谁不知道茂州百珍鸡啊!”杜珍娘带着几分与有荣焉,“当时 干货铺子一来货,马上就被抢完了,我好容易才买到的,这可算是地道家乡味。” 他们在茂州土生土长,早觉得自己就是茂州人,现在品尝到此等味道,别有一番味道在心头啊。 沈齐品尝鸡肉的动作,都多了几丝郑重,香甜,甘美,咸香,这百珍鸡确实有两把刷子。 那当时,当时还在茂州担任指挥使的董大人,知道自己前途就系在此处,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操办此事,扶持百姓养鸡鸭,统一收购,又聘请名厨调味,众口虽难调,但总能从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将此物制成酱鸡,远销南北。 董指挥使如此用心,收获当然是巨大的,茂州的赋税涨了两成,连人口都涨几十户,任期满后,董指挥使得了一个优等,被调往更富裕的地界大展拳脚了。 沈齐啧啧称奇,同样难免带着几分自豪,毕竟这百珍鸡里也有自家的功劳啊。他决定了,吃完饭就去集市上再买点送给亲友同僚。 杜珍娘想了想,“要不然还是我去送吧,最近你先忙着温书,这才是正经的。” 沈齐当即一僵,这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温书温的脑壳痛。 因为朝廷宣布了考试取材,沈齐一心想换个衙门或者升个职,当然要全力准备温书,谁看书久了都脑袋疼,想休息时就会被妻子盯着。 “不是你说要给儿女们做个榜样吗?”杜珍娘是振振有词。 无奈何,沈齐只好继续回书房继续,苦读三十天,幸福一辈子。 毕竟考上了也算是铁饭碗啊。 沈知澜冲着姐姐偷笑,还是别去打扰打算考事业编的亲爹了。 不对,应该算是制度不完善的事业编,考中之后可以分配到各个衙门里,先从最基层的文书干起,有功劳和年资后可以逐渐升职,但是此类路径有限制,官不过五品。 不论白身还是功名都可以去考,不过有功名的人应该不稀罕去,会更愿意继续考科举,但对于宗室们算是难得的好路子。 沈齐打算拼了,谁还没点出人头地的想法了?! 第一百四四章 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沈齐能允许自己这个当爹的落于人后么?他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他基础虽薄弱,但一直用心,加上还请了一位名师辅导,学的东西还算是不差的。 三月初一就是考试的日子,沈齐踌躇满志的进了考场。 这片考场模仿了贡院的模式,监考还是很严格的,有人来回巡逻,禁止夹带,一直考到傍晚,要考四门。 沈齐出考场时脚下发飘眼底发青,但是神色里带着几l分轻松。 看样子是有五成的把握能考中。 “考的东西多,但是考的不偏。”沈齐信心很足,“就算没考前五,成绩也差不多。” “爹这么有信心呐?那我们可等着吃庆功宴了!” “没问题。”沈齐答的特有信心。 虽说有信心吧,但不到尘埃落定的时辰,心也放不下来,沈齐有些心不在焉。 这日他正在书房看书,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同时有人隔着篱笆喊,“这里是沈齐的家吗?” 沈齐当即把书本一扔,隔着窗户看到几l个人影影绰绰,穿着皂袍,他喜出望外,“结果这么快出来了?怎么还送上门呢?” 他颠颠的往外走,给这些差役开门,来人客气的询问,“这里是沈齐家吗?” 沈齐应声后,对方说,“有一桩案子牵扯到你,需要你跟我们回衙门录个证词。” “案子?”沈齐愣了,“什么案子?” “现在不好说,先跟着我们回衙门再说。” 沈齐正呆住时,来人几l个把沈齐团团围住断了他的后路,也是生怕他跑路的意思。 沈知澜本来在后院,听到动静疾步奔了出来,见势不对挡住了来人去路,“爹,发生什么了?” 沈齐回神后答:“这几l位大哥说有案子需要我协助,要去衙门一趟。” “什么案子?我爹平时循规蹈矩,作息规矩,既没有碰上任何事情,也没有犯过宵禁,他需要协助什么案子?”沈知澜拼命给沈齐使眼色,沈齐终于想了起来,对啊!就算他犯事,审理的也该是宗人府啊,这些差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提出质疑,来人便把腰牌都拿了出来,一看发现是顺天府尹衙门的。 知道是什么衙门就好办了,不怕找不着人,沈知澜连连追问,“到底是什么案子?什么样的案子能让你们上门抓人?来之前没打听过这条街住的什么人么?” 差役们对视,他们当然打听过,但京城里多少高官多少权贵,他们见的多了,还怕这个?再说了办案子名正言顺,怕什么? 也就是看在对方年纪还小的份上,他们能好生好气的说话,问的多了不耐烦,推开沈知澜,扭着沈齐的胳膊就走。 沈齐挣扎着回头,“去找大人!去找大人!”他们人小力弱,不如去找说话管用的人! 沈知澜追了两步,发现自己拦不住这群人,跺了跺脚,先折返给 娘和姐姐留了一张字条说明情况,扭身就去找宗令爷爷,他说话管用! 结果宗令出门去了,归期不定,沈知澜犹豫不定该去找韩相还是冯相时,沈岩回来了,笑吟吟的望着他。 “这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沈知澜三言两语说了。 沈岩脸色变严肃了,“他们手伸的够长啊。”按律,涉及宗亲的案子都要先通报给宗人府,跟宗人府一起抓人才行,就算是真的犯人,也没有这么办事的。 况且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抓人? 沈岩虽是二代,但也清楚这些衙门做事的章程,只有错抓没有错放的,抓人时扩大范围,有点嫌疑都不放过。等到放人时,必是要拿出真金白银才行的。 欺负到自己人头上了,这他能忍?沈岩一口答应下来,立刻要带着沈知澜去顺天府尹。 沈知澜心下稍松,希望时间来得及,爹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 沈齐被带走后也是心中惴惴,路上一直在回忆,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来,自己深居简出的,连个夜路都不走,能犯什么错? 他刚进了顺天府,内里就有一个妇人冲了过去,扑到沈齐身上一阵捶打,“我跟你拼命,你这个杀人凶手!” 沈齐一看压根不认识这位,连忙闪避,“你是谁,我压根不认识你的!” 这打挨的冤枉啊! 沈齐下巴挨了一下,痛的嗷嗷叫。 那妇人又呸了一口,“现在来装什么糊涂!能挽回我丈夫的命么?你这个杀人凶手!” 沈齐彻底被闹糊涂了,“你非说我杀了人,至少也要给个名字吧!我冤死了我!” “我丈夫叫吴所为!这个名字你该记牢了!”那妇人继续嚷嚷着,“混蛋混蛋,杀人偿命!” 沈齐终于从记忆中翻出这个名字,喃喃道,他死了? 这不是他之前被借调时认识的同僚吗?吴所为这个人性格潇洒爽朗,跟很多人关系都很好,前几l天还看到人,现在死了?当真是晴天霹雳。 “没死,还有半口气在,正在医馆里抢救。”旁边有个差役插话。 “喔,那我安心了。”沈齐这半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到差役补充,“不过这半口气还能留多久,就不清楚了。” “那赶紧请大夫啊,请好大夫,这时候还顾忌什么呐?”沈齐不解。 “别担心别人,先担心你自己吧!”差役转过来对沈齐说,“今儿一早这位妇人过来报官,说是自家丈夫吃了有毒的食物,中毒昏迷了,他们检查出来是什么食物有毒,又得知这东西是你送的,所以才把你叫到衙门来问个清楚。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吧。” “啊?”沈齐只觉得有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刚好掉自己脑门上,砸的严严实实。 * 沈岩到顺天府尹时,就听到这样离奇的事。 “食物中毒?沈齐送的?”沈岩摇头,“这不可能,沈齐跟 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自己还前程大好,用的着干这种搬石头砸脚的事情么?绝不可能!” “衙门只看事实,不光是吴家,还另外有一家陈家也来报案,说是吃了沈齐送的百珍鸡上吐下泻,正躺在床上养着。”府尹无奈说,“有苦主有毒物,总要传人过来问问案子吧?” “这倒是应当的,既然跟他有关,所有收过礼物的人都查问过了吗?” “查过了,有几l家还没来得及吃,证物都在此处。”说着府尹就把证物呈了上来,案板上还留着五份食物。 这五份偏偏是没毒的,说明不了什么。 沈知澜踮着脚看过这五份百珍鸡,这些都是他们买来送人的特产,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乱子。 “该去问干货铺的老板啊!这东西是从他们店里买的!”沈知澜指着百珍鸡,“这种麻绳是干货铺子里专用的!我爹买了东西就打个包,原封不动的送人的!” 他信他爹没问题,那肯定是干货铺子有问题啊! 府尹点头,“已经派人去问了,铺子老板即刻就到。” 沈知澜只好耐着性子等着,现在能不能证明亲爹清白,就看铺子老板那儿了! 他焦急的踱步,沈岩暗暗按住他的行动,用眼神示意,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镇定,不能被看出慌乱。 是,他关心则乱了,不能自乱阵脚,沈知澜深深吸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少倾,铺子老板被叫了来,听说自家卖的货物吃出问题,同样叫起撞天屈来,他的理由更充分,每天买东西的人何其多?他怎么知道顾客买了后是自用还是送人?怎么可能跟他扯上关系呢? 确实是这个道理,铺子老板跟中毒人实在无干系,而且差役们上门时还检查了一部分百珍鸡,俱是无毒的。 这案子现在算是僵住了。 府尹看看铺子老板,又看看沈岩,试探着说,“或许是一场巧合呢?比如不小心蹭到了厨房的老鼠药?也有这种可能,对吧?都是误会。” 两边都坚称没干系,往常这个时候该大刑伺候,可惜沈岩虎视眈眈,府尹不好随便用刑。 “这同样不可能,我爹是多谨慎一个人,况且家中厨房从来不放老鼠药。”沈知澜坚信自家没出过问题,况且送过去的礼品除了百珍鸡,还有干果蜜枣,要是后面蹭上的毒粉,那肯定都蹭上了。 如果不是有两户受害者,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对方家里沾染到的毒粉,可惜就是有两户打消了这个猜测。 食物来源都是清清楚楚的,挨个排查就好了,沈知澜扯了扯沈岩衣角,“不如先把干货铺的肉食都查一遍吧?现在只查了一部分,未必做准。” 府尹为难,这是多大的工作量,挨个查?至少也要查个三天,可是看到沈岩坐在旁边不紧不慢的品茶,心知理亏,立刻加派人手去查干货铺。 少不了的,也要派人去沈齐家中搜一搜。 沈知澜又担心爹又担心没得到消息的娘姐姐,现在出不了结果 ,只好先去安慰沈齐。 沈齐现在心态还好,还反过来安慰他,“假的真不了,没干过就是没干过,我就在顺天府待几l天,查清楚就回家了。” “好。”沈知澜低声道,“家里有我呢,我能抗事,爹就当过来参观顺天府了。” 沈齐哭笑不得的,“瞎扯什么呢!我才是大人呐!” 不过老实讲,沈齐确实觉得孩子纯然可靠,有了一点抗事人的模样。 沈岩带着沈知澜回家时又说,“放心吧,顺天府内我打点好了,不会有人为难齐兄弟的。” 沈知澜勉强笑了笑,“还没谢过岩叔叔陪着我来回奔波,辛苦您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谢您。” “谢什么,咱们是什么关系?再说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说起来还是齐兄弟的长官,我的人是想抓就抓的?”沈岩冷哼,“我现在不发难,是等着结果水落石出时算个总账,不管以后真拿我宗人府当软柿子呐。” 他心里可记得清楚明白。 到家了,娘和姐姐奔涌而出,杜珍娘眼睛微红,一看就是哭过,汝姐也没好到哪儿去。 沈岩把事情简单说过,杜珍娘又是一番道谢,听到沈岩的保证才放了一点心。 她们没奈何,只能等着顺天府先查线索。 折腾半天天也黑了,一家子还没吃饭,沈知澜强撑着站起来,“不论怎么样,先填饱肚子养足了精神,等着明天或者后天,顺天府传的消息来才好。” “要是有个万一.....”杜珍娘红着眼睛,情绪低落。 “不可能有万一,我们又没有做过,难道还能栽赃到我们头上?就是闹到御前,也是我们有理。”沈知澜负责娘,“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先把身体熬垮了,还要等着顺天府的结果呢。” “没错娘,就算是告御状难道我们就怕了?”沈知汝也振作起来,“吃,睡,然后就是等!” 等到结果,等到公道! 杜珍娘擦干泪,强打着精神填饱肚子,带着担忧睡下。 “姐快去睡吧,一切都有我呢。” 沈知澜知道越是这时他越不能慌,要展现出强大,担起所有的责任来,所以他安慰好姐姐后,开始清理思路。! 第一百四五章 首先要弄懂这把人放倒的百珍鸡里,到底是含有毒药,意外沾到毒物还是过敏。有些东西旁人吃了没事,另一些人吃了却会拉肚子不舒服,后两种情况就是意外,断案也要轻判。 沈知澜是相信自家没出问题的,娘是个爱干净的人,自从跟表姨学过粗浅医术后更是如此,买菜有专用的篮子,生熟食分了两个菜板来切,厨房里更没有放过老鼠药,所以肯定不会在自家沾染上毒素。 但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肯定是要查的,他把“请大夫查验毒素”这一项先列了出来。 其次,要等干货铺子的查验结果,也要等受害者家里的查验结果,这两处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倘若顺天府不愿意查,想要草草结案的话,他要做好一路求上去的心理准备,求宗令求韩相,不论是走到哪个环节,一定要把事情真相查出来,该认的认,不该认的也坚决不认。 虽然有岩叔叔打过招呼,但每日还要去顺天府一趟,亲眼确认爹没事才好。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又知道次日要忙碌的事情极多,只能逼着自己闭好眼睛养神,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烧饼,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外头就亮了。 不过昨日沈家没谁安心睡着了,天擦亮杜珍娘就醒了,过来敲门,“今天不亲眼看看齐哥,我心里放不下。” “好的娘,你先去巷子口买点早饭,我们吃完就给爹送去。” 杜珍娘扭头就走,还是沈知汝发现她荷包都没带,追出去送荷包。 沈知澜揉了揉脸,这时他心里再没底,也要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才行。 一顿魂不守舍的早餐后,一家子朝顺天府赶去,进门通报姓名后,差役把他们领到一间班房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沈齐的回应,“来了来了。” 沈齐趿拉着鞋,一手拎着外套过来开门,这班房里没有床只有木板拼的,睡了一晚上他腰疼的不行,实在没遭过这种罪。 他心里嘀咕一面开门,杜珍娘看到他好端端的来开门,双手搂住他的肩颈,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下来。 沈齐感受到脖颈的湿润,放柔了声音,“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来,有事进来说。” 沈知汝也过去狠狠抱着爹,表达自己的担心。 沈知澜站在门口观察环境,这里明显不是牢房而是差役们平常休息处,看来事情还没到最坏。 屋里沈齐为了安家人的心也说着,他现在还留在顺天府是为了协助调查,而不是把他列为嫌疑人了。 杜珍娘心里纵有千万般的埋怨也只能吞下去,强颜欢笑附和着,还说沈齐最近几年胖了点,正好借这个机会减一减。 “真胖啦?”沈齐捏着自己的胳膊,确实,他现在天天待着做事,一日三餐作息规律,长肉也是正常的。 “减吧,正好减点。”沈齐捏着肚子说,“就是不知道吴兄跟陈兄到底怎么样了?吴兄听说病的吓不来床,不晓得好点没有。” 进门的沈知澜正好接 话,“正好我去请秦大夫,有他出马,想来是药到病除。”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沈齐还惦记着那个被药倒的吴兄。 杜珍娘亲眼看过沈齐的安危后,心算是放了一半,接下来就要弄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发生的,好好送个百珍鸡还送出祸事来了,还要请大夫看病给对方看病,呸! “娘,我们请大夫的目的是为了查清毒素来源,洗清爹的嫌疑,对方跟着收益只是顺带。”沈知澜劝到,“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爹弄出来。” “你说得对。”杜珍娘忍下那口气,“我去请吧,我跟秦大夫熟一些,秦大夫如果拿捏不准,还可以请她的兄长出马。” 秦大夫是王凝香的师父,而秦大夫的兄长是太医院的太医,杜珍娘恨恨的想,便宜吴家人了。 沈家人分两头行动,杜珍娘请大夫,沈知澜去蹲守干货铺子的检查结果,沈知汝去学堂请假。 沈知澜一直蹲守在干货铺子,扯着沈岩的虎皮当大旗,让差役们仔细检查每个角落,货架和瓶瓶罐罐都没放过,所有东西都要检查过才行。 差役们虽有些懒散,但终究还是把每种干货都取样了,尤其是百珍鸡。 结果需要一两天才能出来,这两天等的沈家人度日如年,过一个时辰都觉得分外漫长。 好不容易等到结果出来,干货铺子的存货,没有任何问题!那可是沈知澜亲眼盯着,每一只干货都没放过,挨个检查过的。 干货没问题,那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秦大夫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作为证物的百珍鸡又被吃掉了,她只能从呕吐物里判断出,应该是一种有毒植物引起的呕吐和衰弱。 “那到底是什么植物?能查出来吗?” 秦大夫摇头,没有实物,她只能查到这个程度。 事情就在此处僵住了,吴家人和陈家人闹腾着要处置罪魁祸首,顺天府尹当然不可能轻易听他们的,可也不能证明沈齐的清白。 “总不能一直就在顺天府这么住着吧?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求宗令,早点把人放出来!”杜珍娘站了起来,“我豁出去了!把家里的存银都带上!” 不管是用在府尹身上还是吴家陈家身上,总之她要看到沈齐好好的。 还是沈知汝把她拦住了,“娘,爹本来就没做错事,你去一送礼不成贿赂了?他们再放人,不是显得咱们家理亏还气短吗? 要我说,肯定是要爹堂堂正正的走出来!当初是怎么被带走的,就要怎么好好的送回来,不然算个什么事儿!” “娘,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们不能让爹白被污蔑啊!” 杜珍娘在屋里焦躁的来回走动,终于还是咬唇忍下,“好,就再等三天,三天没消息我就去想法子!”纵然人没有住进牢房,但待在简陋的班房里,她看着也心疼,只能日日去送饭,心疼沈齐遭的罪。 沈知澜又思考,食用人--客户--中间商都没问题,那就该顺着去查制造商啊,在这点上他们有 优势,去信给茂王求他去查,看在往日情分上,茂王应该不会推辞?如果沈葵能帮忙求情,效果想必更好。 沈知澜想到此处立刻奋笔疾书,将事情简单说出,拿着信件就准备去找沈葵帮忙。 人刚走出去就碰到沈岩,沈岩面带喜色的说着:“有转机了!听说又有人过来报案,同样是吃了那家干货铺子的干货!走,快去问问!” “当真?”沈知澜立刻精神抖擞,“我马上去衙门问问!” 吃了干货不代表是吃的百珍鸡,也不一定是同一种毒素,至少要等大夫查验过才知道。 他们奔到顺天府时,正好秦大夫被请过来查验。 吴家和陈家人口众多,一只百珍鸡蒸完吃完,连骨头都没剩下,反而是新来报案那户人家,还剩了小半只作为证物。 有了实物,秦大夫验看分析后终于确定,是百珍鸡里沾染了一种叫做“回肠香”的毒草,这种毒草香气扑鼻,但是含有剧毒,不小心吃了就会呕吐,严重的一命呜呼。 也是幸运,吃过“回肠香”的几户都人多,每个人只分到几口,后面那户也想着要给未归家的亲人留,所以才没有多吃,侥天之幸留下性命。 后报案的那户人家气的骂了一炷香,花样翻新骂的干货铺子老板抬不起头来,老板张口结舌,“我不,我也不知道这事啊!” 只有沈齐最高兴,他的清白!终于能够证明了!这有问题的百珍鸡明显是从铺子里出来的嘛! 顺天府正要把沈齐无罪释放,沈岩抬手挡了挡,“慢着!这事还没结束吧?” 沈岩慢条斯理的冲着府尹笑,“顺天府尹辛大人,传宗亲问话是个什么流程,想来辛大人还记得?” 府尹当然记得,还记得很清楚,事涉宗亲,都要先跟宗人府通气,通完气再跟宗人府的属员一起找人询问,确认无事后再由差役亲自送回去,并对邻里解释清楚。 要是确认有罪,就少了送人回去的流程,要是无罪,那就是顺天府理亏了,当初都没知会一声就把人带回来。 现在沈岩挑理,那是理所当然的。 幸大人只好赔笑道,“知道知道,还请岩大人明日来接人,下官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他得找好差役组成仪仗队,敲锣打鼓一路把人送回去,不然沈岩肯定跟他没完。 得到承诺后,沈岩这才低声跟沈齐解释,这是为了沈齐的声名着想,免得以后有人嚼舌根子。 “委屈兄弟再待一晚上,明儿我们风风光光的回家,好不好?” 沈齐一想有理,他也不想背着个进过衙门的名头,所以同意再待一晚上。 隔壁干货老板委委屈屈的蹲着,证明了是他铺子出的问题,接下来就要发布告通知周围百姓,让他们买过百珍鸡的都交上来检查,确认无毒。可卖食物的铺子出过中毒案,招牌就等于倒了,老板已经可以考虑直接回老家种地。 想到这里,老板真是委屈坏了。 沈齐瞄他一眼,这人可不委屈,该!后续真相还要落到他身上,先慢慢问吧。! 第一百四六章 班房里的木板床邦硬,还有淡淡的汗味,都没影响到沈齐的睡眠,他难得睡了个好觉,等着明儿一早,正大光明的被送回家。 还有没事搅三分的吴家和陈家,这几天没少来骚扰,每次喷人一脸口水,言辞凿凿要沈齐赔几百两。泥人还有二分火性,起初沈齐还有些愧疚,也被消磨的差不多,只想等着看这些人接下来干嘛。 怀揣着对明日的期待,沈齐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特别好,醒起来时精神抖数,沈齐起身穿鞋,就听到差役甲陪着笑脸过来,手里还端着外头买的早餐。 为难这些听命令干活的人没意思,沈齐没跟他们计较,伸手拿了个馒头,一边咬着一边说话,“隔壁的老板呢?” 差役道:“还没起,估计昨天没睡好吧。” 也是,现在查出是店里出了问题,那责任都在老板身上,赔偿弥补,还有店铺后续的经营都要老板操心,也难怪他昨日忧心忡忡的。 沈齐想,他们两当了几天邻居,也是缘分一场,正好去看看对方,他穿好外套后迈步走到隔壁,推开门环顾,发现靠墙的位置床铺的被子被掀开,人却没见着。 人呐? 沈齐进到室内,看完左边看右边,右边座椅倒地,一双垂下的脚从头面前晃晃悠悠,随风摆动。 “啊啊啊!” 有尖叫声缓缓传进耳朵里,过了良久沈齐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在尖叫。 差役们听到动静,急急冲到室内,这才发现原来里面出事了,干货老板悬梁自尽了!他解下自己的腰带挂在房梁上,就这么毙命了。 那边厢沈齐还在尖叫,看样子被吓的不轻,差役们暗暗叫苦,分出人手来安顿好沈齐,同时还要通知仵作和辛大人过来。 辛大人过来一看现场,一个脑袋两个大,本来只是一桩简单的食物中毒案,又是抓错了人,又是嫌疑人自尽,活活成了命案。 查命案跟一般的案子可不同,命案是必破的。辛大人一边命人不要破坏现场,一边让仵作去查验尸体。 查吧。 * 沈齐受惊确实不小,冷不丁撞见这样的场面,任何人都撑不住,那双晃动的脚一直在他面前摆动,挥之不去,不论睁眼还是闭眼,总觉得还能看见。 直到一双带着体温的小手轻轻握住沈齐的手,温度传到沈齐手上,他才好像慢慢醒过神来,抬眼看面前的人,“你来了?” “嗯,我来了,她们都来了,我们回家。”沈知澜说的简单而坚定,使力把人扶着,一路交到杜珍娘手中,让她扶着人回家,自己则落后两步,跟沈岩道谢。 沈潭也不意会发生这样的事,难免会生气。 “岩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岩低声,“说不清,八成是畏罪自尽。听说在桌上还放了铺子老板的认罪书,说自己愧疚于伤害了这么多人,又担心赔不起银子,所以以死谢罪。” 他再次放低嗓子,“左右现在齐兄弟的清白无虞,我给他放几天假请大夫来开安神汤,回家去好生歇着吧,养好了再说。” 看沈齐现在魂不守舍的模样,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沈知澜再次道谢。 ?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沈岩洒脱一笑,“我们什么关系还说这个?先把身体养好吧。” 岩叔叔在这次事里忙前忙后,虽有职责所在,更有他的真心,不然派个手下来也没人挑理,人情自然要记在心里的。 沈知澜跟家人一起回家,之前说过的差役也跟在后头,他们一接一送,还留下几个解释前因后果,想必就没人误会了。 杜珍娘径直把人扶到房内,然后一直陪着他。 沈知澜正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油灯,准备多点几盏,沈知汝钻过来问弟弟,爹到底受了什么惊吓,吓的如此厉害。 沈知澜近日冲在第一个,进门时刚好看到从横梁上被放下的尸体,饶是胆子大也被吓的不轻,遑论直面冲击的沈齐?只是他愣神过后立刻折返拦住娘和姐姐,免得她们俩再被吓到。 现在沈知汝问起,他简略的回答,但毕竟死了人,沈知汝同样被吓着,喃喃道,怪不得爹被吓到了。 谁都免不了的。 “受惊这种事,可大可小的,不能当成没事一样对待,万一留下后遗症,后悔都来不及。”沈知澜继续翻箱子,“这几天除了让爹按时吃安神药,我们仨随时都要留个人在家里,姐,再把所有的蜡烛和油灯都找出来,夜里把屋子点的亮堂堂的,看着心里不慌。” “说的有理,还是你想的走到。”沈知汝点头,“我把我屋里的油灯都翻出来,统统点上,再去表姨那儿借上两盏。” “好,反正是越亮堂越好。” 人待在光亮的地方,更有安全感。 沈知澜不希望爹被吓坏,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这招可能繁琐,但是效果不差,沈齐时刻有家里人陪着,在熟悉的环境里能看到熟悉的人,原先的阴影逐渐远去,这股精神气才算是慢慢缓过来了。 他现在正跟杜珍娘腻歪,“当真是一场横祸啊!”都不明白怎么就掉到他头上了。 杜珍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现在都过去了。你不是好好的待在家里吗?” “想想我就后怕啊!”沈齐低声道,“那老板当时住在我隔壁,同吃同住,结果他上吊自尽,我在隔壁还懵然不知.....”他只要一想到那场景,不寒而栗浑身发寒。 “他是自己作孽,跟你又没有干系。”杜珍娘见他还是担心,又转了口风:“总归是一条性命,等我打听清楚,托人上柱香以表哀思也好。” “好,好,打听打听这事。”哪怕是为了安自个的心,沈齐也要这么做。 “对了,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起什么,又想问清楚此事的后续。 刚好沈知澜去问过,顺天府是这么说的,“偶然加上误会。” 那店铺老板前几年养了几盆回肠 香,毕竟香气还是很突出的,回肠香枯死后,老板随手塞进库房柜子里,也没去收拾,回肠香就这么一直留在那儿。然后最近百珍鸡大火,买的客人极多,老板就屯了一批百珍鸡,数量太大放不下,就临时把那柜子翻出来使用,在里面放满了干货。正巧就有几只百珍鸡沾染了回肠香的汁液,也染上毒性。因为数量太小,老板也没发现中间的蹊跷,又把那几只百珍鸡卖了出去。 “衙门的人去一搜,果然找到了那个废弃的柜子。毒素一查清,老板就想起此事,原来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他造的孽。越想越觉得愧疚。食物吃坏了人,恐怕店铺也经营不下去,越想心思越窄,干脆以死谢罪,这些都是他的遗书里写到的。” 沈知澜说道。 杜珍娘当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只能念了声佛,“一场误会,最后却成了这样,吃坏肚子的没事,卖吃食的人先过世了。” 时也?命也?当真是说不清楚,她现在是当真觉得该去上柱香表表心意。 沈知澜犹豫着看了爹娘一样,见他们商量用什么名头去上香,于是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暂时不说吧。 又歇了几天,沈齐的精神算是彻底好了,打听出干货老板的主持,准备上门祭拜。 以前热闹的铺子门庭冷落,连过路的都绕着走,一旦有人问题,路人就主动解释说这家铺子吃坏了人,再也别买了。 杜珍娘想着老板平日的热情经营,升起几分人走茶凉的感慨。 绕着铺子走几百步就是铺面的后院,老板的一家老小正在披麻戴孝,烧纸钱。哀哀哭泣的老板娘身后跟着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懂事的帮着接待客人。 杜珍娘给自己编了个假名,自称是店内熟客送上帛金,上香烧纸后,又问老板娘接下来打算什么办,老板娘抽泣着:“先赔了客人的损失,再看看能剩下多少。铺子肯定经营不下去的,会老家买几亩地过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珍娘不忍多看,这样的小商人想走到京城,何其艰难!现在是全没了! 她扭头离开了。 回家后二人长吁短叹,始终兴致不高。 邻里们经过差役们的解释,知道他们遭了无妄之灾,纷纷上门安慰,连学堂里的先生都晓得了。 秦先生总算明白为什么沈家两姐弟突然请假,原来是为了这个!少不得要上门探望一回。 养了这些日子,沈齐是养好了,看到秦先生来,又想起功课的事,叮嘱沈知澜早点销假回去上学。 家长总是很关心孩子的前途。 沈知澜答应了,把来探病的秦先生和秦茂璃送到巷子口,秦先生俯下身道,“这几天学堂里教的内容不难,你找同窗借笔记一观,还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沈知澜感激道:“谢过先生,我一定尽快把功课补上,不会拖欠的。” 秦先生话锋一转,“但是我觉得比起功课,你好像还有更在乎的东西,说说看,就算我不能解决,至少能给你提 供点思路。” 这事压在沈知澜心头有些日子了,既不能跟爹说,也不好跟娘讲,只怕把他们两再吓着,此刻秦先生再二追问,他也需要一个人商量,所以犹豫着说,“先生,我觉得这事另有蹊跷,不像这么简单。” “喔?仔细讲。” “这事从头到尾都古里古怪的,可疑的地方太多了,首先是干货铺老板,我也见过他几次,就是个普通老实又本分的生意人,诚信经营干着小本买卖,养家糊口,能在京城一直经营下去,靠的就是他心细,又爱干净,主妇们才愿意光顾,这种仔细人,会把有毒的东西留着不清理,还跟食物放一起?我不信。” “其次,老板家里全靠他撑着,他还有妻子和二个孩子,小的不过两二岁,大的也没超过十岁。这样担起一个家庭的男子,会突然因为“能够挽回的错误”而自尽么?” “虽然造成很恶劣的后果,但还有挽回余地,求原谅,给赔偿,认打认罚,总归是有法子的。何必赔上一条命呢?” 沈知澜不是觉得人一时气短自尽会奇怪,而是老板明显还没走到绝路。 “你说的几点,的确可疑。”秦先生默然,他也听出了蹊跷,可如果说有人谋杀老板.....趁夜自如出顺天府,教唆人自尽或者谋杀,还没引起一点动静,该是如何的只手遮天?就算是百官之首,也没这个能量吧? “那你觉得,谁最可疑?” 沈知澜苦笑,“根据谁受益谁犯案原则,最可疑的当然是我爹咯!”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摇头,“我也不清楚,顺天府有那么多大人和仵作,不比我专业?他们都说没问题,或者真的没问题把。”他只是疑惑而已。 秦先生并没有插手其中,对此只能安慰沈知澜,“你如果不放心,就多上几炷香,祈祷那位老板早登极乐,来世不用辛苦。” 升斗小民劳碌奔波,确实可怜。 沈知澜送着秦先生离开,秦茂璃一直没出声,等到僻静处她才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事确实奇怪,爹你要管管吗?” “现在还没有更多线索,能怎么办?先等等看吧。”秦先生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还有,你爹现在是平头百姓,还当我是二品大员啊?” 秦茂璃吐舌,“别人是想官当不了,我爹是有官而不当,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秦先生笑笑,这孩子! * 沈知澜送完客人回屋,跟秦先生聊过后,他总算发现一件能做的事。 干货老板一家人打算回乡去,如果真的会所谓的幕后黑手,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家子,提醒他们一切小心,应该是没问题的。 沈知澜用左手写了一份“抹黑信”,提醒铺子老板他们得罪了不少人,最好最近凡事都小心,然后托了一个小乞丐,把信件悄悄放在老板家门口。 信件送的出去,他都说不清是到底希望用上,还是没用上,这种心情真是复杂又纠结。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担忧这个问题了,因为老板一家子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乡时,在众目睽睽下车子翻转,掉进护城河里,城门卫已经尽力,可连个尸体都没捞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还不到半月的时间,竟然家破人亡,没留下一个活口! 外人或许会觉得霉运盖头,但沈知澜心里再没有一分侥幸,只觉得背后肯定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他的信难道没起作用吗?还是对方看到了以为是恶作剧? 可惜现在追问到底有什么问题,已经没有意义,对方已经一家团聚了。 沈知澜不知道这事该让谁管,谁又该管,只得先去跟自家爹商量。 沈齐听闻后也渐渐回过味来,这事情没有那么多巧合,况且也太巧了,肯定有问题!只是既无苦主,又无被告,谁会乐意去管这事?只是一桩已经在顺天府结案的案子而已。 沈齐或许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但这个念头始终在沈知澜心头熊熊燃烧着。 大人们不管,他们的小团队可以管! 沈知澜召集自己的小伙伴,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和自己的困惑都讲了,,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或许他们会想到其他方面呢? 沈潭第一个举手,“等等,百珍鸡?是我想的那个吗?”他充满希冀的望着沈知澜,希望沈知澜否决,但是沈知澜残忍的告诉他一个事实,“没错,是那个。” 沈潭当即嗷了一声,“是谁干的,我跟它不共戴天!” 这百珍鸡跟沈潭的渊源颇深,当时沈潭费心巴力的研究出火炕孵蛋的秘诀,转交给董指挥使手,董大人又在茂州的县村里, 让百姓养了许多鸡鸭,统一收购统一处理,用秘制香料腌制,这才有远销各地的百珍鸡。 董大人居功至伟,但沈潭同样在中间出了一份力,想到自己的心血被这么糟蹋,沈潭就眼前一黑。 沈葵连忙安慰他,“等找到罪魁祸首,你千刀万剐都行,现在我们先找到这个人。” 沈潭恨恨点头。 “那你们觉得,应该先从什么地方查起呢?” “要不然,先找找干货铺子老板的亲戚?我们不是苦主,想查案都没有名头,让苦主来报案,说要查清死亡真相,这也算是理所应当吧?”沈葵道,“一旦有蹊跷,才好顺藤摸瓜,一路走下去去。” 沈知澜一听有理,他们缺的就是个名义,不如先想法子找苦主,对,就这么先干着。 商量好应对后,三人从空教室里走出来,沈知澜眼尖的看到前面拐角的地方闪过一片衣角。 淡青色的。 这是学堂的制服。 沈知澜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手势,这是他们平时约定好的暗号,前面有人。 沈潭沈葵会意,两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兵分两路,去前头堵住对方的退路,沈知澜直面冲击,正面攻击,直接朝着墙角的人去了。 而沈子讯正垂头站在角落里,脚尖不停点地,似乎在思考什么,看到沈知澜后条件反射的回答,“我不是来偷听的!” 沈知澜扶额,他还没什么都问,沈子讯倒是 先交代的一清二楚,算了算了,本来他们待的空教室也不是很隐蔽,被听见不是很正常? 他暗暗记下这个教训。 沈潭沈葵也听到了沈子讯的交代,也很是无奈,听着沈子讯又一次的道歉。 沈子讯道完歉后,似乎还有几句话想说,沈葵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催促他快说。 听都听完了,不如给他们出出主意呢。 沈子讯便说:“左右京城这边查不到任何问题,你们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去查查源头呢?你们都出身茂州,天然有这方面的便利,换成其他地方还未必可行,是吧?” 他短短两句话让沈葵茅塞顿开,“是啊!换个方向查也可以啊!” 现在京城没发现问题,或者就是因为问题在别处呢? 被沈子讯一提,他们马上发现了漏洞,于是转而由沈葵去信,询问百珍鸡作坊的事情。 这可是本地特色,当年政绩,茂王想来也会上心的。 沈葵立刻调转回去写信,沈知澜再三谢过沈子讯出的主意。 沈子讯犹豫说,“我,我以后能跟你们一起讨论这件事么?我可以发誓保证我不会泄露一丝消息!假如我泄露消息就让我五雷轰顶!”他发了一个对古人来说很毒的誓言。 其实沈知澜倒没那么在乎沈子讯加入他们的小团体,毕竟从之前数独比赛的结果来看,沈子讯还是挺聪明的。 他没有立刻答应就是,还要问过沈葵和沈潭的意见再说。 沈子讯也没有气馁,很有礼貌的退了出去。 沈葵已经写好给王府的信,正在等墨水干,听到沈子讯想要加入他们的小团队,答的很爽快,“行啊,以后跑腿送信的小弟就有了,我们不是正好缺一个吗?” “其实多个人也好,我现在忙着练马球,空闲时间没那么多,沈子讯看着还算靠谱,遇到事也多个人商量。” “是多个人跑腿!”沈葵嘴硬说。 不管是商量还是跑腿,沈子讯算是加入到这个小团队。 寄信和回信需要时间,查不到任何信息的话,只能耐心等候,而沈知澜实在等不下去,就经常在京城内的干货铺子里探听消息。 有了上次的案子,百珍鸡可谓是声名扫地,虽然是偶然沾染上的毒素,但所有百姓都不在愿意再去试一次那个“偶然”。 本来热销的百珍鸡,成为昨日黄花。 干货铺子的顾客偶尔谈论起来,还会带着三分遗憾,“本来挺好吃的东西,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本来蹲守旁边打听消息的沈知澜突然想起什么,追问道:“那,原先干活铺子的货呢?” 这种情况,通常生产商是不会管的,东西卖了出去,银货两讫,谁还会管后续?况且本身货品没有问题,只是现在没人愿意购买,商家只能是,自认倒霉。 被他追问的顾客皱眉思考起来,“好像,好像......” 他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他说,被原来的商 人回购了!” 回购了?!买回去了?图利的商人能干这种事?杀头的买卖有人干,可亏本的买卖决没人肯做,沈知澜听后就知道,绝对有问题。 现在他更加肯定,百珍鸡的问题不是出在顾客,也不是出在中间商,而是出在源头上。 且等着茂王爷回信便是。 沈葵寄信用的是快马,而回信也是快马,但也花费了十来天。 茂王毕竟是一方王爷,即使不留心各种信息,等他想要查问时也是轻而易举,只要他派人一问,立刻会有人告知蛛丝马迹,再汇总到一起,就是沈葵收到的回信。 而回信,差不多就把几片拼图凑齐了。 前段日子,百珍鸡作坊就出过一点小问题。某天深夜,作坊内突然火光大作,然后是嘈杂声响,闹腾了一整夜,第二日有厨人好奇追问,却有人解释从没发生任何事。 看来问题,就是出在作坊里。 可惜更多的问题,要落到作坊内才晓得。 他们的查案之旅,再次卡住了。 而沈子讯又出了个歪主意。 “没有苦主,那就创造一个苦主啊!因为苦主并不是重点,只是追查的借口,只要有人提出来,不就可以了吗?”沈子讯说到,“再把我们提到的这些借口一说,官府就能顺利成章的查案了,一点小节,没必要纠结,对吧?” 他这个提议正是目前的解困之法,于是沈子讯找了人手去敲开顺天府的大门,声称是先前自尽的干货铺老板的亲友,这位叫做秦三的男子觉得自己表兄去世的蹊跷,甚至连表嫂的去世都有问题,故而上了公堂,要求彻查。 本来已经了结的案子,现在又重新翻腾起来,再次要查探清楚。 其实按照目前的细节和问题来说,就该去查问作坊的问题了,毕竟茂州的作坊才是一切问题的源头。 顺天府尹却把这桩案子拖了又拖,始终没有派人去查问。 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回过神来,这中间有问题,可这个问题,也不是他们几个没出仕同样没有任何权力的孩子能处理的。 “要不然,去求岩叔叔或者宗令爷爷?他们可以去管这些事啊。”沈葵出着主意。 沈子讯摇头,“名不正,言不顺。两位大人主管宗室,涉及到宗室的事情可以管,但朝廷上的事务,顺天府的事情,并不能插手去管,不然成了什么样子?” “那我们查问了这么久,就只能这么干看着吗?” 四人沉默,是的,他们只能看着。 沈知澜心里格外憋闷,他忙前忙后却始终没能得到一个真相,难道想要还事情一个真相,一个公道,就真的这么难吗? 初出茅庐的少年,一向披荆斩棘,还没有遇上不能做成的事情,现在骤然碰上碍事的石头,当真是束手无策,左右为难。 沈知澜甚至想过,要不然就干脆再试一次投信件?他还有一个马甲呐,如果用那个投信件,总该引起重视吧? 正当他犹豫时,停滞的案子又重新活动起来,听说是派人去茂州查问作坊到底有没有问题了 “是谁?是谁干了好事?我肯定要烧香拜佛,谢过这位大仁大义的好人,他可真是太好了!” 沈潭喜不自胜,沈知澜同样高兴。 也不晓得到底是府尹突然被上苍感动,还是有那位大好人在中间做的好事。 而做了好事的某人,深藏功与名。 实在不是他想偷听,而是几个孩子的保密措施.....呃呵,就跟筛子差不多,到处都是漏洞,很轻松就能找到他们的破绽,况且秦先生本身就在留心此事。 只当是满足他们几个的愿望,以后功课统统加倍!秦先生这么想着。 他虽然不再当官,但朝中还有同族同窗可做人脉,只要稍稍推动,自然能够让府尹派人去查问。现在,就只等着查探的结果。! 第一百四八章 傍晚。 秦先生忙完了今日要做的事情,正在做教案,预备明日要教的内容。凡事要做就要到最好,即使是教导一群不到弱冠的孩子也一样。 正写着,门房突然来报,说是有好友来访,秦先生停笔,“傍晚来访,想必是有要事,把人请进来吧。”同时收起桌案上的纸张。 他在宗学里教书的消息不能说多隐秘,但也没特意告诉过旧识,想来是有人打听过所以找来,该是要紧事。 他收拾好东西,来寻人的好友已经踏进门槛,朗声笑道:“让我好找!你可找个好地方躲清静!” “性平兄!”秦先生惊喜交集,看着进门的好友,两人当年在同一个书院读书,结业后后各奔天南海北,已经也七八年没见了。 好友相逢,格外喜悦,秦先生拉着好友就想要带着人去酒楼接风洗尘。 冯性平连忙拦住他,“别别别,还是待在家中更方便,叙旧去酒楼可没那么方便。” 秦先生朗声笑道,“都依你,依你。” 两个难得一见的好友就在书房里相聚,聊起昔日求学时的轶事来,谈话间,不免勾起了秦先生对少年时代的向往。那时天生带着一股锐气,天不怕地不怕,好像只要他们想,世界都会臣服在他们脚下,中年说来,只剩唏嘘。 秦先生又想到冯性平现在待在京城,怕是回京述职,等着候缺罢? 冯性平的回答更让秦先生肯定了,的确如此。 候缺也是一门学问,没有足够的人脉关系,等级良好也不能拿到合适的位置,秦先生只能安慰好友,替他多疏通疏通。 现在已经酒过三巡,二人面上都带了几分醉意,气氛正好,冯性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这次能不能候到合适的缺,还要看秦兄的想法?” “嗯?”秦先生以为他要借用自家人脉,当即表示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都可以。 “那还请秦兄,暂且松松手,放过百珍鸡一案罢!”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三分醉意的秦先生脑袋一激灵,酒意醒了,他不动声色,“什么百,百珍鸡?性平兄想要换下酒菜?” “秦兄,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知道此事有你的插手。” 室内一静。 秦先生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有他的传说,他的族兄,正好是顺天府的上级,有上级发话,顺天府不想也要想。 秦先生醉眼朦胧,含糊的应了一声。 冯性平叹口气,他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些,“这事背后的牵扯甚大,如果牵扯起来,恐怕不是简单就能了结的。” “牵扯大,能有多大?” 冯性平伸出食指,朝着天上一指。 这个动作通常指上天,同时也带着指代皇室的含义,为了确认,秦先生手蘸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艹头。 冯性平点头。 “原来如此,如此啊。”秦先生意兴阑珊,“果真是得罪不起 的人,冯兄的劝导,我听到了。” “此事不是我们该插手的,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冯性平还没发现自己的称呼变了,见劝阻得效,当即又换成亲热劝酒模式,跟秦先生痛饮起来。 一直喝到夜里,快到宵禁时,冯性平才告辞离开。 门房叫来马车把客人送走,回屋准备收拾餐桌时,听到自家老爷正在喃喃自语念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老爷今天有些悲伤啊,是不是该先煮点醒酒汤? 秦先生一边喝醒酒汤一边沉默,有时相见不如不见,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冯性平今天来是为了当谁的说客?反正不是茂王! 要不是沈葵亲自写信回去问过,还得到了茂王回信告知作坊的情况,秦先生今天肯定是信了! 茂王是超品亲王,跟皇室有亲,又有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在,他们做臣子的是外人,如果得知是超品亲王犯事,肯定是要掂量掂量再做的,别回头人家亲戚亲热,反而把自己撂到半空了。 可这次的事情不是,他知道这里面不干茂王的事,因为有茂王的世孙作证。 顺着亲王往下推,那就是一地的长官,他记得茂州的指挥使是谁来着?秦先生在记忆里翻找,很快想起指挥使的姓名,在结合今日来当说客的冯性平,一个人名呼之欲出。 他的师长,前任丞相,杨相。 杨相突然到访京城,四处宴请,拉关系套交情......几乎不用多想,秦先生已经勾勒出所有的要素了。 他几乎是痛恨自己的反应这么快,不然还能骗骗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秦先生在书房枯坐一夜,第二日就顺理成章的得了风寒,只能停了上课。 他是学堂里最受欢迎的先生,一停课几乎是所有学生都晓得了,下学后,学生蜂拥而至到小院里探望师长。 不过想到探病会打扰先生休息,最后还是只选了两个代表。 沈知澜听说秦先生风寒,特意调头先去集市上买了水果,跟秦先生说生病的人多吃水果好。 现在吃不着维C,用水果代替也行。 “我不过是有些发热,休息两天就好了,还劳动得你们跑一趟。” “发热也不能小觑,该休息就要休息啊,正所谓健康工作,劳逸结合么。”沈知澜笑道,“大伙儿上课一样的认真,先生们教的都好。秦先生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养养吧。” 说起来当先生,确实比学生要忙碌许多。 秦先生靠在床头,看着沈知澜和沈葵忙前忙后的,又是看药又是调整室内的摆设,生怕有一点不舒服,突然出声询问,“过来,先生想考校考校你们。” 二人乖乖靠过来,等着先生考校。 “假如有一天,沈葵干了欺男霸女的事情,你会指出他的错误,让他改正么?” 沈葵憋的脸通红,“先生,我不会干这种事的。” “那我就干吧,我欺男霸女,葵哥儿会 怎么办?”沈知澜顺手抢了锅,背好。 沈葵思索,“要是澜哥儿干坏事,我肯定是要阻拦他,教训他的,这才是真的为了他好吧。” “为什么?替他隐瞒,私下让他改正不行么?” “私下改正,他下次肯定还要再犯!国有国法,要教训过后,人才会长记性。”沈葵还记得沈知澜说过的“踩坑”理论,人吃什么都不记性,但是吃教训肯定长记性。 “那你呢?”秦先生转过来问沈知澜。 “我啊,肯定劝他认错伏法。”沈知澜慢慢说着,“百姓如蒲草,无论怎么蹂躏第二年都会重新长出来,他们有他们的坚持,欺负过头的话,也会爆发巨大的能量。” 只要一口吃的能活下去,百姓就能一忍再忍,但人都是有极限的,真把人压迫到极点,可就别怪人家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了。 “说的有理,好了,过几天的功课就是假如朋友犯错,该如何规劝,我可是提前透题给你们了,回去好好写啊!” 沈知澜冷不丁给自己争取来一份新作业,真是哭的找不着调,回去乖乖翻书查找典故。 真是该啊。 * 沈知澜跟小伙伴们碰头写课业时,写的绞尽脑汁但是瞎编乱造,属实是为难批改的先生。 正士气低落时,沈子讯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听说,去作坊里查案子的人回来了,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 沈葵当即停笔,“查到什么了?这事到底是哪头出了毛病?” “听说是作坊那里,我也是偷听到的。”沈子讯道,“负责采购香料的小官吏已经招认了,是他干的。他之前跟董指挥使有些仇怨,于是采购了这么一批神似香料的回肠香,本来是准备用来诬陷董指挥使的,结果董指挥使调任了,香料就没排上用场。后来,他不慎把毒草跟香料混合,就让有毒的百珍鸡流入了市场。发现这个问题后,官吏派出所有人脉去回购百珍鸡, 只是没想到还是有一小部分被人吃掉,所以才闹出日前的中毒案子来。” “那个小官吏已经被关进牢房里,等候处置。” 沈知澜跟沈葵面面相觑,沈子讯问他们,“你们信么?” “听起来合情合理,逻辑一环扣一环,应该是真的。”沈知澜随即冷笑,“但就是逻辑太完美,所以很假,打量百姓都是傻子,让人糊弄么?区区一个管事有这样的能耐?再说,董大人都调任多久了?现在才报复是不是太晚了。” “我也不信。”沈葵皱着眉头,“爷爷跟我说过作坊里的管理模式,每一步都有人反复确认,管事能做到这种程度?还能到京城来回购货品?” 刨掉茂王,刨掉管事,真正做事的人,几乎呼之欲出。 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其他人也明白。 沈知澜想,他的马甲账号准备登陆,如果不查清楚,他准备用马甲吓顺天府一吓,保管他们屁滚尿流,疑神疑鬼。 到 时候就怕顺天府禁不住吓。 沈葵恨恨捶桌,可恶,他快点长大就好了,也能名正言顺管事,省的爷爷还要上请罪折子认错。 虽跟茂王无关,但是茂王也有失察之责,需要请罪。 可恶,真的好气。 心事重重的沈知澜去秦先生的小院交功课,却不想梅开二度,又被几个侍卫拦住,还是熟面孔。 “先生有客人?”沈知澜打量那几个侍卫,恍惚想起好像是前杨相的护卫,幸好门房就在一边,门房笑着说,把功课给他代为转交就是。 沈知澜把功课交给门房,耳朵里却捕捉到瓷器碎掉的声音,来自先生的书房。 东西摔了? 他竖起耳朵听着,除了瓷器碎落,还有沉闷的争吵声。 门房表情八风不动,笑吟吟伸手等着沈知澜递功课,沈知澜心想撞上这样的场面何其尴尬,还是装没听见的好。 他交了功课后,扭头就走掉了,虽好奇秦先生为什么会跟人吵架,但少听为妙。 书房内,秦先生平时用的瓷器笔洗摔了一地,遍地都是碎片,秦先生跟来客一左一右的对峙,彼此都很尴尬。 前杨相平复了呼吸,语气哀求,“当真不能通融么?这只是一件小事,只要你抬抬手,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关系到人命,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是小事。”秦先生心头涌起阵阵悲哀,“先生,当初是您教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教我,爱民如子不负朝廷,现在又要来告诉我,徇私枉法么?” “我没学过这样的课程,也学不会。” 前杨相继续哀求他,“可那是我唯一得用的孩子,还是我的幼子,抬抬手,从轻处罚不行么?我保证他立刻辞官不做,回老家种地。” 秦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眼前有余想伸手,身后无路想回头。”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杨相就是这辈子也不会想要服软的。 “好好,我教出来的好学生,要对他的师弟赶尽杀绝。”杨相见以情动人无效,终于冷笑着道。 秦先生悲伤的想到,赶尽杀绝的从来不是他,而是这个溺爱幼子的先生,一手遮天的前丞相。 话不投机当真是半句多啊。! 第一百四九章 送走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室内一片沉寂。 秦先生强打着精神让人进来收拾屋子,并且做好了随时有人来找的准备。 现在这事越闹越大,想来不容易善了,如果要传人上堂作证,他肯定是跑不掉的。 * 沈知澜开始觉得京城的风向有些古怪,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有一波又一波的犯人被押送到京城来,统统关进了天牢里。 这些人是犯了什么罪啊?沈知澜暗想,就算是犯错,也很少见这样的,数量很大,估计天牢都住不下吧? 在他心心念念时,顺天府的差役再次上门,请他和沈齐过堂,沈齐先是一惊,随即想起冷知识,要求宗人府的手令才行。 他可不想二进宫啊。 话音未落,宗令从差役后面转出来,示意他们照办就是。 宗令都出面了,想必是大事。沈知澜悄悄靠近,扯了扯宗令的袖子想要得到一点提示。宗令摸了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慰。 虽是大事,但对于沈家人来讲,并不危险。 得到安慰的沈知澜稍稍放心,跟着宗令一起离开,结果马车没有去顺天府,反而越走越远,调转去了刑部。 他下车是还看到懵懂的沈葵,谈尚书陪同在侧,沈潭一脸懵逼跟沈岩站在一起,连沈子讯都来了,旁边站了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沈知澜刚想跟沈葵打招呼,宗令扭转他的身体,拒绝了他们聚头。 他愣愣抬头看宗令,只见宗令一脸严肃,示意他不能让四人有交谈的机会。 好吧好吧,宗令至少不会害他,沈知澜乖乖转头,随后连沈齐都跟他分开了,分别进了不同的内室。 内室有刑部的右侍郎正在等候,宗令这才开口说话,“好好回答问题,一五一十的不要隐瞒,我就这儿等着。” 什么问题? 右侍郎一开口,他终于知道是什么问题,原来就是当初的中毒案子。 他转头看宗令,宗令鼓励的望着他。沈知澜回忆自己在整个案子里有没有做过出格的举动,好像没有?那他怕什么?一边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一边缓缓说来。 同时,其余三个房间内,沈葵沈潭沈子讯都在诉说自己在本案里做过的事情的,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忽略了沈子讯出的馊主意,冒充受害人家属。 不过他们不说,刑部尚书也早就问了出去,暂且不提。 风起于萍末,一桩震惊朝野,牵连超过上百人的案子,就是起于这样一个简单的下午。 沈知澜差不多主动倒豆子说完了,右侍郎又反复追问细节,颠三倒四问了几次,他的回答都无误后,才把证词收集好,并另外三人的证词一起交上去。 大堂内,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赫然在列,而高位上,还有更高位的坐在堂前,把所有证词都翻看过,转手交给另外三位,托着下巴问:“诸位爱卿怎么看?” 刑 部尚书心想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只是.......一桩大案出自于几个孩子的疑心和不甘心,着实有点讽刺。 蚂蚁搬倒象,大概就是这样了。 大理寺卿看过证词,也相信属下的查问能力,再不信也只能信了。 左都御史同样如此,证据摆在眼前,只能信。 这桩答案起源于非常小,某天沈齐买了本地特产送给朋友,牵扯进了中毒案子,虽被释放,但其子觉得事出蹊跷,一直留心。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凑头,什么都敢干,又有沈葵跟茂王的关系,查问到了作坊内的异样,再有秦先生助力查案, 顺天府尹派了人去查问,一路困难重重,阻扰非常。 这个时候刑部尚书已经留神到这桩案子,一件简单的中毒案死了这么多人,还进展缓慢,自然是有人阻挠的缘故,他本以为是茂王起了别的心思,磨拳霍霍准备找茂王的把柄,却不想一番蹲守,蹲到了茂州指挥使头上,前杨相的幼子。 茂州虽无江南的繁华,倒也算得上不错的属地,又有前头指挥使打下的基础,只要按部就班干活,萧规曹随,任期满时怎么都能混上一个评价中等,可惜他能力不够,识人不清,上任时或许还有踌躇满志,过了三月就泄了气。 干活多累,躺着多幸福?于是手下人偷工减料,采购到有毒的香料还用了,发展的理所应当,甚至整个作坊没有一个人发现,直到隔壁县城有人吃了有毒的百珍鸡,当即身亡。 杨指挥使吓坏了,只觉得刁民为啥要选他来讹诈?死就死了,赔钱就是,还想怎么办?可惜死了家人的那户人家不肯罢休,言之凿凿说要一路告上去,直到得到一个公道。于是杨指挥使一不做二休,灭了人家满门。 然后又出现了第二户,第三户中毒的人家,杨指挥使才发现他管理的作坊,果然出了问题,着急忙乱的去找亲爹出主意,擦屁股。 刑部尚书的证词看到这里,心内重重打了个标记,孩子教不好,带累全家!但凡杨指挥使的脑瓜子还有点智商,也该知道这种事情做不得,越做越乱,现在硬是把全家人都带累了。 他继续看证词,等到前杨相赶到时,已经有二十多户人家中毒告上衙门了,前杨相一边命人回收百珍鸡,一边安抚那些受害者家属,抚以重金,消弭此事的影响。 顺着百珍鸡的销售路线,找到货物的流向,前杨相的脚步紧随,直到最后剩下的京城内。 他出重金回购了一部分,但仍然有一部分货物卖到各处小店,流入百姓家中。 于是,这才有了沈齐送礼的故事。 刑部尚书合拢证词,现下他已经理清整个经过,杨指挥使肯定是跑不了丢官处罚,而前杨相同样也是。 尚书还记得杨相,曾经也是个年富力强,锐意进取的好官,从杨相身上,他学到不少。原来舐犊之情真能蒙蔽人的眼睛,让他做出如此昏庸愚昧的事情来。 上首的皇帝等到大臣都看完证词,出声询问:“按例,这二人该如何惩 罚?” 刑部尚书答:“伤人者死,伤而未死者,绞刑。中毒一案,本身主犯是作坊里的管事,但是杨玉事后未曾悔改,蓄意杀人满门,同样是死刑。杨相教子不善,纵子行凶,流放三千里。” 皇帝冷笑一声,“暂且记下。” 刑部尚书想,前杨相毕竟劳苦功高,曾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任丞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大约是想网开一面? 没等他想完,皇帝又重新扔出几分证词,“这些是御驾卫查探到的证据,诸位再观。” 刑部尚书结过证词后,一目十行扫过去,差点卧槽出口,杨相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吧?卖官鬻爵的事情都敢做?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怪不得皇帝会气成那样! * 内室,沈知澜讲完全部经过后,再次扯着宗令的袖子,他是既糊涂又猜到几分,恐怕他是牵扯进了一桩大案子,到底有多大,没底啊。 宗令犹豫,也不清楚该不该说,此事自然跟沈知澜无关,但能不能告知他,还是要问过上头才好。 他派人去请示了皇帝,等到允许后,这才简略说起整件事情的经过。 * 前杨相在丞相这个位置待了二十年,门生故旧无数,兼之他致仕后开了家书院,可以说大半官员都能跟他扯上关系。 他如果想要串联什么,轻而易举。利用这样的优势,前杨相暗中买卖低层官职,影响中层官员的选拔,推举高层官员上位,“事业”干的风风火火。 或许有人暗暗觉得自己从中得利,笑的合不拢嘴吧。但遇上这次的“中毒案”,他们才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出来混总归要还的。杨相握着他们买官的把柄,只要透出一点点,他们就只能乖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这种行径跟捅了马蜂窝也差不离了,皇帝能忍这个?刑部尚书几乎是立刻开动回忆思考,自己没干这种事吧?自己的亲友也没干这种事吧?牵扯进风暴里,沾上一点都足够粉身碎骨。 刑部尚书拼命回忆时,皇帝正在积攒怒气条,眼看就要蓄满。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皇帝看过“八王之乱”的资料,当时中央和地方都乱成一团,各自为政,几乎组织不起一点反抗力量。中枢混乱是因为那几个煞笔,那地方混乱是凭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群酒囊饭袋,混吃等吃!艹!一想到有人白领他的俸禄不干活,遇到一点冲击就带着全城投降,皇帝就气炸了。 撤职,统统撤职!查办,统统查办!丢到荒原里种辣椒去! 内室散发着沉闷的气息,没人敢在这时候去撩虎须。 火还是要当面发出去还好,对着没犯错的属下发没意思,皇帝继续积攒怒气条,吩咐三部抽调人手,跟吏部的人手一起出发,根据杨相提供的名单,挨个审核官员是否合格,不合格就按例查办,找副手顶上,合格的暂且留着,根据政绩来决定处罚。 这一波大换血,又会波及到多 少人。 * 几位官员正在思考后续该怎么处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差役阻拦的动静,还有尖利的声音。 什么人敢在这个关头吵闹?怕不要命了?刑部尚书见到皇上微微皱眉,忙自告奋勇要出去处理此事。 出门后看到几个差役正拼命拦着一个半大孩子,宗令站在后面努力喊着,这么多人就是拦不住一个孩子。 而被他们拦住的半大孩子双目赤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蛮力,一抬手把差役推倒了。差役又不敢动刀,只能组成人墙拦住。 宗令在后面一叠声的劝,孩子充耳不闻,只是问着:“杨玉在哪儿?他在哪儿?” 刑部尚书走过来打算阻止,没想到那孩子一个瞪视,竟让尚书惊的停下脚步。 这种气势,好惊人!就算是久经沉浮的尚书也吃了一吓,只觉对面是一头猛虎,正择人欲噬,谁敢来,绝不宽恕! 眼看他推开了五六个差役,就要朝着别的地方闯,刑部尚书连忙阻止:“杨玉在天牢!天牢的钥匙要去别处才能拿到。” 他一喊,那孩子才停下脚步,扭头问,当真? 自然当真,一万个真,他当真是没有说谎的勇气。 被尚书这么一阻拦,宗令终于及时拦住暴怒的孩子,轻声抚慰,“现在你爹不是好好的吗?就在旁边,你看。” 沈齐听到动静,确实站在门口看过来,他露面后,原本暴怒的沈知澜终于安静下来。 宗令苦笑着圆场,“这孩子有些激动,失礼了,没事吧。” “一个孩子而已,不至于计较。”刑部尚书拍拍灰,“他怎么了?” “受害者。”宗令答道。 这该怎么说呢?刚才宗令在内室说了大概的经过,沈齐的遭遇真是无妄之灾,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而听完的沈知澜恍惚着,问了三遍罪魁祸首的名字,一言不发冲了出去,就要去找杨玉,宗令慌的拦人,几乎没拦住。 现在他镇定下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明白了沈知澜暴怒的原因。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死的就是沈齐了! 如果不是沈知澜先去找了沈岩,沈岩又立刻赶去撑腰,杨玉犹豫后换了目标,死的就是沈齐了! 想起这点宗令也后怕,万幸呐。子为父怒,理所应当。就是没想到沈知澜生起气来,生生冒出一身蛮力来,五六个差役都没拦住。! 第一百五十章 沈知澜确实被怒火冲晕了头脑,只要想到差那么一点,沈齐就要遇害,他就气的浑身颤抖,也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力气,准备去寻仇。 幸好被尚书一拦,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知道找人暗杀的杨玉已经被送进天牢,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冷笑着,直接质问道,“能在顺天府杀人,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顺天府也有杨玉的内应吧?” 不然能轻而易举的弄死别人。 刑部尚书苦笑,这就不必揭穿了吧?牢房里还待着顺天府的仵作呢。 沈知澜深深吸了两口气,让充斥着愤怒的脑袋重新冷却下来,朝宗令道谢,宗令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人非圣贤,听到亲人受害还不动怒,动怒是很正常的。 他们重新折返到内室,等着传唤。 尚书折返,准备听候吩咐,任务已经布置完毕,清洗随时开始。 被传来问话的五人终于可以碰面,少年们不能深谈,彼此用眼神问候。沈潭和沈葵是担忧,沈子讯是沉思。 只有沈知澜,用平静掩盖自己的愤怒。 沈齐摸着脑袋出来,见到宗令允许他们离开,扭头就想早点离开。 等等爹,我们还有一个人没见。?”沈知澜非常平静的说,“大人,天牢在哪儿?” “喂喂喂,干嘛要去天牢?”沈齐追问着,但看着沈知澜一脸平静,他愣是没敢反驳,跟着去了天牢。 天牢内,犯人被关押到牢房深处,杨玉惴惴不安的等着判决下来。 他好悔啊,悔不当初,如果刚事发,他早点去找爹解决就好了,或者事发后,他快刀斩乱麻,把所有人全部解决,就不会有人泄密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处事方式,后悔自己杀人灭口。 站在牢房门口,沈知澜从他的眼神中读到这样的信息,他就定定站在这儿,注视着杨玉。 杨玉注意到有人过来,猛扑过来,“是特赦吗?是特赦吗?我爹为朝廷流血流汗,功劳甚大!不过是杀了一些泥腿子,功劳还抵不过吗?” 他反复强调着父辈的功劳,言之凿凿的等着特赦令下来。 沈知澜隔着栅栏蹲下,淡淡说,“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可惜你爹一辈子英明,最后被这么一个败家子拖累,落到这样的下场。” “什么下场?”杨玉心头一紧,连连追问,“告诉我,什么下场!” 沈知澜已经不想理他,大踏步朝门口走去,把天牢里的阴霾都甩在身后。 沈齐亦步亦趋的跟着,丝毫不敢出声,他觉得现在孩子看着好吓人。 沈知澜心绪平静后,跟朋友打招呼后,大约他们也反应过来沈知澜为何暴怒,担忧的靠了过来。 “我没事,现在没事了。”沈知澜反过来安慰他们,“被叫到衙门来,想必你们也吓了一跳,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葵挥 了挥拳头,“能够揪住国之蛀虫,我就算是没白忙活。”尤其是这可恶的家伙,切词狡辩,差点把锅扔到自家头上,幸好皇上没被蒙蔽,哼! 谈尚书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好了好了,先回去吧,折腾了许久。?[(”宗令挥手,“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宗令没说的是,等到事情了结,还有惊喜奉上。 几个孩子虽是偶尔撞破阴谋,但这种追根问底的精神值得学习,要是朝内官员必是加官进爵,只可惜几个人都未成年还不能为国效力,奖励只能变成爵位。 沈潭和沈子讯都封了一个奉国中尉,禄一百石。 沈知澜原先就有一个中尉的爵,升了一等成了辅国中尉,禄增至一百二十石。 沈葵本就是嫡长孙,以后会继承茂王爵位,索性就提前让他有了世孙的名义。 要知道有世子在,就不会有世孙,因为世孙本就有继承人的含义,不会同时有两个继承人存在,而沈葵得到正当的名分,地位更不可动摇。 奖励完毕后,一切好似风平浪静,回归了原先的生活里,沈知澜早起上学,下学后写功课,练习箭术,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但沈齐就是觉得孩子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那儿怪,就是直觉这么提醒他,应该找个机会跟孩子好好深谈一次。 又是一次下学。 沈知澜看天气尚好,就在校场里练习箭术,现在他不仅能够三箭齐发,精准度还在逐渐提高,慢慢都能打出八环的成绩,他打算等成绩再稳定一点,继续挑战四箭。 箭术最考验臂力和核心力量,练肌肉就少不得要补充蛋白质,他打算给自己加餐,努力长的更壮些。 正练习着,校场的角落里传来吵闹声,声音还越来越吵。 “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就是个庶出子,贱人所出的孩子,一样的贱!” “就是,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以后还不是要在询哥儿手里讨生活!” 一个听起来格外趾高气扬的声音说,“我让你跪下,没听懂吗?” 随后是一阵推搡的声音,那些人在角落里吵来吵去,声音越来越吵。 沈知澜眯着眼睛,确认目标所在后,三箭齐发,擦着那些人的脚边扎进地面。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角落里还有人,没吓到你们吧?”沈知澜笑吟吟的说,“你们也真是,在角落里待着,怎么不出声呐?反而把我吓一跳,还是快些出来吧?” 吵架的看到擦着边的箭只,怒气冲天的要过来找人麻烦,沈知澜随手挽了箭簇在手,“等等,你们不是学堂里的学生吧?我怎么看着不熟?莫非是外来想偷东西的小贼?” “我数三声,不走就别怪我了。” 面对明晃晃的威胁,那些人再不甘心也只能退开。 场上就留下沈子讯一个。 他脸上手背倒是没什么伤痕,只是衣裳下摆沾了脚印,一看刚才就吃了大亏,不过以一敌五, 已经算是成绩上佳。 “脸上的灰,擦擦。” 沈子讯默默接过手帕,开始擦拭脸上的灰,擦着擦着,几点湿润就撒在他的衣摆上。 人就是这样,独自承担时未必有什么感觉,一旦有人发觉到自己的委屈,眼泪和悲伤止都止不住。 他没阻止沈子讯哭,偶尔哭哭对身体好,悲伤的因子都被泪水带走了。 等沈子讯止声后,沈知澜才轻轻说,“身份只有低微,没有低贱一说,身份低微的人,可以让自己的品行高贵起来。” “再说了,投胎到什么地方,又不是投胎那个人能选的。但凡让它投胎前多看两眼,这世上应该有九成的人会选不投胎了吧?”说着沈知澜都觉得好笑,“不过过什么样的生活,走上什么样的路,还是自己能选的,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 沈子讯张嘴欲言,沈知澜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下次就不用故意把人往这儿引了。” 沈子讯又羞又愧,他现在还没有进化成完全体,沈知澜拆穿他的小伎俩,他还会害怕,还会羞愧。 “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如果不想管这桩闲事,刚才我就不出头了。”沈知澜蹲下,“拜托啦,我也不是傻子好么?” 就算刚开始傻,多上两次当也该回过神了,况且沈子讯加入小团队后,表现特别积极,就是想融入这个团体,算是给自己找个靠山吧,以后少被欺负。 沈子讯沉默后道歉,“对不起,我先前也没有想那么多。” “我知道。”沈知澜点头,“毕竟之前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后面的进展谁也想不到。”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我就是想找个人能帮帮我。”沈子讯着急解释着,越急越是说不清楚,词不达意还结结巴巴。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这里没外人,慢慢说。”沈知澜扶着他,让他慢慢说。 沈子讯是《王府庶长子》的男主,整个话本就是他个人的奋斗史,从不起眼的小透明再到逐渐崛起,受尽屈辱又一点点站起来,要是一点心机都没有,早就被折腾死了。他会使心眼子,这才正常。一个没感受过善意的孩子,难道还能自然散发善意?那才奇怪呢。 沈子讯几次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他颠三倒四说着在安郡王府受的各种委屈,他姨娘又是这么被折腾,甚至连他的名字, 都是被送到学堂前才随便跟着排行取的。王府十余年,他的名字都被叫做“那房的哥儿”,或者“大哥儿”。 沈知澜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轻轻叹气,“你弟弟听说你得了个奉国中尉,所以来寻你晦气,对吧?” 沈子讯点头,所以他一边认怂,一边把人往这儿引,他知道校场有人在。 沈子讯捏着衣角再三解释,他真不是故意的,就想着校场有人,看在外人的份上,没准他弟弟能顾忌三分。 “在旁人看来,你在求富贵,但是我明白,你在求生。跟求富贵比起来,求生更能让我理解。” 沈子讯听到轻轻的求生二字,竟是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哭的更加伤心。 原来茫茫天地中,有人能够直面他的内心,理解他的苦衷,谅解他的处境是这种感觉!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尽诉内心的酸楚和多年的委屈。!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五一章 人悲伤起来,眼泪止都止不住,就像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顺着土地到处流淌。 “你,你别哭啊。”沈知澜手忙脚乱的递手帕,他的本意不是要惹人伤心,只是想把这事点出来而已,现在对方哭的伤心,他只能默默守着。 沈子讯一边抽噎一边解释着,“我,我本不是有心的.....” 要说他完全没私心,那肯定是假的,可要说有坏心,那就是冤枉了。沈子讯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现在总算有机会能够脱离王府的环境,他求之不得。只是他脱离了环境,对方却不愿意轻巧松手,暗地里找过好几次麻烦。他想摆脱这种麻烦,只能在新的环境里找到可靠的朋友,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他能预测的。 沈知澜当然也明白,这事也不是他能预测的,所以也没生气。 只是沈子讯翻来覆去想着,总觉得自己搭了顺风车占了便宜,他擦干泪痕整理衣衫,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行礼,“往日之事不可追,来日尚可改。以后但凡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莫敢不从。” 沈知澜扶了两把才把人扶起来,“那好,我现在就吩咐你,平安长到十八岁再说。” 沈子讯一怔。 “你瞧,现在的你能做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派上什么用场?倒不如把心放到肚子里,先好好长到十八再说。”沈知澜本来想板着脸,现在忍不住笑场,“到时可别嫌弃我要求高啊。” 他说的轻松,沈子讯显然当了真,认真点头,“好,我一定做到。” 他得到的禄米跟安郡王府的月例比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世孙的一件玩具都买不到,但是虎皮够大,扯的旗也够大,至少他爷爷安郡王实打实的看进了眼里,对他的态度和蔼许多。 他确实要快快长大,长大之后才能顺利成章的搬出来,能当个堂堂正正的人。 * 沈子讯收拾妥当先离开,沈知澜继续练箭,现在天色好,正好趁着傍晚时分多练练。 “呀,真是感动。”一道声音慢慢飘了出来,“好一出感天动地的悲喜剧。” 沈知澜不用见到人就知道是谁,大概太熟悉了就有这样的益处,彼此太过熟悉,就算远远看到一个背影,他也晓得那是沈葵。 沈葵优哉游哉的从墙角晃悠出来,一边闲闲的鼓掌。 “你都看到了?” “看到一半。”沈葵道,“我还担心你被蒙蔽过去。”呃,虽然他也是过了段日子才反应过来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的困难是实打实的,再说了,我们也没吃亏么。” “还没吃亏啊?要成什么样才算是吃亏呢?”沈葵故意夸大。 “他也帮我们出了不少主意么,比如当初假装成干货铺老板,这才引出下文。”沈知澜摇摇头,见沈葵有些不爽,又补充说,“投胎这种事吧,谁也不想的。葵哥儿,但凡能选,谁不想家庭和睦,家境富裕,兄友弟恭呢?只是 投胎前又不能长眼,遇到差的情况,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沈知澜望着面前的投胎小能手,哑然失笑,估计他是很难理解这种情况的, 沈葵生来就是王府的嫡长,茂王亦是温厚长辈,不会干出苛待的事来。 不料沈葵叹口气说,“爷爷也有偏心的时候,十一叔是他的幼子,从前最疼爱十一叔,直到我出生才好些。”他成了最幼那个,这才渐渐转移了爷爷的关爱。 沈知澜还没听过这样的传闻,忍不住叹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人生在世,哪儿能没有烦恼呢? * 沈子讯心里有愧,变着法的献殷勤,沈葵表面上不置可否,其实心里早就把这事放过去了。 而突遭横祸的沈齐,也受到同僚们的各种慰问,得了好一段清闲。 沈齐就一直觉得自家孩子经此一役,好像凭空多添了几分稳重,从前也挺稳重的,但没有现在这种沉甸甸的感觉,他本来想让孩子自己慢慢消化,可过了十来天,孩子看起来还是郁郁,他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机会想跟孩子聊聊。 沈知澜面对沈齐的质问,只是笑笑,“没事的爹,我就是,就是有些后怕,过些日子就好了。” 何止孩子害怕,沈齐自个都后怕,后脖颈总是凉凉的。说实在的,他是有些庆幸的。 这种情绪即使有人纾解,也全靠正主自我消化,外人能起到的作用有限,沈齐轻轻拍着孩子的肩膀,“我明白,但是澜哥儿你也要记着,我们是家人,一直都在你身边。” 沈知澜故意笑的特别明显,以应对父亲的关心,只是沈齐提起此事,让他翻涌的心事又重新回到脑海里。晚饭后,万籁俱静,油灯一盏一盏的熄灭,沈知澜推开房门,悄悄爬到屋顶上,注视万家灯火。 现在的城市有宵禁,油灯能够提供的光亮有限,除了少数人家,多数到点就睡了,顶多在大门口挂上一盏纸糊灯笼,微微摇晃。 与此对应的,天空中的星子格外明亮,一闪一闪,残月半弯,但也永恒的明亮着。从古到今看的都是同一个月亮,那到了千年后,这个时空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睡不着觉?” 一个低低的嗓音响起,沈齐顺着梯子爬了上来,“也不带件外套,冻着什么办?” 他一边埋怨,一边把外套盖到沈知澜身上,“明天还要去学堂,这么晚了,该早点休息的。” 沈知澜心想按照时辰来算现在顶多是现代的九点十点,熬夜小能手甚至还没开始发挥全部功力,这才哪儿啊?只是当面,他还是乖乖点头。 夜色里,沈齐看不清孩子的表情,微微叹气说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就坐在你身边,别去想那些事了。”他一面一面靠近,夜里的体温逐渐传送到沈知澜身旁。 “我才没想.....”沈知澜还待嘴硬,在沈齐不赞同的目光下改口,“好吧,我想了。” 他不仅想 了,还想了很多,所以才显得心事重重。 现在最担忧的人就在身边,紧绷的情绪逐渐松弛下来。沈齐也开始慢慢说:“刚开始进顺天府时,我还真被吓到了,毕竟人都知道衙门里是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地方。但是呢,你很快就带着岩兄弟来了,我就知道我不会有危险的,而且在顺天府里,他们也没有苛待,既没有刑讯,也没有伤害,我只是待了几天,就好好出来了。” 沈知澜环着胳膊,脑袋放在胳膊上,偏头去看沈齐,见沈齐笑语盈盈的模样,又重新把头换了方向,现在沈齐看不到他的表情。 “爹,刚开始你被带走,我害怕极了,既害怕你真的犯错,又担心你被牵扯进什么大案要案里,被当成炮灰。”沈知澜慢慢说着,一点一点回忆自己当初的心情。 “我想,至少要给你一个机会吧?所以马上去找了宗令爷爷,去找了沈岩叔叔。我在路上想,别管闹到什么程度,别管闹到什么衙门,我都要给爹一个公道,就算是找到丞相面前,找到皇上面前又何妨!我还可以去敲登闻鼓!我不能让爹平白受冤!” 沈齐呼吸一顿,他没想到孩子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也实打实的打算就这么干。 “万幸,在岩叔叔这一步就停住了,事情没有扩大,那一刻好生庆幸,瞧,我们是宗亲会有宗人府出面,我还认识那么多达官贵人,求一求他们总会管的,不论这么样,爹也不会有事。” “庆幸过后,就是,就是,空虚。要是我们不是呢?也不认识这许多人脉呢?” “什么意思?”沈齐有些没听懂。 “我们不姓沈,姓张王赵李就是不姓沈,就生活在茂州乡下的村里,靠着三五亩薄田生活,讨好里正,讨好村长,讨好税官,面朝黄土靠天吃饭,这样爹再遇到这样的事,是不是必死无疑?” “是不是必死无疑?” 一个轻轻的问句直直撞进沈齐心里,黄吕大钟震耳欲聋,他竟然无法反驳,而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思考,会不会死?答案是, 一定会! 原来沈齐,只是幸运版的铺子老板,铺子老板,就是不幸版的沈齐。 不,甚至更过头,干货老板至少还有一副置办下的家业,如果是贫苦百姓,当真是求救无门,走投无路。 沈齐瞠目结舌,一时竟不晓得该怎么反驳。 “爹得到的到底是公道,还是旁的?是不是弱小,就不能得到公道?一定要足够强大才可以?” 沈知澜缓缓摇头,“我最近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沈齐涩声道,“好孩子,你怎么想的这么远?” “爹就当是我成日无事,所以胡思乱想罢。”沈知澜重新把头转过来,面上平淡,眼睛里却透出别的东西,那是痛苦,那是挣扎,那是思考的光华,那是思想诞生前的阵痛。! 第一百五二章 也只有这样的深夜,四下无人,面对最亲近的人,沈知澜才会吐露出内心反复揣度过的问题。 这些乱糟糟的问题和思考就像蛛丝,把他缠了一圈又一圈,找不到线头也找不到出路,只会让他脑子越来越乱,搅的跟浆糊一样。 现在跟家人倾诉,或许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也去掉了担忧感。 现在轮到沈齐来忧虑了。 不出所料,沈齐也被同样的问题难住了,他长吁短叹再三思考,还是解答不了。这也跟沈家人没接触过更多的权力有关,推己及人,沈齐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良久沈齐才说了一句,“我也找不到答案,或许多出去见见世面,多跟贤达们讨论,能得到答案吧。” 他轻轻推了推沈知澜,“贤达们都在书院,明儿还要上学,去找他们请教吧。” 沈知澜嗯了一声,心里却明白不是得他信任的人,他根本不会提起。 “爹也早点睡吧,过些日子该当值了。” “嗨,宗人府那点活计,干不干都一样。”有的管不着,有的没法管,成日的清闲,偶然碰上其他衙门借调,他们才能找到一点事干,要不沈齐怎么会销尖脑袋的,想要借着考核,调到其他衙门去呢。 其他衙门虽辛苦,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加官进爵不在话下,他们干多干少都一样,怎么提的起劲头? 沈齐打着哈欠想。 夜里他思考这问题,想了一夜,最终还是没想出什么成果。幸好次日他当值,还是负责整理文卷,并不需要耗费什么精力,周遭的同僚也是懒懒的,点了卯后各自忙碌。 沈齐翻出一批被污损的卷轴,手一动就成了碎纸片,他心内思考要不要报上去重新誊抄,就有同僚靠过来慰问他。 他去顺天府走一遭的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同僚们至少都知道,陆续有人过来安慰他,现在这位同僚也是,一串安慰的话出口后,同僚带着几分羡慕说,“这次虽然遭了罪,但没准是因祸得福呐!你考试的成绩也好.....” “等等,考试?考试成绩出来了?”沈齐一拍脑门,他竟然把这事忘个精光!如果不是同僚提起,他硬是没想起此事,完全忽略了。 “早出来了,你在前二十呐!”同僚拱手,“没准能得个好位置,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哈!” 沈齐打着哈哈,嘴里连连说着一定一定。其实心内想着,交友贵精不贵多,交来的是狐朋狗友,又有什么意思?他这场无妄之灾就是这么来的!出于维系关系的目的送了一些特产,结果对方问都不问告上衙门,才有这么一场风波。 表面上沈齐在打哈哈,其实打算清理自己的社交圈,这样的酒肉朋友,还是少些吧。 正想着,有人通知沈齐,说是宗令找他。顶头上司来找,沈齐当即打起精神,恭敬进了宗令的厅堂。 宗令少不得再次关心下属,随后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会种地吗?” 种地?这沈齐是真不会!打小就没干过这样的活儿!顶多是陪着娘子回娘家时,瞄过农人如何忙碌。但沈齐把“不会”两个字吞下,改成了我可以学?_[(”。 宗令当然听得出他真正的意思,好在能学就不错,出门办差不被糊弄就行,他叮嘱沈齐,“回去找找农书,寻个老农来,多了解了解种地的事。” 虽不解其意,但沈齐还是先答应下来,准备回去挑灯夜战,弥补短板。 他还记得有次澜哥儿跟汝姐儿瞎扯,说有个伙计什么都不会,偏要去柜台上应聘掌柜,还吹牛说自己算盘打的贼溜,居然还顺利通过应聘成功。那伙计回家后花了七天,愣是把算盘练熟了,从此一路从伙计干到总掌柜的故事。 汝姐儿觉得简直瞎扯,怎么可能糊弄的过去?没想到澜哥儿借着琴箫合奏表演一番,明明什么不会,但那个架势就足够唬人。 沈齐觉得,自个也能这样糊弄糊弄。 他借来几本经典的农书,现在城内别的不多,农书是管够,挑了目录里经典的几个章节一一背诵记忆,又选了一些有亮点的章节一一背过,算是不会当睁眼瞎,五谷分不清了,这才从宗令口中得了一个消息,他被派了一门新差事。 一门没准能飞黄腾达的差事。 “种,种红菜?”沈齐摸不着头脑,“这红菜,是个什么菜?”他从前没听过,但能让宗令这么郑重其事说来,应该是个珍贵物件吧? 宗令道:“这东西暂且取名叫红菜,以后或许会改吧。说来也是巧合,自从学堂后面发现辣椒这等神物后,皇上就命各地走商献上各种奇珍植物,或许能从中间发现什么,巧了,就找出这样红菜来。因为切开之后会有红色的汁水,所以暂且被叫做红菜。这红菜能够榨出甜汁来,或许是个新的来糖途径,所以皇上要命人先去北地采购足够的红菜,再在郊外种植,成功后大肆推广。” 沈齐呼吸一滞,只觉得从天而降个老大的馅饼,还端端正正砸到他头上,砸的人晕晕乎乎,他重复了一遍,“所以是种这个菜?” “对啊。”宗令目带鼓励,“这事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干,也算是给我们宗室长长脸,以后出去也能昂首挺胸。”他顿了顿, “其实这事一提,六部里不少人都想来争夺这门差事,偏生皇上说事情未定,不便推广,要把试验田放在皇庄上,所以才提出你来,想来,也有几分补偿的意思。” 沈齐听懂了,当即深深下拜谢过宗令,皇帝虽有心,肯定也少不了宗令在中间做保,他才能得到这门差事,不然凭什么呢? 宗令见他懂了,捋着胡须笑了笑,“这门差事不光是你的前程,还关系到整个宗室的前程,你干的好,以后的路才更宽,我会派些善植的老农打下手,有不懂的多问多学,碰上困难就来找我。”总之,宗令把这事安排的妥妥当当,务必要沈齐干出满堂彩。 沈齐差不多是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的,人在前面走,魂儿在后头飞,等回到座位时,同僚们纷纷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沈齐忙抹了一把脸,“大人关心我在顺天府的境遇,没忍住哭了一场。”说着他还揉了揉眼睛。 这模样说是哭过也有人信,当即又有人安慰他,沈齐都笑眯眯应着。吃了一回亏总归要学乖的,沈齐自是不会随意泄露,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的粗浅道理他还是懂的。 却不想他的表现,让宗令更加满意了。 当初太-祖得了天下,少不得要惠及家人,而他老人家的观念里,像地主老财似的什么都不干,只吃香喝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所以才立下规矩给宗室发禄米,不用经商科举。可是他老人家忘了,人在饱暖后,就会想要一个“奔头”。平民想要多攒几亩地,地主想要改换门庭,而小官就想一步步升官,当一品大员。所有人都有“奔头”,就宗室没有,短时间能行,长时间也行吗? 宗令一直默默思考这个问题。 好在皇上现在想通了这个问题,正着手一步步改进制度,放开限制,就算不能当一品大官,至少能有进身之阶,那就是好的。 虽然具体怎么升,现在还没想好,先上车再调整姿势呗。 只要这次沈齐差事干的好,没准能以点击面,带出一股新的风来。他想。 被他寄托厚望的沈齐辗转反侧好几天,这才拿到正式的任命,要收拾好东西,准备先赶去北地采购一批红菜。 沈家人这才得知消息,难免掀起波澜。 “去北地?要去多久啊?”成婚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分开,杜珍娘难免不舍,她小心追问着。 “三月或者四月吧,这趟差事不麻烦,但是繁琐。”沈齐红光满面,好似年轻了几岁,“别担心我,一路上都有人照料,我只要干差就行。” “去北地,要不要带棉袄啊!”沈知汝没忍住问。 “傻瓜,现在是四月!哪儿用的上棉袄!”杜珍娘没忍住说,“那我先去给你收拾行礼。” 沈齐反手握住娘子的手,“等我办完差事得了赏,也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这话说的杜珍娘转忧为笑,嗔怪点着沈齐的额头。 而沈知澜想的更多,现在的条件可赶不上现代,一架飞机一天之内飞遍全国,赶路是要马车一点一点走的,路上遇到什么情况说不清,穷家富路的,最好把什么都备齐全,不论是衣衫还是药物,甚至连金疮药都备好了,想的不能更齐全。 沈齐拿着东西,自然感动于家人的用心,沈知澜又想起什么对爹说:“北地或许有些京城少见的东西,爹也不用给我们带,只把没见过的花草植物带回来就成了,没准又是一桩功劳。” 因为很多外来水果植物就是这么传播的,包括甜菜也是,沈知澜现在闹不清传播进程,只能让沈齐掂量着办。 沈齐郑重点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有银子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可如果发现一样奇珍,他又多一项功劳!可比什么都划算。! 第一百五三章 因为是出差,沈齐不敢耽搁,收拾好行装后,就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前往北地采购甜菜。 一家子巴巴的把人送走,骤然分别,十分的不习惯,每每家中有什么事,习惯性的喊上两声,没等到回应时才会反应过来,唉,他出门办差去了。 再加上两个孩子每日还要出门上学,杜珍娘更显寂寞,手里捏着东西,转头就忘了。 沈知汝哪儿看的下去,干脆给娘出主意,“不然您就去帮表姨的忙好了,她现在正忙的团团转呐。” “对喔,她在忙碌女医堂的事情,现在正腾不开人手,娘不如去帮忙?” “但是那边一忙起来,我就顾不上你们两了.....” “我们两姐弟又不是没长手没长脚,再说了,集市上到处都是吃的,还能饿着?”沈知汝故作神秘,“倒是表姨忙的脚不沾地,吃饭作息都不定,人瘦了好大一圈,娘去帮忙照看,没准表姨能轻松一点。” 杜珍娘恍惚想起,最近确实看着王凝香瘦了许多,人也憔悴,当即决定过去帮忙。 她早前就去打过下手,现在要加入女医堂的工作里,王凝香是举双手赞成,这样她能省好多事呢。 果然,杜珍娘一加入,一些不复杂但繁琐费精力的事情,都能交给她来办,王凝香能够腾出手来,专心教导学生。 学生们数量不多,刚好十二人,都是在育婴堂里长大的小姑娘,十岁到十三岁之间,这个年龄已经懂事了,一边教识字一边教医术,等到长成刚好能够到处行医。为了打响女医堂的招牌,王凝香和她师父费了十分心血,可以说是非常认真。 幸好这些孩子们也知道,学的专注。 杜珍娘注视着这些孩子们,心头涌起一种哺育幼苗的欣喜感。 她正在清点本月的收支,突然听到后院里传来驴车的动静,有人停好驴车,吆喝着,“柴火到咯!” 她听着这动静有些熟悉,提着荷包准备去结账,打眼一瞧,模样更熟悉,这不是她弟弟杜二么? 杜二在五城兵马司越干越好,还逐渐转正成了吏目,手底下管着二十来号人,平时跟同僚交际不便,他就额外在外头赁了一间屋子,也方便他交际应酬,说起来,杜珍娘也有几天没看到二弟了。 现在二弟放着差事不当,跑来给人送柴火?还是兵马司的月例当真如此的低,竟还要送柴火补贴家用? 杜珍娘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二弟,啧啧,啧啧啧。 杜二被姐姐这么一看,脸腾一下红到脖子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他结巴着说:“姐,姐,王大夫在吗?” “在呐,你有事找她?” “不不不,没事没事,我就是过来帮忙送柴火,放到院里就行。”杜二忙下了驴车,快手快脚的把柴火放好,一溜烟的跑了。 杜珍娘冷哼,二弟跑的倒快,这是生怕被逮住问话吧?无事献殷勤,这里头指定有事。 等等,他不会是看 上凝香了吧?杜珍娘双手合十,恍然大悟。 这是好事啊!要说遗憾,杜珍娘是真的很遗憾她跟凝香没有实际的亲属关系,只有当初沈齐胡诌的表亲关系,一扯就断,要是两人有实打实的关系,那多好! 所以她打算再观察观察,看看凝香自个的想法再说。 可她观察几日后失望发现,王凝香应该是没这个想法,成日里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把女医堂发扬光大,在此前,没有考虑过儿女私情。 杜二你个小辣鸡,怎么就不能魅力无边,把人哄回来呢!杜珍娘郁闷想。 不过她想什么都不重要,毕竟当事人不来电,其余的都是白搭,还是先想想其他的吧。 这日她正在收拾东西,突听到外面有动静,一个孩子飞快跑到后院来,嘴上连声喊着先生,让王凝香出去看看,说是有人来找。 王凝香放下正在炮制的药材,擦手净手,“是谁来找?有报姓名么?” 孩子摇头,“他们说是先生的学生。” 她的学生?王凝香恍惚想起当初确实有多很多学生,大多数半途而废,她也不介意,“走,出去看看。” 杜珍娘连忙跟上。 走到外堂后才发觉是熟人,不,应该是全是熟人,秦先生带着自家孩子,还有她的孩子也在,并有几个仆从,手里还拿着锦缎,上面书写着妙手回春四字。 杜珍娘主动站出来当了中间人,询问秦先生所为何事,秦先生含着笑意道,“我来谢过王大夫妙手,救人一命。” “还是我来说吧爹。”秦茂璃转过来,面对王凝香的表情里充满感激和感动,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种痘的事过后,王凝香一下成了京城名人,不少人出于凑热闹心理,都来围观过她的医术,秦茂璃也在其中。她倒是真心想学,可惜天赋点点歪了,不论如何连辨认药材都很难做到。人有所长,亦有所短,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只是秦茂璃不甘心,转而就去练习了各种急救术,不仅包括伤口包扎骨折和溺水等等,还有一些旁的。 这些不用考察辨认药材,所以秦茂璃学的很认真,也学的很好。自然,这些急救术很快派上了用场。 “当日我去亲友家中做贺,他家的小孩子刚好在吃核桃仁时,被卡住了嗓子眼。”回忆起那时的场景,秦茂璃还有些惊魂未定,五岁孩子刚刚还好好的,一瞬间脸色涨的通红,捂着嗓子又是挠又是垂,偏偏那位核桃仁卡着下不去,眼看孩子就要晕过去,她瞬间想起王先生曾经教导过的锤击腹部冲击法,立刻上前抢过孩子,看准腹腔的位置锤击,利用腹部的空气冲击咽喉,总算是把要命的核桃仁垂了出来。 那孩子当即哇哇大哭,被惊恐的爹娘搂进怀里,再三安抚,剩下的半场宴会就成了秦茂璃的主场,由她来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说的口干舌燥,秦茂璃也感激用心学习的自己,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的小生命逝去。她更感激当初认真教导的王凝香,所以跟父亲一 商量后,父亲就说要过来致谢,谢过王凝香的认真教导。 听他们说完,王凝香表情一松,微微浅笑着:这事不光是我的功劳,更是秦姑娘自己上心,兼具果断,所以才能救人一命。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你们呐,就别互相站在门口谢来谢去,还是先进门再说吧。”杜珍娘见不得他们这么客气,熟人的熟人也是熟人,不如进去慢聊,众人这才进了内堂,开始叙话客套。 秦先生走一趟不是光为了道谢,他还准备了一面锦旗,赞扬王凝香的医术,这样的礼物送给大夫,可比什么都珍贵,她自然是笑纳了。 又叙话了半个时辰,两拨人这才各自分离。 全程当了陪客的沈知汝和沈知澜回头看向亲娘,杜珍娘蹲了蹲,“晚上不做饭,我们一起去吃酒楼。”得到两声欢呼。 沈知汝脚快先去定位子,沈知澜慢了两步,就看到秦茂璃过来单独向他道谢。 “谢什么啊!教医术的是表姨,学医术的是你,我就是在中间出了个主意,能有什么好谢的?” 秦茂璃很认真,“当然要谢啊,这跟学业上的“一字之师”一样,只用一个字点拨开了,看似简单,可如果你不提,我就一直想不到啊。”她想了想,“光说谢太轻了,我赠你一方好墨怎么样?” 她有心要谢,一方墨也算不上贵重,沈知澜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他拿到这方墨上手一试,确实不同凡响,墨条上没有施金错彩的纹路,但是胶质细腻,出色均匀,浓淡如一,写出来的字别有一番雅致,让人爱不释手。凡是学字的,没人会不喜欢出众的纸张和墨条,沈知澜用新墨条练过几次书法,只觉得格外顺手,满意极了。 不过这事的余波还不小,因为秦茂璃去赴宴的那家很疼爱孩子,特意替她扬名,一来二去的,好多人都知道了秦茂璃师从何人,王凝香可是难得的女太医,内宅女眷们平时看病不易,一时间她变的炙手可热。 就连韩相和冯相听说此事后,也把家中女孩送来想要学些急救,毕竟技多不压身,这些东西学了没坏处,但不学肯定有坏处。 人数多了,王凝香干脆组成一个小班,让各路闺秀能够一起学习,沈知汝都加入了这个急救小班。 “澜哥儿怎么不去学啊?” 沈知澜呃了一声,其实他大部分都会,甚至海姆立克急救法还是他瞎编一通后告诉表姨的,这事就暂且不用告诉姐姐了。 “现在表姨忙的晕头转向,不如等她忙完我在学,再说了,我们想学还不容易?随时可以,现在当然先让外头的人学咯。” “有道理,不过我都学到一半了,还是先学完再说。”沈知汝伸懒腰,“我主要是陪着徽琳一起去的,她想要学这个。” “这是谁?” 沈知汝白了弟弟一眼,“韩子期的堂妹啊!” 沈知澜这才恍惚想起这么个人来,实在是平时见的少,他对姐姐的交际圈不太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你们好好学,我先 撤了。”他抱着一沓字帖,准备先回家练习。 练字这事,靠天分也靠勤奋,所谓三天不练手生,所以不论再忙他都要抽出时间来写上一篇字,免得技艺生疏。 不过今天刚写完一篇字后,就有人在门口试探着喊沈知汝的名字,他在窗户外一探,发现正是秦茂璃。 “咦,汝汝没在家吗?”秦茂璃捧着长箫,“她去哪儿了?” “姐姐去学急救术了,秦姑娘找她有事吗?我去叫人。”沈知澜作势要去叫人。 “算了,也是我没提前说的缘故。”秦茂璃捏着自己的长箫,“我想跟她练练合奏。” 上次的琴箫合奏曲,她始终念念不忘,觉得两人合作还可以更默契些,达到更好的效果。而默契是需要练习的,找准时间她就过来练习,没想到沈知汝忙别的去了。 “那我当个陪练怎么样?左右我现在有空,曲谱也会。” “你吗......”秦茂璃犹豫,“试试吧。”不然不是白跑一趟么? 沈知澜当即去了姐姐屋里,把古琴搬到院里,准备合奏一曲,他的古琴技艺没有姐姐那么出色,正好练一练。 二人先试着合奏一小段音节,等到彼此熟悉了音律后,这才慢慢合奏起来。 轻快的音律从古琴和长箫下流淌出来,渐渐的,音调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和谐,一箫起,琴音和,二者互相糅合互相扶持,奏出一首前所未有的和谐曲调。 秦茂璃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合适顺畅,平时都是她辅助汝汝的调子,现在换成别人协助她,她只需要尽情奏响心中曲调即可,当真是说不出的快乐。 一曲终了,秦茂璃还意犹未尽,“再来一曲。” 沈知澜自然奉陪,他之前就觉得秦姑娘的箫艺出众,现下一合奏,果然如此,曲调中的潇洒肆意,清灵明快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箫声终末,秦茂璃又道:“刚才是琴声映衬箫声,这次反过来,箫声映衬琴声怎么样?” “嗯,这样?”沈知澜先独奏一段,箫声才迅速跟上开始合奏,两段声音开始融为一体,逐渐婉转流畅。 这段就能看出琴声的技艺稍逊一筹,可情致上反而凸显出现,曲调本身想表达的含义被演绎出来。 因为沈知澜奏曲时,忍不住想起曲子的出处,就是纵横肆意的江湖,他看过那么多风景,那么多写意风流的人物,奏曲时难免带了出来。 啪啪啪,掌声响了起来,沈知汝站在门口,情不自禁的鼓掌。 “奏的好,当真奏的好。”她总算明白自己合奏过那么次,到底欠缺在什么地方,缺的就是那份感悟,没有感悟,曲子就是曲子,不能直击人心。 “下次汇报演出,要是你两合奏就好了。”她不禁遗憾说道。 “可是我要当主持人,不能上台表演,腾不开手啊。”沈知澜想了想,他负责把控全局调整进度,哪儿有时间上台呢?只能遗憾推脱掉这个提议了。 “是喔,那只能私下练着玩 了。”沈知汝也觉得遗憾,这么好的曲子,可惜外人不能听到了。 “没关系,汝汝你可以加把劲练好啊,我很看好你喔。”秦茂璃嬉笑着,一把搂住沈知汝的肩头,“你总算回来了,我还怕白跑一趟,不能练曲。” “那你今天注定要白跑了。”沈知汝摊开手心,“我是不小心划到手,这才提前回家的。”她白皙的掌心上,缠了一圈白布,还有一点血丝浸出来。 秦茂璃惊呼一声,接过她的手掌仔细看,沈知汝反手握住,“没事,是我拿药材时不小心划伤了,不然也不会提前回家。”当真是倒霉,幸好伤口不严重,上了药多养几天就好了。 “姐姐这几天别沾水,有事就叫我,我来做。”见到姐姐的手伤,沈知澜当即出言包揽了杂务。 “知道啦知道啦,只是这几天练不了琴,辛苦璃璃一趟了。” 秦茂璃摇头,“我没什么,你的伤口要紧。”她看着沈知澜开始前前后后搬动琴架和古琴,“就是觉得,你弟人真好。” “啊?好在哪儿?”沈知汝被说的摸不着头脑。 “听到你手不方便,立刻包揽了杂务,这还不好吗?我哥哥可不会这么主动。” “可我家的人都这样啊,一个人不方便,其余的会主动帮忙,不需要刻意提起。”沈知汝拍肩,“如果想要对方帮手,那就主动说出来,多来几次,慢慢就有默契了,家人嘛,本来就是你来我往,互相帮助的。” 秦茂璃心想,是应该,但少见,这样和睦的家庭,当真少有。! 第一百五四章 因着姐姐手上不好,沈知澜一直注意着不要让她沾水,好把伤口尽快养好,并且劝她要不然休息几天,伤口长好了再继续学急救。沈知汝想了想,“算了,我不动手就是,要是我不去,徽宜徽琳她们两姐妹不自在,也没个熟人。” “好罢,既然这样,姐要记得先照顾好自己的手。”他明白姐姐想陪小伙伴的心理,只好随她去了。 不过姐姐平日确实喜欢跟小伙伴一起出入,他也一样。 这日,急救小班第一次结业,很多孩子学完课程收获良多,跟先生挥手道别,他们各自的长辈也来送别。 王凝香看着他们,倒也觉得这种活动有意义,很多突发疾病是来不及请大夫的,或是错过最佳救助时间,如果家人懂些简单急救,至少可以延长救治时间。 沈知澜过来接姐姐,正好看到过来借孙辈的韩相。 韩相没穿那身象征品阶的官服,仅仅是一身简单的袍服,抛开他的气势而言,他现在很像含饴弄孙的老者,褪去峥嵘和光辉,只有平静和温厚。 听说韩相出身一般,早年家中仅有几亩薄田为生,但是韩相天赋出众,愣是靠着天赋杀出重围,一路登顶,这才有如今的荣耀。不过即使如此,韩相也一贯以贫寒教育家中子弟,要让他们爱惜家中物资,物尽其用不得浪费。 沈知澜盯着韩相放飞思维,没想到韩相似有所觉,回首一见是他,就主动走了过来。 沈知澜连忙打起精神,问安请示。 “还没问过你,最近功课如何?” 沈知澜恍惚想起有些日子没去交字帖了,忙说功课他日日都在做,只是忘了交,改日就上门请教。 韩相很满意,练字不光是练书法,更是练心境,所谓平心静气,就是如此。 他听说了日前发生的事,拿捏不好该怎么开口,正好趁这个机会说来。 “陪我散散步吧。” 韩相开口,他没有不听的道理,于是落后两步,跟在韩相身后,两人聊起这次急救小班的事,等气氛正好,韩相才道,“你爹临行前专门到我府上拜会过,说希望我能多多照顾你。” 沈知澜微笑,哪儿用的上?爹就是爱操心,他衣食无忧,生活自如,并不需要特殊照顾。 “生活上无忧,不代表心内也无忧罢?”韩相道,“他把你的困惑都说了,老实讲,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沈知澜愣了一愣,才想起那次月下谈心,他倾吐了疑惑,没想到爹不能解答,于是给自己找来个外援。 他有些羞郝,“爹真是.....怎么拿我的小事来打扰韩爷爷的大事呢?” 韩相笑的畅快,“引导后辈,任何时候都不是小事啊,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吧。”他沉吟道,“我先给你讲个少年的故事罢。” 沈知澜表示洗耳恭听。 从前有个少年家中贫困,只靠着几亩薄田维持生计,田地就是他们全家的希望,而少年发觉,光靠种地, 一辈子都会这么贫困,于是一心想要往上爬。这时恰好遇到大旱,田地里没了收成,全家人没了粮食,只能把田地抵押给当地地主,换取活路。地主拿走他们一半的地,又对剩下一半起了心思,于是跟当地官绅勾结,说借给他们十斗米必须要还一倍,用这个借口把剩下一半也夺走了。 幸好少年还有舅家出手相助,靠着打零工和其余方式养活家人。少年发誓要让地主付出代价,正好发现自己读书天赋,于是努力读书。 他上学堂时,地主嗤之以鼻。 他考中童生时,地主又上门打砸一次。 他考中秀才时,地主惴惴不安。 他考中举人时,地主找了族长上门说合,退还田地还奉送五十亩良田,少年没收。 等到少年上京考中贡士进士时,地主竟然吓得丢下所有家业,连夜逃跑。 即使如此,少爷没放过地主,占有了地主的全部财产,让地主家破人亡。 这不是一个好的故事。 沈知澜默默道,“这是一个屠....虎少年,终成恶虎的故事。”总算他还记得不能犯忌讳,临时改口。 “是啊,不是一个好故事。”韩相叹道,“少年被权势欺辱,等他手握权势时,又用权势欺负别人,确实是屠虎少年终成恶虎。” “被他欺辱的人里,或许又藏着这么一个少年,等待着少年再来了结他,对吧?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这个循环难道跳不出来吗?” “当然可以,只是没人愿意跳出来,以强压弱,如此简单,以对胜错,又如此艰难。” 韩相慢慢说着,“你纠结的问题是,到底是“对”赢了,还是“权势”赢了?难道弱者的对,比不过强者的错吗?” 沈知澜只觉得脑袋嗡一声响了,就像有人在他耳边,狠狠敲着大钟,钟声响彻灵魂深处,让他震动,让他震惊。 “我也思考过同样的问题,霸占田产明明是错的,为什么没能得到公道,要等到少年变成强者才能得回属于自己的公道?只有强者才配拥有公道吗?” 沈知澜反复思考着“对错”和“强弱”的重量,慢慢说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个强者做了错事,依然是错事,一个弱者做了对的,也不该被湮没。” 韩相慢声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和权势而改变。” 轰隆隆的雷声乍响在耳边,沈知澜被这简单的几句话炸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险些回不过神来。 韩相也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回神。 假如弱者的对得不到声张呢?那就是制度出现了问题。他豁然开朗,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既然不喜欢,那就努力去改变他,不要把世界让给你讨厌的人,让他们肆虐。 沈知澜既然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原本就纠结也就不翼而飞,他转过来,郑重无比的对着韩相道谢,“多谢先生的点拨之恩。” “你已经想到这个问 题,想通也是早晚的事情,我不过是推了一把。”韩相微笑着。同样的问题,他在少年时代也想过,走了许多弯路才终于想明白,现在能给后辈助堆一把,他求之不得。 沈知澜想通后,心情豁然开朗,激荡而难以描绘,这种情绪还在积累,或许需要很久才能发酵出来,但现在,他已经足够激动。 二人继续散步,重新绕到女医堂的正门,韩徽宜和韩徽琳在马车边等着不耐烦了,伸长脖子等着爷爷过来。见到韩相过来,连忙端正坐好。 韩徽琳好奇看过来,只觉得爷爷没变,但沈知澜变化挺大,就像丢掉了沉重包袱,轻装上阵。 “韩爷爷,这次打扰你了,改日我再道谢。” “不用道谢,只要你能按照心中所想,前路行进就好了。”韩相微笑着,少年人嘛,本来就该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老了,只能替年轻人保驾护航即刻。 韩相回到家中书房,心情还有些激动,信念有人传递的感觉当真是好。 韩老夫人进书房时,他还含着笑意,惹的韩老夫人频频看他,“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今天碰到个好孩子,好的出乎我意料,我瞧着他就开心,他以后一定非池中物。” “你高兴就好,喜欢就收个弟子,多教导教导不就好了。” 韩相遗憾摊手,“年龄太小,我的弟子岁数都足够当人爹了。” “你既喜欢,不如结个亲?”韩老夫人随口说。 这话一下子把韩相点醒了,结亲也不失为一种好法子。只是他把自家适龄的女孩扒拉一圈,遗憾发现,几个孙女早就定亲有了人选,唯二没定亲的孙女,岁数还比对方大。其实大一点也没什么,两人性格更不合适。孙女一个如老僧入定,不动如钟,一个像猴头转世,飞扬跳脱,两人的性子都不适合,恐怕最后不是佳偶,而是怨偶。 “算了,还是在看看,结亲又不是结仇,还是要两边都心甘情愿才好,别闹到最后都不开心。” “听你这么说,我更好奇对方到底有多好了。” “你也见过的,就是经常跟子期来往的那孩子。” 提到沈知澜,韩老夫人明白了,那孩子性子乖巧懂礼,的确不俗,只是没想到丈夫的评价如此之高,看来确有不凡之处。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再看几年也使得。 * 八卦真是人类共同的爱好,不光别人八卦沈知澜,沈知澜也八卦别人。 因为心情激荡,沈知澜没马上回家,而是在学堂后面的石头上,精心思考,一不小心就坐了两刻钟,等他拍拍掌准备回家时,发现自家二舅狗狗祟祟的拖着驴车来了,驴车上还放着几袋米粮。 女学堂里有十几个学生,每天耗费钱粮甚多,需要人送米粮也是正常的,他二舅是个壮劳力,帮忙很正常,干嘛要狗狗祟祟的? 杜二舅一这样,沈知澜条件反射的躲石头后面,等反应过来狠拍自己,这是干嘛!他躲个什么劲儿! 现在躲都躲了,干脆躲到底,他缩在石头后面,看到杜二把米粮搬下来一路送到厨房,然后王凝香出来道谢,杜二连连摆手,飞快的跑了。 这两相处,怪怪的。沈知澜没想明白为什么,只能暂且搁置,看到没人了,这才从石头后面转出来,准备走回家。 刚走到巷子口,跟人撞个满怀,他定睛一瞧,这不是路大人吗? 只见路大指挥使瘦了一圈,眼下青黑,精神不怎么好的样子,所以都不看路了? 路行止见撞到人连忙道歉,看清是沈知澜才松口气,“是你啊,真不好意思。” “我没事,路大哥这是公务太繁忙了?精神实在不好?” 路行止在脸上摸了一把,“有这么明显?” “十个人十一个会说你劳累过度。” 路行止无奈叹气,“最近太忙了,抽不出空来休息。” 沈知澜正要关心两句,路行止先抢过话头,“等忙过这段就好了,我知道休息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沈知澜不做他想,扭头刚要走动,心里突然一动,等等,不对! 这条巷子末端只有女医堂一家,是表姨赁的院子,足够空旷面积够大,当然也够便宜,现在路大人直端端朝这边走,难道是为了去女医堂?不然他想不到其余的可能。 八卦心起,沈知澜蹑手蹑脚的倒转回来,更加狗狗祟祟的坠在路行止后面。 路行止也没察觉,或者是太熟悉没升起警惕心,他一直朝前走着,直到女医堂的后院,他敲了敲门,很快有人过来开门,从衣裳来看,沈知澜很快辨认出到底是谁。 两人站在后院,路行止挽起袖子要去劈柴,对方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路行止就放下工具,两人一起在后院里聊天。 沈知澜瞪圆了眼睛,八卦,惊天大八卦!从各种举动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 表姨跟路大人是啥时候开始谈恋爱的?他枉自号称八卦小能手,居然没看出这出! 现在想想,他多久没单独看到路行止了?好像每次,都是在表姨院子附近看到人的。 啧啧,地下恋情藏的够深啊。 他稍稍思考,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二舅会跑来送柴火,怕不是上司安排只能听命,还要干两份活。 其实两个人还挺适合的,亲密无间配合默契,沈知澜瞧着院里的两人想。谈恋爱嘛,他要是冒头出去会遭驴踢的,所以沈知澜缩回去,悄悄走掉了,心里还揣着得知小秘密的自得。 嘿嘿,偷笑。 * 沈知澜的平淡日子继续过着,各人都在忙碌各人的事业,连他也不例外,现在,他正捧着一本《大焱律》慢慢看着。一本律例有足足二十八卷,内容繁杂,如果不是有目录可以翻找,光是找自己想看的内容就够呛,他一边慢慢看着,一边留神旁边的同窗聊天。 “武举?什么武举?”他突然捕捉到关键词,于是耳朵竖起,插嘴问同窗们再聊什么。 “就是针对御前侍卫的武举啊,听说要选拔人才,有二十个名额呐。”同窗羡慕道,“说是侍卫,谁不知道是登天之阶,只要干的好,前程不在话下。” “是啊,听说这次武举限制了范围,应该只有少数人能参加吧,再说了也不是谁都有一身好武艺的。” 这倒是,俗话说穷文富武,就是指只有富家才能练武,练武消耗体力,容易伤病,如果不是富家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耗。所以武举出来的人才,比文举更少见。 从武举里脱颖而出的,立刻就能授予官职,他好像还听路大人提过一嘴,路大人当初也是通过武举出头的,然后被京城大营里当了军官,从此步步高升。 可惜他是没这个天赋的,沈知澜摇头,实际把这消息记在心内。!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五五章 这几天传到耳内的,都是武举的消息,让他不想听到都不行。 跟正式的武举不同,这次的武举规模小很多,终试只选拔出一十人,限制了年龄和范围,只让闲散宗室内青壮报名参与,又因为最终得到的职务是御前侍卫,含糊着也能算的上皇家家务事。 不过,学堂内聊起来,也会有人迟疑着说,“当侍卫,也不算什么好前程吧?风吹日晒的,很辛苦,月例也不高。” 听到这话,沈知澜不自觉摇头,觉得御前侍卫不算什么,那才是真正想岔了。 侍卫或许不够高前程,加上御前两个字就是镀了金边。首先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人负责安保工作,皇帝用着才安心,才放心。其次,在御前待着就有出头的可能性,见面二分情,混个眼熟加上功劳,再碰上合适的岗位,皇帝就会首先考虑此人,保不住就一飞冲天了。像清朝的许多知名大臣,迈入职场第一步都是御前侍卫。吃的了苦,就能享得了前程。 沈知澜挑挑拣拣的,只把厉害关系给同窗们说了,同窗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当着该去试试。” “都试试,反正又不亏,对吧?”顶多就是出去晃悠一圈,当是见世面了也好。 同窗们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要不要报名,或者通知亲戚家的兄长们,他们年龄尚小,并不满足报名最低十五的条件。 虽然他觉得十五还算童工,但在古代差不多能当大人使了...... 沈葵突然把脑袋一探,伸到沈知澜面前,沈知澜淡定道:“干嘛?吓不着我。” “不是吓你,刚才听你说的头头是道,有没有打算让自己人也去试试?” “我吗?”沈知澜认真一想,“年龄不够,还有就是,受不了拘束。”他就喜欢自个待着,没事搞点小发明,一板一眼的当差,饶了他罢。 “潭哥?他现在打马球打的正开心,应该也没什么兴趣吧?” 沈葵摇摇头,“我说的是周朗。” “朗表哥啊......还真是问住了,他才是真真的专业对口。”周朗本身练过拳脚,以后也是打算朝着武官方向努力,也不会受限制,就是这个特定招聘,他能蹭上边吗? 沈知澜托着下巴沉思。 沈葵直撞他肩头,试试嘛试试嘛的喊,别说,沈知澜还真叫他说的心动的,右手敲击左手,“先去问了再说,不问不就完全没机会吗?” 说不准这是属于朗哥的机会呢? 说干就干,趁着下学他就杀到姜氏武馆,问周朗自己的想法。 周朗刚练完一套枪法,正在擦汗,听到这消息后一愣,“我可以吗?” “应该能行,朗表哥是符合条件的。”宗室出嫁女的后代也符合参选条件,他可是找人打听清楚了。至于养子和亲子的区别.....对古人来说,上了族谱,一者不论是继承权还是别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试试嘛试试再说。”沈知澜学着沈葵的模 样怂恿,“表哥现在没甚经验,当侍卫过度一下,等以后再当武官也不迟嘛。” 周朗当真心动起来,“那就试试?” “试!” 说罢他们二再不迟疑,直接杀到小武举的报名地点,把周朗的籍贯姓名写上,就算是报名成功,只等着五日后初试。 周朗还有些迟疑,“这就报完名了?”好快,他总觉得没回过神来。 “报完了,诺,你的身份牌子。”沈知澜手心掉下一块竹牌,周朗刚好排到第一百二十号,所以,报名的人还不少。 这么一想,周朗心思也定下来,就跟澜哥儿说的,试试也不亏,回家跟家里人一说,娘和姐姐都表示要过去助阵。 “我们一起做个横幅吧!就写上朗表哥的名字,祝他马到成功之类的。”沈知澜来了兴致,又想出新的主意。 “这个好,我去屋里找撒金红签,拼起来做个小横幅。”说干就干,沈知汝马上进屋去找红纸。 “我去调浆糊,保准刷的整整齐齐的。” “上面是写旗开得胜啊,还是武德昌隆啊?要不然我去翻一翻字典,挑两个好听的词吧?表哥你笑什么?帮我出个主意嘛!” 面对追问,周朗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来,“写什么都行,都是好词。”就像他的人生开头有坎坷,后续都是坦途。 * 武举初试还挺热闹的,来参加的,来助威的,来看武术的人不少,还是宗人府专门找了一个大校场才把人装下,毕竟娱乐匮乏,稍微有点新鲜事传的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等着初试开始。 周朗号码偏后,还需要先排队,所以他们还要现在后台等候。 沈知澜一直努力活跃气氛,让这场初试显得好像就是郊游一样,胜负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尝试过。 周朗环视四周,看到许多青年少年进进出出,生的孔武有力,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进入初试,可千万不要白忙一场才好。 决定了,至少要打入复试!周朗暗暗定下目标。 看来朗哥也是做好了准备呐,沈知澜想,至少不坏。 他们在候场区等了半个时辰,就轮到周朗上台,工作人员通知周朗先去候场。 比想象的快啊,沈知澜拉着娘和姐姐去外场,等着周朗出现。 咦,场外的人怎么少了二分之一?看着没有刚开始时拥挤了。 沈知澜还捡漏得了一个好位置,能清晰的看到台上的动作。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周朗就上台了,他的对手是个个头高挑筋肉结实的青年男子,光看外形,打周朗二个都有余。 周朗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加油,必胜!”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唤。 沈知澜踮着脚伸长了胳膊,把做好的横幅刷一下展开,金色字迹红色洒金签,字字句句都是对周朗的祝福和期盼。 周朗会心一笑,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亲人的盼望,至少别输的太难看,他捏紧 拳头,收回蓄力,在对方攻击过来后闪避了几次,瞅准时机出拳,周朗试探着挥出第一拳。 那壮汉只觉得一阵巨力袭来,他整个人的力气都不足以对抗,咚一声直接被劲风打了出来,脚下不稳从擂台上翻了下去。 整个现场都惊呆了。 还在奋力当拉拉队员的沈知澜也怔住了,不是吧?这才一拳而已啊! 可事实就这样,就一拳而已,对方连反抗都没有,直接下场。 围观群众惊呆了,周朗也惊呆了,他险些以为自己天神附体。 “裁判呢?怎么还不宣布结果?”沈知澜在台上突然吼了一嗓子。 裁判也呆住了,这时才结结巴巴宣布,一百二十号,胜!” 借着混乱,他连忙过去拉着周朗下场,一溜烟躲到候场区了。 杜珍娘惊魂未定,“我单知道朗哥儿厉害,可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厉害啊!乖乖!” “表兄也太牛了,我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倒是沈知澜想了想,“应该实力跟凑巧结合。朗表哥本就厉害,对方还轻敌,所以一击击倒。” 他一说周朗也反应过来,“是的,拳头击出去,对方连抵抗攻势都没有。”他拳风固然凶猛,可对方也太轻敌了。 “哈!”沈知汝笑了笑:“擂台定胜负,他轻敌就活该了。” 不过一家人默契对视,现在这个局面,还是先偷偷溜走算了! 他们提前溜走后,却不想周朗一拳克敌的传说越传越离谱,到后来已经成了周朗虎躯一震,对方纳头就拜了。 幸好围观群众不仅没记住周朗的名字,连号码都没记住,不然周朗更不堪其扰。 初试过去不久,复试就开始了,这次想要赢得轻松,恐怕就难了。 家人还是照旧去替周朗助威,不过这次专门换了发式跟衣裳,希望围观群众的记性别太好,把他们认出来。 沈知澜正在整理袖口里塞的助威横幅,恍惚觉得面前的人眼熟,他想了想终于试探着喊::“姜先生?” 对方脊背一僵,头也不回反驳道:“你认错了。” 他一出声沈知澜反而更肯定了,毕竟沈知澜觉得自个的耳朵非常好使,熟人嗓音一人一个准。 “姜先生,你也是来看表哥的复试吗?” 姜彰无奈的回头,“你小子,眼神怎么这么利?我家的管家都没认出我来。” 沈知澜但笑不语,他可是见识过四大邪术的人,涂个黑粉戴个胡子能骗过他去? 不过给表哥的师父留点面子,他转移了话题:“您也来助阵啊?” 姜彰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自己弟子的首次比赛,他肯定是要看的。至于初试为什么没来? 什么? 初试没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姜彰充满信心,周朗的武术天赋他生平仅见,且学且战,多点实战经验也不错。 沈知澜差不多从姜彰的表情里解读出这样的意思,决定等比赛结束专门替姜先生说说好话,唉,师父傲娇,弟子只能多多体谅啦。 说话间,已经轮到周朗登台,这次的对手谨慎许多,一来就摆出防御姿势,显然是想消耗对手体力,探探虚实再说。 周朗试探着打了几掌,发现对方根本扛不过他的力气,于是直接挥拳,KO! 哗!这次可不是幸运,而是实打实的能耐了! 周朗盯着自己的拳头,实在是他的实战经验少,没想到又是一击即倒。 台下传来阵阵欢呼和热切的呼喊,在这样的呼喊中,周朗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 赢,他要赢!! 第一百五六章 这次他们再想偷偷溜走就有些难度,外面欢呼的人群快把屋顶掀翻,组织比赛的人满头大汗的疏散人群,但始终没人出来,这才不甘心的散去。 周朗从之前的澎湃情绪中脱离出来,悄悄吐舌,“总算走了。” “大伙儿L就是凑个热闹,想要看看这次的种子选手。”沈知澜也同样探头到处看,确定人都走了才招呼家人快点跑路。 紧随其后的姜彰哼了一声,“做我的弟子,要是这点都办不到,还混什么?” 周朗一怔,沈知澜立刻翻译,“姜先生对表哥还有更高的期待喔,他觉得你一定会赢。” “那说不准,京城英才甚多.....”周朗犹豫着说。 “确实,不能仗着自己的天赋就停止学习。”姜彰又道。 “姜先生觉得你的天赋好,天赋加努力,一定是所向披靡。”沈知澜又道。 姜彰终于忍无可忍:“能不能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知澜吐吐舌,“我这不是.....嗷嗷嗷,我错啦我错啦,我再也不翻译您的意思了!”他抬手做了一个封口的姿势,嬉笑着跑到娘身边去了。 但是被他一打岔,姜彰也不再板着脸,温言鼓励了周朗几句,周朗就像得到阳光照拂的小盆栽,一下子抖擞起来,精气十足。 沈知澜抽空瞄了一眼后面,哼着小调慢慢回家。 朗表哥的生日正好在终试的后面,到时候给他们安排一个别开生面的庆祝会,刚好! 他已经悄悄在系统里搜索奶油蛋糕的做法了。 其实终试不光要考拳脚,还要考诗文,不过诗文考的比较粗浅,周朗擦着空飞过,勉强及格。可要是论起拳脚来,他是妥妥的前排。 不少人都押宝他能进入最终的比试。 周朗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直接杀入终试,成为最终的二十个人选,不日就会上任,正式成为御前侍卫一名。 沈知澜就悄悄跟娘姐姐商量,替周朗过一个热闹生日,算是一起庆祝了。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想凑热闹就办吧,我负责当钱袋子就行了。”杜珍娘大手一挥,把决策权交给两姐弟。 既然是孩子们的聚会,肯定要邀请同龄的小伙伴,宴请名单自然要让周朗决定。 周朗托腮苦思,他除了认识这边的人,仅有的小伙伴就是在武馆认识的几个同龄师兄弟,他们肯来吗? “请,直接请就好了,记得让他们别带礼物,带嘴过来吃饭就行。”沈知澜怕对方不自在,连忙提前声明。 “我知道了!但是凑不齐一桌人怎么办?” 沈知澜跟姐姐对视一笑,“凑不齐一桌?我还担心三桌子坐不下喔!” 毕竟同龄的小伙伴?简直太多了!光是宗学里就是一大堆! 周朗想想他也认识那些人,点头同意,于是三人碰头商量宴请名单了。 沈知汝写到一半,轻撞弟弟的胳膊, “你的特殊惊喜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说是特殊惊喜了,当然要到点才能端出来。?_[(”沈知澜一本正经道,“反正你就等着惊喜吧!” 他可是老早就开始准备了! 名单拟好后,请帖就发了出去,这样一本正经的做派还真是让孩子们惊讶,他们还没有单独请客的权力,只能随着爹娘出席,不免感受到其中的郑重。 很快周朗的生日就到了,四月十六,天朗气清,连老天爷都赏面,是个极好的天气。 这次宴会定的是晚宴,下午时分陆续有人带着帖子,昂首挺胸的赴宴。沈知澜带着姐姐站在门口,一边统计人数一边计划今天的席面。 好在他们预留了位置,不至于安排不下。 没多久人就基本到齐,在室内玩着提前准备好的玩具,玩的热火朝天。 周朗正带着师兄弟们玩扑克牌,熟悉规则后就互相交换牌友,本来就是差不多的年龄,借着牌局就熟悉了,玩兴正酣,热热闹闹的。 沈知汝瞄了一眼,轻轻掩门,今天办席面就是为了寿星,他开心就好。 不多时人员都到齐了,分别在包间坐下,酒楼的小二开始上菜,因为包间里都是小孩,所以没准备酒水,而是两种果味饮子,满足所有人口味。 周朗坐在主位,沈知澜和姐姐分坐两侧,热热闹闹的。 眼看着天色有些暗了下来,时机差不多,他给姐姐使个眼色,悄悄从席面上溜了下来,转道去厨房,让小二们捧着托盘上来了。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沈葵伸长了脖子想看。 “还是让朗哥儿L亲自揭开吧。”沈知澜捧着一个托盘,等着周朗来揭幕。 周朗脸蛋红红,见所有人都在期待他揭盖,小心伸手揭开盖子,见到里面有个大大的圆饼点心,上面还抹了一层雪一样的东西,闻着浓香扑鼻,格外诱人。 “哇!” “这是什么点心啊?” “看起来好好吃啊!” “这是生辰糕,寿星特供喔!” 沈知澜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根细长的蜡烛,没法子,蛋糕蜡烛不好找,还是特质的,就这么几根,只能将就。他把蜡烛插进蛋糕里,用火石点燃,“表哥对着蜡烛许个愿望吧,然后不要说出来,会很灵验的。” 周朗笨手笨脚照着他的指引许愿,闭眼,吹蜡烛,然后分食生辰糕。 这东西来的不容易,烤蛋糕胚子还能用烤炉烤出来,奶油只能靠打发,后厨的小二打奶油打的快哭了,这才勉强做出这么一点。 不过效果惊艳,所有品尝到奶油口味的人都竖起大拇指,夸赞它细腻丝滑的口感。 沈葵尝过后,忍不住拍桌,“下次我过生辰,也要这个!” “好好好,下次一定!”沈知澜熟练顺毛,“这个东西刚研究出来,还不熟悉配方,下次肯定更好,以后挨个都做!”这才让沈葵喜笑颜开。 在众人都在慢慢品尝生辰糕时, 沈知汝捧着自己那份站在窗户口,推开临街的窗户,做了预定好的暗号。 楼下小二看到暗号后,手里的线香往前一伸,一阵硝烟燃烧味后,烟花冲上天空,五颜六色绽放在空中,成了最美丽的风景。 “快看!” 有人反应过来,扑到窗口欣赏美丽的烟花,烟花虽然转瞬即逝,但足够美丽足够惊艳,以势不可挡的姿势闯入所有人的眼帘。 众人静静欣赏烟花的落幕。 好美啊。” “真美。” “朗表哥生辰快乐!”沈知澜窜出来,举起庆祝的横幅,笑的比烟花还灿烂。 周朗捂着脸,让自己笑的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这场宴会圆满结束,把客人挨个送走后,仅剩下最亲近的几人收拾残局,其实也不用特意收拾,酒楼小二会帮忙干活,他们仅仅是留下指挥。这场宴会规模虽小,但是孩子们自己筹措自己组织的,意义不同,沈葵已经在碎碎念,决定自己的寿宴也要这么办,这才够热闹。 沈潭说自己也要这么干,还邀请两位金牌策划到时再策划一场,沈知汝嘴硬说自己的出场费要够高才行。 周朗笑吟吟看着这一幕,突然道,“我之前许了一个愿望。” “这个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沈知澜忙阻止他。 “可我要是不说,怎么知道有没有实现啊?”周朗抬手拒绝,“我的愿望就是,满足你们每个人一个愿望。” 沈知澜撑不住先笑了起来,周朗许愿满足他们所有人的愿望,他再许愿满足周朗的愿望,算不算共轭愿望?谁说古代没有永动机? “你们想要满足什么愿望?” 沈潭第一个举手,“我先来,如果是我的话,唔.....”他托着下巴沉思,“以后想组建一个马球队,我当主攻手!” “我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啊?继承了爵位就不能到处走动了。”沈葵最苦恼,“那希望以后我的诗文能够流芳百世,千年后还有人吟唱吧。” “这个愿望太大了,还要多努力才行。”沈知汝接话,“如果是我的话,我以后就建个学堂吧,成为小秦先生一样的先生,教出好多有名气的学生!你呢澜哥儿L?” “我啊,没想那么多。”如果要功名利率,他信手拈来,如果要别的,恐怕神仙也实现不了,所以他说,“我呢,就许愿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心想事成,平安到老,一百岁了我们还在一起办生辰寿宴吧!” “哇,这个愿望包含了好多愿望啊,还要长命百岁,你要求的实在太多了!神仙肯定不答应。”沈葵率先指责。 “神仙不答应,你们答应就好啦,努努力活到一百岁啊!”沈知澜立刻反击。 这话引的沈葵上蹿下跳,打闹起来,沈知澜左闪右避,躲的更快。 沈知汝笑笑,拉着他们一块儿L回家。! 第一百五七章 寿宴过后,他们还在小伙伴里好好出了一次风头,所有小伙伴回家都闹着要过这样的寿宴,结果吃了一顿竹笋炒肉,换来一场哇哇大哭。 周朗无意间拉了一回仇恨,不过他也不会留心,因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入职上,忐忑不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沈知澜也没当过侍卫,甚至没上过班,他刚要进入职场就重新开号了。不过关于职场他还是有点建议。 “不骄不躁,不亢不卑,现在朗哥刚进去,肯定是派不上什么要紧事,肯定是让你们先轮值看大门,熟悉情况的。”沈知澜一边回忆说,“进去后就好生做事,等待机会。” “知道啦,你好唠叨。” “那是因为你刚上班么,以后我就不唠叨了。”沈知澜还给他准备了散碎银子,方便请同僚茶点,舒缓关系。 “最后一点,我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谁要是没事欺负你,让他好好尝尝“拳王”的拳头!”沈知澜示威性的比划,逗的周朗哈哈大笑,“我知道啦,小唠叨。” 他亲热的碰着拳头。 然后周朗就正式开启职场生涯,开始三班倒的当侍卫去了,沈知澜这才知道,他的职场经验确实不管用,因为周朗连看大门的职位都没分配上,派去守没人经过的宫殿去了。 看大门毕竟是安保第一线,还是更需要熟练工。 不过周朗倒是很想得开,“我是新人,先历练吧。” “那宫里什么样子?好玩么?” 周朗摇头,“不好玩,很空旷,而且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两两结队才能去做,一个人禁止乱走,我当差三天,都没摸遍整块区域。” “这么严格啊。”沈知汝咂舌,“那确实挺不好玩的。”岂不是很无聊嘛。 紧接着周朗神秘说,“但是,我见着皇上啦!”光这点还是值回票价。 沈知澜脑内转了一圈,“不对,你之前不是见过么?就是在百珍园那次,我们一起骑马来着。” “规模不一样么,上次是便服出巡,这次是全副披挂,仪仗俱全。”周朗回忆着当时的场面,连比带划。 招聘新侍卫这种事不需要皇帝亲自负责,他只要开口,御驾卫的侍卫头领自会办的妥当,等皇帝反应过来,人已经入宫。也就是看见几个生面孔,皇帝才会停下仪仗,饶有兴致的问新人的来历姓名。 同僚们都结结巴巴,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偏生周朗不怕,悄悄用眼角余光看。 “不过真别说,确实,感觉不一样,跟那次碰面看着完全不同,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同。” “气势?” “对对对,就是气势。”周朗恍然大悟,“反正瞧着跟普通人不一样,除了皇上我还看到好多大人,脚步匆匆,确实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周朗感叹着,“反正现在我好好干,等机会。” 他能这么想,那沈知澜就安心了,没准下一步朗表哥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 的幸运儿了。 沈知澜从一系列的举动里猜到,勒在宗室脖子上的绳索正在慢慢放松,他以后或许能当个官二代,躺平什么的,这种未来的幻想,美滋滋啊。 而实现他官二代幻想的关键要素----沈齐,正在北地吭哧吭哧的忙活。 沈齐到地方后,先写了一封家信报平安,毕竟他也是头一回跟家人分离,心里的思念跟荒草一样疯长,但是一想到未来的前程,他又充满干劲。 糖料虽然没有盐料这么贵重,可同样是不能缺少的佐料,如果真能找到新的糖来源,不说名垂史册,也能加官进爵,况且这次的任务目标明确简单易懂,无非就是琐碎些,辛苦些而已,又不难。 因为有盼头,一行人干的格外起劲,摩拳擦掌等着大展宏图。 采购是个琐碎活,他们不光要带回去一批红菜,还要问清楚红菜的种植方法,跟许多老农商讨过后,他们确定了红菜的种植方法,终于可以收尾了。 随行人员都在给家里人买礼物,沈齐本来也想跟着买,走到集市上有想起临走前孩子叮嘱八遍,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植物种子,没准下一趟富贵就在中间。 沈齐掏出荷包掂量着重量,想着去集市上“淘宝”。 北地没有成规模的商业街,而是当地居民和行商自发组成的露天集市,逢五缝十就会聚在三棵柳树形成的空地上,互相交换物资。 如果有眼光的,没准能淘换到什么宝贝,可如果没眼光的,就只能等着亏钱了。 可人都有赌性,而且还笃定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所以这种赌运气的事,依旧让人乐此不疲。 沈齐跟同伴在集市上转了好几圈,同伴都买了不少玩具摆件,特色花布,沈齐一个铜板还没花出去,同伴们问他,沈齐就笑笑,“我家孩子喜欢新鲜玩意儿,他托我找找有没有什么罕见的东西带回去。” 同伴们就笑,说他溺爱孩子,他们家孩子要是敢张嘴要东西,只会得到大嘴巴子。 沈齐不乐意了,谁能跟自家孩子比?谁也比不上!不过他们没见过不懂,他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反而把眼神放在一个个琳琅满目的摊位上。 北地跟几个小国都交界,所以东西也乱七八糟的,比如现在就有一个摊位,胡乱摆着一些种子,摊主盖着草帽,呼呼大睡。 沈齐心头一动,上前询问这家卖的什么,摊主没醒,反而是隔壁的摊主笑着说:“听说是其他几个小国家的特产,能种出很好吃的水果。” 水果?沈齐皱着眉头看摊位上的种子,乱七八糟兼邋遢,种子跟小黑点一样,摆在麻布上才有存在感。 当真啥也看不出来。 但沈齐一算荷包里的银两,价格他能承受,而且确实是没见过的东西,他就打算买下来。 反正澜哥儿会翻书,肯定能找出这是什么东西。 沈齐正要掏银子,隔壁摊主赶紧拦住他,“哎哎哎,你没听出来啊?” “什么?” “ 我说的是,听说。”隔壁摊主无奈,干脆摊开了讲,“我在这儿摆了多久的摊子,就见过多少人来找他麻烦。”他努努嘴,示意摊主的方向,“他说这种子稀罕,可是种不出来啊!不论是多厉害的老农,都没能种出东西来,然后气冲冲过来找他理论,我们都看惯了。” 客人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啊,万一呢?万一这是个骗子呢?隔壁摊主也是看他们有外地口音,万一上当受骗,连找人理论的机会都没有。 ⒆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这话说的沈齐确实迟疑起来,万一他倒霉催的,真的受骗呢?他不可能千里迢迢的找回来,跟人要债吧? 沈齐正迟疑,被他们议论的摊主淡定的翻了个身,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议论。 沈齐心里迟疑,就没立刻买下,他在集市绕了一圈,许多售卖的植物都是他见过或者听过的,稀罕物没那么好找,或者说价格很高,不是沈齐买得起的。 其实二两银子一份的种子,也不是很贵?这点银子就算全亏了,对他家也算是不痛不痒,沈齐想起“未虑胜先虑败”这句话,觉得这钱亏得起,果断下单 同伴们还要再劝,沈齐只说,“亏了就亏了呗?万一当真是个稀罕物呢?那就赚翻了。”搏一搏,单车没准变马车。 买下稀罕种子,集市上没有别的,沈齐还是没忍住买了一根木簪和几个小巧精致的玩具,准备给孩子们带回去。 礼物不仅仅是一个物件,而是远行的人在传达思念,即使身处在不同的地域,依然思念那个人。 * 天气慢慢变热了,又是一年夏天要来了,去年杜珍娘就嫌热,今年她琢磨着要建个冰窖,好在自家人凉快凉快,可惜一打听冰窖的价格,立刻倒吸冷气。 居然要一千两!这钱其实家里拿的出来,但杜珍娘舍不得,没法子,只好继续购买高价的冰块。 “其实要凉快不也难,娘多去买些糊窗户的明纱,夏天把窗户打开透气好了。”没空调,只能加强通风了。 杜珍娘忍痛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那我早点去集市上置办齐全,再给潭哥儿送点去,他没时间买。” 说沈潭沈潭就到,正聊到他,沈潭就神色郁郁的出现了。 “呀,潭哥你今天没去马球队练球吗?”听说马球比赛正进入决赛阶段,沈潭已经把所有空余时间都扑在马球上了,今儿怎么有空出来闲逛? 沈潭就是为了这个来了,他摇头,“我想找你借医书,那本《秘医典》还在吧?” “应该还在,我等会儿去给你找,怎么了?” 沈潭唉声叹气,郁结于心,“我惯常骑的那匹马,生病了。” “哎呀,那要赶紧去治啊!是不是大夫没治好?你等等,我马上去找书。”沈知澜蹭一下站起来,这是大事啊!马球马球,不管骑手重要,马匹也重要,而且骑手平时都有惯常骑的马,配合默契才能事半功倍,马匹突然生病,沈潭的实力至少要减三分之一啊。 沈知澜了解马的重要,所以才要快点治好。沈 潭坠在后面,一起去书架上翻找,碎碎念着:“马生病好几天了,起初就是精神不振,让它休息结果精神更不好了,请了兽医来,对方开了药,马吃了也不见好。”沈潭一想到这个,就心情不好,“求人不如求己,我还是自个来吧。” 沈潭本身对兽医就有研究,加上熟悉自家伙伴的习性,自然要比外头请的大夫更可靠,他拿着翻找出来的医术,当即开始找法子。 兽医跟儿科一样难学,因为患者都不能表达自己的痛楚,纯靠大夫的经验丰富去判断,而兽医又要再被忽视一点,虽然牛马都是重要的财产,但始终比不上人。 牲畜要是患病,基本就靠摸索着治疗,治不好就只能等死。 沈潭怎么忍心战马变成这样?况且磨合不易,他还是想抢救一把,找到几个合适法子后,他打算都试试。 看他这么紧张,沈知澜提了一嘴,“记得根据体重,换算一下用药量。” 牲畜个头比人大,药量不够效果不好? “还有这种讲究?”沈潭一愣。 “肯定有啊,小二药方不是要适量减半?牲畜就要适量加半吧?” 沈潭双手合十,“有道理!我再去找大夫问清楚,马上就试。”说完就拎着书,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他走了,沈知澜还是不放心,干脆在系统内查找,用八卦值交换了更准确的比例。 人用药转化成兽用时,根据体型不同有不同比例,人是衡量单位的1的话, 牛马这种大型动物,比例是1:5, 猪羊等,是1:2. 猫狗等,比例是1:1或者1:0,25之间。 这个比例很粗浅,具体还要看动物的体型和大小,不过至少能给沈潭省事。 沈知澜把比例写在纸条上,追出去交给沈潭。 沈潭如获至宝,捧着纸条去试验药方了。 在他反复的调试下,新药方确实起效了,他的战马小伙伴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变的活泼起来,不过之前掉了膘,还得要养一养才行。 就算如此,也足够沈潭高兴了,他的小伙伴又回来啦,又能继续在赛场上驰骋了。 他们两却没想到,这个简单的,信手可得的药量比例,难住了多少大夫。 * 百珍园。 百珍园还有一个下属的牧场,养的大量战马,主要是育种用的种马,假如养的好,就会送到各地分散的马场,优中选优的繁育。 育马场的管事刚巧姓马,被大家称呼为老马,他正好在照看面前的育种马。 “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是不是你们喂的草料不好?” “我们怎么敢啊老马,还是从前的比例,鲜草干草加上豆饼,混合上麦饼,一点都不敢松懈的。”这些育种马,秋收时要送到各地去培育战马,他们怎么敢马虎? 老马也知道属下在这些事上不敢松懈的,只是马看着确实没精神,有些怏怏的。 “或 许是天热,热着了吧?多加上一勺饮水。”老马吩咐着属下,让他们更上心些。 要是育种马出了问题,一整年的战马都会跟着出问题,该出生的马接不上退役的马,青黄不接的话,所有人都要跟着吃挂落。 对于马匹出现任何问题,老马都很上心。 听他的吩咐,马场立刻增加饮水,很可惜,喝了水的马匹没有精神抖擞,还变的更加萎靡,甚至还有两匹马开始拉稀。 老马哪儿还能坐得住?立刻就去找了熟悉的兽医,让他们赶紧治疗,兽医们看了马看了粪便,照方抓药,吃下不见好转。 “这要咋整?这要咋整?”老马急的团团转,恨不得亲身上阵代替马生病,至少他长了嘴会形容自己哪儿不舒服,而马儿们只能瘫倒在地,唏律律的叫唤。 “赶紧换方子啊!现在这个方子不管用!换啊!” 两名兽医彼此对视,有些迟疑,老实说,他们觉得这个方子是管用的,他们用来治过很多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不管用。是要坚持用药,还是换方子再试试? 在老马一叠声的催促下,他们只能又换了方子,很好,三天后,育种马倒下五分之一。 老马以头抢地,哭天喊地,也没能阻止马匹们的倒下,他哭求着让兽医们想想法子,救救这些育种马,不然他的脑袋瓜就要保不住了。 兽医同样急的眼中全是血丝,他也没奈何,症状和药方都是对的,就是不起效,他们能怎么办?可要是继续治下来,万一把全部的育种马都给治死了,当真就没了活路。 事关战场,延期交付育种马就是违抗军令,他们不打算试试自己的脖子有多硬,没奈何,只能上报给太医院。! 第一百五八章 马场一边请了太医院精通兽医科的大夫来援手,一边商量要不要去民间寻找合适的大夫。有道是病急乱投医,他们现在就是如此,恨不得赶紧来个大夫治好病。 偏生这事还不敢往外声张,需要低调解决。 兽医请来后,马场原先的两位兽医互相嘀咕着,要不要再去民间寻两个大夫来治。太医院有太医院的长处,民间大夫也未必没有精妙之处,说不准偏方治大病呢。 尤其是马场的兽医有一位同门师兄弟,之前刚好接了一个相似的病例,结果马匹的主人自己摸索着治好了,听说病例相似,兽医动了心思,想去打听打听。 他的同伴连忙打断他的蓄力,“快算了吧,不知名大夫开的药方你也敢试吗?小心吃出毛病来。” 不知道哪儿来的胡混大夫,入口的东西谁敢吃? 兽医甲考虑之后,觉得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但耐不住好奇,还是去找了师兄弟打听情况,甚至偷偷看了那匹治好的马,之前还病恹恹的,现在已经养回来大半,当真是神奇。 与此同时,太医院的大夫治疗逐渐有了成效,至少那些马儿不再拉稀了。 现在人医和兽医的界限并不明显,一旦出现大规模的疫病,甭管是医人还是医马,都要拉过去干活,充分论证了黑猫白猫论,别管什么情况,治病要紧。 牛马可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料。 只是这病并不能算做治好了,只是控制了病症蔓延,加上马场把健康马和生病马分割开来,才有这样的成果。 老马点算健康马差点厥过去,整整一百匹育种马!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就剩了七八十匹,一半重病,一半中病,都不怎么健康。 “这样不行,还是没控制住,以前是一刀噶死,现在是钝刀子割肉,来来回回没个停歇,早晚都要出事,还不如痛快点呢!”老马来来回回的踱步,终于狠下心来,“老陆,你的说那个师兄弟,是什么情况?” * 所以在绕了七八个弯后,一层绕一层,终于绕到了沈潭面前,沈潭一脸懵逼,“请我去看病?不是等会儿,我什么时候会看病了?” “不是看人,是看马,跟您之前的战马生了一样的病,我的师弟想请您过去讨教讨教。”跟沈潭相熟的兽医点头哈腰赔笑着。 对方年龄当沈潭的爹还有余,看人这么赔笑沈潭于心不忍,于是沈潭答应了,“我可以去看看,但是不能保证治好。” “您只要肯去就好。”对手也是慌了,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沈潭跟着对方去了郊外某一处民房,见到一匹病恹恹的骏马,沈潭心疼的直抽气。 从毛色和体型鬃毛来看,这马一瞧就是精心圈养的,花了大力气养护,现在病成这样,就跟家人受伤一样让沈潭难过。 他心疼之余摸索着检查马匹的情况,在他娴熟的安抚下,马匹很快安静下来,用舌头舔他掌心。 马儿性子温顺,即使到了病痛中 ,也不会尥蹶子伤人。 检查后沈潭渐渐心里有数了,这马跟他之前的赛马生的病差不多,唯一的问题就是被耽误了治疗。 “中间是不是不见好所以换过方子?”他探头问。 “哎呀这个都能看出来的,当真是神了!就是换个方子。” “其实原先的方子没什么问题,就是剂量不够导致效果不好,匆忙再换一个,结果还是同样问题。”沈潭抬头,“我先回去翻......”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马蹄铁上的印记? 这不是百珍园的徽记吗? 凡是百珍园旗下的马匹,蹄铁上都会有这么一个记号,虽然很小,但沈潭是谁?百珍园所有的马,光看马尾毛他都能认出来, 更何况还有这么明显的印记,他又不瞎! “我先回去翻翻医术,拟一个方子出来,再看看能不能治。”沈潭顺畅的接了下去,他知道现在他不能打草惊蛇,还是要先摸清底细才行。 “好好好,能治就好。” “生病的就这些马吗?”他状似不经意打听。 “其实还有一些,症状都差不多,只有这几匹症状轻点,还能动弹,照方抓药就行。” “瞎说,什么照方抓药,人看病要望闻问切,难道马就不需要了?光隔空问诊能看出什么东西?”沈潭生气的斥责道,“要让我看病,就要好好看,不然不是砸我招牌吗?” 嗯,你有什么招牌吗? 对方被沈潭一激,当真是晕了头,况且沈潭说的都在理,只好唯唯诺诺,不停点头,就是不松口说要带沈潭去马场看看。 沈潭更加笃定,这些骏马莫不是悄悄从百珍园偷的?本来就是贼赃,当然不敢露了行迹,所以他装成妥协的样子,“行了行了,先治病要紧,我回去抓药了。” 沈潭从这边一脱身,扭头就去了百珍园,他在那边还担了个职位,管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 掌管良马的农官指天画地的说自己绝对连一根马毛都没泄露出去,要是泄露了他拿头来见,可是沈潭见到的马蹄铁同样真真的,不容作假。 那农官仔细想了想,“要是说起马蹄铁的话,我倒是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地方......”百珍园只培育最顶尖的品种,优中选优,而大规模的育种,只在另外一个地方。 怕不是那边泄露了? 农官这下更着急了,那可是育种马!真要流传出去可就出大事了,当即就传问马场的管事,老马。 老马一听还了得?传出去他的职位当场就得给人撸了,所以立刻拍着胸口保证自己绝没有干这种监守自盗的事,为了自证清白,老马还要亲自带队,把偷马贼给逮住。 沈潭一想有理,还是先把这事弄清楚,于是跟着百珍园的队伍,还找了一个三十人小队,人乌泱泱的去了约好的郊区木屋。 * “哈哈,哈哈哈!”沈知澜听了前因后果,笑的肚子抽筋,前俯后仰,话都说不出来,一旦 看到沈潭郁闷的表情,他笑的更开心了。 “不行,不行了,先让我笑完.....”沈知澜乐坏了,看他笑的这么开心,沈潭也撑不住笑了。 这算什么?这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当时埋伏在小屋外的冲进来时,懵逼的兽医,傻眼的老马,挨了马蹄的农官,那叫一个乱啊! 沈潭站在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恍惚觉得自己在唱大戏。 沈知澜一手撑腰,一手扶墙,“那后来呢?” “后来总算是解释清楚了呗!原来不是偷马,是育种马出了问题,他们不敢上禀,悄悄的治,等上官发现时,至少惩罚能轻些。” “他们也确实为难,不过这病到底是从哪儿传上的?” “谁知道呐,马场正在查,总要查个原因出来的,不然下一次还在继续发病。” “那你的,有把握治好么?” 沈潭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尖,“其实我只有四分把握,如果加上你给的用药比例,应该能提到六成。” 六成,也不算少了,沈知澜催促,“那你赶紧去治啊!这些马要紧,你不是说好多马都掉膘了吗?”想要养回来可不容易。 而且养一匹马至少也要三到四年才能派上用场,现在死掉,等于四年心血全费。 沈潭犹豫,“我知道,但是那用药比例是你提供给我的.....”他小心翼翼抬头,“我就算了,还告诉别的兽医吗?” “当然可以啊,有什么不能说的?”沈知澜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澜哥儿,你可能不明白配比的意义。这东西就跟那些百年老字号的秘方一样,每一代的当家都要到临终前才肯交给下一代,是能安身立命的东西。你告诉我,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可告诉外人,外人会用来赚银两。” “可是他们不光赚了银子,还治好了很多牲畜啊,功德里有一百份的话,咱两至少沾光能占上一份吧?”沈知澜开过玩笑后,正色道,“而且潭哥,用药比例跟食谱菜谱又不同,那是治病的东西,“用”才是它存在的最大含义,而不是“藏”, 如果一直藏着掖着,那不是毫无意义吗?” “你想想医典上有多少先人智者留下的古方?他们难道也要敝帚自珍?但他们没有反而大胆公布了药方,后人才能在他们的基础上,一代代的改良改善,造福更多人,一个比例,藏着干嘛?” 沈知澜又补充,“再说了,比例不是我发现的,也是书上记载,我们顶多是帮忙传播。” “我懂了。”沈潭深深吸气,“造福后代,自然比眼前的一点利益更好。” “对啊,没准后世的兽医史上,还会提到潭哥的名字,上书“近代兽医学奠基人”什么的。” 不过这个饼画太大,沈潭表示婉拒了哈。 还是先把眼前的活干完要紧。 沈潭先是让病马停了药清清肠胃,再按照新方抓药,这次给了足足的药量,马儿很快就止泻 ,一天天好了起来。 过了五天,重症的转为轻症,轻症的差不多好全了,接下来就是慢慢养着。 沈潭生来就喜欢这些动物们,不论是大型还是小型都沟通良好,马儿汇聚荒野灵气,纵横四野。 沈潭正在帮着刷马,马刷在马腹上扫过,高大威猛四肢修长的马儿在他手下,总是乖乖听话的。 他眼中的喜爱不能作假,旁边有个同样在刷马的老汉笑道,“小伙子,看你这么喜欢,以后去兵部当个军需官如何?专门管站马。” “我倒是想,就怕人家不收。”虽然沈潭知道不行,但不妨碍他畅想未来,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谋生,多幸福。 “怎么不可能啊,我认识兵部的军需官,他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你要是过去,保证能得到重要。”老汉絮絮说着。 这话题就稍微深了点,沈潭但笑不语,继续刷马,等到刷马完毕,他把几个不同来处的兽医汇聚到一起,讲出此行目的。 “这次治病的新方子我写下来了,可以分享给你们。” 几位兽医面面相觑,都呆住了,啊?还有天降馅饼这种事吗?他不怕自个拿着去谋利吗? “是谋利,可是也顺便治好了不少牲畜,功德至少要算我一半吧?”沈潭开了个玩笑,“其实我的方子也是从古书里增减删改而来的,算不上贵重,胜在对症。” 看着对方感恩戴德,不住道谢,沈潭真觉得诚挚的感谢,比什么都好。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他把整理好的兽用药比例也告诉了这几位,方便他们以后行医,或是以后发现了更妥当更和谐的比例,也好及时更改。 几位兽医捧着薄薄的纸片,别看上面只写了简单几个字,要行医多少年,治过多少牲畜才能摸索出这样的经验啊,说是重逾千斤也不为过。 任何微小的进步,背后都是好几代人推动的努力。 几位兽医结巴了,“就这么,交给我了?”他们是不是该叩个头,认个师父什么的? 沈潭不解其意,“对啊,以后你们要是碰上医术不错的兽医,也可以告诉他,这样治病更快么。” 事情交代完了,沈潭见那几位没什么反应,摇摇头先走了。 其实不是他们没反应,而是彻底呆住,不知道做什么回应才好,捧着别人给的金豆豆,确实会很惶恐。 可是对方人都走了.... 几位兽医想拒绝吧,当真是放不开手,对学医的来说,正确的方子比什么东西都珍贵,眼睛放上去就黏住不动了,谁能放手,谁舍得放手? 几位兽医想了想,觉得记得不能白得人家的东西,对方不图利,那就替他扬名吧!也不算是辜负了。 在沈潭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神手之名扬的飞快,毕竟兽医是一门格外吃技术的行业。 等几位兽医也走开后,刚才那个刷马的老汉才从角落里站出来,捋着胡须道,“有医术常见,有医德难见啊,这小伙子前途无量。” 他的军需官,这不是现成人选吗!小伙子再干几年,就能挑大梁了。 老汉哼唱着小调,得意洋洋去打听小伙子姓名去了。 不过得到的消息吧.....就让老汉痛心疾首了,小伙子居然是宗室,并不能出仕。 这不是浪费人才么!有能力的人居然得不到重要,只能搁置,浪费,妥妥的浪费啊! 微服出巡的兵部尚书并不肯放弃,实在是沈潭投了他的胃口,而且合适的军需官难寻。 专业性强,要求高,但责任大担责重,实在是难找的要命,好容易碰到一个方方面面都合适的,兵部尚书不肯轻易松手。 就是受制于那条案例。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尚书眼珠一转想到了合适的法子。除了衙门里正式的官职,其实还有许多“编外”帮着出谋划策,毕竟一人计短一人计长么。 尚书请了百珍园的农官出面,只说需要一个常驻的兽医,遇到难题时可以找人求助。 沈潭不解,我的医术不算好啊,全是自学。??[” 他只敢试探着治疗。 “这没关系,可以商量,有事找你你来就行,一月月例五两!” 沈潭握住对方的手,“这个活我接了!什么月例不月例的,主要是我喜欢翻医书,研究方子!” 有这种只拿钱不干活的好事,他当然要做啊。 建立好了练习,以后才好一步步的把人才揽入怀中啊。 不过沈潭这次治病还是出了场风头,因为那些育种马事关要紧,他得了一场嘉奖和赏赐,表扬他对朝廷的贡献。 别的赏赐不稀罕,关键是赏了他一匹骏马,才是沈潭最欢喜的,可惜他已经有配合默契的伙伴了。 “送给我?” 沈知澜诧异反问。 “对啊,送给你,这场赏赐自然有你一半,如果不是你提比例的事,我还未必能治好那么多马,你不让我对外提,但是我心里有数,总要分点什么才好,想来想去就把马送给你啦。” “这么神骏的马,就算给我,我也只能养在后院拉马车,岂不是暴殄天物吗?”沈知澜也喜欢马,但他不忍明珠暗投,让骏马沦为虏马。 “还是养在百珍园那边,那边环境好,偶尔我们去骑一骑就好了,我跟我的伙伴待在一起,它也要跟它的伙伴待在一起么。” 沈知澜望着这匹骏马,忍痛做了决定,还是放养吧。 这匹本身就出自百珍园的骏马,一扭头就回到原先的马厩内,不过它换了主人。 有了好马,他对骑术兴趣大增,常溜去百珍园跟同伴一起纵横快活。! 第一百五九章 他们喜欢骑马,沈知汝也喜欢,逐渐爱上了驰骋的快乐。加上现在爹没在家,娘对女医堂正热乎,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玩,还要等到什么时辰? 沈知汝虽然骑术不佳,但是胜在胆子大不怕摔,习惯了矮马再切换成高头大马她也不怕,还玩的特别开心。 “怪不得你们没事喜欢来骑马,当真是好玩。”沈知汝绕场一周,体力耗的差不多了,这才兴冲冲的下马。 “小心吹了风头疼。” 沈知汝拿帕子一抹,乐哈哈的去旁边休息,兴致盎然扬着手帕,看弟弟练习骑术。 沈知澜同样骑马从横,沈潭怪叫一声,“看我的马腹藏身!”单脚一松,身子一窜,就藏在了马腹之间,而奔马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沈潭在中间稳如磐石,竟然一点不松懈。 跑出去百来米,他才重新上马,“厉害吧!” 沈知澜只顾着鼓掌了,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名场面,一个词,牛逼! 沈潭重新上马,又突发奇想,“澜哥儿你的箭术好,有没有想过练奔马射箭?难度很高喔~” 射移动靶子难度确实成倍增加,比射固定靶子难多了,正好沈知澜嫌弃箭术没有目标,当即决定要试一试。 他倒回去找弓箭,绕了两圈没找着,倒是旁边韩子期的堂兄主动贡献了自己的弓箭,“先拿去试试。” “谢啦畅哥!”沈知澜一把揽过弓箭,兴冲冲的准备尝试奔马射箭。 看着他们在场外热闹,沈知汝不服气的比划着胳膊,唉,在气力这点上确实赶不上弟弟,她只能拉开三力的弓,精准度还会大大降低,箭术课成绩就是低空飞过。 旁边韩子畅笑道,“这有什么好比的?他的力气比你大,但是你的书法也不错嘛。” 沈知汝扑哧笑了,“你这马屁拍的太离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澜哥儿的书法可是你爷爷亲自指点过的。说别的我还认,书法我可真不敢认。” 韩子畅讪讪一笑,这才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为了转移话题,他拿出随身荷包,“我这里有南货铺子新来的荔枝好郎君,尝尝吗?” 荔枝是南方的特产水果,一贯就是名贵水果的翘楚,鲜果更是贵逾黄金,非上等人家不能吃用。当然下有对策,用荔枝做的 蜜饯果子应运而生,荔枝好郎君就是用荔枝和梨子果肉做出的风味蜜饯,味道特别的好。 “哎呀,荔枝都上市了?” “是早荔枝,今年头茬的果子,尝尝?” 沈知汝捻了一个,果香扑鼻鲜甜可口,味道当真是好啊。 “喜欢就多吃几个,我不爱吃这口。”韩子畅含笑说着。 一荷包的蜜饯,很快就消下去一半,沈知汝吃着吃着,见弟弟回转了,起身去迎接他,还把蜜饯塞他嘴里。 “什么东西?”沈知澜冷不丁被塞了东西,品尝到甜味后仔细回味了下,“好吃,谁家的蜜饯啊?” “头茬 的荔枝蜜饯,怎么样?” “好吃。” “我再讨两个去,你再尝尝。”沈知汝笑着奔过去找韩子畅讨要蜜饯,韩子畅干脆把荷包给了,让他们两慢慢吃。 沈知澜就看着姐姐熟练的从别人手里讨要零食荷包,眼睛不禁一眯。 在这点上他跟姐姐习惯相同,不熟悉人手里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会直接拒绝,只有纳入熟人范围内的,才会嬉笑无忌,随心又随意。 现在姐姐这表现......让他不得不多看两眼啊。 沈知汝似乎没发现,还在商量说要不要给家里买点蜜饯待客,沈知澜忍不住打断她,“太贵啦,又是头茬的果子,至少要五两一斤,还是买点别的吧。” “这么贵啊?那还是算了。”沈知汝愣了愣,价格也太高昂了,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正好韩子期走过来,沈知澜高声喊着,“这边这边!” 韩子期奔过来,“什么事?” “没事。” “没事你喊我干嘛?”韩子期被他的操作弄的摸不着头脑。 因为刚才他想打听韩子畅的事,奈何本人在场,所以沈知澜只能住嘴,换个话题:“刚才我练的箭术怎么样?” “是这个!”韩子期着实没见过这样的玩法,只能用厉害来形容,奔马晃动还能稳住身形,一箭正中靶心,当真厉害。 韩子期恨不得自己也学会。 沈知澜打着哈哈说,来来来我教你,逐渐把人引开了,等到二人单独场合,这才装做不经意的问,“最近怎么都是畅哥过来啊,其他人怎么没来啊?” 他们两互相会约着带上兄弟姐妹一起玩乐,或是踏青或是诗会。不过踏青多是沈知澜组织,诗会就是韩子期挑地方。 韩子期吐舌,“他们啊,被关在家里闭门修炼内功啊,就是快府试了,只能蹲着不出门,等着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那畅哥不跟着闭关啊?” “上次畅哥的时文得了优的评价,所以才换来一天假期,还不如他痛痛快快的撒撒欢啊?”韩子期摸了摸衣襟,“倒是爷爷,没说什么时候让我下场一试。” “你启蒙晚,别人学了五六年你才学了两三年,肯定赶不上进度啊,还不如有了完全准备再下场。”沈知澜又想起科举制度来,“况且你考一场试还要回原籍,来回折腾几个月,路上多麻烦,韩爷爷估计是想到这点,所以才让你安心读书罢。” “倒也是这个道理。”道理韩子期不是不懂,就是要多纾解纾解情绪,才能想的开。 沈知澜就顺着头安慰他,好在韩子期很快想了个透彻,不在意这一节。 就是韩子期发觉澜哥儿突然跟落枕一样,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下,问他是什么原因,他又打哈哈不说。 当真是怪。 这场骑马会沈知澜当了回头怪,当然是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他姐跟韩子畅之间,绝对!有!猫腻! 就是这事该找个什么时机 开口呢? 这个时机来的很快,韩家的孙辈集体回原籍备考,不参与考试的韩子期要去送人,沈知汝催促着弟弟也混迹在送行队伍之中。 好哇好哇,对着其余人严防死守,没想到被自家人偷家了!沈知澜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他还觉得自己眼神厉呢,连这个都没看出来!哼! 所以等回家路上,沈知澜打直球了,再纠结几天他怕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没想到沈知汝皱眉苦思,“我跟其他人也是这么相处的啊,有什么问题?” “你说的其他人,大部分是你的堂兄弟,剩下的就是闺中密友,要说相处,跟韩子期怎么不这样呢?” “韩子期不算,我还是拿他当弟弟看,没长大的小孩.....”沈知汝喃喃自语,又低声求教,“真的很特殊么?” “你觉得咧?”沈知澜无语。 “好像确实。”沈知汝觉得面上微热,小声嘀咕,怪不得,韩子畅临走时再三强调要等他回来,一定要等,原来是这个含义。 “嗯,姐说什么?” “没,我没说什么?”沈知汝条件反射否定,又嘀咕着,“我跟他玩的好,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我们跟韩家不是一贯交好么?” “哎,我的傻姐姐啊,交朋友不看门第贵贱,亲事可要看啊。”沈知澜意味深长道,倒不是看不起自家,而是差距实打实存在。他们只是众多沈姓的一个,韩相那可是四相之一啊,声望权力根本不是自家能比的。虽然韩子畅也只是三房,但前程不可估量,自有上好的闺秀等着,如果跟姐姐婚配,着实是高高高攀了。 “喂,你可不许去告状啊!要是我听到风声,小心我揍你!” “我去告什么状啊,我倒是巴不得你能找到如意郎君呐。”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再找个看不顺眼,当真是如鲠在喉,如石子在鞋了。 只是这样高攀的亲事,他也担心姐姐受委屈,被婆家挑剔,被妯娌欺负,想着想着,真是头都大了。 沈知汝反而比他想的开,“走一步看一步呗!他要是诚心,这些问题不是该他来解决吗?我才不操这个心呐!” “好吧好吧,姐这么想得开,反而是我想太多。日子都是人过的,只要有心,总能过的好。”沈知澜心想,一动不如一静, 倘若韩子畅当真有心,自然会披荆斩棘,穿山过海而来。 哼! * 不过现在韩子畅本身就在披荆斩棘,奋战科考,他心知只有考出出色的成绩,他才有自主的婚姻选择权,不由得拿出十二分精力,应对科举。 而这时,一去许久的沈齐,终于回来啦! 自他走后,杜珍娘常常算日子,不知道他何时归来,归来又是什么模样,起初还日日念叨,后来逐渐不说话了。 但沈知澜知道,娘这是把思念藏在心底,藏的更深了。 然后没有提前通知,没有事先预告,沈齐就出现在家门口,带着大包小 包的。 杜珍娘偶然回家,险些以为家里遭贼了,正要去摸门背后的木棍,然后就看到沈齐龇着牙直乐。如果不是熟悉的笑容,当真认不出来。 木棍落地,杜珍娘直接过去,狠狠抱住沈齐的头,呜呜的哭起来。 沈齐差点被勒的背气,看到杜珍娘这么激动,也只好小声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那儿都是好好的,别哭了,该高兴才对嘛!” “你还知道回来啊!”杜珍娘又哭又笑,然后想起这趟出差的目的,“等等,你的差事交了吗?回来也要先交差事啊。” “肯定是先交了差事才回来的。”沈齐展开袖子,“看我赶路的狼狈样,就是为了早点回来。” 杜珍娘看他,衣衫皱巴巴脸上黑黢黢头发乱糟糟,确实很难看,她破涕为笑,“等等,我去给你烧热水去,你好好洗洗。” 出远门的人怪不得要接风洗尘,果然是要好好洗洗。 沈齐好好把自己洗刷干净,就听到小儿女嬉笑着,踏着轻快脚步回家的声音,光是听到正房的动静,儿子就先说,爹肯定是回来了! 女儿奇道,你怎么晓得?儿子回答,因为从娘的表情里看出来的! 孩子们正要扑过来,吓的沈齐连忙高喊,洗澡呐!扑什么扑,孩子哈哈大笑,一个说要去集市上打酒,一个说要买鸡鸭,庆祝爹回家。 小小的室内聚齐了家人,就充满了无限的温馨。 举杯欢庆后,家人不免问询沈齐一路的见闻,沈齐想了想回答,“北地确实跟我们这里不同,见到不少有趣的事。”他说了路上的糗事,还有不同的风貌人情。 “差事也办的差不多,宗令大人让我们先回家歇几日,然后再继续办差。”沈齐一下想起带回来的种子,“这东西可要了我二两银子一包啊!要是种不出东西来,我可,我可.....”t他先撑不住笑了,“惹了我,就是惹到棉花了!我总不会再倒回去找他算账。” 他立刻就要去拿种子,被杜珍娘嗔怪着拦住了,“先吃饭,轻重缓急分不清啊!”沈齐这才做下继续吃饭。 吃过晚饭后,沈齐记得给几个孩子带的摆件礼物,接下来的就是不远千里带回来的各色种子,他尽量挑了不同的种子,广撒网争取捕获不同的鱼。 可是沈知澜实在没有点亮透视技能,猜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瞪眼。 他于是把种子分类用废纸包好,再把种子一分为三小粉,打算挨个种出来试试。 这些种子加起来包了十几个纸包,就算是撞运气,也应该会有一两个特殊品种。 沈齐伸长脖子,“这些要怎么种?” “种子大的就盖一层薄土,种子小的就先育苗。”其实沈知澜自个心里也没底,但是装出有底气的模样。 沈齐当然自无不可,他们全家齐动员,把前院和后院的荒草全给拔了,用石头和碎砖砌出小径来做分割,做出了十二块“试验田。” “好咧,齐活!”真别说,家里这么一修整,看起来整齐多了,而且想象一下以后生机盎然的模样,别有一番野趣。 杜珍娘催促沈齐快点去问差事的下一本,早些干完早点得差事,岂不是更棒? 沈齐无奈离去。 宗令早就安排好了该怎么办,京城郊外五十里有一处稍偏僻的皇庄,虽偏僻但是面积够大,足够种上多多的红菜,如果榨出来的红菜汁真的能够变糖,那就可以开始扩大规模了。 一事不烦二主,这事还要沈齐继续干,到时要种几百亩红菜也要他继续担责。 沈齐刚到家又接手新任务,不得不蹲到郊外去,研究榨糖术。 现在的糖多数都是粗糖,甘蔗榨汁后熬煮粘稠,去掉水分,逐渐会变成凝固的糖块,这样的糖块总是带着暗红色,也被叫做红糖。还有一种麦芽糖,只有浅浅的麦色,但因为麦子糯米都是主粮的一种,价格比红糖高,做点心的多数都是麦芽糖,这样卖相好。 沈齐一通忙活,先切果后榨汁,依法炮制后果然得到了粘稠的糖液,甜滋滋的,但是这玩意同样红通通,比甘蔗糖还要红啊,根本没卖相可言。! 第一百六十章 沈齐这段时日苦读了不少的专业书籍,知道些去掉颜色的法子,但也仅能从深红色,变成浅红色而已,达不到雪白的程度。况且这样的法子造价不菲,做出来的糖价格水涨船高,并不能推入千家万户。 沈齐还记挂着那句,要让大焱朝人人都能品尝到甜蜜的话,所以一门心思想要把差事办到最好,于是督促所有匠人研究去色的法子,成功者重重有赏,并且他自己也加紧翻阅农书,想要找到对应的法子。 有同僚见沈齐这么上心,不由得劝道,“齐兄,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我们其实已经做到该做的事。”红菜确实能够榨糖,他们还千里迢迢的带回来红菜的种子,种植方法,按理说差事已经完成,只需要上交上峰,等候论功行赏而已,还忙活什么呢? 沈齐瞥了对方一眼,好声好气的解释:我们把差事一交,然后呢??[(” “啊,什么然后?”同僚挠头不解。 “上峰接到这样的红糖,难道能直接上交?还是要找人研究怎么去掉红色。我们遇事想到上峰前头,先把事情办的妥当,上峰才会放心。” 同僚佩服道,“是我想的浅了,没有齐兄思虑周全。”怪不得人家是主使,自己连个副使都没混上,差距实在太远。 沈齐继续带着匠人们研究怎么去掉红菜里的颜色,一晃就是五六天,直到人提醒才想起,他已经有七八日没回家了。 城郊的庄子离城内还有几十里路,他们都是五日回家一趟,沈齐错过回家的时间,醒悟过来连忙收拾好,回到阔别的家中,感受着家人们的喜悦。 他每日折腾忙碌,不就是为了此刻么?妻儿L在侧,衣食温饱,余愿足矣。 吃饱喝足,沈齐就躺在树荫下,享受难得的闲暇,毕竟明日他又要赶到郊外,不知道下次回家又是什么时辰。 杜珍娘絮絮叨叨念着家里的杂事,眼看天气变热,度夏的物资该置办了,凉席,纱账,冰鉴,还有风轮等等,都可以提前租用,只要交给租赁行一定的金钱就行。杜珍娘寻思租用更合算,就打算用租的。 沈齐听着不住点头,表示一切都由她来做主。杜珍娘听出他的心不在焉,嗔道,“耳朵还在这儿L,心早就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吧?” “哪儿L有?我不是好端端在这儿L吗?心也在,耳朵也在。”沈齐才不肯承认。 “少来,你动动眉头,我便晓得今天你想的是什么。”多年夫妻,彼此的细微动作都瞒不过,沈齐有心事她当然看的出来,只是见沈齐不肯讲,就主动问了。 沈齐叹气,“是差事上的事,我遇到一点难关,正琢磨着该怎么处理,跟你没甚干系,倒是我把差事带回家里来,这不是等于变相加班吗?” 杜珍娘扑哧一笑,澜哥儿L没事就喜欢讲些俏皮话,家里人不知不觉就学会了,有些俏皮话虽然粗俗,倒是格外贴切。 “差事也是正事,偶尔想想没什么,我也帮不上忙,只能劝你多休息。别太累 了,活儿L哪儿L是干的完的? 这话沈齐当然懂◇[(,转移思路问起杜珍娘家中事来。 他们两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传来,飘进沈知澜的耳朵里,他在心头一转,立刻就猜到沈齐在烦恼什么。 甜菜榨汁,接下来就该是脱色了吧? 红糖也有甜蜜的口味,但是白糖卖相好,甜味纯正醇厚,做高端点心也能用上,价格比红糖比至少翻了三四倍,是个绝佳机会。 机会都送到面前,他能放过? 沈齐正跟妻子惬意闲聊,留了半个眼睛看院子里,女儿L在练琴,儿L子本来在种花,种着种着突然拿出根竹筒,往里面鼓捣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玩了两刻钟还没停手。 杜珍娘看了两刻钟,见孩子还没停手,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玩泥巴?你打算捏个什么出来,看看这一盘盘的脏水。” 真够邋遢的,又是炭灰又是泥巴,糊的到处都是,爱整洁的杜珍娘实在忍不了。 沈知澜连忙抬头,故意摇了摇手里的竹筒,“娘,等会儿L我给你变个魔术,你瞧好了。”他指着调配好的黄泥水,“我能把这盆黄泥水,变成能喝的清水,你信吗?” 杜珍娘伸头看,这?能变清水?糊弄谁呢!她才不信。 沈知澜但笑不语,信不信的,在事实面前只能折服。 他寻了一个干净瓷碗,当着娘的面,把黄泥水倒进竹筒里,黄泥水一层层穿过竹筒,掉进干净瓷碗里的,只有清澈澄净的干净水,慢慢积攒了一个碗底。 “咦?你这是变了什么戏法?”杜珍娘不信邪,亲自握着竹筒倒泥水,泥水穿过竹筒,被简易净水器过滤的干干净净。 她左看看右看看,恍然大悟:“秘密在这个竹筒里!” “对啊,这个竹筒里的东西,可以把脏水变成干净水,只要烧热就能直接饮用,是不是很方便?”沈知澜故作得意的说, “而且也没加什么特殊的东西,就是纱布和小石子.....” 话音未落,沈齐已经一个健步冲了过来,目光灼灼,“这是什么?”他握着竹筒,比握着金元宝还开心。 不过这跟金元宝也没什么差别,是能够脱色红糖的关键,木炭孔洞稀疏,是很好的脱色剂,用来脱掉甜菜色素,再好不过。 沈齐问起,沈知澜也有很好的借口,他说偶然见过小溪,上游的水流还很混浊,流到下游会逐渐变得澄澈,他通过类似的方法,就做成这个过滤脏水的竹筒,只不过多加一些木炭粉。 沈齐亲手试验过,见泥水变清水,狠狠抱着孩子的脑门一亲,哈哈大笑起来,“唔啊!你的脑袋瓜,简直就是个金脑瓜啊!哈哈哈!” 沈齐手舞足蹈的,一路奔到后院去,要再做个更大的过滤筒。 沈知澜笑的肚子抽筋,对着闻声而来的姐姐却说,爹欢喜的发癫了。 * 发不发癫的另说,沈齐连夜做了好几个过滤筒,用纱布,大小石子,木炭等 等一层又一层的铺好,第二天就直奔城郊的皇庄上♂_[(,准备试验效果。 被反复压榨又澄清的红菜汁,不论怎么脱色都带着红,汁液穿过过滤筒后,终于变成了浅红色的液体。 成了! 沈齐心知此事成了大半,但面上不动声色,很有风范的让匠人把提取的汁液再次提取,经过三次澄清后,糖汁近乎浅白,再把浅色的糖汁熬煮到水分干透,就是纯净的白糖结晶。 工匠们盯着锅里的糖,顾不上烫拿筷子沾了,糖分进口,当场就哭了。 “我从来,从来没尝过这么好吃的糖!” 甘蔗做成的红糖含有一定杂质,放久了还会变酸,即使如此也还是颇受欢迎,只有待客才舍得拿出来,现在品尝到更加甜蜜纯净,口感醇厚的白糖,他们实在忍不住心头的震撼和感动。 糖,代表着幸福和美好的糖,刻在人类基因里追求的味道。 沈齐本想斥责,见几人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先把话吞进肚里,亲自尝了一口,以他的阅历来说,也没尝过这种口感的糖,味道当真绝佳。 他们很快把现有的甜菜全部压榨出汁,变成一块块的白糖,好通禀给上司。 宗令拿到品相上佳的白糖,也是为之惊艳,口感或许还有别的糖能够比较,但这个澄净清透的颜色,当真是一绝,平心而论,他是非常愿意花高价购买的。 宗令拍着沈齐的肩膀,不用提,这次沈齐当居首功!不光有苦劳还有功劳,论功行赏该居首位。 宗令匆匆带着制好的白糖进宫呈上,告诉皇帝这个好消息。 品质上佳的白糖,富贵之家需要,小康之家需要,就算是平头百姓,碰上逢年过节也舍得买上一点尝尝,实在是销路广阔,财源滚滚而来。 皇帝亲口品尝过口味十分满意,唔,不枉他力排众议,硬是把这么一桩差事送给沈齐,沈齐果然办的是漂漂亮亮。 天书的记载,从不出错。 皇帝掂了掂白糖,白糖的重要和销路他肯定清楚,比现在市面的糖翻上一倍也未尝不可,可要怎么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呢? 他问宗令,宗令倒是没有对阿堵物的鄙夷,思虑后回答,“物以稀为贵,先做出一批在勋贵富人中售卖,狠狠赚一笔,再慢慢扩大产量,在富贵人家之间销售。” 别说金钱铜臭,神仙也要贡品香火的,人想活着,哪儿L能不需要钱呢? 皇帝不置可否,宗令便明白是自己的方案不够优秀,只好闭上嘴。 皇帝在此刻又开始怨念天书的沉默寡言,字句如金,多个标点符号也是不肯的,上面只记载了被命名为“水晶糖”的糖面世后,一年狂揽五百万两的记载,可是要怎么狂揽法,谁也不造啊! 那可是五百万两啊!要知道整个国库一年的税收,也差不多才两千多万两,占了四分之一,谁能不心动呢? 皇帝越想越是心痒难耐,恨不能按住成年版本的沈知澜,把他脑袋里的东西都摇出来,那可是白 花花的银子啊! 可惜不行,可惜不能。 不过?,他眼珠一转,这也不代表他没法子,法子都是人想出来嘛! * “招贤令?”沈知澜的半只耳朵听到这个词汇,不禁对议论的同窗沈玄许说,“前儿L不是才发过招贤令吗?怎么又发?” “之前的招贤令跟现在的这个招贤令不一样啊!之前招的是农户工匠,这次招的是商人!你知道水晶糖吧?那可是宗人府刚刚造出来的新品!” 沈知澜尴尬一笑,水晶糖指的是刚造出来的白糖,那他可太知道了! 沈玄许没留意到他尴尬的表情,继续滔滔不绝,“听说水晶糖其色若水晶,其味赛过蜜糖,所以才有这样雅致的名字。好物 要有好价啊!所以宗人府贴了招贤令,如果有人能想出售卖水晶糖的妙招,奖励水晶糖的利润和官职!” 沈玄许羡慕的眼睛都快红了,“好羡慕啊,嘤嘤嘤.....”不知道有多少银子呢!而且奖励的利润是比例,也就多劳多得,谁能不喜欢银子呢? 沈知澜随口道:“你既然心动,不如自己去应召试试啊,反正也没限制身份不是么!况且还是宗人府发的招贤令,咱们天然有优势。” 沈玄许犹豫,“我又没做过生意,况且这个招贤令最后只会选一个法子吧?”不是沈玄许自轻,而是他很了解自个有几斤几两,对经济学问一窍不通。 “那可不一定啊!集思广益,众志成城嘛!或许你想的点子刚好切中某个点呢?”沈知澜道,这跟广告公司收集员工的广告方案不是一样的?用了甲的方案,或许乙的方案也有独到之处,可以糅合到一起用。非要计较只用一个人的方案,那才是脑子僵掉。 沈玄许一想有理,兴冲冲的推开白纸,开始写自己的方案。 沈知澜环视一圈,抱着作业去找秦先生批改,路上还撞见好几个同窗,叽叽喳喳讨论招贤令的事,无一例外询问他的意见,他都一一作答。 别的不说,至少敢尝试就是一件好事嘛,成不成的,至少先积攒了经验。 不过他进了秦先生的小院后,发现连秦茂璃都在写写画画,铆足劲的准备搞出最佳方案。 沈知澜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倒是秦茂璃主动过来问,“听说水晶糖的事了吗?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沈知澜好脾气接了过来,点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以现在的条件做不出来。”秦姑娘想象力还挺放飞,设计的方案很有意思,就是太天马行空,目前的水平做不出来。 秦茂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啊!我懂了!”她也不说自己懂什么了,又忙着写写画画。 沈知澜等了一会秦先生才拿着砚台和毛笔过来,指点了他的功课后,放人离开。!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六一章 秦先生看着女儿在纸上涂涂画画,不觉扶额,“你怎么对经济学问又上了心思?以前不是不关心这些吗?” 果真是孩子心性,三分热度,扭头就换了方向。 秦茂璃小心用细笔勾勒出线条,这才小声回答,“我可是冲着奖励去的,能得到水晶糖的分成啊,谁不羡慕?” “你缺零花了?回头去钱庄上取些银子出来就是。” 秦茂璃摆手,“那也是我们自家的银子,左手倒右手有什么趣儿?还是赚外头的银子我更开心,况且招贤令上写了,不限年龄不限身份,人皆可往。” 招贤令通常会写上类似词句,有不拘一格取才的含义。秦茂璃狡猾一笑,“就是不知道要最后选中的是个女孩,他们又该如何处理?” 她实在好奇的要命,所以绞尽脑汁思考这份策划该怎么写,写到晦涩不明处,还收拾好准备去找她的小姑姑参谋。 秦先生不住摇头,“唉,茂璃性子跳脱,着实被惯坏了,以后年岁渐长,还学着稳重些。” 小秦先生瞄到兄长手里拿的典籍和各种资料,揶揄道:“啊对对对,都是我一个人惯坏的。”她的这个兄长,一点力都没出,全是她的问题! 秦先生只拿自己的耳朵是摆设,啥也没听到的样子,专心指点孩子的策划该怎么写。 不光是他们上心,招贤令一出,应者如云,甚至连周边的几个州城也听说了,大老远赶了过来,递上自己压箱底的绝招,当然也有不少浑水摸鱼凑热闹的,一时间,宗人府的门口堆满了各种册子。 宗令抽调人手来挨个翻阅,还不能随意处置,因为说不定哪一本册子上,就有对应的法子。 一连清理了七八日,才把名单整理出来,宗令在上面一瞄,以,他最想看的那个人呐?就是没这个。 宗令来回思考,最终把沈齐找来,旁敲侧击,似是而非的讲了一番话,沈齐听得摸不着头脑,什么英雄出少年,嘛意思?搞不懂。 他回家悄悄跟孩子一议论,沈知澜揣测想:“宗令爷爷的意思,是不是让爹你多发掘提携几个族里的少年英才啊?自己人用着也放心。” “会吗?”沈齐疑惑。 沈知澜两手一摊,“那我实在猜不着了,还能为了什么?”宗令爷爷反复提到的词汇就这几个,八九不离十啊。 沈齐砸吧那意思吧,好像差不离?甭管什么时候,提携后辈都是好话,顺着干吧。 只有宗令默默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但等到那些整理好的册子统一交上去后,宗令才恍惚发觉,原来做一门生意,会有这么多学问和讲究,丝毫不比书本差。 这里面,综合对比过可行度,成本,利润额度后,宗令觉得有一个外地商人的法子最佳。 商人深谙勋贵采买物品的心理,只要贵的,新奇的,独一无二就行。他们并不关心背后是否物美价钱,吃的就是一个稀罕,人无我有即可。 针对这么一部分人,改进水晶糖的包装,做出独一无二的造型,加上精美包装,就算是卖上三四倍的价格,也照样从者如云。 接下来,针对次一等的富贵人家,分量减少价格也对应减少,宣称这是京城富贵圈里现在最流行的东西,吸引他们来购买。 最后才是平民阶级,把水晶糖做成单个来售卖。完整的一盒买不起,买一个终归没问题吧?逢年过节的,总还是可以买上一个两个,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如此的三管齐下,保证水晶糖的产业能够源源不断,钱财滚滚而来。 宗令自知,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案了,但按照皇帝的叮嘱,他还是多追问了一句,“按照你的策划,一年能够赚取多少银两?” 这个姓田的商人踌躇后回答,这个实在不好估计,要根据每年的渠道而来,草民初步预计,第一年能赚到五十万两,第二年会按照一成的速度,逐渐递增。??[” 这银子就算放在京城勋贵中间,也不算少,因为这可是实打实生金蛋的母鸡啊,每年都会有利润产生,细水长流源源不绝,谁看了都眼热。 比如宗令听了五十万两,已然心动,要知道国库里虽然也有进账,但是多数都是折现的米粮,现银不多,谁家能够握住这门 生意,可保家族百年不衰。 所以他拿着这一份策划,还有其他几分可圈可点的法子,一并交了上去。皇帝看过之后,不置可否,一时也觉得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田姓商人已经把方方面面事情都考虑到了,针对每个阶层人群的特点来设置销售方案,按照他的设想,确实可以利益最大化。 但皇帝并不满意,五十万两虽多,他更想要五百万,所以试探着问,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 宗令摇头。 皇帝就暂时把方案留下,对宗令说再集思广益,收集更多的策划才好。 宗令迷惑着出宫了,心里寻思来寻思去,就是没懂上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让他把所有的策划都收上去,这算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心里迷惑时,正好看到宗学里下学,满登登的都是孩子们涌出来,叽叽喳喳,热热闹闹,让人看了也不自觉欢欣起来。 宗令一抬眼就看到挤在孩子堆里的沈知澜,给人分糖块的沈知澜,连忙招手让他靠近。 沈知澜分完手里的枇杷糖,见宗令叫他,连忙擦干净手,贴到马车下,“宗令爷爷叫我?” “找你问问学堂的事情。” 于是沈知澜上了马车,跟宗令说起最近的变化。以前学生专心学习四书五经,有人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只得硬着头皮学,自从搞过年末汇报演出和运动会,各人都发掘出自己的爱好,把精力放到这方面,进展不俗,还出了两个擅棋和擅画的,正一门心思琢磨这个。 反正他们不冲着仕途经济使力,干什么都行。 宗令听得顺耳,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前段时间的招贤令,我怎么没看到你去参加?” “我?”沈知澜指着自己,我去抢这个干嘛?专业有专攻,做生意的事还是让商人来做更专业吧?” “可同样还有偏方治大病的说法,行外人或许一下能发现漏洞呢?”宗令还真的好奇他会有什么想法的。 沈知澜想了想,“买东西,无非就是八个字,人无我有,人有我有,再细细挖掘一下各个顾客的爱好,老人要养生,中年要健体,小孩要益智,就朝着这些努力呗。” 宗令一听,发现居然跟田商人的法子不谋而合,可见这孩子也是认真思考过的,随口都能说出切实可行的法子。 宗令突发奇想,“要是我还想要一个更好更赚钱的法子呢?” “嗯,爷爷家里缺银子花了?”不至于吧?感觉几代积累,宗令肯定不缺银子花,就算是正常的庄子铺子收入,已经足够支撑平时消耗。 难道也跟贾府似的,入不敷出? 沈知澜甩甩脑袋,就听到宗令继续说着,“银子这东西嘛,谁也不嫌多,再多都能消耗完。东边发了水灾,倒了许多堤坝和桥梁,正需要重建,还有很多的老旧桥梁需要检修,南边有虫灾,今年的收成估计是没了,朝廷还要发赈灾粮下去,西边闹马匪,北边的武器也该检修了,要收回旧的发新的。几百万两的银子听着多,倒下去连个影儿都听不见。” 宗令说这些,沈知澜不自觉感叹,“怪不得冯爷爷天天愁眉苦脸的,一文钱当成两文花,当家管钱袋子正是个辛苦活儿啊。” 宗令想起冯相扣扣索索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当真是受不了。 好容易才把笑意忍下去,宗令才说,“要是能从哪儿赚到一大笔钱,能解燃眉之急就好了。” “所以才想用新糖赚一笔?”沈知澜懂了,为什么朝廷要把甜菜生意完全收入手中,原来是冲着这个。 宗令点头。 他陷入思考,完全忘了为什么宗令突然提到这茬。 宗令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沈知澜还在思考,笑道:“瞧我,说这些干嘛?你也未必能想到更周全的法子。” “其实有,但只能作为应急的法子,不能长干。” 应急,应急也行啊,宗令眼睛一亮,等着沈知澜嘴里的法子。 “您要等一等,等上三天,我想明白再来找您说,但是宗令爷爷您要答应我,出了我的口,入了您的耳,除了上头,不能再 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东西跟戏法一样,看着唬人有趣,一旦被点破了,马上就不值钱了。” 他越是强调,宗令越是好奇,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主意?引的他这么强调保密。 越是这样说,宗令越是好奇,却只能答应保密。 沈知澜心中有模糊的雏形,跟宗令聊过后连忙回到家中,理顺思路后,一一在纸上写下。 一个平稳的政权下,所有人才有好日子过,而维护政权少不了银子,他这个主意缺德些,那就缺德吧。 是时候让古人见识见识,智商税的威力了! 这三天沈潭就见着弟弟有种莫名的亢奋,眼睛发红眼底发青,但整个人有种说不清的激动感,他在沈知澜的眼前晃了晃,“这几天天热没睡好?” 确实,这么明显?沈知澜揉眼睛,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涩,大概是夜里点灯写方案,光线不好罢。 ?想看明照万里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吗?请记住[]的域名[( “等过了今天就没事了。”沈知澜搂住怀里的纸张,做好了准备。 * 宗令很期待今天的约定,但他没去打扰沈知澜上课,反而耐心等到他下学,这才命人把他接到郡王府,在书房见人。 沈知澜迈进门槛时,深深吸气,他来过郡王府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进内院的书房,可见宗令当真是把他当自己人了。 他也同样把宗令当自己人,不然会把压箱底的招数拿了出来。 沈知澜抖了抖熬夜写好的策划案,在宗令伸手准备看时再次强调,不能告诉任何外人。 宗令为难的点了点天空,策划写好就是要执行的,最大的那个肯定要知道的。 “那就除了上头和相关人员,别人都不需要知道,此事胜在保密,宗令爷爷要是保证我做到,我也保证至少每年能够替国库挣回来二百万两银子,不包含境外。” 宗令先为二百万这个数字震惊,随即追问,“等等,不包含境外是什么意思?还能卖给其余几个小国?” “人心有共同之处,能在大焱管用的东西,小国人一样也吃这口,我不清楚小国的消费能力,所以暂时不做推论。”关于这点,沈知澜还是保持谨慎态度。 宗令心想是这个道理,几个小国人照样吃五谷杂粮,喝米面肉汤,还能例外,就示意沈知澜继续讲下去。 沈知澜先喝了口热茶,做好了长期演讲的准备,他鞠躬行礼,“等下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望您念在我人小力微,见识浅薄的份上,别跟我计较。” “我看着像那么小气的人?”宗令故意说着,昭示着自己作为长辈的大度。 他答应了,沈知澜可以开始从头说起,沈知澜先问了一个问题,“宗令爷爷,您家中待客的茶水,价值几何?” 关于这点宗令很得意,“正宗的明前龙井,价值百两。” “那街边的大碗茶呢?” “十文钱一杯?”这话宗令答的迟疑,因为他并不清楚市井行情。 这话题沈知澜可以回答,“一文钱一碗,可以续水。这两样东西价格差何止百倍千倍?但是街边大碗茶和王府里的待客茶有两处共同点,宗令爷爷觉得是哪两处?” 宗令迟疑,思考,却始终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些地方,这一个价值百两,一个才一文钱,能有什么相同? 内室的屏风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沈知澜狐疑转头,宗令忙说,“怕是我养的猫儿,到处乱走吧,等下叫下人来驱赶。” “喔。”沈知澜回头,继续等着宗令的答案。! 第一百六二章 宗令只得笑笑,“我实在猜不透,还是你说答案吧。” 不经过自己思考得到的答案,跟喂饭不是差不多吗?沈知澜小声说着着,我可以提示,爷爷也要顺着思考才行,不然这个法子说了您也不懂的。 ㈩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好吧好吧,你先提示。” 沈知澜继续道,“龙井茶和大碗茶的共同处,一,都是可以解渴的茶水。二呢?”他用期待眼神看着宗令,宗令慢慢咂摸过味来,“他们都曾经是长在树上的叶片,别无二致!” 宾果,答对了! “还有,没到秋天就有花匠上京城售卖菊花,一盆盛开的墨菊,绿菊能够卖出百两的价格,对吧?而普通的菊花只能几文钱一只,那墨菊和绿菊又凭什么这么金贵?” “当然是因为他们罕有,特殊,所以才能卖出高价啊,物以稀为贵,从来都是不变的真理。”宗令立刻回答。 “那这些绿菊墨菊当真特殊吗?就算他们真的稀罕,跟我从前送的二色菊,五色菊又有什么区别?它的稀有,当真是不可复制的稀有吗?稀罕到一个季节只有几盆?” 宗令想起自己去年办过的菊花宴,满院子都是五彩缤纷的菊花,赢得一片赞誉,并没有当真发现这些菊花是染色而成的。至于真的只有几盆?这话偏外人还行,蒙不过他。 “这种招数,叫做人工创造稀缺。不论茶,菊还是兰花,同样是培育出来的,只要加大规模,自然能够扩大产量,物以稀为贵,说不通。倒不如说,限制了他的产量,扩大他稀缺的概念,这样才能创造稀缺。 同样的东西,又凭什么一个千金不换,一个随处可见?” “有人,在背后推动了它的价格,有人追捧他们,逐渐形成了潮流。”宗令通读史书,自然知道茶叶的流行趋势,之前流行过煮茶,因为煮茶里可以加入各种名贵香料来彰显身份,后来又流行点茶,并辅以各种点茶手法和工艺,接下来才是炒茶,并且越是罕有越是名贵。 究其根本,不都是流行的变化吗?而流行变化,也是可以人为推动的。 他喃喃说着,沈知澜同样说,“这些本来是一样的东西,却因为人赋予了他们含义,从而身价倍增。饮茶,是一种彰显态度的生活方式,菊花,是凌霜傲雪的君子品格,兰花,是孤芳自赏的淡然自若,梅花,是冬日里唯一的风景,是第一缕春色的投映。” “可是梅兰无声,寂寂开放,他们从没说过自己可以做到这样,它们依旧年年开放,归根结底,还是人赋予了他们一切!” 沈知澜的声音掷地有声,震耳发聩,震的宗令脑子里一阵阵掀起波浪,只觉得一股灵感从天灵盖一直窜到脚底板,也让他背脊生汗,阵阵眩晕。 “这是所有昂贵物品背后的逻辑,人为制造稀缺,在赋予它含义,寄托各种美好的愿景。” 如同各色宝石,各色装饰品,各种奢侈品一样,什么纯手工制作,什么耗时二年,不都是制造稀缺的一种借口吗? “弄清楚这个原理,想把水晶糖卖出高价就不难了?[(,只要赋予它含义就好。” 他放低声音,循循善诱,“不论哪位大夫都会说,每天吃点水果,对身体好吧?开胃健脾,颐养身心,对吧?” 宗令点头,大夫确实这么说过。 “但是吃水果未必有这么方便,首先是节气的问题,过了季就没有应季的水果,想吃也吃不到。其次就是运输,南地的水果,北地永远享受不到,只能望而生叹,我就只在图册里听说过南地的荔枝,龙眼,枇杷等等。” 宗令深以为然的点头,想他这样的王爷之尊,也只尝过一次荔枝的鲜果,荔枝荔枝,离枝即变,当地的指挥使可是直接挖了上百颗荔枝树装进桶里,快马加鞭在水路出发,赶到京城时只剩下十余株果树还活着,连先帝也只分到五颗。宗令当时刚办好一件差事,恰逢其会才分到一颗,尝了味道,鲜美难言永生难忘。 他都难得吃到鲜果,更不提其他人。 “然后现在,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种糖果,形状晶莹剔透,口感甜美似鲜果,号称吃一颗糖果,抵一颗鲜果,价格却是鲜果的十倍,二十倍,您愿意尝尝吗?单独一颗还不卖,一定要买他们的十二月果仙套装才行。” 宗令摇头,“我又不傻,怎么会买这个。”直接吃鲜果不香吗? “可是紧接着,《大焱报》上就报道了这种糖果的难得,珍贵之处,需要十颗鲜果的浓缩,才能得到一颗的滋味,费时费力精工细作,一年忙活到头,才能凑齐这么一套十二果仙,汇聚了十二个月的鲜美,不心动吗?作坊里产量有限,一年只能生产一万盒!再多实在产不了。” 宗令动了动。 “有人把这么一盒子糖果送给他断亲许久的父亲,表达自己的孝心,他父亲感念他的孝顺,允许他进家门。” “还有人送了一盒给生气的妻子,妻子也愿意跟他好好说话。” “还有人送给正在读书的孩子,孩子扭头就考了个童生!” 宗令默默咽口水,他才不心动呢。 “然后呢,文人雅士的聚会上,总是少不了拿出一颗两颗糖来,言语中充满遗憾,当时铺子就剩最后一盒,五个人抢,谁也不肯放手,最后只好一人分了两颗,就算如此他也觉得足够幸运了!” “瓦舍里,戏班里的伶人在妆台上摆了这么半盒,捧着脸说吃了这种糖,容颜增色不少。” “更重要的是,大臣们聚会时,发现谁谁谁都买了这么一盒糖果,连进宫时,都会看到摆在隐蔽处的糖果盒子......” 在这种密集的攻势下,宗令已经很难保持冷静,他觉得他要是不跟这个风,旁人还会以为郡王府破产了!不就是银子嘛, 买!出风头才是最要紧的!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宣传的糖果,想必很能卖上价格。” “对,这叫做赋予含义,赋予概念,茶水跟品味挂钩,新品种的糖果就跟健康,美丽和智慧瓜果。” 沈知澜冷静的说,“而且价格,越高越好,卡在一个富裕阶层刚刚能接受的临界点上。” 主打一个该挖就挖,该挣就挣。 宗令咽了咽唾沫,黑啊,真黑啊,当真是个小黑心鬼,怪不得要保密呢,但凡被人知道,沈知澜以后出门要被人套麻袋的。 “那,这样的糖果要怎么造出来?” “这就要看工匠们怎么调配口味咯,这是制作部分的事。”沈知澜摇头,虽然他知道可以怎么仿造水果糖口感,但活儿不能全让他一个人干,对吧? “接下来,才是这个方案最最核心的地方。”他放低语气,宗令不由自主跟着压低嗓门,“是什么?” 难道还有更黑心,更赚钱的主意? “红菜做出来的糖,我是说没有去掉颜色,还是红通通的那种,按照甘蔗糖的价格,随行售卖,不能随意涨价。”沈知澜说完,只见宗令一呆,“就这?” “就这啊,“鲜果糖”不论卖出多高的价格都没关系,跟最底层的百姓无关,但是百姓也有吃糖的权力,他们也不介意糖的品相,按照普通糖的价格售卖就行。” 一边重要照顾富人群,一边平抑糖价,他全都要! 宗令望着沈知澜的脸,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说先前的鲜果糖只是让他震惊的话,后面的红菜糖就是让他震动了,一边赚取利润一边兼顾百姓,何尝不是一种“达则兼济天下”呢! 沈知澜见宗令爷爷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自个的缺德镇住了,他心里嘀咕,他还没把期货炒作拿出来呢!那才叫真正的缺德,而且容易玩脱,现在信息传递慢,并不适合这种玩法,一旦玩脱就是大灾难,炒作概念,只能算是一种古典主义炒作手法,挣几年快钱。 “其实茶叶和花卉,都是一样的东西,喜欢的人爱不释手,不喜欢的弃如敝履。又比如冬天的冰到处都是,到了夏天就能卖上价,夏天里泛滥的蔬菜,到了冬天能卖上高价,稀罕的不是东西,而是概念。” 他还要继续找补,宗令已经抬手,“我听懂了,你小子确实有两下,想的主意也管用,我将这些意见总结了,呈上去如何?” “您不嫌弃这些想法粗陋就好。”听到夸赞,沈知澜反而扭捏起来。 “这还粗陋?那朝堂上的大人们合该一头撞死了。”宗令想了想沉吟道:“澜哥儿,咱们两说点掏心的话,我看你心思机灵,脑筋灵活,倘若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必能一展宏图。身份也不是什么阻碍,只要上面一声令下即可,你有没有想过成年后,入朝为官?” 沈知澜差点把自己的手摇成花手,“不不不,实在没兴趣!” 他也实打实的说,“以前还在茂州时,我就想着寻个法子,给家里赚点银子,不要让家人过的紧巴巴,爹娘不操心,姐姐以后出嫁有嫁妆。现在不缺银钱使了,我就只能出去长长见识。大焱一共二十四个州,我还只去过两个地方啊。” 不论是秀美的山川,幽静的河流,抑或者奔放的草原,他还统统没见过,就让他 带京城里?算了吧! 说起地图上的风景,他如数家珍,津津有味,恨不能亲眼目睹,亲手绘下,倒是让宗令想起年少时的心思,曾几何时,他也这么想过,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㈣明照万里的作品《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那边厢沈知澜还在幻想着他的美梦,“等我把所有的地方都走遍,就写一本《知澜游记》!没准百年之后,千年之后,这本游记还一直流传在世。” 到了这个时空的现代,也让他当一当名人啊,那感觉一定不错。 “这个梦想挺好,那你可要好好用心向学啊。”宗令没扫兴的提起他们无诏都不能出京的指令,反而鼓励起沈知澜来。 能得到长辈的支持,沈知澜反而开心起来,絮絮说着自己的行程规划,看着宗令又喝了两杯茶,他才不好意思说,“刚才说到哪儿了?您问我想不想做官?” “我不想,我想出去玩!” “少年人呐!我就知道。”宗令没说知道什么,“行了,这份策划我重新整理誊抄,写上你的名字。” “也写上宗令爷爷的名字。”眼看对方的眼睛扫过来,沈知澜嬉笑,“我想的主意粗略,还要您润色修改,逐一完善,这还不算辛苦吗?您是当之无愧的。” “怪不得招人欢喜,你啊。”宗令亲昵的点了点他,两人的氛围如同普通祖孙。 宗令正要提笔写字,抬头看天色,“都这个时辰了,天都黑了,净顾着说话了。罢了,找辆马车送你回去。” 沈知澜拱手一笑,表示自己恭敬不如从命。 郡王府的人办事很快,马车很快带着沈知澜回去黄铜巷。 宗令提笔写下一个标题,内室屏风里的人转身出来,宗令头也没抬,“今日我才算是服了,人不服老不行啊,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这把骨头,老咯。” “哈哈,您明明还不老,老成持重而已,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就怕到处乱冲,正需要您这样的替他们把把脉呢。”来人接过沈知澜留下的简略般策划案,来回翻看。里面的内容,他已经从屏风后听到了。 书房里没有外人,宗令说话就随意些,“我看这个案子,只要到手就能用,都不需要额外准备的,可惜你发了个招贤令,让此事沸沸扬扬,只能沉寂一段时间,再来筹备。” 来人连连讨饶,他要是不发招贤令,还骗不来这么一份精彩的计划书呢? 总算是明白,凭什么能够赚到五百万两了!如果真的铺成开来,别说五百,六百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定价如此高昂。 当真是遇事出奇招。 * 招贤令被撤下了,但是跟沈知澜预料的差不多,凡是有可圈可点地方的案子,还是被留了下来,例如沈玄许,他在鼓励下独辟蹊径,给糖果设置了一个美观耐看的商标图案,见此图案等于见到品牌,算是定了一个调性。 而秦茂璃说的要给糖果本身定做一个独特图案,这个点子被采纳,不过她画的图没被采纳。 “我明明画的很好看吗!”秦茂璃十分不服 气。 沈知汝好奇问她,是什么图案? ?想看明照万里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吗?请记住[]的域名[( “是一个牡丹仙子采花图,还有芍药仙子醉卧图。” 沈知汝实在没撑住笑了,“你画的出来,也要做糖的师父手有这么巧才行啊!也太难为人了!” 光琢磨图案就够呛。 “要我说啊,简单耐看的图案就够了,不信我回家做给你们尝尝?” “你还会做糖?” 沈知澜得意仰头,“我还会做糖画,厉害不?熬糖浆我可是很拿手的!” “去去去,少吹牛!我不信!” “谁吹牛了,不行我马上回家熬一个试试。”沈知澜不服气的挽袖子,不就是熬个糖浆做个糖画么?还能难住了他了。 越说越来劲,二人当即要回家去做糖画。沈知澜路过集市问人讨了十多根竹签子,作为糖画的签子。 熬糖浆,糖水比例一比一,看好火候,熬到起大泡用筷子蘸一点,脆了就是熬好了。 然后把熬好的糖浆放在摸过油的石板上,趁热做出各种形状。 “小心烫手啊,这东西一烫一个大泡!”沈知澜叮嘱了两个,让她们多加小心,自己用勺子摆弄出最简单的图案。一个大圈套一个小圈,拉出两个耳朵和胡须,还有一个尾巴,成啦! 一个标准的小猫! 秦茂璃笑道:“你这画的是老虎?我看着像猫唉!” “你看着像猫,那就对了!我本来画的就是猫,还不错吧!”沈知澜手下没停,一连做了五六个猫,糖浆用光了才停下,“当当,看看怎么样,我没哄你们吧?” 他晃着手里的猫糖画,寥寥几笔勾出猫的狡黠。 “像,好像,我尝尝猫头。”沈知汝嗷呜一口,先把猫身子咬了大半。 “啊,我还想明天给他们都带几个呐,姐一口咬了两个!” “你再做几个就好了,又不费什么。”现在可不比从前,连买两斤糖都要悄悄滴。 沈知澜一想也是,立刻从糖罐里又倒了几大勺糖,重新熬起糖浆来。 这次不仅要做小猫,还可以做小熊,还能做钻石糖,那可是曾经风靡过小孩们之间的爱物啊! 不过钻石糖失败了,需要模具才行,手工做不成。 他正遗憾时,刚从外头回来的杜珍娘听到厨房有动静,摸进来一看,见两孩子把厨房搞的一团糟,登时大怒叉腰,正要蓄力输出时,看到了也在旁边的秦茂璃,蓄好的力也散了,硬是把一张怒气值点满的脸换成淳风和雨,“你们二在干嘛呢?” 沈知汝见状连忙去讨好亲娘,“做糖画,都成功了!” 甜滋滋的糖块送进嘴里,更让杜珍娘不能发脾气,她只能无奈道:“做糖画就做,第一要注意安全,第二要记得打扫。” “我们知道啦!”两姐弟异口同声回答,他们哪次没打扫干净啊!次次都是打扫归置好的,好几次娘都没发现呢。 不过,别人家小孩真是好用啊,当家长的看见别人家孩子,还能记得给孩子留几分薄面呢。 沈知澜趁机又做了好几个糖画,准备拿去贿赂同窗们。!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六三章 孩子中间出现什么新鲜玩意,是传播的最快的,他们接受能力强,又好奇心重,只要有些新奇之后,马上就能流行起来。 沈知澜做好糖画,才带到学堂就被一抢而空,没抢到的巴巴等着他再带来,沈葵看不下去,“你们喜欢吃,那就去集市上买呗,难道澜哥儿带的要额外好吃些吗?” “就是更好吃些。”他们理直气壮的回答。 沈知澜笑着打圆场,“这个做起来很简单的,随便哪个卖糖葫芦的都会,让他们专门做一个吧。”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糖画而已。 同窗一听有理,商量去找手艺人订做,这个确实不难,手艺人略一琢磨,就按照他们的需求做好了,几个人人手一根,品尝着古代版棒棒糖的甜蜜口味。 他们吃的开心,别人也眼馋,又继续订做,后来那做糖葫芦的索性改了行,专门来做糖画。 未几,这股风潮就开始弥漫到所有孩子中间,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嘴里含着糖棒,撒欢的孩子,还编了一首童谣来传唱。 “种果子,熬糖浆,串成串串美名扬.......” * 宗令面前有一群孩子飞快的窜过去,嘴边都衔着竹签,一路走过的孩子都是如此,他想了想问车夫,“最近怎么到处都是孩子吃这种糖?” 车夫笑道:“流行嘛,孩子们都有。” “这种流行开始几天了?” 车夫想了想,“七天还是八天?还是六天?”记不清,反正很快。 宗令回忆前事,左右不会超过七天,可见一个东西一旦流行起来,发展的速度也会很快,根本不需要推手。 那计划书里写的让鲜果糖流行起来,成为上层专属,也不是什么难题。 只可惜,就跟沈知澜再三强调的,戏法的秘诀被戳破就不灵了,前期的保密,所以最大的功臣并不能马上获得他应有的荣誉,让宗令有些愧对。 那孩子说要跟他一起上折子,等同送了他半个功劳。 不过皇上并不是那种赏罚不分明的人,私下跟宗令说过,眼下沈知澜年龄还小,风头太盛容易被摧之,也担心伤仲永的故事重演,倒不如暂时记下,等到成年后,记个大的。 宗令听皇帝那口吻,至少也是个一品的爵位,酸溜溜之余,又觉得应当的。 谁要是每年能给朝廷挣来那么多银子,给个国公也行啊!这么一算,还是沈知澜吃亏了! 宗令又想,现在皇家已经在私下组建榨糖作坊,糖厂,准备开始试验鲜果糖的做法,最好的工匠已经被招来,那种晶莹剔透,水晶般闪耀的糖果,想必很快就能生产出来,给国库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不过在此之前,还该先论功行赏。这次去北地采购带回红菜的人都有封赏,而里头功劳最大的几个,就被抽调到正在新建的糖厂,作为几个分部的管事。 宗令觉得这个一分部,二分部的名称有点过于粗陋,奈何皇上坚持,一想不过就 是个名称,他也就算了。 只是管理整个糖厂的人选,很难选择。糖厂的经营权在皇室,还是要找个自己人才能安心,宗令想了想,就举荐了沈齐,结果一致通过。 沈齐本来就是这趟采购的头领,能够当上厂长,也算实至名归,还顺便给他提了品级。 消息一出,沈齐家的门槛惨遭洗礼,虽然搞不懂厂长这个职位到底管什么,不妨碍大伙明白,品阶和月例啊,以后沈齐的品阶按照从四品算,已然不俗。 沈齐的喜悦自然不用说,当初同来的族人同样有难以难说的艳羡。说起来当初大家也是同一起跑线,眼看着沈齐蒸蒸日上,他们还原地踏步,真真是酸楚难言。 人不会嫉妒距离自己太远的人,但是会羡慕原先跟自己一样,却把自己甩开的人。 沈齐被人贺了几天,请了好几回客,突然回过味来,莫不是宗令想拿他当个典型?他靠着努力走出一条出路来,其余的闲散 宗室哪儿能看得了这个?最近去辞掉禄米的,买书册准备考试的,一窝蜂的来,险些把集市上的书册买断货了。 “那爹觉得亏本了?” 沈齐想想说,“也没有,能带动那么多人上进,这功德还能记我头上,况且,我也没亏。”他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摸出一张帖子,“瞧,皇家围场的游猎会!一般人可是门槛都摸不着啊!” 一张洒金笺绘制的帖子,握在沈齐手里,闪闪发光。 游猎会每年都是有的,但通常看皇帝心情决定有几次,想必是宗令爷爷好心,才会给他们发了帖子。 “也不管是我,跟着我办事的几家人都收到帖子。”沈齐爱惜摸着封面,“虽然我们肯定是末席,但能参加就是好事啊。” 这是难得的殊荣,能去就是福,沈齐炫完帖子,忙让家人准备合适的骑装,若是来不及定做,就买成品再改改尺寸。 杜珍娘正把骑装改小,还准备订点装饰上去,就看到沈齐狗狗祟祟靠近,还从怀里拿出一件珍珠发冠来,珠子品相一般,但是胜在手工不错,搭配的好看。 “这是给汝姐儿的,游猎会让她戴着。” “光记得给汝姐儿买,怎么不给澜哥儿也带一个?” “先紧着汝姐儿的事办。”沈齐长吁短叹,“现在我当了这个厂长,总算能把汝姐儿的亲事,抬上日程了。” 高不成低不就,说的就是他们,那些商户人家倒是舍得,他们舍不得女儿,而自家看得上的,别人未必能看上自家,父母两 背后都快愁死了。偶尔倒是也有一两个过来试探的,杜珍娘一打听对方的情况,立刻婉拒了。好在现在沈齐出了头,选亲事就算有余地了。而且现在沈齐还有往上走的趋势,姑娘本身也出色,至少一些书香人家可以相看了。 沈齐点头,“就是这样,京城女孩出嫁晚,都是先定亲再成亲,但是相看相看也是无妨的。” 机会难得,游猎会不少人参加呢,赶紧相看起来。 沈知汝 听说自己能参加游猎会,已经在畅想穿戴什么样的骑装,拿什么样的弓箭了,却没想杜珍娘让她插上满头的珠翠,还 要胭脂口脂统统不落下,不打扮成一个花冠不算完,越花团锦簇越好。 她小心的把新买的玉钗取下来,“娘,这么好看的玉钗骑马跌碎了算谁的?您舍得我都舍不得,还是换成丝带吧。” “胡闹,这可是娘辛苦挑的,这个玉钗才衬你的脸色,好看。”杜珍娘硬要插上去。 沈知澜插嘴,“娘,这是去游猎,到时候肯定要骑马的,姐姐戴玉钗还梳这么复杂的发式,那不是动都不能动吗?还怎么跟人玩啊?不如就简单梳个马尾,带个小巧的发冠算了。” “就戴发冠,能好看吗?” 沈知汝连忙求饶,“就戴发冠,就发冠,我还想猎两只小兔子回来,给娘做个围脖呢,难得一次游玩,您就让我去玩罢!球球你啦。”她又是撒娇又是卖乖,撒的杜珍娘把持不住,总算是同意了。 获得了轻装出行的权利,沈知汝格外高兴,开始盘算到时候怎么玩。 “能去的熟人不多啊,我们能去,葵哥儿能去,别的人都不能去的。”沈葵是亲王世孙,所以才有前去的资格,别人去不了。 “韩子期能去吧?” “帖子是发了,但是韩爷爷让他们闭门读书。” “那就当真没了,算了,就当是过去认真新朋友了。”沈知澜认真说,“或许真的能认识几个新朋友呢。” 他还没见过几个别的同龄人呐,正好去认识认识。 京郊的围场早早就筹备好了这次围猎,提前把一些体型小,危险程度不高的猎物放了进去,以供尽兴。 其他人都是去过好几回的,并不新鲜,只有他们这样头回去的,还充满了新鲜感,四处张望着。 安排来给他们引路的内侍年龄不大,嘴边挂着一个小酒窝,“这边的围场可大了,里面还有耕地和羊群,种了菜。” “那平时没人照看吗?” “有,就是我们这些内侍和宫女们照看,还种了些果树和葡萄,公子们要是喜欢,小的给您摘两个尝尝鲜。”小内侍极其殷勤的说着。 沈知汝嘴快,直接问,“你干嘛这么殷勤?” 小内侍一噎,顿了顿才说:“小的常年待在围场,也见不着外人,只当是跟各位说说话,逗逗乐。”说罢转身去折果子了。 等他走远了,沈知澜才去拉姐姐,“他忙前忙后的,就是指望我们能看在他尽心的份上,给些赏钱。” “这样啊。”沈知汝登时觉得自己出言冒失,“那我等下记得给赏银。他年纪看着还没有你大,已经成了内侍,也是苦命人。” 确实,而且他们一群人都没什么权贵,只有资历浅的内侍才会被派这样的任务。 说话间,就到了提前安排好的帐篷里,这里可供各家换衣服和歇息饮水。 沈知澜换好骑装,收拾齐整,招呼了其余几家的同龄人,准备 一起去围场,他们却犹豫着,说想去拜会几位王爷的世孙,沈知澜想了想,“那我们一起去吧,省的失了礼数。” 对方脸色微微一变,却没说什么,几人一齐去拜会几位王爷世孙。 京城有许多世孙,但提起世孙通常指代的,还是三位亲王的世孙,应王褚王恒王三位都是皇帝的同胞兄弟,他们的世孙跟皇室血缘最近。 不过想要趁着游猎会混个脸熟的人还不少,他们到了三位王爷的帐篷,连脸都没看到,就被门口的侍卫打发。 拜会没成,那就各自散开活动了,沈知澜带着姐姐,正要去找沈葵汇合,冷不丁有个身穿侍卫服的人靠过来,作势要行礼, 沈知澜正要避开时,对方突然一个闪身,拳风直接冲着他面门来了。 沈知澜眼神一闪,根本没闪避,旁边的沈知汝已经惊呼出声,拳头却刚好停在他面门前一点点的位置,睫毛一眨似乎都能碰到拳头。 “你怎么不闪开啊?” “因为我猜出你是谁了啊!” 沈知澜张开双臂,“朗哥!你不是说你要当差吗!” 周朗回了一个热情的熊抱,“现在不是不当差了吗!” 他们抱成一团,互相较劲,较完劲才松手,周朗解释说他今天确实当差,但皇帝都来了围场,他肯定是要跟着来的。他们这种外围侍卫就是凑数的,只要轮值时人在就好了。 而且小组长知道周朗的情况,施恩让周朗可以过来跟家人聚会。 周朗肯定不会错过,欣然而来。! 第一百□□章 “这个围场,有什么好玩的啊?” 沈知澜发问后,发现这是标准的一问三(人)不知,于是决定一起去找沈葵。 沈葵那边,正跟他的两位表弟在一起,商量要去什么地方游猎,既然是出来打猎,没打到猎物等于白来一趟。 那要怎么才能既打到猎物,又不会跟别的贵人冲撞呢? 负责替他们引路的小内侍说,小的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清静不说,猎物也不少。?_[(” 沈葵感兴趣的追问:“喔,什么地方?” 内侍就提到围场北边有一处小山坳,刚好呈凹形,旁边是个小树林,树林里都是野兔和獐子之类的小物,最适合他们这种新手打猎,而且距离大部队也不远,奔马两刻钟就到。 这么天时地利的地方,他们当然觉得不错,于是骑上围场准备的快马,朝着小山坳赶去。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是视野开阔,风景秀美,野草刚长到齐脚背,野兔在中间出没,格外明显,确实是个打猎的好地方。 沈葵心痒难耐正要一展箭术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只猎犬,把野兔叼走了。猎犬二步并作两步,窜到主人身边,放下野兔,等着主人的赏赐。 沈知澜眼见沈葵不爽,只得过去挽了挽他的手,“明珠,有目者共识之,这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眼光都好,都看中这块地方,不过先来后到,对方先来就占了,他们再换个地方就好。 沈葵虽不开心,倒也没说什么,转而开始寻找其他可以狩猎的地点。 谈尚书家的五公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树林,“那有个林子,不如去看看?” 小树林郁郁葱葱的,看着倒是有点意思,众人正要纵马前往小树林时,先头那伙人的侍从到了,拱手说道:“我家公子说,山野之地本是所有人共享的,何不一起狩猎?” “替我谢过你家公子了!”沈葵扬起鞭子,“我们人多,待不下!” 侍从再次拱手,示意自己听到了,转身想必是去回主人的。 不过被他这一打岔,沈葵心情愉快不少,就在小树林旁边,开始指点挑选合适的狩猎点。 他们几个都没来狩猎过,谈家的五公子六公子更是如此,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主,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一窍不通,最后糊涂选了一个地方,沈葵第一个放箭,歪歪扎进土里,连野兔的皮都没擦中。 他也不气馁,继续射了好几箭,这才勉强擦到兔子的边,野兔受惊准备逃走,沈葵大呼小叫,“澜哥儿,你快上,兔子逮住了咱两对半劈。” 沈知澜嘴上说着,我可不一定能射中,实际上在挽弓搭箭,对准了野兔,一箭飞射,射倒是射中了,兔子带着箭簇二两跑了。 “哈?还有这种操作?”沈葵当真是目瞪口呆。 “澜哥儿准头好,但是力气不足,中了也被猎物跑了。”周朗可惜的举起拳头,“我力气倒是够,可惜准头不好。” “多练练就 好了。”沈葵接话,“到猎场就是来练习的,来,咱们继续!” 他开口自无不应,其他人找准了猎场,纷纷挽弓搭箭,开始狩猎起来,虽然得的都是小猎物,倒是收获颇丰。 沈知澜念叨着,等会儿折返回去,要烤个野兔来尝尝味道。 跑了半天累出一身的汗,沈知汝抹一把额头,“我先把这些猎物带回去吧,顺便让人打理好。” 这血刺啦胡的,一点都没有她想象中的美好,只有无聊。 “五表弟,你顺便送一送汝姐儿回去吧。”沈葵道,“两个人安全些。” “好,我们去去就回。”谈五骑着马护送沈知汝去帐篷那边,他们也玩的累了,就找了个空地,扫干净杂草,坐着休息。 此处风景秀美,微风拂面,当真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去处,似乎连疲惫都扫了去。 沈知澜的眼皮都要沾到一块儿,突然听到有人骑着马过来,让他一下子醒过神来。 沈葵也跟着醒过来,起身去看。 刚才在小山坳打猎的那群人驾马而来,一边拱手道,“兄台见谅。” 两边人马碰面后,那人先拱手致歉,说是自己占了那块视野最好的山坳,所以过来送点东西。 沈葵哪儿还会计较这个,再说了先来后到,天公地道,他计较什么?对方还要专门过来致歉,也太客气了。 对方还是执意要送出礼物,是个猎物的幼崽,谈六公子一看到那粉嘟嘟软萌萌的幼崽,眼睛都要转不动了,见表弟喜欢,东西也不贵重,沈葵就收下了,还记下对方姓名。 原来是寿王的长孙,沈与钰。 沈与钰比他们年长五岁,如今已经成年,一提名字,沈知澜大概想起是谁了。 沈与钰在宗室里风评极好,人称如玉君子,人缘更是不提,做事极为稳妥的,凡是提起他的人,无不赞不绝口。 今天一见,沈知澜算是明白为什么了,当真是极为稳妥的,连这样的小事都要过来致歉,送的礼物还极为有分寸。 道过谢后,谈六捧着猎物幼崽,爱不释手摸着软软的皮毛,询问这是什么野物。 沈与钰迟疑,“应该是鹿吧?花纹看着像。” “我也觉得像鹿,这花纹确实好看。”沈葵故作矜持摸了一把,沉醉在柔软的手感之下。 在场的只有沈知澜很犹豫,“鹿?我瞧着像是小猪呢?鹿不是都有角吗?而且它的嘴巴,这不是典型的猪嘴吗?” 沈知澜才是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但凭借常识猜到了。 “是猪吗?”谈六公子继续摸毛毛,“挺可爱的,没事,猪我也养着。” 对谈六公子来说,可爱即正义,反正他只需要摸摸抱抱,自然有人照顾小猪。 有了猎物做话题,两边的人聊的更亲热,沈与钰的人也说要先把猎物归置好,等会儿做野味锅来吃。 “珏哥儿你早点聊完,早点回来啊!”侍从说完挥鞭走了,只留下沈与钰和二 两侍从。 也不知怎的,沈知澜突然打了个寒噤。 沈葵就说要把披风解下来,“怎的,被风吹冻着了?这个天气不至于啊。” 沈知澜拢了拢自己的披风,“没冻着,就是刚才不知道怎么,一下子背上冒汗,有种,有种,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的感觉。” 就像第六感预警一下,一下子浑身不自在,提醒他暗中有什么东西存在。 沈葵摸了额头探了温度确认他没发热,想想说:“可能是刚出汗又被风吹,有点不舒服吧,我们去前头的小树林坐会儿,休息休息再说。与钰兄,可要一同前去?” 沈与钰身边只有几位侍从,想了想就跟沈葵他们汇合。两拨人马汇聚到一起,正要前往小树林时,一阵腥臭的风刮来,只扑进每个人的鼻腔。 “什么味道,好臭啊。”沈葵捂着鼻子,正要站直身子看清那是什么,先被沈知澜猛然推了一把,“跑!” “快跑!” 万幸每个人都没下马,一夹马腹就能跑。沈葵被推了一把,还没回过神来,愣了愣才喊,“往哪儿跑啊!” 他问沈知澜,沈知澜也不知道问谁去,他只是想起幼时听过的传闻,如果山间突然有腥臭的风刮过,就是有大虫猛兽! 脑子一激灵,沈知澜用了生平最大的声音来喊,喊着快跑。 他觉得嘶声竭力,但落在旁人耳中,只是不高不低的声响,不过这声响急切激动,吓人一跳,还没沈葵调转马头的动静大。 几 个人都是头回遇事,晕头转向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去了,回过神再看,果然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急速奔来,压倒一片草浪,而草浪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越来越靠近。 “这样不行,马跑不过它们!”周朗第一个镇定下来,“箭术好的停一停马,到前头来,看看是否有一战之力。” 沈知澜立刻勒住马头,调转身子正朝着草浪的方向,沈葵也捏紧手工弓箭,把表弟护在身后。 沈与钰跟侍从同时搭弓上弦,准备射击。 沈知澜极力让声音平静下来,“这里是围场,早早被清理过好几遍的,肯定不会有大型的猎物,而且我们站的地方离主会场也不远,声响稍微大些,其他大人很快就听到动静了。” “别慌,拖时间就行了。” 诸人一想有理,于是努力镇定下来,等着看清草浪背后到底是什么。 沈知澜手心冒汗,屏住呼吸,他最害怕的就是大蛇,因为蛇会藏在深深的蛇洞里,被清理遗漏就很正常。大蛇多半无毒,但 它们诡异的花纹,尖利的牙齿,蜿蜒爬行的姿态,统统都戳在沈知澜害怕的点上,如果遇上大蛇,他的战斗力直接能减半。 站在后头的沈与钰眼力很好,已经看清草丛里的动静,迟疑着说,好像是鹿。 鹿?鹿的动静不会这么大,周朗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 对面的猎物在他们停下后,也跟着停下,两方开始对峙。 看着猎物棕黑的毛发根根立起,还有嘴边的獠牙,隐隐散发暗红的眼睛,众人都在猜测这是什么猎物。 “好像是野猪。”沈知澜是在场唯一一个见过图片的,他努力把图片和实物对上号。 “野猪?野猪没什么可怕的啊?”他们没见过野猪,但是见过家猪,白白胖胖的,憨态可掬,有什么可怕的? “不,野猪才是最可怕的。”虽然跟大蛇的可怕不是一个方向,但依然很可怕。 成年的野猪体型庞大,可以达到五百斤以上,全力冲击的话,能达到千斤以上,撞断树木不再话下,而且野猪,它是成群结队出现啊! 一只野猪出现,意味着还有一群野猪! 沈知澜一拍脑门,突然想了起来,“它的崽!他的幼崽!” 刚才被谈六公子抱在手里抚摸的,不就是野猪的幼崽嘛!!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刻,野猪幼崽依旧躺在谈六公子的怀中,作为全场最镇定的存在,发出轻微的哼哼。 谈六见诸人目光都汇聚到他怀中,慌的手脚不知如何放,结巴着问兄长,怎么办。 他的表兄沈葵虽不知野猪到底有何可怕之处,却冷静提出意见,“要不就把这崽子先扔出去,我们好脱身。” 母兽护崽确实可怕,但现在崽又没有出事,高抬手轻轻放下,没准两边能和气解决呢? 他的提议有道理,只是周朗觉得这野兽来势汹汹,未必能善罢甘休,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带了弓箭的调整好角度,周朗攥紧拳头,另一只手握好短刀。 沈葵示意谈六把崽子轻轻放下,谈六紧张到胳膊发僵,还要人帮忙才能把野猪崽松开,猪崽甫一落地,还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幸好沈葵动作够轻,没有引起更大的震动。 对面的野兽猪视眈眈,盯的人浑身不自在,猪崽乍然落地,有些不辩方向,哼哼两声后,对面发出呼唤,幼崽才迈动小短腿,踩着草叶朝母亲的方向走去。 这短短的几步,绝对是沈知澜此生过的最慢的几秒,他手心冒汗,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恨不得直接一个滑铲,把小猪送到它母亲的怀抱,可惜他不能靠近,只能巴巴看着。 母兽同样充满警惕,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直到小猪靠近了她的肚腹,一边拱一边找奶喝,母兽这才略略低头,用鼻子轻轻嗅幼崽气味。 野兽视力并不好,但嗅觉出众,所以用气味来确认是否是自家的崽。希望谈六抱的这点时间,没有改变猪崽的气味。 沈知澜一边想着,一边调好弓箭角度,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母兽闻了一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开始用吻部拨弄幼崽,希望它能够靠到安全地方去,猪崽哼哼两声,听话的过去。 悬起的心放下一半,沈知澜动了动手指,恍惚听到耳后有什么东西擦过,一只箭簇擦着他的耳边激射而出,斜斜插在草地上。 “我,我手滑了!”带着哭腔的喊声从背后响起。 但沈知澜已经来不及回头看到底是谁,他只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从脊背一直窜到天灵盖,他打个冷战,未能发声,耳畔只有周朗的怒喝声。 僵硬! 害怕! 担忧! 数种情绪一起交汇,几秒后沈知澜发麻的手脚才恢复,只见周朗跨越几步,站在体型最大的野猪前头,一手一个握住它的獠牙,正在跟野猪较劲。 而沈葵嘶声竭力的喊,放箭!放箭! 众人的箭簇如雨般激射而出,根本顾不上瞄准,这样密集的攻势下,第二只野猪没能抗住,已经躺在地面上嘶鸣。 沈葵扑了过来,高声喊着没事吧?他一连喊了三遍,沈知澜才觉得声音钻进耳朵里,他摇摇头回答,我没事。 沈葵松口气,“没事就好,吓我......”后面的字句还没来得及吐露,沈葵 一晃,倏尔在沈知澜面前消失。 沈知澜正要借着他的手起身?[(,手掌落空后,他慢了一秒才意识到,沈葵被潜伏在侧的第三头野猪,撞飞了! 撞飞了! 沈葵落到旁边的草丛里,脸一偏,阖上眼睛。 “葵哥儿!” 沈知澜正打算扑过去,而肇事野猪并没有轻轻放下的意思,对准了下一个目标,那些侍从慌的到处乱窜,恨不得生了四条腿。 沈知澜只觉得一股力道从胸膛里喷涌着,滚烫着,让他愤怒中带着三分冷静,高喊了闪开后,弓拉满弦,一箭急射,对准了野猪的要害处。 野猪受了这一箭,哀鸣一声,调转方向准备袭击,沈知澜从箭囊抽出三只箭齐发,统统没入野猪的血盆大口中。 野猪拼命嚎叫着,发出不甘心的呼唤,它不明白面前的人类怎么突然这么厉害,箭箭致命?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力不从心,喷着鲜血,轰然倒塌。 沈知澜伸手在箭囊摸了个空,这才停下手,呆愣愣的看着野猪的方向。 周朗跟个血人一样过来,大笑着,“哈!这头野猪也被我弄死了,都死了!澜哥儿没事吧?” 沈知澜摇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他扔下弓箭,直接扑到草丛里的沈葵身上,沈葵半躺在谈六怀中,闭着眼睛生死不知,谈六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哭又不敢,只能默默流泪。 周朗抢先一步过去探鼻息,“摔了一下,闭过气了,等下就没事。”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得到保证后,沈知澜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说,“今儿真是,大有所获啊。” 猎获了三头野猪,收获怎么不大呢? 闹出这么大的声响,围场那边应该已经听到动静,就快赶过来了,周朗掏出手帕准备擦擦脸,一条帕子用完也没擦干净,他正准备用袖子胡乱抹两把,旁边伸出一只手来,“用我们的吧。” 周朗回头一看,见到是沈与钰和侍从,爽快笑笑,“谢了,我正愁手帕不够用呢。” 他们仨都脏的很。 沈知澜也溅了血迹,可他顾不上擦,正紧盯着沈葵,考虑是做腹式呼吸还是人工按压时,沈葵悠悠醒转,还带了点迷茫。 等他想起刚才,恨不能破口大骂,找到罪魁祸首。 谈六小心说,“那野猪被射死了。” 沈葵偏头去看,发现野猪头部撒了许多血,但从表皮来看,居然没有外露的箭簇。 这时沈知澜想起什么,过去给三头野猪补刀,确认它们死的不能再死,这才回来。忘了补刀结果被反杀的事,坚决不能发生。 有急急的马蹄声传来,就跟衙门一样,援兵总是姗姗来迟,幸好他们几个都没出什么纰漏。 宗令毕竟上了年纪受不得颠簸,来的是他的长子沈岩,沈岩听到这边有嘶鸣和吼叫,急急带了二十个侍卫过来,生怕出什么岔子。 幸好几人虽然狼狈,但瞧着全须全尾,也没有昏迷不醒的。 沈岩先检查了几人的情况,这才出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来说吧。”沈与钰拨开众人,几位兄弟刚劳累一番,不如我来代劳。?_[(” 他简略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平淡言语中却透出异样的风险来。这里总共就八九人,还多数是半大孩子,碰上三头凶性大发的野猪,自然九死一生,现在却是毫发无损,不得不说是奇迹发生,福泽庇佑。 沈岩连连念叨,只觉得太-祖显灵,照拂晚辈,他让人先去搬动野猪尸体,其中一头野猪体型较小,是被乱箭射死的,还要把箭簇先拔出来,而另外一头野猪,缺了半边獠牙,断口看着还很新鲜。 周朗笑了笑,“被我撅断的,随手扔哪儿了吧。” 沈岩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被你砍断的?扔哪儿了?倒是可以用獠牙做个串。” 周朗咳咳两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我说,被撅断的,刚才随手扔这儿了吧。”他在杂草里翻了翻,找到刚被随手扔掉的獠牙。 沈岩一时失语。 獠牙! 被扳断的! 这该是多大的力气! 谁要是吹这个牛,沈岩肯定要好好笑话一场,可是眼见为实,又有物证,由不得他不信,他一边看地上的野猪,一边看周朗手上的断牙,竟是说不出什么来。 这还不算完,侍卫去扛第三头野猪,发现除了嘴部,竟找不到其余的伤痕,只有数不清的血迹。 沈岩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亲自上手去扳开野猪嘴巴,露出残留的尾羽。 几只羽箭居然是从嘴部射入直透脏腑,扎进心肺,才会让野猪毙命的这么迅速! 沈岩从前只在古书上见过这样的神射手,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他见过的神射手,无出其右者! 沈葵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含金量,他也错过刚才沈知澜发狂的名场面,正兴致勃勃的询问着。 沈知澜比划着,时间虽短但是他脑子转的飞快,“我力气没有朗哥大,就算射到眼睛,胸腹,野猪皮糙肉厚的也不会立刻毙命,倒不如冒险射嘴,内脏要紧的多,只要几箭就能结果了它!” 他举起手还想示范,迟来的肌肉拉伤才慢慢造访,刚抬手,疼的他大叫。 肯定肿了! “好了好了,现在安全了,你们又是血又是泥的,还受了惊吓,不如先折返回去,在帐篷里休息喝点安神汤,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沈岩和颜悦色的说,“放心,少不了你们的战利品。” “那岩叔叔,我们就先回去了。”沈知澜也不想多停留,在沈岩的保障下,就跟同伴一起归去准备洗漱休息。 因为胳膊疼不能拉缰绳,他只能跟沈葵同乘,打闹着返程。 沈岩目送着几人离开,等到背影变成小黑点后,脸才缓缓一沉。 游猎会上,猎物都是提前驯养好的,说是野物,其实早就失去野性了,虽 然也有几头野猪,但绝对不会放在这么小的林子里,小树林按照惯例,都是少年们初出茅庐练手的地方。 现在居然来了野性未驯的野猪,还是三头?!打量他好糊弄呢! 这回是野猪,下回该是刺客了吧? 沈岩不管背后有多少缘故,他只知道,定要一查到底。 于是整个围场的宫人内侍,都被单独看管起来,准备一一审问。 * 折返回去的沈知澜几人正在帐篷里擦洗,还有候诊的太医,看到他拉伤的胳膊后,连忙涂了上好的药膏,让他至少五六天都 要好好歇着,不能使力。 沈知澜苦着脸,这药膏难闻的冲鼻子啊,还要涂五六天,该臭成什么样儿? 沈葵笑他,“这是上好的活血化瘀药膏,供大内用的,要不是游猎会,太医估计还舍不得拿出来用呢,你就安心涂吧。” 沈知澜艰难举着胳膊准备把药膏收好,周朗抢先把药膏揣好,招招手,“来,说点正事。” 帐篷里现在就他们仨醒着,谈六公子受惊后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了,正蜷缩在行军床上。 周朗招手后三人凑到一起,他先问出第一个问题,“澜哥儿,我们两都不认识野猪,你怎么认识?” 那当时是视频里刷到的!小野猪崽还真挺可爱的,不过它们妈妈是真不好惹,在猎人口中,甚至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谚语,宁遇老虎不欲野猪啊。 沈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莫不是有人见不惯,故意害我们?” “有点道理,这野猪冲撞几下,照常理,我们都要上西天啊!”周朗说。 “害人需要动机,要有受益人才行啊!”沈知澜忍不住道,“害了我们,对方能收获什么?是能继承我家的三瓜两枣,还是能接收朗哥的锅碗瓢盆?害葵哥儿倒是能继承爵位,可这里是京城唉!还能管到茂州去?” “再说这是皇家围场,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岗哨,想要搞事也是需要几分能耐的。非要搞我们仨也行,付出完全大于收益啊。” 沈葵试探说,“你的意思是.....” 三人目光汇聚,意思很明显,有人搞事,但是他们仨不小心被波及进去,而已。 思来想去,这种说法是最能站住脚的,沈葵心有戚戚,“出来玩一趟,结果怪没意思的。” “是啊,怪没意思的,还不如咱们自个玩呢。”周朗也叹着气说,“算了,咱们先等着吧。” “嗯。”沈知澜说,“要不我们先休息,看岩叔叔怎么说。” 三人一口气把安神汤灌下,本来就耗费了心神,现在松懈下来,倒头就睡。!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沈知澜睁眼时,外头天色还是亮的,他揉揉眼睛正要起身,先被好几双眼睛盯的头皮发麻。 小小帐篷里,挤得没处下脚,宗令,谈尚书并沈齐夫妇,都在里面安静等着,等他们醒来。 “怎么不叫醒我们啊?”沈知澜连忙翻身,顺便一脚一个,试图把剩下几个都踹醒。 “看你们睡的正香,怎么舍得叫。”杜珍娘面上满是心疼,双目检查孩子们的全身,看到沈知澜敷了药膏的胳膊,眼泪是止都止不住。 谈尚书同样紧张又痛心,翻来覆去检查沈葵和谈六有没有伤口。 沈葵不自在的动着,解释着,“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表弟也没事。”饶是如此,谈尚书也是抱着两人不撒手。 宗令等家长抒发担忧后,这才询问起今日的细节,到底是怎么选了那处狩猎,又是怎么遇上野猪的。 这事他们仨隐隐有结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谈六公子先说了,说起来,那野猪幼崽还是隔壁的沈与钰赠送的,因为两边都挑中了同一块地界狩猎。 宗令略略垂下眼帘,心道果然如此,看来问题确实出在沈与钰那边,确定了心中疑问后,宗令又温言安抚他们,让他们好生休息。 沈知澜刚才答话时,顺便捋了捋事情的经过,恍惚又想起一个疑点,之前跟野猪母兽对峙时,周朗在他左前方,沈葵在他右后方,都是眼角余光能瞄到的位置,然后后方突然冒了一只箭出来,惊动了野猪,才会发生搏斗。 别管是不小心还是有意,后果都是严重的,他觉得,不能不告诉一声。 宗令听完也没有异样,只是摸摸他的头说,这事让大人处理就好。 “我,不,我们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沈知澜坚持,“今天大家都受惊不小,如果不是有自保之力,现在就该请人吃席了,作为受害人,我们至少该知道真相吧?” 他一力坚持,宗令没否定也没答应,只让他回去等着,沈知澜跟宗令僵持一会儿,最终无奈垂头,“好吧。” 既然对方不答应,大不了他私下打听就是。 * 宗令离开后,几人都被关切的父母围住,让他们休息养养心神,本来以为自己不困,结果靠在塌上,他们几个又睡着了。 这样醒醒睡睡,第二天的晨光撒进帐篷时,沈知澜只觉得昨天的疲累和血腥都离他而去,变的遥远起来。 他跟周朗精神抖擞,沈葵跟谈六却是眼下发青,毕竟长这么大,沈葵还是头一次跟人抵足而眠,颇不习惯,所以没睡好。 不过,又不习惯,又有一种安心感,好像只要他们聚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用完早饭后,四人被勒令不许再去打猎,免得再遇上危险,沈知澜虽不怕井绳,却不想惹长辈担心,点头承诺只在帐篷附近玩耍。 他们正在烤野鸡子时,沈岩闻着味找来,笑道,“你们倒是会玩,好生热闹啊!唔,还挺香的。” “那是香料好,味道才好,岩叔叔来的巧才有口福。”沈葵撕下半截鸡腿,请沈岩尝尝。 沈岩用小刀一边吃一边说,“昨天的野猪是你们的猎物,打算怎么处理啊?可以做成熏肉,可以硝皮革,那张完整的猪皮更是难得。” “我们不懂这些,叔叔看着办吧。” “行,那我就看着安排,务必安排的妥妥当当。”沈岩见气氛圆融些,就说起这事,“野猪的事查清了,我爹让你们也过去听听,也能让你们不那么糊涂。” “真哒?” 沈知澜放下木签,喜出望外,之前他提这个要求宗令没答应,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还能亲自见证。 “可以去,不过你们不能露面,在屏风后面听就行了。” 有的听就行了,还管这些?谈六公子不想去,他们仨就收拾齐整,跟着沈岩到了某一处大帐篷,站在某处四面屏风后面。 屏风外似还有他人,三人自觉闭上嘴巴,只用眼神彼此示意,等着聆听真相。 沈知澜耳朵突然轻轻一动,捕捉到右面还有轻轻的脚步声和衣袖摩擦,他指了指右面,又用口信示意,右边是谁? 沈葵偏头听了听,用口型示意,多半是沈与钰。 比起害他们,害沈与钰的可能性更大,作为直接目标,沈与钰肯定是要来的。 对哈!沈知澜想明白后,开始安静下来等着听真相。 外面传来密密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被吸收的差不多,令人无从判断到底涌进多少人,等到略微安静后,宗令的声音传出来,“带围场的内侍李子。” 李子就是平时负责照看围场猎物的内侍,野猪就是他看管的范围,按理说野猪应该都被去掉野性和獠牙,怎么会冒出三头还带獠牙的野猪? 怎么进围场的? 野猪从哪儿来的? 只要一追究,自然知道李子脱不了干系。 李子在下首不停叩头,磕的咚咚响,只说自己什么都不清楚,愿领一切责罚。 宗令叹口气,“事到临头还不悔改,你以为把家人送回明阳老家,就没人知道了?他们还没出京城五十里,就被追杀,你的父兄一死一残,还在医馆里躺着。” 宗令扔出什么东西,似乎是衣料,李子匍匐过去抓进怀里,摸索一遍后放声大哭,“爹,大哥,是我对不起你们呐!大人,我招,我统统都招。” 李子被打开心防,一五一十的全招了,这一切果然是有人指使的。 有人知道李子家中亲人重病,于是出二百两收买他,让他把几头野猪放进去,别的不用管。李子被银锭的光芒迷了眼,又觉得几头野猪未必会出事,心怀侥幸的答应。 毕竟二百两确实很多,足够他们一家人在乡下过的舒坦了。 不过,幕后者极为谨慎,哪怕跟李子交易,每次都是黑纱覆面,嗓音嘶哑,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辨认的信息。 还有其他围场内协助 的小内侍,他们也从未见过黑衣人的真面目。 沈知澜辨别嗓音,甚至有替他们指路的那个小内侍,好家伙,你这小眉小眼的家伙,也心怀不轨,故意引着他们去小山坳的,就是为了显得更像意外。 池鱼也是会生气的。 他们提前在小山坳里放置了野猪崽子,野猪崽子身上有一种特殊香料,只要闻了,母兽就会愤怒发狂,攻击面前的一切活物,到时自然会引起骚乱,事后再处理了野猪,神不知鬼不觉。 真是,又狠又毒。 沈葵听到这里不停摇头,真是,何苦呢!干这种要命的事!一旦事发哪里还有命在? 只是,线索到这里也断了,黑衣人实在狡猾,没留下任何线索。 沈知澜听到引野兽发狂的香料是心头一动,实在不能放过,哪怕消耗八卦值他也要把这事弄清楚,所以故意在屏风后发出动静,吸引沈岩来看。 沈岩皱眉过来,听到他说有辨别香料的本事,眉头又一松,“当真?” “先让我试试再说,我也想出把力。” 沈岩上前禀告父亲,宗令也说,死马当活马,试试再说。 沈岩拿了一张草纸过来,这是用来装过香料的草纸,药粉肯定用光了,只是还有一点余味。 沈知澜没有直接凑上去,而是学着闻试管的样子,右手轻轻扇动,架势非常专业,唬人足矣。 其实他飞快打开系统,用系统的查询功能,停顿五秒后一个一个报名字。 沈岩连忙挨个记下,发现这味药方颇为精良,才会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收好宣纸,出了屏风交给父亲,宗令抖着纸张,“这下线索又续上了,立刻去查最近哪家药房配过这样的药。” “不用查了,朕知道。”低沉的嗓音传来,“直接去查那一味“玉骨泥”就好,那药异常珍贵。” 朕?!皇上也来啦? 三人在屏风后面面相觑,他们是不是该出去见礼啊?还是继续待着? 那厢,一提玉骨泥后,宗令也是一默,想起了什么。 玉骨泥是一味异常珍贵的补药,采摘和炮制都艰难,分量很少,上供后,皇帝除了宫中留用外,只给最亲近的宗室分了些。 这么一说,几乎是圈定范围了。 应王褚王恒王,皇帝的同胞兄弟。 还有三位王爷,跟皇帝同一个祖父,堂亲兄弟。 皇帝冷笑一声,言外之意溢于言表。 旁人又拿不到珍贵的玉骨泥,被害人又是沈与钰,倒推之下,立刻就能锁定嫌疑人。 皇帝很不爽,非常不爽,他打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要让同胞兄弟的子嗣作为继承人,而是一直把目光放在其余人身上,而沈与钰,本身就是难得的人才,血缘关系又还算近,以后肯定要被重用的,他这才稍稍露出口风,就有人迫不及待了,当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当真还被小觑了。 宗令见到皇帝满面郁色,瞬息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假咳两声,拱手说,“皇上,这事还要继续查证,玉骨泥是重要的线索,还要顺藤摸瓜才好。” 药材是死物,没准是有人借机陷害呢?再说了,这叔叔害侄子,总归是家族丑闻,还是低调点好。 “是,那就请王叔继续查找证据,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安抚受害人。”皇帝起身,大步流星离开。! 第一百六七章 其余侍从都四散而去,并且清扫洒水后,宗令才含着笑?[(,让他们几个旁听的从后面出来。绕过屏风,沈知澜微微偏头去看右边,发现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人,沈与钰。 沈与钰孤身而来,并没有带外人,现在微微敛目,不知在想什么。 宗令叫人出来是为了安抚他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又遇上糟心事受了惊吓,剩下的几天还不能走远,当真是无趣。 沈与钰在京城人人夸赞,也是实至名归,他谢过宗令安抚后又转过来歉意的说:“此事因我而起,却不小心牵连在二位兄弟,这是我的不是,当真叫我寝食难安。” 那猪崽本是被他发现的,他随手送人,却没想到替人招惹祸事。 “唉,话不能这么说,此事又不是你谋划的,怎么能怪到你头上?要怪也是怪到罪魁祸首身上,跟你是不相干的。”沈葵主动道,“我们都没往心上放的。” “虽是如此,城门失火,池鱼终究无辜。” 沈知澜跟沈葵只是反复劝解,沈与钰始终不能安心。 周朗揉了揉胳膊使个眼色,那意思是,瞧我的!他直接一胳膊把沈与钰揽了过来,“既然这样,剩下的几天你就听我们几个指挥,让你去东不能往西,让你打狗不能撵鸡,怎么样?” 沈与钰脸色有些为难,“往东可以,打狗就不必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硬是把人揽着出去了。 宗令见到几个孩子闹成一团,也不禁回忆起自己的少年岁月,意气风发,身材飞扬,何等璀璨。 只是在琐事里浸泡久了,渐渐失了锐利,竟然让小辈们忘了,他也是有过峥嵘岁月,叱咤风云的能耐。 * 四人一起出了帐篷,决定转道就去找沈岩问问猎物怎么分配,顺便观赏一下自己的战利品。 “这野猪皮能拿来干嘛?不能做袄子垫子吧?” “做靴子应该可以?” “要不拿来做个马鞍?” “要说我,可以拿獠牙做个串!多威风多霸气!” 周朗直竖大拇指,“这主意妙,特别的妙,回头就做成串,咱们一人一个!”他又看了看沈与钰,“四个人的话,要算好分量才行啊。” 沈与钰听到还有自己的份儿,本想拒绝,又想起之前他答应了要听指挥,所以闭嘴不言。 沈知澜本就是有意插科打诨,见气氛逐渐融洽,所以更加放飞自我。 只是走着走着,沈知澜习惯性瞄了一眼系统,震惊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是伤口疼吗?”沈葵立刻回头问询,生怕是他哪儿不舒服。 “刚才踩了石子,崴了一下,没事,我反应快。”沈知澜在脚下踢了踢,装做把石子踢走。 “我们互相扶着走,你胳膊用不上力,小心再摔一跤。”沈葵立刻过来揽住他,让他安心走。 沈知澜嗯了声,放心顺着他的指引走路,心 思已经分了大半到系统上。 系统内会弹出很多话本的内容,起初他还兴致勃勃,全力追文,津津有味看剧情,到后来没了兴趣,就是十天半月才瞄上一眼,如果跟他生活隔的太远,他不会过分关注。 刚才那一刻,系统突然弹出跟沈与钰有关的话本,这不稀奇,稀奇的上,上面自带了马赛克。 话本:《王府■■公子》 千金之子光芒万丈,沈与钰作为寿王的嫡长孙,天资聪颖,温文尔雅,未来的路注定平坦而顺利。 他■■■,他■■■,而且还■■■,注定要在这世道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万万没想到,真相揭开,他竟然是■■■■■! 后面还有两段文字,马赛克贴脸开大,沈知澜没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托下巴,奇怪,这破系统还是头一回搞这种幺蛾子,居然打马赛克?有什么是他这个尊贵会员不能看的? 他折腾系统半天,始终没能找到解开马赛克,或者申诉按钮,就是花点八卦值兑换也行啊! 系统深谙藏一半漏一半的奥义,硬是引的沈知澜好奇心起,非常想知道被遮掩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系统的主意打不动,话本主角就在身边,他把眼神挪回来,说不定能顺着沈与钰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四人手挽手到了存放猎物的帐篷,正有几个厨子忙着处理猎物,还有一些不起眼的野鸡鸭,被堆积在一起。 每次游猎,就数这些东西最多,头两天还有人稀罕,到后来是送都送不出去,厨子只好辛苦点,先把野鸡子腌制起来,免得平白放坏了。 听说他们想要野鸡做烧烤,厨子颇有一种减轻负担的感觉,连忙把处理好的野鸡拿出来。 沈葵看着被提前腌制好的野鸡子,口水忍不住分泌,想起沈知澜曾经说过的烤鸡腿和鸡翅膀,说的天花乱坠,当真味道有这么好吗? 沈知澜跟他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痛快说,“等着,今儿让我大显身手一回。” “你来烤肉?还是让厨子们来试试吧?”沈与钰迟疑说,他对于沈知澜的手艺还是存疑。 “哈,这几天反正你听指挥就行了!”周朗把沈与钰一揽,“尽请吩咐。” 沈知澜在脑中一过,很快安排好各人该干点什么,“葵哥儿,负责把鸡腿鸡翅膀和鸡胸肉挑出来,串成串,朗哥儿去找点木片和木棍来,钰哥哥就负责给朗哥打下手。” “我负责勘测地址,统领全局!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水轮烤肉!” 没错,他打算玩点新鲜的,左右他们不能继续去游猎,自得其乐,不亦乐乎? 说罢,四人分头行事,沈知澜绕帐篷附近一圈,很快找到一处小溪,可以提供活水不说,转动的水力也不小,用来做做烧烤足够了。 他挑了个水面宽窄合适的地界,周朗带着切割好的木片就来了,二下五除二就做成水车的模样,立在小溪旁边。不一会儿,沈葵 带着切割好的鸡肉过来,准备穿串。 等等,还少了一味料。沈知澜闻了闻,鲜香扑鼻,但是烤肉易腻,必不可少的就是要用一点酸味来提鲜,没有柠檬的话,梅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百六七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不过找了一圈,只有酱制梅子,也能用。 把梅肉小心塞进鸡腿肉里,生火,架水车! 沈与钰还是头一次做这些活计,忙的晕头转向不说,更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只好跟着打下手,眼看周朗听命行事,他终究好奇问出口,“你们这是在忙活什么啊?” 周朗头也没抬:“我也不大清楚,但是,照做就完事了,反正澜哥儿又不会坑我。我出力气,他出脑筋。” 沈与钰问不出所以然,只得跟着。 火堆升了起来,还要人留意火势大小,沈知澜过去调整好竹竿长短,终于松开手。 小溪水奔腾而来,划过竹片做成的水轮,水力带动竹片,竹片带动竹竿,串着鸡腿的竹竿就以匀速在火上转动起来,不缓不急,速度刚好。 “哈!”沈葵率先鼓掌笑起来,“妙计啊!这多好玩。” “这是半自动烤肉机,可比我们自己盯着烤肉省事多了,偶尔看两眼就行。”沈知澜得意洋洋,“怎么样,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哪儿止不错?简直就是天下第一么?”周朗夸夸的最起劲,“那我们还能干点什么?” “有肉无酒多遗憾?去附近找点野果子来配肉吃。”沈葵说罢,“这样,澜哥儿留着看火,我们去摘果子。” 沈与钰想,摘果子要高抬手,沈知澜胳膊有伤,留下更合适。 他们没敢走远,只在附近的果子林里寻找,既然离人近,好的果子早被摘的差不多,要在树枝缝隙里才能偶尔找到几个漏网之鱼。 沈与钰正用心寻找,突然看到沈葵狗狗祟祟的把袍子塞进腰带里,两手手心摩擦,暗暗使力。 沈与钰正纳闷他要做什么,就看到沈葵一个轻巧翻身,脚一踩一踏,就上了树,稳稳站在树杈中间,冲着树下的他喊,“接着!” 一个又大又红的果子被沈葵丢下来,沈与钰一时愣神,没有接住。 “哎呀,你怎么没接到啊!果子摔坏了。”沈葵心疼的很,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发生的极品果子。 沈与钰歉意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回过神来,只是,你怎么,怎么能上树呢?”他在家时,绝不允许做这样的举动,连 提都不能提? “上个树怎么了?会爬树,还多了一项求生技能,要是碰上什么危险,还能上树躲一躲吗?你没看过宗学出的杂志,里面说过在郊外遇到野兽,可以临时上树躲避啊。” “杂志,什么杂志?”沈与钰还真没听过。 呀,真可怜,连杂志都没听过,这日子该过的多无聊啊!沈葵怜悯的看向沈与钰,大方拍胸脯,“等会儿让澜哥儿说给你听,他记性好,记了不少杂志上的故事,来来来,我先教你爬树。” 沈与钰面上赤红,正要拒绝,沈葵不由分说道,“我们两个一起摘果子,速度不是更快?速战速决,早点回去,小心鸡腿烤糊咯!” 沈与钰无奈,只好跟着沈葵一起爬上矮树,挑到好的果子就扔下来,沈葵负责接应。 “好!漂亮!” “右边右边,右边有个红的!” “哎呀,小心左边的树枝!” “动作真帅!好酷!” 虽然听不懂沈葵嘴里的酷帅是什么意思,但欣赏赞美之意还是很明显的,沈与钰在夸夸声逐渐迷失自我,铆足了劲开始摘果子,并且嘴角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没有人在耳边念念叨叨,动辄得咎的感觉,真好。 沈葵一看摘的果子已经装满整个衣襟,连忙喊停,这些果子足够他们吃了。这位钰哥哥刚才还觉得他爬树不好,没想到摘果子摘的上头,比他还起劲。 他们带着果子返回时,就看到沈知澜又在折腾新花样,问厨子们借了案板,把果子切的细细碎碎,再用冰糖腌制,还拿着一根棍子使劲搅拌。 看到二人归来,主动倒了一小碟给他们品尝,“试试味道合适吗?” 沈葵腾不开手,沈知澜就直接喂他,沈葵砸吧嘴说,“甜了一点。” “我倒是觉得还有点酸。”周朗说。 “我尝着正好。” “二个人二个说法,众口难调,还是自己放糖吧。”沈知澜把自制果汁往中间一放,“来的刚好,第一锅的烤鸡腿出锅啦!” 沈知澜把鸡腿肉分配好,挨个放进他们面前的盘子,期待的望过去。 “不焦不生,味道刚好,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肉!” “尤其是梅子,加了那点酸味,那才叫绝了!” 沈与钰吃了两口,也忍不住夸赞这乃是生平仅见的美味,平常烤肉要么过于油腻,要么夹生,像这样烤的外皮微焦脆口,内里汁水鲜甜的程度,确实好吃。 怪不得沈葵那么期待呢。 得到认同,沈知澜比自己吃了一堆还开心,忍不住自夸,“全靠这个水轮,能把火里把控的刚刚好。” “那下一锅我来烤,我也要试试!” “烤烤烤,随便烤。” 沈知澜让开到一边,周朗跑去玩水轮,沈葵嚷嚷着要让他说熊爬树的故事,沈知澜想了想,挑了精彩的部分慢慢说着。 他们几个就坐在小溪边,身边有肉有菜,微微清风吹来伴随着小溪水的哗啦声,当真是无比惬意,无比潇洒。 沈与钰耳听眼见,自从遇险后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周围的氛围又是这么让人放松,他吃饱喝足,眼皮子竟然慢慢黏了起来,最后抵不过困意,就在小溪边小憩起来。!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六八章 眼看着沈与钰闭目睡的香甜,沈知澜放低声音跟沈葵说话,“怎么就睡着了?” 沈葵也纳闷,“刚才就是爬爬树,难道累着了?这点活动量,不至于吧?” “也可能是吃饱犯困,正常的。”沈知澜伸懒腰,“不过真别说,现在这个气氛,我也想午睡。” 身侧是小溪,不远处是小树林,营房在不远处,喊一嗓子就有人来,而且溪水流淌,微风拂过树叶,简直是天然的白噪音,阳光暖暖催人入眠。 这么好的风景,不午睡简直辜负了。 周朗起身去拿了小毯子,给沈与钰也盖好,四人就在小溪边逐渐进入梦乡。 * 沈知澜做了个梦,梦里他守着厨房,有老鼠偷米缸,悉悉索索爬来爬去,掉进缸底又反复爬起来,这动静听的沈知澜恨不能亲自上手把它逮住。 太扰人清梦了! 他跟厚重的眼皮斗争三个回合,终于睁开了,没睡好的沈知澜犹在恍惚,微微偏头,正好跟两个腮帮子鼓鼓,一手一个鸡腿的孩子对上了眼。 沈知澜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没立刻动作,而小孩反应倒快,撒丫子就跑,剩下那个跟傻子似的,呆在原地,还有心一口一口的啃鸡腿。 “醒醒,有人偷吃我们的烤肉。”沈知澜伸腿踹凳子一脚,一下子把三人都惊醒了。 沈与钰睁开眼,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就在这简陋的野外,锦被貂裘高床软枕统统没有,就一张躺椅,睡的比任何地方都香甜。 他还愣神时,三人已经把偷烤肉小孩团团围住,大肆拷问他的来处。 不过这贪吃小孩连跑路都不会,怎么会记得这些,报上的名字跟他们认识的人对不上号。 “小呆瓜,你吃了我们的烤肉,是不是该赔偿我们?” 小孩怯怯回来,没有银子。 “没银子就用劳力换,去旁边捡一点树叶枯枝帮忙点火,烤肉嘛,就算你的报酬,怎么样?” “真的?”那孩子立刻反应下来,还生怕几人反悔,屁颠屁颠的跑去捡叶子了。 本来还想为难为难他的沈葵也撑不住刚才的严肃脸,重新开始生火烤肉,烤肉都凉了,还是热的滋味更好。 沈与钰歉意说,“也不知怎的,就睡着了,烤肉我来吧。” “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啊?谁还不会困吗?”沈知澜略有些诧异,“再说了这么好的阳光,不睡一觉才是辜负。” “你别搭理他,他的歪理是最多的,听听他经常念的打油诗就知道,他是个惫怠的。”沈葵清清嗓子摇头晃脑念:“春困秋乏冬打盹,夏日炎炎正好眠......” 沈知澜丝毫不在意被人揭短,笑的得意,“等你再大点,就明白吃得下,睡得着是两件多么宝贵的事情了!” 吃得下,睡得着看似简单,其实是很难做到的,日日攻读诗书,每天只睡三个时辰的沈与钰突然升起几丝羡慕。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烤肉,热热闹闹,没一会儿刚才逃走的小孩就从树后冒头,狗狗祟祟看这边。 沈知澜故意扬起嗓门,“哎呀,好缺柴火啊,要是有人送柴火过来就好了,反正这么多烤肉吃不完,可以免费送。”一连喊了三遍,那小孩嗖一声不见了。 成了。 那孩子很快带着树枝过来,他也真是个实心眼子,或者有意道歉,拖了一根老长老长的枯枝,走两步歇一歇,走的格外慢,还是周朗看不下去,主动过去接过来。 那孩子走到四人面前,怂头搭脑的道歉,说他们饿了又闻到香气,所以才偷吃的,现在想做点弥补。 “不问自取是为贼,下次可不能再干这种事了,碰上脾气暴躁的人还罢了,万一人家放在那儿的烤肉是有毒药,准备拿来药耗子的饵料呢?小心吃坏肚子。”沈知澜吓唬他们。 两小孩听了也是后怕,连连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确定这两吸取了教训,他们才端着切好的烤肉给他们,还配上了果汁。 小孩吃的香甜,投喂的也开心,还有会一种满足感。 小孩中大约是有什么特殊的通信渠道,这两孩子刚吃饱,立刻又冒出三个孩子,六只眼睛皮卡皮卡散发着可怜光波。 撒娇攻势真的很难顶住,沈知澜企图抵抗--抵抗失败,只好又去找厨子们拿了一点鸡肉。 厨子主动帮他们把鸡肉处理好腌制好,这才壮着胆子说,“沈公子,小的可以帮忙处理帮忙烤肉,只是能不能让小的派两个人去看看,这水轮烤肉是怎么烤?” “怎么,你们想学?”沈知澜立刻明白为什么,游猎会少不了要做烤肉,这么多年吃来吃去,早就吃腻了,手艺再出色的厨子也不能脱颖而出。但是水轮烤肉就多加了二分噱头,拿到贵人面前讨巧凑趣,说不准还能拿到封赏,就算能出头了。 这东西对自己用处不大,对他们用处就很大。沈知澜还没点头,对方先补充:“当然,这是沈公子的主意,小的借花献佛,不会抢了公子的风头。” “不是我的主意,是我们四个的主意。”沈知澜强调了一句,“行,你们去看吧,顺便告诉你们诀窍。” 做水轮看似简单,其实还是有不少小诀窍的。 沈知澜回头跟那三个说了这事,他们都没有异议。 于是厨子派了两个少年来烤,专业人士出马果然不同凡响,配合本来就不错的香料,滋味更有特色。 周朗捧着一杯果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突然听到那五个小孩问他们,“你们是周朗哥哥,知澜哥哥和葵哥哥吗?” “是我们,怎么了?” 那孩子放下手里的鸡腿,嘴张成0型,突然冒出一个词来,“杀猪英雄!” “什么?”周朗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杀猪?” 五个孩子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 那日沈岩叔叔带动,带回三头野猪,有两头的表面没有伤痕,都是被人瞧见的。掩 饰不如半真半假,沈岩便说刚才有几个少年一起猎捕到了野猪,还展示了被撅断的獠牙。 何等生猛啊!况且年龄还幼,以后前途无限!众人啧啧称奇。 但是落到小孩子们的嘴里,他们只记得有哥哥捉到好大的野猪!还是三头,于是自发给他们取了个杀猪英雄的绰号。 周朗听完当场破防,“谁要当杀猪英雄!反正我不当!”他气的站起来,示威性的比划胳膊,“我力气超大的好么?别说野猪,就是老虎黑瞎子我都照打不误!有本事找个熊来啊!” 好气啊啊啊! 沈知澜早就笑的直不起腰来,他捂着肚子躺在椅子上直叫唤,实在太好笑了。 “笑什么笑!”周朗阴恻恻的说,“我是杀猪一号,你们两就是二号,三号!” “还有你,四号!”周朗对沈与钰说。 周朗被这个绰号气的,当场扫射。 “二号就二号吧,没什么了不起的。”沈葵扶着肚子,“我又没出力,得个绰号还是我赚了。” “就是,多少人想在围场上混个名号还混不上呢!”况且实在太好笑了,沈知澜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等笑够了他才给周朗出主意,“这样,郎哥你去求个恩典,再去游猎一次,别管是猎到山鸡还是野兔,先把这个称号摘下来。” 称号嘛,就是可以覆盖的,下次做出更厉害的事,自然被人遗忘了。 周朗气闷不已,却也知道没办法,只能再去打猎试试。 笑够了,几个孩子也吃够了,于是收拾收拾,准备灭了火再换个地方呆着。 几人分工合作,又把水轮留给厨子们,正准备找几匹马来在附近转悠,就听到远远有人喊着,“大哥你躲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一个锦衣华服,饰金戴玉的少年漫步走过来,背后还呼啦啦带了十几个随从,呈众星拱月状,把锦衣少年围在中心。 沈与钰的眉头不自觉皱起。 锦衣少年慢慢走近,嘴里还有诸多抱怨之言,说自己为了找沈与钰花费了两个时辰,结果沈与钰在此处躲清闲。 这块地方又不偏僻,顶多算是安静,怎么可能两个时辰都没找到人?无非是没用心找罢了。 沈知澜想,本想上前帮腔,沈葵对他微微偏头,示意他别冲动。 两人是兄弟,他们还是暂时别插嘴的好。 那少年还絮絮说个没完,最后颇不耐烦的让沈与钰早些回去,完成今日功课。 沈与钰低眉敛目,“知道了,稍后就回。对了,这是我今日认识的朋友.....” “什么朋友?不就是看着大哥的身份,迫不及待凑上来攀附的人么?”少年不耐烦道,“值得我认识?” “沈与锐,你说话留神些。” 听闻此言,少年更是按耐不住,“难道我哪儿说错了?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破落户,上我们这打秋风来了,还用的着小爷和颜悦色?他们配吗?” “ 要不然大哥你说,这是谁家的世子,世孙?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必定点头认错,敢不敢?” “你!”沈与钰气的厉害,又被怼了几次,右手扬了起来。见状沈与锐不仅不怕,还故意把脸凑过来,叫嚣着你打啊你打啊。 沈与钰下不来台,当真挥手打下去,但看到弟弟惊愕的样子又于心不忍,指尖擦着下颚,不轻不重的拂了过去。 但沈与锐哪儿想到大哥真打啊!只觉得丢了面子,捂着脸哭着说,“大哥为了外人打我!爹娘都没打过我!呜呜呜,我要回去告状!”说着扭头就跑,身后的随从也跟着跑了。 只留下一个随从欲言又止,“大公子有些过分了,还是回去好好给二公子道歉吧。”说完也走了。 看了一场大戏的沈知澜,完全呆住了,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今儿是长了见识啊! 沈与钰苦笑着向三人道歉,只说他没教好弟弟。 沈葵连说,他们并不在意这点,被说两句又不会掉肉。只是沈与钰的二弟哭着回营帐,想必又会闹出一场风波,他们愿意登门解释。 “不必了,还有那么多随从,能够帮我作证的。”沈与钰正正脸色,“如果有需要你们的地方,我也不会吝惜开口。” “好的钰哥,我们住哪儿你也知道,有事就找我们,快回去解释吧,你二弟还小,年少气盛,好好教就行了。”沈知澜一叠声催促他快点折返,沈与钰这才告辞离开。 确定他已经离开,沈知澜才缓缓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沈与钰号称如玉公子,没想到在家中居然是这个待遇。”沈葵也摇头,是他们几个被怠慢么?明明被怠慢的是沈与钰本人,兄友弟恭,弟弟都不恭敬,当兄长怎么友好的起来? 沈知澜想起关于沈与钰话本里,那糊了又糊的马赛克,说不定就跟他的家庭关系有关,当下默默记住相关细节。! 第一百六九章 沈与钰缓步回到自家营帐时,已经能听到内里二弟和母亲的说笑声,两人谈笑无忌,一阵阵轻快的笑语,连帐篷都挡不住,飘到外头来。 沈与钰站在外头停步,等确定里面的笑语低沉下来,这才倒退几丈,脚步重重落下,提醒内里,现在有人进来了。 帐篷里的笑声转低,却没停下,沈与钰掀开帐篷走进去,内里的寿王世子妃坐在上首,亲热搂着次子,沈与锐也没管什么礼仪,寻了个小几靠坐在母妃腿边,两人自在的很,透出旁人插不进的亲昵。 沈与钰先恭敬行礼,等到两人说完话,寿王世子妃才转过来,用嗔怪的语气道:“老大,你今天也太过分了,怎么能为了外人,要打你的弟弟呢?瞧瞧锐哥儿这脸,都刮红了。” “是啊,好疼的。”沈与锐捂着下半张脸,做疼痛状,哼哼唧唧的给大哥上眼药。 沈与钰分明看见他捂错了脸,他用右手刮的是左边脸,二弟捂的却是右边。 当真是好气又好笑。 “母亲,您也不先问问二弟说了什么话?有人像他这样说话的吗?岂不是平白得罪人?” 寿王世子妃摆摆手,“难道锐哥儿说错了?不就是几个破落户么?难道还能找锐哥儿的麻烦?” “母亲!”沈与钰话音转重,“锐哥儿长到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尊重别人,哪怕是做做表面功夫也好,这样随意得罪人,早晚会惹到不该惹的人。” “什么不该惹的人,难道还有谁是寿王府惹不起的?除了那二位王爷,难道还有我们不能说的人?”世子妃冷哼一声,“你可是王府的嫡长孙,就该拿出你应有的派头来,可别跟不二不四的人交流,平白坏了你的名声。” “你该学学锐哥儿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王府公子气派。” 沈与锐有了母妃的助阵更是得意,借着母妃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冲着哥哥翻白眼。 “倒是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竟然打弟弟耳光,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世子妃说:“现在就罚你抄写二遍佛经,十天后交给我,当做教训,你可服气?” 沈与钰把涌到嘴边的话语硬咽下来,他早该知道的,弟弟能养成现在的性子,少不了母妃的纵容。 他能管的住几次?来来回回,倒让二弟养成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帐篷外有人禀告,晚上会有篝火大会,让二位主子尽快收拾好,准备参加晚会。 “行了,先去换好衣服,免得失了礼数。”世子妃说,“刚好给锐哥儿做了新衣裳,看看合身否。” 沈与钰倒退着离开营帐,去自己的帐篷换衣裳。 贴身小厮见大公子终于回来,连忙奉上礼服。沈与钰看了一眼,还是让小厮放下,换一套来。 “大公子刚才没被训吧?小的一看二公子一路哭着回来,就知道事情要遭,本来想进去解释的,只是世子妃不肯听。” 要小厮说,二公子,大公子也该跟着哭,对着 哭,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惹人疼,闷不吭声,世子妃更要不拿大公子当一回事了。 好了,世子妃也是你能议论的?让人听了去,少不得要说你挑拨是非,犯了口舌,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有些话该想好该不该说,能不能说。 ?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小厮怏怏垂头,“是,小的知道了。” “你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总有几分情分,所以我才不希望你行差踏错。”沈与钰强调着,“他总是我二弟,两兄弟闹小矛盾,犯口角都正常,今天吵闹,明天就和好了,哪儿能记仇呢?” “是。”小厮再次应声。他低着头伺候沈与钰换好外衣,然后去参加晚上的篝火晚会。 等大公子的身影不见,小厮才长长叹气,替大公子不值。 哪次不是二公子先找麻烦,大公子忍无可忍才反击?可事情一旦闹大,受训斥的还是大公子,世子妃对大公子重重拿起,对二公子轻轻放下。 比如这次,二公子对大公子的友人不敬,那是踩外人面子么?分明就是踩大公子的面子!世子妃一碗水从来端不平,懂事的孩子永远被委屈。 当真是没趣透了。 * 沈知澜他们闲坐一会儿,就听到晚上有篝火大会的消息,被爹娘压着回去换衣裳。 到了会场,本准备随意找个末座坐下,前头的宗令冲他们招手,让他们转移到宗令下首的空位上。 “专门给你们留的。”他说。 恭敬不如从命,他们都转移到此处来。 沈知澜看着面前的风景,总是偏头跟沈葵说话,沈齐不胜其挠,干脆让二个孩子坐一桌,自己揽着女儿做好。 “还是汝姐儿乖巧。”沈齐说。 沈知汝悄悄想,那是因为小伙伴没在旁边,要是在旁边,她一样跟她们凑一堆。 陆续有人过来跟宗令请安问号,见下首的是陌生面孔,就会问一句,宗令顺势介绍,来人就会恍然大悟,“是杀猪小英雄!久仰久仰!” 周朗额头绽开青筋,又气又羞,这破绰号还能不能好了!沈知澜笑的腹肌都快出来了,压根没有被取绰号的自觉。 “还笑!”周朗在桌案下踩他的脚,“你不觉得难听啊?” “我真不觉得。”沈知澜捂着肚子,“不过朗哥,听说篝火大会上会有摔跤的节目,你如果想一雪前耻,可以上前一试,改名叫摔跤小英雄也不错。” “当真?”周朗立刻来劲了,“我没学过摔跤,马上学。” 摔跤是下盘功夫,要稳要扒地,跟马上功夫并不相通,周朗一下子还学不会,但他带着一雪前耻的心思,所以认真听着,打量对手衡量他们的优势。 沈知澜正传授自己仅有的那点经验时,忽然听到一声冷哼从面前飘过,有个华服锦衣的少年从他们面前经过,坐到对面。 然后死死盯着他们。 沈知澜不解其意,见对方眼神一直落到桌案上,突然恍然大悟,感情是盯上了这个! 想吃就直说嘛! 沈与锐正用眼睛发射鄙视光波,心里嘀咕这仨破落户到底使了什么手腕,居然能挨着宗令爷爷坐。哼,反正肯定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然后,对面的内侍端了一盆冰镇果子过来,低声说,“公子喜欢吃这种果子,说一声就好。” 沈与锐气的脸都红了,谁喜欢吃果子了!他又不是两二岁的馋嘴猫!什么果子,不要! 他想发脾气,但这样正式的场合闹出一点动静来就会传的到处都是,长辈们也在,他只能忍下脾气。 忍,忍! 宗令见沈知澜送了盘果子出去,还以为他们彼此认识,问起沈知澜却说不认识,只是见对方一直盯着他桌上的果子,干脆就送了出去。 “反正都是亲戚,一盘果子又没什么。”沈知澜是这么回答的。 沈葵闷闷的笑起来。 “葵哥儿又笑什么?”沈知澜也纳闷起来。 “我笑对面那个,他宁愿跟你吵一架,也不想被你送果子吃。”自个瞪了半天,结果被当成馋嘴小孩,幼稚还不懂事,对面能气炸肺吧? “他,谁啊?” “今天下午冲我们翻白眼那个!你是真没发现啊!”估计对方当澜哥儿是故意的,气的螺旋起飞,结果他是真不知道。 对付阴阳怪气最好的招数,原来是天然黑啊。 * 一刻钟后,皇帝缓缓登场,落座后底下人安静下来,听皇帝说着场面话。皇帝简短说了几句后,自有安排好的歌舞送上,这些歌舞配合游猎的氛围,热情又奔放,格外有感染力。 歌舞后就是摔跤节目,因为是玩乐性质的,没那么多讲究,想上场的都可以,十个人捉队厮杀,最后还站着的两人,就是胜利者。 为了给自己换个绰号,周朗当即上场比试。 他的确对摔跤不熟悉,但力气大身法又好,先冷眼看了看别人是怎么玩摔跤的,后依法炮制,进步飞速,他那边的十人队,最后竟只剩了他一个。 沈知澜在底下,手掌心都拍红了,一个劲的叫好。 只要稳住发挥,凭周朗的身手至少能进前二,皇帝晃了晃水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果然在实战里,人进步最快。 应王留意到皇帝的视线,也跟着凑趣说,“皇兄有看好的人选,是谁,不妨来打个赌?” “当然,穿灰衣的那个。”皇帝点了点周朗,“至少前二。” “臣弟看他年轻,倒不觉得他能进前二,旁边那个壮汉,更有获胜的可能,两位弟弟觉得呢?” 褚王和恒王各自说了看好的人选,应王便说:“有赌无赌注,如同有酒无菜,臣弟抛砖引玉,就拿新得的玉佩来当彩头,给最后的胜者。” 褚王恒王也随手拿出两件贵重物品,当做赌注。 皇帝懒洋洋的说,“二位弟弟都这么大方,朕也不会小气,这样,有一柄从前朕学武时用过的短匕首,就拿来做彩头吧。” 应王的笑容一顿,“是用天外陨铁打造的那一柄?” 是,除了这柄还有哪柄?那柄短匕轻巧好用,削铁如泥,用来贴身携带再好不过。不过朕现在用不上了。皇帝带着几分遗憾说。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百六九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应王听闻此言,牙齿都要咬碎了,这柄匕首是有来历的,当初有人献上一小块天外陨铁,重量不足以打造长剑,于是就拿来做了短匕。先帝珍而重之,并不轻易赐下,应王讨要几次都失败,两位皇弟同样铩羽而归。 然后应王就看到这柄精心打造,饰以宝石的短匕,出现在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手里,甚至不是用来当匕首,而是做镇纸 丢在一沓宣纸上。 就算过去几十年,应王都还记得当初牙根痒痒的感受,所以一提短匕,立刻想了起来。 “这么贵重的彩头,交给孩子,恐怕不好吧?”他试着说。 “有什么不好的,不过一柄匕首,朕又用不上。”皇帝道,“就这么定了。” 应王不再争辩,但心内恨不得让自家孙辈全部下场,去把短匕替他夺过来。 那是他的,他的! 可惜摔跤比赛已经开始,不能再安插新下场人员。十人厮杀后,需要休息两刻钟再战。 这期间或是看歌舞,或是自行玩乐都可以,但凭安排。 沈知澜正想着要不要再去给朗哥提提醒,突然听到清脆的呼喊,“我要挑战你!” 他挟了片肉还没送进嘴里,就专心吃肉,等肉咽下去才发现四周一片寂静。 嗯?怎么了? 沈知澜缓缓抬头,才发现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他面前,对面的小孩一个劲的抖。 这是咋了?不就是反应慢了点么? “不行!”沈齐第一个回答,答案却是反驳,让对面小孩面色更是阴沉。 沈齐这才解释,“我儿日前受了点伤,不宜动武。” “公子也没有乘人之危的打算吧?” 只有沈知澜不明所以,侧头问沈葵,“他要干嘛?” “找你摔跤,挑战你,按理说,你是不能拒绝的。”沈葵担忧起来,“可你没学过摔跤,岂不是吃了亏?” “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本来我也没学过摔跤,找个新手比试有什么意思?”赢了也没趣,武林高手会觉得赢了一个小学生很荣幸么? 沈与锐闻言却没有放弃的意思,他又说,“不能比摔跤,那就比射箭如何?这总是你的强项了吧?”他似笑非笑说,“听说你能一箭射穿野猪的内脏?当真神勇。” “啊这?”沈知澜为难起来,“以大欺小,不太好吧?” 倒不是自我吹嘘,沈知澜还是知道自己箭术不错这个事实的。 沈与锐闻言顿时来了劲,不错,对面还知道自家厉害,他更不肯松口,坚持要比试箭术。 “比就比吧,都是自家孩子,玩闹一下算不上什么,输赢都不要紧。”宗令发话打破沉寂,让人寻两个靶子来,要是想比箭术,尽 可以上前一试。 切,还没比赛连台阶都找好了,沈与锐心想,宗令爷爷还真是偏向他们。 沈知澜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来吧,你想怎么比?” 沈与锐说,听说你受了伤,我也不占你便宜,那样赢了没意思,就比二箭,比准头,怎么样??” 沈知澜捏了捏胳膊,其实有些隐隐的疼痛,但还在忍受范围内,二箭的话,他能坚持,遂答应了沈与锐的要求。 “谁先?” “你先。” 沈与锐觉得自己有优势,保不住能吓的对方不敢出招,于是命人把靶子挪了挪,挪到他的极限六十步射程,眯着眼睛蓄力。 周朗从摔跤场上下来,挽着袖子一头是汗,就看到有人找沈知澜比射箭,不禁露出同情的目光。 这不是自找没趣么?什么叫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啊,战术后仰。 他还是站旁边看好了。 沈与锐在前头准备射箭,沈与钰站出来歉意说,“抱歉,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要不是今日口角,二弟是不会故意挑衅的。 “我说你啊,我才认识你几天,都听过你多少次道歉了?这些事情分明跟你没关系嘛!”沈知澜眯着眼睛计算距离,“就算是你弟弟,你们两个也是不同的个体,他要作死,你就随他去好了。” “少年人嘛,吃什么都不如吃亏长教训。” 沈与钰一愣,“这话说的,跟你不是少年人一样。” 沈知澜就笑,他年龄肯定比沈与钰大。 “看在朋友的份上,你可以帮你弟弟选一下,要得个大教训,还是得个小教训,你觉得哪个好?” “那就,选个大的。” “好。” 沈知澜揉揉胳膊,笑容满面,做好准备。!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七十章 沈与锐既然提出要比试,肯定只挑自己擅长的项目,摔跤被拒,那就选了同样拿手的射箭,君子六艺,这总不能说自己没学过罢? 他试了试弓弦,瞄准,确定自己状态上佳后才抬手射击,箭簇倏尔穿过空气发出啸声,越过五十步距离,正好插进靶子红心。 火把光辉摇曳,稍远的人看不清结果,只知道终点的人猛然爆发出欢呼和鼓掌声。 “好,中了!中了!” 从声响里就能判断出成绩不差,不然不会获得这么大的欢呼。 沈与锐得意昂头,看,没点把握他也不敢当面开嘲讽。 比的是三箭,还剩两箭,沈与锐抬手又是两箭,一箭红心,一箭红心边缘,成绩不俗。 “该你了。”沈与锐显摆自己的成绩,跟眼睛长脑门上似的,傲气一哼。 他盯着沈知澜,等着看沈知澜现眼。 沈知澜笑了笑,捋了捋手中弓弦,确定弓箭没做手脚,眯着眼睛算好靶子之间的距离,准备来个大的。 沈与钰默默后退,见周朗跟沈葵说说笑笑,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兄弟会出丑,倒也跟着放了一半的心,紧紧盯着那边。 沈知澜拉着弓弦试了试,后退摆好弓步,看似没用力,其实发力点都在腰腿上,弥补臂力上的缺憾。力从地起,这种发力方式更有利。 铮一声轻响,是箭簇跟靶子撞击的声响。 沈知澜射完一箭后,倒退十步,开弓。再倒退十步,同样开弓,唰唰唰三声,一气哼成。 “哼,装模作样。”沈与锐懊恼着,暗恨对手狡猾,居然主动加射程。这样就算输了,还能狡辩是射程的原因,当真是奸诈,不行,他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宣布成绩啊。”沈知澜等了一会儿,见靶子处没动静,连声催促。 负责验看成绩的内侍一会儿看沈知澜,一会儿看靶子,结结巴巴的报起成绩来,“三箭,全中!” 宗令第一个鼓起掌来,“中了中了,旗鼓相当!我宗室当真是人才辈出,精英荟萃啊!” “宗令爷爷,我不服!”沈与锐第一个喊出来,“这人还主动提高难度,就算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我还要再比一场。” “喔,还要比啊?这次又比什么?”宗令并不恼怒,笑眯眯问着。 沈与锐还待再说,守着靶子的内侍憋不住叫了起来,“大人,结果很明显,不用比第二场了!” “您来看靶子!” 宗令咦了一声,背着手去检查靶子,有好事者同样好奇,凑近了靶子想看个究竟。 只见一箭中了靶子红心,不偏不倚正中间,然后第二箭劈开第一箭,第三箭劈开第二箭,三箭累加,竟然全在同一个位置上! 哗,抽气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竟然是这样的全中,竟然如此!这需要什么样的眼力,什么样的臂力,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宾客们交头接耳,都在传递结果,输了, 沈与锐输的毫无疑问啊。 沈齐得意的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宗令也同样赞叹?_[(,他倒是偶然听宗学里聊过,但没见过,亲眼看过后果然震撼,他敢说,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这么一个来! 上天保佑,先祖显灵啊。 他心中欢喜,就抚掌笑道:“妙,妙,当真是绝妙,这局是澜哥儿胜了!锐哥儿也不要气馁,多多练习才是!” 沈与锐能服气?立刻凑到靶子前观看,登时失语。三箭累加,支支准确,这要是何等能力?他就是练出花儿来,也赶不上了。 不开心,当真不开心,沈与锐憋着一口气,不肯认输。 此处喧闹自然引起高座上贵人们的注意,皇帝毫无疑问是知道结果的,可他还是装模作样下到靶子旁边,看了两眼,笑道,“不错,成绩不错。” “确实不错,皇上既然这么高兴,要不要赏点什么以作鼓励?”宗令故意说。 “赏,当然要赏,就把库房里的那一柄红宝石长弓找出来,赏了吧!” 沈知澜还没来得及反应,宗令先从背后推他,“快谢恩呐!” 长弓的木料,做工都是一绝,上面还镶嵌了好几颗猫眼大的红宝石,当真难得。 沈知澜谢恩后,沈与锐也被赏了些文房四宝,皇帝转过来对沈与锐问,“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比射箭了?” 这不是自找丢脸么?别人不清楚,皇帝还能不清楚? 沈与锐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他不想承认是自己主动挑衅还栽了,栽的这么难看,以后他寿王府二公子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沈知澜上前,亲亲热热揽住沈与锐的脖子,“这事说来也是巧了,锐哥儿不好意思说,我来说。” 沈与锐本想挣扎,被沈知澜一个眼风扫过来,只能乖乖跟第二讨厌的人勾肩搭背,无比亲热。 沈知澜就讲了故事,他跟沈与钰混熟了,问起他的箭术,沈与钰回家跟二弟聊起,沈与锐自然心生好奇,想要亲自见识。 “我两还私下打赌,谁要是赢了,输的那个就跟着学箭术,不能反悔。”沈知澜笑嘻嘻的,把没影的赌约,说的信誓旦旦。 沈与锐能反驳?他只能含泪认下。 皇帝点头,“好学是好事,俗话也说三人行有我师,好好学罢。” 沈知澜故意拉着沈与锐去了自己的座位,扮起亲热来,沈与锐气的要炸开,却不能当众反驳,只能留着生闷气。 沈与钰隔空相望,二弟难得吃一次暗亏,还不能反驳,当真是有趣。 调节气氛的射箭比试过了,周朗准备上去摔跤,沈知澜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力降十会,必要时,拽!” “我懂。”周朗扎好腰带,“待我归,酒未温矣!”潇洒而去。 沈葵摸了摸被冰镇过的酒杯,心头也升起万千豪情,想要一展所长,他自告奋勇,准备一展画艺。 不过尽管沈葵的画艺出众,想要脱颖而出也不是那么容易 的,况且刚才澜哥儿好好出了一次风头,得了那么贵重的长弓,其余的少年都蠢蠢欲动,准备上去表演。 反正他们岁数不大,表演的好自有好处,表演的差也就是学艺不精,彩衣娱亲,怎么都不亏。 沈葵自己想不到,干脆附耳过去等着沈知澜出主意。 沈知澜想了想,这般那般,这样那样的出了个足够有噱头的主意,并且表示,就算不成也有说辞,反正沈葵不亏。 “脑瓜子就是好使。”沈葵使劲揉了揉,瞧我的。??[” 他们两的耳语瞒不过就在耳边的沈与锐,他忍不住说,“你两疯了?这么荒唐的主意都敢出?要是不成功,岂不是丢了大人?” “连上都不敢上,那才是真的丢人。”沈葵信心十足,退下去准备道具。 场上,周朗正是难逢对手,他本身天赋好还有名师教导,还细心观察对手的行动,几乎是一打一个准,对手只要抬抬胳膊,他就能预判对手行动,自然能料敌在先,百战百胜。 内行看门道,在场的权贵总有懂行的,讶异发现周朗如此厉害,不禁替他加油鼓劲,到最后,几乎是齐齐呼唤周朗的名字。 这样的气势加上周朗本身的强势,对手哪儿顶得住这样的攻势?心理层面就输了一层,所以很快落败。 “好!”沈知澜第一个站起来,巴掌拍的震天响,他就知道朗哥一定会赢。 周朗循声望去,感知到方位,报以热情的挥手。 周朗得了摔跤比赛的第一,拿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匕首回来,跟同样显眼夺目的长弓放在一起,竟是交相辉映,彼此成就,更加醒目了。 此时,沈葵的节目终于姗姗来迟,逐步登场。 沈知澜趁着沈葵还在收拾画架,充当司仪,对着满场宾客说:“武的看完了,现在我们来看点文的,接下来的节目是,画舞!” 没错,单独的画艺无趣,加上舞蹈,不就有意思多了? 沈葵能双手作画,这时就两手握笔,且书且舞,围着画架浅浅画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他的动作姿态颇有意趣,简洁有力,而且好似有固定的套路,看着既花哨,又有美感,很是不错。 只有看明白套路的沈知澜嘴角比什么都难压。 这不是广播体操么!葵哥儿找了几个经典动作反复比划,他又端着架势,咋一看还挺唬人。 一套操作猛如虎,沈葵的画作完成了,毕竟时间短,不可能做什么特别高难度的画。 沈葵自己扶着画框介绍着,“这画的是围场的游猎场景。” 面对着皇帝的那一面画架,用深深浅浅的颜色描绘了游猎时的场景,天空辽阔,草海起伏,几骑奔马雷霆而来,带着滚滚风云,其中一个弯弓射箭,正中不远处的猛兽。 整副画作没用特别难的技法,但是传神和灵动程度远超同期。 等诸人欣赏了这一面的画作后,沈知澜默契接上下半句,“这画还算不错吧?更不错的还在后头 。” 他扶着画框,轻巧一转,画布顺着一转,立刻把背面的画作也展示出来。 “后,后面还有画!” 后面当然还有画,不然沈知澜说什么精彩的在后头呢,这是一语双关。 画布的背面,还有一副不同的画,这才是沈葵画的,双面画! 双面画的另外一面,画的就是篝火大会的场景,高朋满座,宾主尽欢,畅笑无忌。 多么欢乐,多么美妙! 双面画,这就是双面画。 “这是什么?怎么看着像一团墨迹?”有人指了指背面的一点黑色。 沈葵眼神飘移,沈知澜立刻接上,“这是猎犬卧在此处等候,围场行乐图,怎么能少了辛劳的猎犬?葵哥儿特意添的。” 喔,来人不再疑惑,反而夸赞起沈葵的巧思来。 沈葵连忙背后去擦汗,澜哥儿这张嘴真是,什么都说得,死了都能说活。 沈葵的双面画技惊全场,毕竟这现场作画,画的不差,还能双面作画的,的确是难得中的难得,值得夸赞。 皇帝看来看去爱不释手,决定把画作重新用好木料装裱,再放到御书房里。 这可比什么赏赐都好,沈葵是晕晕乎乎听着的,连赏了什么都没听清。 沈知澜一看,今天他们仨风头出的够够的,不能独占鳌头惹人眼红,连忙让其余的少年也行动起来,什么拿手表演什么,尽情快活。 其他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然要上前表演节目。 沈知澜托着晕乎乎的沈葵回归时,周朗从酒壶里倒出三杯佳酿,举杯笑道:“酒尚凉,可饮乎?”!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七一章 三人悠然自得,共饮佳酿。 只有沈与锐嗅了嗅酒杯里的液体,嚷嚷开来,“你们明明喝的是果汁!装什么酒。” “要的是这种气氛,气氛懂么?”沈葵也不遮掩,直接冲沈与锐翻白眼,他还记着下午的仇。 “饮酒后容易神志不清,这种场合最好以果汁代酒。”周朗也笑,他夺了摔跤的头筹,不少人还等着找他麻烦,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喝醉? 要喝醉也该在自己的地盘才行。 沈知澜的理由最朴素,“未成年饮酒,会长不高的。”一米八尚可,一米九也行! 沈与锐登时气闷,比划个头就比划,怎么还拿他当参照物呢?他个头不高怎么了? 看他吃瘪生闷气,二人笑的格外开心,转头去欣赏别人的节目。 其实现在愿意上台来表演的少年们多数都有两把刷子,各展所长,不过有珠玉在前,才没引起那么多掌声。 沈与钰也跟着做了一首贺诗,本准备坐下休息时,母亲把他叫了过去。 “老大,你去看看锐哥儿,别让他被欺负了去。”寿王世子妃抚着鬓发,忧心忡忡。 “母妃莫担心,澜哥儿几个不是坏人,而且锐哥儿也没什么不情愿。”沈与钰话音刚落,世子妃就怒了,“对面那几个是你的兄弟,还是锐哥儿是你兄弟?你竟然毫无孝悌之心么?” 沈与钰张张嘴想辩白,见到母亲的怒容,不得不又咽了下去,主动起身去了对面。 * 沈知澜见沈与钰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当即招呼他做好,硬腾出一个位置来。 反正现在气氛活跃,熟人互相串座,不算什么。 沈与锐看到大哥过来,哼一声准备起身,沈知澜全当自己没看见,亲热搂住沈与锐的脖子说,“怎么要走啊?人多才热闹么。” 沈与锐满心不爽便说:“你明明就不喜欢我,装什么亲近?不如松手,我们彼此都松泛。” 沈知澜玩心一起,故意说:“就是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才这么做啊,你不开心,我可不就开心了吗?嘻嘻嘻......” 好哇,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就说他的眼光不会有错!沈与锐登时来了劲头,也不急着走了,他要潜伏在这边,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见沈与锐安静下来,沈葵悄然勾起笑意。 那边厢节目表演的热闹,这边厢自有大厨送来烹饪好的烤肉,滋味鲜美,让众人都吃的开心尽兴。 皇帝因有要事提前离去,更是让整个晚会的气氛松泛起来,顶头大bss在,总要拘束些,现在人走了,拼酒的划拳的都来了。 没人留意这边,沈知汝才悄悄把弟弟拉到旁边耳语,“胳膊疼不疼?要不要回去上药?” 沈知澜舒展胳膊,“有一点疼,不过没大碍。”自己的身体什么样,他还是有数的。 “你也是,何必逞强?”沈知汝埋怨着,看到沈与锐后又狠狠瞪 对方,“不过还是怪这个人!没事非要比试!” “他不是没成功么?”沈知澜笑笑,“你要是不放心,我回去再重新擦一遍药好了。” “不行,现在就去,不然我还是担心。” “好好好,你说了算。”沈知澜站起身,跟其他人告罪后,回帐篷里准备擦药。 太医的秘制药膏确实有效,刚涂上去会凉凉的,舒缓了疼痛,然后转成温热,对伤口很有好处,唯一缺点就是黑乎乎的,要先擦干净才能上第二遍。 他正满地转悠找清水,突然听到帐篷被掀开,以为是爹娘回来,出言问水在哪儿? 屏风外传来搬铜盆的声响,他以为找到清水,于是拿着棉布脱了袖子,准备重新换药膏。 沈知澜在小几旁坐下,借着油灯一看,一声我靠险些脱口而出。 油灯下端着铜盘笑吟吟的人,不正是之前高坐台前,欣赏众人献艺的皇帝么?连礼服都没换,耀眼夺目。 沈知澜险些咬着自己舌头,结巴着:“您,您怎么来了?”还怪吓人的。 “本来是看了会儿月色,准备就寝时看到帐篷亮着,想起来看看你的伤,没大碍吧?”皇帝叹口气,“胳膊受伤可大可小,要好生将养着,免得留下后遗症。” 沈知澜点头,“我知道,所以回来涂药了。” 皇帝把铜盆放下,一直在后头不做声的内侍徐海就主动接了过来,开始擦洗换药。 “寿王家的那孩子性格骄纵,凡事都想争个高低输赢,反而是你平时不声不响温温和和的,这回却非要比到底,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沈知澜一边低下头捏胳膊,一边回答:“我哪儿是想要比到底,这不是沈与锐送上门找虐么?平时比试输赢没关系,这次大庭广众我要怂了,以后不知道多麻烦。与其有无数的小麻烦,不如一次立威,再无后患。” 现在看,立威立竿见影,估计再也没人敢来找他比箭了。 “俗话说,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就是这个道理。” “这句话我虽没听过,倒是挺有道理。”皇帝心道,关键时刻有心性有手段,善良而不软弱,怪不得能笑到最后。 说到这里,皇帝又想起沈与钰的事情,不由得长叹气,“行了,药换好,想再玩玩也行,早点休息也好,朕先走了。” 沈知澜穿好外套把人送走,望着皇帝的背影突然自语,他是过来干嘛的?就为了给我上个药? 有点子莫名其妙在身上。 酒席没散,他还是打算回去的,想到酒席就想到沈与钰,顺手翻开系统开始查看话本剧情。 大焱看中嫡长,爵位继承同样看中嫡长,沈与钰不论怎么算,都应该接受家族的最好资源,最佳教育。 可要跟他的二弟比起来,沈与钰就显得,怪怪的?缺乏兄长应有的尊严。 今儿下午沈与锐说话的确很气人,但沈知澜没往心上放,因为他能察觉到,与其说沈与锐不尊重他们,倒不如说, 不尊重沈与钰这个大哥更恰当。 正常人看到兄长的朋友,谁不是礼貌问候,至不济也该温言细语吧? 果然,在仅有的几章剧情里,沈与锐就跟刺猬转生,谁见了都要扎两下,沈与钰出面道歉说合,沈与锐还要讽刺兄长故作姿态,邀买人心,把个炮灰反派弟弟的做派坚持到底。 沈知澜关上系统,兄弟不合必是长辈失德,不然朝暮相处的二人怎么会不和睦?看来寿王府也不太平。 对了,系统里提到,游猎会的二日后,查清真相的宗令亲自登门,单独告知了沈与钰真相,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捣乱? 沈知澜心里好奇,默默记下这个日子,准备去看现场版。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喜欢骑马的还可以出门溜两圈,下午便准备回城。 最开心的是周朗,终于用实际行动把自己的外号给换了,换成了摔跤好手。 游猎会后,各人开始回归原先的生活。 周朗头一天开始当差,得到消息说,他被调到御前当差了。 同僚们一拥而上恭喜他,周朗傻了:“真的?” 小队长拍拍他的肩膀,“内大臣说的,还能有假?你小子出息了,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班兄弟。” 这升职速度实在快,非池中物啊。 周朗被带去换了衣衫,就此在御前当差,更加靠近权力中心。 皇帝隔着花木掩映,能看到在一众侍卫中格外挺拔的身影,心内不禁开始纠结起来。 人才当然是人才,可留在御前除了镀金和攒资历外,没有其他用处。要是外放,又担心刀枪不长眼,过早的让小树苗夭折。 可如果不沐风雨,又怎么能长成参天大树呢? 皇帝心里的小人不停拉锯,反复思考,始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姜彰进门时,就看到皇帝眉头拧成麻花,好似在思考军国大事。姜彰便默默站到一旁,等着皇帝回神。 皇帝察觉到书房里多了人,回过神后开始问候姜彰最近可好,身体如何。 “京城富贵繁华,安享尊荣,臣一切都好。”姜彰看皇帝神情松泛,于是主动笑道:“倒是皇上看着有些烦恼。” “一点小事而已。”皇帝看到姜彰,赫然想起姜家诸多子弟上战场,心思一动,便问起对于族内有天赋的弟子,是否舍得放到战场上历练? “再舍不得,也终究要舍得。上战场确实危险,但能学到一身本事,这才是最要紧的。”姜彰见皇帝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又提出折中方案,“若是不放心,先放在近处的大营,在眼皮底下看着,或者亲自带在身边也可,这样也好时时教导。” 对啊,怎么没想到这点!皇帝猛然顿悟,想明白了!可以先把人放到京郊的大营里嘛!那里会训练行军布阵,是护卫京城的重要力量,多完美的实验地点。 “还是姜卿想的周到啊!”皇帝解决了一个难题,笑的格外畅快,也不耽搁时间,就让内 大臣过来下令,将周朗调到京郊大营,进了最精锐的部门。 周朗人是懵的,在小队长的催促中连声谢恩,就此便被调任到京郊大营了。 他这样的升职速度,传开来众人都是羡慕嫉妒恨,追究起原因来,游猎会的摔跤比赛登时进入众人视线。于是摔跤比赛得第 一就有重赏的传说,慢慢流传出去,成为许多武者想要出头的良机。 视线重新挪回到沈家,纵使万般不舍,沈知澜还是要放手让朗哥赴任的,这是关系到周朗前程的大事,怎能不抓紧机会?杜珍娘替他收拾行装,以后进了大营,十天半月才能回家一趟,可辛苦了,还是要带齐各种装备。 沈齐对他面授机宜,该怎么跟同僚相处,怎么跟上官相处,不惹事也不怕事,其中分寸很难把握,沈齐说的口水都干了,恨不能一股脑全都教会。 “算了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教,爹你现在填鸭灌食,朗哥也记不住。”沈知澜拦住了沈齐的经验灌输课,总之,朗哥就放心的去!一起都有我们在。??[” 周朗重重点头,开始进入他发迹的起源地,宏伟壮阔一生的起步点。 因为他走了,这几天沈知澜都懒懒的,提不起劲头。 沈葵倒是懂他这种心情,沈潭现在忙着马队的训练,常常见首不见尾,周朗再一走,确实少了几分热闹。 “我们再去找别的人玩嘛!”沈葵出主意。 “能找谁?” 沈葵神秘一笑,“你的手下败将,忘了?” 沈知澜恍然,沈与锐!那肯定不能忘啊!看他跳脚挺有意思的。 抽了个空闲时间前去拜访,门房面对他们的名帖还在沉思,二公子的朋友里好像没这人啊,名字听着不熟。 沈葵憋着笑意说,“之前跟府上二公子约好了,一起练习骑射的,做了就要做到,所以上门询问二公子什么时候有空闲。” 门房一看立刻想了起来,这些日子为了输给别人的事,二公子气的好几天没出门,他能记不住么?只是二公子那儿....门房正要婉转解释二公子不在,沈与钰却正好路过,主动喊着:“葵哥儿澜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过来找锐哥儿玩啊!”沈知澜直接跨过门槛,无视门房的支支吾吾,直接带着沈葵进来。 沈葵笑的可开心了。 沈与钰没发现门房使的眼色,主动说,“锐哥儿没出门,就在自个院子里,我带你们去。” “那就多谢啦。” 门房眼睁睁看着大公子把二公子的克星领进门,还是主动领的,急的要命还不敢说什么。 沈知澜被主人领着去了外院,只见雕梁画栋,花木扶疏,一步一景,真心赞扬道:“你家真好看呐,而且好大。” 沈与钰抿着唇角,“家里人多,所以院子大,内院还住了我的六个叔叔。” “人丁兴旺,家族枝繁叶茂,是好事。”沈葵说,“茂王府虽大,却没这座宅子精巧。” “这 倒是,我头一次去王府,可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唉。”沈知澜又想起茂王爷,唉,不知道他老人家最近过的怎么样。 “你们说的我都好奇起来,外头的王府到底长什么样子,反正京城的王府大同小异,都是一个模子刻的,看着都没什么区别。”沈与钰拂过面前的垂柳,“到了。” 外院里住着的就是各房的哥儿,到了年纪不能再跟爹娘居住,只能搬到外院来,沈知澜听到沈与钰说他有六个叔叔,还以为会看到一屋子招猫逗狗的小男孩,结果居然只有沈与锐一个?! 沈与锐本来在屋里躺着,手里捏着两颗骰子,一看大哥进来,立刻把骰子扔进花瓶装做认真读书的模样,刚念了两句就听到大哥温声说:“锐哥儿,有朋友来看望你。” 沈与锐心说谁来找不自在,一抬眼震惊的手都抖起来,“是你,是你们两!” 噩梦,绝对是噩梦,还追到家里来了! 沈知澜一见沈与锐这么震惊,立刻快乐起来,“是啊,就是我们两,不是说好了要教你学箭吗?我主动上门啦。” 沈与锐早把什么射箭丢到后脑勺了,此刻冤家路窄,这才想起当初,当着皇帝的面好像是答应了学箭?本以为是推脱,没想到还真找上门了。 后悔啊。 沈与钰倒是觉得,二弟学箭不错,省的到处去招摇,于是催促着让二弟起身,去小校场里练习。 沈与锐想反抗,奈何沈知澜也能扯住皇帝这面大旗,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去小校场练箭去。!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七二章 看着不情不愿,但是乖乖练习的二弟,沈与钰也跟着搭弓挽箭,同样一箭射出,刚好擦着红心边缘。 沈与钰摇摇头,在这方面他确实疏于练习,略差。 再看二弟,姿势漂亮,目标精准,次次都能命中目标,这一手着实漂亮。 不过人就怕比较,再看澜哥儿三箭起飞,每一只都命中靶心。 倒是沈葵去检查了箭靶说,“右边那只歪了一点。” 沈知澜眯起眼睛,“确实,手腕力气不足,不能精准分配到三只箭上。”右边就歪了一点。 手指有长短,力道有轻重,想要均衡还需要长期练习协调。 他跟沈葵凑头嘀嘀咕咕商量怎么练习气力,只有沈与锐气闷的很,练来连去还不是比不过,就不能不练吗? 但他没那个胆子说,毕竟当初皇帝金口玉言说让他多练练,不提这茬还行,万一哪天心血来潮想起来,他就是不尊圣意的下 场。 好气,偏还只能忍住气。 沈葵就想看对方哑巴吃黄连的样儿,故而才专门跑一趟,现在见到了,背过身去乐的不行。 反而是沈与钰,真心实意过来讨教箭术。 沈知澜想了想两手一摊,“其实我也迷糊,当初我学箭久久不中,最后得了点拨才开窍的。我自己会,但不会教人。” 竟是这样? 沈葵便津津有味的说起当初在学堂里,沈知澜关于射箭闹出来的笑话,那可是奇闻轶事,现在要有人不信,立刻有当事人说出来。 沈与钰着实难以想象,现在箭术如此精妙的沈知澜,会有靶子都挨不到的曾经,见沈知澜也不反驳,还笑吟吟的听着,不由得信了几分。 机缘和顿悟这种事当真玄妙,沈与钰默默记在心里。 不过要说指点一二,沈知澜还是能够做到的,尤其是怎么瞄准靶心。在他的指点下,沈与锐的准头好了不少,只是缺少力道,还不能达到更精准的地步。 沈与钰兴致正高昂,想要接受指点时,仆人来报,说是宗令到访,世子请大公子过去当陪客。 沈与钰只得遗憾放下弓箭,机会难得呐。 “没事,下次有空我还来,或者你有空闲,去宗学找我们一样的。”沈知澜安慰着,“正事要紧呢。” 沈与钰只得叮嘱仆从照看好几人,自己去了书房。 沈与锐握拳,家里来客了,父亲只让哥哥待客,从来没他的份儿。不就是比他早出生吗? 他要是长子,做的肯定比他还好。 “桀桀桀,桀桀桀.....” 沈知澜变了脸,夹着嗓子笑起来,扮足黑脸:“你大哥走了,就是我的天下啦!还不快练?小心我告状嗷。” 被打断读条的沈与锐:....... 练就练,只求你别笑了,怪渗人的。 * 沈知澜模仿了两声反派经典笑 ,笑的咳嗽起来,坐在场边休息时突然想起来,咦,刚才仆人来禀告时,是不是说了宗令到访? 莫非就是那场揭秘幕后真凶的戏? 沈知澜立刻来了劲头,这也是重头戏啊,他可是被好一场折腾。 虽没受伤,但是受了惊吓,他摩拳擦掌等着知道谁是罪魁祸首,扎他小人呢。 * 书房内,寿王世子恭请宗令上座,自己在下首相陪,沈与钰只有站着的份。 只是宗令微微叹气,对着沈与钰说,“你也坐。”这孩子也是可怜,倒霉催的。 沈与钰心里一突,却只得微微垂头,寻了个小凳,坐在父亲下首。 宗令正沉吟着组织语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从头说起,无奈下,先提到围场里遭遇野猪的事。 寿王世子也在围场,自然听说了野猪相关,但他听到的版本是,几个少年并自己的长子碰上了野猪,少年们大发神威把野猪通通击毙,好生威风。 这其实算不了什么,往年也有人打过野猪,甚至还有提前驯养好的熊虎放进围场,只会增添几抹游猎的趣味。 但听到宗令吞吞吐吐说那些野猪竟然是真的猛兽,未经驯养,可把寿王世子吓的不轻,连忙握住长子的手,一叠声安慰。 差点就见不着这孩子了!就算没性命之忧,受伤也是够难受的,世子越想越气。 “我没事的父亲,现在我不是好好的么?”沈与钰反手握住世子的手,轻声说。 “可恶,当真是可恶!”世子气的胸膛起伏,略想想就明白这次宗令来的目的,连声催问,莫非是逮住了真凶? 催动野猪用了秘制香料,而内有一味特殊香料“玉骨泥”,宗令就是查到玉骨泥被动用的线索,加上别的种种,所以才来特意上门来告知。 “谁?是谁这么阴毒狠辣?”如果这人在世子面前,世子肯定要拔刀砍人,才能泄心头之愤。 宗令沉默,干脆递上了他整理好的调查结果。 世子不解其义还是接过调查结果,一目十行的看着,他起初表情还轻松,看到后面越加震动和愤怒,手指不停颤抖。 沈与钰见父亲反应如此剧烈,而且连连看向自己,似有所悟的低头。 书房里空气胶着,充斥着雷雨来临前的沉闷和窒息。 “证据和供词都在这里,人证和物证也被宗人府关押着,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跟寿王通通气。”宗令拍了拍世子的肩头,“本王在宗人府恭候。” 他把决定的权利交给世子,毕竟这种事,当事人才是最难受的。 宗令走了,寿王世子摩梭着证词,一言不发,父子二人,沉默相对。 世子心中愤懑,因为供词上写着,别处王府的玉骨泥登记造册,出入无误,唯有寿王府的,凭空少了一份。遇害的还是自己长子,有什么不明白的? 必然是自己的兄弟中有人起了歪心思,所以才有这场劫数。同宗同族血肉至亲,为了富贵荣华,竟然 能下这样的狠手!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冲着他来,偏要对孩子下手呢?! 世子又是愤怒又是悲伤,还夹杂着酸痛,他眼底发涩,忍不住起身,抱着长子潸然泪下。 沈与钰冷不丁被抱住,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润,沉默着抱住了父亲。 沈与钰虽然没看到纸上的内容,但也能猜测到一二,毕竟当初围猎时,他的行踪只有自家人才清楚,外人从何得知?还有那个装做失手,反而惊动野猪的护卫.... 沈与钰性情温厚但是不傻,他愿意把人往好处想,但不代表证据摆在面前,他还会装做不知情。 日日相见的叔父,平时亲热的很,一到了关键时却能痛下杀手,这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亲人,确实让沈与钰很难接受。 沈与钰也同样潸然泪下。 两父子悄然痛哭,又彼此都装做不知道的样子,背过身去拭泪。 世子强颜欢笑,“瞧我,耽误你的功夫,听说有别府的族亲上门拜访,快去跟客人说说话吧。” “好的父亲,估计二弟跟他们玩的差不多了,我去送送客人。”沈与钰若无其事的说。 跟世子分别后,沈与钰先回房净了脸,见眼圈不红了,才去见客人。 果不其然,三人的箭术教学到了尾声,正在旁边休息吃点心。 沈知澜正在啃点心,见沈与钰回来,衣着如旧,神情却透露出几分低落和伤心。 也不知道宗令爷爷说了什么。 系统还没弹出详细内容,他只能回家去看。 “时辰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了?”沈知澜拍拍手,准备告辞。 沈与锐是举双手赞同,当下就要送客。 “我来送吧,二弟你弄了一身的灰,先去洗洗脸。”沈与钰说,“吩咐马房准备马车。” 沈与锐当然赞成,三两步窜进屋里。 沈与钰陪着客人在侧门等马车,虽然极力露出笑容,但其中的郁郁还是会显现出来。 沈知澜绞尽脑汁,准备安慰他:“我听说一个故事,是关于一户人家两兄弟的。” “喔,他们怎么了?”沈与钰强打精神应答。 “其中的老大,遇到什么都会开开心心,而老二,遇到什么都先悲春伤秋。”沈知澜慢慢说:“若是碰到大雨,老二就会长吁短叹,觉得大雨让人不能出门,老大却会觉得,一场大雨会让庄稼不缺水。碰上寒冬,老二会觉得天寒地冻凄风苦雨,老大会觉得数九寒天已经到了,暖春就不远了。” “有一次两兄弟出门打酒,路上却不小心跌了一跤,撒了半罐子的酒。老二抱着罐子哀哀哭泣,觉得一整罐的酒损失了半罐,而老大检查了罐子后兴高采烈,天呐还剩了半罐可以喝!” “明明是一样的事情,但因为想法不同,两兄弟的心态不同,境遇也不同。”沈知澜结尾,“福祸相依,犹未可知,不到最后谁明白是好是坏呢?” 沈与钰低头笑了笑,“很有哲理的一个故事,澜哥儿博览群书啊。” “都是些小见识,大的见识我可一概没有。”沈知澜转头,“呀,马车来了,我们先告辞了,回头有空再聚。” 沈与钰目送着马车离去,心情的确平复不少,这个故事的确有意义,他知道了有叔伯暗中相害,在自己没有受伤害的情况下,凶手还被揪了出来,避免以后更大的损失。同时还认识了三个性情相投品行出众的族亲,怎么不是一种福祸相依呢?! 第一百七三章 马车摇摇晃晃,沈葵见车夫在外听不到他们聊什么,就贴过来小声说:“这两兄弟之间相处,怪怪的。” “你也看出来了?这老二对老大不服气,老大忍让着老二,长辈再不帮忙平衡,早晚会.....”沈知澜又觉得这样说不好,话锋一转,“不过也未必,少年人心性未定,没准长着长着,一下子就想通了呢。” 沈葵悄悄吐舌,立刻想起自己还在茂州时,呼风唤雨骄纵肆意,想干嘛就干嘛,再看看现在,果然岁月催人懂事,或许沈与锐真有那天呢。 马车送沈知澜回家后,他闪身进了自己房间,这才悄然打开系统,查看关于沈与钰的情节。 跟他之前想的相差不远,寿王府内部果然出了问题,或许每个王府都会有类似的问题。 爵位的继承人多是嫡长,那剩下的孩子不论多出色,都跟爵位无缘,只能靠自己打拼。寿王府的二子不忿于这种情况,于是故意设计,想把沈与钰拉下马。招数虽烂,却能以小博大,要不了沈与钰的性命,摔了碰了,落下残疾或者面容受损,已经足够把人踢出继承人行列。 沈知澜看到这里,不禁感叹对方的心计之毒。这不单单是沈与钰的问题,而是在挑战继承制度。去了最名正言顺的那个嫡长,寿王世子能让次子顶上吗?既然世子可以,为什么寿王不可让次子继承? 这招兵不血刃,却能让大房长子陷入两难,失去最大的依仗--礼法。 二房出了手,剩下的几个也不干净,或是推波助澜,或是冷眼旁观,都不清白。 寿王世子还怕冤枉了兄弟,亲自出手查验,确认了这个事实。 世子还有别的考虑,沈与钰就是纯然的伤心,往日亲亲热热的叔父一朝背刺,亲情淡薄,确实很能让人伤心。 沈知澜都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安慰对方,至少别那么伤心。 接下来的一点情节,就是寿王世子思考该怎么处理,他一目十行扫过记下关键信息,窗外就是爹在喊他吃完饭。 “来了来了!”他关好系统,麻溜的出去。 沈齐叫完孩子,乐呵呵的坐在餐桌前。最近他日日红光满面,走路带风,连杜珍娘都笑他,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过也是职场得意,家事顺遂,再找不到比现在更顺遂的时刻,只要再办完儿女婚事,此生无憾了。 饭桌上他们是不讲究食不言的,吃的差不多,沈齐见沈知澜面色有些郁郁,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知澜本不想说,看爹言辞恳切,于是换了个背景说出来,“我在学堂里听同窗聊起家事,有些感慨。他们家的长辈最近发现一个古董花瓶,听说挺值钱,于是几个孩子为了抢那花瓶,使出浑身解数,打的头破血流,家宅不宁,还伤到我这个同窗的胳膊,他正伤心呐。” “原来是冲着这个。”沈齐恍然,“我们家算上你就是二代单传,倒没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在茂州我见的还不少。利益当前迷人眼,总有猪 油蒙心的家伙,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也算不上稀奇。”他起了八卦的心,顺势说:“打架只是最低端的, 杀人不见血的多的是,有人悄悄把兄弟的孩子卖给人贩子,还有老大跟弟妹......咳咳咳,总之各有各的混乱。” 沈齐挨了老婆的白眼,连忙转移话题。 其实听懂了的沈知澜:“......” “总之,金钱面前,丢掉人性的很多,但愿真的得到想要的。只可是上行下效,孩子见爹娘这么做,多半会有样学样,争端不休。”说到这,沈齐摇头:“这同胞兄弟呢,是老天爷安排没的选,一切看命,不过朋友能自己选,好好走下去即可。” “汝姐儿跟澜哥儿都是好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杜珍娘插话。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朗哥儿跟潭哥儿都是好孩子。”沈齐摸头笑笑,“吃饭,吃饭。” “吃完有事找你。”杜珍娘使个眼色,沈齐会意立刻点头。 沈知汝本来安心听八卦,突然感觉爹娘的眼神纷纷扫过她身上,打了个冷战,默默低头扒饭。 沈知澜见爹娘眉来眼去的样子,一时也猜不到他们在想什么,只是应该不会坑他们,吧? * 闲暇时,沈与钰还会邀请他们一同去逛书斋或者画坊,去有名的书画一条街淘换宝贝,全当是考验眼力了。 这条街从前朝就有了,每家店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在文人墨客中声名颇盛,一些没成名的,落魄的书生就会过来贩卖自己的作品。要是谁眼力好,能从浩如烟海的库存里找到名家字画,简直是中了大奖。 沈知澜没那个眼力,但是看别人淘换有意思,有种看人直播刮彩票的快乐。 只有沈与锐不开心,不过他不敢吭声,生怕被两边镇压。 沈与钰倒是很喜欢这个活动,扑在字画堆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挑到满意的字画,灰头土脸的出来,脸上却带着微笑,珍惜的把字画擦干净,用软布包上。 沈知澜不禁摇头,沈与钰身上随便一个压襟的玉佩都价值百金,却对一副价值不过二十两的字画这么珍惜。 “心头爱物,价比千金,这中间的趣味,可不是用银子来衡量的。”沈与钰笑道,“不过你怎么不去挑两件?没准也能找到喜欢的。” 沈知澜瞄了一眼书画斋老板立的牌子,一件五两,摇摇头,“我不去,因为我输不起。” “嗯?”沈与钰疑惑。 “来买字画,嘴上说着涨跌随心,其实各个都盼着能一下淘换到价值千金的宝贝。涨了还好,跌了肯定指天骂地。”沈知澜道:“我也不能例外嘛,要是买到不值钱的东西,我肯定得心痛一个月,念叨二个月。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我决定从源头斩断,那就是,不买!” 沈与钰目瞪口呆,随后又笑:“你倒是直言直语,快人快语,不过敞亮。” 若是别人,定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掩饰这种心理。 “不过今天 我做东,当然要让客人尽兴,我出银子你来挑,当做送你的礼物,如何?”() 那我肯定挽起袖子就上了。沈知澜也不扭捏,来来来,你更喜欢什么东西?砚台还是摆件?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百七三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你随意就好。”话虽这么说,沈与钰却盯着摆件的区域。 沈知澜轻巧的跳进摆件区,踮着脚小心翼翼的巡视,在众多的砚台,笔洗和摆件中一一扫过,最后挑中了一块雕刻了小猫扑球的砚台。 这砚台的材质一般,但是雕工不错,尤其是墨色上一点白,被巧妙做成了小猫爪下滚动的毛球,造型生动,妙趣横生。 沈与钰去付钱,沈知澜借用老板家的水盆,小心把上面的浮灰擦干净,露出石材的底色。 沈与锐发出一声嗤笑,这一看就是最普通的材质,也就是没见过世面,这才当个宝贝似的。 “确实漂亮。”沈与钰跟着过来帮忙拧帕子,擦拭干净砚台上的水分,看起来更好看了。 沈知澜拿着砚台,翻来覆去欣赏,十分满意。挑东西不在于贵,而在于自己喜欢,喜欢就是最大的加成。 咦? 他的指腹在砚台底部来回摸索,底下似乎有刻痕? 把砚台翻转,指甲轻轻在刻痕上刮过,能感觉到的确有什么痕迹。 “或许是上一任主人留下只言片语,等待有缘人拾得。”沈与钰猜,这种心照不宣只等机缘的做法,简直戳中了沈与钰的心坎,他很想知道,上面到底刻了什么。 “一块砚台,能有什么好话?左右不过是落款姓名而已。”沈与锐狂泼冷水。 “就算是落款也有趣,上面刻了年月姓名,我们再刻一个上去,没准几百年后出土,又有后人可以窥探如今生活的一二。” 沈知澜对跨越时空的对方同样意动,立刻准备刮开来看个究竟。 砚台的上任主人很有巧思,落款部分用胶泥盖住,胶泥冷却后很坚硬,只能先泡水,等它慢慢融合。 沈与锐见兄长兴致勃勃,只能干瞪眼等候。 清水里组建冒出墨色,胶泥松动了,沈知澜用小木棍一挑,胶泥立刻脱落,露出上面的字体。 “至真初年,五月,竹.....竹,筠斋主人刻,留待后人.....”沈知澜一边辨认一边念着,谁知道沈与钰听到这个落款如遭雷劈,立刻探头过来看,“当真?” 连沈与锐也跟着伸头。 沈知澜把砚台塞他手里,让他自己看。 “哎呀轻点轻点。”沈与钰如同捧着金元宝,小心翼翼拿着,甚至还拿出手帕垫着,生怕磕了碰了。 沈知澜:? 缓缓打出问号。 难道真是什么绝世珍宝古董?不对啊,至真是先帝的年号,不到百年的东西,怎么就成古董了? 沈与钰用手帕擦干水分,再次小心辨认,确认落款后呼吸急促,双眼圆睁,一副快喘不上去的样子。 “真是古董啊?那我们可要对半劈。” () “不是古董,胜过古董。”沈与钰郑重道,他解释道:“竹筠斋主人,是我外公的闲号,外人不知道的。” 那沈知澜懂了,他同样睁大眼:“天呐,真的?这不算巧合,什么是巧合?天呐天呐!” 他连着打了好几个转转,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沈与钰也同样开心,但他还能控制住,只是抓紧了砚台不松手。 “几十年前的旧物,被随手送到书画斋,中间不知道流通过多少次,经手了多少人,然后再在偶然的一天,被后辈发现,找到,简直像传奇话本一样。” 沈知澜这回郑重的把砚台塞到沈与钰怀里,“意义这么重大的东西,我拿着也是白费,倒不如你拿着。” 沈与钰张嘴想要拒绝,心内又十分不舍,沈知澜已经不容推拒的说:“这叫物归原主,好好拿着吧。” 沈与钰舍不得把外公雕刻的砚台拿出去,又觉得这样对沈知澜不公平,于是出言说要再买一份。 “算了算了,刚才是我的新手光环,已经爆了金卡,接下来估计都是铜卡铁卡了。”沈知澜没打算再试,“走半天累了,不如去找个茶楼休息?” 沈与钰欣然点头,于是几人并护卫一同去了附近的茶楼休息。 这里靠近书画街,做的自然是读书人的生意,每日都有书画比拼,还有口才好的说书先生讲各地人文趣事,风土人情。 现如今,正有个说书先生在讲着某地的奇闻轶事,沈与锐听了两句就入了迷,连忙要了二楼的最佳观赏包间,准备坐下来细细听。 这种看似新奇的故事,在沈知澜那里,自然是一点不稀罕,他托着下巴,全当在听伴奏音乐。! 第一百七四章 包厢视野好,既能俯视全场,又能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 沈知澜分了半只耳朵给茶楼,半只耳朵给这两兄弟,还有一整只,都放在楼下,津津有味听着楼底的小贩跟人讨价还价,为了一文钱来回拉扯十八回合。 他听的正得趣,茶楼里的说书声暂停,转而有一曲悠扬的小调响起,黄莺出谷般的女声在楼内响起,响彻整个茶楼。声音极轻极柔,偏偏还极其响亮,不论在茶楼的哪个方位,都能清晰听到。什么调子他没听出来,或许是方言俚语,但音乐本就是一种语言,曲调中的轻快愉悦,已经跃然而出,听的人会心一笑。 一曲终了,沈知澜不禁赞道:“唱的真好,真是金嗓子。” 这要是在现代,至少也是个金曲歌手的程度,还是现场版,想要买到这么前排的演唱会门票,还要动用十八班外挂才行。 “这样的也叫好?那是你没听过戏班子的金嗓子,那才叫好呢。”沈与锐听不得这话,立刻杠起来。 他是不抬杠不舒服,沈知澜全当自己没听到,继续侧耳倾听。 小调过后,紧接着就是一串笛声,清脆,欢乐,活泼,像个在乡间肆意生长的小姑娘,有一种快快活活的氛围。 歌也好,笛声也好。沈知澜推开小窗看楼下,见外头小舞台站着两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穿着粗布衣裳也不能掩饰她们的婉约。 沈与钰道:“这茶楼安排的很妥当,既不会杂乱,也不会无聊。” “确实妥当。”沈知澜指了指端着托盘的小二,“他又是在干嘛?” “来找客人讨赏的,有些书说的好,曲唱的好,客人也愿意打赏。” 沈知澜摸了摸荷包,确实该赏,就当是付演唱会门票了。 “你要赏,那我也赏些。”沈与钰心情很好,就拿出荷包里的梅花银锭,放在小二的托盘上。 小二乐的开了花,客人有赏银,他们也能跟着沾沾油水,自然乐意。小二退下后,不久后唱曲姑娘也上了二楼,特意道谢。 “客人要不要再点一曲?全当是我们姐妹的谢意。”两位姑娘规矩行礼,等着对面点曲子。 沈与钰本想让她们离去,但见沈知澜很有兴致,转头问他,“想听什么?” 沈知澜正看着两位姑娘,一个高些一个矮些,大概十五六,十七八,有些紧张怯场的捏着笛子 “你们是哪儿人,会唱什么曲子?” “回客人,我们两姐妹都是京城附近的农人,唱的是爹娘教的乡间小调,博各位一笑罢了。”个头矮些的姑娘小心回答。 她是见包间内的客人衣着华贵,又有护卫随侍,故而小心回答,生怕得罪了人。 “怎么会!好听就是好听,别管是小调还是雅乐,都是好听。姑娘的嗓音如此优越,要是有名家指点,必定能再上一层。” 沈知澜说着,透出几分惋惜,这样好的天赋,放在现在,实在难出头。 个矮的姑娘眨眨眼,有些讶然,她满心担忧唯恐得罪人,结果对方真情实感的,在惋惜她们的天赋? “公子说笑,愿意听我们唱曲,便是我们姐妹的福气了。”个高的姑娘笑笑,“若是公子不知道选什么,我便唱一首婉转的,可好?” 沈知澜点头。 两姐妹重新唱了起来,一人吹奏一人演唱,协助无间,当真是昆山玉碎,凤凰泣露。 现场版效果更好,虽听不懂唱的什么,但曲中情感倾斜无疑,如同见到中秋明月,无尽思念潜藏其中,又好像清风抚过游子的面庞,安慰他的思乡之意。 听着听着,沈知澜不免想起家人,一时竟然怔住了。 一曲完毕,沈与钰出声问:“你们两叫什么名儿?” 个矮的姑娘福身低头,“姐姐名为美玉,我名为无瑕,美玉无瑕,正是爹娘的期盼。” “名字不错。”沈与钰点头,“先下去吧。” 两姐妹见这边没有别的吩咐,再次福身退下,稍后茶楼大厅里,又传来两人的合奏。 等人走了,沈与锐嗤笑,故意开始哼哼。 他没事爱做怪声,沈知澜已经习惯,若是去搭理他,他更来劲,所以沈知澜全当没听到,左耳进右耳出。 果然,没人搭理沈与锐,他更气闷,还不好发作。 * 少倾,茶楼里进了不少身穿儒衫的少年,坐满一楼大厅,对着演奏的二人喝彩鼓掌。 沈知澜本想,天子脚下英才云集,不会发生什么烂俗剧情,谁晓得说什么来什么,美玉跟无瑕正准备退场,路过某处桌子时,被人拉住了手腕。 美玉胆子小些,想挣脱又不敢,无瑕挺身而出,对着桌上的锦衣公子说:“公子,我们两姐妹唱完了,接下来还有其他节目,公子可是要听其他的?” 锦衣公子嬉皮笑脸,“什么节目?我就喜欢你们两的节目。我看你们两唱的好,声音娇,身段好,不如去本公子的府上来唱呗?” “只要你们两肯来,多少银子都可以给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沈知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起身看了看,看茶楼的掌柜怎么处理。 掌柜是见惯类似场面的,连忙过去打圆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只说要是客人喜欢就可以常常来听,这两姐妹常驻在茶楼的。 但锦衣公子并不打算放弃,一把推开掌柜,说话嚣张,“本公子说话,你来插什么嘴?你是卖唱的嘛?”随后他高声说:“本公子请你们两,是给你们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答应?是想试试本公子的手段么?” 美玉被他捉住手腕,挣脱不得,无瑕急的红了脸,伸手拉扯起来,大厅里立刻乱了起来。 “有些过头了,这是谁家少年?”沈与钰听到吵闹声起身看了看,又摇头,“不认识。” “太过头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别管是谁家公子,也是要被御史参奏的。”沈知澜摇摇头,“这事我得管, 去吓吓他。” “我们一起去。”沈与钰起身,“不能让他这么继续下去。” * 不等他们下楼,已经有人看不过眼,挡住了那位锦衣纨绔。 “这位公子太过放肆了,这里可是京城,天下脚下。”仗义执言的青年死死握住锦衣公子的手,“你行事做法,该有些章程才是。” 锦衣公子冷不丁被拦住,上下打量对方,见对方穿戴普通,连个玉佩都没有,不禁升起轻蔑之心,“你又是哪根葱?竟然敢阻拦本公子的好事?” “我不需要是什么人,才能过来拦你,你这样的行径,但凡是个人,都看不过去。”青年说完巧劲一转,锦衣公子觉得手腕一麻,只能脱手。 青年趁机把两个姑娘往后一推,两人连忙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沈知澜三人已经走到一楼,正准备制止,见有人先干了,便停下等着,也准备随时助阵。 不过这次没轮到他们仨登场,青年的同伴已经充当助阵角色,一言又一语,怼的锦衣公子说不出话来。 锦衣公子气恼急了,顿时说出炮灰经典发言:“我爹是夏长山!你们又是谁?敢报上名字吗?” 青年们哄堂大笑,“夏长山?没听说过,但是我们的名字你可听好了。” “我们是国子监监生!” 声音震耳发聩,轰得纨绔倒退三步。 这么多人同时站出来,声势浩大,围观的百姓也壮着胆子开始助威。 “对啊,要请人就好好请啊。” “这架势就是明抢啊。” “不论是谁家公子也不能这么干啊,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七嘴八舌,众口一词。 这架势换成任何一个人也顶不住,锦衣公子面对这么多指责,气势也弱了下去,色厉内荏的喊:“你们这是干嘛,这是要冲撞官眷吗?” “谁也没打算冲撞谁,是你自己先冲撞了自己。”最先出头的那个青年提高声音,“还是你打算去官府,我们再好好理论理论?” 他这么理直气壮,丝毫不惧,气势此消彼长下,锦衣公子结巴起来,“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嘴上喊的热闹,动作丝毫不含糊,脚踩西瓜皮溜的飞快。 “哇喔!” 青年们成功击退一场恶行,纷纷击掌欢呼起来。 “看来我们是不用出场了。”沈知澜侧头对沈与钰笑道。 “国子监有这样的良才义士,是国家的幸事啊。”沈与钰目光扫过这群青年,也是打算离开。 沈知澜打算去找掌柜说一声,今天闹出这等事,他们不怕,但那对唱曲的姐妹肯定怕,还是告诉她们避避风头才好。 他刚转头,人群里的青年看到他的脸,拨开人群而来。 “澜哥儿,澜哥儿!” 青年欢欢喜喜的跑过来。 沈知澜站在原地,猛然见过一个黑炭喊着自己名字跑过来,还真是吓了一吓,他仔细辨认,这才犹豫说:“韩子畅?子畅哥?” 此人正是韩子畅,韩子期的堂兄,他不是回原籍去参加科举么?上哪儿晒了一身时髦黑皮来? 韩子畅笑的露出白牙,“在老家学了学务农,这才晒黑了些,养养就回来了。”他又紧张起来,“那个,最近你们还好吧?” 沈知澜立刻升起警惕心,“都挺好的,家里一切都顺利,我爹还升职了。” 韩子畅听到这个更开心,笑兮兮说起他这一路赶路的辛苦。 沈知澜阻了他,“我陪着朋友出来的,不便久留,等下次专门拜访再说吧。” “是我唐突了。”韩子畅忙退后,“那就约好,一定要来啊!” 要不还是别来了,沈知澜磨牙,醉翁之意不在酒,韩子畅分明是想打听姐姐的消息。 哼! 沈与钰见他们是熟识,主动问候。 “差点忘了,是我不对。这位是韩子畅哥哥,是韩相的孙子,这两位是寿王府世孙沈与钰,和他的二弟沈与锐。” 两边互相见礼。 沈与锐不免多看了沈知澜两眼,这人竟然还认识韩相,当真稀罕。 彼此都是跟朋友来的,没有说亲密话的场合,于是简单道别后,分别离去。! 第一百七五章 美玉跟无瑕趁机躲了出去,惴惴不安在茶楼的小间内等候,等着小二来告诉她们事态后续。 两人坐立不安,在室内来回踱步,美玉忍不住说,“别晃了,晃的我头晕。” 无瑕无奈坐下,“我心里慌,害怕。” “怕有什么用,既然出来唱曲,抛头露面,遇上这样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该想到。”美玉咬着下唇,“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无瑕点头,又无奈摇头,“不出来卖唱?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卖身为奴还是别的?”至少卖唱还是自由身。 “爹生了病,卖田卖牛才勉强治好,大夫说以后他不能操心,不能劳累,我们两不出来想法子挣钱,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呢?” “可是卖唱,终究不能长久,早晚惹出祸事来。”美玉说,今天就是个例子,她们应该早点想法子避开。 两姐妹正无言,小二悄悄过来告诉她们,风头已过,闹事的公子已经走了。 “但是两位姑娘,最近可能不方便继续来,只怕那人心中记恨,回头寻你们麻烦。” 小二这么说。 无瑕心知小二说的是正理,她们是鸡蛋,碰不起石头,一碰就是粉身碎骨,谢过小二的好意,从茶楼的角门走了。 不能继续在茶楼卖唱,接下来的生计又该怎么办? 无瑕站在街口看着来往的人群,一时茫然。 “还是先去吃饭吧,唱了半天饿死我了。”美玉在荷包里掏银子,突然惊喜的叫起来。“今天得的赏银,没给小二分成呐!” 乱起来竟忘了这事,成了她们独得。 美玉拿着赏银就不愿松手。 无瑕笑了笑,“掌柜的心疼我们,所以没收吧。”毕竟接下来没有收入,能多拿几文就能多撑几日。 “那我不管,到手了就是我的,别想再拿走。”美玉又是警惕,又是喜滋滋,拿着碎银掂来掂去,估摸着重量,那些散碎的加起来约莫有二两,另有一块大的梅花形银锭,单这一块,就超过二两,加上就有四五两,是近日来最丰厚的收入。 美玉拿着梅花银锭翻来覆去的看,不仅成色纯,而且花样刻的栩栩如生。 “这些有钱公子哥就是讲究,连银子上都要刻花。” 无瑕看了眼,她倒是知道为什么,“这是大户人家的讲究,赏人不用碎银,都用模子提前铸好,做成各色吉祥图案。” “当真是富贵啊,连这些小地方都这么讲究。三丫你说,那位公子是不是贵人,莫非跟戏文里唱的一样,是皇子王爷?不然怎么会这么富贵。”美玉说着说着又羡慕起来,什么时候她能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就好了。 “这是京城,有权有势的人自然多,未必就是贵人。”无瑕并不关心这个,“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再商量接下来这么做。” 别人就算泼天富贵又如何?又不会分她半杯,倒不如先关心自己呢。 美玉呐呐无 言,牵着无瑕的手撒娇卖乖,两人这才携手一同离去。 * 这段茶楼小插曲很快就被沈知澜遗忘,如果真的提起,他只会记得有个人唱曲很好听。 他在学堂里一时兴起,白纸上写下竹筠斋三个字。 这个名字取的极好,雅致又有意义,会让人想起东坡先生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不过东坡先生这样的妙人,也会研制出东坡肉这样的菜谱,这算大人的全都要吗? 脑子里胡思乱想,沈知澜托着下巴想,要不要给自己搞个别号,再刻个印章?也是有趣。 “又不专心!让你练字,又在搞什么?”秦先生进课堂来找自己落下的教案,正好看到沈知澜在纸上乱涂乱写。 “哎呀!”明明不疼沈知澜还是装做很疼,让秦先生好气又好笑,他说:“我还没用力吧?叫唤什么?” “先生一击,让学生震耳发聩,力度是其次,重要的是效果,发人深省。” “不跟你贫嘴了,练你的字去!”秦先生正要离开,扫过纸上的字,咦了声,“你从哪儿知道这个别号的?” “先生也知道?”沈知澜愣了,“这是什么名人字号么?” “名人确实是名人,”秦先生犹豫后作答,“竹筠斋主人,这是我先生的闲号,外人很少知道,我也是偶然看到一副先生年轻时的画,有同样的落款,才知道此事。” 这孩子年纪轻轻,跟师父也没关联,上哪儿知道去? “是先生的师尊,那不就是我的,嗯,师祖么?”沈知澜开始盘点关系,成功被绕晕。 这该从哪儿算起啊? “想认他老人家当师祖,你还要慢慢排队呐!多少人恨不得扯上关系而不能呢,你倒是先说说,从哪儿知道的?” 沈知澜便把日前买到一方砚台,看到落款后发现原主,物归原主外孙的事说了出来,这事确实巧的很。 秦先生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的事,不禁叹道:“缘分技巧,难以衡量,竟然是这样。” “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对师祖好奇起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博学多识,宽厚温和,德高望重,仕林中的标杆。”秦先生说,“用任何溢美之词形容他,都不过分。” “先生您很少这么夸人,但我信是真的。”沈知澜说,秦先生的性格他了解,不会打诳语。 “这样的话,我倒是有点羡慕起与钰哥了。”有这样的长辈,当真是极好。 不过,你的长辈fine,下一秒me,嘿嘿,他也能硬蹭热度。 秦先生怎么看不出他的意图,没好气说:“你先混上我的亲传弟子再说吧,不然这声师祖还叫不上。” 沈知澜大惊:“等等,我还不算先生的弟子吗?这不科学!” 秦先生骄傲的哼了一声,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反正不能能让他占口头便宜。 * 下学后,隔壁的姐姐很少见过 来约他一起回家,路上有些闷闷不乐,“你有没有觉得爹娘最近不对劲?” “啊,哪儿不对劲?不是跟平常一样吗?当差,出门爹平时忙的脚不沾地,娘也是,哪儿有问题?” 沈知汝忧虑说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最近娘怪怪的,盯着我发呆,还跟爹爹一起小声说话,但我一过去,他们两又不说了,这还不怪?” 沈知澜回忆了一下,他翻了许久,还是没想起一桩,只能安慰姐姐:“兵来将挡,等他们找你提起再说,不然我们怎么知道?放心,他们都是亲生的,总不会坑你。” “希望如此吧。”沈知汝没能放下心来,依旧担忧。 隔日就是休沐,难得一家人能同聚,沈齐主动提说他刚拿了月例,想要去附近的酒楼吃顿好的,家里人自然没有异议。 最近他家五口人,过出了四个作息,周朗随着京郊大营走,两个孩子跟着学堂一旬一休,杜珍娘忙医馆的事,沈齐只有半月才能回家一次,难得齐聚,自然要好好聚一聚。 沈齐没选离家最近的酒楼,而是挑了一家稍远的酒楼,举着菜单欲盖弥彰的说,“听说这家的肘子做的极好,入口即化,汝姐儿点一个?” “喔,好。”沈知汝虽不爱吃肘子,但是招牌菜,尝尝也不错。 小二还没把招牌的肘子端上来,杜珍娘先把啃鸡腿的沈知汝扯了过来,替她擦干净嘴角。 沈知汝不解其义,乖乖让娘擦脸,杜珍娘絮絮说,“你爹的同僚也在这儿吃饭,听说我们在,打算过来喝两杯,坐好,装个淑女样子出来。” “弟弟怎么不擦?”沈知汝反口问,结果一看,沈知澜乖乖巧巧坐着,已经整理好了。 靠,失策,沈知汝连忙坐直,拿出最好的仪态。 不多时,沈齐的同僚就到了,是个跟沈齐差不多年龄的中年男子,带着女眷和孩子,有大有小,最大的看着比沈知汝大四五岁。 对方进门后满面笑容,说话客气又亲人,小二加了凳子后,彼此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作为主人,沈知汝主动撑起场面,招呼几个小的,让他们随意些,不用拘礼。 唯一让她有些不自在的就是,对方的孩子老是盯着她看,看一会儿又收回眼神,过会儿再看,如此反复。 这眼神真是让沈知汝不爽快,偏还不能明说,整场酒席让她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挨过气氛诡异的敬酒,对方也出了包间,沈知汝没了胃口,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碗里的残渣。 沈齐跟杜珍娘对视,这又算是怎么回事?沈齐没表现出异常,跟往常一样结账离开酒楼。 路上沈知汝闷闷的,故意落后几步,跟弟弟咬耳朵。 “你说,爹娘是不是在替我相看?”如果不是相看,不能解释今天的异常。 沈知澜微微颔首,他也不傻,今天这场突兀到来的客人,还有神情异常的少年,都很像,不过彼此没戳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呼,八成 是,但是姐,这要看你怎么想。” “我想,我能想什么!”沈知汝突然生气起来,狠狠踢了一脚路边,“要相看,至少告诉我一声啊,我难道会捣乱吗?” 对方都知道,她凭什么不知道! 这话沈知澜没法答,一方面他认为沈知汝确实有知情权,一方面又明白在这个年代说什么自由恋爱,只会挨两大嘴巴子。 不等他劝慰,沈知汝先想通,“算了,正好我利用这点,让他们也愧疚下,拖延时间。” 沈知澜接上,“再怎么拖,也拖不了多久。” 这事早晚要提的,不如早做预案。 “姐,你跟韩家哥哥,到底算怎么回事?” 沈知汝闷闷道,“他没有明说,就是让我放心,安心。” “这算什么回答嘛!怎么安心?又没有明说!”沈知澜急了。 “难道还要我去挑明,那我成什么人了?还闹出一场笑话来。”沈知汝跺脚。 “确实,这事还是他来说最合适。姐,我前些日子还碰到了他,他已经回京城了,要是有心,事情该有眉目了。” “真的?”沈知汝眉目舒展,欢欣雀跃,“我就知道!” 光看这个表情,就知道沈知汝对对方上了心,想要继续牵手走下去。 “姐,这事关于到你的后半生,无比重要,你的心意才是最要紧的,你已经确定要跟他在一起么?” 沈知汝不做声,不点头也不摇头。 但这本身也是一种态度,不然早就拒绝了,沈知澜觉得自己懂了。 “好,你想明白了就好,我可以去暗示对方,让他行动,有些障碍还是需要他自己去扫通,不然岂不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来说,彼此都不尴尬,要是不成,不至于伤了跟韩爷爷和子期的情分,要是他乐意,就该使力说通自己的长辈双亲。”沈知澜心平气和,在脑中规划了好几个处理方案。 这事最要紧还是男方的态度,他若是真心,自会披荆斩棘,跨越山海而来。 “别管最后是什么样子,姐安心就是。”他认真安慰着沈知汝。 沈知汝慢慢吐出一口浊气,“你都这样说了,我心里也有底了,爹娘那边我想法子拖延一下时间。”既然有心,就该彼此奔赴,共同努力,她也不畏惧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 第一百七六章 既然说了要去暗示,沈知澜便想一鼓作气,快些处理好。 因为回家后,家中爆出一场风波,沈知汝一到家就直言问话,得到肯定答复后,嗷呜嗷呜的哭起来,哭的梨花带雨,也不说话,就是哭。 沈齐顿时慌了手脚,平时女儿总是笑模样,哪儿见过哭的这么伤心的?问话也不答,光哭,第二天哭的眼睛肿成个桃,还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不去见人。 沈齐急的如果热锅蚂蚁,好不容易等到女儿不哭了,他才小心问起缘由,沈知汝抽抽噎噎的说,知道爹娘担心她的婚事,但是就不能跟她提前说一声么?别家孩子都知道才过去,就她不明不白的坐在那儿,算什么呐! 沈齐被哭的头大如斗,又自觉理亏,只好低头认输,回绝了别家,但沈知汝还是日日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吃食也变少了。 家人不再提起此事,沈知澜也担忧姐姐哭坏了,谁知沈知汝擦干净面上泪痕,眨眼,笑的狡黠。 好么,没想到姐姐还是个隐藏的演技派,哭的那叫个真情实感,爹娘都连连败退。 也是一物降一物了。 不过姐想法子拖延,顶多能拖一月两月,长久下去还是不行,他动作还是要快。 去韩家不难,去找韩子期就行,但是要找到韩子畅有些难度,沈知澜只好大张旗鼓,找了些稀罕点心去送给韩爷爷,也提醒某些人,他来了。 然后在韩子期的书房里等着,愿者上钩。 幸好这条鱼不傻,还知道钩在何地出没。 沈知澜练完大字,故意站在窗户旁边,确定声音能传到隔壁书房,这才跟闲聊一样说起,上次酒楼撞见父亲同僚的事。 “总觉得怪怪的。” 韩子期不解其义,却附和着说,“可能是对方见到陌生人紧张吧。” “有可能,就是有些失礼,不过是我爹的同僚,打交道多,只能体谅。”沈知澜故意说,“谁都不容易呢,话说你堂兄是不是考完科举回来了?你打算下场一试么?” “爷爷的意思,让我明年去试,这次把握大了许多,争取一次就过。”韩子期道。 沈知澜真心实意的说:“当真?辛苦了。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少不了要日夜用功,努力温书的。” 韩子期回家晚,启蒙又比别人晚,能迎头赶上,背后至少也是三倍的辛劳。 “笨鸟先飞嘛,我天赋比不过别人,就只能做点笨功夫了。”韩子期腼腆一笑,但心里受用。外人都说他的进步是因为身处优越环境,天赋出众,只有他自己明白,要想人前显贵,少不了人后受罪,这一切都是他一笔一画,慢慢学的。 “说到考试,我们一起去寺庙求道灵符,祝你早点金榜题名吧!这是大事啊。”沈知澜兴致勃勃策划着,打算去寺庙。 “算了,考试要到明年呢,而且很麻烦的。” “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呢,必须去,我把我姐一起都叫上 。”沈知澜不容拒绝的说,力邀韩子期去求灵符。 韩子期拗不过他,答应了。 他说了关键词,暗示到位,有心人自然会过来。 * 京城里唯有一座最灵验的护国寺,就在郊外十里处,求科举属于对口了但是又没完全对口,不过香火很旺,百姓们也乐意去这儿上香。 因为最近郁郁寡欢,一提出来散心,两姐弟的行程就被批准了。 韩子期还带了堂姐妹来,后头跟了个小尾巴。 沈知汝只做不知,一路上神情恹恹,寡言少语,整个人散发着厌弃的氛围,只跟两个密友说话。 “我们去拜文殊菩萨吧,姐姐你们去拜观音,上完香求完签,再在庭院里汇合。” 沈知汝点头,就带着女客去拜观音。 求了灵符后,听说这里签文很灵,韩子期便求了一只,得到一只上签,说他一切顺利,不禁让他喜上眉梢。 沈知澜也过去求了一只,得到的签文却说,好事多磨。 拿着签文,沈知澜拧着眉头,几个意思? “多磨非坏事,好事才多磨。”韩子期安慰他,“说明终究还是好事。”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算了,总归是好事。”沈知澜反过来安慰自己,“肯定能行!” 韩子期安慰完人,回头就看,“我哥呢?” “刚才他说口渴,去找僧人要茶水了,你没听见?去外头等等,该回来了。”沈知澜是听到的,便说给韩子期听。 韩子期把签文小心装进灵符内,约莫一刻钟,韩子畅就捧着茶壶回来了,眉眼舒展,一扫沉郁。 两人这是把话清楚了罢?接下来就要看个人努力,沈知澜想。 * 上完香归家,沈知汝面上淡淡,倒让人看不出深浅,沈知澜追问,她只说让他等着便是。 “等就等,又不是我急。”沈知澜赌气道。 不过这口气还没赌回家就散了,沈知澜是真的担心姐姐所托非人。 今日求签,他问的是姐姐的姻缘,得到的回答是好事多磨,怎么不让他跟着悬心。 世道如此,女子的路总归难走些,走了冤枉路想要调头的难度,也比别人高,要是所托非人呐......又该如何是好呢? 沈知澜越想越是不开心。 * 沈齐同样悬心。 万事顺心,只欠儿女婚事,他家高不成低不就,婚事本就难,女儿的婚事更难,要挑男方好的,要挑男方的家人也好的,才能婚后顺遂平安一生。 从前够不着,好不容易他升了职,能够接触到好一些的人家,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还惹的女儿不开心。 要不人家说儿女都是债呢!他上辈子估计罪大恶极,杀人放火了!他在心里骂了两句。 不过骂归骂,不能放弃继续找,沈齐打算继续在同僚中寻摸人选,知根知底的人家才合适。 这天沈齐本打算出门,突然见到宗令来访,连忙放下手中事务,恭敬的把人领到书房。 彼此相熟,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怠慢。 宗令面上带着比春风更暖和的笑意,因为本来也是好事嘛!怎么能不摆在脸上? 沈齐心里揣了个兔子,一跳一跳的,思忖宗令怎么会突然登门?若是公务,去王府去衙门都是可以的,为什么上家里来了?最近犯事了?还是澜哥儿干了什么?打同窗了?没有哇! 沈齐已经把最近干的事倒腾着想了三遍,这才听到宗令一边吹着茶叶,一边含笑说:“是好事啊,不然本王怎么会登门?” “大人登门,本身就是好事了,哪儿还有更好的事呢?”沈齐不轻不重的捧了碰人,然后继续听到宗令说:“这儿没外人,本王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今天等么事因为,有人托本王保媒拉纤,好事么!” 保媒?!沈齐竖起耳朵:“是谁家公子?” 能托宗令保媒,身份不低吧? 他们家能配上这样的人家? 他警觉起来,别是什么继室填房,七老八十,或者屋里有十八房小妾,等着人来填坑吧?这可不成!再富贵都不成! 他张嘴想说什么,宗令先摆手,“听我说完嘛,对方年岁相当,相貌端正,刚考中秀才,家中高堂都在,父母性情温厚,亲人相处融洽,实在是上佳人选。” 宗令每说一个优点,沈齐心里就跟着跳一跳,越跳越高。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天上掉陷阱,总让人觉得有馅饼啊。 这么好的人选,能砸到自家头上?对方肯定有大坑啊! 宗令先按惯例说了一通好话,卖够了关子,这才揭晓谜底,“这人是韩相家三房的长子,要是你有意.....等等,你别晕啊!来人呐!要找大夫么?” 沈齐虚弱的扶着椅子腿,勉强靠着,“我没事,我能坚持住,大人,您能再说一遍是谁么?” 这馅饼实在太大,砸的人脑袋发晕啊。 * 宗令耐心极佳,重复回答了几遍沈齐的问题,最后才说,“结亲是好事,两家都要心甘情愿才好,韩相诚意极佳,特意托我上门来问,也是看重的意思。” 沈齐虚弱点头,这中间人必要德高望重才行,宗令再合适不过,确实是看重。 “你不用急着答复,好好想清楚才行,不论是拒绝还是答应,我等你登门。” “多,多谢大人,我一定会好好考虑清楚的。”沈齐白着脸,把宗令送走,瘫在太师椅上。 事情太大,他决定不了,只能等珍娘回来再说。 这么优秀的人选砸到自家头上,如果不是礼物还摆在是书房,他真觉得是一场梦。 杜珍娘没有直面冲击,脑子灵活不少,她拧着眉头,“等等,不对劲!韩家怎么突然上门来提亲?没有风声啊!” 沈知汝听到这声喊,就知道事情要遭,连忙要悄悄溜走,脚还没转动方向,就被娘揪住了耳朵。 娘如果不是特别生气,不会拎人耳朵,沈知汝一边喊疼,一边乖乖让娘拎着出气。 路走了九十九步,不差最后这点。杜珍娘问起经过,她也是乖乖说了出来。 杜珍娘气的眉毛都在抖,似笑非笑,“合着前段日子你装模作样的,都是在糊弄你爹娘啊?哭的这么伤心,都是假的?” “哪儿是糊弄嘛,我是真的伤心啊。”沈知汝小心道,这时不能应,也不能不应,要顺着毛摸才行。不过她被瞒着伤心,爹娘被瞒着同样伤心呐。 提起这茬,沈知汝软了语气。 杜珍娘也软了语气,“这事到底怎么样,你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她睨了女儿,“否则我可上门退信了啊!” “别别别,我说嘛!”沈知汝连忙讨饶,但具体什么情况,她只能说自己清楚的部分。韩子畅如何说服父母长辈的,她又不清楚。 说实话,这么好的对象,说是十全十美也不为过,竟是挑不出任何缺点,杜珍娘敢说,要是韩家放出话去,立刻就有官媒排着队上门。 竟是自家闺女,摘到了这株秀丽兰草,傻人有傻福喔!! 第一百七七章 如果是一般的高门官宦提亲,沈齐是想都不想就拒绝的。 高门富贵虽好,也要有那个手腕能力去把握才行,若是没有过人的能耐,吃不了这口热饭,反而烫了舌头。 但韩相来提.....他就真的心动了,韩相是个难得的质朴之人,现在官居丞相,四相之一,已经是人臣的最高位,但他的行事作风不改,勤俭节约,约束后辈族人,乐善好施,还在府上开垦了耕地来种菜,保持耕读之家的习性。 这样的品性,教出来的孩子差不了,就算真有什么万一,也是能够和平收场的。品性啊,这可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 沈齐心里拍了板,但矜持的晚了二天,这才过去答复。 宗令笑的捋胡须,“好事啊这是好事!一好凑两好,两家并作一家,等到出嫁时,我必要送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嫁妆什么的,再说吧。” 宗令去答复了韩相,两家有了做亲家的默契。 不过韩相的意思是,男儿L不立业难成家,索性现在韩子畅年岁不大,先苦读诗书两年,中了举人再成婚,双喜临门才好。 沈齐赶忙答应下来,他也有此意,还想再多留孩子两年,顺便再替她攒些嫁妆。 嫁进丞相府中,哪怕别人不念叨,他也要把面子撑足啊。 这种时刻,当爹娘的恨不能把孩子一辈子需要的东西都凑齐,沈齐就在书房里盘点家中资产,思考该怎么置办产业。 京城内想置办东西可不容易,尤其是田产铺子类的,很多人家都当传家宝似的一直捏在手里,轻易不往外头卖。 沈知澜敲门时,沈齐还没收起桌案上摆的账册。 “爹,还在忙呢?” 沈齐算的焦头烂额,只能轻轻点头。 “为了姐的嫁妆?”只用稍稍一想,他就明白为什么,嫁娶生死,都是家中大事,需要耗费的银钱极多。 “钱这东西,不论怎么样都是不够的。”沈齐看着手中的几千两,要是还在茂州能拿到这么多银子,他真的能乐开花,现在怎么看这么不够,东挪西凑的,总觉得差点。 “不够就先紧着姐姐嘛,她的事比较急。” “你不急?过几年就该轮到你了,不急么?” 提到亲事沈知澜有点羞,又强自镇定说:“我是男儿L,赚钱的法子就多了。等过些年,年纪再长些,或是想法子去办差事,或是想法经商,总能找到一条出路的,只要肯动手,还怕银子不打着滚往家里跑么?” “这么自信啊?” “那肯定的么,这点自信心肯定是有的。”沈知澜含着笑意,“先顾姐姐。” “好,这可是你说的!”沈齐重新规划银两,如果不考虑这些,那就凑凑合合的够用,加上还有一两年,他的月例和外快,还能再凑点。 沈齐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不过就算订婚也需要有个小小仪式,在长辈和中间人 的见证下,两边互相交换了信物,合了八字后交换庚帖。() 到了这种程度,基本就是订下来,尘埃落定。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百七七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小辈不得出面,但是沈知澜跟姐姐悄悄躲在后头,看了韩子畅的爹娘。 韩父看着同样黑黢黢的,据说是刚接了治理河道的差事,于是日日扎进河畔,晒的跟儿L子一样黑。 韩母是个爽利妇人,行动利落未语先笑,笑起来还有酒窝,看着很亲切。 “像是好相处的。”他说。 沈知汝悄悄羞红了脸,拧了弟弟一下。沈知澜龇牙咧嘴也要说,“本来就是嘛!这公婆肯定要看清楚,姐以后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不看清品行可不行!” 沈知汝呲牙,“这桩我可是记下了,等你定亲后,我可是要笑个够的。” 记仇! * 亲事定下后,除了跟打鸡血一样激动的韩子畅,其余人逐渐回归正轨。 第二天还要上学,沈知澜本准备早睡,久违听到系统提示,新话本弹出的动静。 新话本?最近他有接触新人物么? 他在脑海里翻找一圈,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那日的茶楼卖唱两姐妹。 莫非是这两个?他就知道!果然一副主角光环的模样! 沈知澜从床上弹起来,兴致勃勃点开了话本,然后就愣了神。 什么?这上面写的什么? 他两耳轰隆隆,眼前闪过虚影,字块变成一个个比划不停飞舞,抓都抓不住,整个人面前天旋地转,几欲作呕。 沈知澜揉了揉虎口,把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按压下去,这才死死盯着眼前的新话本,一字一句的解读。 从前话本里有从未接触过的人,有亲近的人,但是头一次,弹出了关于他家人的话本。 话本:《二嫁■■》 沈知汝曾经是茂州城内,无数个闲散宗室女的一个。 学诗书,懂礼仪,盼着日后嫁个好人家,获得最平方的幸福。 可是一朝风云突变,■■■■,搅乱了她的平静生活。 她■■■,■■■,再■■■,一路走的艰辛,走的困难,终究还是扶摇直上。 从一届宗室女,到■■■的故事,缓缓展开一角。 主角:沈知汝,■■,■■■,■■■。 沈知澜目眦欲裂,这该死的马赛克!凭什么打在最关键的地方,竟然让他除了二嫁之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他咬着指甲,不停思考这个问题,冷静要冷静,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导致姐姐命途波折,不幸二嫁的。 难道韩子畅是个短命的?然后姐又改嫁了两次?怎么想都不至于,话本里的自己呢?他就这么干看着? 不不不,马赛克虽然打了,可仍然能从中间得到部分信息,按照文案透露的,那二个马赛克就是二任姐夫的姓名,第一任可是双字名。 () 对啊!沈知澜恍然大悟,双字名,也就是说第一任姐夫本来是这两个黑团,现在变成了韩子畅。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没错,命运可变,他不必这么忧心,本来他们应该一直生活到茂州,那姐夫多半也是茂州人茂州,现在身在京城,肯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心神松懈下来,沈知澜冷静了些,开始研究这个该死的马赛克。 文案作为一个话本的精华,能把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说的清楚,信息量也是最大的,能看到文案,至少能猜到七八分故事进展。 现在,凭什么打这个马赛克,遮掩他的视线? 而且最近接连出现了两个,被马赛克遮蔽的话本,让他不得不升起几分疑心。 究竟是什么意思? 整个系统是单机版本,会有消息提示,有商场,但是对于使用方法,从来没有任何提示,全靠自行摸索。 这马赛克,能不能去掉? 沈知澜心动后,果断行动,摸索起系统的用法,他触碰了半天按钮,眼睛突然一眯。 先把文案截图,再逐渐放大,放到合适大小后,系统亮度调亮..... 果然能影影绰绰看见字的模样! 沈知澜瞪大眼,呼吸急促,正要靠过去看清上面究竟是什么字,突然觉得一股大力袭向额头,他竟是一声都没哼,直接被拍的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清晨,杜珍娘喊了几次起床没人应声,这才发现孩子起了高热,人已经烧糊涂。 急急请了大夫来,又是散热又是灌药,闹腾到下午,沈知澜才慢慢醒来。 醒了后脑瓜子也疼的厉害,一阵阵发晕。 迟钝的脑袋慢慢转了几圈,等到热度退去,他才想起前日夜里发生的事。 不就是想钻系统空子么?至于这么狠嘛!差点把脑袋拍傻了!还不是系统不讲武德在先的!好好的话本还要打马赛克,就算拿积分换他也是乐意的,连这个渠道都不提供,怎么能怪他钻空子? 这种手段阻止不了他想钻空子的心,只会让他下次想到更好的法子,哼! 沈知汝坐在他身前,小心吹着药汤,絮絮念着:“怎么这么不小心?夜里不盖被子着凉了,还喊都不喊,硬是撑到天亮,差点烧傻了!” “你不是念叨你的聪明脑瓜么?傻了算怎么回事?” 沈知澜被药汤苦的双目含泪,心中只有悲愤,他这是为了谁啊!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想哭一哭。 这场高热是系统造成的,痊愈起来也特别慢,养了好几日还是觉得身上软软的没力气,估计要将养些日子才能好。好友听说他病了,纷纷组团来探望。 沈与钰也在其中,提了不少珍贵药材,让他安心养着。 看见他,沈知澜就想起同样被打马赛克的话本。 说这中间没有联系,他是肯定不信的,可到底又有什么联系呢? 对比重叠的要素,他突然想到一事。 沈与钰,寿王府的世孙。 沈知汝,只是旁支宗女。 他们唯一的重合点,是自己啊!! 第一百七八章 想通这个问题,就像揭开了一层本就模糊的面纱,也把他的疑惑摆上台面。 注视面前的沈与钰,沈知澜在想,有自己加入,会有谱写出什么样的故事? “看我做什么?脸上有脏东西?”沈与钰在脸上擦了擦,没找到任何痕迹。 “没,我发呆呢。”沈知澜有气无力说:“最近不能出门,你们自己玩罢,我还要养几天。” “你不在,总觉得少了几分乐趣,还是等你痊愈吧。”沈与钰拍拍他,“等你喔。” 他这么说,沈知澜很是感动,收起了心思,准备先养好再提。 沈与钰乘着马车离去,车夫问他是否直接回王府,他顿了顿还是说,“去望江楼坐坐。” 车夫自不多言,直接把人带到了望江楼。 近日来望江楼声名鹊起,只因为新来个说书先生,说的并不是陈词滥调,而是跟前人不同的故事,什么狐狸报恩,什么仙鹤延寿等等,令许多客人耳目一新,非常乐意到望江楼来听新故事。 不过说书先生毕竟是人,高声说话费嗓子,并不能时时说,想去听说书还要请早。 沈与钰去的正是时候,说书先生正要开讲,正在喝开嗓茶,他还能听个完整版。 沈与钰进包间后,随着故事展开,渐渐听的入迷。 断断续续说了一个时辰,中间休场,也会有弹古琴拉二胡的人登台,暖暖场子,不至于显得太冷清。 沈与钰饮着清茶,看楼下卖的豌豆黄卖相不错,正准备托小二买上来,突听得楼下传来苦苦哀求的声音。 “掌柜的,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两姐妹试试就好,不需要给任何酬劳的。” “不是我不给机会,而是最近楼里要用的人实在满了,用不上你们两啊。”掌柜的婉言谢绝,“要不你们换个地方再试试?” “我们已经走了七八家茶楼了.....” 沈与钰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探身一看,发现确是熟面孔,便是日前那卖唱的两姐妹,一段时日不见,两人愈见落魄,面上更有风霜之色。 对这两人也是无妄之灾,被人挑刺了,自己还要换地方待,免得对方找麻烦。沈与钰于心不忍,便主动出声,“要不然,掌柜的便让她们先唱上几次?如果不行再说不行的话。” 掌柜抬头,见是包间的贵客,连忙点头哈腰,“说的是,说的是。” 又对两姐妹说:“贵客替你们说情,我便做了这个主,你们两先去试唱几日吧,看看效果。” 随即低声道:“若是不行,就算有贵客的情面,你们两也留不下来。” “已经足够了,多谢掌柜,也多谢那位贵客!”两姐妹中的无瑕连忙道谢,隔空对着包间里行礼。 而美玉抬头遥遥望着窗边的贵公子,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有权有势真好,只用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二人的命运,胜过她们千言万语。 *() 沈知澜将养了几日,身体才慢慢好转,为此,最近汝姐把他当成猫崽子一样看顾,既怕他冷着,又怕他热着,照顾的特别周到。 ?想看明照万里写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第一百七八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沈知澜刚开始还享受了两天,然后就觉得,要命!太热情了他也吃不消哇! 好容易今天得到出门的批准,本来打算去百珍园逛两圈,却被沈知汝拦住了。 “最近拒绝运动!还是做点安静的运动好。”沈知汝笑眯眯的,“听说望江楼最近来了个特有名的说书先生,座次供不应求,我好容易才拿到一张包间的票。” “你拿到的?”沈知澜故意拖长声音。 “那谁拿到的,就是我拿到的嘛!去不去?去不去?你就说去不去就完事了!” “去啊,把子期也叫上?” “行!” 为了早日成婚,韩子畅现在跟打鸡血一样努力,这种放松的活动他是不能来的。 他来不了,只好让弟弟来,韩子期还另外带了堂姐妹来。 四人在包间内坐定,外面一声锣响后,评书就正式开场。 沈知澜凑近听了半耳朵,发觉这位说书先生功底果然不俗,叙事合情合理,言语娓娓道来,遇上剧情冲突处更是酣畅激烈,淋漓尽致,把全场观众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当真有两把刷子。 等到中场时,许多人还听的意犹未尽,对于别的节目兴致缺缺,直到有一首小调开始唱起来,才稀稀拉拉有人鼓掌,赏了几个铜板。 沈知澜听到这曲调,咦了一声。 好熟悉。 他探身一看,发现的确是之前那个嗓音明亮欢快的姑娘,没想到这次换到这个茶楼来。 只是这边茶楼没什么人喜欢听曲,对方卖力唱了半天,只得了几声喝彩。 姑娘有些委屈,也不能多说什么,福福身下了舞台。 “怎么?认识?”沈知汝注意到他,沈知澜便点头,“不是认识,之前在别的茶楼见过,怪可怜的两个姑娘。” 被调戏也不是她们的错,反而是她们付出代价。 沈知汝看了台前,身为女子她更能懂那种身不由己的苦楚,她叹气,“确实可怜,也可敬。”她难得取了一块碎银做了打赏。 韩徽琳瞧见调侃她:“难得你这个抠门样也舍得,不心疼了?” “能帮则帮嘛。” 两人说笑起来,沈知澜则托着下巴,认真看着台上。 嗓音出众,容貌出挑,还有这样百折不挠的性格.....他总觉得这两人,应该也是某个话本的主角。只是还不晓得为什么,没能触发出话本。 话本的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呢?他跟汝姐相处十余年,也是等到订婚才触发的.....难道非要等到这种命运关键转折点,才会触发? 想不通啊想不通。 尽管想不通,但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打算多跟这两位接触,弄清话本触发条件。 今日正是机会。 () 他目不转睛盯着舞台,便有人目不转睛盯着他,见他没反应,暗中气闷。 全场最淡然的韩子期,只招呼他们吃点心。 话本听完,沈知澜借口放水,绕路到了茶楼的北院。 却不想,让他听到一个绝佳的机会。 北院里,刚才挥斥方遒的说书先生声音放低,“掌柜,非是我不容情,而是实在嗓子难以支撑啊。” “宝先生,这事可不是这么算的啊,我可给了你最高的酬劳,连赏银都不抽成,现在茶楼里客人这么多,全是冲你来的,你 这会儿撂挑子,我可真傻眼啊!”掌柜顿时急了,现在宾客盈门,门槛都磨光滑了,顶梁柱要是走了,他上哪儿哭去? 说书先生无奈,好说歹说都不听,可要是再说下去,他的嗓子就该哑了! 嗓子才是他吃饭的家伙事,真倒了后半辈子怎么办?所以他坚决不肯继续说,甚至连随身携带的药方都翻出来给掌柜看。 两人拉拉扯扯,争论不休,看着时机正好,沈知澜正好挺身而出,说自己听了半截,刚好有个好主意。 掌柜的只想留下顶梁柱,任何方法都是愿意试试的。 “宝先生最特别的地方,在于你写的故事,我听了那么多评书,只有你写的最好,亲口说出来,反而是其次。我想着,不如把宝先生的评书,改成短戏。” 宝先生紧张了一瞬,生怕此人的主意是,拿自己的评书给别人说,见是个自己没听过的名词,多了一分耐心继续说。 “这短戏嘛,跟正经的戏不一样,胜在简洁。掌柜你看,你楼里有唱曲的,有弹琴的,还有玩杂耍的,让他们来演绎整个评书,宝先生做引子和报幕,单独一人时就登场,如果剧情里人多,就让其他人登场,不仅热闹还新鲜,关键是,每个人都不累!” “不过宝先生就是整场短戏的戏眼,该拿最多的酬劳。” 说书先生大概明白眼前少年说的是什么了,跟戏班子类似,但又不全是,叫短戏的确恰当。 关键是,给他提供了一条很好的思路啊!嗓子保养再好也难免感染风寒,或者变调。如果能做一幕短戏的调度,还能干好长时间呐! 所以对这个提议,宝先生举双手赞成!对他有百利无一害啊! 掌柜也琢磨,他要的是场子热闹,吸引客人,利润的大头是茶点啊,好像,可以? “要是成了,别忘了给我多留两张戏票啊,唉,真想见识见识!”沈知澜故意念了两声,同时确定刚才下台的两个“主角预备役”听到了他的话。 无瑕若有所思,觉得这是个机会,而美玉已经激动的扯袖子,随时准备毛遂自荐。 沈知澜暂时退场,准备留这两人发挥。 如果真的是主角,就发挥自己的能量,变的耀眼起来吧。 * “够了够了,点心已经够了,我吃不完这么多。”沈知澜返回包间,发现面前的小碟堆了好几样点心,连忙拒绝 。这点心多() 是面食,尝尝新鲜还好,多吃容易积食。 ⒎明照万里的作品《闲散宗室八卦日常》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他可吃不了这么多。 “不是我夹的,是徽琳夹的,你都尝尝。”沈知汝说。 “尝也吃不了这么多嘛,姐来两个,子期试试这个,你喜欢浓香的。” 他把小碟的点心一分,这才开始慢慢吃。 精挑细选点心的韩徽琳:“......” 全白瞎了! 在茶楼里待的久了,他们又准备去逛逛街,看看小物件,逛了两圈,沈知汝一眼看中一条手编丝带,在身上来回比划,思考该怎么穿戴。 “送我一条。”她直接说。 “好,再给娘挑一条。” “这种小姑娘东西,娘不喜欢,不如送给徽琳妹妹吧?” “不是徽琳姐姐吗?”沈知澜还记得这事,当初刚认识时,韩徽琳强调过好几遍,大一个月也是大,要叫姐姐的。 他一直记得很牢。 沈知汝用丝带遮住抽搐的嘴角,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那你到底送不送啊!” “送送送,丝带又不贵,还挺好看的。”沈知澜蹲摊位上挑了挑,选了一条鹅黄送给韩徽琳,韩徽琳的嘴角还没升起来,他又挑了一条墨绿一条深蓝,“子期也选一条,喜欢哪个颜色?” “墨绿吧?看着稳重。”韩子期跟他一起蹲着选丝带,讨论要不要给兄弟姐妹都带一点。 窝霍,这下丝带一点都不特殊了,沈知汝只好抛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能怎么办,他就是个傻蛋啊! * 眼看前面那两个说说笑笑的要去挑墨条,沈知汝落后两步,默默挽着韩徽琳的手。 韩徽琳气的咬牙,偏还不能说什么。 “依我看,他就是什么都没想,脑瓜子里只装着别的,还没到开窍的年龄呢。”沈知汝安慰她,“你也别急,有我当内应,一定早晚二次替你报信,观察他的动静。” “哼,谁稀罕呢。”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打算放弃,沈知汝轻笑,要是有缘分呐,磕磕碰碰,兜兜转转的,早晚还是会遇上的。! ()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一百七九章 未几,望江楼声名鹊起。 先是有绘声绘色的评书,最近又冒出个新鲜玩意儿短戏来,演绎的方式方法跟戏曲大不相同,但是故事的趣味性却没降低,还很能让观众带入,讲的就是家长里短的故事。 望江楼推出短戏后,起初宾客还有些不习惯,但负责演主角的两个姑娘生的灵巧,唱念做打都有一种天然灵气,很快就博得满堂彩。现在望江楼里,上下午各一场,高朋满座宾客盈门,热闹的很。 沈知汝听了半耳朵,还计划着想要再去看看,不过这回票实在难抢,她没抢到。 姐姐既然喜欢,他打算去找老板讨两张票来,给她个惊喜。 票搞到了,掌柜的非常热情,一口气送了十多张,还言说下次只要沈知澜过去,茶点全部免费。 这么好的主意,博得满堂彩,舍几张票留住客人算什么? 不过沈知澜倒也不需要这么多票,他又没打算一场戏看好几遍,所以准备把票赠给相熟的人。 宗学里的同窗对这些个不感兴趣,绕了一圈没送完,他捏着票,思忖着剩下几张该如何处理。 “干什么呢!”后背猛的被人一拍。 “哎呀!”沈知澜装做吓了一跳,然后被嘲笑,“你还装!明明就听见我的脚步声了,是不是?” 这个他没法否认,耳朵确实早听到了,不过人家要吓吓自己,他该配合么。 秦茂璃知道自己吓不到,完全是条件反射,就跟人瞧见树叶子就非要去摸一把似的。 “手里拿的是什么呀,这么宝贝?” “望江楼的戏票,先生有兴趣去看看吗?”沈知澜如释重负,这下能把戏票送出去了。 “望江楼?最近可是热门的很呐,你都搞到戏票了?” “我认识掌柜,他之前送我的,这么多张我一个人又看不完,只能送人了。”沈知澜把戏票一塞,“正好,帮我处置了。” “行。”秦茂璃也不客气的接过,“正好休沐带姑姑跟爹一起看,下次送你曲谱。” “行。” 把最后几张票也处理了,这下沈知澜拍拍手,搞定。 * 秦茂璃拿着票,盘算爹一张她一张姑姑一张,刚好,立刻决定休沐日去蹭这个城内热度。 秦先生拿到票还有些讶异:“哪儿来的?听说不好拿。” “别人送的。”秦茂璃顺嘴说,见爹还是不信,特意强调:“沈知澜送的。” “喔?”秦先生故意拖长了声音。 “他不知道从哪儿搞到十多张票,到处送人,结果其余人不爱看,我就捡漏了。”秦茂璃美滋滋的,“下次再回礼嘛,我很想看这个短戏到底什么样。” “看,想去就去看。”秦先生拗不过女儿,当即答应下来。 于是休沐日,秦家三人汇聚在望江楼。 望江楼现在热闹极了,大厅扩大了不止一倍,连侧厅都 被拆了出来,只用简单的花木做个遮挡,舞台也扩大不少,上面增加了不少帷幔作为装饰。 还没开场,现在已经坐满了人。 秦茂璃坐下四处张望,看人这么多,心里先满意三分,觉得这场戏肯定差不了。 人到齐后,台上就开始唱了起来,演绎出一幕幕的悲欢离合,让宾客慢慢沉浸进去。 秦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饮茶,跟自家妹妹闲聊。 小秦先生借着茶杯的遮挡,再看无忧无虑的侄女,突然叹了口气。傻姑娘,趁着现在能玩就尽兴的玩吧,再长大些,烦恼就源源不断了。 秦先生难得见妹子这么开心,气氛正好,只得做个讨嫌人,问起她有没有旁的打算。 “再说了,我现在便是过得一日算一日,松快一天算一天。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户人家的癫狂程度,我若是不再嫁还好,如有此意,他们必定要搅和散了。” 他家是个信奉只有我负天下人,没有天下人负我的。⒘⒘[” 秦先生沉默,的确如此,可见妹子被这样拖累,他当真心有不甘呐。 “别光说我了,不如说说阿璃吧。”小秦先生促狭一笑,“阿璃正当妙龄,虽说不忙着出嫁,提前找找也不错啊。” 提到这个秦先生也犯愁,“她这个性子呐,跳脱不定,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若是嫁到饱读诗书的人家,我怕别人受不了她。可如果是找个能拿捏的平凡人家,我怕她受不了人家。” 何尝不是一种高不成低不就呢?寻遍好友,知书识礼的孩子也有,可要阿璃自个满意,那就难咯! 小秦先生眨眼:“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她努努嘴,示意秦先生看舞台,“这两个,不是能玩到一起么?平时处的还算投契。” “还是说,哥哥你嫌弃他家底太薄?责任又太大?” 秦先生连连摆手,他哪儿敢啊!当初他可是冲着这人来的!他唯一思虑的,就是上面到底是何意思?又打算做什么?没弄清楚之前,他并不敢去蹚浑水。 “其实男儿家,家底重要,个人能力更重要,还要跟阿璃投契,这就筛掉九成人选了。” 小秦先生继续道:“我倒是觉得那孩子,最难得是做到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她继续说:“有一日我便遇到了他,正跟同窗讨论某个字的读音,两个人你来我往说的正起劲,旁边有个菜贩听了半晌忍不住说,其实两个人都读错了,正确的读音应该是什么。他站定,认真求教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读,菜贩便说出典故和缘由,他 恍然大悟,专门记录在本子上。” “若是换了旁人,自诩读书人,能接受菜贩的指指点点么?怕不是当场就要吵起来,何谈求教呢?” 秦先生想起平时里沈知澜对学问的态度,欣然点头,“的确如此。” “对贩夫走卒也含着一颗包容之心,更能包容阿璃了。夫妻之道,不在柔顺,而在于两人彼此相让,都有分寸。光凭这点 我就敢断言,他以后前途差不了!”小秦先生继续劝:“而且要说家境,怎么样也衣食不愁,孩子好才是最要紧的。” 妹妹提到的桩桩件件,都是有道理的,秦先生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更加郁闷于不知道皇帝的心意。 但凡知道,他就直接上门提亲了! 不知道的情况,就像是出门捡了块金子,欢喜了两刻钟,金子又不知不觉从兜里漏走。这种得而复失的挫败感,当真让人郁郁。 小秦先生把该劝的都劝了,见兄长面有难色,暂停了话题,继续看戏。 秦茂璃完全沉浸在剧情里,看着戏中的喜怒哀乐,随着主人公的境遇而撒泪。 那个扮演男主的角儿当真绝了!眉目清俊,湛湛有神,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飒飒的男儿气,当看到他遭逢冤屈时,观众泪撒当场,有激动的甚至挽着袖子准备去揍反角。 幸好茶楼早有安排,提前把人拦下。 秦茂璃看的入神,竟忘了有人同她打招呼,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沈知汝。 两人作为隔了一段,没发现看了同一场。 沈知汝带着惊喜说,“哎呀,巧了!你竟然也在。” 秦茂璃笑笑,“哪儿巧了,都是一个人买的票。” “唉!”这话让沈知汝听愣了,“我这是澜哥儿弄来的票.....” “他弄的票多了,在学堂里到处散,我接了三张。”秦茂璃笑笑,“不过这场戏确实看的值啊,好看。” 她这么说,沈知汝就忍不住想卖弄几下,“还有更值的,这种类似的短戏你猜是谁提议的?” “谁?” “就是澜哥儿自己啊,那天我们一起茶楼来,他对掌柜提议的。”沈知汝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厉害吧?” “没的说,确实厉害,怪不得能弄到这么多票呢。” “老板知道他的本事,我来看戏还送了不少点心,来,我们一起吃。”沈知汝跟两位先生打过招呼后,便把人带过隔壁桌,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看的非常开心。 小秦先生见到吃进,又悠悠冒出一句:“现在连姑嫂关系的问题都解决了。” 秦先生捂着胸口,受伤非轻。 * 美玉和无瑕在台上累出一身的汗,脱掉戏服后能拧出水来,两人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好累,好困,但是又好兴奋。 本来已经山穷水尽,没想到还有柳暗花明。二人自告奋勇要去排练短戏,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机会。掌柜的看她们扮相身段都不错,犹豫着让她们一试。 但是美玉的好嗓音,无瑕利落的动作,都给她们两加了分,一登场博得满堂彩。 她们的扮演距离真正的角儿还差的很远,但观众缘就是出奇的好,所有人都喜欢她们两扮演男女主。 掌柜的为了留下她们,立刻答应给一月十两的月例,赏银不计,把两姐妹的心砸的严严实实,打算安安心心留下来。 无瑕扳手指慢慢算着:“一个月二十两,一年三百六十两,不论买田还是卖地,都够了,而且爹也能安心养病了。” 美玉嗤笑道:“你还在乎这二十两?赏银都不止这个数!上次有个阔佬,一出手就是三两赏银,要是多碰上几个大户,可比赚月例快多了!”她野心勃勃,“早晚我要买上京城的宅院,再把家里人都接过来。” “好啊,那我就买个你隔壁的铺子,以后生计就不愁了。” 两人说说笑笑,憧憬着美好未来。 直到小二陪着笑进来,对着两人说,“姐姐大喜了!外头有客人赏了两位姐姐一个点心盘!最贵的那种!” 果然,外头也有小二高声喊到,二楼包间,赏富贵荣华点心盘~声音悠悠传进内里。 美玉瞪大眼,天呐,望江楼里最贵的点心盘要卖到二十两一个,就这么赏了?! 二十两,五五分成,她们两能拿一半,立刻就顶上一个月月例了。 美玉眼睛越来越亮,无瑕却拉着小二,细问包间里客人的情况,是否需要答谢。 小二摇头,客人只说角儿辛苦,在后台休息就好,不用道谢,看着像是个年轻的男客。 无瑕心中稍定,不用去谢就好,她就是担心旧事重演。 她准备去打水擦汗,结果一回身,美玉不见了,在整个后台翻找,都没找到美玉。 又是两刻钟,美玉才出现在后台,问她去干什么,美玉镇定自若说刚才渴了去喝水。 无瑕心知有异,却因为没有更多实据,不能直接揭穿,只好按下这一节,等候更合适的机会。 * 沈知汝看完了戏,跟秦茂璃回家不是同一个方便,便先分道扬镳了,结果跨出门槛时,正好撞见一位锦衣公子。 对方慢了一步,沈知汝连忙闪避,幸而没有撞个结实。 两人虽不熟识,但是彼此关系还算不差,低头致歉后,才说起彼此来意。 原来沈与钰也是过来看戏的,不过他在包间内,没有留意台下。 “早知道便喊你们一起过来了。” 沈知汝笑:“澜哥儿想法子弄来那么多票,不用上岂不是可惜了?多浪费。” “那么多票?票不是很难弄么?” 沈知汝想想这事解释麻烦,便从头解释起,说是掌柜的赠票。 原来如此。 沈与钰低头默念。 沈知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但自己还赶着回家,于是率先道别。 沈与钰吐出一口浊气,低声对护卫说:“回府。” 再看看。 * 沈知澜暂时不知道一场戏里发生了什么,他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着。 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嘛。 家里的后院被开垦出来,种了几样家常菜并一些花木点缀,估摸着菜能吃了,他正想去摘一点,不经意中回头,看到一片绿色中带的一点红。 嗯? 开红花了?还红的挺好看的。 沈知澜心里想着凑近一看,发现具体是什么东西后,眼睛瞪大,手指颤抖。 靠靠靠!他眼神没问题吧! 这些被沈齐从北地带回来,然后随意撒下的种子,天生地养,无人照料的情况下,竟然茁壮成长,开花结果了。 结的还是草莓果! 哇呀呀呀那可是香甜可口的草莓哎又好看又好吃而且非常珍贵不是说很挑气候么怎么随便在后院就种出来哇而且他还一点都没察觉到话说回来他爹是什么运气啊在北地随随便便买的种子竟然在中间夹杂了草莓果! 不歇气的吐槽完毕,沈知澜虔诚蹲下,数了数草莓的数量。 除掉看起来实在很小的,后院大概结了五十多个果子,这个数量算少的。 应该是没有施肥,精心照顾的缘故,当时没人认识植株,放在后院就没人管了,他有些惋惜。 如果精心照料的话,应该还能结不少果子的。! 第一百八十章 按照惯例,有了新种是要先上报的,让上头来决定怎么处理。 宗令亲自尝过后,异常喜爱,汁水丰沛,口感绵软中又带着清甜,很符合老年人的胃口,况且也不差。 “可这东西,种子在哪儿呢?” 沈知澜装成刚想起的样子,“当初的种子细的跟灰尘差不多,又像芝麻,我猜在表皮。” “或许是吧,先不管这个。”宗令起身拍拍灰尘,“随我进宫一趟,把此事告知皇帝,再摘十个.....等等,五个吧,尝尝味道。”宗令一边说一边心疼,毕竟这可是独一份的水果。 沈知澜暗笑,听说某皇帝想吃荔枝,于是劳民伤财千里迢迢让人送来,落到自己嘴里只有三个,皇上至少还能尝到五个草莓,比某皇帝强,不用坐小孩那桌。 精心挑了五个又红又大的草莓,放在甜白釉碟子上,红白相映,当真好看。草莓这种水果娇嫩,磕不能碰不得,通常只有原产地能吃上,稍稍远些就难有口福。 还有本地的黄樱桃,也是这样娇嫩的水果,哎呀,要说口腹之欲,还得是现代人过的好哇。 一路上他小心捧着盘子,一路走到皇极宫中,才知道皇帝正在跟人议事,还有两拨人在偏殿候着呢。 宗令无奈,“那就先等等吧。”政务要紧呢。 就是草莓香气一阵阵的飘,引人垂涎,宗令受不得这诱惑,让内侍去找个食盒来盖住问题。 等这种东西大量出产了,他要吃一盘,倒一盘!宗令恨恨的想。 在偏殿等候实在太无聊,而且还能隐隐听到内室,皇帝大发雷霆的声音,砸了好几个碗碟,大声咆哮。 皇上这中气还挺足么,吼人吼的。沈知澜暗道,这回来的不巧,别成了出气筒吧? 宗令见他不安,专门安慰他:“别怕,皇上虽然生气,却不会迁怒,是个有一说一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千万别我好心来送水果,结果挨顿臭骂,那我才冤枉了,啊,出去的是冯爷爷?” 正是管着财政的冯相,也是一副衣衫散乱刚干过架的样子。 宗令随意看了一眼,“估计还是为了银子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冯相虽然管着银钱,他又不能变出银钱,又逢水患银钱不凑手,老冯还能怎么办?只能拍桌子吵架咯。 缺钱?那他可帮不上忙了,投机取巧他没准可以,要是想变出粮食,那就难了。 “怎么投机取巧?” 沈知澜一怔,才发现自己居然说出了声,宗令随口问起,他打算怎么投机取巧。 “我就是随口乱说,宗令爷爷别当真啊。” “我们两就待在这里,全当是闲聊了。你说说,怎么投机取巧?” 沈知澜老老实实回答,“就是去找民间借嘛,如果一时凑不齐粮草或者银子,可以试试借。” “借这个主意,其实也说不上烂。如果当地突然遭了水患 或者减产,也有父母官出面去找当地大户来借粮草的,过了难关再说,秋收后还。” 不过,那些大户哪儿肯呢?都怕是官府的借口,一借不还了。放在自家库房的,才是自己的东西。 沈知澜一拍脑门,差点忘了,现在这个年代嘛,“借”有时候更像是借口,上多了当,人人都学的精了。 信用崩溃后,想要重新建立起来可是很难的。 “我说的借,可不是去找大户们借,当然大户要借粮食也可以,而是找百姓们借。” “百姓那么穷困,怎么能凑够数额如此庞大的粮食?” “一户人不够,难道百户千户还不够么?一个县城不够,一个州城还不够么?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就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宗令算了算,大概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的确,这样算算,确实能凑够。 但中间耗费的人力太多。 “而且,比起借,还才是最要紧的,借一斗米,立好字据某年某月某日准时还,还一斗加半升米,分毫不错,难道会有人不愿意么?” 宗令一琢磨,“真能做到的话,倒是能够解一时燃眉之急。” “百姓还是很愿意为了利润,去赚这些银两的。只要安排合理,从富裕处调集到贫乏处,遇上水灾旱灾,也能扶持着走过来。” 宗令正要点头,就听到沈知澜又补充一句,“只要衙门说话算话。” 这又是怎么说的。 “这种借条,最好由当地衙门来写,叫做衙门劵,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形成习惯就好了。” 沈知澜试图描述清楚,他说的其实就是国债,不过从现金变成实物了。 宗令想来想去,觉得再没有破绽,的确是个好建议,不由得抚掌笑,“确实好,回去我再琢磨琢磨......” “黄口小儿,动什么经济仕途之道?便在这里大放厥词,哼,当真是辱了这片地方。” 一个锐利的嗓音插入他们的交谈中。 沈知澜连忙站直,看向门口。 一个身穿朱红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冷哼着,看向这边。 沈知澜瞧着眼熟,但想不起具体是谁,恍惚之前在游猎会见过?应该是亲王贵胄,他又是晚辈,于是先见礼,“王爷万安。” 对方继续冷哼,“你的礼仪就是这么学的?马马虎虎,不成体统。” 沈知澜深吸一口气,不想闹事,于是重新端端正正的行礼,得到允许后才起身。 他站在旁边,宗令便笑了笑,“现在该你行礼了吧?见到长辈也该做个好榜样。” 来人这才注意到,原来一直稳坐的老者竟是宗令,一时间进退两难,愣住了。 论亲缘,他自然是跟皇室更亲近,宗令就远了许多,可论起宗室里的号召力,十个他捆起来也赶不上宗令一个。而且如果要是说起以后的太子,少不了要宗令发话。 对方只得低头,行礼。 宗令不咸不淡应声 :“应王侄同安,进宫找皇上有事?” 无事,不过是进宫请安而已,王叔先行。?_[(” 宗令作势要走,“那本王换个侧殿待?” “不必,还会我换一个吧。” 应王说罢,连忙倒退离开。 应王,喔,那是皇上的同胞兄弟来着!沈知澜总算想了起来,随后升起忐忑来,他不会没事把应王给得罪了吧? “别怕他,他就是这么个爱得罪人的性子,仗着自己是亲王之尊,谁都不看在眼里。”宗令故意笑道:“要是论起想套他麻袋的人,你还排不上号呢。” 被宗令一逗,沈知澜登时忘了应王的事。 宗令默默在心里的小账给应王又记了一笔,还想推自己儿子当太子呢,这性子这资质,枕头垫高点会比较快。 * 草莓呈上御案后,皇帝本人倒不是很喜欢这个口感,他更中意肉食。 但是宗令极力推荐,再说一个新产物的确能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想想之前光是做福寿双果收回的一百多万两,皇帝便觉得很值。 于是新物种再次被敬献。 * 出皇极宫时,宗令让沈知澜把他扶着,突然问了起来,“长大后打算做点什么?” “游历山水,看遍大焱的大好河山!”沈知澜带着遗憾说:“长这么大了,我只在茂州和京城待过,当真好奇这天下的山山水水,长什么样子,要是能都看一遍,此生也不枉了。” “哈,这么大志向,我都没见过多少山水呢。”宗令听他这么说,还真的生出几分遗憾来。京城虽富贵,却看不到名山大川,秀美风景呢。 “您要是喜欢,往后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人绘制一幅图画,再托人给您送回来,如何?” “那可真好哇.....”宗令感叹着。 两人边走边说,迎面再次走来一位身穿朱红色袍服的人。 虽然不认识,但沈知澜提前准备行礼,谁知对方先看到宗令,先过来打招呼。 见到此人背后的人,在算算年纪差不多就明白了,这是寿王! 寿王体型偏胖,稍稍走一段就热的浑身是汗,他擦着汗水,对着宗令问好。对方态度好,宗令的态度自然也好,彼此打过招呼后擦身而过。 环境不便说话,沈知澜只能冲沈与钰眨眼,沈与钰回了一个同样的眼神。 不过这点小动作瞒不过宗令,等到了无人处,他就说,“看起来,你跟与钰关系还不错?” “他性子挺好的,我跟他处得来。”沈知澜也不隐瞒,直接说了。 “确实,他是个难得的,十全十美的好孩子。”天赋高才学好,血缘还近,他爷爷寿王跟皇帝是同一个祖父。 要是有荣登大宝的一天,必能上承宗庙,下护社稷。 不过哪个孩子相处的多,他就疼谁,宗令又叮嘱两句,“彼此投契的话,就多多交往,宗室里兄弟虽多,但要说性情相投的,还是少见,你 们都是好孩子,以后一起帮手。” 沈知澜应了声,虽觉得宗令这话怪怪的,但都是好话,也就默默听着。 囍本作者明照万里提醒您最全的《闲散宗室八卦日常》尽在[],域名[( * 两边擦身而过,寿王眼神也不差,同样看到两人眉来眼去,于是问:“你跟宗令家的孩子相熟?” 沈与钰老实回答,“他不是宗令家的,而是外地藩王后裔,祖父还记得之前的神射少年么,就是他。” 寿王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听到是外地藩王后裔的不悦慢慢退去,“这样啊,宗令还能带他进宫,看来还关系不错。 既然是个好的,可以拉拢到身边来。你以后要继承爵位,但独木难撑,还是需要几个趁手的手下,他倒是很合适。” 沈与钰低眉顺眼的,“祖父说的是。” “最近你老是喜欢往外头跑,是碰上什么趣事了么?” 沈与钰感受到头顶的注视,一边揣度一边慢慢说:“最近有些疲惫,于是常常去茶楼那边散心,也算是见识百姓们的生活。” “知道民间疾苦,也是好事,而且劳逸结合,舒缓舒缓也是应该的。只是休息之余,不能忘了自己身为大焱皇室的职责,这中间怎么取舍,就要看你自己了。”寿王悠悠叹道,“人上了年纪,总是喜欢唠叨,与钰别嫌我烦才好。” “怎会,祖父都是肺腑之言,也是为了与钰好,我都记在心里。”沈与钰答的是滴水不漏。 寿王满意点头,这才像是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嘛。 说话间就到了皇极宫门后,寿王通禀后进了内室,沈与钰只能站在外面候着。 这个角度能一览无余看到整个前殿,任何人跨过宫门,立刻就会被高位者看的清清楚楚,这里的视野也是最清晰的,居高临下,把整个天空都框了起来。 沈与钰看着看着,又轻轻的低下头。! 第一百八一章 沈知澜回家时,沈齐已然在后院待了一个时辰,灰头土脸但兴致高昂。 沈齐摸着自己的手,只觉得这手气当真是绝了!在北地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种子,愣是让自个慧眼寻宝,寻到了从前没见过的种子!而且还好好种了出来,这下发了! 为了防止鸟儿L啄食,他还到处布置拦鸟的渔网,前前后后,忙的不亦乐乎。 沈知汝本来去帮手,都被沈齐以“没干过农活小心踩坏了苗”赶了出去。 “说的好像爹擅长干似的。”沈知汝小声嘀咕。 “爹现在正在兴头上,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让他去吧。”沈知澜拍拍旁边。 沈知汝轻轻摇头,爹现在职场焕发第二春,的确浑身都是劲,且让他折腾去吧,折腾够了,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 沈与钰过了几日就听到关于草莓的消息,兴致盎然的到后院去看,看到一个个红彤彤且形状优美的果子,不禁感叹造化的神奇,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之前竟没见过这样的味美香甜的果实。 “繁育起来还是很快的,等明年就有一批了,到时必定送你。 沈知澜许了诺言。 沈与钰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他也想尝尝呢。 “对了,休沐时有空么?” “应该有,你先说要做什么?” “想请你去望江楼听戏,听现在最热闹的《双喜临门》,去不去?” “那肯定要去,你请客怎么能不给这个面子?”沈知澜笑眯眯的答应。 之前沈知澜还想,双喜临门又是哪出?到了望江楼前面才晓得,如今在茶楼里请三五人唱曲演戏,发展的越来越好,越来越精美。茶楼门口挂着工笔细描的宣传画,宣告今日茶楼的戏目,观众可以跟着宣传画挑选自己的心头好。 不过望江楼作为第一个打响旗号的茶楼,依旧稳居鳌头,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幸好沈与钰提前订好包间,才能进到楼内。 “好生热闹啊!”沈知澜惊讶的望来看去,本就热闹的望江楼现在连个空座都无,挤挤挨挨,拆了许多装饰改成座位,依旧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竟把隔壁也拆出来,让客人能远远听到动静。 现在还没到开场时间,但几个主演都已到场,穿戴齐整全幅装扮,妆容也上了脸,正在大厅里来回走动,时不时跟观众互动,看客在座位上一个劲的鼓掌,气氛极其热闹。 他细看,主演里正好有之前的两姐妹,美玉扮成清俊男子,一举一动都是风流倜傥,而无暇扮成古装仕女,清雅柔美,举手投足都是风雅。 “是她们两!钰哥还记得吗?”沈知澜指着两姐妹喊。 “当然记得。” “她们两变化好大,果然是红气养人。”该说不说,两人隐隐有当红明星的气度,镇定自若,面对什么样的客人都能应对自如。 一看就是有主角光环笼罩的,他的眼 光当真不差,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类型的话本? 沈知澜正想的入神,沈与钰闪身过来挡了一把,“包间里摆的都是常见点心,你要不要选点自己喜欢吃的?” “啊?没事,我什么都吃。”被他一打岔,沈知澜忘了继续盯着大厅,拾阶而上,正要朝三楼而去,眼前突然晃过眼熟的背影。 “等等,那是,与锐吗?”沈知澜迟疑点了出来,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沈与钰立刻探头去看,果然看到沈与锐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后面坠了几个同龄少年,正打算进二楼包厢。 “他也来了,今天还说去逛字画铺子。” “估计是逛完了,正好过来歇歇脚听戏吧。”沈知澜顺嘴说,“要不要把人一起叫过来?” “算了,他见了你,跟老鼠见猫似的,且让他避一避。” 沈知澜悄悄吐舌,他不就是每次沈与锐挑衅时装没看见么?他还怪记仇的。不过,不一起就不一起吧,还能轻松点。 二人进了三楼,落座后开始等着大厅里开场,大厅里越来越热闹,到了时辰后一声响亮的铜锣响后,戏目正式开场。 这出戏叫《双喜临门》,讲的是一对双胞胎故事,两人本出生在小康之家,却在一岁生日时遭逢水灾,就此失散。两人的父母为了孩子哭瞎了眼睛,肝肠寸断,踏上寻子之路。 而两个襁褓婴儿L运气还算不错,因为生的玉雪可爱,分别被另外两户人家收养了,日子过的虽不富裕,但是平安喜乐。 两个孩子长大后,又在金州相遇,甫一碰面,便是心生好感,对彼此都觉得很亲热,回家跟爹娘一提,又发现两人还带了同款式的小玉坠,当即明白二人乃是血脉之亲。恰逢此时,寻亲的亲生爹娘也到了金州...... 这出戏秉持宝先生一贯的风格,轻松诙谐,关键时刻感人至深,加上主演们演绎出色,惹的在场观众无一不是泪洒当场,泣不成声,尤其是最后几人相认时,场上只能听到微微抽泣的声音。 沈知澜也微红眼眶,他偏头去看沈与钰,发现他时不时偷偷用手帕擦泪,显然也被感动,至于身后的护卫,铁塔壮汉哭的收不住。 “唱的当真是好,尤其是扮演爹娘的那两位,的确是慈父慈母,尽心尽力。”沈知澜又夸了许多跟剧情相关的。 沈与钰借机转头,拭掉面上的泪痕,这才聊起别的:“不过这样的事也就是戏文里能看到,大家喜欢大团圆,平常若是丢了孩子,肯定找不回来。” “那是,茫茫人海,哪儿L能找的到呢?”就算在现代,想要找人也不容易呢。 “而且还设定两兄妹长相相似,见面就能互生好感,哪儿L有这样的事呢?” “这可说不准了。”沈知澜顿了顿道:“我从前看过一本杂书,就提过这样的例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或许没什么, 但从小就分开的同胞,长大后相遇,一见面就会觉得十分面善,投缘。” 这种奇怪的感应确实 存在,或许是因为血缘的神奇吧。 “竟还有这种说法,看来戏文也不全是编的啊。” “那自然,没准写戏的也见过,听说过类似的故事,这才写出这样的话本来。”沈知澜说道,“写戏的那个宝先生,在改行之前就在市井里说书,见多识广呢。” 沈与钰刚要点头,就听到有人敲门,护卫开门一见笑着说:“说人人到,外头就是那个说书先生,想要求见两位公子。” 沈知澜偏头示意沈与钰是否要见人,沈与钰扬声说:“请人进来罢。” 宝先生推门而去,见到沈知澜后,脸上的笑意更热切了。 要不是这位公子提点,他还在日日干着辛苦活,全靠一把嗓子挣养老钱,随时可能被替换下去。现在成了戏目背后的策划,整场都离不开他,不光收入提高,还更重要了! 机缘巧合碰上,他当然要当面道谢! 宝先生鞠躬行礼,洒洒洋洋说着道谢的话,他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两姐妹才露出真容来,同样是一连串的致谢之词。 沈知澜把二人扶起来,“谢我做什么,还是全靠你们自己,我就是出个主意,真正去做,去研究观众喜好的,还是你们和宝先生呐!” “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你们应得的。” 美玉率先笑了笑,“千里马再好,也要有伯乐发掘才行,总之,谢过沈公子的恩德。” 她挥挥手,“这儿L有些水果,都是我们的心意,还望两位公子不嫌弃简薄。” 小二捧着果盘上来,放下果盘后,几人一齐慢慢退了出去。 “他们也太热情了。”沈知澜随手拿了一块水果,慢慢啃起来。 “她们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沈与钰拿着水果在手里反复掂量,就是不吃。 “这样的人,品行才过关嘛。”能当主角的,总有些特殊之处吧?不然凭什么当主角? 沈与钰把果盘分给护卫,这时外头传来小二响亮的呼唤声,“天字号房,赏《双喜临门》花好月圆果盘一盘!” “霍,真有钱,望江楼的果盘至少也要十两银子一盘吧?”沈知澜继续啃水果,茶楼里讲究风雅,不能直接提银子,通常都说赏什么果盘,其实就是赏银。 沈与钰低头笑笑,“确实。”他附耳对护卫说了什么,护卫很快推门出去,没一会儿L大厅里响起同样的喊声,“玄字号房,赏牡丹献福果盘一盘!” 沈知澜吃水果的动作慢了下来,等等这是? 小二这边话音刚落,天字号房的反应很快,马上又追加了一盘,沈与钰也不甘示弱,于是两边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 第一百八二章 沈知澜按住沈与钰还想继续打赏的手:“等等!你是想替小戏班撑场子,还是打算跟天字号斗气?” 这两种选择,也会造成不同的情况。 沈与钰一怔,意识到自己失态,为了争一时意气,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要是让外人知道,他恐怕不好过。 沈知澜看了看沈与钰身后的护卫,提高了声音,“我跟戏班的人确实认识,但交情又不深,你不用为了我的面子替他们撑场子,那我多不好意思哇!”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成沈与钰替人出头。 沈与钰感激点头,顺着台阶就下,表示自己刚才一时冲动才跟人斗气,现在转过弯来,就不会再冲动行事。 “下回可不许这样了,不然我以后都不敢跟你出门了。”沈知澜接口调侃了几l句,让气氛松快些,这才看到沈与钰用口型说着感谢。 沈知澜回以眼神:“望江楼玩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用午饭?” “我知道前头有家酒楼的清蒸鱼不错,这个季节鱼正肥,不如去试试?” “好哇!” 两人并无异议,自然起身收拾,准备赶赴酒楼。 沈知澜想,今天沈与钰的表现着实奇怪,待会儿要找个机会,两人悄悄聊聊。 几l人出包间从侧面下楼梯,远远的就看到楼梯口被堵住了,一大群客人被拦在楼梯口,却敢怒不敢言,都在默默配合。 “前头做什么?” 护卫起身看了回来禀告:“公子,有人拦着,检查后才放行。” 谁这么嚣张? 护卫默默让出身体,让他们能看清前面是谁。 有个摇着纸扇的蓝衣公子,任由身边的护卫把所有客人挨个挨个拉来过检查,看清对方面容后就随手推开,一脸的不耐烦。 也不是没人感到生气,只是看到蓝衣公子身后的十几l个护卫,只得闭上嘴上。 好张扬的人呐,到底是谁。 沈与钰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正要回头跟沈知澜解释,对方先一步看到他们,迈步过来,“哟,是你啊。” 沈与钰先拱手行礼,毕竟对方比他年长,“大堂兄万安。”他不动声色的往前一步,把沈知澜遮住。 蓝衣公子没理会他的行礼,偏头问护卫他们是从哪个包间里出来,得知是从玄字号房出来后,当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是你啊!” 不用他多说,沈知澜也反应过来,这位想必就是天字号房的客人,跟沈与钰对着打赏的那位。 “我安不安的,要看你啊。”蓝衣公子一点没客气,语言跟刀锋一样砍过来,“我当是谁呢?居然敢跟我对着干?是你的话就不奇怪了。” 沈与钰的护卫试图解释,“误会,都是误会。” “我跟你主子说话,有你搭腔的份儿?掌嘴!” 护卫挨了个大嘴巴子,捂着脸退后。 沈与钰深吸一口气,“堂兄,的确是误会 ,我们跟戏班的人是熟识,这次特意过来替他们暖暖场子,壮壮人气的,也不知道堂兄在此,如果知道,必是不敢冒犯的。” “是吗?”蓝衣公子似笑非笑,“到底什么样子,你自个心里清楚。总之就记住一句话,往后,别跟我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就行了。” 沈与钰悄然捏紧掌心,面上还要笑道,“那是当然。” 蓝衣公子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略挥挥手,护卫令行禁止立刻撤退,被拦住的客人才敢慢慢散去。 沈与钰一直站到人群都散去,这才强做无事道:“走了,该去酒楼了。” 沈知澜刚才插不上话,此刻只能上前一步,揽住沈与钰的肩膀。 两人除了望江楼,护卫们走在前头开道,有了独处空间,沈与钰这才低声介绍,“刚才的人是应王......” “应王世孙,对吧,你叫他大堂兄,我便猜到是谁了。”沈知澜也同样低声说。 “我的面子虽薄,总还是能拦一拦,要是你对上他,恐怕落不了好。”沈与钰苦笑,应王世孙如此嚣张,但又有谁敢当面斥责呢? 一直都有小道消息说,皇上不打算过继各王府的世子,而是打算过继世孙。因为世子已然成人成婚,跟父王关系密切,就算过继成功,观念想法扭过来不容易,还会涉及到“尊父”还是“尊礼法”的问题。 世孙则不然,八九岁到十来岁不等,不会幼稚到还在吃奶,也不会长大到固执己见。 三位亲王中,应王年纪最大,他的世孙也是机会最大的,表明身份后,能在京城横着走。 “我知道更明白你的好意,我贸然答话,应王世孙想干什么,在场没人挡的住,还要多谢你,能站出来。只是这样,算不算得罪了他?”沈知澜知晓他的用心,更是感激,转而担忧起沈与钰来。 “至少明面上,我跟他的身份对等,顶多他是兄长我是弟弟而已,他不敢做的更过头的。”沈与钰安慰着,“别怕。” “怕也没用啊。”沈知澜心想,皇上早晚要有继承人的,与其让一个嚣张跋扈的人上位,还不如找个温和宽厚的人接替。 突然明白为何皇帝号为“仁”是夸赞了,顶头上司脾气好,底下的人才不会战战兢兢。 要是沈与钰能上就好了,他脾气就蛮好的,沈知澜脑袋里突然划过这样的念头,随后又甩甩脑袋,怎么可能呢,应王之外还有恒王褚王,谁是省油的灯啊? “好了好了,别想不开心的事,好容易出来玩一趟,应该开心点。”沈与钰笑了笑,“之前不是说好吃大户么?嘴巴腾空了没有?” “当然腾空了,专门等着你呐!” 沈知澜开始跟他斗嘴,越说越热闹,不多时就到了酒楼,选了大厅准备用饭。 护卫在另一桌,他们两人坐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沈与钰心心念念想吃的清蒸鱼,正散发着诱人香气。 沈知澜不爱吃鱼,也觉得这鱼做的甚好,鱼肉清甜入口即化,只有食材本身的 味道。 这会儿酒楼里人声鼎沸,低声说话也不会被人听到,沈与钰吃到一半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今天打赏的事,你怎么不问?” “吃饭聊这些,饭都吃不下了,放心,等会儿你又跑不了的。”沈知澜捧着饭碗,胃是情绪器官,吃饭聊不开心的事,直接把胃口聊没了,还吃什么呢? 两人吃完饭捧着清茶漱口,沈知澜主动把位置挪到沈与钰旁边,先开口:“我的嘴巴比压马石还严,进了我的耳朵只会压进肚里,谁也不会知道。”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钰哥你表面上打赏整个戏班,其实是想打赏美玉跟无瑕两姐妹吧?” 沈与钰耳朵泛起红色,“这么明显?” “废话,我眼睛又不瞎!”沈知澜翻白眼,“你看见两个姑娘,眼睛都在放金光好么!” 沈与钰不好意思的笑,笑完又重新努力把嘴角放平,“我只是想帮帮她们,看她们这么辛苦。” “两个姑娘在茶楼行当里混饭吃,着实辛苦,偏偏两个人还这么努力,混出了名堂,我遇上了能帮就帮一把。” “她们两确实很辛苦,而且有韧劲,硬生生闯出一条路来。”沈知澜没有马上反驳,还顺着他的话说,数了两姐妹的优点。 沈与钰不时点头。 聊着聊着,沈知澜大概心里有数,钰哥这是到了慕少艾的年纪,碰上容貌出众,性格不服输的女孩,自然而然被吸引,这性子还跟周遭闺秀不同,谁能不上心?他以前很多同学,就是这么开启恋爱的。 “才不是!”沈与钰反驳道:“我从第一次见她便觉得亲切,恍如前生相识,她定是个好姑娘!” “是是是,她就是个好姑娘!风霜愈大,梅花愈盛。”沈知澜一边点头,一边提醒,“可是梅花啊,就是要种在野外才能茁壮,如果搬到室内放进花盆,就要被修建掉枝丫,拗成病梅,枯梅,才能勉强得到一句称赞。” 沈与钰沉默了,他知道沈知澜是什么意思。 对方只是民女,迈不进王府的大门。甚至不说民女,一般的小家碧玉都没有迈进亲王府的资格。世孙的妻子,只有可能是名门毓秀,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姑娘。让对方做妾的话,岂不是真的把一株勃勃生长的梅花硬砍下枝条,再移栽到窄小的花盆里么? 沈与钰整个人一下子沉了下去。 沈知澜看他的表情便明白,劝到这个程度可以了,钰哥不是肆意的性格,他心中明白该怎么做。 “欣赏梅花,不一定非要搬进自己书房么,知道她在梅林里绽放就好,偶然到了隆冬,可以看一看,看一看就好。” 沈与钰长长出一口气,低声道,“是啊,看看也好。”梅花若是凋零,同样可惜。 气氛一时沉默,沈知澜心知对方一下子过不去这个坎,便只是默默饮茶,让他慢慢转过这个弯来。 良久,沈与钰才跟着端起茶杯,但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正在这种沉默难捱的时刻,一声响亮的 呵斥传来,“捡起来!”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谄媚的接上:我来捡我来捡,二公子不要生气.....?” “让你动了么?”被称为二公子的人阴恻恻道,“我说,让他来捡!不然今天这饭,谁都别想吃!” 霍,是谁这么大胆?! 沈知澜见沈与钰还在em,就继续留在座位上,等对方先解决矛盾。 那个发话的二公子背对他们,面前还站了七八个参差不齐的少年,各个束手束脚,笨嘴拙舌但是努力劝着,只是稳坐钓鱼台的二公子不听,只是冷笑着说,“一点小事都办不了,带你们有什么用处?吃我的用我的,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做不到就滚回去你娘怀里喝奶去!”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中间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脸涨的通红辩驳着:“筷子掉了,我本来准备捡的,不过被人踩住了,我才没捡到。” “喔?”二公子慢条斯理的说,“是谁踩的,你没看清吗?” 众人这才调转目光去看桌下,不过被他们挡住了,沈知澜什么也没瞧见。 众人收回目光,二公子这才再次强调,“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了。”有人结巴着回答,“是,是二公子踩着的。” “没错,是我踩的。”二公子继续说,“所以让你捡,明白吗?” 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二公子就是故意为难他们,故意让他蹲下捡东西,那少年面色从红转白,手足无措,无助望着周围的人。 其他人都在逃避少年的求助,纷纷把眼神撇到一旁。 “你的叔父,还在谋个府上的差事吧?要是捡了这根筷子,我就考虑考虑。”二公子这么说着,眼睛一直看向少年的方向。 这不是捡一根筷子的事,而是关于少年的尊严。少年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白,终于蹲下去,去捡被踩住的筷子。 筷子只是一根普通的竹筷子,被一双锦缎鞋子踩着,而鞋子做的再精致也少不了走路,布满灰尘后好看不到哪儿去,让筷子上也沾了灰尘。 “吃我家的饭,就要听我的管,懂么?”二公子狠狠踏住筷子,让少年拔了几l次都没拔出来,听到这句话后少年眼泪更是夺眶而出,他没管筷子,袖子狠狠在脸上一擦,扭头就跑! “芸哥儿!” 有人喊了少年的姓名,少年只做没听见,跑的飞快。 “我去看看芸哥儿.....” “不许去!他要赌气就赌好了,过了三天,还不是要跟哈巴狗一样重新跑回来,这次不让他舔干净我的鞋,我就不姓沈!” 二公子的豪言壮语刚刚说完,志得意满的表情还在脸上,谁晓得就遭了迎面一击,一巴掌直接扇到脸上,脸颊迅速红了。 二公子气歪了鼻子,谁敢打他?!他怒火熊熊注视打人者,这下更生气了,直接破口大骂:“沈与钰,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 卧槽!沈知澜猛一回头,才发现原本坐在身边的沈与钰已经挺身而出,去教训他的二弟了。! 第一百八三章 那些人看到自家二公子挨了耳刮子,就想冲过去教训对方,再看脸居然是大公子,立刻偃旗息鼓,没辙了。 兄弟打架,拉谁都不好啊。 那边厢,沈与锐已经气的炸裂,二话不说挥拳就打了过去,沈与钰伸手格挡,沈与锐再使出王八拳一通乱打,都被大哥挡住。 他急了,冲着护卫喊,“你们瞎啊!还不过来!” 但是护卫们看到是大公子出手,哪儿敢冒这个头?而且大公子的护卫也在旁边虎视眈眈呢,没奈何,护卫们假模假式打了起来。 等沈知澜跨越过去时,沈与钰已经大获全胜,把沈与锐两手反剪,制住了他。 沈与钰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是气的狠了,他环视一圈,看清二弟“跟班”的面孔,心头更是恼火。 全是族亲!对这么对待,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沈与锐犹自不服气,嘴上骂骂咧咧,没被制住的脚拐着弯想踹人。 “道歉!”沈与钰板着脸,见二弟不肯认错,重重捏了一把手腕麻筋。 沈与锐嗷一声喊了出来,嘴巴却闭的比蚌壳还紧。 不该倔的时候偏要犯倔,沈与钰拿弟弟没法子,只能先对着众人道歉,“今天的事是他做错了,不该如此对待别人,稍后我会带着他登门道歉的。” 那些人哪儿敢答应?纷纷干笑着表示不用,等沈与钰表示他们可以自行离开后,马上做鸟兽散。 酒楼里的其余人早就跑远了,只有小二躲在柜台,等着收拾残局。 沈与钰松了手,浅浅揉着额头,沈与锐一脱桎梏,立刻又想反手,再次被轻松制住。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长大?长大就是对那些.....人卑躬屈膝,搞什么礼贤下士?我可学不来,也学不会大哥的高洁气度!”沈与锐说的刻薄尖酸,言辞激烈。 “我不跟你争论,你觉得对,那就对吧。”沈与钰微微摇头,二弟真的该狠狠管教了,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不跟我争?那还要看看,我想不想争吧?”沈与锐故意把侧脸的指痕露了出来,“就算是兄长也没有平白无故打弟弟的,我一定会在祖父面前告你一状!” “咱们走着瞧好了!” 沈知澜看到沈与锐眼中翻滚的怨妒,明白此事不能善了,就在两人准备折返回王府时主动说,“我也去吧,当个证人。” 两边各执一词,自然需要第三人来做证。 沈与钰要拒绝,沈知澜却是坚持要去,他担心沈与钰吃亏,无奈下,只好同意了。 一行人从后门离开,三人同坐马车,护卫在外,沈与锐上车后,愤然闭目,拒绝交流。 但是架不住有人盯着他看,如芒刺在背忒不自在,沈与锐愤然睁眼,发现盯着他的不是大哥,反而是沈知澜,他掀开车帘,愤愤然坐到车辕上。 “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沈 知澜托下巴,“我是不是该感谢下二公子,头一回见面没有对我呼来喝去,也没有召之即来。”就是说了几句酸话,跟今天一比也算不上什么啊。 “当时我在场,而且你也不是好揉搓的,他自然见好就好。”沈与钰本不想说,但沈知澜亲眼所见同样瞒不过去,“他这是学会了欺软怕硬,畏强欺弱啊。”如此的小人行径,岂是王府公子该有的品行? 这孩子该下狠手去管教了,不然迟早为祸一方。 沈与钰想通这一关节后,已经开始思考用什么样的说辞,才能打动祖父。 不多时就到了王府,沈与锐迫不及待跳下马车,冲在兄长前头,势必要抢先告状。 沈知澜有些担忧:“这事固然你占理,但总归动了手,要是王爷觉得你行事鲁莽怎么办?” 沈与钰安慰:“没关系,我想好该如何应对了。” 应对归应对,要是碰上那种就是疼孩子,帮亲不帮理的老人呢?沈知澜不好深说,毕竟也是钰哥的祖父,只能再三强调,他可以出面作证。 沈与钰摆手,让他在花厅等候,独自去了寿王的书房。 书房内,沈与锐抱着祖父的胳膊,扭股糖似的撒娇,他面前还摆着寿王平日钟爱的白玉摆件,见到他过来,沈与锐露出胜利的笑容。 瞧!你是兄长我说不过你,自有说得过你的,过来管你。 沈与钰全当没看见,进门行礼站定,等着寿王先发话,果然寿王捋着胡须说:“今天的事本王也听了,钰哥儿你还是冲动了,不就是一根筷子的事么?锐哥儿让他捡,捡了就行,何苦要闹成大事?” “锐哥儿才是你的亲兄弟,为了外人伤了手足之情,何必呢?” 沈与钰低眉敛目,他就知道,祖父不会为了这点事责罚,好在他准备了后招..... “祖父,如果单单是锐哥儿跟几个玩伴闹腾的事,我也不会生气,小孩子玩闹很常见,关键是锐哥儿太没有孝悌之义了!玩伴里除了锐哥儿的兄长,还有小叔等,锐哥儿就在大庭广众,人多嘴杂的地方这么欺负人家,要是传出去,再传到宗令耳中,名声又会成什么样?连友爱族人都做不到,怎么能友爱更多人呢?” 他说到友爱更多人时故意重音,果然寿王被他的话语吸引到,默默坐直。 “锐哥儿作为王府公子,年纪小已然是个劣势,要是名声还不佳,更难以脱颖而出了。”沈与钰沉重的叹气。 寿王神情松动,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沈与锐眼看他三言两语说动了祖父,立刻急的摇晃祖父的胳膊,“您怎么才听了几句话就被他糊弄了!他可是打了我一巴掌,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 他脸上指痕犹在,看着确实惊人,沈与钰却想笑,他用了多大力心里清楚,痕迹能保留到现在?多半是二弟耍了小聪明,偷偷自己揪的,可惜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沈与钰痛快认错,“当然我也有错,当时气晕头出了手,先给二弟陪个不是。”说完他赔礼道歉 。 谁要这个!他的场子还没找回来!沈与锐心里大怒,他要大哥在所有人面前赔礼道歉!不然这亏不是白吃了么! 但寿王这时已经回过味来,对着沈与钰和颜悦色,再对沈与锐横眉竖目:“胡闹!刚才告状竟敢不尽不实!那些人都是你的族亲,作为晚辈本该友爱他们,为何还敢去欺负!” “我说了锐哥儿去给人家道个歉的......” “对,确实该这么做,多亏你兄长反应快,把此事处理的极好,备一份礼物,再亲自登门道歉,这事本王要亲自过问的,如果做不好,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寿王一锤定音,任由沈与锐再怎么闹腾都不管用,甚至督促他快点备礼物,早点上门致歉。 沈与锐出书房时,比刚才进去还生气,双眼赤红,刚走到院墙角,狠狠把沈与钰推到墙上,质问道:“踩着你亲弟弟的名声上位,你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踩别人都显不出你的宽容大度来?” 说罢毫不犹豫的打了沈与钰一拳。 沈与钰任由他打,全当是还他的,他摸了摸红肿起来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你真该谢谢母亲,谢母亲让我们成了同胞,不然,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 “谢?你才该谢谢母亲,投胎到母亲肚里,你才是金尊玉贵的王府二公子,才能仗势欺人,让别人来舔你!”沈与钰冷笑, “你如果投胎到普通人腹中,现在被欺负的就是你!是你去捡别人靴子底下的筷子,是你去舔别人的鞋底,懂了么?” “出身,又有什么可自豪的?” “我投进了王府,自然该我骄傲!我凭什么不能仗势欺人?让那些人下辈子投个好胎,再来跟我比较好了!”沈与锐大声道。 沈与钰失望摇头,二弟已经被那套尊卑贵贱的思想浸泡透了,很难改了。 他低声道:“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羡慕你无知的理直气壮,无知的趾高气昂。 他不在跟沈与锐对话,径直离开。 沈与锐原地跳脚,大声咒骂,却不敢不听祖父的安排,只好去找母亲救援。 到了僻静无人处,沈与钰才无力捂住自己的脸。 二弟无知的理直气壮,他是真的羡慕,不用担起王府的责任,不用去抢夺至尊之位,也不用如此费心耗神的经营声名。 他不知道今天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了。 * 沈知澜在花厅等了许久,龙井从绿色喝到没色,才等到沈与钰出来,但眼圈犹自带了一圈红。 多半是挨骂了。 沈知澜忙安慰他,沈与钰笑了笑,“我没事,二弟有事,他还要亲自赔礼道歉,正在后面大发脾气呢。” “他发脾气就发呗,踩人者人恒踩人,哪天碰上硬茬子他吃亏才明白厉害。”沈知澜随口替沈与锐立了fg,又让沈与钰放宽心,小树不修不只留,孩子不教不听话,等长大就懂事了。 沈与钰总算笑了,“这话说的你好像七老八十了。” “加上上辈子,那肯定七老八十,一百岁也有哇!”沈知澜随口调笑,再立一个fg。 眼看一场风波过去,也不需要沈知澜作证,他这才从寿王府离开。 这短短的一日,过的还真是充实,见证了几场冲突。 * 沈知澜夜里突然猛拍自个脑袋,有个事他才想明白。 怪不得他跟戏班两姐妹接触时,钰哥老是拿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他,感情是担心他跟两姐妹看对眼了哇! 天地良心啊,他那可是看话本女主角的眼神!一点都没往歪处想啊。 不过钰哥是男主,难道他钟情的姐妹便是女主?碍于身份,以后要来一出你追我逃,按墙角红眼死命亲?带入了一下,沈知澜鸡皮疙瘩掉了一身。 半夜起来翻看系统,并没有提到这方面,沈知澜只能安慰自己想多了,没准是交叉式系列话本?甲话本里出现的配角,又是乙话本里的主角,这种描述手法,还算常见。 怀着满心疑惑,他打算继续观察。! 明照万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