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的心捂不热》 1. 素帕 通往后山禅房的那一段路很安静,一路林荫覆盖,将热辣的太阳挡在树影之外,顿觉凝神。 挂平安符的老槐树种在后山禅房附近,而后山禅房离宝殿还有好一段路,有些香客嫌走路辛苦,太阳又毒,就不愿往后山去挂平安符了。 青翠的绿意间,有一身着靛蓝色的男子很是显眼。 那身合体的靛蓝长袍上用银丝绣成的祥云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布料之下紧裹着紧实颀长的身躯。腰间佩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玉璧,玉佩摆动的弧度也紧随他修长的腿往前迈步而变化。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所幸出来的风是凉爽的,将他心头的郁闷暂时吹开了些。 老槐树纤细的枝干上坠下不少红色的平安符,徐恒邈将手中的两个平安符挂在高一些的地方。 见火红和透绿合在一处,他方才闭眼合掌。 这两个平安符是为家中父母所求的,在外行军三年,未能照顾家中,心中愧疚,只求父母身体康健,平安顺遂便好。 祈愿过后,徐恒邈又与一个年轻一些的小郎君往原路返回。 徐恒邈一路无话,裴永心里实在憋得厉害,忍不住开口问了,“郎君,您说此番圣上召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们已经回来好几日了,圣上那边还是没发话,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担心。” 徐恒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猜不透皇帝的意思。心中虽然有了预感,但是未得到证实,也不好下论断。 “圣上定有自己的打算,既如今还未有消息,我们静待便是了。” 裴永垂首称是,也不再深究原因了。 远远看见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禅房外跳出来,裴永很警觉。 “郎君,那个地方好像是供寺院女客所住,怎么会有一个男人从那里出来?” 徐恒邈眼中浮上一抹冷色,不由得加快脚步,“这人东张西望,行事鬼祟,定是不安好心。” 三两下便顺着斜坡跑下去,很快便追上了那个徘徊在门口的男子。 徐恒邈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问,“此地为女客所居,你来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被人擒住,那个男人也是恼火得很,一面挣扎,一面没声好气地说,“少管我的事情。” 他的衣领猛地被收紧,手臂也被人死死扣住,他想反抗挣扎也没有机会。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徐恒邈按在地上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更冷更严厉,“我再问你一遍,你鬼鬼祟祟进去究竟想干嘛?” 被按到在地上后,男人的脸紧紧贴着地面,露出痛苦之色,“我,我,我就是一时起了邪念,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 如此避重就轻,定是为自己开脱,见他不愿意说实话,徐恒邈向后招招手,“那便送他进官府好好说说。” 一听说要被送到官府,他明显慌了,“不要啊,这位郎君,我真的是起了邪念,还未真的做什么,只……” 他正欲辩解,却突然口吐鲜血,身体疯狂抽搐。 徐恒邈将他翻过来,让他平躺到地上,只见他抽搐几下后便停了,眼睛仍睁得老大。 裴永伸指去探他的鼻息,发现鼻子已经不出气了。 “郎君,他死了。” 不到一会儿,他的鼻子也流出血了,跟口中露出的血一般呈黑青色。 徐恒邈皱着眉,“他这是被人毒死了。” 这个人在潜入女客所居之地,又在他们眼皮下死了,此事一定不简单。他说的话亦不能全信,不知禅房是否有人受害了。只是他是男子,身份不便,不能进去查看。 他吩咐裴永将人从山后的另一条路带下寺外,自己则折回原路到山下将这件事情告知缘积寺的住持才是。 到了午后,原本清凉舒爽的风,夹杂着蒸腾的热气,迎面扑来。 崔凝安立于石阶下的树影中,试图躲避那令人烦躁的热。 偶然窥见寺中的小池中有一朵并蒂绽放的莲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其中一朵的花瓣已经有些蔫了。 雍容华贵的妇人察觉到身后人未跟上来,便转过身,皱眉喊了一句,“安安,快跟上来。” 不知何时,那股凉意化作热风,将她的脸灼得发红。崔凝安回过神来,将笠帽的白绢重新放下,垂首快步走上前,紧紧地跟上崔夫人的步伐。 见崔夫人走的路不是通往后山禅房的路,崔凝安觉得有些奇怪,“阿娘,我们不是要到后山去吗?怎么走这里?” 崔夫人的神色倒是不紧不慢,“别急,我们先去寻慧觉方丈。” 今日崔夫人来缘积寺,虽说是要到后山去探望女儿,但到底心底还是存了个疑问,想要再请慧觉方丈算一算十二年前的灾厄是否已经解除。 十六年前宁昌侯府主母生下双生子,侯府上下大喜。许是先天不足,双生子身体一弱一强。弱一些的那个孩子在两岁时生了重病,寻遍名医却救不得。宁昌侯强忍悲痛为小女儿备好棺木,只静待时日了。 当夜高僧拜访,带来一味药让孩子服下。孩子服下后,脉象和呼吸奇迹般变得平稳。 正当宁昌侯府上下拜谢高僧时,高僧摆摆手,又为这双生子掐指算了算,竟算出双生子中必有一子会在十二年后命绝。且眼下无法可以化解,只能看机缘如何安排双生子的命了。 高僧离去后,宁昌侯与夫人夜不能寐,望着病弱的小女儿发出长长的叹息。根据高僧言论,病弱的小女儿是断活不过十八岁了。 崔夫人日夜痛哭,泪流不止。宁昌侯不忍预见十六年后惨状,心生骗过神佛一计。 古书有载,以凶冲凶,也许可以护佑平安。那如若双生子中一子未活到十八岁便去世了,会不会打破这一命格?无论怎么样也得试一试。宁昌侯下定决心,第二日便放出小女儿因病亡故的消息,随后又给她立了墓碑。 从此对外,宁昌侯膝下便只余得一个女儿。后夫妇二人又将小女儿养在偏僻的后屋,因而侯府内的大多数下人,并不知道小女儿的存在。 在石阶上扫落叶的小沙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见有人来了,他便放下扫帚,迎上前去。 小沙弥一声青铜色布衣,双手合十面向二人,“二位施主是来寻人的吗?” 崔夫人与崔凝安一道微微俯首,屈膝回礼。 崔夫人站直后问,“小师父,我今日特来拜访慧觉方丈,不知慧觉方丈可在寺内?” 小沙弥摇摇头,“二位施主来得不巧,慧觉方丈昨日开始闭关修行,近日不会见任何人了。” 崔夫人脸上掩不住失望的神色,但又不好太过失礼,只微微笑了笑,“不知慧觉方丈何时出关呢?” 小沙弥想了想,回道,“多则数月,短则半月,我也说不清楚。” 崔夫人点点头,回头看了崔凝安一眼。 崔凝安走到小沙弥身前,将手中怀抱的布包递给他,“小师父,这是新做的僧衣。” 小沙弥接过布包,合掌行礼,“多谢二位施主。” 随崔凝安一道折回原路时,崔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来得不巧。” 不过既是经过了宝殿,还是要拜殿内的神佛的。当下未得到一个答案,崔夫人只得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到祝祷上了。 宝殿燃着令人静心的檀木香,往来香客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闭眼向殿内的神佛倾诉心中所想。 一起一跪,香炉内便多了数百支竹立香。 崔凝安将笠帽摘下又跪在蒲团上,望着满殿的神像陷入了沉思。 一阵风穿殿而入,掠过她光洁的额头,崔凝安的心头随之一动,缓缓闭上双眼。 崔夫人还在蒲团上跪着,想来心中所求还未尽述,崔凝安便走到殿外的空地上等她。 高阶旁种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大树,将人覆在树影中。 崔凝安望着这样青翠的绿色,心情也随之变得松快了些。 相较于她如今闲适的心态,高阶下的那位容貌出色的小郎君的心情则恰恰与她相反。 原是要寻寺庙里的住持,只是寻了半日只见得树下面一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徐恒邈没了奈何,只能将情况告知他。 “有一个男子潜入后山女客所住的禅房,意欲行阴谋诡计。我担心禅房里的住客会受到伤害,还请小师父派人去看看好一些。” 小沙弥听后吓了一跳,急得将扫把抛到地面,双手合十谢过告知情况的徐恒邈后,又匆匆隐入香客中,不知去何处寻人了。 徐恒邈在原地歇了歇,抬眼无意瞥向长阶尽头的高台,一袭豆绿色衣裙的女子犹如这暗色的树影,无形中给人带来清凉之意。 徐恒邈的眼神极好,看清石阶上来往经过香客的容貌不在话下。 那位女子,停在石阶上,轻轻将笠帽坠下的白绢掀起。像一抹随风飘动又暂时停歇的绿,十分引人注目。 容色貌美的女子他见过不少,但容色俱佳又眼神灵动的女子实在是少见。那灵动的眼中,捕捉不到春光的明媚,更看不出夏日跃动。更像是充满忧郁的湖水中升腾起淡淡的雾气,清澈又动人,幽幽地泛着水光,将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浸透得平和。 这应该是一位心思敏感,又对世间万物看得透彻的小娘子。 徐恒邈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自己为何要无缘无故去评论一位小娘子。他又没有洞察人心之力,缘何不知不觉便在心里有了论断。 热辣的金光透出云层,十分刺眼。 徐恒邈想,许是这漫长夏日的热,冲昏了他的头脑了。 小娘子的脚步虽然停住,但眼睛却是追随着树上闪动的光影,又好似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那光影看得有些着迷,她便抬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后又透过指尖的缝隙去看那金光。 抬手之时,一方青色素帕从她宽大的衣袖中飞出。可这小娘子看得实在太过痴迷,根本没发现手帕掉了。 一阵风又起,掉落在石阶上的素帕便随着风,缓缓滚下石阶。 那方素帕幻化成风的形状,在石阶上翻涌跳动,尽显调皮之态。 风停下后,那素帕便落到徐恒邈往前迈一步的位置,一动不动地停在地面,原本舒展的身子蜷曲成一团,似被被大树抛弃的枯叶。 徐恒邈往前挪了一步,俯身将那轻盈的素帕捡起。 丝滑柔顺的素帕被有些薄茧的手掌握着,徐恒邈还有些不习惯。 当他抬头去看那丢了素帕的小娘子,却发现她的身影早已在高阶上消失了。 徐恒邈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帕子。 那,这帕子要怎么还? 纠结许久,徐恒邈转身汇入离开缘积寺的香客路径中,慢慢不见了踪影。 香客渐渐散后,有人推开后山禅房最里侧的那间房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 素帕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茶盏 崔夫人推开门后,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大呼。 一个女子伏在书桌上,嘴边流出的血已将桌上的张白纸的边角浸透了。 “阿英,阿英。” 崔夫人走过去,将她从桌上扶起来,伸手颤颤去探她鼻息后,脸顿时吓得煞白。 她抚摸着那张已经变得冰凉的脸,泪水早已止不住了,“阿英,你别吓阿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崔凝安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发怔,好在马上反应过来将门关上了,才将屋内的动静与外面隔绝开来。 当搭上崔凝英脉搏的手指已经感受不到跳动的痕迹后,崔凝安惊觉她已经断气了。 崔夫人将崔凝英扶起来后,崔凝安才看清桌上的白纸原是写了字的。 只见纸上所写: 阿爹阿娘,女儿有罪,不该与外男往来损害宁昌侯府声誉。可女儿面壁几日,虽明白爹娘所说的道理,却依旧放不下他…… 崔凝安声音发颤地读到这里,发现已没有了下文。 这纸上的最后一个字的落笔明显是最重的,沾了墨水的毛笔在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线,却在半路戛然而止了。 显然,崔凝英的这封信还没来得及写完。 崔夫人又去读那张纸上所写,哭得更厉害了,“你阿姐糊涂啊,为了那个男子,居然走上了这条路。她竟全然不顾及侯府了,枉我白疼她一场。” 听得崔夫人的论断,崔凝安还是不相信,“不可能,阿姐不会寻死的,一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遗漏了。” 崔凝英口溢黑血,定是在生前服下了什么毒药。药效发作起来,她便再也没有写字的气力了,因而只余得这张未写完的信。 瞥见一旁的圆木桌上摆放着茶壶和茶盏,崔凝安走过去,发现那杯喝了一半的茶水还是温热的。 杯口还有一个淡淡的口脂印子,想来这杯茶是崔凝英喝下的。 将茶盏放回原位后,崔凝安发现自己的手背沾了些细碎的粉末。崔凝安比对过后,发现手背上沾着的,确实是桌上散落的零星的白色粉末。 也就是说,崔凝英毒发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 “阿娘,阿姐是喝了这杯有毒的茶水,才中毒了。我曾经听过世上有一种假死药,定是阿姐为了吓唬我们,才服用了这样的药物,我去寻大夫来,他一定可以救阿姐的。” 明明在昨日便告知阿姐,她与阿娘会一同前来探望她。她们还未见上一面,阿姐便服毒自尽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崔夫人喝住要开门离开的崔凝安,“安安,不可,不可啊!你阿姐,确实已经去了,若是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侯府可就麻烦了。” 崔夫人固然心痛,却也不得不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懂些药理的,她反反复复再探了几次,崔凝英的确没有半分活着的迹象了。事实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 事到如今,崔夫人只恨自己当时没有依照丈夫的意思去处罚崔凝英。 崔毅偶然发现崔凝安暗中与一琴师通信后,大动肝火。又从信中得知二人已经私定终身,更是大怒。 皇帝早在前几年便开口说要为崔凝英指婚,若是宁昌侯府家的女儿与琴师私会的事情传出去,那不是明摆着打皇帝的脸吗? 这样损害侯府利益和颜面的事情,崔毅决不能允许。 派去查探的人回来禀报说那琴师早在几个月前离开了,但回乡途中不幸遇山贼谋财以致殒命。崔毅虽是松了一口气,但崔凝英却因为他害了相思病,形如腐木,不言不语,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明媚。 见女儿执迷不悟,崔毅痛下决心,要将家法请出来,好好打她一顿让她醒悟。 可崔夫人舍不得见女儿受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求了崔毅很久,崔毅才答应将女儿送到缘积寺去面壁思过,让她理一理心智,将这件事情好好想想清楚。也希望佛祖保佑能让她慢慢清醒,驱一驱她身上为情而迷的浊气。 不想崔凝英在庙中住了这些时日,还是没有醒悟,依旧选择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崔夫人也不愿相信崔凝英是服毒自尽的,只是回溯她这段时日的所为,为了一个外男顶撞父母,且像着魔一般不管不顾往火坑里跳,全然丧失了往日的理智和判断。 事实摆在面前,崔夫人也不能再否认了。 若是当初听信崔毅的话,让她受些皮肉之苦,再对她严加看管,或许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崔夫人悔不当初,可现下已是覆水难收。 正当她们伤心难过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崔凝安被敲门声吓了一跳,崔夫人亦擦干眼泪往门口看去。 见屋内无人应答,那人又再敲了敲门,“崔施主,崔施主,你没事吧?” 崔夫人轻轻拍了拍跌坐在地上的崔凝安,让她前去应付开门的人。 崔凝安将泪痕拭净,又摘下头上的笠帽,深吸一口气后方才将门开了一角。 开门只见是那位在树下扫落叶的小沙弥,只是笠帽垂下的白绢遮住了崔凝安的容颜,小沙弥未能辨认出来。 “崔施主,你没事吧?” 小沙弥见她开门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崔凝安想起母亲的嘱咐,强忍着泪水,镇定答道,“我没事。” 小沙弥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方才有位施主来报,说是这禅房附近有一可疑的男子徘徊。我四处去寻住持却不见人,又担心施主受伤,于是便逾矩进来查探了,还请施主勿要见怪。” 崔凝安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原来小沙弥不是听见屋内的动静才寻来的。 她回过神来,“有可疑的男子在禅房周围徘徊?” 小沙弥点点头,“是的,崔施主可曾见到?” 方才到后山来,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根本看不见什么人影,更别提有什么可疑的男人了。 崔凝安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侯府向来不与任何人树敌,又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毒杀崔凝英?且崔凝英上山一事,本来便是瞒了又瞒的。即便是外人问起,对外也是说崔凝英生了一场病,需要到山上静养,因而不在家中。 若是真的有人起了杀心,下毒后就该火速离开这里,怎么反倒还在附近徘徊?这实在是说不通。 况且崔凝英留下的那封信确为她的字迹,且又有忏悔之意,怎么看都是一封遗书,旁人根本没有伪造的可能性。 如此想来,崔凝安心中的疑问便消去大半了。 于是,她摇摇头,“不曾见过。” 随后,小沙弥又说了一番话,像是让她安心。 “崔施主放心,那个可疑的人已经被押去官府了。若是你清点发现有财货损失的,便来与我们说。” 崔夫人理了理形容,从门后走出来,“小师父,今夜就不必准备斋饭了,我与女儿要下山去了。” 小沙弥认得她是送僧衣的夫人,很客气地合十行礼,“是,那我便不打扰二位施主收拾了。” 崔夫人的心猛地跳了一跳,又问他,“小师父,这,这后山可还有别的路能下山的?我女儿的行李有些多,怕再从寺内穿过会影响别人。” 小沙弥殷勤地给她们指路,“出了禅房右转便有一条小路下山,直通寺庙外面。只是这条小路有些难走,不知搬运行李是否方便?” 崔夫人低头谢过他,“多谢小师父,既有路便好办了,即便难走,下山也快些。” 小沙弥很快便离开了,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冷寂之气。 崔夫人一面用帕子将崔凝英嘴边的血渍擦去,一面吩咐崔凝安,“安安,你到门口去通知他们,将阿英背下去。其他的切勿声张,只说阿英是睡着了。再找一个人报信给你阿爹,就说我们在墓园等他,有十分要紧的事情与他说。” 崔凝安垂着头应了一声,便喊门口的人进来了。 报信的人速度极快,崔夫人一行人到时,崔毅已经早早等在墓园外了。 崔毅迎上前去,只见崔夫人沉着脸从马车上下来。 “夫人,究竟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竟要到墓园来说?” 崔夫人的泪又因丈夫的一句话再次涌出来,“侯爷,你,你自己上马车去看看吧!” 崔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听从她的话将马车的帘幕掀开了。 崔凝安抬眼看他,眼睛还是红红的,“阿爹,阿姐她……” 崔毅顺势望过去,看见崔凝英的脸已经完全变白了,此刻正斜斜倚在马车车壁上,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见崔凝安说话支支吾吾的,崔毅更是摸不着头脑,“二娘,你将话说清楚,大娘怎么了?” 崔凝安哽咽道,“阿姐她已经去了。” 崔毅被她说的话,吓了一大跳,他慌忙去摇崔凝英的肩膀,试图唤醒她,可却是徒劳。 崔毅嘴唇发颤,缓缓靠近崔凝英时,发现她早已没了呼吸。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崔毅猛然想起慧觉方丈说的预言,嘴唇变得惨白,颤颤巍巍地从马车上下来。 崔夫人走上前去扶住他,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侯爷,若是我当初听你的便好了。让她长个教训,她或许就会知难而退了。阿英一向孝顺,我断然不会想到,她居然全不顾念我们,服毒去了啊!” 崔毅像丢了魂一般,已有些站不稳了,“这个预言,还是应验了,不想是应验到大娘身上了。天要亡我啊!” 随后又像是带着怨念,发出咒骂,“我看她是被那个琴师下了迷魂药了。我原本以为那个琴师死了便能断了她的念想,不想她竟陷得这么深。即便是那个琴师复生了,我将他挫骨扬灰也不能解恨。” 他强硬地令自己镇定下来,叫来管家韦白,“墓园的屋中已有备好的棺材,你去将大娘葬到先前为二娘立的墓里面。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家中的一个侍女死了,为了奖赏她对侯府的贡献,所以将她葬在崔氏墓园里。” 韦白一向听从崔毅的吩咐,他既有了决断,自己只能遵命照做。 好在今日跟来的几个人都是平日里信任的人,但崔毅仍不放心,冷着脸厉声下令,“今日的事情,你们所有人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要是让我知道外面传出了什么谣言,便拖出去乱棍打死,你们可明白了?” 在场的仆人纷纷跪下,齐声应是。 崔夫人望着被抬下来的崔凝英,掩面痛哭。哭着哭着便没了气力,倒在了崔毅的怀中。 崔凝安站在马前,泪眼朦胧地送崔凝英最后一程,不舍地地跟上前去,又被人拦下。 崔毅不忍地再往一眼,便毅然地背过身去了。 为了外男而死,对于家族而言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且不论这会不会折损侯府的名声,会不会让宁昌侯府沦为都城的笑柄。若是传到宫里,那麻烦便就大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2. 茶盏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香囊 距崔凝英去世已有半月了,宁昌侯府上下还是未能缓过来。 外人看来一切如旧,只有侯府里面的人知道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有多难熬。 崔毅命人在一间偏僻的小屋为崔凝英设一个灵堂,也算是尽了做父母的对女儿的最后一点心思。 自女儿去后,崔夫人便打不起精神,整个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连崔凝安去探望,也被拦在门外。 对着一张与崔凝英一模一样的脸,难免会再引起崔夫人伤心难过,此刻还是不要见为好。 崔凝安只好折去前屋,打算为崔凝英整理遗物。 梳妆台的首饰匣子里,放着不少红珊瑚首饰,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更显鲜艳刺目。 红珊瑚热烈美丽,是崔凝英生前最喜欢的。 明艳貌美的少女配上这样绚丽的色彩,正如她灿烂热烈的性格,在都城恣意怒放。 可如今这样美丽的颜色还在,人却早已不在了。 崔凝安望着匣子内的首饰叹气,又缓缓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一时眼睛起了水雾,明明照镜的人是自己,却从镜中看见了崔凝英的模样。 此时有人轻轻叩门,崔凝安将眼角的泪擦干净,方才唤她进来。 她的贴身侍女杏儿拿着一个香囊进来,交到崔凝安的手中,“二娘,缘积寺派人将这个香囊送来了。说这香囊被打扫的小师父在禅房附近捡到,可到周遭问了一遍,都未找到失主,想来应是大娘遗下的,便送到府上了。” 崔凝安接过香囊,摊在手中细细端详。 这香囊是用上好的云丝料子制成的,上面用银线绣着祥云的图样。单看这香囊的外观,像是为男子所有。这又怎么会是崔凝英落下的东西? 事关崔凝英的声誉,崔凝安不愿她在身后被人说三道四,不得不小心些。 “香囊送来的时候,可有其他人知道?” 杏儿知道事情的轻重,应对得也很机灵,“二娘放心,送香囊来的时候并无旁人,我只对来送东西的人说香囊是那日到禅房搬行李的小厮落下的,他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可我看这料子是云丝锦,并非普通的用料,所以断定这绝不是我们府中哪个小厮落下的,便想拿来给二娘看看。” 崔凝安嗅了嗅香囊的味道。 香囊内的药材味道十分浓烈,将持有者的气息完全掩盖。 并且,在这香囊混杂的芳香气味中,有一个味道最为突出。 她认得这味道,正是自菖蒲而发出,而菖蒲又恰恰是崔凝英钟爱的味道。 崔凝安捏着香囊的力度变大,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诧。 难道这是那琴师留给阿姐的贴身之物? 可如果这香囊是琴师留下的,崔凝英定会悉心收好,又怎么会遗落在禅房附近?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明白,崔凝安干脆不纠结了。 眼下这香囊并不能证明是崔凝英之物,也不能否认它与崔凝英没有半分干系。 转眼见她随手将香囊放到一旁。 又过了几日,宫里宣召崔夫人进宫去,但却未说明是因为何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进宫,崔夫人心里虽忐忑不安,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崔夫人向孙皇后行过礼后,孙皇后便屏退了殿内服侍的人。 见崔夫人是一人来的,孙皇后问道,“怎么妹妹今日没有将阿英带进宫?” 崔夫人低着头,有些心虚,“阿,阿英前些时日失足不慎掉进水里了,静养了一段时间。不想昨夜又烧了一场,怕将病气带进宫里,所以没有将她一并带来。” 孙皇后有些担心,“阿英如今怎么样了?可需要请宫里的御医去看看?” 崔夫人镇定了些,躬身谢过皇后的好意,“多谢娘娘关心,昨日已经请了大夫去看过了,热已经退了,大夫说配上汤药,再休养一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孙皇后松了一口气,又请崔夫人坐下。 见气氛有些沉闷,孙皇后又换了别的话,“平阳公主家的孩子回来已有大半月了。陛下过几日打算为他接风洗尘。故而想着,邀你们一家进宫一同欢庆。我想着,我们几家都是亲戚,你们两家的孩子年龄也相仿,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 崔夫人当场愣住,“自,自然是好。但容我多问娘娘一句,陛下可是有意……” 这后半句虽未说出,但孙皇后已明白了崔夫人的意思。 “当年陛下便说过要为我们家阿英赐婚,可这么多年挑来挑去,也没挑中一个与阿英相配的。如今陛下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位,自然是要撮合这段好姻缘的。” 崔夫人心快要跳出来一般,额头上冒出了汗,“这门婚事若是成了,说到底都是我们家高攀了。徐家郎君是公主独子,又是这京中最优秀的儿郎,我家阿英毛毛躁躁的,也,也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啊!” 孙皇后笑了笑,觉得崔夫人的话未免有些夸张,“若不是陛下早就放话说要为你家阿英赐婚,怕是求娶阿英的郎君都要踏破你侯府的门槛了。公主前几日与我闲谈,还提到你家阿英,说是对阿英很满意呢!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崔夫人皱着眉,竭力藏住眼底的惊慌,“可是娘娘……” 孙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妹妹,我知道你定是舍不得阿英的,但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成家的。如今陛下又有意撮合两个孩子,这岂不是一桩美事?况徐家的孩子品行极好,年纪轻轻便已立下不少军功了。他实在是难得一遇的好郎婿,我们可得替阿英抓紧一些了。” 崔夫人适时住嘴,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孙皇后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再多言,那便是摆明不给帝后面子。 怕崔夫人嘴快,将消息放出去,孙皇后又叮嘱了一句,“此事陛下还未开口,怕是还有变数,还请妹妹守口如瓶,不要向你家侯爷和阿英透露这个消息才是。” 崔夫人用帕子印了印头上的汗,虽然面上在笑着,可却笑得有些勉强。 若是帝后真要赐婚,他们可怎么办?如今家中便只遗下一个小女儿,难不成…… 崔夫人不敢再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道出大女儿已死的事实,皇帝想要知道她的死因并不难。若是查出女儿是殉情而死,怕是会引起皇帝震怒,宁昌侯府会遭受什么罪责可想而知。 毕竟皇帝早已许诺要为崔凝英寻一门好亲事,如今一来,不就是要打皇帝的脸吗? 可若是不将实情道出,难不成真要让小女儿顶替大女儿的身份出嫁吗?荒谬,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从宫里回来后崔夫人便六神无主的,崔毅见她脸色不好,便上前问了一句,“夫人,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崔夫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没……” 做了多年的夫妻,崔毅从崔夫人的神色便可窥见一二。崔夫人从宫里回来便这样,定然是有缘由的。 崔毅不免有些着急上火,“夫人,你倒是将话说清楚啊!难道,难道是宫里知道了那件事情?” 崔夫人心中发紧,脸上的表情并不松快,“没有。只是皇后与我说,平阳公主家的徐小郎君回来了,过几日要请我们一家进宫为徐小郎君接风洗尘。” 崔毅蹙眉,心底总是不安,“那,帝后可有让我们将二娘带进宫的意思?” 崔夫人的眉眼流露出几分哀伤之色,整个人还是无精打采的,“照皇后的意思,我们是定要带女儿进宫的。” 此次徐家小郎君回城,却又独独请了宁昌侯府进宫为他接风洗尘,帝后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崔毅的脸被吓得发白,一时有些站不稳,重重地倒在圈椅上。 “我的天哪,这下全都完了,全都完了。” 崔夫人酝酿了很久的话终是忍不住说出来了,“侯爷,要不然,我们还是告诉皇后实情吧!皇后是我的亲姐姐,定然会想办法替我周全的。如果让安安顶替阿英的身份活着,这难道不荒唐吗?” 崔毅捂住崔夫人的嘴,将她的话堵回去,“夫人,你以为我们如今还有选择吗?皇后虽与你有姐妹之情,但毕竟她是皇家的人,她知道了与皇帝知道了又有什么分别。阿英的死开始既选择瞒了,就要选择一直瞒下去。夫人,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崔夫人避开崔毅的目光,慢慢移到一旁,“为了宁昌侯府的名声,我已经没有一个女儿了,现在还要欺君将另一个女儿送出去,侯爷,你糊涂啊!我们这么做事欺瞒帝后,罪责更大啊!” 崔毅知道崔夫人心中难过,可他又何尝好受呢? 若是崔凝英的死被帝后知道了,难免要问责。即便对外公布了崔凝安还活着的身份,她若想在都城寻一门好婚事,怕是比登天还难了。若是拼一把,将眼前的困境先解开,以后自会有办法再圆回去。 权衡之下,让崔凝安顶替崔凝英应下这门婚事,对谁都好。 “夫人,过往种种不论对错,也已经过去了。我们还需得将目光放长远些,既是为了我们侯府,也算是替二娘打算了。” 崔夫人对他的说辞感到失望,于是开口驳斥他,“可是这对安安来说便公平吗?我们从小便精心将她养着,如今出了事,便要将她往火坑里推。说到底,你不是为女儿打算,你是为了你自己打算。” 崔毅眼神闪了闪,背过身去,“不管这件事情是为了谁打算。你要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二娘生是宁昌侯府的女儿,有很多事情,一开始便决定了不能自己做主了。我们侯府的命运,便要握到她手上了。我劝夫人,还是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 崔毅和崔夫人的谈话止了,门上悬着的灯笼将门外的黑影映衬得更为惨淡。 那纤细的黑影,终于又隐于黑暗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3. 香囊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药粉 裴永进屋时见徐恒邈在写字,脚步便放得慢一些。 徐恒邈写完最后一笔,便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而到旁边擦手了。 裴永见他空下来了,便回禀先前他嘱咐自己去查的事情,“郎君,我已经查到了,那日死在后山禅房外的男子,名字叫做戴阳。平日里便是一副浪荡公子的做派,人十分好色且不务正业,经常爱去外面轻薄小娘子。他的爹娘为了帮他掩盖丑事,已经花了大半的家财。他却依旧不管不顾,照旧是从前的做派。这次便把主意打到缘积寺禅房的女客身上。” 徐恒邈将擦洗的帕子放下,眉心蹙了蹙,“既是要去干下作的勾当,人却在我们眼皮底下死了?” 裴永也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仵作后来去验过,说是他在之前服了一种发作极慢的剧毒,所以才会突然死了。不过我想,这毒肯定不是他自愿服下的,可能是谁想偷偷杀了他。” 徐恒邈将桌上的书卷收好,眼里流露对这人的厌恶鄙夷之色,“做出了这么多浪荡的事情,想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裴永垂首称是,又道,“郎君,在他身上还找出了一包未用完的药粉。这药粉我找人验过,是蔓枯草粉。无色无味,若是溶于人的饮食之中,不会被人察觉,且服毒过后,不过片刻,便会毒发身亡。” 徐恒邈的瞳色瞬间冷下去,表情变得很严肃,“照你这么说,他到女客所居之处,意欲毒杀他人。据他与我们的话,并不一致。那药粉用了,不知可害了什么人?” 裴永上前倒了一盏热茶,递到徐恒邈面前,“是的,郎君。可这样的人,说的话也不能全信,他定还藏着什么谎话。正因不明此事,我又去了一趟缘积寺。听寺里的小师父说,那日我们去的地方,是西边的禅房,近日只有一位女客居住,不过在我们去的那日晚上已经离开了,寺里还未派人去收拾。我偷偷潜进那女客的房间去看,并未发觉什么异样,只是看见桌上好似有被擦拭过的痕迹,我伸手去摸,便摸到了一些细碎的粉末颗粒。我猜想这水里应该是被人下了手脚,便将茶水倒出来用银针验了,果然有毒。” 徐恒邈喝了茶后长吸一口气,“这水里的毒可能证实是蔓枯草粉的毒?” 裴永知道徐恒邈会疑心此事,便用布沾了些茶水下山让人再验,待验明了结果才来寻徐恒邈的。 “大夫验过,茶壶里的茶水确被人下了蔓枯草毒。” 这毒不知会不会被谁误服了,徐恒邈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有没有人误服这有毒的茶水了,该不会住在这里的女客服了这有毒的茶水吧?” 裴永摇摇头,示意他安心,“郎君放心,我悄悄打听过,住在这间房里的女客是宁昌侯府的崔娘子,说是生病了要来山上静养一段时间,病好了便下山了。小师父说下山前,崔娘子还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况且连日来,宁昌侯府一切如常,不曾有大的动静。我想,崔娘子应该并未碰过这有毒的茶水。” 还未等徐恒邈回答,裴永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这事情说来也怪,一个与宁昌侯府没有渊源的人,居然要对宁昌侯的女儿下手,这实在是奇怪。你说他若真起了要轻薄崔娘子的心,何故要下毒杀她?可是他又是被人毒死的,这实在是奇怪得紧要。” 微黄的烛光笼罩着徐恒邈,为他镀上一层暖色的光华,他的思绪便也融到了向他投来的烛光里。 “只怕事情并未像表面简单,要毒杀崔家娘子并非是这个戴阳的主意,怕就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楚,不然都城怕是会因着幕后之人出什么动荡了。” 夜色已深,外面的世界像是陷入死寂一般,连半点虫鸣声也听不见。 杏儿将窗边的几盏烛火吹灭,走过去催促在榻上呆坐的人,“二娘,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崔凝安怔怔地望着矮几上的烛火,并未因杏儿的话而挪动。 见催不动她,杏儿索性先去将床铺好。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且这声响越来越近,杏儿心里一惊,“这么晚了,究竟是谁来了?” 只见那人径直将门推开,神色匆忙慌张,直直地便往里屋走。 杏儿看清来人后,屈膝行礼,“夫人。” 崔夫人顾不得说其他的什么,张嘴只打发道,“杏儿,快去将你家娘子衣服鞋袜,首饰珠宝一类出门的行装都收拾出来。动作要快,不许声张。” 杏儿不明白为何主母在夜深时分前来,更不明白为何要在此时要整理行装。不过既是吩咐,杏儿也不便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只管照做就是了。 崔夫人急急走到崔凝安身前,将她一把拉起来,“安安,我已经给你备好马车了,你和杏儿带上东西便从后门离开,后门的人我已经支走,你放心出门就是。” 崔凝安的面上并未有惊讶之色,也并未过问母亲让她深夜出行的原因,只望着她说了一句,“阿娘,走,能走去哪里?” 崔夫人定了心神,轻轻拍拍她的手,“这马车是去你外祖家的,你便到你外祖家住一段时日……” 崔凝安让正在收拾行装的杏儿停下。待杏儿将门关上后,崔凝安的眸子慢慢变亮,“阿娘,到外祖家住?难道您不怕更多人发现这件事情吗?我若要躲,有心找我的人自会找到。那阿娘你们怎么办?” 崔夫人拉着她快步走到门边,“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即便你阿爹知道了,也说不了什么话。你只管走就是,不要想太多的东西,我们自有办法周全。” 崔凝安拦住崔夫人,“阿娘,我知道您是为了女儿好。如果我今天便走了,宫里难道不会知道一点消息吗?万一宫里的人顺着我,查到了什么别的,那么阿娘你们又该如何应对?” 见崔凝安面色沉静地将话说完,崔夫人眼皮一跳,“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崔凝安不说话,只点点头。 怒气过后,却是冷静如期而至了。不得不说,被困在后屋的十七年来,她没有白活,竟也有将自己心境磨砺到这般地步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应该要高兴,还是难过一些要好。 崔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崔凝安将她扶到一边坐下,又燃了身侧的几盏蜡烛。 “阿娘,我听到你们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起了要逃跑的念头。可我转过头一想,这件事情不容许我有自己的意愿。如果我真的不管不顾离开了,爹娘又该如何收拾这个残局?难道我离开了便能逃脱罪责吗?阿娘,阿爹说得很对,身为宁昌侯府的女儿,享了荣华,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论我是否愿意,当下也只能这样做了。” 崔夫人捧住崔凝安的脸,长长地叹一口气,“安安,这其中的道理我也明白。只是这十余年来我们一直对外掩藏你的身份,如今推你出去,却是以你阿姐的名字,你难道真的愿意吗?若你真的顶替了阿英的身份,日后便要以她的名字,她的喜好活着,这实在是太累太苦了,阿娘不忍心推你进这个火坑啊!” 母亲的顾虑,父亲的盘算,她的意愿,她不是没有在一处想过。如果将阿姐的死对外相告,皇帝不免会对她私定终身之事生气,更会因她为一个不明来路的琴师殉情而死而震怒。此事一旦传开,定然会有父母管教不严,侯府女儿不自尊自爱的说法。 确如父亲所言,如若这样,她的婚事十有八九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他们一家,即便是不惧流言,可都城内的流言蜚语足以让宁昌侯府的人抬不起头。 阿姐的爱情虽不能为世人接受,但也不能让她在身后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论如何权衡,这一步棋,宁昌侯府不得不走。这件事情也不能全部怪到父亲的头上。 想了一夜,崔凝安也算是认命了。 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遵循父亲的命令去做这件事情。或许是命运使然,将她推到这一步了,也不允许她有自私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终是为悲哀的自己流下泪来,却又不得不去安慰为她伤神的母亲,“阿娘,我很高兴今夜您会来与我说这些。你们也是不得已,否则不会如此行事的,道理,我都明白的。” 崔夫人用帕子替她擦泪,见她如此明事理,更是心痛,“安安,终是爹娘对不住你。若是你阿姐有你一半懂事,如今也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困境。这都是我们惹下的债让你偿还啊!” 崔凝安睁眼只看见朦胧的烛光,已看不清崔夫人的面容了。 “阿娘,夜已深了,您还是快回房去吧!若是让阿爹知道了,怕是要生气了。” 送走崔夫人后,崔凝安将屋内的蜡烛尽数吹灭,静静地望着这空洞的黑暗。 既然夜色会将光亮淹没,再去设法点灯也无法将黑夜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了。 日夜更替是如此,她的命运更是如此。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4. 药粉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酒水 等孙皇后和平阳公主一同进殿的时候,崔凝安打退堂鼓的心思便全收了。 崔毅和崔夫人起身领着崔凝安一道向他们行礼。 孙皇后亲热地拉着崔凝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阿英,已有一段时日没见你了,你的病可好些了?我瞧着,你比上次瘦了许多,要不要姨母再请一位御医替你再瞧瞧?” 崔凝安不敢直视孙皇后的眼睛,只是低声回答,“多谢姨母好意,我已好多了,只是大夫说还需调养一阵,才能将病根完全除尽。” 孙皇后笑笑并点头,又向她介绍站在平阳公主身后的徐恒邈。 “这位是徐家的小郎君,你们大约还是小时候见过吧?” 平阳公主笑着附和,扬了扬下巴示意徐恒邈上前见礼,“是啊,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呢!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对方?” 徐恒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瞳孔一震,但还是从容地俯首作揖,“见过崔娘子。” 崔凝安微微低着头,转向他那面回礼,“见过徐郎君。” 平阳公主和孙皇后在一旁相互对望,连连点头。 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男女,如此相称,实在是越看越满意。 再寒暄一阵后,盛帝便来了,众人行礼过后方才落座。 落座后,盛帝的目光落向那个穿着碧色衣裙的小娘子身上,远远问了一句,“阿英,听你姨母说,你前些时日染了病,可好全了?” 崔凝安缓缓起身回话,“谢陛下关心,我已好多了,只是还需调养一阵才能完全好全。” 盛帝摆手示意她坐下,“你年纪轻轻的,可要好好保养身子,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崔凝安点头应道,“是。” 盛帝痛快地饮下一杯酒,又邀徐恒邈饮了一杯,“阿邈啊,这次回来便安心住下。你这一去便是三年,你阿娘想你想得紧要,往后你可要好好陪陪她。” 徐恒邈将酒喝尽,又垂头应是。 此番徐恒邈回城,盛帝又加封他为从三品云麾将军。虽为他加官进爵,但盛帝仍觉不足。 孙皇后轻咳一声,盛帝反应过来,“阿邈你在军中立了不少军功,除了官爵珍宝,我更想赐你一门婚事,免得你爹娘心中记挂,怕你外出征战便忘了家。” 徐恒邈眼神一滞,委婉回话,“多谢陛下好意,只是男儿志在四方,应当以保家卫国为任。儿女私情乃是小事,应当抛诸脑后,先成就一番功业再论。” 此番回城,徐恒邈也大致猜到盛帝有意住持他的婚事,不想却这么急,在今天便有意定下。 盛帝大笑,抬手挥了挥宽袖,“你惯是有自己道理的。古人有云,先成家,后立业。你也到年岁了,是应该成婚定定心了。我思量了一月,在想这都城中究竟哪一户人家的女儿与你相称。想来想去,还真的挑中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孙皇后面带笑容,装作不知附和了他一句,“不知陛下选中了哪家女子?也好说来让我们听听。” 盛帝举杯,与她对饮,“先前我还在苦恼阿英的婚事,挑来挑去,也挑不中满意的。如今阿邈一回来,我心中便有了想法,原来是阿邈同阿英最相称。二人年纪相仿,品性相合,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了。一来总不好叫人说我厚此薄彼,顾得了外甥女的婚事顾不上外甥的婚事,二来亲上加亲实则是一件美事,不知皇后以为如何?” 孙皇后笑着回敬盛帝一杯酒,余光往左右侧扫了扫,“陛下英明,我也觉得这桩婚事甚好。你们二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前谢恩?” 话已至此,已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崔凝安缓步走上殿中央,先行跪下了。 徐恒邈见状,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又极快地跪下与崔凝安一同叩头谢恩了。 盛帝见二人无异议,自是拍手称好,“既如此,这门婚事便算是成了。接下来我便让人算个良辰吉日,让你们尽快完婚。” 继而,盛帝与孙皇后又一同向两家的长辈举杯庆贺。今夜盛帝借此喜事,也算是喝了个尽兴。 平阳公主和驸马徐睿识起身,邀崔毅和崔夫人一同喝一杯酒,“宁昌侯,侯夫人我们同喜。不如一起举杯庆贺,也算是替孩子们添添喜气。” 崔毅和崔夫人心情虽然复杂,倒还是笑着举杯,遥遥与公主驸马碰杯庆贺了。 徐恒邈仰头饮了一杯烈酒,眼中似有迷离的醉意。不知怎的,这目光像是被酒意洗得柔和了许多,直直穿过歌舞乐伎,再透过来往倒酒的宫人,不偏不倚地落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小娘子身上。 许是因为大病未愈的缘故,她比上次见到时还要瘦了一些。 不过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如水,只是比上次所见更添了几分忧郁之色。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时谦虚有礼地应答长辈的回话,不时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全无不耐之色。 徐恒邈遥遥心生了些亲切的感觉。 不过外人皆道崔家娘子是一株不可多得的红山茶,一株开遍满山热烈。可徐恒邈认为,这崔家娘子,与他眼中所见并不相同。她更像是一株清雅高洁的白山茶,只是缓缓开放,并不试图与园中艳丽的颜色相争,只默默散发着独熟于自己的冷冽香气,既不奢求他人多看一眼,也不需要听见别人对这绝色的赞赏。 这样便很好。 徐恒邈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再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 宴席结束后,平阳公主一家与帝后道别,又在宫门与宁昌侯府一家分别。 马车离开宫城,已有行了一段路了。 徐恒邈端坐在一侧,抬头却发觉父母的目光正牢牢锁在他的身上。 平阳公主笑着打趣他,“怎么高兴傻了?还是不好意思在爹娘面前展示你的喜悦?” 徐恒邈耸了耸肩,别过脸去,“阿娘,我困了,我要睡一会儿。” 平阳公主知道徐恒邈是在装睡,也不管他听不听,只一股脑地将话往外倒。 “你这个臭小子,刚刚在圣上面前还敢说什么不愿为儿女私情而耽搁正务。幸而圣上宽厚,未曾怪罪于你。若是你敢坏了赐婚这件大事,我回去定然饶不了你。” 徐恒邈闭着眼睛,幽幽回了一句,“阿娘,召我回来之前,你与圣上便有了主意吧?” 平阳公主倒是坦然也不避讳,“每次寄信给你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你要么便说军务繁忙,要么又说要行军练兵。来来去去,推三阻四,也没句实话。我索性去求了圣上,召你回来,早早将这婚事定下,免得夜长梦多。像崔娘子这样的好孩子,你能娶到是你的福气。若你再晚一步,也不知道这福气是否能落到你的身上,亏得我为你精心打算,还惹你不高兴了?” 驸马徐睿识平日里并不多话。今夜竟也难得开起了玩笑,“我看他倒是欣喜得要紧,眼睛可一直瞄着人家崔娘子,嘴实在是硬。” 平阳公主笑得意味深长,“刚刚我也瞧见了,原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原来真的是盯着崔娘子啊!我还以为我家阿邈只会看灯看花呢!” 徐恒邈顿时没了睡意,一骨碌坐直了,“阿爹阿娘,你们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只不过是在这之前见过崔娘子一眼,今日再见觉得实在神奇罢了。” 平阳公主最是会抓住话里的重点的,她察觉有异,又坐得离徐恒邈近一些。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竟然也沉得住气,偷偷瞒着不告诉我们。” 徐恒邈无奈地耸耸肩,实在有些难以招架自家阿娘的追问,“不过是半月前我到缘积寺去了一趟,遥遥见了崔娘子一面,她并不知,仅此而已。” 平阳公主抚掌大笑,“驸马,你看看,我们这儿子可算是开窍了,居然懂得会为自己求姻缘了。人人都说缘积寺求姻缘实在灵验,我开始不信,没想到阿邈去了一趟便得了这桩好婚事,看来我改日要到寺里上香还愿才是。” 徐恒邈的脸僵了僵,“阿娘,我上回去是为你们求平安符的,并非是为我求姻缘的。况且这婚事你不早便与圣上说好了,即便是神仙显灵,也没有你的动作快吧?” 平阳公主敛住笑容,佯装生气打了他一下,“你惯是会还嘴的。即便如此,在缘积寺遇见了便是有缘,这便说明你们这桩婚事是佳偶天成,缘分早已注定,只是圣上与我替你们加固而已。” 徐恒邈见辩驳不过,只好闭嘴了。 回府后,平阳公主还想要再同徐恒邈说一会儿话。恰好裴永前来寻他,徐恒邈才得了一个光明正大离开的理由。 快步走了一段路后,裴永方才回话,“郎君,我循着线索再去查了查。发现那蔓枯草毒,并非是易得之物,起码在宁国,得到一瓶比登天还要难。只因此草产自珲曜国,但数量极少。且毒药的配比极为精细,那让人片刻倒地的毒药,其中便含有大量的蔓枯草毒素。想要收集这么多毒草去制一包毒粉,不下百金。若是那戴阳真要杀人,为何要选择这么昂贵的毒粉去毒杀崔娘子呢?” 徐恒邈眼底即刻蒙上一层冰冷的雾气,“如果我想得没错,应该是有人想要杀崔娘子,只是借了戴阳之手。又怕戴阳泄密,因此暗中给戴阳下毒,在事发后他便会气绝,若是他得手了,到时候便是一箭双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浪荡子,毒杀崔娘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觉得,到时候官府会不会将戴阳的死,断定为畏罪自杀呢?” 听完徐恒邈的分析后,裴永恍然大悟,“对啊,如果这样的话,那幕后之人便能逃得干干净净了。” 很快,裴永心底又起了疑问,“可这人为何要选了一个好色之徒去毒杀崔娘子。依照戴阳的个性,不像是会下此狠手的人。此人不过是一个浪荡子,用钱财收买他怕是看不上。” 徐恒邈不由得收紧拳头,侧身问了一句,“如果戴阳不知道他得到的粉末是蔓枯草粉呢?”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5. 酒水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红烛 许是吹了冷风的缘故,从宫里回来以后,崔凝安又大病了一场。 旧疾未愈又添新伤,这场病来得异常凶猛,崔凝安被折磨得十分难受,已经卧床六七日了。 在这昏睡的六七日里,府内准备嫁衣首饰的人也未能送到她面前,让她看看是否喜欢。崔夫人见女儿病得厉害,一面照顾她,一面替她打点准备婚仪一类的繁琐事务。 期间徐恒邈来探过几回,又捎来了平阳公主嘱他带来的补品。虽未亲眼见到她,但也算是尽了未来夫婿的心思。 孙皇后见崔凝安的病许久未好,十分忧心,又怕误了定下的婚期,便从宫中派了御医前去照看她。 宫内来的御医给崔凝安下了猛药,以急攻毒,将她体内的污浊病气通通逼了出来。连服了几日后,崔凝安脸上也有了血色,身体也慢慢好转了。 在御医的细心照看下,待到婚礼那日,崔凝安的身体已大好了。 杏儿一早便催促崔凝安起身,许是因为睡了好些时日的缘故,崔凝安的身体变得懒了许多。杏儿叫了她几次都叫不起来,最后只能硬生生地找几个人将她架起来,这才好不容易起了床。 用过丸子汤后,崔凝安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等侍女服侍崔凝安沐浴净身后,崔夫人怕耽误了时辰,又亲自过来一趟并着几名侍女为她梳妆打扮。 精心梳好的云鬓戴对称簪了一对红宝石如意金簪,鬓发前后交错簪着大雁流苏珍珠钗,耀眼夺目。眼皮上晕开的桃花色更为她添了几分妩媚。在桃花色的映衬下,原本被病痛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美眸也添了光彩,火红的颜色映着水光,更图惹人怜爱的小女儿神态。 这样浓重的色彩,崔凝安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对镜照看时亦觉得有些神奇。 几名侍女齐心替她套上沉重繁琐的婚服后,梳妆打扮才算是真正完成了。立于房中的新妇细腰乌发,杏眼生辉,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站在一旁的杏儿连连惊叹。平日里自家娘子并不会穿色彩艳丽的衣服,她以为清水芙蓉只需素色装点便很美丽。太过艳丽的色彩只会染了她的出尘之姿。不想今日看见这样的颜色,竟也不觉违和怪异,倒是有种异于往常,难以言说的美丽。 崔夫人见崔凝安已打扮好,抬手屏退房中服侍的人。 崔夫人握着她的手,与她在床边坐下,“安安,今天你要出阁了,阿娘也没什么要叮嘱你的,只希望你嫁过去后行事定要小心。平阳公主和驸马都是极好的人,你嫁过去了,阿娘也很放心。只是这条路走了,便再无回头之路了。出了这扇门后,你便不再是崔凝安了。” 崔凝安将手交叠在崔夫人的手背上,让她心安,“阿娘放心,我绝不会让宁昌侯府丢脸的。我也会好好保全自己,绝不会给爹娘添一分一毫的麻烦。” 崔夫人抬手摸摸她的脸,尽是不舍,“你自小懂事,阿娘没什么不放心的。说到底,都是爹娘对不起你。” 门外的催促声响起,将屋内的悲伤之色扫尽。 崔凝安接过崔夫人递来的芙蓉团扇,举扇将姣好的容颜遮住。又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迎亲的花轿。 在将军府等候的宾客早早光临,为的是见识近几年来,都城最盛大的婚礼。更想一睹新妇的容颜风采。接到邀请的宾客还未入门,便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待即将进门的新妇了。 徐恒邈为平阳公主独子又在军中立功,盛帝为了奖励他,早早便赐了他一座新府让他另立门户。只是徐恒邈孝顺,想着自己不常在都城,便先接了父母在新府安定下来。 一来不辜负盛帝的赏赐,二来也可在回城时,享家庭之乐,三来新府也需要有人打点,在新妇未嫁入之前,便靠平阳公主打点新府。 花轿在将军府停下后,便有人手拿花斗,向外抛洒彩果,谷豆,铜钱等物。 崔凝安在杏儿的搀扶下,下了花轿,踩着地上铺着的青毡花席,举扇款款向前行。 徐恒邈望着身边的新妇,心底好似生了一些安定的感觉。不知不觉放慢了步子,与她一道缓步走到堂前。 众宾客的视线定格在新妇身上,只见她云鬓宽袖,手持团扇,正面虽看不清楚容貌,却能从侧面窥见绝色。 平阳公主与徐睿识在堂上一东一西坐定。行过拜天地之礼后,徐恒邈同崔凝安一齐再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过后,才算是礼成。 婚仪过后,便有人领着崔凝安往新房休息了。 外面的喧闹声还未停止,想来徐恒邈应是在外面与宾客饮酒。新房内只余得崔凝安与杏儿二人,稍稍可以放松些。 这团扇举了半日也有些累了,崔凝安便将扇子置于腿上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 杏儿掏出准备好的团糕,递到崔凝安的面前,“二娘,你今日便没怎么吃东西,已经这么晚了,想来是饿坏了吧!快先吃些东西垫一垫。” 崔凝安从油纸里挑了一块雪白的团糕,继而咬了一口,又叮嘱了杏儿一句,“杏儿,往后可不许叫我二娘了,若被旁的人听去,难免会生疑。” 杏儿屈膝称是,担心崔凝安噎着,便倒了一杯茶给她解渴。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这屋内的烛火也燃得更明亮些。 门外有人喊了一句,“郎君至。” 崔凝安忙用帕子擦了擦嘴,又从腿上捞起扇子,稳稳地举着,力呈一副娴静的淑女之态。 杏儿快速地将东西收拾好又退到一边,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交拜礼礼毕,服侍的人尽数退了出去,又将房门掩上。 听到门落锁的声音后,崔凝安的精神被提了起来。虽透过朦胧的扇面可窥见一二,但她还是微微垂着头,不敢抬眼窥看。 眼中的暖黄色被一个移过来的黑影挡住,崔凝安的呼吸也随之一滞。 举扇的手忽而被一只略有些粗粝的大手握住,那遮面的芙蓉扇也慢慢移下来。 徐恒邈的眼神定在那张娇美的面容上,只略微看了几眼,又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谁先开口,又是一阵冷寂。 徐恒邈只觉得有些局促,在房内四处张望,又像想起什么一般,走到桌边去。 桌上放着一个精巧的食盒,徐恒邈将食盒打开,取了里面的清粥小菜出来。略有些生硬地开口,招呼崔凝安过来,“你,你应该还没用过饭吧?要不要来,来吃一点?” 刚刚已经吃过两块团糕了,倒也不是很饿。只是徐恒邈开口了,崔凝安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到桌边坐下来。 只见桌上摆着一碗白粥还有几碟爽脆的小菜,看起来像是一人的食量。 徐恒邈将食盒放到一边,也坐下来,将碗移到她的面前,“我想着你的病应是还未好全,也许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如今天已晚了,想来也过了你用饭的时候,便先拿些粥菜来给你垫一垫。如果你不喜欢,我让厨房再去做。” 崔凝安舀起碗中的粥水,摇摇头,“多谢,这样已经很好了。” 屋内的气温慢慢热了些,徐恒邈的心情也放松了一点,见对面的人在埋头喝粥,不禁笑了笑。 犹豫良久,他又开口问,“半月前你的病痛应也不轻吧?听我阿娘说,你到缘积寺去住了一段时间。我也许久没有到缘积寺去了。后山禅房离云山很近,听说会有野狼狸猫出没,不知在那里住可还安全?” 徐恒邈用试探的语气问她,想知道她是否知晓蔓枯草粉一事。 崔凝安的手抖了抖,面上却并不慌张,“今年的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吹风受寒便会生病,我阿娘替我到寺里求签,说是城内喧闹纷扰,与我有所冲撞,对我的病情无益。要选一个少人的地方静养才是。阿娘见我久不能好,便听了寺内住持的话,送我到山上住了一段时日。不想下山后,病情还是反复竟又添了新的毛病。” 之前也从未听到云山有野狼狸猫出没,为何徐恒邈会问这样的话,实在有些奇怪。不过老实回答就是。 “禅房外面的围墙还是建得很高的,好像白日也有人巡查,从未听过有野狼狸猫出没伤人的事情。” 徐恒邈若有所思,后又从袖中翻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崔凝安。 看她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有人在她的茶水里下毒了。也是,若是她早便察觉了,就会告诉宁昌侯此事,宁昌侯为了女儿的安危,定会找人将此事查个清楚,势必会闹出大的动静。可如今却不见宁昌侯府有动作,便证明宁昌侯府的人还不知道下毒之事, 崔凝安谢过他并用帕子擦了擦嘴。 随后屋内又是一阵死寂,安静得能清晰地听见蜡烛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微响。 风吹入窗,崔凝安便剧烈咳嗽几声。 徐恒邈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却见人往床边缩了缩。 崔凝安接过热茶,小心翼翼地开口,仍是不敢看向他,“将军,我身上的病气未完全消了,怕将病气过给你。我还是去软榻那边睡好了。” 其实这不过只是一个借口,崔凝安实在害怕与一个尚未熟悉的男子同眠共枕。又怕他看出自己的轨迹,说话的底气到底不足。 见她抱了一张薄被便要走过去,徐恒邈伸手扣住她,“你还生着病,怎能让你去那边睡,还是让我去那边安置好了。” 崔凝安实在心虚得要紧,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的,“这,这怕是不妥。我怎能让将军去那边睡?” 徐恒邈对她笑笑,温和的笑意中似乎夹杂着说服力,让人顿觉安心。 “你我是夫妻,无需去计较这些东西,待你病好了我再回去睡也是一样的。” 见他的话说到这里了,崔凝安也不再拒绝他的好意了。利索地拆了钗环,卸下婚服又净面后,便裹着被子上床睡觉了。 明明少了一个人在床上,床榻的位置应宽阔很多。但崔凝安还是缩到墙角,生生地让出一大块位置出来。 徐恒邈望着背对着他的人,实在是觉得好笑,连带望向她的视线,也变得温柔许多。 将灯吹灭后,屋内便完全暗了。 躺在软榻上的徐恒邈也合上眼睡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6. 红烛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长剑 第二日崔凝安早早地便起床梳妆打扮了。 新妇要去向公婆请安,总不好误了请安的时辰,在第一天就给公婆留下一个坏印象。 平阳公主屋内的装饰并未如料想一般奢华,屋内的空间虽然开阔,但陈设简单又不乏巧思。屋内摆放的那一张长屏应是张大家的名作,将四时的风光绘于其上,似乎透过那长屏便能足不出户感受四季更迭了。 屋内正中间的紫檀榻上端坐着平阳公主和驸马两人。无需多言,平阳公主是一个和气的美人,望着人的眼睛永远是笑意盈盈的,加之她保养得宜,并不能从脸上辩出他的年岁。而驸马徐睿识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望其气质,便知他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这样看来,徐恒邈的长相是极好的,虽结合了父母的优点,但五官却更为出众。 崔凝安收起暗自打量的视线,朝公婆屈膝行礼,又送上了两只亲手缝制的蜀锦艾草香包。 这香包拿在手上也不觉热,反倒在掌中生了些凉意。单看这绣工,金丝银线双线并绣,却一点不显突兀,可见缝制的人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平阳公主对这香囊爱不释手,开口夸她,“新妇这绣工实在了得,我看跟宫中绣娘的手艺是一样的,甚至还要更精巧些。好孩子,难为你费心了。” 崔凝安微微俯首,脸上带着谦虚的娴静之色,“婆婆谬赞了,我的手艺又怎好和宫中的技师相较。” 平阳公主后送给她一枚白玉璧和一个金丝红石榴宝石手镯,“这手镯倒不是什么稀奇物,倒是这枚白壁,称作月壁,与阿邈身上佩的日壁是相合的。日月合璧乃是祥瑞之兆,望你们夫妻二人也如这玉璧一般,和睦美满。” 崔凝安谢礼,后又收下礼物,静立在徐恒邈的身侧。 徐睿识看出崔凝安的拘谨,意欲消解她的不安,“阿邈常年行军,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若惹怒了你,你尽管来与我们说,我们定不会包庇他。” 崔凝安礼貌笑笑,“多谢公公。” 徐恒邈看着爹娘这一副偏心的做派,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站在原地无奈地耸耸肩。 平阳公主伸手招呼崔凝安坐到身边,动作十分亲昵。 “好孩子,我看你的气色还是不好,可是还喝着药?” 崔凝安低着头,温声回话,“是,御医说体内病邪虽除,但身体的亏空还是未补回来。还要再服一段时日的药才能好全。” 平阳公主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肩膀,“可怜的孩子,你如今是该要好好休养,等你身体好转,我再领着你打理府内的各项事务,如何?” 崔凝安点头应下,“是,一切听从婆婆的安排。” 平阳公主的目光浅浅落在新妇身上,觉得实在是满意得紧要。 崔家娘子盛名在外还是其次,主要是这她确实合自己的眼缘。 那日接风宴上,窥见崔家娘子眼神清亮,待人温和有礼,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可见是个坦荡有气度的人,也难怪自家儿子一眼便相中了她。 平阳公主的余光投向一言不发的徐恒邈身上,“如今你可是成家的人了,新妇身体不适,你要多体谅她,不要让她生气。还有,若是不那么要紧的军务便先搁置下来,别一天到晚地找不见人,不然我还以为这将军府要成军营了。” 徐恒邈知道母亲的嘴厉害,也不好与她辩驳,只点头一一应下。 想起二人还未用早饭,平阳公主留新人在屋里用过饭后,他们方才离开。 原想着同崔凝安一道回屋,不想半路上遇见裴永,见他神色焦急,应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当着崔凝安的面不好开口。 崔凝安知道他们定是有要事相谈,便与杏儿一道先离开了。 等崔凝安离开后,裴永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郎君,我查到戴阳给夫人下毒的前一日,在宣楼与一个叫顾佐的人在酒楼喝酒,我猜他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徐恒邈再重复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裴永道,“此人与戴阳是一路货色,平日里也是吃喝玩乐,不求上进。不过他的出身比戴阳要好些,他虽与戴阳交往,不过是点头之交,心里并看不起他。可不知怎的,前些时日又一起喝酒了。” 徐恒邈听了他的话,转身往大门走,“人现在在哪里?” 裴永早已将消息打探清楚,“如今这个时辰,应当是在流花坊。” 在流花坊众多房间里,准确无误地将顾佐找出来,并非是一件难事。裴永花了一点钱打点,便有人将他们引向他所在的房间了。 将房门推开后,在房间中央跳舞的舞伎被突然闯入房间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不过是跳舞的步子乱了,仍继续跳着。 裴永拍了拍手,将舞伎遣出去。 徐恒邈的眼神锐利,三两步便将矮桌踢开,站到顾佐的身前。 顾佐已喝得大醉,左边右边各拥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一人在给他揉肩,另一人正给他倒酒再劝她喝一杯。 听见乐声停了,舞伎也散了,顾佐开口大喊,“小爷我有的是钱,怎么不跳了,怎么不跳了?” 那两个女子看见徐恒邈手中拿着剑,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来寻仇的,慌忙拉好衣服便逃了出去。 顾佐一时没了人扶着,猛地向后倒去。后背传来一阵疼痛,他揉了揉肉眼睛,睁眼看清站在他身前的人。 “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好事,给我滚出去,你兴许还有活路,给我滚。” 裴永快步走上前,又抽出长剑,直直地架在他的脖子上,“怎么说话的呢?” 那凌厉的长剑发出寒光,吓得顾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敢乱动,怕是再动,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刃怕是要将他的脖子割断了。 “大侠饶命,好汉饶命,要钱我有,我都给你,都给你。” 徐恒邈抄起矮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尽数泼到顾佐的脸上。顾佐被冷却的茶水泼面,顿时消了半数醉意。 徐恒邈抱剑倚在桌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今日来,是有事情要问你。” 顾佐咽了咽,嘴唇被吓得发白,“大侠,您问,您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恒邈也不与他兜圈子了,“你可认识戴阳?” 顾佐往后仰了仰,轻轻抖动下巴,“认,认识。” 徐恒邈继而追问,“你最近可与戴阳喝过酒?” 顾佐动动唇瓣,牙关吓得发颤,“没,没有喝过。” 徐恒邈眉毛上挑,加重了问话的语气,“噢,没有喝过?那他怎么说与你喝过酒,还从你这里拿了东西。这么说,你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在骗我?” 裴永将剑再抵得近些并吓唬他,“我看你这脖子是不想要了。” 顾佐往后退一步,那剑就跟着他,离他近一步,躲到墙角无路可退了,他又慌忙摆摆手,“大侠,我刚刚酒喝多了,我迷糊了,我是与他喝过酒。只不过是他从我这拿到了一包寻常的药粉而已。” 徐恒邈抽出剑,在手中仔细端详。那银白色的剑光便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着顾佐的眼睛,他的肩膀便抖动得更厉害了。 “如果是寻常的药粉便也罢了,可那药粉我见过,否则我也不会来问你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若你还要与我兜圈子,我手中的剑怕是会觉得烦。你说呢?” 顾佐倒吸一口凉气,“大侠,大侠,有话好好说呀!我承认,那包药粉是迷魂药,是我给了戴阳让他去给别人下药的。” 如此避轻就重,还要说谎遮掩,徐恒邈被他磨得没有了耐心,举着长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迷魂药?你哄傻子呢?” 顾佐见他大概是要动手了,便将话全吐出来了,“大侠,你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那包药粉确实是迷魂药,我将他给了戴阳,让他再崔娘子的茶中下药,以成人之美。” 徐恒邈的怒气更重,挥刀朝他砍了一下,顾佐的衣袍便瞬间断了一截。 “崔娘子?” 顾佐忙不迭点头,“是,这崔娘子是都城的美人谁不知道,只是她心气高傲,身份贵重,看不上我。我便起了要报复她的心思,让戴阳去给她下药,让她知道,被戴阳玷污还不如当初就跟了我。” 徐恒邈又挥剑砍了一刀,顾佐的手上便多了一道剑伤,他疼得大叫,“大侠,大侠,我已经告诉你实话了。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啊!” 徐恒邈眼底的冰霜已化作火焰,话语间是不可遏制的怒气,“崔娘子你也敢下手,你想死。” 顾佐反应过来,连连求饶,“大侠,你原来是宁昌侯府派来的人。此事是戴阳干的,与我无关啊!我不过只远远窥见过崔娘子的风姿,我刚刚说的都是胡话。况且,况且,那包药粉也不是我买来的,崔娘子的行踪也不是我有意探听的。” 徐恒邈抽回剑,俯身冷冷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虽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剑,但是终是没有伤害他,总比这个挥剑的疯子要好些。 顾佐松了一口气,一五一十说道,“是的,大侠,我不敢瞒你。前些时日我弄了一个酒局,一个姓李的商人知道了我的心思,便给了这包迷魂粉给我,告诉我崔娘子的行踪又怂恿我对她下手。他说崔娘子近日住在缘积寺,无人防备,最好下手。原先我是想着自己去的,可是,你们侯府我又不敢得罪。但是,我又咽不下这口气,便想着找个替死鬼,也算是给他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很快他又换了一副嘴脸,下跪求饶,“大侠,我真的知道错了。孔夫子也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知错就改,告诉你实情了,你们大人有大量,便放过我吧!崔娘子,崔娘子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那她既然毫发无损,那便更应该饶我一命了。” 徐恒邈示意裴永将他押到桌前,又取了纸笔来。 “仔细回忆,将那日给你药并怂恿你下药的人的容貌画下来。” 顾佐像是得了赦免一般,马上在纸上作画,很快就将人画了出来。 徐恒邈接过画像,吹干画像上的墨迹,认真看了一遍又问,“你没骗我吧?” 顾佐摇摇头,“不敢,他的样子我定记得,不敢欺骗大侠。” 徐恒邈收好画像后又将剑举起,顾佐闭上眼睛,感觉到那剑气贴着自己脑后一寸的位置,那束着的头发便被砍得披散开来了。 裴永向徐恒邈请示,“郎君,那我们怎么处理他?” 徐恒邈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向后抛下一句话。 “这些杂乱的地方,暗流汹涌,即便是死了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仇家追杀,应该也不足为奇吧?”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7. 长剑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游鱼 下过一场雨的午后,显然凉爽了很多。 崔凝安午睡起身服了药,便与杏儿一道在园子里逛逛。 崔凝安走到湖面上的小桥,倚着栏杆朝下望。 池中的鱼很是活泼,大约有十几条。阳光穿过绿叶间隙照到水面上,原本潜藏在石底的鱼便轻快敏捷地游到桥底,似乎是要躲避这天上投来的热。 杏儿给崔凝安递来鱼食,崔凝安往下投了一把。原本聚集到桥底阴凉处的鱼儿便一股脑地游出来,雀跃地吞食浮在水面的鱼食。 看着池中活泼的鱼儿,崔凝安的心情变得欢快不少,连带水面也映出她淡淡的笑容。 她的思绪忽而飘得很远,眼前突然浮现两个小女孩的模样。 一个穿着橙衣的女孩坐到池子边,看青色衣裙的小女孩在池边喂鱼。 橙衣女孩托着头,觉得有些无聊,“安安,这鱼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困在水里的东西。若是你跟着阿爹去狩猎,看见那些山林走兽,你会觉得更好看,如果……” 说着说着,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往下说了。 另一个女孩投鱼食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像是在开解自己一般,勉强地笑了笑,“这鱼虽被困在水中,却觉得很自在呢!因为这水里有吃有喝的,抬头便能看见好的阳光,低头就能潜到阴凉处。其实被困在水里,应该也没这么糟吧?” 崔凝安又何尝不想出去走一走。只是对外而言,她终归是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同阿姐一道在外面出现?那预言将她困在后院不得离开。原来保命的代价便是失去自由和乐趣。 心境的变化也在后院转换得奇妙,从开始的不满,不理解,再到后来,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了。对于外面的探索意欲也渐渐被磨灭得越来越小,像是从阿姐口中听到的言语便能变成眼中的图画。出不出门,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崔凝英站起来,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若是这鱼能离开水面存活,它定当会更开心。” 杏儿见她望着水面发呆,轻轻唤了她一声,“娘子。” 崔凝安回过神来,眼睛却有些湿润。 杏儿见她哭了,心便有些发紧,“娘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崔凝安抬手抹净眼泪,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想起阿姐说的话了。” 杏儿在她身后轻摇团扇。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宽慰她。 她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自是不必说。如今大娘去了,二娘心里定然很难受。只是不愿身边人为她担心分神,所以才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她自小便是这样的性子,不愿对外展露自己的苦痛,也鲜少对人吐露心扉。活得实在是辛苦。 如今遵循侯爷的命令,顶替大娘的身份嫁入徐家,本就畏惧,可自家的娘子鲜少露出忧惧之色,为的是让她放心,也算是给怕行差踏错的自己吃了吃一颗定心丸。 想到这里,杏儿更是觉得心疼。 下过雨的桥面有些湿滑,崔凝安一时没站稳,下木阶时踩空了一阶,整个人便往地下摔去。 杏儿被她这么一摔吓坏了,慌忙从桥上快步走下去,“娘子,你怎么样了?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崔凝安抱着腿,倒吸了一口凉气。脚腕处传来剧烈明显的痛感让她顾不得回杏儿的话。 杏儿蹲下身,便要去查看她的伤势。 崔凝安伸手拦住她,“杏儿,回房再看,先扶我回去。” 杏儿看她面色青白,便知道她摔得不轻,“娘子,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然我背你回去吧!” 崔凝安忍痛开了一个玩笑,“下雨过后石板湿滑,若是你背我,怕是我们还要再摔上一跤。” 崔凝安不喜欢太多人跟着,便将跟在身后的几名侍女遣走了,眼下想找到别人帮忙也是困难。 杏儿只好试着将崔凝安扶起来。只是崔凝安实在痛得要紧,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却走不动路,杏儿便扶着她在原地缓了缓。 望见湖对面有个人影往这边移动,杏儿看清楚来人后有些惊喜,朝着对岸喊了一句,“姑爷。” 听见杏儿的叫唤后,徐恒邈的步子便加快了些。 杏儿的嘴很快,崔凝安实在没有来得及捂住,只听见她说,“姑爷,娘子刚刚崴到脚了,现下走不动路了。” 崔凝安暗中轻扯杏儿的衣袖,面上却装作无事,“没事,只是滑了一下,还能走。” 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崔凝安忍着痛往前挪了一步,不过说话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能走不过走得慢一些,我无碍。” 徐恒邈见她逞强也不愿意拆穿她,蹲下身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前面有台阶要上,我背你走得快一些,若是你再滑一跤,只怕是会加重伤势。” 有人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崔凝安犹豫片刻后也不再推让了,躬身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徐恒邈稳稳地起身,快步地向前走。 虽然他的步子快,但是走得很平稳,伏在他身上并未有颠簸的感觉。 上台阶时,徐恒邈怕打滑,扣在崔凝安腘窝处的手慢慢收紧,将人牢牢地定住。 崔凝安的脸缓缓发红,只是手围着徐恒邈的肩膀,已抽不出一只多余的手来扇风了。 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洒在徐恒邈的颈窝,竟连同他那一片皮肤也染得粉红。 徐恒邈愣了愣神,很快又继续向前走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徐恒邈便将人送回去了。 崔凝安坐在床上,徐恒邈也坐近些打算查看她的伤势。但崔凝安将裙裾往下扯了扯,把脚盖得严严实实的,往旁边躲了躲。 徐恒邈认真地望着她,“我在军中时常受伤,伤得多了也知道如何处理。我先看看你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的眼神好像自带一种蛊惑的能力,以致崔凝安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将脚露出来。 隔着一层白袜,徐恒邈伸手捏了捏,又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伤到骨头,涂点药就好了。” 杏儿将金创药拿过来,低头道,“姑爷,还是让我来给娘子上药吧!” 徐恒邈扭过头,瞥了一眼杏儿。 杏儿会意,马上呈上金创药,后又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退下了。 崔凝安抖了抖,摊掌想要接过那瓶金创药,“我自己上药就好,不,不劳烦将军了。” 徐恒邈将金创药打开,屋内一股浓烈的药酒味道马上弥漫开来。 只见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你若再与我分辩,等会我只能抽出旁的心思盯着你的脸上药了。” 崔凝安识时务地闭上嘴,乖乖地将左脚的白袜褪下来。 那白皙的肌肤上一片紫红色的伤很是明显,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伤得还要重一些。 略有些粗粝的手掌在那块紫红色的淤青揉了揉,只是徐恒邈从未给小娘子涂过药,也不知道如何把握力度,只能一点点试探着揉。 徐恒邈一面揉一面问她,“疼不疼?” 崔凝安轻轻摇头,只是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裙子,一点也不放松,并不像是不疼的样子。 徐恒邈的余光淡淡扫过,随后又更耐心细致地给她上药。 “这段时间你怕是不能外出走动了,便待在屋里好好养伤吧!” 崔凝安实在是郁闷,如今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些,竟又滑了脚,别说出门了,她连下床都得蹦着走。 徐恒邈注意到崔凝安的神色变化,开口安慰她,“不要紧,在你痊愈前,我都不出门,就在府中陪你解闷可好?” 崔凝安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不出门?” 见她并未如料想一般惊喜,倒是徐恒邈有些失望了,“怎么,我在这里陪你,你不高兴?” 崔凝安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他们二人如今算是新婚燕尔,即便是每时每刻待在一处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习惯了他每日晨出晚归,如今突然空下来不出门了,反倒让崔凝安觉得有些怪异。 崔凝安顿了顿,“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将军公务繁忙,不好因我这点小事耽误了将军的大事。” 徐恒邈目光灼灼,紧紧地锁在一处,“夫人是觉得自己没有我的事务重要吗?” 崔凝安干脆不再说话,好像怎么说也说不过他。 徐恒邈笑了笑,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听闻你在家中时,经常出门。如今病了一场又崴了脚,我知道拘着你出门,一定让你觉得无聊。” 崔凝安谢过他的茶,浅浅喝了一口,垂头道,“从前……兴许这段时间习惯了就好。时间长了,或许便不觉得无聊了。” 徐恒邈沉默良久,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你嫁进来后,也不曾出去走动,怕是与旧时好友生分了。听说你与衡御史家的衡三娘子最是要好,不如我请她来府中与你一叙,想来你们也许久没有见过面了,你们聊聊天权当是解闷了。” 崔凝安打了一个激灵,马上坐直了身体,“不用了,她或许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忙,我还是不要打扰她了。我如今受了伤,她来瞧见了,兴许会担心,还,还是不要请她来了。” 徐恒邈以为崔凝安是怕劳动他去请人,觉得不好意思,“不要紧的,一点都不麻烦。我等会便派人到衡府去问问。不过是来府中与你叙旧,想来衡御史也不会不允的,我这就派人去问。” 崔凝安正欲开口阻止,便见徐恒邈急匆匆地往外走了,想拦也是拦不住了。 衡三娘子衡伊是崔凝英的闺中密友,二人交情匪浅,她要是真的来了,只怕还没说上几句话,自己便露馅了。 想到这里,崔凝安更心慌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8. 游鱼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明珠 徐恒邈的办事的手脚实在是快,衡伊受了邀请,第二日上午便往徐家来了。 听见门开合的声音,崔凝安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碎了。 杏儿将崔凝安扶起来,主仆二人站得直直的等待衡伊进门。 衡伊一身藕粉色的衣裙,将她的表情衬得更加明媚。她的步子极其轻快,以致屋内也生了微风,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也吹得飘动起来。不过她又想起自己是来探病的,动作神情不能如此欢快,顷刻间又收敛了些。 见人迎出来了,衡伊三步并两步快速上上去扶住她,“阿英,脚受伤了便不要来迎我了,快回去坐着。” 崔凝安笑笑,让杏儿去给衡伊沏茶。 衡伊将崔凝安扶到榻上后,自己也一并坐下来,“阿英,许久未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将我忘了呢!” 崔凝安的脸僵了僵,心跳得飞快,“怎么会呢?最近一直有事,想去找你也抽不开身。” 衡伊自顾自点点头,“也对,你出嫁前生了两场病,然后又忙着成亲的事情。想来身体也未好转,如今又崴了脚,实在是武侠顾及其他的事情。最近你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怎会如此倒霉,这灾祸接二连三地便找上你了,我看,改日你好了,还是出门跟我找大师算算才好。对了,你的脚怎么样了,伤得可严重?” 崔凝安点头,尽力模仿崔凝英的神态动作,“兴许真有这个可能,不过今年我的身子倒是比往年要弱一些,频频生病,气色也没有往常好了。我的脚伤得不严重,养几天便好了。” 衡伊招招手,随她一道来的侍女便将提来的篮子呈上来。 将篮子打开后,衡伊拿出里头的东西向崔凝安介绍,“这些都是滋养的补品,我想着给你补气最好。毕竟是药三分毒,再用些补品补补,准是没有错的。” 杏儿恭敬地给衡伊上茶又接过桌上的补品。衡伊接过茶,上下打量了杏儿一番,“你这侍女瞧起来实在是有些眼生,往日跟在你旁边伺候的絮儿哪里去了?” 崔凝安眼神一滞,杏儿机灵,马上打了一个圆场,“娘子想吃六安楼的樱桃冻糕,让絮儿去买了。所以三娘才未见到絮儿。” 衡伊点点头,吹开浮在茶面的茶梗,闻闻香气,品了一口又夸赞道,“你这里的茶还真是好茶。茶汤清亮,入口醇香,我喝着倒是时下的都城的茶不太一样。” 崔凝安将送茶的糕点移到她面前,又道,“此茶是西南地的碧峰顶,若你喜欢,我便包一些送给你。” 碧峰顶?衡伊倒是从衡御史口中听过这种茶。此茶难得,生在西南部较为温暖的地方,且产量极少,单是一小块茶饼便要三两黄金了。衡御史四处求人寻这碧峰顶都寻不得,如今倒是她先喝上了。 看这待客用的茶,衡伊便知徐家对她定是极好的,自己也就稍稍放心了些,“你们要成亲的消息在都城传扬开来,自是人人恭贺。但我知道这桩婚事来得突然,你应未如别人料想一般惊喜。徐将军昨日匆匆派人到我家中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早便想来了,正好徐将军邀请,我便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你。如今看你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衡伊所说,确是掏心掏肺的话。崔凝英与她相交多年,她自然是希望崔凝英过得很好的。 随后,衡伊又叹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你如今得了如此良缘。当初我还以为你心悦那琴师,要下嫁呢!不过他的身份低微,宁昌侯和崔夫人定不同意。” 崔凝安的瞳孔慢慢放大,声音也提高了些,“琴师?” 她虽知道崔凝英是为了琴师殉情而死的,但宁昌侯和崔夫人并不愿意向崔凝安透露有关那琴师的只字片语。 一来是对那琴师仍心怀怨恨,此生无法消解,二来不愿再度提起此事,惹得自己再伤心了。三来,也怕崔凝安听了姐姐的事迹后错了心思,也要效仿她的所为。 一来二去,这事便成为了宁昌侯府一个大的忌讳。 偶然听衡伊提起,倒是觉得诧异。 不过见崔凝安的神情,似乎对这个人觉得有些陌生,衡伊不禁生疑,“看你的样子,怎么像是第一回听到似的?” 崔凝安用帕子印了印额间的冷汗,解释道,“我这病了两场,脑子有些糊涂了。很多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听你说来,倒是觉得熟悉又陌生。说起来,我已有几个月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衡伊的疑心消了一半,可还是不自觉地用余光打量她,“可不是,当时你好心救下他,又日日拉着我去听他弹的曲,我还以为你对他动了心思。我们这类人,婚事岂能随心所欲,我简直是要被你吓死了。不过好在是我误会了,如今看你的反应,就当是发善心救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若是被宁昌侯知道了,那个琴师定在你与他认识的第一日便被悄悄打死了。” 衡伊不是一个能藏住话的人,见屋内的侍女都退下去了,方才坦言,“后来,我听说那琴师赚够了为自己赎身的银子便返乡了。不过路上遭遇山匪,劫财害命,定是生还不了了,不过他的命也是不好。我以为他走之前会告诉你一句的,你毕竟也是他的恩人。” 崔凝安静静地听她娓娓道来,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愕又像是久久不能平静。 衡伊在她眼前招招手,可崔凝安的眼神好似完全放空了,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莫非,你被我猜中了,你真的对他动心了?” 崔凝安惊醒过来,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对他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她一口回绝,像是有些慌忙,倒是有些不像崔凝英。以往每当衡伊问起这件事,崔凝英只是含糊其辞,遮掩两句便过去了。绝对不像今日这般如此坚决。 眼前的崔凝英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像是跟以往接触到的她并不一样。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难道是许久未见的缘故? 崔凝安察觉到衡伊狐疑的目光,背后发了些许冷汗。 掠过的目光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将崔凝安的身上刺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小孔。透过这些小孔,她所隐藏的,掩盖的,似乎全都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 她面上迅速换作一副沉静的神色,大方坦然地接受衡伊的目光。 见衡伊的耳间坠了一对明珠,崔凝安想了想,开口道,“你今日戴的耳坠,是产自南海的珍珠。这样的成色,是越来越少见了。我记得,这是三年前生日,他送你的吧?他送的东西,你可是一向不舍得拿出来的,怎么今日却戴上了?” 衡伊目光一震,抬手抚上那两颗明珠。 这两颗明珠的秘密,衡伊只对崔凝英一人说过。就连家中人问起,也说是在首饰铺子随便挑的。 送她耳坠的,乃是衡伊的青梅竹马葛明抚。二人自小便是冤家,互看对方不顺眼,每次见面必定掐架。 虽然家中以为他们定下婚约,可衡伊毕竟嘴硬,心里虽然喜欢,却又抹不下面子。更怕家人取笑她终于还是因为婚约与葛明抚和解了。因此,衡伊面上还是表现得如往常一样。 每回葛明抚送的东西,她嘴上说着看不上不喜欢,可后面又偷偷藏起来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 衡伊垂下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居然还记得。不过,这送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放在匣子里久了也是可惜。”正说着,又仰起头,“你也说了,如今的这样成色的南海珍珠不多见了,我当然要戴出来,让别人好好看看。” 这样看来,衡伊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贸然去怀疑自己的好友,实在是令人伤心之举,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躲避崔凝安的视线。 她们也有一月余没见过面了。一天之内都城也会发生百十件改变的事情,又何况是一个人呢?即使她因故改变了自己,但也不能改变自己是崔凝英的事实。 感受到衡伊对她的防备渐渐卸下来,崔凝安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在阿姐时常在她面前提起这个闺中密友,崔凝安应对衡伊也算是有了一点底气。据以往的情况随机应变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崔凝安知道的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三两下抛出一个旧的事件,打消衡伊的疑心便不难了。 说来衡伊在崔凝英的面前晃过几次这对耳坠,崔凝英心中憋着一股气,有一回便向崔凝安说起此事,并拍拍胸脯,立下了寻一对比这南海明珠好上千倍万倍的耳坠的志愿,务必要消一消衡伊的气焰。 二人又说了好一阵的话。衡伊抬头看见窗外徘徊的人影,捂嘴笑了笑。 见时间也不早了,衡伊便起身离开了。临行前衡伊又叮嘱了崔凝安几句,让她安心养伤,一定要记得吃她送来的补品。 崔凝安哭笑不得,满口应承,随后又让杏儿将衡伊送到门口。 见衡伊离开后,徐恒邈隔窗往屋内望了望,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屋。 徐恒邈一边观察崔凝安的神情一边问,“怎么样?衡三娘子找你说话可开心?” 崔凝安长舒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敷衍过去,“多谢将军,我很高兴。” 听见回话后,徐恒邈觉得更奇怪了。 她的表情,好像不太像是与多日未见的好友重聚的轻松愉快之态,更像是遭受到一场惊吓后隔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以慰藉时运更替之感。 倒是有点像是,劫后余生。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9. 明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画像 见崔凝安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徐恒邈才开口告诉她自己要出门一趟。 今日约他的人早早地便等在了酒楼。看人入了包间,才将对面的酒杯斟满。 对座坐着的男子面如冠玉,眉目含笑。手持一把折扇,忽而展开扇扇风,以包含善意的目光一路迎接徐恒邈进来。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带着几分狡黠的意味,盯得徐恒邈有些不自在。 葛明抚嘴角上扬,未等徐恒邈举杯,自己便先喝尽了一杯,“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徐郎君也有邀我喝酒的时候。前几日我来找你,你可是说一直都不得控呢!” 徐恒邈无视他的调笑,将杯中的酒饮尽,“我夫人受伤了,我在家陪她,自然是不得空。” 葛明抚浑身发冷,枕着红桌的手臂又往前挪了一寸,“这崔娘子才刚进门就管你管得这么严啊?看不出来,你被她制服得这么妥帖,真是苦了你了。好不容易从北部这样的边陲小镇回来,又跳入了另一个火坑。这崔娘子虽是好,你娶她人人艳羡。我倒是不羡慕,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的苦。” 徐恒邈因他丰富的想象顿觉无语,又不想在他面前败坏了自家夫人的好名声,忙解释道,“你可真是误会了,我在家陪她解闷,是我自愿的,无关他人逼迫。不过你还未成亲,自然是不懂的,我也不怪你。” 葛明抚因徐恒邈的一番话,瞬间从可怜别人的人,变成被别人可怜的人,身份转得如此之快,倒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被杯中酒呛了呛,又怒饮一口将气理顺,“是是是,你对你的这位夫人可真是上心。” 徐恒邈放下酒杯,开门见山,“今日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我想让你替我找一个人。” 古话果然说得没错,无事不登三宝殿。 葛明抚对此亦是见怪不怪了,“还有徐郎君需要拜托我的事?我可得好好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个被你挂心的福分。” 徐恒邈从袖中掏出画像并按在桌上,“若非涉及与你相关的事,我也不愿来劳动你。你如今是采买司的主事,必定跟这都城的大大小小商行,商人都有往来。这画中之人,说是一个姓李的商人。既然你有门道,与其我大费周章寻人,倒不如通过你的关系替我将这个人找出来。” 葛明抚从桌子上接过画像,认真端详一番,“单凭看这幅画的画像,我是没什么印象的。待我回去好好替你查一查再告诉你。” 徐恒邈点点头,但葛明抚还是好奇,好端端的,为何他要去找一个商人。提起画中之人,徐恒邈目光阴冷,紧咬牙关,像是恨这个人恨得不得了。鲜少有人让他能恨成这样,葛明抚便问了一句,“这人与你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徐恒邈喝了一杯酒,以冷酒浇灭身上的热意,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前几日有人供认,此人送来药粉,怂恿他对我夫人行不轨之事。后面事迹败露,我发觉这包药粉竟是珲曜国传来剧毒无比的蔓枯草粉,只一小撮,便足矣让人在半盏茶以内的功夫肝肠寸断,吐血而亡。可知此人居心叵测,若不将此人找出来,恐怕会生出更多的事端。” 葛明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神情也变得严肃,“听你说来,此人应当是行一石二鸟之计。若是成事,他便能逃脱干净,无从可查。只是你们徐府守卫怎么如此不得力,竟有人敢对你夫人起了心思,还意欲毒杀她。这人究竟跟崔娘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徐恒邈一五一十将原委道与他听,“我夫人嫁入前,曾因病在山中静养。我恰巧路过,见得鬼祟之人,才顺着线索大致知道了原委。层层查下去,迷魂药变剧毒,送药的人背后竟隔了一个又一个人。如此缜密的心计,不容小觑,定要将此人揪出,将祸患及时清理干净才是。” 葛明抚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有了思量。 宁昌侯府与与皇后关系紧密,宁昌侯又得皇帝看重。有人居然起了动宁昌侯府女儿的心思,实在是可怕至极。只怕这背后的人来头不小。 可如今还未查出一二,也不好妄下定论。葛明抚只好喝了一杯酒,又将话咽了下去。 既是难得有机会相聚,徐恒邈邀葛明抚举杯“。 葛明抚爽快地喝下一杯,“既是求人办事,这酒肯定是要管够。今日喝的,全记在你的账上。” 徐恒邈耸耸肩,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葛明抚望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了,“这次回来,不会还要回去吧?我瞧圣上让你成婚,应该是有意让你在都城长居的。况且你如今才新婚,就算要回去,大概也不会让你这么快回去吧?” 说着,见他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当时自己非要请命去那种偏僻的地方吃苦,你这又是何必呢?” 徐恒邈眼中的光暗下去,自顾自给自己再斟了一杯,“我也不知道,一切还是要听圣上号令。都城是非颇多,当初我也不愿让圣上难做,怕让朝中重臣以为我仗着身份关系,便恃宠而骄。我也累了,远离是非也没什么不好的。当初想着我离开后,爹娘总能清静些,免得再为我担惊受怕。其实如今这样也很好了。” 葛明抚倒是赞同他的话,官场永远与利益纠葛,远不是什么清静之所。那些迂腐的文臣倒有说过几句中肯的话,不过被他们逮住了错处,便不乏有别有用心之人顺着这一波风势趁机作乱。皇帝虽有心护着他,但终究也不能护得太明显,不然又免不了听到有失偏颇的闲话。 像徐恒邈这类与皇家沾有亲缘的人,即便是尽力挣来的荣誉,也会有人认为这是身份给予的优待。远离这些是非,确实是安静很多。 不过徐恒邈在外驻军三年,朝中倒是安静了很多,偶尔有人在朝中提过他几句,不过都是些赞扬他身为皇亲,以身作则到偏远之地护卫国家的好话。 确实,徐恒邈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即便要挑,他们也再难挑出什么错处了。 葛明抚点点头,“如今朝中风气一新,确实比以往要好上许多了,你也不用担心。不过像宁昌侯这样中立的人,又不知道暗地里得罪了谁,竟将仇算到崔娘子身上,实在是可恶。看来我们身后的暗涌,比我们想象得要多,只是如今尚未显露,还能洋洋自得罢了。” 见气氛越说越沉闷,徐恒邈干脆转了话锋,“好端端的,被你说得倒像是借酒浇愁了。你我难得一聚,应当开心些才是。” 葛明抚笑了笑,与他再度碰杯。 过了良久,葛明抚感受到对面人不带一丝遮掩的目光,直直地向自己投来,却什么也不说。倒是他自己先沉不住气了,“看着我作甚?有话便直说。” 徐恒邈清清嗓子,“倒也不是一件什么要紧的事情,想着也没有旁的人可以问了,便来问问你。” 见他仍在兜圈子,葛明抚抬手堵住他的话,“行行行,就别跟我兜圈子了,你直说便是。” 徐恒邈双眉慢慢舒展开,殷勤地再为葛明抚倒了一杯酒,“其实是我在军中的事情。有一个士兵曾在营里闲谈时说起,他与他的夫人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了,但是感觉他的夫人对他还是很客气,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二人的关系变得更近一些?你是知道的,军中若是有人有办法,我是不会来问你的。” 葛明抚笑着注视徐恒邈,倒是觉得有些稀奇,“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关心下属了,就连休息闲谈的话,你也放在心上了?” 徐恒邈反转过来盯着他,“我为人一向如此,你从前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葛明抚不知这北部的风沙居然这么大,竟在这三年将某个人的脸皮吹得这么厚了。他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却又不愿这么快拆穿他,“你这士兵如今在军中,你在这里,就算得了我的计策,他也不能马上得知,也并不能与妻子相见施用。所以你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徐恒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内心安定下来,面上还是装作与我无关的样子,“既问起你,你说便是。不愿说也就罢了。还是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才用这些话来搪塞我,怎么,怕丢脸啊?” 被徐恒邈这么反将一军,葛明抚已经不知不觉落入他的圈套,“什么,谁不懂了?这样简单的问题我定是知道。那我便想请问,你,这士兵,做了什么拉近二人关系呢?” 徐恒邈不假思索,回答得言简意赅,“对她好,尽一个丈夫所能尽的职责。” 葛明抚连连摇头,“你这么想就错了,对她好,尽一个丈夫的职责不是应该的吗?这些都是很基本的东西,怎能成为让二人感情加固的锦上添花之物?” 徐恒邈皱了皱眉,不解地问,“这,难道还不够?” 葛明抚仰起头,一副高深莫测的做派,“自然不够,远远不够。” 这回换徐恒邈着急上火了,“你倒是说,怎么样做才能见得成效?” 葛明抚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箸牛肉,慢慢嚼了嚼,“我虽未成婚,但我见我爹娘二人相处,靠的就是用心。譬如,我爹知道我娘的好恶,便能投机送她礼物讨她开心。甚至为了一样东西,折腾了多次才寻到。接受礼物的人,自然会感知你的用心。感知到你的用心,自会对你生了好感,日复一日,水滴石穿。” 徐恒邈觉得葛明抚说的话在理。回忆起自家父母相处,好像也是这样的。 葛明抚见徐恒邈沉思不语,便凑近了些拍拍他的肩膀,“还有,靠用心还是远远不够的。你要学会适当展示你的弱点,引起夫人对你的关心,甚至是怜爱。这能很好地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也是让感情迅速升温的好法子。” 徐恒邈浑身发冷,往旁边躲开,“适当展示弱点?” 葛明抚笑得意味深长,“当然,这我称为善意的谎言。即便这个弱点你没有,你也要学着造一个。过程不重要,完成目的是最重要的。” 看着葛明抚这不靠谱的样子,徐恒邈半信半疑,既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又觉得好像不能全信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0. 画像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贺礼 崔凝安看书时,平阳公主来了。 她忙将书放下,起身迎接。 平阳公主快步走上前扶住她,神色有些担忧,“怎么伤到脚也不告诉我,这个阿邈,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心思放在了何处。你这伤可有请大夫来府里看?” 崔凝安请平阳公主坐下,笑着解释道,“婆婆放心,我只是崴到脚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用请大夫来。况且现在也快好了。” 平阳公主点点头又往屋内张望,却未看见徐恒邈的身影,“新妇如今脚受伤了,他倒好,不知道去哪里了?等会儿回来,我定替你好好骂他。” 崔凝安摆摆手,将茶移到平阳公主面前让她消消火气,“婆婆息怒,我受伤这些时日,将军每日都在这里陪我,连同我的伤都是他亲自上药的。刚刚出去前他已知会过我了,想来是有要紧的事情。” 平阳公主顿时没了道理,只好喝茶缓解尴尬,“原,原是这样。那他应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处理。” 崔凝安低头喝茶,已喝了半杯,却不知与平阳公主再聊些什么。 最后还是平阳公主开口又聊起了别的话,“阿英,住在府上可有什么不习惯的?阿邈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惹你生气吧?” 崔凝安将茶盏放下,微微笑道,“多谢婆婆关心,我一切都好,将军对我也很好。” 平阳公主观察到,崔凝安提起徐恒邈时,全无害羞之色,更像是在同她禀告一件寻常的事情。看来,二人的关系还未更进一步。 想来也是,二人婚事为皇帝所赐又成婚不久,感情之事也不可能一蹴而成。且她是过来人,也知道这事是急不来的,如何经营全看在他们自己。 不过平阳公主是个爽快人,干脆与她推心置腹说起从前的事情,“看见你们如今的样子,我也想到了从前。我与你公公,也因皇命成婚,如今一晃,已有二十余载了。“我还记得,当时听见要嫁给他,我能伤心难过了好些时日。” 这么一说,倒是激起了崔凝安的好奇心,“难过了好些时日?” 平阳公主说着说着,便笑出声,“可不是嘛。你别看你公公如今话虽不多,年轻的时候话比这还要少。简直就像个闷木头,实在是无趣得紧。我年轻时活泼爱玩,话多得很,日后便想着要找一位有趣温和的男子做驸马。听到父皇要把我跟他绑在一块,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后来抗争无果,也只得认命了。” 崔凝安愣了愣,轻轻弹了弹茶盏的外壁。 平阳公主喝了一口茶缓了缓,继而说道,“后面成婚后,慢慢我就想开了,你公公虽不是我喜欢的人,但模样却是我喜欢的,想来也不算太糟。成婚后他为我改变了不少,话也变得多了很多,也会设法与我聊些我喜欢的事情,我便渐渐对他改了看法。我知道他沉静爱读书,也会得空看书与他聊聊某本书里的故事。这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磨合了,感情便慢慢稳了,想想也是觉得神奇。” 见平阳公主的眼睛亮亮的,往她这边看去,崔凝安顿时觉得有些心虚,“婆婆,我……” 平阳公主握住她的手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笑得很温和,“我明白的,你心里也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今日我过来,只是与你闲聊罢了。” 崔凝安暗地松了一口气。方才还担心平阳公主看出什么异样要给她施加压力,好在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讲话也是点到为止,崔凝安这心里的包袱也松了不少。 看着崔凝安的气色比前些时日要好不少了,平阳公主问了一句,“最近可还有喝药?” 崔凝安摇摇头,如实回答自己的近况,“大夫说我的身体慢慢好转了,原本一日喝三次药,现下只需隔日服药。大夫说我的底子还未稳固,还需断断续续喝些滋补温和的药巩固才好。” 平阳公主稍稍安心了些。过后又同她提起掌家之事,“阿英,若是近来无事的话,要不要学一学掌家的事务?有东西可忙,这日子便不觉得无聊了,权当是个消遣罢了。” 崔凝安嫁入徐家的这些时日,都快闷出病来了。往日在家中还有心思干干自己喜欢的事,嫁进来后,全然没了兴致去干自己喜欢之事。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这冒用的身份给她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每日要想办法遮掩应对许多事,自然也就没有了以前在家的那种心境。 如今平阳公主有心要教她管家之事,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转移注意力,免得每日神情郁郁,提不精神来干任何事,心里却总想着某些事,若是长此以往,她怕是要闷坏了。 崔凝安浅笑着点头,“婆婆有心要教我,我当然是愿意学的。只是我的资质愚钝,恐怕不能很快学会。” 平阳公主安慰道,“掌家之事,哪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当初我学的时候,也学了好久呢!既然你有这个心思,我便派人去整理府内的账本让你看,你且慢慢看着,不着急,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可好?” 崔凝安低头称是。 婆媳二人又聊了一阵,见时辰不早了,平阳公主方才离开。 送走平阳公主后,崔凝安又看了一会儿书,杏儿方才进门给她布置午膳。 徐恒邈出门前告知过,中午不会回来与她一起吃饭。崔凝安洗净手后,邀杏儿一齐坐下吃饭。 用过饭后,杏儿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门边的高桌上拿下一个银色的布袋。里面装着的圆柱形状,似是一副画卷。 杏儿将手中的银色布袋递给崔凝安,“娘子,早上有人送这个来府上,说是恭贺你与姑爷新婚的贺礼。因为某些缘故,不能亲自登门送礼,便紧赶慢赶才在此时送来礼物。” 崔凝安一面将布袋拆开,一面问,“可有说是何人送来的?” 杏儿也是从管家手里接过来的礼物,并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也不知道,管家只说是一位男子送来的,并未留下名姓,只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将这礼物交到娘子你的手中,再由你亲自打开。” 被杏儿这么一说,崔凝安更是好奇了。又有何人会在她成婚半月后送贺礼来呢?还不曾留下名姓,只嘱咐定要交到她的手中。若是寻常的礼物,便直接送入库房登记便是,为何还要费这个周章? 布袋拆开后,里面是一副长轴画卷。崔凝安将画卷展开,细细端详画卷上所画的图案。 只见是一男一女在画中,一白衣男子低头父亲,而坐于他对面的身着红粉色衣裙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却微微露出模糊的侧脸轮廓。 如此看来,便是一副恭祝新婚夫妻琴瑟和鸣寓意的贺礼,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崔凝安正打算将画卷收起,余光却扫到画卷右下端的一行小字上。 她用极轻的声音将小字念出来,“山盟海誓已成灰,负心空叫人落泪。” 读着读着,崔凝安的声音越变越小,瞳孔不由得放大了。 崔凝安手指颤颤,抬手抚上那红粉衣裙的女子身上。果然,再细看一番,她的头上簪着的是红珊瑚珍珠银钗,手腕上戴着一个细细的红珊瑚手镯。 再仔细看这身形,衣着,鬓发…… 崔凝安吓了一跳,这画中的人,分明便是崔凝英。 见崔凝安脸色大变,杏儿也有些心慌,“娘子,你怎么了?” 崔凝安向杏儿指着画像上的女子,艰难开口,“杏儿,你看看,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谁?” 杏儿接过画像,遵循崔凝安的要求去辨认画像中的女子,“这,这,怎么有点像是……” 杏儿看了崔凝安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反倒是崔凝安替她说全了后面的那句话,“像我阿姐,对吗?” 听见崔凝安坦然说出这个人后,杏儿不作声了。 崔凝安的脸色忽而变得惨白,“杏儿,你说,这画像上画的人,是不是我阿姐和那个琴师?” 杏儿嘴唇翕动,安慰她的底气稍显不足,“娘子,别胡思乱想了,这画像上的人画得模模糊糊的,怎么可能是他们呢?” 崔凝安缓缓抬眼看她,很快又恢复了冷静,“这幅画是送来的新婚贺礼,不可能平白无故没有任何的含义,这画像的有下角有一行小字,明显就是替那琴师抱不平的。且送这画的人并未透露身份,或许他是知道阿姐与琴师之事的,如今送来,不过是想探一探我的态度。” 听了崔凝安的话,杏儿心慌得更厉害了。若是这件事情被传扬开了,她们日后还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可那琴师分明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他们的事情?娘子,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将此事告知侯爷和夫人?” 崔凝安将画卷收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沉思片刻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人若是真的想拆穿此事,大可向外宣扬,而不是送这副画进来给我看。或许,他手里还有别的筹谋。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别传到爹娘那里让他们忧心了,若大张旗鼓找出此人,我们必会遭反噬。” 杏儿紧咬嘴唇,额头已冒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娘子,那,那我们此番应该如何应对?” 崔凝安握着画卷,心里暗暗有了思量,“眼下我们先把这画卷烧干净。送画的人在暗处观察着我们,我们无法防备,只能静观其变。若是有人出来指认我,我便坦然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眼下便是这张画,他还能有别的什么证据?就算有,天底下难免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能证明,这个人便是我或是阿姐呢?我们不要乱了心神,镇定些,今日发生的事情便权当不知,别让徐家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了。” 杏儿紧紧攥着手,心里虽然害怕,还是静静点头了。 崔凝安快速点火,将手中的画卷点燃。后又把燃着的画卷扔进一个铜盆里。 铜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没过多久,画卷便被烧得干干净净,只烧得剩头尾两个木质的画轴了。 画轴虽已经被烧成灰烬,但是却未将崔凝安心中生起的不安烧干净。 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铜盘,不发一言。 只怕这往后的太平日子,怕是越来越少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1. 贺礼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瑶琴 吩咐裴永去做的事情很快便有了回音。 只见裴永昂首挺胸走来,一脸胜券在握的神情,倒像是让人以为他是从哪场大战大胜而归的。 裴永笑着走上前,迫不及待便要向徐恒邈邀功了,“郎君,我可是将夫人所有事情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您吩咐办的事情,我便没有完成不了的。” 徐恒邈放下手中的笔,懒懒抬眼看他,“说说看,你都找出什么了?” 裴永抱着手,缓缓道,“夫人的性格开朗大方,活泼好动,喜爱颜色鲜艳的衣服,喜欢夺目显眼的首饰,尤其喜爱红珊瑚一类的首饰。除此之外,夫人擅长弹瑶琴,对上百首古琴琴谱烂熟于心……” 裴永一口气说尽,将徐恒邈想要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 从夫人的性格如何,到夫人喜欢什么,平日里都做什么等等,一应俱全。 徐恒邈细细听着,却不太信任裴永搜集情报的准确性。 裴永声称,崔凝安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可自她嫁入府中,除了头几天遵循规矩,穿着红颜色的衣裙,往后的日子,见她都是穿着浅颜色的衣裙。再者,裴永又说她喜欢夺目显眼的首饰,可分明见她的打扮用度都是素净娴雅的。 单凭这两项,便与崔凝安所喜欢的东西不相符合,实在有些怀疑裴永是从哪里听来的。 徐恒邈摇摇头,“你所说的两条,与我所见并不属实,你是不是随意编造来诓我的?” 裴永力证清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郎君,即便我要开玩笑,也不会再这件事上害你啊!将你往不对的方向上引对我实在没有任何的好处,况且,我对郎君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都是我从各处打听得来的,其中有不少消息都是出自宁昌侯府,如假包换。” 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在撒谎,这倒让徐恒邈犯了难,“你既没有骗我,可为何你所说与夫人的喜好并不相同,况且我瞧着她的性子,也不像是活泼好动的,她是更娴静温和的。” 裴永在原地踱步,试图替徐恒邈分析状况,“郎君,您瞧。夫人这才嫁入徐家不久,还未完全熟悉这里的人和事,心中定还存着戒备心,平日里的性子自然是有所收敛隐藏的。再者道,您虽然不拘着夫人的首饰,穿着用度,她心里也对您有猜想。她才成为您的夫人,定然是不能轻易试错的,穿得颜色素净些,中规中矩,戴着的首饰也不显眼,便会少些闲话,也让公主和驸马知道,她是个懂得察言观色,有分寸的新妇。” 徐恒邈觉得裴永说的话像是有些道理,但眉头依旧是紧锁着的,“可是,我不希望她与我在一起后便抛除了从前所爱之物,为了讨周围人的欢心便改造自己。我不是这样的人,我阿爹阿娘也不是这样的人。” 裴永连连点头,“郎君说的是。可是,夫人她不知道,您又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也难怪她自己只能一点一点的试探。” 想到这里,裴永眼里对崔凝安的境况有了几分同情。 徐恒邈上下打量着裴永,有些讶异,“怎么我从前没发觉,你的眼睛竟然看得这么透彻。” 裴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郎君谬赞,跟在郎君身边耳濡目染,略通些皮毛而已。” 接着,裴永再给徐恒邈出主意,“郎君,如今既知道了夫人的这么多情报了,那你便有了应对的锦囊。夫人喜欢什么,你便送她什么。一来便可以表明你对夫人喜好的态度,二来夫人知道你对她如此关心,定十分感动,你对她的用心便不言而喻了。” 冥思苦想过后,徐恒邈心里便有了送什么礼物的主意。于是就将手头上的事情搁置下来,兴致勃勃地同裴永一道上街去了。 崔凝安不知徐恒邈悄悄出门了,只顾埋头看送来的账本。 不过是府上两年的各类花销账本,但还未看多久,崔凝安已经有些头晕眼花了。 从前在府上崔夫人也教她看过账本,不过也只是入门而已,如今一项一项地翻阅比对,确实对她来说有些困难。 崔凝安松了松身上的筋骨,继续埋头去看。 看了许久,其他的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不过徐家在香料采买的支出上花费是不小的。且看这账本上的记录,徐家近两年的香料都是在城东那间沉香香料铺采买的。 在家中翻看账本时,崔夫人也同她提到过,宁昌侯府的香料一向是同城东的沉香香料铺做采买生意的。 上回衡伊来也提到一回,她衣服的熏香味道是沉香香料铺独有的一种香料,价钱虽高,但熏香的味道却可以在衣服上停留三天甚至更久,也算是对得起这香料所卖的价钱。 杏儿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娘子,快喝口茶歇一歇,别累着了。” 崔凝安将账本放到一边,才接过杏儿端过来的茶,“这沉香香料铺的名气怎么这么大,像是城内许多人都会去那采买香料一般。” 杏儿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在崔凝安背后为她扇风纳凉,“娘子说的是。在侯府时,我曾听絮儿说过,沉香香料铺是都城最好的香料铺子,城内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间铺子采买香料。不过这间铺子是在这一两年才将招牌做起来的。名声响了,便一传十十传百,吸引更多女眷往那香料铺去。渐渐的,便就形成了一种风气,若是不在沉香香料铺购买香料,便证明你家是买不起这里的香料,别家的人就会暗中看低这一家的人。” 崔凝安听后微微蹙眉,手中的茶盏也慢慢捏紧了些,“这又是什么说法?以在哪间铺子采买作为府邸身份的彰显,这是哪门子歪风?若照这样下去,这城内岂不只剩这一间沉香香料铺独大了?” 杏儿走近了些,手上摇扇的动作却未停止,“确是如此,好像说城东那边原来是有好多间香料铺子的,如今应该也所剩无几了。一家独大,其他的香料铺子又会有什么生意。不过是做些小生意勉强维持罢了。” 崔凝安托着头,有些不明白,“杏儿,你说这间香料铺子的名声是在这两年做起来的,那掌柜能将铺子做起来的诀窍又是什么呢?竟能把其他家的香料铺子都比下去。” 杏儿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娘子,生意人总有生意人的门道,我们又不是做生意的,如何能知道他发迹的诀窍是什么呢?” 崔凝安暗自垂头,觉得有些可惜。 这香料的支出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能从这一项上省钱,便能将这省下来的银子用到别处,徐家的花销也能小些。 虽然这笔钱对将军府而言,并不算得上是什么。但是崔凝安暗暗揣摩平阳公主的意思,学习掌家之事,先从查看花销账本上开始,大约也是想看看她能干出些什么实事来。 主仆二人说话间,徐恒邈回来了。见崔凝安对着桌上的账本叹气,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上前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夫人怎么看起账本了?” 冷不防被后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崔凝安正在想账本的事情,全然没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也未发觉身后杏儿的动静。 崔凝安起身微微屈膝向他行礼,“将军回来了。我跟从婆婆学习掌家事务,因此正在此处翻阅账本。” 桌上那两沓厚厚的账本堆在那里,确实够让人费神的。徐恒邈轻轻按住崔凝安的肩膀,让她坐下。转眼见他将桌上的账本移走了,“若是觉得实在疲累,那便先别学了。我见你望着账本伤神,想来是眼睛看得累了。” 崔凝安揉了揉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看账本还好,只是府上香料支出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在想,香料采买这件事情上是否能够有所精简。” 徐恒邈理了理衫袍,坐到她的身侧,侧身问,“夫人想着如何精简?” 崔凝安理清思绪,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府上近两年的香料都是在一间沉香香料铺采买的,我听杏儿说,城内女眷都喜欢到这间铺子去买香料。久而久之,便形成一股风气,若是谁的府上不在此处采买香料便会被别人在背后说几句闲话。这股风气越盛,这间香料铺子的生意越好,这香料的价格便越贵。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会在价钱上面多计较。这样一来,一家独大,其他香料铺子的生意便越难做,最后只能关门,这样一来,选择少了,我们采买香料的成本便高了。这间沉香香料铺也是这两年才将招牌做起来的,实在奇怪。” 崔凝安眼睛亮亮的,同他讲这么长的一串话,徐恒邈便静静地在旁边听着。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这么多话,实在是出奇。 崔凝安说完,徐恒邈便已猜中她的心思,“你是想知道,为何这间香料铺子能在这两年声名鹊起?” 崔凝安仰头望着他,轻轻点头。 徐恒邈将桌上的账本打开,信手翻了翻,“这其中的关窍无非就是两个,这间香料铺子的货色要么比其他间铺子好上许多,或是有别家没有的香料,这便是它立足的根本,其二便是恶意打压别家香料铺子以衬出自家香料优势,外人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便只看这香料铺子门口的客人,哪里人多,便往哪里去。在军中物资采买,也会出现此类状况,若不能从根源知道一家独大背后的原因,想省钱怕是难。” 崔凝安托着头想了一阵。 这其中的关窍想要知道谈何容易。 徐恒邈起身,俯身轻轻扯了扯崔凝安的衣袖,“夫人,我有一件礼物要送你,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崔凝安愣愣地被他牵起来,随他一道往窗边走去。 窗边的长桌像是摆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用一张素色的长布掩盖着。 徐恒邈将她引到桌前,催她将布掀开。 素布被掀开后,只见是一把瑶琴。 此琴由梧桐木所制,为七弦十三徽的凤势琴,漆灰为栗壳色。漆面下应该还混杂着八宝灰,有了各类宝石粉末的加持,更显瑶琴华美贵重。 见崔凝安望着瑶琴发怔,徐恒邈以为她是高兴得不知要说什么了。 大约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把琴,才会愣神吧? 徐恒邈笑道,“听闻夫人擅弹瑶琴,我便亲自去选了一把来赠予你解闷。夫人不如试一试这琴的音色如何?” 崔凝安应了一声,伸指去拨弄琴弦。 音色清脆悦耳,果真是一把好琴。 只是有一点遗憾,她从来便不是擅长弹古琴的人。这把琴送给她,未免有些可惜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2. 瑶琴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香料 为了知道更多有关沉香香料铺的事情,崔凝安决定要出门亲自去看看。 未免引人注意,又怕在路上遇见什么旧相识,崔凝安特意一袭素净衣裳,配着一顶及腰的长帷帽遮面出现在城东附近。 沉香香料铺开张的位置优越,要入城东街市,必要经过一条大道,而这间香料铺便开在拐入街市路口的第一间。 沉香香料铺也比周围买卖其他物件的铺子规模要大上许多,只抬眼望去,面前的这一片都是沉香香料铺所占的位置。 杏儿跟在崔凝安身后,数着一位又一位进入沉香香料铺的客人,不禁惊呼,“娘子,才不到一刻的功夫,便已有二十余位客人进去了,这生意简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隔着垂下的薄薄一层纱,只见铺子里外人影晃动,看了许久也未有冷清的时候。 看了一阵后,崔凝安转身向前走去,“杏儿,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可还有其他卖香料的地方?” 杏儿知会车夫一声,便与崔凝安一道往前面走去。 往前走了一路,尽是些卖衣服料子,金银漆器,油纸伞一类的铺子,却未看见一间贩卖香料的铺子。 太阳正毒,走了一会儿便有些头晕眼花了,眼前正好有一间茶铺可以歇歇脚。 杏儿点了两碗清茶,坐到崔凝安身侧给拿扇子她扇扇风。 崔凝安抽出衣袖内的手帕,往额头上印了印,没过多久,那张素帕便被汗水浸透了。 茶铺的大娘将茶端上来后,又与她们搭话,“这位娘子,这天这么热,你怎么还到街市上逛,还不如遣你府上的人来一趟。” 今日崔凝安虽然穿得素净,但这茶铺的大娘也看出她的打扮并非是普通人家养出的女儿,因而才说了这么一番话。 崔凝安将帕子收好,朝她微微颔首,“我来是想逛逛这街市的香料铺子,亲自来选用香料,遣人来买,总买不到合我心意的。” 大娘点点头,热心地指着她们走来的那一段路,“街市的开头不就有一间香料铺吗?我看那里的生意好得很,娘子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崔凝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大娘,除了那间沉香香料铺,这街市上可还有别的香料铺子?” 大娘想了想,侧身指向茶铺后面的一条小窄巷,“穿过这条巷子,便有一间小的香料铺子,别的便再也没有了。” 崔凝安谢过她,在茶铺歇过又付了茶钱方才动身穿过那条小窄巷。 幽黑狭长的小巷尽头是另一方明亮的天地,这里大概是街市的另一个入口,不过这一边的人并不算很多。 崔凝安向左右看看,发现这边街上的铺子也不算多,多是卖吃食,茶饮一类的小铺子。 以致于开在这其中的赛亚香料铺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间小香料铺开的位置并不算好,到这边来的人,大都是谈完采买生意来这里歇脚果腹的,筋疲力尽也难得看见这么一间偏僻的小铺子。 崔凝安在赛亚香料铺门前观察了半刻,也不见有客人进出,可见这里的生意并不算太好。 此时,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大步冲进赛亚香料铺。只是看他的神情和动作,并不像是来相谈生意的,到更像是来寻仇的。 杏儿将崔凝安拉到一边,“娘子,瞧着这人的架势,里面怕是要闹出什么动静,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停留了。” 崔凝安随她走到一边,眼睛却还紧紧盯着香料铺的门口,“不要紧的,我们在这先看看,若有危险,我们快步走就是了。” 虽然离香料铺有些远,但是沉心下来,不难听见香料铺里头的动静。 刚刚进去的那个人,似大发雷霆,与里面的一个女子有了什么争执,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崔凝安并听不清真切。 过了一阵,那瘦削的男子走到门口,恶狠狠地朝里面的人说一句,“若是这个月月尾再交不了下个月的租钱,那便别怪我不讲情面,将你的店面砸了。”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铺子里面却传来一道低低浅浅的哭声。 不知是何时生起的探究之心让崔凝安决意走进这间香料铺,她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见有客人来了,那坐在椅子上擦泪的女子很快振作起来,换了一张笑脸迎上前去,“不知这位娘子,想看看什么香料?” 招呼生意的女子年纪不大,面上却很沉静。深邃的眼睛里似带着一种坚定的毅力,不论遇到什么风浪,若暂时有了栖身的机会与希望,便总能振作起来。 崔凝安收起打量她的视线,继而道,“不知掌柜的有什么好的香料推荐?” 香料铺的掌柜问,“不知娘子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料?” 崔凝安轻轻闻嗅香料铺内各色香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又答,“喜欢凝神清雅些的味道。” 女掌柜点点头,转身到那一面装着各色香料的抽屉墙上翻找着。 没过多久,便找出两种香料来。 “这棵棕色的是凝水香,这颗淡紫色的是沉珑香,都是清雅好闻的香料。” 崔凝安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接过这两颗香料嗅闻,确实是清淡雅致的味道。 女掌柜将木桌上的升着淡淡香雾的小香炉移过来,“今日我点的便是凝水香,娘子可闻一闻这香料点燃后的味道。” 崔凝安凑近桌面,轻轻用手将香风送过来,“这烟虽不大,但这香料的味道却一点也不寡淡。” 年轻的女掌柜笑道,“正是,不知娘子要不要闻沉珑香点着后的味道?” 崔凝安摇摇头,“不必了,我闻过一种便好,不劳烦掌柜了。” 这两种香料虽然清淡,却混杂了一点淡淡的草药味道,与她平日接触到的香料并不太一样,心里到底有些好奇,“掌柜这里的香料,像是与市面上其他香料的味道都不太一样。单单我闻的这两种,便隐约能闻到一股药香味。” 掌柜笑得爽朗,请她到一旁坐下,“娘子说的是。我并非是宁国人,我是云蒙国人,我这里卖的香料都是云蒙国的香料。我们云蒙国的人,以药入香,又以香作药,若是得了风寒头痛,夜里无法安睡的病症,便点对应的香料作为辅佐,那便能少喝些苦药,人也好得快些。因而我们习惯了在制作香料的时候配些草药进去。” 崔凝安摊开手帕上的香料问道,“这两颗香料所含的草药成分,可有什么禁忌?” 怕她不放心,那女掌柜给她解释了一番,“娘子放心,这两种香料里的草药都有清心安神的功用,是上好的东西,人人适宜,并不会对健康有所损害。我怕宁国人不适应云蒙的香料,所以根据古方,在配制时做了改良。铺子里卖的所有香料,药味和药性都比原方子小了许多,并不能像在云蒙国一样,将香料当作一味药用。” 这赛亚香料铺的掌柜确实是个聪明人,懂得因地制宜。更何况,这两种香料也都是不错的。崔凝安在香雾的围绕中,心也变得安定了很多。 崔凝安想了想,问过价钱后,让她将这两种香料包起来,“掌柜的,这两种香料我都要了,你铺内现下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来了一笔大生意,那女掌柜又惊又喜,“娘子,你,你真要这么多吗?” 崔凝安点头,并不像是与她开玩笑的样子。 女掌柜虽然高兴,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提醒了一句,“娘子,若是买这么多香料回去,眼下却又用不上。长时间积在一处会受潮。娘子要不先买一些回去试试,觉得这香料不错便再来光顾,如何?” 看得出来,这女掌柜是个实在又爽快的人,崔凝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无误的,“没关系,我都买回去,我家里的人多,分一分很快便用完了。” 见这位客人确实有意要买,眼下她也缺钱,女掌柜犹豫片刻便应下了,“我先在此多谢娘子了。” 崔凝安见她正在包装香料,便上前与她搭话,“你家的香料独特,价钱又便宜,若是你的香料铺开在前街那个位置,定会有更多人来买。” 只见正包装香料的女掌柜顿了顿,继而苦笑道,“原先我的铺子便是开在前街的,只是后来只能待在这里了。” 崔凝安观察到她的神情有变化,便知道其中一定是有缘由在的,于是开口追问,“好端端的,怎么搬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了?” 女掌柜停下手中的动作,面露伤心之色,“沉香香料铺的掌柜要扩张店面,看上了我的铺子,便给了出租铺子的房主三倍的高价。我交不起高昂的租金,便只能搬到这里了。后来听其他几间香料铺的掌柜说,沉香香料铺的掌柜与几间贵人府邸上负责采买的人有勾结,那些府上的香料采买便光顾他们家了。一传十,十传百,他们香料铺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们的生意便越来越惨淡。如今我也是勉强维持生计,已赚不到什么钱。” 从她口中说出,这街上似乎还有别的香料铺子,但崔凝安一路走来,却没再看到除了沉香和赛亚香料铺以外的其他铺子。 她默默点头,又问了一句,“这街上还有其他的香料铺子吗?” 女掌柜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以前有,如今除他家以外,便只剩我这一间了。沉香香料铺的掌柜狠毒,把我们从前街赶走不说,还给我们暗中使绊子,先是压低他们家的香料价格吸引客人,以致我们价格一降再降,无钱可挣。有几间支撑不住,倒闭了,有几间被沉香香料铺合并了,也是没有办法。我这间铺子应该也支撑不久了,刚刚房主说沉香香料铺意欲将我这处作为香料存放的仓库。若是我不提前预支下月的铺租,那我只能关门了。可我眼下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 难怪沉香香料铺的生意如火如荼,原来挣的都是些黑心钱。 崔凝安一面听女掌柜说着,一面觉得愤恨,“这等小人,竟还能安心挣钱,实在是没有天理。” 见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女掌柜有些激动,反过来安慰她,“娘子宽心,我也是时运不济,没有办法。你来光顾我,还替我解了燃眉之急,已是万幸了。” 处境如此,女掌柜还如此乐观,崔凝安不禁对她起了敬佩之心,随后又让杏儿掏出银票。 见几张银票被压在柜台上,女掌柜被吓了一跳,虽知道面前的女子并非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但也不知她出手竟如此阔绰。 这一看,连话也说不清了,“这,这位娘子,这些香料,用不得这么多的钱。” 崔凝安掀起面前的薄纱,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这其中一份是香料钱,其中一份是我助你渡过眼下难关的底气。” 女掌柜被吓得不轻,忙屈身行礼,“娘子,这怎么使得?我这生意经营不善,怎好意思接受娘子的钱财补我这里的漏洞?” 崔凝安望着她,眼底是不可撼动的信任和镇定,“方才谈话间,我便知道你是一个干实事的人,我相信,若有人相助,你定会有更大的起色。这钱算我借你的,不收你利息,你只需给我立一张字据便好。有了底气,你堂堂正正打败那类小人应该也不算太难了吧?” 女掌柜心中一动,望着柜台上的那一沓银票陷入了沉思。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3. 香料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薄纱 从赛亚香料铺出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崔凝安不发一言往回走,杏儿还在回想刚才的事情,脸上似带着几分懊悔。 见崔凝安神情自如,杏儿心里到底还是不安,“娘子,你便放心将这么大笔钱给她了?我们还没摸清她的底细,万一她拿着钱跑了怎么办?” 崔凝安轻轻拍了拍衣袖,“她立下的字据还放在我这里,怕什么?若是她要走,早便将这铺子关了,何苦支撑到现在?阿娘说过,与人交往,观其目光。我见这女掌柜目光清澈纯真,加之判断她的言行,她定是个洒脱实诚的人。她千里迢迢来宁国做生意,背井离乡已十分艰难。更何况是她身为女子,行商比男子便要难上许多。若是我不出手,怕是她的心血要毁了。女子帮助女子,是世上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相信她能做得很好。” 杏儿似是被她说服了,不自觉点点头,“可是娘子,帮助她,我们好像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崔凝安笑笑,“平分秋色总比一家独大要好,若是今日连这家也倒了,后面再想有人做此类生意,怕是更难了。若是以后只剩那一间香料铺,那还不是任他宰割,说卖多少钱便多少钱了。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说到底,城中也不是只有这几间香料铺子,我们也不是非得到城东采买。可我就是见不得坏人作恶,还能高台不倒。” 杏儿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仍心存疑虑,“可是,娘子我们只是借钱给了她,并未助她惩罚那沉香香料铺的掌柜,他又如何能吃到苦头?” 崔凝安放缓了脚步,侧身同杏儿说道,“他觉得赛亚香料铺撑不住是意料之中,但若看到情形有变,定还会再使下作的手段,到时再一举将他拿下,我看他还能猖狂到何时?” 杏儿恍然大悟,“娘子,原来你这是在瓮中捉鳖。” 崔凝安心里松快了许多,这件事情虽然不能马上见成效,归根结底也算是一桩助人的好事。她也算是为阿姐积下来世的福报了。 她再嘱咐杏儿,“回去后派人悄悄盯着赛亚香料铺,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好及早知道,兴许还能想法子再帮帮她。” 杏儿连连点头,说是记下这件事了。 见崔凝安出去了许久,还未归家,徐恒邈有些担心了。 但才在平阳公主屋内坐了一会儿,不好走开,只能时不时用余光扫向门外。 平阳公主喝了一口茶,暗地招手让人在门口守住。 两个人往门口一站,便挡得严严实实的,再看不见来传信人的动向。 徐恒邈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让那两名侍女走开,却被平阳公主先一步拦下了,“你说说你,说是来我这里坐坐,眼睛却长在门口了。阿英不过是出门一阵,你也派人跟着了,不是说往城东去采买香料吗?你的样子,倒像是新妇一走便不回来似的。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却将人看得这么紧,换做我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徐恒邈一时情急,与她分辩,“我是怕……” 平阳公主抬眼看他,“怕什么?” 徐恒邈一瞬有些心慌,声音慢慢变低,“怕她出门遇到什么危险了。” 如今还未找到凶手,贸然说出有人下毒要害她的事情,恐会引起平阳公主担忧。况且他连崔凝安也瞒着,更不会对平阳公主道出事实了。 平阳公主笑着摇摇头,“光天化日,又是人多的地方,有何人能够作恶?我看你是关心则乱。” 徐恒邈垂着头,不与平阳公主分辩,只顾喝茶。 平阳公主的贴身侍女霜华带着笑从门外走进来,“公主,郎君,夫人她回来了。” 平阳公主瞥了徐恒邈一眼,“你看,人回来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崔凝安进屋时,见徐恒邈也在,便依次给他们行了礼。 平阳公主见她脸色红红,想必是在外面晒久了,于是赶紧让她坐下,“累了吧?快坐下喝口茶歇一歇。” 崔凝安坐下后,招手让杏儿将刚刚买的香料呈上来,“婆婆,我今日到城东买了香料,想着送一些给您用用。” 平阳公主从匣子里捡起一颗香料,凑近闻了闻。这味道有些奇妙又难以言喻,不过却是很好闻的香料,“这味道闻起来并不熟悉,不像是我们府上买过的香料。” 崔凝安笑着点头,“婆婆说的是,这香料是我在一位自云蒙国而来的掌柜铺内买的。与时下城里的香料并不完全相同。且这里的香料价钱,比府上常去采买的香料铺子要便宜许多。若是婆婆觉得这里的香料不错,我想着,以后我们府上便在这里采买香料,一年下来,也能剩下不少钱。不知道婆婆觉得如何?” 崔凝安心里其实并没有底气,自己一下买了这么多香料回来,若是没人喜欢,堆在他们屋里,不知道要用到何时。现下想想,当时好像还是有些冲动了。 看见崔凝安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平阳公主怕她多心,忙应下来,“这香料极好,你想买多少便买多少,日后我们府上就去这里买。阿英,这样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便是,往后不必过问了。你有权决定这府上的一切事务。” 崔凝安起身行礼,谢过平阳公主。 不过突然换了一间香料铺子光顾,除了这价钱上的缘由,平阳公主猜想定还有别的原因。否则这府上采买的人也太不中用了,明知有更适宜采买的香料,却要去买那些贵的香料。 于是,她便问,“阿英,除这物美价廉外,是否还有别的原因让你转而去买这云蒙的香料?” 平阳公主心思细密,崔凝安知道是瞒不住她的,便如实回答了,“婆婆说的是。昨日我看账本的时候,发现府上的香料都是在城东的沉香香料铺买的。后面我打听到,这城内有头有脸的府邸,都是从这里采买香料的。于是我便觉得奇怪,为何人人都爱去那里光顾?今日去对比过才知,原来沉香香料铺的香料价钱比今日我去的那间香料铺子足足贵了三倍。虽然各家香料各有特色,但也不至于在这价钱上有这么大的差距。” 杏儿在一旁附和道,“是,如今城内兴起一股风气,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不到沉香香料铺采买香料,背地里怕是会生起流言蜚语。那些贵人虽知道那里的香料价格高昂,更怕别人疑心他们家是买不起这里的香料,为了面子,便不问价钱固定在此处采买。一来二去,便会有更多人到那里去。所以这间沉香香料铺这两年的生意比别家好上许多。原本街上还有几间香料铺子,除了沉香香料铺外,如今也只剩下一间了。” 崔凝安喝了一口茶,紧接杏儿的话,“今日我们去的香料铺,也被那沉香香料铺逼得没有退路。沉香香料铺的掌柜暗中使绊子,使得这间香料铺从前街的好位置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每日生意惨淡,只算是勉强维持。如今还要被房主逼迫缴纳下月租金,否则这间铺子下个月便充作沉香香料铺的仓库了。我瞧着她实在可怜,便想着帮帮她。” 在一旁细细听着的徐恒邈沉思一阵,又道,“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还能安然无恙地挣钱。想来是那掌柜不知道与哪些府上采买的人勾结了。他们光顾他的生意,他便让他们一些利润回扣。如此这风气便越盛,其他香料铺子更没有生意可做了。想来,我们府上采买的人,多少也跟这风气有些关系。” 平阳公主接过霜华递来的账本,仔细翻看后也有些生气,“若不是阿英发现这账本的问题,我们也不会想到这里去。我们府上还在这里买了两年的香料,也算是助纣为虐,让这种风气更盛了。” 转而她称赞了崔凝安一句,“阿英,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不过,沉香香料铺的掌柜实在可恶,竟操控人心,打压同行,赚这类黑心的钱财,我们得想办法好好教训他才是。” 崔凝安心中渐渐有了底气,将原委尽数道出来,“婆婆放心,这个法子或许能让他再犯错。如果他有了此心,一旦他被扳倒,他所做的丑事便都藏不住了。到时候他定会受到惩罚。若此事我们出手干预,反倒会让外人以为我们仗势欺人。外人多爱看好戏,哪里会理会其中的曲直黑白。到时候再被他操控,于我们府上名声无益。” 徐恒邈静静地听着崔凝安说话。她的眼里好像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生色,聪明机灵却又不失冷静。云他平日所见,倒是更为不同。 平阳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扭头看向徐恒邈,“阿英聪颖,做事周全。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便做了这么多的事,想了这么些对策。我便说了,阿英如此机灵,放心让她出门便是,不用时时刻刻都盯着门外的动静。一会儿遣人来问阿英去哪里了?一会儿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见平阳公主将话说穿,原本连连点头的徐恒邈,脸变得通红。原本出色的外貌染上一层绯红,面上所露的窘迫之态,倒也不失可爱。 徐恒邈面子挂不住,再辩驳了一句,“我,我怕下雨,你没带伞,等会淋湿了。你的身子才刚刚有了好转,如果又受凉了,恐怕是麻烦。” 崔凝安点点头,礼貌向他道谢,“多谢将军关心,以后出门我定备着伞再出去。” 平阳公主看着儿子儿媳的言语往来,扶着额头,顿时觉得有些头痛。 一个不会说话,一个还未开窍。这样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终是忍不住开口,将他们二人面前的那一层薄纱捅破,“阿邈是说,他很担心你,一直记挂着你。如果你下次出门方便的话,可以带上他一块去,也省得他担心了。” 霜华和杏儿听后低着头,掩面发出浅浅的笑声。 平阳公主讲话一向直接,但却没想到会这么直击要害。 崔凝安怔怔地听着平阳公主的话。实在是不知平阳公主是根据徐恒邈说的哪一句话听出意思,再转述出来的。 想着想着,崔凝安的眼神有些慌乱,不经意间便汇到徐恒邈的脸上。 他脸上的绯红虽然未消,却坦然地接受她的注视。 一瞬间,崔凝安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觉得刚刚那番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一般。 此情此景,有人相助,徐恒邈也不好矢口否认了,只好让自己显得更大方更坦然,“是,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很,担心你,若是下次你出门,可以叫上我一道去。” 崔凝安心跳得有些快,很快又回过神来,“好。”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之感从心中涌起,崔凝安也不知为何。 这感觉更像是她今日在香料铺闻到香料味道的那一刻,只是此刻心中却多了一种酥麻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她好像并不抗拒。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4. 薄纱 免费阅读.[.aishu55.cc] 15. 粉莲 袁尚书的夫人早早便将帖子送到将军府上,希望平阳公主能赏脸莅临尚书府的赏莲宴。 这类女眷聚会,定少不了应酬交际的场面。平阳公主虽不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但也不好拂了袁夫人的面子。后来又想着崔凝安嫁入徐家,还未领她在外结识各家夫人。如此想来,这赏莲宴也算得是一个结识的好机会,便应下了这张帖子。 平阳公主到后,席上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袁夫人笑着请平阳公主入座,瞥见平阳公主身后那位光彩照人的小娘子后,又与她搭话,“公主,上次婚礼遥遥一见,还未曾真正见到你家新妇的模样。如今见了,果真水灵动人。” 平阳公主对这话倒是很受用,脸上依旧是盈盈的笑容,“免得你们误会我将新妇藏着掖着,今日特带她出来走动走动,也算是同各家夫人认识了。” 崔凝安向前同袁夫人行礼,尽显大方之态,“见过袁夫人,多谢袁夫人夸赞。” 平阳公主浅浅扫一眼底下的宾客,忽而变了眼神,将袁夫人拉到一边,“她怎么也来了?” 袁夫人自然知道平阳公主所指是谁。那是鲁都尉的夫人,为人浅薄粗鄙,嘴又碎,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城中没有多少人是待见她的。只是她洋洋自得,错把别人的无奈当作客气,一点也不会看别人的脸色,头脑实在是愚钝。 平阳公主此前只同她搭过一次话,便觉无比厌烦。不想眼下又与她在此见面,原本的好心情都被消去许多。 袁夫人面露难色,“公主明察,我不曾给她下帖。是她不知从哪里听来我要开赏莲宴,不请自来。人都来到了门前,我怕她闹出什么动静,扫了大家的兴致,只能让她进来了。” 平阳公主点点头,“只希望她今日安分守己才好。” 袁夫人十分赞同平阳公主的话,若是她毁了赏莲宴,自己定也容不下她。 今日的宴席布置在在莲花池上的亭子里,凭栏外望,一片美丽风景便尽收眼底。亭内众位夫人赏花观景,聊天作乐,十分惬意。 席上的香炉缓缓升腾薄薄的香雾,更给赏花人的心境添上一份从容平和。 侍女跪坐在两侧煮茶,分茶,秩序井然。 此时,一位手摇团扇的夫人向袁夫人发问,“不知袁夫人今日点的是什么香?香气淡雅好闻,实在是一种奇香。” 袁夫人侧身道,“这香是公主前日赠予我的凝水香,我用过一次,觉得极好,因而今日便在宴席点上。” 那发问的夫人转而去问平阳公主,“公主,不知此香是从哪里购得的?莫非是城东的那间沉香香料铺?” 平阳公主见众位夫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自己,便知道她们定是对凝水香感兴趣。 她与崔凝安对望一眼,接而介绍道,“这香不是在沉香香料铺所购,而是在城东后街的那间小香料铺买的。这凝水香是云蒙国人所制香料,与我宁国的香料,是有些不一样。我闻过觉得新鲜,想来在座诸位,应该也是第一次闻这种味道吧?” 众人点点头,附和道,“是。” 袁夫人喝了一口茶,扭头看向平阳公主,“不想这样好的香料,我们此前居然未曾发现,不知这云蒙的香料价格是否十分昂贵?否则从前怎么未曾听过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平阳公主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得很端正,“此前我也不知。还是我家阿英发现的,她觉得好用,便买了一些回来让我试试。我瞧着倒比平日用的香料要好,至于这价钱嘛,阿英,你跟众位夫人说一说。” 崔凝安点点头,慢慢站起身,“这凝水香比沉香香料铺最便宜的香料价格还要便宜一半。此外,我细细看过,这间铺子内的最贵的香料价格也远远未及沉香香料铺最便宜的香料价格。这云蒙香料,称得上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若是从此处采买香料,府上定能在这一项上节省开支。” 袁夫人听后,止不住对她夸赞,“公主,你有如此聪慧的新妇掌家,日后能安心享福了。” 平阳公主的心情大好,只是笑着,并未附和袁夫人的话,也并未说谦虚之词。 随后,席上有人开口引得全场死寂,众人一道看过去,发现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位鲁夫人。 只见她端坐着,面上却是谄媚讨好的笑容,“徐夫人说的话是没错。但徐夫人,你还年轻,有许多事情你还不懂得。这卖云蒙香料的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里面卖的东西若是这么好,怎会今日才被你发现。况且如今城中人都爱到沉香香料铺去买香料,那么必定有它的道理所在。” 见无人搭理她,那鲁夫人便觉得自己说的话更在理,更加滔滔不绝了,“那香料贵是贵一点,但我想公主是不会缺这些钱去买的。徐夫人做事还是要周全些,眼前虽省了小钱,若发现那不合用的香料出了问题,那便更麻烦。况且,徐夫人你推荐大家去买云蒙香料,那不是摆明让大家觉得你们徐府连这些小钱也要省,是不是显得抠搜了些?” 平阳公主这个婆母还未发话说些什么,这人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便胆敢替公主教训新妇了,这不是明摆着与公主作对吗?况且公主如此喜爱自家新妇,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指手画脚。这鲁夫人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席上众人忽而没有了谈笑赏花的兴致,顿觉后背发凉,齐露尴尬之色。 与鲁夫人坐在一处的几位夫人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开,这是有意隔绝与她的距离。 平阳公主的好心情突然被这妇人的一席话毁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此时并未发作。 袁夫人胆战心惊,不禁懊悔自己当时为何将这个蠢妇人放进来。拜她所赐,袁夫人也算是在无意间得罪平阳公主了。 崔凝安心里发紧,此时低着头,不知作何反应。 平阳公主察觉到崔凝安的紧张与不适,心头的怒气更盛,语气虽未显怒意,确实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鲁夫人是当我死了吗?我还坐在席上,便当着我的面指点我家新妇,好大的胆子啊!” 鲁夫人吓得发抖,马上伏到地上,“公主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了。” 听了鲁夫人的忏悔,平阳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一拍桌子,引得在场众人的心都震了震,“实话实说?倒是我们听不清好赖话冤枉你了?我府上虽不缺钱,但如何开支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应该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吧?鲁夫人不吝钱财愿意买贵价香料,那是你的事情,我愿意买物美价廉的香料同样是我的事情。我认为我家新妇做事妥当,如今却被你在这里说嘴,我看我明日应启奏陛下,让他封你个公主当一当,否则你在这样的位置,伸手去管别人家的事情也是困难。” 鲁夫人的头紧紧贴着地面,连大气也不敢喘,“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我知错了。” 但平阳公主好不容易发作了,怎能立刻停下,“前段时间,平州发了水灾,朝廷发动官员为水灾捐款。当时鲁夫人若是能不吝家财,把买香料的豪气用到捐款上来,我倒会多敬佩你一分。可我记得,当时在一众哭穷不让自家夫婿捐款的夫人中,你的哭声是最大的吧?陛下和娘娘因为水灾一时夙夜忧叹,在宫中厉行节俭。我们这么做也是为响应宫中,略尽一些绵薄的心力罢了。而你呢?张嘴闭嘴便在这里对他人家事指指点点,实在是令人恼怒。亏得我家新妇是个好脾气的,这样也不与你置气,可我却不能容忍你无端指点,我看你,还是好之为之吧!” 袁夫人为了在平阳公主面前挽回一些脸面,也不得不撕破脸皮了,“鲁夫人,为何大家都不待见你。我总以为你是心中有数,不想还是如此愚钝。公主和徐夫人如此,是在我们面前做表率,警示我们开支有度,莫要在遇到什么事后,便哭诉无钱可用。在座各位的夫婿都是朝中要臣,理应响应圣上和娘娘的做法。公主既好心指了一条路,你反倒不依不饶,如今我也容不得你了。” 余下夫人窃窃私语,一时之间,鲁夫人成为众矢之的。 “她也太粗俗无脑了,连公主的儿媳也敢指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难怪我从前便不喜欢她,我可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 “说的是啊,如今她算是彻底得罪了公主,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不懂公主的苦心,还在这里自以为是,真是蠢到家了。我们离她远一些,不然公主还以为我们跟她是一伙的,那就完了。” “听说她没收到袁夫人的帖子,自己舔着脸来的。真是没有规矩,如今倒好,自己非要逞强得罪人,可不是活该。” 周围的私欲一股脑涌进鲁夫人的耳中,她是又羞又愧,只是她还趴在地上,无人看清她的脸色。 平阳公主消了些气,又放话,“往后诸位若是要请我赴宴,便不要请她,有她在的宴席,我觉得心烦。到时别说我拂了大家的面子。” 众位夫人齐道,“是。” 袁夫人招招手,示意周围的侍女把鲁夫人带离尚书府,“鲁夫人席上失仪,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自行离开吧!” 侍女看懂袁夫人的颜色,左右各一人,三两下便将鲁夫人架出去了。 赏花宴总算是恢复正常,席上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平阳公主轻轻拍拍崔凝安的肩膀,安慰道,“日后若是遇到这种无理的人,开口反驳便是,不用顾及我的脸面。你尽管说便是,我给你撑腰。” 崔凝安心中很感激,低头谢过她,“谢谢婆婆,我记住了。” 很快,便有夫人上前询问有关云蒙香料的事情。 看来,不少人还是对崔凝安口中的香料铺感兴趣的,能用最少的钱买到好的香料,没有谁是不动心的。以前为了面子大把大把地把银子投去买高昂的香料,如今连平阳公主这样有脸面身份的人物也不再买那些贵价香料了。她们府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掌家需得精打细算,任凭有多大的家产也得好好盘算如何节省,自然也不再强撑脸面。 经鲁夫人这么一闹,崔凝安渐渐有些安心。 看来赛亚香料铺的生意很快便有起色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5. 粉莲 免费阅读.[.aishu55.cc] 16. 黑心 原本冷落的香料铺这几日突然多了许多人光顾,阿碧雅虽然忙得头晕眼花,心里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是交上什么好运了,一下子便来了这么多的主顾。她无论怎么想也未能想通。 最后认定这运气一定是崔凝安带来的,若不是她慷慨解囊,自己未必能将香料铺保全。如今手头上有了进账,房主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天翻地覆,竟连收去的下个月租钱也退还回来了。 只是崔凝安只收了她一张借条,并未说明自己住在何处,阿碧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却也无门可诉。 这些天挣的钱已足够归还借款,可见不到崔凝安的面,阿碧雅也无法当面还钱。心里欠着钱,始终觉得不安稳。同时又暗地感激崔凝安对自己的信任。 这日,阿碧雅正在算账,姜叶却慌慌张张跑进来了。 姜叶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孩,阿碧雅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平日在她忙不过来时,姜叶便替她干些杂碎的活计,算是替她减轻负担。 阿碧雅拨弄算盘的手指并没有停,依旧在低头算账,“姜叶,小心些,别摔着了。上次被门槛绊了一跤还没吃到亏吗?” 姜叶缓了缓,神色急切地跑到阿碧雅面前,“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刚刚我从前街来,听一妇人打听我们香料铺的位置。说是从我们这买了香料回去用后染了病,要到这里找我们算账呢!我算着时间,她怕是快要到这里闹了,所以便赶紧来告诉你。” 阿碧雅有些发怔。她在此处开店已有两年,不曾听哪位客人说过自家的香料有问题。 只怕,此人是故意来闹事的。 还没等阿碧雅再说什么,门外便闹出动静了。 姜叶走出去,只见刚刚那个问路的妇人果真寻到她们门前来了。 随后,她开始哭天抢地,将旁边铺子坐下喝茶的目光,路经后街采买的人都引了过来。 见人聚得差不多了,那妇人开始喊道,“大家快来看看,这间黑心的香料铺。前几日我来光顾这家生意,买了一些香料回去,不想点了几天,我家的孩子浑身便红肿发痒。大夫来瞧过,说是香料里面出了问题。可见是这掌柜黑心,在卖给我的香料里不知掺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如今我孩子身上的红点还未消去,已有几日未上学了。这损失,如何补偿,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眼见门前聚了一堆七嘴八舌的人,这样还怎么能做生意。姜叶有些急了,“这位夫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家的香料卖出这么多了,只你一个说是有问题的。大家千万别信她的片面之词。” 见是一个小丫头出来了,那妇人心中更有了底气,“你这小丫头片子,说我污蔑你们。怎么?卖出去的东西有问题也不让我们说了,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大家可看清楚了,如今到底是谁在血口喷人。” 姜叶说不过她,气得直跺脚,眼里泛出泪花。 阿碧雅听见门外的动静,知道了来龙去脉,便出来与她对峙,“这位夫人,你可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家的香料让你家孩子得病的?” 妇人叉着腰,嗓门依旧很大,“我说过,有大夫验过你们家的香料,说是里面含了有毒的草药。你休想抵赖。” 阿碧雅不慌不忙应对,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找大夫验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与那大夫勾结起来坏我名声了。除你和你家人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当面看见他验过了?或许,你根本没有验过,你只是说出来诓我们的。” 妇人一时间哑口无言,气势也消下去了不少,不过片刻后却振振有词,“我怎会拿我孩子的性命开玩笑?如今看来,你是不打算认账了?” 阿碧雅仰着头,眼里竟是不屑,“你既拿不出确切的证据,便在我铺子门口闹事,我还未追究你,你反倒还来要我赔偿了?” 身后的人议论纷纷,原本倒向妇人一边的风势已弱了不少,妇人顿觉心慌,但是面上还是不依不饶,“我当初看你家生意惨淡,又念及你是远道来宁国做生意的,便来照顾你的生意。如今你便是这么对你家的客人的,这让我们实在是心寒。如果早知道这里的香料有问题,我绝对不会在这里光顾她的。如今我落了什么好了,让一个云蒙国的人在我宁国的土地上欺辱我,诸位可要替我做主啊!” 这句话说出后,围在铺子前的看客已变得不理智了。 在宁国的土地上做宁国的生意,居然还做这类以次充好,颠倒黑白的事情,实在是可恶。 人群中的宁国人开始对阿碧雅发出谩骂,要她滚出宁国,不要在这里做生意了。 那妇人一下便能操控声势,从香料有问题转移到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上,以此煽风点火,博得在场的宁国人的同情。实在是来者不善。 隐在人群中的崔凝安见阿碧雅这边形式不好,便要上前替阿碧雅分辩。不想却被身旁的徐恒邈拦住了,“在此情形,若她不能以理服众,也难消众人怒气。” 崔凝安焦急地望向四周,却沉不下心,“可是他们骂得这么难听,阿碧雅怎么办?” 徐恒邈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跟她讲清楚道理,“夫人,她是在外做生意的人,你护得了她一次,让她渡过了这次的危机。那下一次如果你不在身侧,谁护着她呢?若她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如何在这街市中立足?如果她实在没办法解决,我们再帮她,好吗?” 崔凝安被他说服了,稍稍往后又退了一步。 徐恒邈说得没错,阿碧雅若是想做好这香料生意,便要靠自己解决突发的状况。 抬头见阿碧雅脸色一阵青白,看着下面围在一起的人,用力喊了一句,“我家的香料不可能含有毒的草药,不信,你们现在可以找人来验。” 妇人转转眼睛,用更大的声音压制道,“大家可别信她,她心虚,知道定会有人上门找她算账,早便将里头的香料换了,要是现下能验出什么东西,这才有鬼呢!” 姜叶不服气,流着泪喊一句,“我们铺子里的香料都有存货,怎么可能会换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妇人叉着腰,尽显丑恶之态,“你这个小丫头,别想为你主子开脱,待我分辩出来,我定让你连同你主子向我磕头赔钱道歉。” 如此狂妄的话,像是早早便在心中盘算好了,可见这妇人居心叵测。 阿碧雅气得发抖,却不得不强撑着精神为自己辩白,“那你验出有毒的香料,是我们家哪一种香料?” 妇人不加思索便道,“我怎么知道是你家的什么香料,我怎会记得清楚。只是验出你在香料中放了一味有毒的藤花草。大家有所不知,制香所加点缀的草药,一般都是放价格高昂的晴花。而晴花与藤花草又极像,常人肉眼难以分辨,气味更是难以辨别。她这里买的香料这么便宜,定是将藤花草充作晴花用了,你们说,这样黑心的香料贩子,可不可恶?” 阿碧雅冷静下来,冷哼一声,“劳烦夫人再说一遍,我是自哪国来的人?” 妇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答,“你不是云蒙国来的人吗?” 阿碧雅笑了笑,“我是云蒙国来的不错,可我制香的方子遵循的都是云蒙的古方,你怎么会想到,我会用大宁制香的法子呢?我铺内所卖香料,功效不同,配比的草药皆不同。里面放的都是云蒙运来的草药,可从未在里面放过大宁所产的藤花草和晴花。你又怎么测出我的香料里面会有藤花草呢?据我所知,晴花价格高昂,宁国的香料里所含晴花极少,寻常人是闻不出气味的。况且宁国只有极少的香料需要配比晴花,除非是制香之人,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且又能从我铺子中众多香料中,准确地买到一类含有你所熟知的晴花或藤花草呢?” 那妇人被阿碧雅一连串的话堵得无言,一时间竟不知张嘴说什么。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这不是沉香香料铺伙计王六家的媳妇吗?怎么闹到人家香料铺前面了?” 姜叶听见后反应极快,指着她厉声大喝,“她是前面香料铺的人,眼红我们家生意好,便故意来找茬坏我们的名声,这个贼妇人好狠的心啊!” 瞬时,那风向又变了,不少围在她身旁的人开始指责她,怒骂她。妇人又气又恼,再也辩驳不了什么,转身便想要离开。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人擒住了。 徐恒邈牵着崔凝安缓缓走上前去,指示侍从抓住他,“若无人的指使,谅她也不敢出来闹事,还是押去官府好好查一查她的阴谋,否则高声闹事坏了别人店铺的声誉便想走,天地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妇人被擒住动弹不得,见求饶无果,又泼妇骂街似的说了一连串粗鄙的话。很快便被徐恒邈的侍从押走了。 阿碧雅见闹剧消了,对众人招呼道,“我可以保证,我们铺子里的香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欢迎大家入内选购香料。” 人群散后,有几位客人走进赛亚香料铺,姜叶忙进去招呼他们。 站在石阶上的阿碧雅看见崔凝安的身影,奋力朝她招招手。 崔凝安笑笑,随徐恒邈一道走上前去。 阿碧雅认得徐恒邈就是那个帮她擒人报官的,如此热心肠的郎君可不多见,便对他道一句谢,“多谢郎君方才出手,阿碧雅感激不尽。” 徐恒邈微微俯首,算是应了阿碧雅的礼,继而又道,“你是我夫人的朋友,我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理应如此。” 望着眼前的一双璧人,阿碧雅有些震惊,如遭五雷轰顶一般瞪大了眼睛,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6. 黑心 免费阅读.[.aishu55.cc] 17. 衣料 见阿碧雅如石像一般立于门口,崔凝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在她冻结的眼睛前挥了挥手,唤了她一句,“阿碧雅。” 阿碧雅抖抖肩膀,很快回过神来,愣愣地道一句,“二位请进。” 将人迎进去后,阿碧雅请他们在后堂安坐片刻,待她到前面先料理一下生意再回来与他们叙话。 阿碧雅走后,后堂寂静无声,徐恒邈与崔凝安并肩而坐,却不知要说什么。 徐恒邈想要先说什么,缓解眼下的尴尬气氛,崔凝安却像鼓起勇气向他道谢,“将军,谢谢你。” 徐恒邈望着她,一时不知道她为何道谢,“谢我什么?” 崔凝安很认真地答话,“谢谢你帮了阿碧雅。” 这样便要道谢,让徐恒邈觉得很生分,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你我之间,言谢是不是太生分了。这是我应做的事情,无需客气的。” 崔凝安唇角轻扯,低头看向别处去了。 好在阿碧雅很快回到后堂,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阿碧雅给他们端上热茶,又点头朝徐恒邈致意,“生意有些忙,招呼不周,请二位见谅。” 崔凝安笑了笑,“有生意忙才好呢!我们一路从前街走过来,见那沉香香料铺的客人不及你这里的一半,可见若是势头一直大好,你定当能将这间铺子做得更大。” 阿碧雅的面上却是宠辱不惊,“不知为何我便时来运转了,也不知这势头是否是昙花一现,眼下我只求挣个温饱,慢慢将生意做大便是。只是你们也瞧见了,生意做大了必然会招致麻烦,如今来一次,下回指不定什么时候来,到时我怕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这次多亏郎君和娘子了。” 崔凝安安慰道,“不必担心,有了人做样,后面也没人敢再学了。你这生意定会日渐红火的。这次正好将那妇人抓去问个清楚,看她背后的东家都做了什么。到时候他是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余来找你的麻烦,你只管安心做生意便是。” 阿碧雅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重重点点头,“借崔娘子吉言了。” 再闲聊了几句,阿碧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地走到崔凝安身边,“崔娘子,我新制了一款香料,想请你随我到库房看看。” 崔凝安站起身,朝徐恒邈示意,“将军安坐,我去去就来。” 徐恒邈手拿茶盏,点点头,“好,不必着急,慢慢看。” 等到了存放香料的库房,阿碧雅将门掩上,从袖中掏出银票递给崔凝安,“崔娘子,这是上回你借我的钱,如今生意好起来了,你的钱也能提前换上了。” 崔凝安接过那一沓银票,却好像觉得比上次借出去的要厚,“怎么还多给了些?我说过,我不要利息的。” 阿碧雅见崔凝安要还给她,忙摆摆手,“你不要是你的事,我给你是我的事。崔娘子若是要交我这个朋友,便安心收下吧!” 崔凝安将袖中的借条取出来,递到阿碧雅手中,又将银票收好,“所以你让我随你来,便是为了还钱的事情?” 阿碧雅摇摇头,“也不全是。不过你信任我,借了我这么大一笔钱,我欠着心里总是不安,现在将钱还上了,我心里松快多了。对了,我近日新制了瑰叶香,香气淡雅怡人,我想着你应当会很喜欢这个味道的。” 继而,阿碧雅便早便包好的香料拿过来,又从一旁的抽屉中取了一小枚香料让她试闻。 这香料味道甜丝丝的,气味虽然不浓烈,但却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确是她喜欢的味道。 崔凝安接过香料,又问,“不知这瑰叶香卖多少钱?” 阿碧雅轻轻摇头,爽朗地笑了,“不要你的钱,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喜欢便好。” 崔凝安蹙眉,“这怎么好?哪有平白收别人东西的道理。你这瑰叶香定是耗费了不少心血做的,怎能分文不收?” 阿碧雅一面推崔凝安出去,一面将库房的门锁上,“你要是觉得好,便多推荐人来买,也算是你帮我张罗生意。这买卖可比你付我钱划算多了。” 崔凝安抱着手,故作沉思状,“你真不愧是个商人啊!要不我还是付你钱算了。” 阿碧雅知道崔凝安这是同她开玩笑,急急跑到前头,落下一句话,“我不管,从你收了我香料的那一刻,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 阿碧雅与姜叶将二人送到门口,又朝他们挥挥手,“日后有空便常来!” 马车停在前街,徐恒邈与崔凝安需要原路走回去。 路上看见一间衣料铺子,徐恒邈提议进去逛一逛,崔凝安有些讶异,但却也没说什么,与他一道进去了。 这间衣料铺子的货品十分齐全,光是进门看一眼,便被这五颜六色的衣料绕得眼花。 徐恒邈径直走到一匹夕阳色的衣料前,往崔凝安身上比划了一下,又再选了几匹颜色鲜艳的衣料作对比。 “我觉得,这几种颜色都很好,但平日不曾见你穿过。若是将这几匹布料裁成新衣,你穿上一定好看。” 崔凝安的衣裙,一向是清雅淡丽的颜色,确实比不得这些料子颜色鲜艳。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眼中有些疑惑,“将军可是觉得我平日穿得太素净了,会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徐恒邈将布匹放下,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转而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这类颜色的衣料,所以……” 崔凝安见他为难,便从中选了一匹颜色稍淡一些的衣料,“那,我看这匹浅粉色的就很好。” 原本略显灰心的徐恒邈立刻打起精神来,将那匹浅粉色的衣料拿起来,“这匹是好看,很衬你。既然你喜欢,那这匹料子便要了,你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一并买下便是。” 崔凝安又认真选了几匹浅色的料子,与她平日里穿的衣裙颜色大差不差。 徐恒邈纳闷了。 裴永明明打听到,她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可他见她的喜好却并非如此,单凭这新选的几匹布料,便谈不上一个艳字。 原以为她是被规矩束缚,不想外露喜好,但瞧她的样子,是千真万确不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裙的。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徐恒邈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既然来了一趟衣料店,又怎好只选自己的衣料。观其平日着装,崔凝安估摸着徐恒邈应当喜欢颜色比较深一些的衣料,便认真挑选了起来。 崔凝安挑了一匹绀宇色和一匹螺青色的布匹比对一番,扭头问,“将军,你可喜欢这两种颜色的衣料?” 徐恒邈愣愣地回过神,心中有些惊喜。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所以要亲自掌眼为他挑选裁制新衣的衣料? 徐恒邈走到她身侧,笑着连连点头,“你的眼光极好,你觉得好看的,便都买下来吧?” 崔凝安点点头,转身又去选了几匹布料。 不过徐恒邈看着布料的颜色,也不像是她为自己和他选的。 崔凝安指了指选出来的几匹布,问道,“将军,你觉得公公婆婆会喜欢这几种颜色的衣料吗?” 徐恒邈一怔,“啊?你还要为他们选?” 崔凝安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是公婆的衣料有什么讲究吗?是不是都不会在衣料铺选购衣料?” 徐恒邈有些失落地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原以为你只给我一个人挑选衣料。不想,连阿爹阿娘的衣料也挑选上了。他们的衣料都是掌柜送到府上挑选的,极少会亲自到衣料铺亲自挑选。不过既是你的心意,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拒绝的,你只管选一些稳重的颜色便好。” 崔凝安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再仔细比对布料,“我想着既然到衣料铺去了,也不能光买我们自己的衣料,还是要为公婆细细选几匹布料回去,也算是略微表表孝心。” 徐恒邈笑了笑,“夫人说得有道理。” 付过钱后,崔凝安吩咐掌柜将布匹尽早送到将军府。见是贵客亲自采买,掌柜不敢怠慢,满口应承,保证会在午后便将布料送过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天变得乌黑,走了几步后便开始下雨了。这斜雨下得极密极快,几乎是扑面而来的,一下便打乱了街上行人的步伐,也沾湿了崔凝安的脸。 他们赶紧跑到临近的屋下躲雨。 崔凝安掏出素帕往脸上印了印,脸上的黏腻很快便擦干净了。 徐恒邈定了定眼神,看向她,又用右手牢牢地固定住她的肩膀,“别动。” 崔凝安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扑来,身体亦有些发麻。 只见他轻轻抬手,替她将碎发拨开,又耐心地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落在她鬓发上的白珠。 “你身体才好,别着凉了。” 被这场大雨困住,崔凝安的心情变得有些郁闷。她抬头看向徐恒邈,见半边的肩膀有些湿了。方才他抬手为她遮雨,才致如此。 不过他嘴上却说着不要紧,仍是一副淡然无碍的情态,甚至从这神情之中,她好像还读出了一丝丝的,喜悦? 他像是料到了这场雨会如约而至,接受得十分坦然。 曾听说,行军之人,对天色观察,气候变化是很敏感的。也难怪他不会因这场暴雨的降临而感到惊讶。 崔凝安往后挪了一步,后背离墙壁仅有一寸。听着雨声细细落下,渐渐地,心中的郁闷好像得以消解了。 她的眼眸明亮,在被雨渲染得模糊的景色中,徐恒邈的容貌却在她的眼中显得更为清晰。 “将军似乎喜欢下雨天?” 徐恒邈的视线慢慢收回来,与她的目光交汇到一处,笑得却有些意味深长,“原是不喜欢的,不过,现下却喜欢了。” 屋檐下二人聊天的情形,尽收于身后的一双眼睛中。 雨声渐渐大了,躲在屋后的人也慢慢隐入雨中。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7. 衣料 免费阅读.[.aishu55.cc] 18. 漏雨 趁雨停歇一阵,二人紧赶慢赶便从城东回府了。 用过饭后,杏儿将煮好的姜茶端上来,盯着徐恒邈和崔凝安饮尽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徐恒邈见桌上一张白纸展开,上面徐徐写着几行字。 看着看着,徐恒邈忍不住读出来:“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 崔凝安有些慌张,走过去便要将她抄写的那张纸收起来。 可徐恒邈怎么会不知道她所抄写的是什么诗,单凭记忆,他便能将后面的诗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这是南北朝沈约所作的悼亡诗,笔下清怨之风显现,情悲景凉,以显对亡妻的无尽哀思。 这首诗虽是悼念亡妻之作,可后世不乏有人化用,悼念亲友的。 诗一字一字背出来后,徐恒邈的心情也好似被诗中的感情感染了。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缓过来,“夫人为何突然抄写沈约的《悼亡诗》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凝安将手中的纸折好,又压到一旁垒起的书本下面,莫名有些心虚,“突然想起这首诗便落笔随手写了,并没有其他的含义。” 徐恒邈点点头,“那便好。” 崔凝安让杏儿将软榻小几上的小香炉取来,她要试一试阿碧雅新送的香料。 杏儿去取小香炉时,发现软榻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一般,她嘀咕着,“明明下雨前我就将窗子合上了,怎的还有雨撇进来?” 徐恒邈慢慢走到软榻边,淡淡扫了一眼,“这窗外还连着一条长廊,即便既将窗子打开,也断不会有雨撇进来。我看这水渍,应是屋顶漏了,滴下来的。” 杏儿顺着徐恒邈指的方向,抬起头去看,果真看到一条小小的缝隙。 看着看着,一滴水便滴在她的脸上,她还未来得及擦,另一滴水又滴下来了。 杏儿将脸上的水抹干净,点头道,“我这就去寻人来修葺。” 徐恒邈适时喊住她,“我看这天色,怕是再过一会儿便要下雨了。若找人来修,檐上湿滑,怕是会摔一跤,等会若再下了雨,眼睛都睁不开,如何能将屋顶修好?况且,一个地方漏了,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问题,我看,还是等改日天晴了再找人来仔细上屋顶检查一番才好。” 崔凝安探头去看,“那软榻上的垫子是湿透了吗?” 杏儿点点头,提高回话的声音,“是的,娘子。木榻上的垫子都被浸透了。” 她再掀开那张垫子,发现下面的红木已被雨水泡得有些变色了。 杏儿愁眉苦脸,有些自责,“娘子,姑爷恕罪。都怪我在下雨前没有好好检查,这木榻都有些泡坏了。若我细心一些,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了。这雨又密又极,你们早上出门的功夫,便被泡成这样了。” 徐恒邈面不改色安慰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又怎么会知道屋顶会漏呢?这样想来,更是这间屋子的问题,与你无关。你不要太自责了。” 崔凝安也附和道,“是啊,杏儿,这与你无关,既是漏雨,找人来修便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夫妻二人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杏儿便放宽心了。 杏儿觉得徐恒邈说的话在理,过后又问,“姑爷,那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任凭它漏吧?” 徐恒邈想了想,说道,“那便让人来在顶上先搭一块木板遮挡,这些时日,便不要在这里坐了。” 杏儿应下,转身便出门去找人来搭木板了。 徐恒邈将香炉拿过去,又看了崔凝安一眼,“软榻这里漏水,实在是睡不了,等屋顶修好后,我再回来睡。这几日,我便先到书房去住。” 崔凝安取香料的勺子抖了抖,铜勺上的香料洒了一些到桌面上。 他们才成婚不久,若是被公婆知道了,他要与她分房而住,难免会多心猜想他们二人的关系。他们虽然是关起房门来,各睡一边,但屋外的人却不知道有这回事。贸然分居便证实了夫妻感情不睦,若此事在府中传扬开,这算是给自己挖坑添麻烦了。 原先与他分床,一来是自己的病确实未好,怕将病气过给他,二来是她还未熟悉他,同床共枕怕是要睁眼到天明。如今细细想来,分床也不是长久之计。 自己虽然是习惯了这种状态,但也不能事事都让他迁就自己。原本让他一个大将军睡在软榻便是委屈了他,如今让他到书房去睡,这不是让她更愧疚了吗? 崔凝安心里打鼓,犹豫片刻后开口了,低着头并不敢看向他,“将军,我的病已好了,不如,不如你便回床上睡吧?” 徐恒邈暗自窃喜,可面上的神色却未显露出半分,只点头答道,“好。” 难得崔凝安开口,主动邀他同榻,徐恒邈自然是不会推辞拒绝的。夫妻理应同塌而眠,他再推辞犹豫,便不符合情理了。 定好今夜的住处,徐恒邈的心情大好。更是希望这几日的雨下得更密些,更大些。 此时裴永敲门,低声朝屋内叫了一声。 徐恒邈知道裴永定是有要事要同他相商,便从屋内出去了。 折到书房后,裴永才回禀,“郎君,葛三郎那边传话来,说是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徐恒邈背着手,站得笔直,神色也变得十分严肃,“快将他的底细一一说来。” 裴永道,“葛三郎查到,都城中确实有这样一个商人,不过他却不姓李,姓融。他是自珲曜国来,在宁国做玉石生意的,平日里游走于各个坊市谋生,并没有固定的铺面。因此,他常常混迹于那些花花公子中,使些手段去讨好他们,不管他们识货与否,多说几句好话,混个脸熟,手上的石头便不愁卖不出去。顾佐便是这么与他认识的。” 徐恒邈眉心一跳,“珲曜国?此人隐姓埋名,又是珲曜国来的商人……” 裴永也觉得奇怪,“按照顾佐的话,蔓枯草粉若真是这个姓融的人给的,此事便更奇怪了。他一个珲曜国的商人,不好好经营自家的生意,却暗地里出这害人的主意,他又是图什么?像他这一类的人物,也远远结识不了宁昌侯,又怎么能因此结仇,对夫人下毒呢?我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徐恒邈静下心来,仔细推敲一番,“一个不远千里到宁国做生意的玉石商人,却不在宁国立根开铺,稳定客源。反倒游走于那些人之中,将自己的生意寄托到他们身上。不对劲,那些人奢靡成风,喝酒享乐样样不落,想要接近他们,不狠心砸一些钱,根本没法融进去。可是做生意的商人,无不以谋利为先。他钱未赚到一分,却还不断花钱讨好他们,难道就是放长线,为卖那一两块石头吗?” 裴永连连点头,眉心皱成一团,“那些人虽不是识货的人,可也不完全是个冤大头。一次两次从他那买几块石头不无可能,也不会三次四次都因他的话对他的石头感兴趣。所以说,让他们做主顾,这桩生意是做不长远的。一个商人不为谋利,不计得失考量自己的生意路子,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我从来没有见过向他这样的人。” 徐恒邈眼睛一闪,“隐姓埋名,远道而来,不计得失……除非,这个人不是商人。只是披了一层商人的外壳,好行事方便。混迹于那些浪荡公子中,绝对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方便从他们口中探听消息却又不引人注目。这样想来,此人很有可能是珲曜国的细作。” 裴永的手指点点手腕骨节,似还在细想,“郎君,可是驸马在朝为官时,曾说宁昌侯是个中立的人物,既不曾在朝中明面支持过谁,也不曾得罪过谁。不过是个忠臣,所作所为都是有利于国家和百姓的好事。怎么看也不会是与珲曜国勾结的人。可是若害夫人的真的是珲曜国的细作,那他为何会对夫人起了杀心。总不能是宁昌侯在外得罪了他们,然后他们要对宁昌侯唯一的孩子下手吧?若真是如此,祸不累及妻儿,这样做他们也太没道义了。” 徐恒邈沉思片刻,吩咐道,“如今既有了眼前的线索,便在暗中查一查宁昌侯府与外界的往来。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查仔细,无人会心安。如今知道了这个珲曜国的人在何处,便紧紧盯着他。若他发现夫人没死,定还有下一步动作,眼下不要打草惊蛇,他背后定还有很长的一条线。若有异动,再一举擒下。还有,此事定要对夫人守口如瓶,若她因此事受惊便麻烦了。” 裴永低头领命,“是,郎君。” 裴永正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郎君,你您为何让我悄悄将屋顶的瓦片移开?如今正值雨季,这雨漏下来,下面的软榻怕是要泡坏了。” 徐恒邈面上云淡风轻,不急不慢道,“没关系,我已让人在屋内搭了一块木板挡着了。虽然不能完全将雨挡住,但是滴下来的雨水也会比原先要少。” 徐恒邈这一解释,裴永怔住了,“郎君,您这一遮一挡,不是多此一举吗?再说了,好端端的,哪有人上房去掀房顶的?若是被人发现了,还以为我故意破坏府上财物,给人添麻烦呢!” 徐恒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裴永适时住嘴。 “我吩咐,你照办便是,哪来这么多的话?以你的身后,一瞬飞上屋檐绝不在话下,又有何人发现呢?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裴永无奈地耸耸肩,发现自家郎君自从成婚以后,奇怪的心思便越来越多了。 他是越来越不理解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8. 漏雨 免费阅读.[.aishu55.cc] 19. 软肋 将屋内的灯尽数吹灭后,屋子慢慢变暗了。 崔凝安习惯了伸手将左边的被子捞过来,左手却触碰到一具温热的躯体。 如遭雷击一般,她的左手颤了颤,很快又将手收回去,人也慢慢向右挪了挪。 左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崔凝安多多少少还是不习惯。 双眼虽是紧闭,却思绪纷乱,迟迟难以入睡。 感应到枕边人的动静,徐恒邈睁开眼睛,长臂一伸替她将被子掖好。 崔凝安长睫轻颤,呼吸急促,尝试入睡几次,终是睡不着,干脆将眼睁开。 徐恒邈将头稍稍侧过去,“怎么,睡不着吗?可是我在这里影响你了。” 崔凝安静静地望向覆在床顶的纱幔,轻轻叹一口气,“与将军无关,是外面的雷声有些大,入睡便有些难。” 徐恒邈轻轻应了一声,接而又道,“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随便聊聊吧?” 原本崔凝安的脑子次数有些混沌,却又因徐恒邈的一句话提起了精神,“那,要聊什么?” 与崔凝安此时的紧张相比,徐恒邈倒显得无比自在。他将左手枕在脑后,想了想又说,“你会不会觉得在这里很闷?平日也不常见你与出门赴宴,与人交际。听闻你在家中,时常跟着岳父去游猎,与岳母一道出席各类席会,也常与三五好友出门游玩。如今你嫁过来了,反倒拘着你了。” 崔凝安喉头发紧,暗暗用力攥着被角,“阿娘说,既嫁作人妇,便要事事以夫家为先,不能再像从前一般随心所欲了。将军不必担心我,适应下来也很好。” 徐恒邈很是心疼,双眉紧皱,“你既嫁过来了,便与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我爹娘都是明理的人,你想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与从前一样也好,想活出另一种人生也好,我们都支持你。我不希望你因为徐家妇的身份被困在府宅中,我更希望你活得鲜活一些。” 崔凝安的表情像是被冻结一般。不过屋内无尽的黑暗扑面,将她的神情掩盖起来,此刻她并不用刻意去掩饰。 活得鲜活一些?不要受规矩束缚?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这样的形容,从来便不是用在她身上的,倒像是用在阿姐身上的。 阿姐是宁昌侯府唯一的孩子,又深受帝后的喜爱,是在千宠百爱长大的。爹娘不以闺秀的准则去要求她,只让她活得肆意随性,无拘无束。 能有足够的自信培养出一位名动都城的女儿,阿姐是宁昌侯府的底气。 她明媚大方,既有与阿爹纵马射箭的英姿,又能与阿娘在各色集会展露明艳的身姿。她的开朗大方足以令城中无数英俊儿郎为她倾心。 崔凝安每每听见崔凝英眉飞色舞地同她叙述她在外面的经历,崔凝安表面上虽然是淡淡地笑着,可心底却难免起了艳羡之情。 她不止一次想过,若她的身体健康,不受这命运预言限制,能否活得跟阿姐一般恣意自在? 自己能掌控飞跑马匹的缰绳吗?能落落大方地在集会上展露琴艺吗?能在一众闺秀谈笑中插几句玩笑话吗? 崔凝安反反复复地去想这些问题。 最后又无可奈何地承认一句,不,她不能。 她与崔凝英本就不是一样性子的人,为何总是要想着学习她,成为她呢?退一万步而言,比起外出集会,游猎盛宴,她更喜欢在自己的一片天地静下心来去读书念诗。 许是因为长久以来被困在后宅而萌生的一种妒意。这妒意极其微小,不知在何时便悄然萌发了,知道在心中破土而出牢牢将她思绪缠绕的时候,她才觉得可怖。 她想活得跟阿姐一样,但又不想活成阿姐。具体的缘由崔凝安也说不上来。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不由得让她再次想起三月前死去的阿姐,心里的阴影因无尽的黑暗而再度变大变宽。 安静片刻后,崔凝安的心慢慢沉下去,又道,“将军不必担心,道理我都明白的。” 见气氛有些冷凝,徐恒邈一时想不到要接什么话,于是便换了另外的话,“从前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去做什么。外人皆认为,有我爹娘的身份,不论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这辈子已是衣食无忧了。他们说的不乏道理,因此前十三年我便循规蹈矩,诵读诗书,日后有功名在身,入朝为官也是另一片天地。待到我十四岁时,参加一场为一位南部归来的将军接风洗尘的宴席。席上听他将战场上的惊险之事娓娓道来,我便因此着了迷,心中莫名涌起保家卫国的澎湃之情,因此便投身军中了。” 作为平阳公主和驸马唯一的孩子,又身份贵重,公主和驸马又怎么能允许他征战沙场呢?沙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便会丢失性命。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崔凝安心中虽然有这个疑问,但却一直开口询问,既是说起这件事,她便起了探究之心。 “公公婆婆当初怎么会允许你去参军报国呢?将军是家中独子,又……” 徐恒邈笑了笑,细想从前之事,“他们一开始便不同意,无论我怎么劝说,也难改他们的主意。他们怕我偷跑出去,便将房门锁了,派人轮流看守我。” 崔凝安向左挪了挪,“后来呢?” 徐恒邈想来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后来,裴永与我里应外合,偷偷的放我出来。我们便随那位到南部驻守的将军一道离开。等我爹娘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在半途了,他们即便想追也是有心无力。再后来,我与裴永便慢慢在军营扎根了,想着只要干出一番实业,我爹娘便不会在说什么,也算是为自己争口气。” 徐恒邈如今才二十岁,便已成为宁国最年轻的云麾将军了。其中的艰难,定是无人知晓的,若不是伤痕在身,又如何拼得这一身荣誉? 崔凝安的眼中不知不觉发出亮光,映着左侧的那俊美的侧颜,“如今你已经做到了。” 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崔凝安的声音本就柔婉动人,从她口中道出的赞美之词,动听中还夹杂着些不掺任何关系的真实的肯定。让人听了备受鼓舞。 徐恒邈的心莫名跳得很快。心突然变得很满,侧过脸去,想看清那张因夸赞他而变得生动的双眼,只是黑夜茫茫,并看不清,只依稀看见她模糊的脸部轮廓。 良久,那颗雀跃的心还是无法平复,徐恒邈慢慢吸了一口气,“你是第一个这样夸我的人。” 人人皆称他的军功荣誉,却鲜少人提及他所为之付出的努力。每每回城,徐恒邈都觉得很恍惚。 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年轻有为,能在这样的年纪坐上主帅的位子,还挣下了这些荣誉,日后的前途愈加不可估摸。 他们的话无非就是夸赞他做得好,做出了成绩,建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徐恒邈对这些夸赞已经麻木了,每次听见,他总是淡然一笑回应。 原来,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是喜欢听别人的肯定和夸赞的。 在做得好和做得到之间,他显然更倾向于后者。 做得好无非是功成名就后锦上添花的称赞,做得到确实亲眼所见你的付出和努力,并为你实现志向而真心的赞美,对你表示最真诚的认可和信任。 一句这样真心实意的称赞,竟比他得过数十次奖赏还要令人愉悦。 这一瞬,崔凝安好像有些明白了他的感受。只是外界的人之看得见表象,艳羡他的成就,远不知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需要付出何种努力。 她顿了顿,将思绪厘清,“你很好,只要你坚信自己做得到,对于自己便是最大的鼓舞了。将军,其实你才是第一个这样称赞自己的人。” 徐恒邈轻笑,“我倒是觉得你的夸赞要悦耳动听得多。” 崔凝安的耳根微微发红,连带着脸上也生了一股热意,她将头转回墙壁那面,“将军说笑了。” 片刻过后,徐恒邈又嘱咐她,“今后若是你要出门,我又不能陪在你身侧的话,你一定要多带些侍从出去。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只是如今的情况比不得以前了,你一个人出去,我总是不放心。思前想后,还是这样更为稳妥。” 徐恒邈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听他的口气,倒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城中可是要起什么动荡了?” 眼下事情还未查清,徐恒邈也不知如何同崔凝安解释。若是将话说得太明白,更会引起她的疑心,只能含糊掩盖过去。 “都城远没有你表面上看得太平。国中有暗地加害你的敌人,也有密布的邻国奸细。谁也不能表明,他们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去害人。我身处的位置特殊,便更容易招致祸端。夫人出门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带多些人手出门,也算是以防万一。” 在家时,阿娘便同她说过外面的形势,高门大户之间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涉及利益纠葛,不是他得罪了你,便是你要得罪他。更可怕的是,有人误会了你得罪他,进而加害你。一旦产生这样的误会,不加以防备受损的便只有蒙在鼓中的自己。 像徐恒邈这样的人,涉及的利益纠葛关系也不在少数,确实要多一些防备才好。 崔凝安应下,“好,我记住了。” 一道声音突然透过迷茫的黑夜,稳稳地落入她的耳中, “你是我的软肋,我不希望你因为任何人的缘故受到伤害。”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19. 软肋 免费阅读.[.aishu55.cc] 20. 寿宴 早在两个月前,宫内宫外就在为孙皇后的寿宴做准备了。 宁国皇后的寿宴,排场定是不能少的。故而盛帝邀请朝中重臣及其家眷来为皇后祝寿。 不用多说,平阳公主一家是一定会在宴请的名单上。 崔凝安听闻这个消息后,心里总是不安。这么宴请朝臣这样大的场面,她从未经历过。 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更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给宁昌侯府和将军府惹下大祸。 只是她现在顶着这个身份,是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的人。眼下不能乱了阵脚,让徐家人看出她的不安和害怕。 今日她更要像往日一般更淡定从容。即便不从容不淡定,无论如何也要强装着。 心里在打鼓时,便见崔毅和崔夫人迎面走来。 崔凝安眸光一闪,迎上前去,朝两人行礼,“阿爹阿娘。” 崔夫人走近几步,摸了摸崔凝安的脸,“我看着你的气色好了许多,如今可还有天天喝药?” 崔凝安摇摇头,将大夫说的话一五一十转告,“大夫说我的身子有了很大的好转,不用每日服药。隔些时日服些稳固根基的汤药便好。” 崔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崔凝安准备往后撤步,重新与徐恒邈并肩而立。不过徐恒邈却先她一步往前迈了。 徐恒邈走上前,俯首向二人行了一个庄重的礼,“见过岳父岳母。” 崔毅和崔夫人点头致意,算是应了他的礼。 原本一言不发的崔毅,将注视女儿的目光转移到女婿身上,开口问道,“贤婿,我家女儿没在府上添什么麻烦吧?” 崔凝安的视线斜斜落在徐恒邈身上,不知道他会作何回答。心里忽而有些紧张。 徐恒邈眼中泛起柔柔的笑意,恭敬答道,“阿英行事妥帖,人人夸赞,府中上下无不听令于她。我爹娘十分喜欢她,她能嫁入徐家,是我们府的荣幸。” 将自己的身段放低,口中又止不住对女儿夸赞。既说明了公婆对她的喜爱,又侧面道出府中下人对新妇的尊敬和爱戴。 若不是夫婿给的底气,新妇很难在府中真么快站稳脚跟。 看来这个女婿确实很爱护喜欢女儿。 崔毅和崔夫人的悬着的心因女婿的一句话而安定许多,脸上也慢慢浮现出笑容。 四人聊了一阵后,崔毅清了清嗓子,“公主和驸马想必已经到殿内安坐了,你们快进去吧!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徐恒邈和崔凝安齐齐点头,行过礼后便往大殿入口走去。 快到大殿门口时,正好遇见太子赵明羽和太子妃沈谊。 向太子和太子妃行过礼后,徐恒毅和崔凝安在原地站定。 赵明羽伸手拍了拍徐恒邈的肩膀,“你可算是回来了,比之前要黑要瘦了许多。看来北部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这次回来了,应该就不回去了?” 徐恒邈点了一下头,“一切要听从陛下的安排,况且军中还有事务未交待处理好。即便要在城内久居,也总得回去先打点好一切。” 赵明羽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朝中竟还有人说些酸言酸语,不过你放心,我都替你还回去了。” 徐恒邈笑了笑,“多谢殿下为我费心了,朝中的流言是止不住的,他们想说,便任由他们说娶。我不在朝中,这些酸话也落不到我耳中。” 赵明羽一向觉得徐恒邈这个人很阔达从容。在北地磨砺了三年,气度眼界更是比以前更开阔了。 能在艰苦的地方磨砺自己,何尝又不是一种境界。 赵明羽暗地里对这个表弟起了敬佩之情,千言万语都化作在肩上轻拍的那两下力度了。 赵明羽的视线穿过徐恒邈的肩膀,落向默立的崔凝安身上,“阿英,果然是嫁人后稳重了不少,如今看见我也不似从前一般远远看见便朝我招手了。” 崔凝安有些心慌,僵着脸笑了笑。 见她不答话,赵明羽的目光转向另一侧,“阿邈,不要将你在外行军打仗那一套用在府中。不然把阿英吓到了,那便不好了。” 徐恒邈心中有冤却叫不出来,还好是崔凝安出来替他解围了,“殿下说笑了,将军对我很好,并没有拘着我。只因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大夫嘱咐过,待我痊愈后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活泼爱玩了。所以我才将性子收敛了些。” 赵明羽不以为然,轻轻摇了摇头,“多动才有益于身体健康呢!你看天天闷在屋子里,人的病也好得慢些。改日有空你便进宫来与太子妃说说话。嫁了人后,你也要像从前一样在宫里走动才不会生分。” 崔凝安抿着嘴,屈膝应是。 太子妃沈谊是一个温婉少言的人,在众人都说过一轮话后,她才开口道,“阿英妹妹,你们成婚的时候,殿下与我去看平州灾后重建之景了,也赶不及到你们的婚宴上喝一杯喜酒。还请你们不要见怪才是。” 崔凝安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殿下和娘娘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到平州去的,又怎好为了我们的事情耽搁行程。娘娘不必介怀,你们送的新婚贺礼,我们都很喜欢。” 其实新婚贺礼都是杏儿及霜华帮忙清点,具体谁送了什么,崔凝安也记不清楚了。只是漂亮的场面话总要说一说的。 沈谊点点头,“你们喜欢便好,一开始殿下让我拿主意为你们挑选礼物的时候,我还犯了难。” 赵明羽与沈谊相视一笑,“那两块同心玉佩,是太子妃寻了能工巧匠打造的,反复造了几样,太子妃还是觉得不满意。幸而后面造出了完美的一对,不然她怕是更愁眉苦脸了。” 沈谊又道,“正是。这一对同心玉佩是护佑姻缘美满顺遂的,两只玉佩分别挂在床头和床尾,效果更为灵验。听说有了同心美玉的加持,婚姻便能一世美满顺遂。” 崔凝安有些心虚。 太子妃这么费心送来的礼物被她积在了库房,实在是惭愧。 徐恒邈若有所思。 有这样用心又有好寓意的礼物,不能白白积压在库房了。回去后,他定要便派人将这两块同心玉佩找出来,赶紧分挂在床头和床尾。 寿宴开始后,一段轻柔舒缓的歌舞献上。 盛帝命人斟酒,与孙皇后碰了一杯,孙皇后亦笑着回敬他。 看着满殿为自己庆生的人,孙皇后才觉得这宫里是真正热闹起来了。 平阳公主知道孙皇后不喜奢华之物,便送了一个紫檀明珠妆奁。这紫檀妆奁是她青睐能人耐心雕刻制作而成的,后又命人在上面装点了几颗明珠。实用之物,添些装点美化的明珠,送予皇后则更为得体合宜。 太子赵明羽与太子妃沈谊送了一株自南海得来的大红珊瑚。以墨玉作为底座,石体请了巧匠精心雕琢花纹,一株热烈的颜色便在墨色中缓缓向上攀爬,在各处分枝开叉。有保佑平安,吉祥喜乐的寓意。 三公主赵书柔与驸马则送了一株通体洁白的暖玉手串,佩戴在手上冬暖夏凉,四时皆宜。 四皇子赵明晖送了一对做工精细别致的玉瓶作为礼物,将其摆在宫室内,保佑皇后趋吉避凶,平平安安。 待各位皇子公主送上寿礼后,便轮到朝中群臣送上贺礼了。 崔凝安的目光投向那一件件让人眼花缭乱的礼物,生怕自己准备的寿礼与送出去的撞上了。 轮到徐恒邈与崔凝安献礼时,宫人缓缓从门口将礼物抬进来。 望着那遮挡在礼物上的红绸布,倒让盛帝有些好奇,“你们送的是什么礼物?快让我们大家好好看看。” 徐恒邈将红布掀开。只见红布下是一块以梨木为托,大块翠玉雕琢成的山水之景。 一江清流映着群山重叠,缓缓向前流动,实在是栩栩如生。 这块山石雕工精巧,细致,即便是凑上前去细细看,也不得不发出一声惊叹。 孙皇后眼尖,面上露出惊诧之色,“这,这是端州的山水?” 崔凝安徐徐点头,“是,娘娘。” 端州是孙皇后和崔夫人的生长之地,山清水秀,天下静谧安宁景色尽收其中。 孙皇后对端州的感情很深,时常想念家乡山水景色。只是嫁作人妇又身处高位,已经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了。 因此心中的思恋只能化作宫内的一声叹息,心中所念也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崔夫人望着那块翠玉,心中也有了触动,眼中微微泛出泪花。 即便是一块用翠玉雕琢而成的小山小江,思绪却已然回到端州,千山万水便在眼前展现开来。 崔凝安的余光落向崔夫人那处,便知道自己的寿礼送得无疑是成功的。 徐恒邈与崔凝安并立,朝上位的孙皇后再度行礼,“愿以此山此水祝娘娘长乐无极,身体康健。” 孙皇后笑着点头,眼中的光亮未曾消减,“好孩子,你们有心了。” 盛帝见皇后欣喜,也忍不住夸赞,“好啊,好啊!” 崔凝安暗暗舒了一口气,与徐恒邈准备退下时,却被盛帝叫住了。 “端州之景我们看了,若是再能听一首端州的曲子,那便是锦上添花了。阿英,你擅弹瑶琴,何不再为这份贺礼添色?” 座上有人附和道,“听闻徐夫人琴艺高超,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听徐夫人弹一曲?” 崔凝安心中咯噔一声,后背瞬时发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擅于弹瑶琴的是阿姐,从来便不是她。 瑶琴她只学了些皮毛之术,若是在此弹一曲,功底尽显,不仅会丢了脸面还会被人看出端倪。在这样的场合,若是应下,便是将自己的可疑之处放大给他人看。若是不应下,便是拂了盛帝的面子,减损了寿宴的欢乐祥和之色。 进不得,退不得,该如何? 崔毅和崔夫人心中亦是害怕,却不能当着帝后和群臣的面前给自己女儿解围。 盛帝的话再度传入崔凝安的耳中,像是催促, “如何?阿英,你可愿意为我们露一手。”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20. 寿宴 免费阅读.[.aishu55.cc] 21. 琵琶 一阵洪亮有力的声音将崔凝安从头晕目眩中唤醒。 她的脸色已变白,却还强撑着镇定。 对上那双发话的眼眸,崔凝安稳住心神,从容应道,“为娘娘的寿礼添色是我的荣幸。只是最近偷懒,许久不弹瑶琴了,指法有些生疏了,唯恐在娘娘的寿宴上丢了脸面。” 还未等盛帝反应过来,崔凝安又极快补救,“最近虽疏于练琴,却起了兴致新学了琵琶。自认为学得尚可,曲子也熟悉,不知陛下和娘娘是否愿意赏脸听我弹一曲琵琶?” 盛帝不禁有些疑惑。瑶琴是崔凝英从小便学的,即便许久没练,功底也还是在的。如今却推辞指法生疏,恐怕露怯。却在这里开口要改弹新学的琵琶,若不是学得很好,大约是不会贸然开口的。 曾听崔凝英弹过数次的瑶琴,却不曾听过她弹别的乐器,如今提出了这个要求,倒也是新鲜。 盛帝静静看着她,辨不明是什么表情,“噢?你对自己的琵琶技艺如此自信么?” 崔凝安心里害怕,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是,陛下。唯恐陛下和娘娘听腻了我的瑶琴,故而新学了琵琶。至于弹得如何,还希望陛下和娘娘指点一二。” 原来是新学了技艺,得了机会要在宴席上展露。古灵精怪,倒像是崔凝英一向的行事作风。 盛帝侧头去问孙皇后,“不知皇后以为如何?” 孙皇后轻轻点头,“从未听过阿英弹琵琶,倒是十分新鲜。我很愿意听一听。” 盛帝大手一挥,命宫人将琵琶取来。 徐恒邈坐下后,依旧盯着立在中央的人。 见她欣然坐下,开始不慌不忙地调试音色。 片刻后,指尖开始拨动琴弦,空灵的乐声便从中央而起,蔓向大殿各处。 一时犹如玉珠走盘,清脆动听,一时拨为圆润悦耳之声,从高山山顶倾斜而下的瀑布水声猛烈地冲刷石壁,又狠狠地被摔碎在底下的岩石上。碎裂声,侵蚀声在耳中炸响,绵延不绝。落水声停止后,转为潺潺的流水声。缓缓地向前流去,不知汇向何处。 大殿上也如同被这水声冲刷过一般,流水过后,寂静无声,在场的人无不屏息聆听美妙乐声的。有的人停了手中的酒杯,有的人止了谈笑,有的人呆呆望着,不发一言。 直至琵琶声停后,大殿里的人好似还未反应过来,仍沉醉在琵琶余音中。 待余音散了,众人回过神来,殿内众人皆拍手称好。 盛帝也被崔凝安的琵琶技艺镇住了。原以为她的琴最好,新学的琵琶再怎么用功也远远比不上她原有的琴艺。不想方才听了,既然能与她熟练的瑶琴琴艺相媲美。 一时忍不住惊叹道,“你这琵琶学了多久?竟能到如此地步?看来是我们小瞧你了。” 有朝臣出口赞叹,“徐夫人的琵琶当真称得上是惊艳,能借陛下和娘娘的光听得徐夫人弹一曲,我的运气实在是好。” 崔凝安抱着琵琶,向前屈膝,一副荣辱不惊之色,“陛下谬赞了,我这琵琶也只是学了一段时日,并不能说弹得很好。” 弹奏最需功底,能在短短时间速成琵琶绝无可能,除非是此人天赋异禀,否则绝不可能能弹出这样令人惊叹的曲子。只学了一段时日,便有这样的功力,确实是天赋使然了。 孙皇后端坐着,望向崔凝安的目光满是慈爱,“陛下,阿英为宴席添色,实在是令人惊叹。理应得到赏赐。” 盛帝拍手称好,“弹得好,早知你有这一手好琵琶,我们早该来听一听的。皇后说的是,理应得赏。我记得你最喜欢红珊瑚一类的首饰,那便将今年南海进贡的一对红珊瑚手镯赠予你。” 崔凝安再次屈身行礼,收下了那对珍贵的红珊瑚手镯。 孙皇后看向坐在下座的徐恒邈,开了一句玩笑,“阿邈是个有福气的人,有此擅弹瑶琴和琵琶的夫人,可时时饱耳福了。” 徐恒邈不知摆什么表情,只点头称是。 上次送给崔凝安的瑶琴,从未见她有拨琴之意。更不知道她还会弹奏琵琶。 如今崔凝安的技艺震惊四座,徐恒邈心里却觉得异样,甚至有些发酸。 自家夫人的琵琶声,还是借了帝后的东风才有听见的福气。徐恒邈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见人慢慢走来,又在身边坐定,徐恒邈顿时又阔然开朗了。 人就在自己身边,日后想听,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拘泥于先后呢? 徐恒邈凑到她身边,低声称赞了一句,“你弹得很好。” 崔凝安礼貌谢过他,又怕他误解什么,“多谢将军夸奖,不过是一些皮毛之术罢了。相较于瑶琴,我更喜欢琵琶。但我也是许久没练过了,又不好道出实话,只能谎称新学,硬着头皮上了。” 徐恒邈笑笑又点点头。 崔凝安眼下的危机解除后,仍带着些许愁苦之色,只能望着桌上那装着红珊瑚手镯的锦盒,微微愣神。 徐恒邈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锦盒,倒是可爱。 大概是她真的很喜欢红珊瑚首饰,否则不会望得如此失神。 看来裴永搜集的情报还是有可信之处的。 起码她是真的喜欢红珊瑚一类的首饰。 坐在前面的三公主赵书柔转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崔凝安,“阿英妹妹,这双红珊瑚手镯今年南海只进贡了一对。我缠着父皇母后赠我,他们却是不肯。如今看来,他们是有意留给你的。” 崔凝安怯怯地望着她,将锦盒往前推,“若是公主喜欢,我便赠予公主,还望公主笑纳。” 赵书柔笑着拒绝,将锦盒推回去,“这是你凭本事得来的,我怎么好意思收下。更何况,你的皮肤白皙,这红珊瑚手镯还是你戴最为合适。” 崔凝安飞快地看了一眼移回来的锦盒,礼貌回应她的称赞,“多谢公主夸赞。” 赵书柔点点头,又问,“阿英妹妹,听说你的身体已经好全了。下月的游猎集会你会去吧?你的骑术那么好,我今年还想与你再比一场。” 每年七月,皇室都会举办游猎集会,除皇室子女之外,盛帝还会邀请亲近的臣子及其家眷参与游猎集会。 崔凝英骑术高超,每年赛马都能将一众小娘子比下去,夺得头筹。 而崔凝安常年病着,极少出门,更别提到空阔的场地跑马比赛了。只会上马,握着缰绳御马往前走几步而已。 若是答应参加这次游猎集会,她的骑术如何,一比便知。倒是又能找什么借口推脱补救,如今看来,还是婉拒了好。 崔凝安摇摇头,低声答道,“我,我就不去了吧?我的病才好全不久,怕是折腾起来又要出什么毛病了。更何况,我已有好几个月没有骑过马了,骑术也退步了许多,到时候怕是让别人见笑了。” 赵书柔极力劝她,“你成日在屋里待着才容易生病呢!应该与我们一起去赛马,发了汗,你的体质才会更强健。再说了,你身体一向极好,不过是病了两场,这些时日你安心休息,定已经将亏损的元气补回来了,才不会这么容易就生病呢!骑术生疏了,那你这个月便抓紧练一练,你的夫婿可是大将军,难道带你骑马还成什么问题吗?你们平日里多去练练,恢复以前的感觉就不成问题了。” 见崔凝安怔住了,赵书柔恳切的目光转至徐恒邈身上,“阿邈,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若你们夫妻要来,这游猎集会才会更精彩。你该不会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徐恒邈扭头看向崔凝安,暗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夫人,这样的盛会,只我一人出席确实有些奇怪。要不,你再想想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崔凝安双眉紧皱,心止不住地狂跳,“可是,我已许久未骑过马了。” 徐恒邈轻拍胸脯,向她保证道,“放心,我带着你再练一练便没问题了。” 赵书柔见缝插针,适时拍掌,“好,既然你们都达成了共识,那下月的游猎集会那可就精彩了。” 得了空档,赵明羽也侧身望过来,“三妹说的是,多出去走走对心情更有益处。以前你可是最期盼一年一次的游猎集会了,怎么,今年刚嫁了人,就不想去了?你可别太拘着自己。阿邈并不喜欢贤惠温柔的女子,你不必压抑自己的个性,想去便去了。” 徐恒邈淡淡扫了身边人一眼,浅笑道,“她怎么样我都喜欢。” 赵明羽和赵书柔忽然打了一个战栗,识趣地将头扭回去了。 崔凝安刚想张口拒绝,赵明羽和赵书柔便极快转回去继而与邻座的人谈笑了。她想插话,已是插不上。 一句奋力拒绝的话原本已经到嘴边了,如今又只能咽回去了。 徐恒邈察觉到崔凝安的紧张之色,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不用担心,你骑术精湛,到外面去骑几圈便记得了。” 崔凝安没有底气,也没有实力。 骑术精湛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飘到头上又忽而落下来将她砸死。 手背的那阵浅浅的温热传来,并未让她感到有多安心。她只想要如何应付过这件事,或许能找几个不得不推脱拒绝的借口出来。 崔凝安苍白地笑笑,又低下头去冥思苦想。 歌舞声停止后,盛帝看向身穿深红衣裙的孙皇后,举杯问道,“皇后,今日的宴席你可还喜欢?” 孙皇后柔柔地笑了笑,双手举杯回敬,“多谢陛下,我很喜欢。孩子们都有心了。” 盛帝仰头饮尽此杯,“皇后开心就好,那么今日的这一切便值得。” 他再邀群臣举杯敬孙皇后,殿内一片喜气洋洋。 崔凝安将杯中酒水饮尽,嘴里泛起翻江倒海的苦味。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21. 琵琶 免费阅读.[.aishu55.cc] 22. 怒火 不知是歌舞迷人眼,还是交际应酬使人疲累。 崔凝安从宫里回来后便无精打采的。 正给崔凝安更衣的杏儿察觉出她的一样,一边服侍她脱下外衣,一边问,“娘子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怎么从宫里回来便打不起精神?” 崔凝安如同木偶一般呆呆地立着,任凭杏儿为她更衣,神情显得格外沮丧,“这回要出大事了。” 正给她系衣带的杏儿动作一滞,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她,“娘子,可是今日宫宴上,被人看出什么端倪了?” 杏儿的手心微微渗汗,飞快地往门那边看去。 好在,门是锁着的。 崔凝安坐到镜子前,抬手将耳坠拆下,长叹一口气,“不是宫宴,而是下个月的游猎集会,我必须得出席了。” 对于游猎集会,杏儿虽未亲自去看过,但也有所耳闻。 游猎集会便是宴请盛帝身边亲近的臣子,一道到郊外打猎避暑,也算是君臣同乐。 每年宁昌侯和崔夫人总会带着崔凝英一道去游猎集会。崔凝英骑术了得,城中鲜少有能与她骑术并肩的小娘子。因此每年女宾赛马,若无强手,大都是崔凝英获胜。 可崔凝安不一样,她自小便养在闺阁中,宜静不宜动。崔凝英有时会偷偷地带崔凝安到后院骑马,也是仅仅往前跑两步,活动筋骨而已。 像赛马这样剧烈的比赛,崔凝安又怎么能参加? 一场比赛,便能看出一个人的骑术高低。若以崔凝安现有的骑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不能被人察觉端倪。 杏儿越想越心慌,净脸的帕子在手中扭了又扭,“娘子,你可有应对之法?这场游猎集会,真的去不得。” 崔凝安接过那张帕子,将脸上的颜色抹净,“我也知道,这游猎集会我去不得,可我也推脱不得。太子和三公主发话邀我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杏儿定了定心神,绞尽脑汁给她出主意,“娘子,不如到时你装病,那便有不去的借口了。” 崔凝安想了想,摇摇头,“不行,这几个月我病得太频繁了。若是因此事装病,惊扰了公婆,又要想办法去圆谎,不妥当。” 杏儿将她头上的钗簪卸下,又道,“娘子,那你便假装崴脚了。不便行走,总不能骑马了吧?” 过后,杏儿又沮丧地低下头,“不行,崴脚怎么装?上次的伤还是姑爷帮忙包扎的,真伤假伤,他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这又是病又是伤的,自家娘子的身体才恢复了,怎么能再提这些忌讳呢? 于是,杏儿伸掌拍了拍自己的嘴。 杏儿说的没错,除非是患了伤病,否则如何能够推脱?但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被人拆穿不说,更是将自己推出来引导别人对自己生疑。 宁昌侯府的女儿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偏偏就这几个月灾病不断呢?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避祸? 崔凝安的思绪飘远,已经能想象出来众人发现她是顶替阿姐的冒牌货时的情形了。 她又再度发了冷汗,嘴唇止不住哆嗦着。 一旦事情败露,宁昌侯府定逃脱不了罪责,连死去的阿姐也免不了在身后遭他人非议。 崔凝安更害怕,若是事发,她的夫婿,公婆会怎么看待她? 她由始至终都是顶替阿姐姓名的冒牌货,永远都不会模糊了自己的身份界限去成为她。 只是自己好像渐渐习惯了这府里的生活,也慢慢习惯了自己在扮演崔凝英这个身份。 如果这精心酝酿的一切都被突然打翻了,身处残局的她根本无法收拾,也无力收拾。 凌乱间,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又将崔凝安从千头万绪中抽身出来。 杏儿整理好神色,走过去给徐恒邈开了门。 徐恒邈打量了她一眼,用极快的步子走过去,“今日见你好似没什么胃口,就夹了几箸菜,倒是喝了两杯酒。阿娘命人炖了汤,邀我们一起过去用晚饭。” 崔凝安点点头,让杏儿进来给她重新装扮一番,二人才出了自家的园子。 见二人来了,平阳公主邀他们坐下,又让霜华吩咐人将菜端上来。 今日的菜色不同于往日,都是些清淡开胃的菜。 平阳公主从霜华的手中接过盛好的鸡汤,又递到崔凝安面前,“午宴过后,晚上定是没什么胃口的,我怕你回来后便不想用晚饭了。所以我早早便让人炖好了汤,你尝尝。这鸡汤不油不腻,喝一碗还能压压酒气,这胃也能舒服些。” 崔凝安低头谢过她,舀起一口尝了尝味道。 汤里面的药材味道被鸡肉的鲜美中和了,汤汁浓醇,却不腻口。 平阳公主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崔凝安的碗中,“今天累坏了吧?快吃点肉补一补。” 崔凝安舀了舀碗里的汤,摇摇头,“多谢婆婆关心,我还好。” 平阳公主突然想起前些时日的事,顺势问了一句,“那沉香香料铺子的事情可解决了?” 徐恒邈应道,“来报信的人说,被抓进去的妇人受不了刑罚,将沉香香料铺的底细全都吐得干干净净。说是他家的掌柜与杨府负责采买的人有勾结,所以才能稳住铺子的根基,后又使了同样的手段陆陆续续收卖城中几户负责采买的下人。除此之外,他又靠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打压吞并同行,见别家生意有起色了,便去暗中破坏,妄图扩大自己在城东香料生意的利益版图。一桩又一桩的罪落下,虽不会得重刑,但难保别人不会花钱让他在狱中受尽折磨。” 平阳公主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一般,“那可太好了,也算是让他得到了报应。他这家倒下了,其他各家才能重新立起来。”随后,见她又抬起手,“等等,杨府,是哪个杨府?” 徐恒邈不觉意外,平淡道出,“是户部主事杨成文的府邸。” 听见这个名字,平阳公主变了脸色,脸上一脸愤恨不平的表情,“难怪会有此歪风,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府中负责采买的下人有此黑心肝,也属实难怪。” 徐恒邈给她夹了一块牛肉,劝她消气,“阿娘,你还记恨着他呢?” 平阳公主脸上浮上一抹冷笑,“你倒是忘得干净,可我却一直记得。你在北地驻军,身处宁国土地,可却不太平。两年前你们与珲曜国打了一仗,元气大损,又赶上最冷的时候,药粮钱都紧缺。偏是这个杨成文三番五次弄出些幺蛾子,有意拖慢调动临近州府支援你们的车马的进程,否则你怎么会病了大半个月,还险些丧命了?你身为军中统领险些便熬不住,你底下的人的处境也可想而知了。你说说,我该不该恨他?” 两年前,确实是徐恒邈过得最苦的时候。 珲曜国政权更迭,国中大乱。不知道是哪一方人趁乱打着王军的旗号,要进犯北地的土地。 主帅突染重疾,无法指挥兵马。徐恒邈只能临时挂帅,指挥将士苦苦坚守三日,十分艰难才抵挡住他们攻势。后观其军心异动,徐恒邈趁势挥剑反攻,这才将那群名义上的王军打跑。 可他到底经验不足,经此一仗,损失惨重。又恰逢遇到最冷的时候,军营里外伤未愈,又得了伤寒的士兵不在少数。可储存的物资都已所剩无几,若再不得支援,恐怕是再难熬下去了。 发回朝廷的信早早便到了,却迟迟未听到调动物资车马何时抵达的消息。徐恒邈没了办法,只得拖着病体强撑 ,一面等待消息,一面再派裴永到临近的州郡打探消息,看看是否能先借调物资。 好在临近的灵州州府先斩后奏,将物资调动过来,解了徐恒邈的燃眉之急。否则,他大概也没有命活着回来了。 盛帝得知消息大怒,以办事不力为由,让杨成文连降三级官职,以儆效尤。 每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平阳公主的眼圈就发红。 她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孩子居然被小人折磨得险些丧命,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去。 可到盛帝跟前告状时,盛帝却对她说,杨成文的父亲是开国元老,皇族不得不顾全杨老将军的面子。若因此事严惩杨成文,那朝中与杨家有牵连的人势必会有一番动作。若不能此时一口气将根基砍干净,那便只能在静待的时日里耐心磨刀,只待一刀砍断一切那日。 平阳公主也明白要顾全大局,只是如今不能动手,实在是恨得咬牙切齿。 时至今日,平阳公主对杨成文的恨意依旧有增无减。亏得这次皇后寿宴没有邀杨成文来,否则,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忍住脾气,不在大殿盛怒离去。 徐睿识伸手轻拍妻子的后背,让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公主,可切勿为了这样的小人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值当了。这类小人,迟早会得报应的。” 平阳公主哭笑不得,“敢情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生气吗?你们父子淡定从容,就跟无事人一样,倒像是显得是我无理一样了。” 徐恒邈一本正经地抱拳,在饭桌上向平阳公主行礼,“阿娘为我出气,我感激不尽。陛下也说了,还未到除去的时日。阿娘,那我们便先不要着急,耐心等待便是。” 看着徐恒邈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像是杨成文明日便会遭报应。平阳公主无奈地耸耸肩,“是是是,静待,静待。” 哄好了平阳公主,徐恒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他的余光扫过崔凝安时,却瞥见她的眼中亮起一丝诧异的光。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22. 怒火 免费阅读.[.aishu55.cc] 23. 愧疚 难得崔凝安来了兴致邀他一同去骑马,徐恒邈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早年间,皇室在北城辟了一大块空地建了一个马场,特意让皇室儿女在此学习骑射。因着平阳公主的缘故,徐恒邈与皇子和公主一同在此学习骑术。 再次踏入这里,不曾想已是五年后的光景了。 顾及到崔凝安如今的状况,徐恒邈特意给她挑了一匹温驯听话的白马。 毕竟许久未骑马了,不能以以前的骑马强度来要求现在的她。 好在崔凝安还熟记上马的姿势,也不至于在开头便露出破绽。 见她左手紧握马鬃和缰绳,右手抓着马镫,翻身上马。 徐恒邈在底下牵着马,仰头看向她,“你许久未骑马,不宜上马便纵马飞奔。我牵着马,带你在这绕一圈,然后你再自己骑马,如何?” 崔凝安紧紧握着马鞍上的鞍环,深吸一口气后又点头说好。 绕了一圈后,崔凝安慢慢适应了在马上的感觉,握着鞍环的手也放松了些。 徐恒邈停下来,将手中的缰绳递到她手里,“怎么样,要自己跑一跑吗?” 崔凝安心里虽有些慌张,但还是接过了缰绳又点点头。 阿姐从前教过她如何骑马,虽只是让她往前跑了几步,但大概的诀窍她还是记得的。 况且这匹马还算温顺,徐恒邈也在场看着她,她试着策马跑几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如此想想,崔凝安好像心里便有了底气。 她总要在徐恒邈面前证明,她真的会骑马吧? 崔凝安往左拽了拽缰绳,左脚脚后跟轻踢马肚子,马便飞跑起来了。 马儿往前跑得飞快,眼看着迎面就要撞上高墙了,崔凝安一时慌了心神,突然想不起来要下什么指令让马掉头。 只能凭借本能的反应,往后紧拽缰绳,吁一声,才让马停了下来。 崔凝安望着眼前的这面高墙,仍心有余悸,刚刚的那一瞬间足以让她发一身汗。 察觉到情况有异的徐恒邈赶过来,却见崔凝安呆呆地望着前方,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徐恒邈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是不是吓到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崔凝安游离的思绪收回,怔怔地看向他,“没,没有受伤。” 徐恒邈摸了摸白马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叹气,“你啊你,是越来越会欺负人了。” 见这话不像是对自己说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崔凝安顿了顿,“欺负人?” 徐恒邈点头同她解释道,“这匹白马虽然温顺,却很认生。它见你面生,便想着办法来捉弄你。大概是你许久未骑马,反应有些慢了,这马心中便对你有了个底,便故意往这墙上撞去来吓一吓你。可你看,你停下的地方离高墙还有大约一尺的距离,可知它不是故意要害你性命。” 方才往前那面墙跑去的时候,白马奔跑的速度好像减慢了些,原以为这是错觉。 没等崔凝安想明白该如何驾驭这匹马,徐恒邈却已经翻身上马,在她身后坐稳了。 崔凝安的后背被徐恒邈宽厚的胸膛紧紧贴着,透过层层衣料,仍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快慢。 她像是被定住一般,不敢动弹,脸上却早已覆上了一层绯红,“将军,你这是……” 身后清冽的气息扑来,徐恒邈伸手往前去握缰绳时,也顺势将她整个人围进来,略过她的头顶,在耳边道一句,“你受惊一次,它便更不怕你了,我先带你骑几圈,让它熟悉熟悉,有我在,它绝不敢再捉弄你。” 崔凝安的耳尖被他的气息灼红,连被他搭着的手也开始发烫。 发现身前的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徐恒邈适时提醒道,“眼睛往前面看,适应它的速度再慢慢感受它的速度,最要紧的,是学会控制它的速度。” 徐恒邈有心教她,崔凝安也顾不得再想其他的,只听得他的教导,开始尝试如何控制马匹的速度。 不知是否因为有徐恒邈坐镇的缘故,这匹马出奇的听话,随着她的指令往左便往左,往右便往右,让它快便快,慢便慢,骑了五六圈都很顺畅。 待马停下来后,徐恒邈飞快跳下去,又拍拍马背,“好了,你自己再试一试。” 崔凝安将缰绳稳稳握住,抱着信任他的态度,微微点头。 那匹马果真是挑人,崔凝安觉得它实在是比刚刚要听话许多。渐渐地,再骑了几圈后,她好像已经掌握了骑马的诀窍。虽说不是骑得很好,但最起码会控制马匹了。 骑得有些累了,崔凝安便停下来,见徐恒邈仍在原地等着她。 徐恒邈见她下马,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给她擦汗,“你先在这里歇一歇,我去前面那片林子跑一跑。” 崔凝安接过帕子应了一声,徐恒邈便上马往前跑去了。 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睛却牢牢地盯着马上的人。 他如此淡然乐观,背后却藏着这么多的伤痛。原以为到他这个位子便很风光,看来也不尽然,只是他不愿意诉苦,别人也自然不曾得知。 崔凝安心中的愧疚之情生起,望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若是她被揭发,于他而言,无疑是再添一道新伤。而这道伤,还是她亲手划下的。 她为了侯府,为了自己,将他卷入这个谎言的旋涡之中。为他内心的苦痛再添一笔。 如今新伤未露,待觉痛之时,痛感应该一早就蔓延到五脏六腑了吧? “夫人,我怎么觉得,您看郎君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丝同情呢?” 裴永在后面观察了一阵,走上前幽幽道了一句。 崔凝安忙收回视线,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不自然,“有,有吗?” 裴永十分诚实地点头,“有。有点像是小时候郎君与我出门时,偶遇一只流浪的瘦弱小猫,对它的不幸表示同情,又因无力给它改善现状而感到愧疚。” 崔凝安嘴唇发颤,“是,是吗?我觉得将军经历了这么多,还这么坚强,挺不容易的。” 裴永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徐恒邈对他的嘱咐。 若是夫人问起有关自己的事情,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永望向那个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继而说道,“不容易,何止是不容易,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夫人,您不知道,郎君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忍着,从不说出来,很多事情,就连公主和驸马也不知道。” 崔凝安低着头,反复折叠掌中的手帕,“都,都有些什么事情?” 裴永清了清嗓子,似早有准备,“郎君开始投军的时候,并非一帆风顺。军营里都是热血方刚的士兵,只服从有能力有魄力的将领。因着公主的缘故,军中的士兵虽然不敢太放肆,但还是会暗暗给他使绊子。郎君知道那些难听的话,也自知难以堵住军中流言,便跟着那些士兵同吃同住,一同操练。他们干什么,我们便干什么,一样不落。有人在郎君的吃食里下药,他得知后将下药的人找出,让这人领了三十军棍便作罢,往后再也没提起。他更怕事情闹大了又传回公主耳中,引得公主发怒。” 说到动情之处,裴永声泪俱下,“主帅染病,换郎君任帅,军中上下有异动,开始并不服。眼见情急,郎君痛骂军中不服之人又亲自率兵御敌抵御进犯的珲曜人,才得以在军中树立威望。后来物资匮乏,军中士兵接连染病,郎君心急如焚,每日设法解困,夙夜难寐。后来积郁成疾,又被接连五日的大雪击垮,才病了大半个月,后来还是灵州州府的军医赶来,他的身体才有了好转……” 裴永所说,其中虽有一些夸大的成分,但确确实实都是徐恒邈经历过的事情。其中种种,若要细说,怕是要说上许久。 离家之人,多是报喜不报忧。徐恒邈受的苦只是自己默默忍着,连同他这样亲近的人也不曾吐露半分,当真是辛苦得紧。 崔凝安一面听着裴永的话,一面陷入沉思。 过后,只听得她的喃喃自语,“错已铸成,不如将错就错,或许还能补救一些。” 裴永一时分神,并未听清崔凝安讲了什么,“夫人,您说什么,什么错,什么补救?” 崔凝安设法将话圆回来,“将军的这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可见是我不够关心他,这是我的错,我要想办法补救才是。” 裴永忙应和,“夫人说的是,但其实这也不是您的问题。郎君向来报喜不报忧,也嘱咐过我们不要在夫人面前多嘴。补救应该谈不上。我想,郎君的愿望应该很简单,便是希望有一个懂他的人陪着他,事事有回应,时时在身后。” 崔凝安攥紧被叠成小方块的手帕,一字一句念道,“事事有回应,时时在身后?” 裴永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十分得意,“是的。” 事事有回应,时时在身后? 阿姐在时便是这样对待她的。只要她说一句,阿姐便回一声。当她焦灼烦闷,不知路在何方时,回头去看,阿姐总会在她身后朝她盈盈招手。 徐恒邈需要的,大概便像是她需要阿姐一般吧? 崔凝安暗下决心,自己定要在这段时日学好骑马。既是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他。 未能做到事事回应,时时陪伴之前,总不能先给徐恒邈添乱子吧?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23. 愧疚 免费阅读.[.aishu55.cc] 准备 这几日在徐恒邈的指导下,崔凝安的骑术突飞猛进。 虽还比不得崔凝英的骑术,不过将城中大半会骑马的小娘子比下去是不成问题的。 衡伊前几日便有意邀约崔凝安一同到城郊的那一片绿地上骑马。 只是她学艺不精,怕被衡伊看出破绽,便存了私心让徐恒邈带着她再练几日。 待到昨日,崔凝安才正式派人去回赴约之事。 远远见到飘扬在绿地上的碧落色,衡伊不由地加快了向前走的步伐。 见面免不了先寒暄几句,衡伊笑道,“我看你的脸色好了许多,可有我送来补品的一份功劳?” 崔凝安的眼睛闪了闪,映出衡伊的模样,“自然是有你的一份功劳。” 衡伊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朝她眨眨眼,“依我看,徐将军的功劳最大吧?我可是听说,这几日,徐将军可是天天都带着你去骑马呢!真是羡煞旁人。换做是我,有这样用心的夫婿相陪,我的气色不好才是见鬼了。” 崔凝安笑了笑,“我病了几场,竟连如何骑马都忘了。我怕在下个月的游猎集会上丢脸,特意寻了一位良师教授指导骑马技法。虽比不得从前那般,但也省去丢了脸面的烦恼。” 衡伊自顾自地点头,“原来是这样,是该要好好准备下个月的游猎集会。不过你也是大病初愈,不能像从前一般便不能吧!无需强求自己像原来一样。” 崔凝安应了一声,表明自己将她说的话听进去了。 等人将马牵过来的时候,二人又聊了一阵。 衡伊拉着崔凝安坐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又问,“前些时日,鲁夫人被袁夫人赶出尚书府的事情,可是真的?” 崔凝安没想到衡伊会问起此事,以为是惹出了什么后患,不由得有些着急,“可是那鲁夫人闹起来,说是我婆婆欺负她了?” 衡伊忙解释其中误会,“不不不,当然不是。鲁夫人这样的身份,怎敢在背后妄议公主。只是有去赴宴的夫人来我家品茶时,提及此事,说是公主发了好大的火,吓得鲁夫人跪地不起。” 崔凝安静静地点头,“确有此事。鲁夫人当着众位夫人的面,训我不懂持家之道。她年纪摆在那里,我也不好与她置气,免得伤了和气,毁了袁夫人的赏莲宴。我婆婆见她越说越过分,便替我出气了。” 如此波澜壮阔的场面却只被崔凝安寥寥几句带过,衡伊显然不买账,摇了摇她的手臂,“这就完了?正说到精彩的地方,你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崔凝安被她摇得有些眩晕,“精彩的地方?” 衡伊抱着手,仰着头看她,“那自然是公主怒骂鲁夫人时的场景了。你就不能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下那个场面吗?譬如公主伸剑直指恶人,恶人大气不敢出,只任凭公主执剑刺去。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未敢发一言。” 衡伊描述着,眼里不自觉地发出亮光。 崔凝安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不是说书先生,如何能绘声绘色描述。我看倒是你有这个潜质。” 衡伊眉毛上扬,眼睛里的亮光变作光彩,映着一抹阳光,更显自豪的神情,“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可惜我不在场,不能亲眼目睹公主的风采,实在是可惜了,若有下次,你记得一定要叫上我,我有生之年,一定要亲眼目睹一回。真是羡慕你有公主这样好的婆婆。我这辈子,是遇不见像公主这样好的婆婆了。” 衡伊对平阳公主的仰慕之情简直如同滔滔江水一般,绵延不绝、 崔凝安不由得笑出声,“事发突然,怎能提前把你叫上?” 衡伊扯了扯崔凝安的衣袖,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我不管,我不管,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把我叫上。” 崔凝安被她缠得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好,下次一定把你叫上。” 衡伊顿时笑开怀,转而轻拍崔凝安的肩头,“这就对了,我等徐夫人的好消息啦!” 正说笑着,牵马人便来了。 一匹红棕色的马和一匹黑灰色的马并立在眼前,崔凝安难以分辨究竟哪一匹马更为温顺。 衡伊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忧,朝她扬扬下巴,“放心好了,这两匹马的性子都不烈,不用顾虑我,你选哪一匹都没问题。” 崔凝安松了一口气,最后选了一匹红棕色的马。 衡伊指着远处一棵高大的树,扭头说道,“我们这次就比谁先到那棵树,如何?” 崔凝安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 一瞬过后,两匹马往前飞跑,在背后只看得女子衣袂飘飘之态。 不知是哪里生起的好胜心,让崔凝安铁了心要赢这一场比赛。 她一路驰骋,眼睛牢牢定在远处的那棵树上。 眼见着那棵树离自己原来越近,原来越近。 当她的肩膀擦过那棵树后,崔凝安才往后靠了靠并伸手拉紧缰绳让马停下。 这里的马蹄声停了,可身后的马蹄声却未歇。 崔凝安侧身回头看,见衡伊的马此时才跑过来了。 衡伊停下大树的一侧,微微喘气,“你不是说你连怎么骑马都忘了吗?怎么还能骑得如此快?看来下回你说的话,我不能信了。” 崔凝安轻轻拍了拍马,笑道,“兴许是我这几日勤加练习的功劳,既是比赛,便尽力去跑了。” 衡伊嘴角上扬,控制马匹转身,“是是是,你这功劳里面,应该还有一部分是分给徐将军的吧?” “我们再比一轮,看谁先到起点,谁便赢。” 没等崔凝安回话,衡伊撂下一句话,便往前飞奔。 马蹄声飞扬,将城郊的寂静踏破。不远处的一间酒馆里,有人在远眺前头的大片绿地。 对面的人坐不住了,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看什么呢?看得这么着迷?” 徐恒邈慢慢将头移回来,饮了半杯酒,“没看什么。” 葛明抚伸头看向窗外之景,只看见一大片绿地,于是有些纳闷,“不就是一片草地吗?有什么好看的。” 徐恒邈托着头,不紧不慢地叩了叩桌子,“多看些绿色的东西,对眼睛好。” 葛明抚撇撇嘴,“好了好了,别跟我兜圈子了。你大老远的,就请我喝这里的酒?你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徐恒邈给他倒了一杯酒,做出请的姿势,“这里的杏花酒,在全都城可是数一数二。” 葛明抚看了看,又闻了闻,“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徐恒邈点了点桌上的那杯酒,“你尝尝。” 葛明抚端起酒杯尝了一口酒味,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酒看起来并无什么出奇之处,酒味也比较单薄。不想花香混着酒香,没过唇齿,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徐恒邈抬眼看他将杯中酒饮尽,笑了笑,“怎么样,不错吧?” 葛明抚嘴角微微上扬,仰着脖子骄傲地点点头,“尚可。” 酒也喝了,便算是合乎报答的礼仪了。徐恒邈向对面的人摊开手掌,手指弯了弯,“酒你也喝过了,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葛明抚开始装傻充愣,“什么东西?” 徐恒邈暗地踢了他一脚,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僵,“你说呢?” 葛明抚拿他没办法,只能耸耸肩,又从背后抽出一副卷好的画递过去。 “给给给,你现在是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能不能有点耐心?” 徐恒邈抽过那副画,展开看了看。 这是一幅画芙蓉花的画卷。 画中两朵芙蓉花并立,其中一朵开得更茂盛,将另一朵纤小略显单薄的芙蓉花护在身下。虽形态各异,却各有各的美丽。 作画之人的画功虽然还不是很成熟,不过却足以将两朵花的美丽绘于纸上了。 徐恒邈屏住呼吸去搜寻那个落款的名字。当在画的末端看见后,才露出了笑容。 葛明抚摇摇头,觉得徐恒邈简直是魔怔了,“你说说你,不就是一幅画吗?瞧你开心成什么样子了。居然还要我去找三娘拿画,你让她再给你画一幅不就好了。” 徐恒邈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来,待卷好后又用指尖轻轻磨了磨画卷。 “这不一样,现在画的画怎么能跟现在的画一样呢?亏得你告诉我,衡府曾举办过诗画茶会,衡三娘子又恰好收着一幅我夫人的画,我这才想到让你替我要过来,不管怎么说,先谢谢你了。” 葛明抚淡漠地摆摆手,“这句谢谢还是托了你夫人的福听来的,可真是稀罕。” 徐恒邈笑而不语,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葛明抚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严肃,“最近那个珲曜国的细作倒是没什么动静。也不外出结交浪荡公子,也不去推销他的玉石,这其中,不会有诈吧?你不除掉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上回是走运,躲过了有毒的茶水,下一回呢?他们的阴招可是多得很呢!” 徐恒邈眼里原有的柔和慢慢变得尖锐,让人看了发冷,“他也只是一把杀人的刀,若将这把刀夺走,却不知道是谁使的刀,那麻烦便就大了。我已在暗中防备,在他动邪念前定能遏制住。此时我若沉不下心,那么我离真相便再远了一步。” 葛明抚若有所思,猛地抬头对上徐恒邈的视线,“你静观其变,莫非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珲曜国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想要揪出背后的人,怕是很难。” 手中握着酒杯的力度慢慢变大,虎口一圈已有些发红,大有将酒杯捏碎的架势。 说出的话,简直比玉壶中的冷酒还要再冷上半分,“我不管他内部有多复杂,只要是敢伤害她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准备 免费阅读.[.aishu55.cc] 项链 连着骑了好几日的马,崔凝安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当下天热,崔凝安觉得有些寒凉,晨起还要再批一件外衣。 坐着歇一阵,后背便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多穿一件衣服太热,少穿一件衣服又觉冷。冷热交替,中和不得,崔凝安实在是难受得紧。 请来大夫一看,说是这段时日动得太厉害了。身体的底子还未完全稳固便又遭了邪风入侵,所以才致如此。 若想改善此状,这几日便要喝药静养,不许再外出骑马了。 崔凝安有些郁闷。外面的蝉声聒噪,惹得她更心烦了。 很快便是游猎集会了,若此时不勤加练习,到时怕是会出什么状况。只是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总不能硬逼着自己再去骑马。 她便只能望着窗外叹气了。 杏儿将熬好的药端来,促她趁热喝下。 崔凝安皱着眉将黑漆漆的药汁饮尽后,胡乱从瓷碟中挑了两颗蜜饯送进嘴里。 咬开蜜饯,将蜜汁破出压制嘴里翻涌的苦味后,崔凝安才算是真正得救了。 见崔凝安的表情痛苦,杏儿也很心疼,“娘子,这药是比平日里的要苦些,你暂且忍忍,再喝几日便能断了。” 崔凝安望着碗里的药渣,垂头丧气,“这药苦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几日都不能去骑马了。眼看着游猎集会便到了,我心里总是不安。” 杏儿轻声安慰道,“娘子,你素来体弱,虽说身体比从前好了不少,但也不能如此折腾。况且你随着姑爷也练了几日了,不会有问题的。” 崔凝安不语,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杏儿静静地盯着她,似有话要说。心中的话语酝酿蓬发,已是压不住了。 “娘子,虽说如今这样很好。但是我觉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顶着这个身份,就要抛去很多从前的喜好,不得不逼迫自己贴近这个身份,以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就连你如今身体不适,还要忧心即将要面临的事,娘子,我实在是心疼你。” 崔凝安怔了怔,勾勾手让杏儿走到身前。 “杏儿,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因此忧心烦恼的同时,也享受了我应该得到的东西呢?或许说,我既得到了这个身份给我带来的好处,我就要为此付出我应尽的心力,这是同等的,不存在公平或不公平。” 可杏儿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一时半会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若大娘还在,嫁入徐家的,便是她,而不是你了。二娘你也能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上舒心的日子,而不是这样提心吊胆的。如今富贵荣华是有了,可你却活得小心翼翼,这难道便真的公平吗?” 崔凝安勾唇苦笑,伸手摸了摸杏儿的鬓发。 “傻孩子,我与阿姐同在侯府长大,若非我的病,我也该承担与她同等的责任。我从前也像你一般想过,如果我能过上另一种生活,我会怎样?但后来我便不想了。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出身,便不允许我们随心所欲地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我能选择我所爱之人,难道阿姐就没有爱人的权利吗?只是命运使然,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我们能做的,只有维系家族声誉,保全侯府利益,因为我们的命运是一体的,我相信,阿姐也是尽力了。” 杏儿鼻尖发酸,眼圈红红地抬头看向她,最后也只是屈膝点头了。 崔凝安也有些讶异自己能向杏儿吐露这么多的话。 这些话原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 想着嫁入徐家后,日子难过,她总要学着自己安慰自己,心里才不会太苦。 但自嫁入徐家以来,她便不再需要这些话来安慰自己了。 或许是已经坦然接受命运安排了?或许是日子过得充实,让她没有闲暇去想别的有的没的。究竟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房门推开后,窗外的蝉鸣尽数涌入,屋内略显沉闷的气氛也被冲淡了。 徐恒邈慢步走近,杏儿抹了抹眼睛,低头行礼,似有躲闪之意。 徐恒邈看了她一眼,并未作声。 杏儿像是有些心虚,端着桌上的药碗便退了下去。 徐恒邈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走过去见崔凝安眼睛定在一处,似在愣神。 “都是我不好,连着带你去骑了好几日的马,害你如今又喝这些苦药。” 崔凝安回过神来,站起身后又摇摇头,“与将军无关,是我自己不好。想要逞能,却不知身子还未完全固全。” 徐恒邈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又想起杏儿刚才的神情,便问了一句,“杏儿是怎么了?我进来时看见她好像哭了。” 崔凝安的眼神震了震,随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见我喝药,她心里难受。” 徐恒邈点点头,牵着她坐到梳妆镜前。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 崔凝安抬头去看,却被他按住肩膀。 徐恒邈将精巧的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项链。 崔凝安只觉颈部的一片肌肤突然被珠粒赋予了凉意,引得身体发颤。 窥镜见得锁骨那片雪白的肌肤搭上了一条双层珍珠红珊瑚项链。每隔几颗浑圆珍珠,便缀一颗鲜艳的红珊瑚圆珠,下面一层红珊瑚圆珠与珍珠交错坠下,华美异常。珍珠雪白柔和,红珊瑚热烈美丽,明亮有光泽,更衬得肌肤如雪,唇色胜火。 崔凝安望向镜中的自己,好像完完全全被这项链定住了。 这条项链简直重百斤,将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甚至从这面镜子中看见另一张脸,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一张明艳美丽,神采飞扬的脸。 再配上这条华美的项链,应当是最适合不过了。 徐恒邈伸头朝前看,侧脸擦着她轻柔的发丝往镜中看。见镜中人微微发愣,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样,你还喜欢吗?” 崔凝安如鲠在喉,心像被针扎过一般。 阿姐曾说,红珊瑚难得。像这样美丽鲜活的红珊瑚更是难遇的珍品。将一株红珊瑚打磨成一颗颗饱满的圆珠,更费时间心力,何况是将它做成这样一条耀眼夺目的项链。 想来徐恒邈是费尽心思,提前准备了许久,打算要给她一个惊喜。 不忍看见镜中那张柔和的笑脸因她的话而失落,崔凝安淡淡点头,又笑了笑,“这条项链很好看。” 她的反应算是给徐恒邈吃了一颗定心丸,徐恒邈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你喜欢便好,这条项链戴在你身上果然很好看。” 裴永说的话果真不错。天底下没有哪位女子会抗拒好看的首饰。尤其是正中自己心意的红珊瑚首饰,便更挪不开眼了。 虽然过程有些费力,但博得美人一笑便值得了。 崔凝安嘴边的笑意慢慢淡了,抬手便想把项链摘下来,不想手却被人轻轻捏住了。 “不用着急摘下来,我想看你戴着。” 崔凝安显得有些为难,搭在脖颈处的指节僵了僵,“这项链太贵重了,与我今日穿的衣裙颜色并不相配,我想先收起来,等到隆重的时节再佩戴。” 徐恒邈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只要你喜欢,想什么时候戴便什么时候戴。你喜欢什么,便穿什么,戴什么,不必有什么顾虑,只要你开心便好。这条项链虽然贵重,但也权当是给你解闷的,不必将它看得太重。改日我再看到好的,再送你便是。” 崔凝安嘴唇动了动,心中又所想,却不能说明,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能弯弯嘴角。 徐恒邈见气氛冷下去,俯身轻声问,“昨日跟衡娘子出门玩得可好?” 崔凝安慢慢抬起头,又轻轻点了点,“昨日跟她去赛马了,玩得很高兴。后来葛三郎来接三娘回去,我们便分开了。” 徐恒邈心底暗暗发笑,“他去得倒是殷勤及时。” 崔凝安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将军,你在说什么?” 徐恒邈背着手轻咳一声。 “没什么?” 转而眼里的笑意却变得更深,“你见衡三娘子有他来接回府,我却没有接你回来,可是有些不高兴了?” 崔凝安一时哑口无言,很快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葛三郎来得实在是准时,很神奇,感叹一番而已。并不是埋怨将军昨日没来接我。将军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时时陪着我,我明白的。” 在徐恒邈眼里看来,崔凝安越是慌乱解释,越有欲盖弥彰之嫌。 她兴许见葛明抚亲自送衡伊回去,心里有些委屈,但又不好在他面前发作。 这样忍着,却又连连否认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其实,他也能像葛明抚一样,亲自去接她回府。只是怕被她知道,自己在暗中跟着,会让她觉得不自在。故而消了亲自前去送她回府的想法。 最后与她一前一后回府,错开时间才不易让人生疑。 徐恒邈修长的手指在崔凝安的肩膀上轻轻摩擦,肩膀处便觉一阵酥麻。 “没关系的,以后只要你出门,我有时间便会来接你,你不用觉得有负担。你希望我来接你,我很高兴。” 崔凝安长睫轻颤,将反驳的话收回去。再说下去,便是扫兴了,对彼此也都无益。 此时,杏儿走进来传话,说是裴永有事要找徐恒邈商议。 徐恒邈点点头,转身便走出去了。 崔凝安将那串沉甸甸的项链取下,脸上的表情才变得明朗了。 她轻轻将项链放到原来的盒子里,锁上后又交到杏儿手中。 “杏儿,这项链不常戴,别放在这里,磕着碰着就不好了。还是帮我放到库房里存着吧!这样美丽的颜色,终究不适合我。”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项链 免费阅读.[.aishu55.cc] 狂马 今年的游猎集会选在离都城最近的青州举行。 青州林地广阔,林木茂盛,是打猎的好去处。 这次盛帝除了带上儿女和平阳公主一家外,便只邀请了宁昌侯和衡御史,袁尚书等几位近臣一同出游,算是对他们尽心尽责的赏赐。 待到了营地后,众位郎君小娘子分坐两席品茶。 桌上的茶已经晾好,赵书柔先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茶香四溢,唇齿留香,在青翠的山林间品茶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衡伊喝了一口茶,连连赞叹,“在家中同是用山泉水煮茶,可煮出来的味道却与这杯中的滋味有很大的分别呢!” 袁尚书家的女儿袁静瑶点头笑道,“衡娘子说的是,我还是第一回在山中品茶,确实与在家中喝的味道不一样。” 几位年轻的小娘子聊了一阵,便听见隔壁的男子坐不住了。 “坐在这喝茶赏景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骑马狩猎来得畅快。” “是啊,听说青州的野鹿野兔最多,何不猎几只回来烤肉呢?” “去年可是我射得猎物最多,今年我也要争当第一。” 几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面说,一面向外走去。 宫人依照吩咐,将马都牵出来任他们挑选。 待他们利索地挑好马后,便一人背一个箭筒,手拿一把长弓,上马向山林茂密处奔去了。 目送他们的背影远行后,小娘子们的视线才又聚会长桌上的茶盏。 赵书柔扫了扫左右两侧的人,笑着问,“诸位,外面的日头正毒,我们还是歇一歇再出去赛马,如何?” 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马蹄声渐渐远去,沈谊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在桌上画圆。如此干坐着闲聊,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她提议道,“我们在这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我们来猜一猜,这次会是谁猎得最多猎物?” 赵书柔来了兴致,第一个开口附和。 “好好好。我想想,去年是兄长猎得最多动物,想来如若是不出意外,今年还会是兄长得胜。我押是兄长满载而归。” 沈谊捂着嘴,微微笑出声,“三妹妹怎么不押驸马呢?说不定驸马勤学苦练,今年能让你刮目相看呢?” 赵书柔知道范宣的实力,便没有将他纳入这次满载而归的候选人中。 “驸马我是知道的,吟诗作对尚可,骑射实在是不行。今年他能猎到一只兔子回来,便足矣让我刮目相看了。” 席上众人被赵书柔的一番话逗乐了,纷纷大笑,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 眼下已知赵书柔与沈谊都押赵明羽会满载而归,她们倒是好奇剩下的三位小娘子会如何选择。 赵明晖的骑术虽说不上是最好的,可射箭技艺精湛,箭无虚发,这是他极大的一个优势。 因此袁静瑶赌四皇子赵明晖会赢。 衡伊摇摆不定,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求助身旁的崔凝安。 “阿英,你选谁?” 崔凝安不假思索答道,“我选我家将军。” 衡伊耸耸肩,“你就那么相信徐将军会赢吗?徐将军可有好多年都没参加游猎集会了,你怎知道他的实力如何?” 崔凝安表情真挚,不像是在说假话,“我并不知道他是否会赢,但是我想就选他。” 在场的人怔了怔,随后都默契地发出笑声。 赵书柔差点被茶呛到,擦了擦嘴后故作玩笑道,“你这么说,那我成什么了。那我不选兄长了,我也选驸马好了。” 沈谊轻轻推了赵书柔一下,“不行,三妹妹说好选殿下,不许反悔,落棋无悔。” 赵书柔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不反悔了。” 衡伊权衡之下,还是与崔凝安一同选了徐恒邈。 虽然崔凝安选择的理由简单,不足以说服她。但凭崔凝安坚定选择徐恒邈这一下,她便断定徐恒邈应该是在骑射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崔凝安才会如此信任他。 再不济,徐恒邈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真要论起骑射,说不定在场的男子都比不过他。 这边的小娘子在下注,山林间纵马飞奔的年轻郎君们浑然不知,只知跑马追逐,拉弓射箭。 徐恒邈并未像旁人一般骑马上前追赶猎物,他定在马上,沉心下来观察动物跑动的踪迹,试试能不能定位动物的去向。 林间风声响起,矮丛被细碎的脚步踏出声响。 徐恒邈扭转马头,拉弓瞄准那片被踏出声响的矮丛。 利箭从长弓飞出,矮丛便传来一声悲嚎。 骑马逼近矮丛,果然看见一只中箭的鹿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赵明羽听见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情况。 “阿邈,看来你的骑射比从前更上一层楼了,才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射到了一头鹿。我看,你应当是我们中第一个猎得猎物的人。” 徐恒邈礼貌颔首,表情恭敬,“殿下谬赞了,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赵明羽将长弓背在身后,笑着看向他,“好了好了,我也要去前面看看,是否能有所收获。你已经得了一头鹿,我也要抓紧些了,可不能落了下风。” 话毕,便疾驰而去,隐没在山林深处。 待日光柔和一些了,品茶的小娘子们早已坐不住了。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我的骨头都坐得有些发酸发痛了。” “可不是,要是他们要等到晚上才回来,难道我们就这样眼巴巴地等着?” 商议过后,大家一致同意先去赛马。至于谁赢谁输,让候在营地的宫人禀告便好了。 去挑选马的时候,养马的宫人特意将一匹棕色的高脚马牵到崔凝安面前。 “徐夫人,这是徐将军早便为您挑好的马,这匹马性子极其温顺,并不认生,您骑这匹马正好。” 宫人的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纷纷投来目光。 赵书柔轻抚马鬃,边摇头便叹一口气,“阿邈还真是细心,连马都提前给妹妹挑好了,真是让人羡慕。驸马便不会有这种心思,我也指望不上他。” 其余人纷纷附和她的话。 “是啊,徐将军对你还真是用心。” 沈谊一面将马牵到空地,一面道,“他们新婚燕尔,感情是比旁的人要甜蜜些,看着让人心生羡慕之情啊!” 衡伊也忍不住打趣道,“徐将军用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然怎么能让阿英对他动心呢?” 崔凝安听见她们的调侃,脸刷一下变红了,只低头看地,不敢回应她们的话。 徐恒邈对她上心,她是知道的,不想这桩桩件件都替她安排好了,连到这里都安排妥帖了。 这次的赛马与崔凝安平日练习的场地不同。需要从面前这片广阔的空地往密林中跑去,躲避一部分错落生长的高树,越过荆棘遍布的草地。谁先第一个穿过这片密林,便算是谁获胜了。 五人上了马,并肩朝眼前的密林望去。 有人踌躇满志,有人愁容惨淡,有人轻松如常。她们的神色各异,眼中的目标却是很明确的。 沈谊发话道,“今日的比赛,大家尽力便好,切勿为了输赢伤了和气。” 众人齐齐点头应是。 崔凝安脸上的担忧此刻根本无法掩盖,她的紧张不仅牵连着急促的呼吸,就连带着手心也微微冒了汗,握着缰绳的手瞬间变得有些黏腻。 若是阿姐在场,这对于她来说便是小菜一碟,可换做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能跑到密林的尽头。 虽然大家并不太看重谁输谁赢,但若她真的落在最后,难保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营地便就这么大,眼下得失在此处定下,转眼便会传到盛帝款待近臣的大帐中。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力一搏,至少要将阿姐的半数风姿都展现出来。 随着一声令下,五马齐发,一同往幽深的树林跑去。 崔凝安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观察眼前的路况,生怕一个没看清,撞到了树上,弄得人仰马翻,惹人笑话。 徐恒邈临行前叮嘱过很多话,她都牢牢记得。 好在她的反应还算灵活,顺利地穿过几棵挡路的大树,往还算平摊的小路跑去。 她骑马的速度还算快,前面仅有沈谊一个对手供她追逐,其余人都在她身后跟着。 正当她驭马往前追赶时,马像是突然发狂了一般,不听她的命令往另一边跑去。 崔凝安慢慢勒住缰绳,可这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嘶鸣着往前飞跑,且越跑越快,快得崔凝安心里发颤。 那匹马根本不受控制。崔凝安用尽一切方法让它停下,却还是没有作用。 只听得那匹马的嘶鸣声更重更密,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长针扎着它,让它不得安宁。 衡伊察觉不对,策马赶上去大喊,“阿英,你怎么了?” 可是竭力喊了几声,却听不见有人回应。驮着她的那匹马越跑越快,像是用尽全力要奔向它想去的方向一般。 赵书柔望过去,发现那匹马越跑越快,很快便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不好,那匹马应当是不受控制了。我跟上去看看,衡娘子,你快回营地来寻人帮忙。” 衡伊心惊胆战,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掉头往折回营地。 衡伊气喘吁吁跑回营地,迎面撞见五个打猎的儿郎骑马回来。 她顾不得歇息,待马停下后,直直从马上跳下来,跑上前去打断那阵在清算猎物的欢声笑语。 “徐将军,徐将军,不好了,阿英骑得的那匹马突然发狂,不受控制,刚刚沿着左边的那条小路跑走了。三公主已追过去了。” 衡伊急促的叫喊声停下来后,原本有说有笑的一群人也因为她的话瞬间安静下来。 徐恒邈呼吸随之一滞,谈笑的表情蓦地冷下来,手上紧握的长弓也不知道何时掉在地上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狂马 免费阅读.[.aishu55.cc] 福祸 还没等众人对此事做出反应,徐恒邈便驭马火速跑进密林去了。 他的心连连发颤,颤得他六神无主,脑袋一片空白。 那匹马明明是他亲自挑选的,怎么会出问题? 此刻,他已没有闲工夫去追究前因后果,当下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徐恒邈一路疾驰,很快便追上了赵书柔的马。 赵书柔双眉紧蹙,目不转睛地盯着前路。察觉到有人追上来,她侧过脸去辨认来者,脸上的神情却未放松半分。 “阿邈,那匹马实在是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快追上前去,不然阿英怕是有危险。” 徐恒邈顾不得答话,愈加发狠地往前赶,很快便消失在赵书柔的视线中。 往前疾驰了一段路,总算看见崔凝安的影子。 徐恒邈一边往前跑,一边朝前大声喊。 “阿英,将缰绳勒紧,让马停下来。” 崔凝英脸被吓得煞白,被马带着继续往前飞奔,只听见耳边风声穿过,听不见后面有人呼喊。 徐恒邈竭力追上去,听见那匹棕色的马发出连串的嘶鸣,便知道这匹马发狂得不受控了,寻常勒马的动作根本没有办法让它停下。 “阿英,你别怕。” 徐恒邈尝试驭马与崔凝安并肩,保持疾驰速度的同时,伸出右手将人用力揽过来。 崔凝安愣神时,感受到腰间传来一股很重的力度。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揽到徐恒邈的身前了。 那匹棕色的马抛去崔凝安的重量,往前跑得更急更快,没多久便跳入前面的断崖,发出一声惨烈的哀鸣。 崔凝安被眼前的景象,所听见的声音吓得发抖。 就差那么一下,如今连马带人坠入深渊的便是她了。 将马停下来后,徐恒邈将人拥在怀里,轻抚她的手臂和肩膀。 “没事了,没事了。” 见人久久未作出应答,徐恒邈顿时心慌,担心她是不是被吓出什么病症了。 “阿英,你怎么样了?你回答我一句,好不好?” 徐恒邈的声音慢慢将崔凝安从悲凉畏惧的情绪中拉出来。心里涌起的后怕终于将她击垮,她扭头枕到徐恒邈的右臂,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我,我差一点就要死了……” 抚向崔凝安肩膀的手慢慢移到她乌黑的鬓发边,徐恒邈指尖的动作变得愈加轻柔,仿佛稍有不慎,崔凝安便会在她手中碎掉。 “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崔凝安哭了一阵后又伸手将眼泪擦干,转而去安慰他。 “将军不必自责,我没事,只是觉得后怕。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恐怕真要……” 怕引得徐恒邈心中更加不安,崔凝安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靠在他手臂上的头也抬起来了。 徐恒邈看见崔凝安的手掌被勒出几道血痕,实在是心疼。 想必她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制服那匹马了,只是那匹马实在是不受控,以致手中的缰绳在她的手中反复摩擦,落下了一道道伤。 徐恒邈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细细给崔凝安渗血的位置包扎好。 待她情绪再平复一些后,才带着她缓缓折回营地。 听闻帐外的动静,大帐内的盛帝等人都坐不住了,齐齐走出帐外焦急地等待消息。 见徐恒邈同崔凝安平安回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宫人扶着崔凝安到帐内去上药了,崔夫人和平阳公主放心不下,便一同跟着进去。 盛帝的脸仍是紧紧绷着的。正式算来,如今才到青州第一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势必要问个清楚。 “阿邈,好端端的,马怎会突然发狂了?那匹马不是你亲自挑的吗?” 徐恒邈自知逃不脱干系,当即跪到地上。 “臣阿英此次遇险,是我的疏忽,请陛下降罪。” 孙皇后走到盛帝身边,说了一句中肯的话。 “陛下,阿邈固然有错,可马匹性情大变,人又怎能提前得知,依臣妾看,还是将养马的的宫人找来问个清楚才是。” 盛帝点点头,朝身边的石都摆摆手,又让徐恒邈站起来。 石都会意,很快便将负责养马的宫人带过来。 养马的宫人是一个年迈的老汉,听说出了事故,心里惊恐万分,面见盛帝孙皇后时便跪了下去。 盛帝背着手,盯着跪在地上的老汉。 “你说说,你养的马,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狂了?” 听说贵人们要来青州狩猎,他们一干人都是小心再小心,供贵人们挑选的马匹也是精心检查过的。按道理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陛下明察,这些马匹都是我们精心挑选的,绝不可能将有问题的马匹牵出来。” 盛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若是那匹马没有问题,怎么会连累人险些丢了性命,你倒是说说看。” 天子发怒,老汉吓得衣衫湿透,跪在地上不敢直起身子。 “陛下,我是负责豢养马匹的,我最清楚每匹马的性情了。这园中豢养的三十五匹马中,只有一匹棕色的高脚马得了狂症没有放出来。其余的马匹都是健壮的,不可能会无端出现发狂的症状。” 徐恒邈从老汉的话中察觉疑点,侧过头去问,“棕色的高脚马?这园中可有两匹一模一样的马?” 老汉想了想,如实回答,“园中确实有两匹棕色的高脚马,只是有一头棕马头顶有一块发白的花纹,另一头棕马的头顶是没有花纹的,不仔细辨别,确实看不出来两匹马的分别。那头得病的棕马,头顶是没有花纹的。” 刚刚救人心切,徐恒邈根本无暇顾及那匹发狂的棕马身上有什么特征。 亏得赵书柔和衡伊一致开口,认定崔凝安骑的那匹棕马头顶是没有花纹的。 若是那匹头顶没有花纹的马得了病,养马的宫人根本不会牵出来让他挑选。 所以昨日他去挑选马匹时,选中的应该就是那匹头顶有花纹的棕色高脚马。 这下便更奇怪了,一匹得了病的马怎么会被宫人牵出来,还被当作崔凝安赛马的坐骑。 徐恒邈沉下心想了想,又问,“那为何得病的马会被牵出来?我昨日选的马,根本不是这一匹。” 这个问题问出来,老汉知道自己是推脱不得了,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匹得了狂症的马会被牵出来,以致这祸事竟无端移到了他的头上。 “陛下,今日我身体不适,便将牵马的活计交到了一个新来的毛小子身上,莫不是他牵错了马,酿成大祸?” 盛帝眼神示意石都将老汉口中的毛小子找出来当面对质。 只见是一个年轻的宫人,见了盛帝便面色骤变。将来龙去脉与他说清楚后,他开始跪在地上求饶。 “陛下,我一时眼花将马牵错了,那两匹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实在是难以辨认。可我不是故意的,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他这一辩驳,盛帝的脸色便愈加阴沉难看,怒骂道,“好一个一时眼花,身为负责牵马的宫人,便不应该出现这种错漏。出现了错误还要为自己开脱,实在是该死。今日好在没有闹出更大的事端,否则你的命今日是保不住了。” 那宫人吓得肝胆俱裂,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怕是再说错什么话引得盛帝更加不快,只能静静跪着听候盛帝发落。 孙皇后知道盛帝火气正盛,不过大概也不会真要了他的性命。 他们一行人才到青州不久,不好喊打喊杀破坏了大家游玩的兴致。 盛帝很清楚崔凝英的性子,她善良又心软,是见不得杀生一类的事情的。若是因为她的缘故,杀了一个人,恐怕会吓坏她。 细细思量过后,盛帝的怒气便消减了些。 “念在阿英心软,今日便不取你的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定是要遭重罚的。石都,将人拖下去打一百大板,记得要重些,一定要他牢牢记住今日的错误。” 石都听命,派人将他拖了下去。 虽说免了死罪,一百个板子打下去,人也算是废了,不过相较于将他杀死,这样的惩罚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宽宏了。 盛帝继而又道,“你管教下面的人不力,也应一并论罪。念你年事已高,便罚你两年的俸禄,你可服?” 能逃脱皮肉之苦,老汉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他跪地谢恩,很快便退下去了。 追究完所有的事情后,营地的气氛才稍稍放松了些。 白日猎得的野物不少,理所当然地便成为了今夜的吃食。 待宫人将烤好的野物端上桌,晚饭才算是正式开始。 衡伊给崔凝安的盘里夹了一块肉,仍是心有余悸。 “好在徐将军及时赶到,不然我们都要吓死了,亏得你没事,否则今夜应该是没人能吃下饭了。” 赵书柔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是啊,人没事就是最重要的。不想竟然会出这样的错漏,我看父皇处置得也太轻了,应该将他拉出去当即打死才好。” 崔凝安仍觉后怕,不过此时已经缓过神来了。 “多谢大家担心我,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还扫了大家的兴致,实在是对不起了。” 沈谊轻轻拍了拍崔凝安的左肩,低头又去查看她的伤势。 “与我们便无需这么见外了,人没事才是最要紧的,赛马何时不能去?你这手上的伤可要仔细养着,勤涂药膏,不要碰水,这样能好得快些。出了这次的教训,我们日后骑马也要更小心些才是。” 余下的人齐齐点头。 崔凝安望着盘子里的烤肉,却没什么胃口。受了惊吓后,好像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也什么都不想吃。 今日出了这样的意外,虽算不得是好事,但也未必完全是一件坏事。余下两日的骑马活动,她便有了光明正大不参与的理由了。 做得少些,错漏便会更少。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骑术有何不同了。 这样算下来,大概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福祸 免费阅读.[.aishu55.cc] 巧合 从灵州回来后不久,崔凝安手上的伤便好全了。 只是出去一趟后,好似比从前更容易犯困了。加之夏日炎炎,使人烦躁。 因此这几日崔凝安都不多外出走动,人也变得懒洋洋了。 杏儿端来一碗厨房新制的冰酪,“娘子,如今暑气正盛,你吃一碗冰酪降降温吧!” 崔凝安将冰酪移到面前,舀起一勺细细品尝味道。 一碗冰酪下肚后,身上的燥热好像消解了些。崔凝安想要再吃一碗,却被杏儿拒绝了。 “娘子,大夫嘱咐过,你不能吃太多冰冷的东西,今日吃一碗便够了。” 崔凝安努努嘴,从杏儿手中接过团扇轻轻扇了扇风。 主仆二人闲聊时,霜华来了。 “夫人,公主买了料子,打算制一些香包给您。可又拿不准您喜欢哪些料子哪些图案,想着请您过去亲自选一选。” 崔凝安点点头又慢慢站起来,“好,我即可便去。” 见崔凝安来了,正在挑选料子的平阳公主停下来,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阿英,手上的伤好全了没有?让我看看。” 崔凝安走到平阳公主跟前,将手掌摊开给她看。 平阳公主捏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留下半分的伤疤。” 崔凝安笑道,“婆婆放心,这原本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平阳公主拍了一下崔凝安的手心并摇摇头,“流了这么多血,还说不要紧。日后你自己也要上心些,骑马前千万要仔细检查马匹情况,不要再因此受伤了。” 崔凝安屈膝应是。 随后,平阳公主又让她去选桌上摆放的料子。 “对了,阿英,来看看,选一选你喜欢什么料子。” 桌上堆了好多匹不同颜色的云丝料子。云丝触感顺滑,轻薄透气,覆在手上也不觉闷热。便是桌上堆着的这一些料子,便已值百金。 选好料子后,霜华又呈上一些绣在香囊上面的图案样式供崔凝安挑选。 有清雅的兰花图,高洁的梅花图,还有鱼戏荷叶图等等的图样。 崔凝安的眼睛慢慢往右移,指尖也随着视线在图样上点点。 当看见后面一个图样时,崔凝安怔了怔,手指的骨节也随之蜷曲。 平阳公主探头去看,只见是一幅并蒂莲花图。 并蒂莲寓意夫妻感情和顺,恩爱美满。此外,也是兄弟姐妹同心同德,恭敬友爱的象征。绣在香囊上,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了。 平阳公主以为崔凝安是不好意思,捂着嘴笑道,“阿英,你的眼光不错,这并蒂莲的寓意可是十分好的呢!” 崔凝安嘴角稍稍弯了弯,很快又僵住,“是吗?那我最后一个图案便选这个。” 平阳公主让霜华将挑选的图样记下,又笑着将崔凝安揽到一边,“如今这天正热,人也没什么精神。我打算在香囊内填充些艾叶,艾草,菖蒲一类的药材。若是犯困时,嗅一嗅香囊里面的药材味道,便会有醒神之用。阿邈的香囊便是填了这些,他说很有用呢!” 徐恒邈每日确实都佩着香囊。崔凝安也没有仔细观察过里面填的是什么,徐恒邈只说这是平阳公主用心为他准备的,日日佩着香囊早已不知不觉变作习惯。 平阳公主看向霜华,霜华读懂她的眼色,点点头并走到崔凝安身侧。 “夫人,郎君新的香囊还没有做呢!不如您帮着挑选一些料子和图案。若是您亲自挑选,郎君定会很高兴的。” 平阳公主招招手,让人换了一批新的料子进来、 “是啊,阿英你就帮着选选。你们年轻人的眼光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你选的,他肯定喜欢。” 见二人这么说,崔凝安站起来,又低头去选料子和图样。 桌上放着的那匹银灰色的云丝料子很衬徐恒邈,崔凝安一眼便选定了那匹料子。 霜华把银灰色的云丝料子放到一边,又将图样递给崔凝安。 若是用白线在银灰色的料子上绣些祥云做装饰,或是用绿线绣些竹子做装饰都不会出错。 霜华一边点头听着,一边好像想起了什么。 “夫人,我记得郎君好像有一只祥云银丝香囊,要不新做的这一只便绣绿竹吧?” 崔凝安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微微点头说好。 随后,崔凝安又为徐恒邈选了一些料子和图样,霜华将挑好的料子和图样都记下后,便吩咐人去着手制作了。 平阳公主留崔凝安在屋里喝了一会儿茶。等到外面没这么热的时候,崔凝安才从这里离开。 穿过长廊的那一瞬,迎面吹来凉风,崔凝安将双臂展开,感受绿荫透来的清凉,连带着宽大的衣袖也被吹得飘动。 当燥热再次蔓延至皮肤,崔凝安才缓缓睁开眼。 杏儿跟在身后,适时走过去轻轻扇动扇子。 “娘子,出来走动后是不是发现,其实也没有这么热?” 崔凝安掏出手帕轻轻擦拭颈上滑落的汗,又伸手扇了扇凉风想要驱赶脸上的热。 “是啊,总比在屋内坐着要舒服些,怕热便不动,我这人也懒了许多,坐着看一会儿书便开始犯困了。我竟然觉得天天去骑马的时候身体比现下要畅快。” 杏儿若有所思,“娘子,从前为了养好身体,便被拘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的。如今到了徐家,这也做得那也做得,你的身体居然比从前要强健些许,真是奇怪了。” 经由杏儿这么一说,崔凝安也有些纳闷。 自嫁入徐家以后,她好像便没再生过什么病。在家中按照大夫的嘱咐静养,可身子来来去去都是那样。现在动起来后,身体反倒比从前要好了,实在是有些神奇。 崔凝安接过杏儿手中的扇子,一面扇着风,一面向前走。 “看来我还是要多动一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养着了。不然成日坐在屋里,人也变得闷闷的。” 杏儿捂嘴笑了笑,“娘子说的是。等香囊制好,娘子犯困的时候便多闻一闻,不然又要犯懒了。” 崔凝安轻轻拍了一下杏儿的后背,摇摇头又继续向前走,“你这小丫头又取笑我。” 杏儿微微收敛笑容,快步跟上崔凝安。 --在这香囊内填充些艾叶,艾草,菖蒲一类的药材。 --阿邈的香囊里也是填了这些药材。 --郎君好像有一只祥云银丝香囊,要不要不新做的这一只便绣绿竹吧? 走着走着,耳边又再次传来这一道道声音。崔凝安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有些头晕了。 于是便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歇息。 待稍稍醒醒神后,崔凝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杏儿一句,“杏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看过的那个香囊?” 杏儿被这一问问楞了,“什么香囊?” 崔凝安语气有些急切,“就是缘积寺送来的那只,说是阿姐遗留下的香囊。” 杏儿仔细回想,忽而睁大眼睛,“我记得,那是一只云丝锦制成的香囊,好像是一只银灰色的香囊。” 崔凝安继续问,“你可还记得,上面绣着什么图案?” 杏儿眼珠子转了转,又答,“是,上面的图案是用银线绣着的祥云。” 杏儿的说法与崔凝安的记忆几乎没有偏差,得到确认后,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 还未待她将事情想明白,崔凝安便先一口否定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香囊的图样颜色都大差不大,那个香囊又怎么可能是他的。 越是细思,崔凝安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 徐恒邈不可能会在那个时候到缘积寺去,也不可能经过女客的居所,更不可能与阿姐碰过面。 崔凝安脸上的血色消下去了许多,不由得将手上的团扇抓得更紧一些。 杏儿见崔凝安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有些着急地拍了拍她。 “娘子,你怎么了?” 这一拍将惊恐的崔凝安从缠绕的思绪中拉回来,身体剧烈一颤后,又回过神来无力地摇摇头。 “我没事,许是这里太热了,我的头有些晕。” 杏儿拿起崔凝安怀里的扇子又将她扶起来,“娘子,那我们快回屋里歇着。” 回去后,杏儿赶紧给崔凝安倒了一杯茶,又伸手触了触她的脸。 “脸上不烫,还好,还好,娘子你先坐着缓缓,若是还头晕,我就去找大夫来。” 崔凝安喝了一口茶后点点头,“好。” 在软榻上歇了一阵后,徐恒邈便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崔凝安侧过脸去,略有些心虚,“刚刚出去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热罢了。” 徐恒邈径自在她身侧坐下。 “这几日都很热,还是少些在外面走动吧!” 崔凝安低低应了一声,心里却越来越乱。 刚刚才压下,推翻的疑虑又再度翻涌出现,崔凝安现下需要得到一个令人心安的回答。 “将军,你是不是有一个祥云银丝香囊?” 徐恒邈怔了怔,语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祥云银丝香囊?我,我不太记得了。怎么了?” 崔凝安攥紧手中的帕子又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今日到婆婆那去挑选制作香囊的料子和图样时,霜华说将军手上有一个与我今日选的差不多的香囊。我便想着问一问,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徐恒邈喝了一口茶,将新生的不安咽了下去。 崔凝安轻轻呼出一口气,攥着帕子的手心不知道何时出了汗。 “将军,听说,缘积寺后山的那棵老槐树祈福最是灵验,将军若是得了空,不如改日我们一起去为公公婆婆祈福吧?” 徐恒邈眼睛忽而闪了闪,心莫名地跳得很快,“好,最近我有些忙,待天没这么热,我,我们再一起去。” 崔凝安收回望向他的视线,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才回来不久,应该是没去过缘积寺的,一定是没去过的,那个香囊也不可能是他的。 徐恒邈的余光淡淡扫了身侧人一眼,又极快低头捏紧系在腰侧的香囊。 她应该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一定什么也不知道。 他要藏得好一些,再好一些,决不能在当下的关头透露什么令人惧色的话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巧合 免费阅读.[.aishu55.cc] 雨声 连续热了好几日后,突然下了一场凉爽畅快的雨,好似将夏日的烦闷与燥热都浸透了。 崔凝安合上书页,将书摆到一边的小几上。 密云一下将日光挡住了,天色阴沉沉的,室内的光线也是昏暗的,若是再继续看书,怕是要将眼睛看坏了。 徐恒邈放下手中的毛笔,用湿布将手擦拭干净后又走到小几边点了一盏灯。 “看书看累了吧?要不我们到外面的长廊走一走吧?” 崔凝安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书了,确实是有些腰酸背痛,需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她点点头,起身同徐恒邈一起走出去。 二人站在屋檐下,静静地望着被雨雾笼罩的园子。 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青绿的芭蕉叶上,猛烈密集地敲打着,一阵又一阵,莫名地让人觉得心安。 雨水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借由风势传到鼻腔中,倒让崔凝安想起了什么。 有一回与阿姐一同看《雨冤魂》。主角李娘子被奸人杀害后,奸人将她藏于林中的一座废弃的小茅屋中,对外却称李娘子在返乡途中被洪水冲走了。过了一日,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小茅屋在林中倒塌。原本在屋外躲雨的猎户见到了李娘子的尸首,吓得晕了过去。化作魂魄的李娘子将猎户唤醒后,请求他设法为自己报官查证,否则自己大仇一日未得报,这雨一日便不会停。 猎户不信李娘子的话,趁她不备逃回家中。原以为是躲过了一劫,不想暴雨却未有停歇的意思,若是再下几日,田里的庄稼怕是要泡坏了,今年的收成便全泡汤了。村中人合资请来了法师作法,想借助天力止雨。法师却告诉猎户,有一冤魂在村庄附近徘徊,此雨因她惨死而下,若她未能报仇,这雨便不会停。 猎户大惊,忙折回倒塌的小茅屋与李娘子对话。后经李娘子的指点,猎户替李娘子报官伸冤,奸人被绳之以法后,这雨才终于停下了。 崔凝英读完这个故事后说这雨是洗刷冤情惨案的公正之水,只有将这世间的邪恶浸透浇灭,才能刷净这世上的罪恶。因此这雨才能在李娘子报仇后停下。 崔凝安并不信服崔凝英的说法。这只是话本故事,雨的威力也未免太大了些,竟能管控世上谁是否含冤,谁是否惨死。现实中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姐妹二人因此争辩了许久,最后还是未能得出一个令双方信服的答案。 当初争论的声音好似还在耳畔,与她争辩的人却不复存在了。 她不发一言,眸中慢慢变得黯淡,几乎要与天色变得一模一样了。 见崔凝安伸手擦了擦脸,徐恒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过去。 崔凝安接过帕子往脸上印了印,“这雨下得有些猛,连着我的脸上都沾到了雨水。” 徐恒邈笑着将她往后拉了一把,“别站这么前,仔细着凉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落雨声踏碎,立于长廊的二人齐齐向发出声响的那一方望去。 却见是裴永慌慌张张往这边走了。 裴永刚要喊一声,“郎君,不……”看见崔凝安后又敛住慌忙的神色。 “夫人。” 徐恒邈察觉到裴永变换的脸色,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当着崔凝安的面不好明说。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裴永,故作无事,“怎么了?可是三郎得了什么宝贝,要向我炫耀。” 裴永应和道,“是,葛三郎得了一个青玉花瓷,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要请郎君到府上一同细看。我看这天还下着雨,不知道郎君应不应约呢?” 徐恒邈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低声问,“夫人,三郎难得约我,定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我想去看看。” 崔凝安答应得十分爽快,“将军去便是,只是下雨路滑,要小心些。” 徐恒邈歪了歪头,裴永马上会意。 “那郎君你先准备着,我去吩咐人套马车。” 待上了马车,裴永才将实话道出。 “郎君,那个姓融的商人,死了。” 徐恒邈眼睛睁大,“死了?我不是让你们盯着他吗?” 裴永解释道,“郎君,这是我们的疏忽。但事发突然,昨夜这个人与友人喝酒游湖时突然坠湖了,我们的人将他救上来时,人却早已没了气息。” 徐恒邈的眉毛慢慢拧紧,“没了气息,从他落水到你们救他用了多久?” 裴永想了想又答,“他落水后,我们的人佯装附近游船上的客人,马上就跳下去救他了。救他的人水性极好,很快便把人带上岸了,照理来说应该是能救活的。” 徐恒邈顿了顿,“那人现在在何处?” 裴永答,“昨夜已将尸体送到仵作那里去验了,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说是官府要核验他死亡之事,所以核验要慢一些。大概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此事事关重大,原想派人去搜一搜他的屋子,看看是否有与珲曜国往来的信件,但又怕遗漏了什么,便来请郎君与我们一道去他家中。” 雨势越来越大,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变得更阴沉了。 门口守着的人见二人来了,忙将门打开。 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将这个屋子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了,但却没发现什么,横看竖看,也是一个普通的住宅。 徐恒邈领着裴永再仔细搜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珲曜国来的人说是做于是生意的,屋内也确实摆放了不少未经雕琢的原石。 只是这些玉石并不是规整归在一处的,几块大大小小的玉石错落摆在桌上,十分怪异。 桌上正对着一块白墙,白墙的中央挂着一幅宁国的舆图。 这块舆图与见过的舆图并没有什么不同,既无标注也无什么其他的图案。 屋内有些暗,裴永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 正当徐恒邈望着桌上的舆图一筹莫展之际,舆图上突然传来一点剔透的亮光。 这点亮光落在舆图的右上方,落在青州的位置。 徐恒邈的眼神震了震,回头看向射出亮光的位置。 油灯上燃着的光透过摆在桌上第一块玉石的小孔,斜斜地将光投在墙上。 徐恒邈走过去再检查了一番,后又拿起油灯摆在第二块玉石露出小孔的位置。 灯光上墙,这次指的是都城的位置。 徐恒邈依样举灯照过去,发现亮光又落在端州,承州处。 四个位置连在一起,恰好组成一条从北地延伸到南地的线。 徐恒邈大惊失色,手上的油灯也有些拿不稳。 裴永跟在徐恒邈身后,看见舆图上亮光的变化,又将油灯摆在第一块玉石前头。 那亮光确实落在青州,更准确地去看,这亮点是落在青州的南部,靠近都城的方位。 这,这个地方,更像是…… 裴永试探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郎君,这个地方是不是离上次游猎的地方很近?” 徐恒邈将目光移向那个亮点又仔细辨别,“若从这舆图上看,亮点所指之处便是游猎集会附近的位置。” 听着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裴永一下犯了难,“这亮光准确地指向一处处,可见不是杂乱无章,没有意义的。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徐恒邈的影子浅浅地映到墙上,神情十分专注,“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几处地方都是与他有联络的?都城,青州,端州,承州,这四个地点恰好从下往上自北延伸,极有可能便是珲曜国埋在宁国的一条线。先在都城放一把火,再到青州,端州,承州。” 裴永一面听着,大脑转得飞快,“夫人在都城被人毒杀下药,又在青州遇险,会不会这两者之间有一些关联。” 徐恒邈重重地往桌面锤了一拳,“都城,青州。这样想来,上次阿英遇险一事,便不是一个巧合了。查,派人去青州查那个人,竟是我大意了。若真如你所说,这几处地方看来都有珲曜国的人埋伏着了。” 可裴永仍有一事不明白,又开口道,“可郎君,这个人既是冲着夫人来的,都城,灵州她确实去过。可他又怎么知道夫人一定会去端州和承州呢?” 徐恒邈的眼神突然发冷,“这条线若真是为阿英设计的,那便不难想了。皇后与崔夫人都是承州人,而要往承州去,需得经过承州。他这是在赌,赌她有一日会经过这两地,到时候趁我们不备,他想再下手就不难了。” 裴永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珲曜国的人也太歹毒了吧?宁昌侯府明明与珲曜国的人没有任何交往,又谈何得罪他们。他们为何非要将夫人置于死地不可?那若是真的着了他的道,夫人就危险了。” 徐恒邈的拳头紧紧握着,面上的颜色更是冷得吓人,“不会的,我们既然知道了,便要多加以防备。去查青州时,同时暗中将端州,承州的底子探一探。如果真如我们所推测那般,我们便要提前下手了。原本我还想静观其变,如今看来,我竟是拿阿英的命去冒险。这样不行,若查到蛛丝马迹,便将人押住问话,不必来问我了。” 裴永低头道,“是,郎君。” 过了一阵,验尸的仵作那边传来信息,说是已经将那个姓融的商人剖验好了。 他并不是落水窒息而死的,而是在落水前便毒发了,落水的那一瞬便已没了气息。 回禀的人退下后,裴永的神色变得愈加严肃,“郎君,这个人不是意外落水而亡的。要么他是自己服毒自尽了,要么便是有人毒杀了他。”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雨声 免费阅读.[.aishu55.cc] 真假 雨已经停了一阵,没了淅沥的雨声,屋内显得更为安静。 崔凝安将手中的帕子折了又折,翻了又翻,始终不能安心。目光仍牢牢锁定在平阳公主翻看的账本上。 平阳公主细细翻看账本,神情很是专注。站在一旁的崔凝安便更加紧张,手中的帕子便捏得更紧。 好不容易听见合上的书页声,崔凝安却更放松不得。 平阳公主让她到身边坐下,又拍了拍账本对她点点头,“你才学了一月有余,这府上的开支便比上月少了些,阿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有些地方无需太过节省,待改日我再与你细说。” 徐睿识喝了一口茶又笑道,“你方才翻看账本的时候表情严肃,像是要挑她什么大的错处,可把凝英吓坏了。” 平阳公主将账本放到一边,捂着嘴笑了笑,“驸马这么说,可是在挑拨我们婆媳的关系?亏你没在我翻看账本的时候挂着脸,不然阿英怕是要吓出冷汗,日后都不敢来我们这里了。” 崔凝安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浮现出来。 “公公婆婆说笑了,我只是怕辜负了公婆的嘱托,又怕出了什么错漏,故而有些紧张。” 平阳公主摇摇头,“阿英,你才刚学没多久,出些错漏也是正常的,何况你做得这么好,哪有什么错处给我挑呢?好孩子,你就是太谨慎了,谨慎些固然是好,但没必要事事谨慎,这样提着精神多累。你在我们面前就如女儿一般,不必如此。” 崔凝安点头,“是,婆婆说的话我记下了。” 平阳公主往门口探了探,却还没见到霜华的身影,她便招手唤映红过来。 “映红,你去看看霜华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怎么去厨房这么久还没回来?” 映红正要出门去寻霜华,却见霜华端着点心进来了,二人险些撞上。 霜华侧着身子躲过,后又快步走上前将点心撞上。 平阳公主问,“霜华,怎去了这么久?可是出了什么事?” 霜华摇头后又点头,绕得平阳公主有些晕。 “你这丫头,又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 霜华走得太急还未缓过来,待她呼吸顺畅后才答道,“回公主,方才我到厨房去的时候碰见郎君了,我看他淋了雨,像是有些难受,又咳了几声怕是要着凉了。我便让厨房给郎君熬一碗姜汤驱驱寒气,所以回来得便慢一些。” 平阳公主惯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个阿邈,这么大人了,下雨天不撑伞便出去了,等会染病了他便知道厉害了。阿英,你离他远一些,可千万别被他传染了。” 徐睿识将茶盏放下,有些担心,“这孩子,平日也不抱病喊痛的,身体一向健壮,怎么淋了些雨便咳嗽了。公主,怕是真的淋坏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平阳公主见他起身,伸手按住他让徐睿识坐下,“驸马何必大惊小怪,淋雨着凉有些咳嗽也是正常的,没事。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大夫,去瞧他也没多大用处。等他喝一碗辣辣的姜汤后就没事了,你放心吧!” 崔凝安此时已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告退。 “公公婆婆,我先回去看看。” 平阳公主和徐睿识点点头,目送崔凝安离开。 待人走远后,徐睿识有些沉不住气了,“公主,你一向紧张阿邈,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平阳公主看破不说破,嘴边的笑意已是掩盖不住了,“阿邈难道是真想让我们知道吗?” 徐睿识一头雾水,“公主,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平阳公主解释道,“从大门回他们的住处,最快的路便是经池塘那一条路。一个淋雨受害的人,怎会舍近求远,会绕到厨房那边回去,又正好撞上了霜华?我看,是他知道阿英在我们这,故意向霜华透露,想让阿英回去心疼心疼他呢!” 徐睿识恍然大悟,“我说呢,阿邈哪有那么脆弱。平日在军营里日晒雨淋,刀伤剑伤的都不见他皱眉抱怨。怎么才出去一会儿便说着凉难受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被平阳公主这么一点透,霜华又问,“公主,那姜汤还要熬吗?” 平阳公主点点头,“这汤要熬,熬得浓些才好,最好当着阿英在的时候端进去,让阿邈当着她的面喝下,他才能好得快些。” 许是感应到平阳公主拆穿了他的谎话,躺在床上的徐恒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裴永有些怀疑徐恒邈是不是真的受寒着凉了。 人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回来,徐恒邈留裴永在屋内又说了一会儿话。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前的推测有错漏的地方。” 裴永见他坐直了,便凑得近了些,“不知郎君又想到了什么?” 徐恒邈扫了一眼门口的方位很快压低声音,“不论他是自尽还是他杀,重要的是,他或是他背后的人已经发现我们在盯着他了。若是如此,那么在他死之前,他或是杀他的人已经将屋内清理好了。我们看到的,不过就是他想让我们看见的。那几块玉石的光点虽对得上阿英的行动轨迹,但却颇有蹊跷。短短两月,他们便对阿英下了两次手,安排缜密,下手极快,应当是急于杀她的,若等到到承州,端州,更不知道是何时。因此,在这两地下手,并不能达到求快的目的。” 裴永想了想,“郎君,若是按您这么说。求快且下手稳妥,最好对夫人下手的地方便还是在这都城之内。那屋子想让我们看见的,不过是想着迷惑我们。让我们对承州,端州有戒备了,却忘记在眼前设防,那么这样一来,他们便更容易得手了。” 裴永有些生气,便骂了一句,“这些珲曜国的人真是黑心肠。前些时候与他们交战的时候便知道他们狡诈,没想到竟然能将算计到如此地步。我们当下对他们为何下手没有一点头绪,他们又是珲曜国的人,关系错综复杂,一时想要查清怕也是难。这样防着,不能进攻直击要害,实在是憋屈。” 徐恒邈深吸一口气,表情并不轻松,“多防备些总是没有错的,日后我们要更小心行事。即便眼下我们抓不住那人,难保日后他不会露出什么马脚,那便看看他们的命能活多长了。” 裴永望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郎君说的话,我记下了。” 屋外的脚步声一点点地近了,裴永竖起耳朵听着,忙挥手让徐恒邈躺下。 徐恒邈盖上被子的那一瞬,崔凝安刚好进屋了。 见崔凝安来了,裴永忙退到一边。 “将军,你怎么样了?” 徐恒邈摇摇头又咳了几声,“没事,就是淋了雨有些着凉了,我躺一会儿就好。” 崔凝安又问,“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瞧瞧?” 徐恒邈拒绝地很果断,“不必了,只是着凉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裴永走过去,请崔凝安借一步说话。 “夫人,郎君淋雨后其实已有些不适,只是强撑着不说罢了。他在军营里也这样,除非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否则绝不请大夫来。夫人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他躺一躺便好了。可别请大夫来了。” 崔凝安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不请大夫来能行吗?若是染了风寒又发热可怎么好?” 裴永暗地抹了一把汗,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那,那夫人便等严重了再请大夫来吧!我跟在郎君身边这么久,从前他这样我也见过,此时,应该是不用让大夫来跑一趟的。” 还没等崔凝安再问什么,裴永便寻了一个借口,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映红便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了。 “夫人,姜汤已经熬好了。” 崔凝安招手让映红走过来,从托盘中端起那碗姜汤递到徐恒邈面前。 “将军,快趁热喝了吧!” 热辣的味道扑面,徐恒邈变了脸色,“这碗汤到底是放了多少姜去熬的,看起来便很辣,我方才便说不喝了,让霜华别费工夫了。端走,我躺一会儿便好了。” 映红站在原地,并不打算将姜汤收回去,“郎君,公主吩咐过,要放多一些姜进去熬才有效呢!您便将汤喝了吧,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徐恒邈背后一阵发凉。他知道平阳公主定是看穿了他的招数,才故意熬了这么一碗浓汁让他服下。 崔凝安双手捧着碗,再端到徐恒邈面前,“将军,你喝了,我们也能放心些。” 徐恒邈有些为难。对上崔凝安那殷切的目光,倒是生了几分心虚,犹豫几下后便接过那碗姜汤一饮而尽了。 映红将瓷碗收回去,很快便退下去了。 崔凝安将一方帕子递过去,又说,“将军好好休息,我去让厨房换一些口味清淡的饭菜过来。” 她刚要走,徐恒邈便拉住了她的手,“夫人,你先坐下,我有事要问你。” 崔凝安点点头,在他旁边坐下。 “不知将军要问什么?” 徐恒邈将被子掀开,坐得笔直。 “夫人交的朋友里面,可有不是宁国人的人?” 崔凝安被问得一愣,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好端端的,徐恒邈怎么问起了这个?可是觉得她有些奇怪,又去将阿姐的好友仔细查探一圈,看看与她的回答是否对得上? 崔凝安眼神闪了闪,又低下头,“应该,应该是没有的吧?与我交好的人不算太多,都是自小便认识的人。如果我真认识除宁国以外的人,也是一面之缘,应该也算不上朋友吧?若是算上阿碧雅,那还是有一个的。” 崔凝安的回答很聪明。未一口咬定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若是真要追查起来,无论有否,她的答案也不能算是错的。 徐恒邈的表情变得更为凝重。 看样子,崔凝安应该是不认识珲曜国人的。这样一来,珲曜国的人想要杀她的意图便更不明确了。 既与宁昌侯没有瓜葛,又不是崔凝安认识的人。看来在崔凝安这一边,是探不出什么线索能够追查了。 崔凝安见他不作声,也提着一口气,“将军,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徐恒邈怕她多心,又竭力解释,“没什么,只是珲曜国的二王子两月后便会到宁国来。我想着,如果夫人认识珲曜国的友人,说不定会知道一些相关的礼节,我也能提前做做准备。” 崔凝安暗地里歇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对她生疑了。 不过,她又很快反应过来。 徐恒邈驻军的地方离珲曜国不是很近吗?驻军三年,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珲曜国的风俗人情的。怎么还需要从她这里探听消息?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真假 免费阅读.[.aishu55.cc] 菩提 风声阵阵,吹得树叶颤动。静坐在菩提树下的人依旧纹丝不动,闭眼似在感受风声,又或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心绪里。 穿过绿叶的阳光化作柔和的光影,斜斜地打在他的束着的墨发上,又从头顶倾斜,缓缓流向他的脸庞。连带着他浓密的长睫也沾染了金色的光华。 立在蒲团边的人不敢发一言,只垂首静默,等待着静坐的人睁眼与他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停了。蒲团上坐着的人才将眼睛睁开。 蒙德屈身,恭敬地将一沓纸递上前去,“主人,这是新收集得来的情报,请过目。” 那一沓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定是写了许多内容。但他好像是并不着急着看,只懒懒抬头看一眼。沉默良久,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蒙德手中接过来。 才翻了几页,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好像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但他还算是平静地看到最后一张了。 过了一会儿,那沓白纸便被揉作一团,往前重重地扔过去了。 蒙德眼疾手快,立马跨步上前借助了那一团被揉得发皱的纸。 对此,他已是见怪不怪了。 景舟每次看完这些自宁国传来的情报,便会如此。 这情报里的内容,应该没有一次是让他舒心的。当他翻开时,常常是面无表情的,若是情报的内容再刺心些,他眼中的盛怒简直能把那一沓纸给燃透。 蒙德怀疑景舟是在自虐。这些事情,明明与他没有关系了,再看也是徒增伤心。可他偏要探,偏要人报。即便看完后会让自己不好受,他还是坚持要看,有时候还对其中几张反反复复翻看。 不过,今日的内容怕是有些刺心。他只看了一次便揉作一团了。 蒙德捏了一把汗,暗暗警醒自己要小心些,别不长眼撞上去了。 见他还不走,景舟依旧保持着端坐着的姿势,声音却提高了些。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蒙德倒吸一口凉气,试图让自己更镇定些。 “主人,您已在寺院修行了几日了。你不在,外面没少生事,您不回去看一看吗?” 景舟闭上眼,不急不慢道,“外面要生事,便让他生吧!法伊则自会处理,用不着我操心。” 蒙德还是不放心,又劝了一句,“主人,法伊则狼子野心,借由您的名义在外行不少恶事。他虽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可也不知道他的心到底是黑是红的,主人可不要太过信任他。” 景舟再次睁开眼睛,眼里却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我何尝不知道他并非是想真正帮我。只是看我如今好拿捏,没有像景罗一样,有王后可以仪仗,不好控制。所以退而求其次,想拿我去与王后对抗罢了。他上赶着让我娶他的外甥女穆娜,便是有意在我身边安插他的眼线,好确保我不会起别的心思。若是我有所动,他也能迅速做出反应,到那时,你就能知道她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了。” 蒙德点点头,嘴边的话还是没能咽回去,“主人,你既不想娶穆娜,但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可你若出去了,法伊则又会提起此事,烦不胜烦。眼下我们也不能一口回绝,我们毕竟需要他的助理。不过那穆娜,实在是缠人,我怕主人应付不过来。” 法伊则心机深沉,知道安插眼线并非是易事。因此挑选出一个合格的眼线至关重要。而他的外甥女穆娜却是情真意切,对景舟算是有几份真情。这样用起来也心安,一个丈夫又怎么会怀疑深爱自己的妻子呢? 更何况穆娜与法伊则还有血缘关系,这更不是她出嫁就能割断的。长辈之命,她也不得不听。即便是法伊则日后随便问起一句,穆娜也不会对他设防,只当是闲聊家常了。 想到这里,景舟感到胸口闷闷的。 他不愿再继续往后想,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他不可能会娶穆娜,也不可能会爱上她。 退一万步来说,无关她是否是法伊则的外甥女。重要的是,他绝不会娶珲曜国里的任何一个女子为妻。 即便是她貌若天仙,善解人意,也绝对不能令他有丝毫动心。 景舟笑了笑,这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冷血的味道。 “既然说她心悦于我,这事也不算难办。眼下你看见的坏处,是她烦人得要紧。但我们换一个角度去想,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她这一份真情,说不定还是一把利器,能趁法伊则不备,帮我们一个大忙。” 蒙德皱皱眉,没想到远处的利害,只觉得眼前的困境难解。 法伊则是何等精明的人,根本不能随意糊弄。对于是否迎娶穆娜一事,景舟迟早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依照景舟的好恶,这穆娜他肯定是不会娶的。可法伊则绝不会善罢甘休,一个不听他摆布的皇室王子,他也不可能再对他和颜悦色,替他谋划前程了。 像他这样的人,不在翻脸以后落井下石已是不错,怎么能够要求他当作无事发生呢? 景舟知道蒙德是个忠心的人,也明白他的顾虑。他慢慢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担心我,这样的文人我还是能应付的。当初能在宁国死里逃生,我必能在珲曜浴火重生。法伊则说穿了只是我的一个跳板,待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自会舍弃。如今少不得要对他和气一些,不是为了给他面子,而是怕他伤到自己,你可明白?” 蒙德又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松快了一些。 景舟在菩提树下踱步,来回穿梭在树下阴影间。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蒙德忙俯首听命,“主人尽管吩咐,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舟缓步往前挪动,声音慢慢飘过来。 “前段时日,法伊则对我实在客气。这客气得还有些不寻常。若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绝不会这样嘘寒问暖地讨好我。如今又一改从前的宽松态度,三番五次催我与穆娜成婚。我怕是其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蒙德,你给我在暗中盯紧了他,再查查他这几个月的行踪轨迹,若有可疑之处,立马过来向我汇报。” 蒙德将左手搭在前胸上,表示听命,“是。” 待蒙德远走后,寺院中的诵经声再度传来,景舟又走回远处,盘坐在菩提树下。 这次到寺院清修数日,一则确实是为了躲避令人心烦的法伊则和穆娜,二则是王后还在宫中,时常碰面难免会有冲突和不快。只要他离开王宫住进寺院的消息传开,国主和其他的大臣难免会猜想王后是否狭隘,容不下其他王妃所生的孩子,她的名声坏了,对他也有益处。抛去一二不谈,他此行来寺院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他是为了等。 等头上的菩提树树叶自然落下,最好能落在他的发顶。 菩提树为珲曜国的圣物,人人爱戴信奉。若是能得到菩提树神的庇佑,所求皆得。当风吹起,跪坐在树下的信徒足够虔诚,便能打动树神。自然落下的菩提叶就证明了信徒的愿望已经得到树神的认可了,树神日后自会庇佑。 只是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大小并不一样,树神的精力有限,往往只能竭力满足用发顶接住菩提树叶的信徒愿望。因他足够虔诚,与树神互有感应,才能准确无误地接住这片树叶。 这样的缘分难得,并非是坐在树下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便能等来的。 景舟得了空闲,便会在寺院住上一段时间。为了等这一份机缘,更是为了实现他心中几近癫狂的渴求。 他心中的愿望很强烈,实现只是早晚的事情。可他仍不放心,依旧要来菩提树下问一个答案。似是想让树神的答案给他吃下一副定心丸,若有了树神的认可,他心中所求,那便是命定之事,他不得不做,旁人也无法对他有任何的阻拦。 树神立于珲曜国土数千万年,已见证过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早已是看破了世上一切足以令人迷了心智的纷扰。 谁与谁有缘,谁与谁无命,她都知道。 菩提树扎根在这片纯净的土地上吸收着养分,吸收着悲欢,树神又将所见所闻化作菩提叶上深深浅浅的叶脉,人们透过叶脉,就像是窥见了愿望的命脉,顺利与否,可行与否,透过这片叶子便能解读,就是这样,菩提叶才更显珍贵。 景舟静静地坐于树下,耐心等待。 很快远处传来的诵经声已渐渐消散,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 原本燥热的风化作丝丝的清凉,迎面吹来,菩提树下便更阴凉舒爽。 风声停歇,雨声便起。密密麻麻的雨丝落在菩提叶上,顺着叶脉滑落,又在滴落到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脸上的潮湿黏腻感越来越明显,可景舟却不在乎,且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去一旁躲雨的意思,依旧静静地在树下等着。 雨越来越大,景舟那身素色的衣裳慢慢被雨浸透了。 今年的雨水分外地刺骨寒凉。被浸透的衣衫潮潮地与皮肤贴合,像是要传递最淋漓尽致的冷凉,更要替树神测试一番,树下的信徒是否足够虔诚和耐心。 不知雨下了多久,景舟始终没有离开,依旧保持着闭目盘坐的姿态,任凭风吹雨淋,也不会有分毫的动摇。 突然,景舟感受到了发顶的重量。他身体微微发颤,似是有强烈的喜悦从身体迸发而出。 他睁开眼,却发现眼前蒙了一层水雾,他并看不清身边的景象。 他心切地抬手,从发顶上取下那片来之不易的菩提叶。 他郑重其事地捧在掌心里,轻轻将页面上的雨珠扫去,又用额头抵住那片冰凉的叶子。 随后,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这雨下得虽大,但只有这一片菩提叶落下,且落于他发顶了。 景舟欣喜若狂,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连同树神也认同他的愿望,给了他想要的答案,那么,他想要的,他早晚必定都会得到。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菩提 免费阅读.[.aishu55.cc] 刀锋 一轮弯月升起,划破寂静的黑夜颜色,将淡淡的光辉抛洒在高墙之内,连同高耸的穹顶也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光。 大殿内的馥郁的芳香尽数来自从墙面坠下的银铃花,这是珲曜国人最喜爱的花朵。味道清新淡雅,外形洁白秀美,挂在大殿内作装饰最适宜不过了。 景舟淡淡地扫视了银铃花一眼,又收回视线。 母妃在世时,最爱的便是铃兰花。父王为讨她的欢心,便命令王宫里外的挂满王妃喜爱的铃兰花,以供王妃观赏。 如今人去了,银铃花还依照常例,日日悬在这王宫中,不知是便于睹物思人,还是警示上下,这是王妃曾经在这宫内遗留的痕迹。 一群身着淡蓝色纱衣的侍女从大门缓缓退出来。她们中有的端着蔬果,有的端着饭食,还有的端着汤饮。 景舟注意到,那端进去的吃食并未怎么动过,像是为了果腹只简单吃几口应付罢了。 那群侍女看见景舟,齐齐屈身行礼,“二王子。” 景舟见大门紧闭,门口还有不少的侍卫守着,便问了一句,“里面可是有人在?” 为首的那名侍女恭敬答道,“是,王后在里面。不知二王子是否需要我进去通传?” 景舟摆摆手,“不必了,你们先下去,我在这里等一等便是。” 侍女散尽后,很快就听见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景舟眼底一暗,不过转身的瞬间又换了一张柔和的笑脸。 一个艳丽的女人从大门里走出来,身上的金片发出耀眼的亮光,简直比那走廊里燃着的烛火还要明亮十分。 推开门看见景舟,原本脸色愁苦的女人马上换了一张面孔,脖子仰得高高的,像是要将她的高傲和尊贵都在此刻展现出来。 景舟上前微微躬身行礼,“王后。” 索里亚瞥了他一眼,懒懒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一串宝石项链。 “回来了?怎么不在寺院多住几天,可是觉得寺院太清静了,沉不下心好好待着?” 景舟面色不改,笑道,“王后说笑了,我到寺院修行,是为了替父王祈福,既然仪式完成了,哪有在寺院长住的道理。” 索里亚转而去把玩腕上的那一对金丝花镯,“才去了五六日,便说是祈福了,也不知道是否心诚,能不能打动菩提树神?” 索里亚的话无疑是在挑衅景舟,景舟面上的礼貌也有些挂不住了,“王后多心了,我再怎么样,也比一次都没往寺院去祈福的人要心诚。我想,那种人,应该没有资格评判我诚心与否吧?” 索里亚抬头怒视着眼前的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居然敢跟我顶嘴,你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景舟不急不缓道,“看来王后的记性不好啊,连我是谁也不知道了。那我便来再提醒你一次。我是景舟,是珲曜国国主与杨昭王妃的亲生儿子,唯一的儿子。我与国主流着的是一样的血,与景罗流着的血也是一样的,不知这是否足够能在王宫立足。还有一句,我要说明,免得王后误会了,我刚才所说,并未指名道姓,缘何王后便动怒了,可是看到了谁,又想到了谁?才对我发火呢?” 索里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抬手打了景舟一巴掌。 景舟的脸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红印,最深的一道,是索里亚手上的戒指刮蹭所致。 但他却带着笑容,完全没半分恼怒的神色,倒是让索里亚觉得有些害怕。 “王后好像是忘了,等会我要进去面见父王。我这个人一向不会撒谎,若是父王问起我脸上的印子,我必据实相告。” 索里亚被他气得不轻,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分明是你挑衅我在先,我只是略施惩戒罢了。再说了,在王宫里,无论我们是否彼此厌恶,按照规矩,你理应要叫我一声母后。母亲管教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我相信国主一定会体谅我的。” 景舟眼里的我笑意更盛,指着守在门边的侍卫,“王后,在场的人皆是见证,我对你恭敬有礼,也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反倒是你先出手伤人,这又是哪门子的管教。父王若问起,我相信他们也不会讲半句假话。况且王后的嗓门这么大,里头想必已经听见动静了,不用我说,父王也已猜测到一二分了吧!不过,我再冒犯说一次,也算是与王后将事情讲明白了。我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位。王后还是省点力气,不要将心力放在管教我身上了。我母妃在天有灵,会不高兴的。” 索里亚正要发怒大喊一声,却见景舟将门推开了,又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索里亚顿时没了脾气,只能气鼓鼓地离开了。 进门后,景舟觉得里面的烛光比外面走廊的光还要昏暗,不知索里亚佩戴的首饰是否太过刺眼,所以房间里面的蜡烛便不用点这么多根了。 侍从塞西将国主景维多扶起来,又给他的背后加了两个软枕垫着,让他坐着能舒服些。 景舟半跪在地上,左手握拳置于右胸向景维多行礼。 景维多咳嗽了几声,抬手示意他走过来。 “景舟,你怎么去寺院清修了?可是王后给你委屈受了?” 景舟摇摇头,“并非如此。父王一直卧病在床,我只是去寺院为父王祈福罢了,不知道是谁在父王背后挑唆,竟让这样的话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景维多不作声,只拍了拍景舟的手背。 景舟觉得这里的光实在是太暗了,看什么都有点费眼睛,便提议让塞西多点几根蜡烛。 待能清晰地看见景维多的脸色后,景舟开口问,“父王的身体怎么样了?可有按时吃药?” 景维多点点头,“我没事,还是老样子,来来回回便是喝那几味苦药,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不过,许是你替我去寺院祈福的缘故,近几日的身体好了不少,也能坐着说上好一会儿话了。” 塞西附和道,“国主的身体确实比前些时日好多了,这都是二王子的功劳。” 景舟谦虚低头,“这都是我为人子应尽的心力,只有父王的病好了我才能安心。” 景维多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那张与杨昭王妃相似的脸庞。 景舟的轮廓是他的模子,眼睛也是随了他的颜色。可他的模样却生得与杨昭王妃十分相像。透过他的模样,景维多像是看见了杨昭王妃,一时不免痛心,咳嗽得更剧烈。 景舟上前扶住他,轻轻地替他抚顺后背,又给他递来一张帕子。 “父王,你可要保重身体。” 景维多摆摆手,用帕子擦了擦嘴,“我没事,不用担心。” 景维多凑近看了看景舟的脸,却发现他的右脸有一块泛红的巴掌印。打他的人似还带着戒指,这力度绝对不轻。 “你的脸怎么红的,可是王后打的?” 刚才便听见门外不小的动静,应是索里亚撞上了景舟,又发了一顿脾气。 景舟别过脸。摇摇头,“没有,外面的路太黑了,许是不小心撞到了哪里,我没有注意。” 看见景舟这么委屈求全,景维多也不忍心,“你不要瞒我了,外头再黑,去哪里能撞上什么巴掌印。我隐隐约约好像听见王后骂了几句,定是她动手打的你,你不用替她遮掩了。王后性子野蛮,她不容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明白的。” 景舟将头低得更低,“父王,我没事,你不必为这些事情劳神。不过是王后对我提点了几句,大约是我的脸与母妃长得太像了,王后看了有些厌烦。” 景维多有些难过,用力地拍打身侧的软枕,“王后善妒,容不下你母妃,也把这怒气撒在了你的身上,是我对不住你。你五月前回宁国去给你母妃立牌位的时候,为何无缘无故会遭人劫杀,不知是有多大的仇怨,连身边的人也被杀得只剩蒙德一人,险些没命活着回来,我也清楚。王后听闻你出事后,假意派人去宁国带你回来,我却知道,她派去的人是去杀你的,只要你与她派去的人接应了,你必死无疑。我那时病得糊涂,也不知你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只听王后说你死了,树神庇佑,让你我父子还有相见之日。我何尝不想杀了王后,替你报仇。只是如今我病重,外头动荡不安,王室需有王后坐镇,若此时杀了她,必定有歪心思的人趁机作乱,到时珲曜将水深火热,不得安宁。我只能罚她闭关三月,以示惩戒,更怕外面的人察觉出异样。” 景舟咬咬牙,奋力将想说的话咽回去,面上仍是一副顺从的模样,“父王说的话,我都明白,一切应以珲曜的国事为重,我得暂且抛开与王后的恩怨。” 景维多抬手摸了摸景舟的头发,欣慰地点点头,“好孩子,你是最懂我的苦心的。”又怕惹景舟伤心,景维多承诺道,“你放心,王后我定是会狠狠处置的,只是不是现在,你眼下需得忍耐。” 景舟敛起笑容,微微低头,“是,一切听从父王的安排。” 景维多总算是安心了,又问了一句,“听左相说,你过些时日要到宁国去了?” 景舟往后挪了挪,淡淡点头,“是,如今父王生病,里外皆有动静。那些大臣眼下还算忠心,不敢在明面上露出什么野心。但我怕云蒙那边起了心思,不与我们交好,便是起了要攻打我们的心思。我想如今宁国强大,若是珲曜能与宁国合作,那我们的担心便能消了。有宁国的帮衬,云蒙也不敢起异心。再者,宁国越来越强大,我们总得先去示好,表明诚意,否则若是他们记着前仇,哪日起了攻打珲曜的心思,那我们的处境便危险了。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到宁国去。这也是左相的意思。” 景维多的眼睛闪了闪,最后又归于平静,还不忘再叮嘱他一句,“你是个好孩子,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只是此次到宁国去,需得小心行事,不要再出意外了。” 景舟俯身应下,嘴边却浮现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刀锋 免费阅读.[.aishu55.cc] 娇花 花园里的花开得热烈而娇艳,下过一场大雨后,不但没有折损它们的半分美丽,反倒赋予它们一种被雨冲刷过后的难以言说的美。 站在艳红色羊毛毯的景舟却无心观赏花朵的美丽,他慢慢地来回踱步。 与鞋底贴合的羊毛毯的柔软似乎没有被他感知,他的眉毛是皱着的,似乎在当下不可能有任何的事情让他觉得舒心。 一串清脆的银铃声将景舟烦闷的思绪踏得更碎,他的脚步止住了,眼中的厌恶之情也不由得显露出来。 快步走来的女子带来一阵浓郁的香气,她眉目含笑,心情似乎与景舟并不相同。 她今日应当是十分精心打扮过的,除去手上那一双做工精美的银镯,耳朵坠下的琉璃耳环,更不必说脖颈上戴着的那串红宝石金珠项链,层层叠叠,耀眼夺目。连同那扎在脑后的那条的麻花辫缀了不少宝石发饰,在乌黑的头发上一闪一闪,俏皮可爱。 穆娜算得上是珲曜国标准的美人,毕竟见过她的儿郎便没有一个是不动心的。 她俯身向景舟行礼,“二王子。” 景舟不冷不淡地点点头,又快速地扫了她一眼。 那身紫色繁花锦缎裙外又批了一身深紫色的薄纱,宽大的衣袖飘动,仿若是花园中一只艳丽的花蝴蝶。 只是这样的颜色搭配,繁琐艳俗,将原本浓烈的五官映得更甚,抵不过宁国女子一半的美丽。 未听得景舟的半句夸赞,穆娜有些失望,她一面跪坐在银丝坐垫上为景舟倒茶,一面问,“听闻二王子今日要来,穆娜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穿上了,不知二王子觉得怎么样?” 景舟别过脸去,并不看向她,只礼貌说一句,“还不错。” 穆娜顿时换了一张明媚的笑脸,更殷勤地将装着浓茶的银杯端上前去,“二王子,请用茶。” 浓烈的香气扑鼻,景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必客气,放在桌上便好,我自己喝。” 穆娜端着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又失落地收回去。 “二王子对我还是那么客气。” 景舟背对着她,有意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我不喜欢别人与我太过亲近,还是你觉得,你在我的心里很特别?” 穆娜倒是直言不讳,“若是二王子愿意,穆娜想成为王子心中唯一特别的人。” 感觉到背后的那双手慢慢环绕上来,景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马上甩开,语气也变得比刚才更冷,“我说过,我不喜欢与别人太过亲近,离我远一些。” 穆娜被他狠狠摔开这一下惊着了,不过她的难过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心情。 舅舅告诉她,二王子是国主与叶昭王妃的孩子,身上一半流着宁国人的血脉。宁国保守含蓄,比不得珲曜这么热烈奔放,二王子多多少少也遗传了一些宁国的特性。 待人冷淡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分正常,习惯了便好。待到她嫁作王妃,拿下二王子便是迟早的事情。 穆娜盯着眼前那张脸,心情大好。 景舟的容貌俊美,很好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五官虽更像南地的男子,一眼看去却能辨别出他珲曜国人的身份。柔刚中和的长相,这是珲曜国其他儿郎没有的优势,也是穆娜最为倾心的一点。 更重要的是,珲曜儿郎对她的爱意热烈,有求必应。而景舟正好与他们恰恰相反,冷脸待人,冷言冷语,似乎对她释放的爱意不屑一顾。这便燃起了穆娜对他的征服欲,使得她更迷恋景舟。 等了一阵,还是未见法伊则的身影。景舟实在是难以承受身后那道灼灼的目光了,便起了离开之意。 “既然左相迟迟未出现,应当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我改日再来。” 正准备要走,却见穆娜张开双臂拦住他。又因动作的幅度有些大,脚腕的银镯哗哗作响。 “二王子稍坐片刻,舅舅的衣袍刚刚被酒浸湿了,先到房间换衣服了。特意嘱咐我来接待二王子,他很快便来。” 景舟并不是不知道法伊则的意图。明明是他邀约在先,却借口去后面换衣服,让穆娜出来迎接他。分明便是想给他们二人制造独处机会。 不知法伊则是高估了穆娜美色的诱惑力,还是低估了景舟的定力。即便将他与穆娜关在一间房里,景舟也不会对穆娜有分毫的动心。只是如今法伊则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景舟也懒得明说,与他因此事闹僵了。 景舟瞥了她一眼,“还请帮我催一催左相,我后面还有别的事,若是耽搁了时辰,那便不好了。” 穆娜点头,招手唤侍女去寻法伊则。自己依旧留在花园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冷淡的景舟。 过了片刻,法伊则便来了。 他陪着笑,屈身向景舟行礼,“二王子,实在是对不起。我在后面耽搁了时间,让二王子久等了。” 景舟皮笑肉不笑,“原以为左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想着改日再来。” 法伊则邀景舟坐下,又看了一眼穆娜,“可是穆娜惹二王子生气了?” 景舟喝了一口茶,脸依旧是僵着的,“这倒是没有。只是想着与左相有要事相商,不想穆娜在这里陪着,浪费了时光。” 法伊则读懂景舟的意思,摆摆手让穆娜离开。 穆娜虽有些不舍得,却还是听从命令退下去了。 法伊则坐下来,笑着说,“穆娜虽然娇气缠人,但也不失可爱。还望二王子不要因此讨厌她。” 景舟嘴角稍稍弯了弯,却是很勉强的笑意,“左相说笑了,穆娜在珲曜人见人爱,怎么会有人讨厌她呢?” 法伊则松了一口气,“二王子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过后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知那件事,二王子考虑得怎么样了?穆娜如今也已十七了,早便应该嫁作人妇了,只是她一直倾心于二王子,谁都看不上。如今,可就等着二王子的一句话。只要二王子愿意,我便去国主面前提及此事。国主也会觉得很高兴的,想必不会反对。” 景舟尽力让自己的神情自然些,慢慢抬头,用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直直地盯着法伊则,并没开口说什么。 法伊则只觉对面散发出一阵冰凉透骨的含义。这种感觉就像是跪在国主面前,等待审判一般。有时候,景舟实在与景维多太像了,某些时候总能在他身上看见他的影子。 “二王子,可是我有什么话说错了?” 景舟冷笑,“有时候,我觉得,左相似乎并不是很想与我在一条船上,甚至好像想跳出船外,再将我这艘船推翻呢!” 法伊则的手抖了抖,言语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二王子,这,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臣一向忠心于二王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景舟锋利的眼神往法伊则身上厚重的长袍望去,似乎要将他里里外外看透。 “左相虽有此心,可做的,却与所想背道而驰,我实在是分不清左相究竟想做什么?” 法伊则擦了擦汗,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二王子就不要与我兜圈子了,有话直说便是。” 景舟懒懒地叩了叩桌子,桌子被骨节扣响,一下一下,好像是法伊则规律的心跳。 “如今父王生病,左相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提起与穆娜成亲的事情。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若我是应下了,便会被抓住错处。在父亲生病时只顾自己欢愉与否,全然不顾及父亲正饱受着病痛折磨。左相这是要置我于一个不孝的位子,让珲曜国人对我指指点点不提,还给王后送去我的把柄,那她便更有机会在背后算计我了。” 这桩桩件件的罪名扣上来,可把法伊则吓得不轻。他忙起身站出去,又弯腰表现出一副谦卑而又恍然大悟的样子。 “二王子,老臣真的没有想到这里去。是老臣思虑不周了,二王子恕罪。我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为二王子好,想着要是二王子与穆娜成婚了,便有更多助力。不想像是被冲昏头脑一般,险些酿成大祸。” 法伊则果然是一只老狐狸。打着为景舟好的名义,将自己的错处遮得极小,实在是聪明。 他这么一说,景舟也再没好的理由对他发脾气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景舟咬着牙,只能咽下这口气又抬手让法伊则起身,“左相的苦心我是明白的,人非圣贤,总不可能一点错也不出。左相与我沟通交流,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好。日后,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法伊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将背再挺直一些。 “谢二王子宽宏大量,我还怕事情不说清楚,在你我之间生了什么嫌隙,可就不好了。” 景舟伸手请他坐下,“只要误会说清楚便好。我想,左相今日邀我来,应该不止想与我说这些吧?” 法伊则用帕子擦去手心黏腻的汗水,摇摇头,“今日我邀二王子来,确实还有别的事。王子不日便要到宁国去,除了与宁国皇帝结盟外,更好顾全自身的安全,切莫像上次一般调入王后的陷阱了。” 景舟点点头,“这次出使,是借由珲曜国政务的名头,排场比上次要大上许多,随从也多了许多,且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王后即便有三头六臂,怕也是难下手。不过,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还有事需拜托左相。” 法伊则仰着头,“二王子但说无妨,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舟的神情变得严肃,“我不在王都的这段时间,还请左相替我照顾好父王。如今父王体弱,我怕王后在从中作梗,坏了我们的好事。左相可得盯紧了些,切勿让王后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法伊则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应下来。如今他与景舟是一条船上的人。王后得益,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只是国主的病,病得有些蹊跷。如今需静养为宜,基本不见外臣,看来在这王宫要插一些眼线才是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娇花 免费阅读.[.aishu55.cc] 酸醋 连续阴沉了好几日的天空终于放晴了,人郁闷压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开朗了许多。 徐恒邈这一淋雨,便躺了好几天。 大概是长期的病气积压,借由一场雨,全被激发出来了。 崔凝安见他难受,说要派人请大夫过来替他看看。只是徐恒邈态度坚决,无论怎么劝说,也不愿看病。 崔凝安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 特意吩咐厨房每日都熬一碗浓浓的姜汤端来,亲眼见徐恒邈喝下才安心。 装了这么些天,徐恒邈躺得是腰酸背疼。只是借着生病的由头,崔凝安与他亲近了许多,他也乐得装下去。 这几日在床上躺着,徐恒邈便缠着崔凝安在房里与他说话聊天。 他想知道有关崔凝安更多的事情。想了解她更多,想更与她靠近。 不过几次谈话接触,崔凝安似乎与他还是有一层淡淡的隔膜。许是她还没有完全信任他,因此才不能毫无顾忌地对他敞开心扉。 徐恒邈虽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想通过后,又阔然开朗。 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徐恒邈快速转身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裹紧。检查妥当后,压低声音对外面说一句,“进来。” 推门的人是裴永。进门后又极快将门关上了。 “郎君,是我。” 徐恒邈将被子掀开,一骨碌坐起来,“你就不能在外面喊一句吗?险些被你吓死。” 裴永笑了笑,“郎君,我看您是演着演着上瘾了。你这么瞒着夫人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她偷偷把大夫找来,您就穿帮了。” 徐恒邈瞥了裴永一眼,松了松双手的筋骨,“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人死于话多呢?” 裴永马上捂住嘴,讨好般地将身后的篮子拿出来。 “郎君,这是萧五郎送来的李子酒,我趁人不备偷了一壶,特带给郎君品尝。这几日,当真是苦了郎君了,连半滴酒都不能碰。我这就倒出来给您尝尝。” 徐恒邈理了理衣衫,安然走下地。望着殷勤倒酒的裴永,觉得有些奇怪,“萧五郎怎么会来府上?” 裴永表情轻松,似乎在说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萧府请了各州厨子到都城来,想要开一场美食品鉴集会。萧五郎想起夫人鉴赏美食颇有心得,便想邀请夫人后日到美食集会去。所以便带着李子酒登门造访,当面邀请夫人赴会。夫人现在应该还在前厅接待他呢!” 酒水冲入杯中,房间很快就弥漫一股果香与酒香交融汇合的味道,气味香甜却不甜腻,酒水颜色通体澄红,看来是一壶好酒。 裴永将装满了酒的酒杯递过去,话里话外颇有添油加醋之味,“听说那萧五郎与夫人十分合得来,在夫人未出阁的时候,便三天两头到宁昌侯府邀夫人出游,我想,萧五郎对夫人,应该不纯粹是朋友之情吧?夫人的容貌才情那都是一等一的,都城内多少男子为她倾心。我看,郎君可要提高戒备了。” 徐恒邈捏住酒杯,全然没了品酒的心思。很快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将挂在一旁的外衣拿过来穿起。 裴永愣了愣,“郎君,你这是要出去?你这酒不喝了?” 徐恒邈一边快速穿衣,一边照镜整理仪容。 “我对李子酒过敏,你自己喝,我不喝。” 裴永端起酒杯,挠了挠头,“郎君,你什么时候对李子酒过敏了,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徐恒邈咬牙切齿道,“偏就是今天才过敏了。” 还没等裴永收拾好桌上的酒壶和酒杯,徐恒邈救等不及出门,快步走出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却撞上了在前面接待萧五郎的崔凝安。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徐恒邈脸上的表情顷刻冻住了。 裴永不是说崔凝安在前厅接待萧五郎吗?怎,怎么会在这里撞上了。徐恒邈真想转身逃跑,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他不能。 崔凝安盯着他,“将军,你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走出来了?” 徐恒邈清了清嗓子,顺势而下,“对,对,我是不舒服。但躺得有些腰酸背疼,想要出来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 崔凝安点点头,又给身后的杏儿使了使眼色。 不出意外的话,杏儿手中端的,应该又是一碗姜汤。 徐恒邈有些反胃,别过脸去,朝杏儿摆摆手,“我已经好了,这汤不喝了,不喝了。” 杏儿只好端着姜汤,往后退回原地。 崔凝安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徐恒邈的额头。过后又问道,“将军,你昨夜不是还说有些不适吗?我看你体内的寒邪还未祛除,应该要再喝几天。” 徐恒邈此时此刻真想给昨日的自己打一掌。明明是善意的谎言,如今却是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 还好裴永很快赶来给徐恒邈解围了,“夫人,您有所不知。这是药三分毒,汤也是同理的。这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喝啊!” 徐恒邈忙不迭点头,“对,就是这么个道理。” 在等待崔凝安开口的间隙,徐恒邈适时岔开话题。 “听说萧五郎到府上来邀你去集会了?” 崔凝安眨眨眼,坦坦荡荡地承认,“确有此事。” 裴永悄悄挪到徐恒邈身后,低声道,“但是夫人已经拒绝了萧五郎的邀约。” 徐恒邈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裴永有些委屈,“郎君,您不是也没问吗?” 徐恒邈竭力保持脸上的笑容,转头又装作大度温和地问,“夫人,怎么不应邀?出去与朋友聚一聚也是很好的。” 裴永被徐恒邈的表情转换镇住了,忍不住拍掌称绝。明明刚刚还是一副要爆发的神情,怎么当下又变得如此大度了。这样的转变能力,裴永是自叹不如。 崔凝安眼神有闪躲之意,对上徐恒邈的眼神又滑落到他衣襟处。 “我,我想将军如今身体不适,身边还需要人照顾。我此时邀约,实在是不妥,于是便不去了。” 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但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很舒心,不会引起怀疑。 因为徐恒邈身体状况而拒绝是一方面。当然,这也是合情合理拒绝又不会伤了和气的绝佳理由。但更重要的是,崔凝英与萧五郎认识多年,对她的许多事情都很熟悉。 若她的一举一动或是在言语上出了什么错漏,难免不会惹人生疑。 况且谁又知道在那集会上会不会碰见其他的什么人。崔凝安实在是提心吊胆,也疲于应付这么多人。单单请了她去,没有其他人领着,说安心是假话。更何况,她的身份特殊,还是少到外面抛头露面更好,这样对自己更有保障。否则若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等会如何收拾残局。 崔凝安深知自己的扮演能力在什么高度。她能瞒得过崔凝英的好友衡伊,不代表她能再瞒过她身边其他的朋友。 徐恒邈暗自窃喜。 她果然是很在乎自己的,虽然嘴上不说,但这几日悉心照顾不提,还为他推掉了一个集会。 看来他在她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不过窃喜过后,徐恒邈又有些心虚自责。 这身体不适原是装的,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与她多些一同相处的机会。装了好几天,他是越装越心虚。看见她担心自己,仔细照顾自己,开心之余,却又添了很多的愧疚。 那个品鉴集会,她大约也是想去的吧?她说不定能在集会上见到许多昔日的好友,谈天说地,把酒言欢。说不定能在集会上品味别州特色风味,眉飞色舞地向邻座的人分享品尝到的味道。 可这些可能,都因为他的谎言而绝断了。徐恒邈想到这里,愈加愧疚,心中难安。 徐恒邈低着头,试探问道,“夫人,其实我的人身体没问题。若,若你想去,那便去好了。我想,萧五郎应该还未走远。” 正当徐恒邈想要吩咐裴永去找萧进时,崔凝安作势要拦住他,“裴将军,留步。” 裴永停下来,等待他们商定后的意见。 崔凝安慌忙解释,“将军,其实这个集会我也不太想去。集会上难免会见到很多人,少不了礼节往来,一来一回,我觉得有些繁琐不自在,便不想去了。那,那当然了,将军身体不适,我也不放心外出。所以我再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 徐恒邈怕她说的是违心话,低头注视着她,耐心再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想去?是真的不想去吗?没关系的,要是你真的想去,便去好了。” 崔凝安连连摇头,鬓发上簪着的珍珠流苏钗也随之颤颤。 “将军不必有顾虑,我是真的不想去。” 她的语气坚定,大约是真的不想去。徐恒邈心中的愧疚便也少了一些。 他想出了一个补偿的方案,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夫人,不如过几日我们约上葛三郎和衡三娘子到箭场去射箭如何?我看雨也下了好一阵了,过几日的天气应该会很好,我们可以顺带一同出去散散心。” 崔凝安想了想,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记得,阿姐的箭术一般,好像是没有特意去学过,也是初学者的水平。既与阿姐的水平相当,那她就不必提前做准备,他人也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这样想着,心情便好了许多,也松快了许多。 她轻笑着,点头应下,“好。” 徐恒邈走到她身前,轻轻给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好,那我想着人去准备。” 片刻后,崔凝安想要回屋。裴永想起屋内的酒气应当还未散去,有些着急,便有阻拦之意,“夫人,您现在还不能回去。” 崔凝安觉得裴永有些反常,“为何不能回去。” 裴永被问住了,“这,那……”他看向徐恒邈,一拍脑门,“对了,郎君特意换好衣服起身,其实,其实是想跟夫人到园中走走。郎君,你说是吧?” 徐恒邈察觉到裴永的眼色,将崔凝安的肩膀揽过来,“对,裴永说的对。我躺了好几天,实在是有些闷,夫人陪我到园子里逛逛吧!” 见二人走了,杏儿想将姜汤端回房里先放着。 不想一样遭到裴永的阻拦,“杏儿,郎君说了,他不喝姜汤了,你先端回厨房去。” 杏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裴永连人带汤往前推着往厨房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酸醋 免费阅读.[.aishu55.cc] 羽箭 到箭场去那日,天气果然大好。天气晴朗,但不晒人,是个外出的好日子。 从马车上下来后,衡伊便显得异常兴奋。与不远处的崔凝安和徐恒邈招招手后,很快又跑过去。 见衡伊丝毫没有要与他同行的意思,葛明抚无奈地耸耸肩,默默地跟着衡伊的脚步,慢慢走向前与他们汇合。 葛明抚走过去,与夫妻二人打过招呼,又问,“怎么突然邀我们出来射箭?不是说前几日淋了雨,身体不适吗?好了?” 葛明抚的笑容带有深意,徐恒邈自然也不甘示弱回击,“自然是好了才约你来的。我们已经许久都没有比过箭了,有的人怕是已经忘了怎么样拉弓了吧?” 葛明抚向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这是在小瞧谁?拉弓射箭罢了,我闭着眼睛都会。” 衡伊站在他的身侧,当头给他浇下一盆冷水,“那你闭着眼睛给我射一支,要是能正中红心,我便佩服你。” 葛明抚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张口反驳道,“什么正中红心,我只说能闭着眼拉弓射箭,可没有说过闭着眼射出去的箭能到何处去。” 衡伊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当即便将崔凝安拉到一边,“我们去练一练吧,也不必看了。闭着眼睛都知道绝对是徐将军赢,毫无悬念的。” 衡伊这么说,倒是激起了葛明抚的好胜心,他拿起长弓,引徐恒邈走到前面。 “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赢你一回,我不能让三娘小瞧了我。” 徐恒邈将手搭在木桩上,露出懒散的笑容,“这样啊?那你说我是蒙着眼跟你比呢?还是先让你五箭。” 葛明抚见他气焰嚣张,更咽不下这口气,果断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必,我要凭借我自己的本事,无需你让我。” 衡伊虽嘴上说着不关心那边的战局,眼睛却牢牢地锁在一边。手上的长弓更是一次也没拉开过。 崔凝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弓身,暗暗往一边靠,“你不是说不看吗?怎么眼睛老是盯着那边?” 衡伊收回目光,苍白解释着,“我,我确实是不关心。反正都是徐将军赢,我只是想一睹徐将军射箭的风姿罢了,我也不是想看旁的什么人。” 崔凝安挑了挑眉,神色突然变得很明亮,“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不必解释这么多,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衡伊的脸如同被火烧过一般,又热又红,她抬手擦了擦脸,又腾出手轻轻推了崔凝安一把。 “好啊你,居然还开我的玩笑。” 崔凝安笑着往旁边躲,指向那边,“他们开始了,我们快看看。” 衡伊一脸坏笑,叉着腰,“那我要看徐将军,你可不许吃醋。徐将军身材高大,长相又俊美,不论箭术,单单是站在那里也是一道极好的风景。” 崔凝安十分大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想看便看,我会不介意的。” 衡伊点点头,伸手摸了一把崔凝安的脸,“很好,有好一起分,你果然够仗义。可惜了,我没有好要分给你。实在是不太公平,但也没办法了。” 崔凝安笑得直不起腰,扶着身旁的木杆挨了一会儿。 徐恒邈屏息拉弓,神情专注,目光抛向百步之外的箭靶。 顷刻过后,弦响箭发。白羽箭犹如那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冲向箭靶上的红心。 葛明抚叹气,他射出去的箭,差一些便擦到了红心的边缘。他不甘心,再次拿箭拉弓,瞄准目标。 “再来。” 徐恒邈拉弓再发,箭依旧稳稳落在红心上,与前面那支箭几乎是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原本射中红心的葛明抚想要炫耀一番,看向徐恒邈那方靶子后,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他的箭是落在红心不错,而徐恒邈的箭确是没有偏差地落在红心的中央,第二支箭亦是如此。 “你,你这还是人吗?一点失误也没有,我们分别的这些时日,看来你的箭术又提高了一大截。” 徐恒邈笑了笑,“熟能生巧罢了。怎么样,要不要我让你一局?五局三胜,我再赢一局的话,你可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葛明抚像是认命一般,坚决地摇摇头,“让我便不必了,你让多少局,下一局,下下一局还是会追上的。我何必自讨苦吃?说好是五局定胜负便是五局。再说了,你一个大将军的箭术被我比下去了,那还不如让我当好了,我这输得也不丢脸。” 徐恒邈点点头。再拉弓射箭,这一次的箭,没有射在红心中间,射在了两支箭稍稍往上的位置。 只因两支箭占了最中央的地方,已经没机会再落脚了。 葛明抚的第三箭稍有偏差,还是没有正中红心。不过,他早便预料到了这一场败局。 衡伊扭过头去,连连鼓掌,“徐将军的箭术真是厉害。难怪徐将军能在上次游猎集会猎得最多猎物。开始我看你对徐将军这么有信心,还以为你是有失偏颇,不想徐将军真的这么厉害。我今日亲眼所见,实在是值了。” 崔凝安略微有些惊讶,“猎得最多猎物的人,是他?” 衡伊点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你不知道?” 崔凝安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没有同我说过。” 衡伊拍拍她的肩膀,“当时你遇险受伤了,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你身上了。还哪有闲工夫管别的事情。不过,竟然瞒了这么久也不说出来,徐将军还真是一个谦虚的人,我欣赏。” 再玩笑了几句后,崔凝安和衡伊开始射箭。 这是亲自射箭远远没有她们观看射箭比赛那么容易。明明看起来像是不费吹灰之力拉弓,可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拉弓其实并不容易,更别提将箭射出去了。 好不容易拉弓将箭射出去,箭却不争气地飞向地面了。 二人连连试了几次,皆是垂头丧气,出了一身的汗却未见得半点成效。 徐恒邈和葛明抚在旁边看了一阵才走过去指导。 见崔凝安头上冒汗,徐恒邈从怀中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 “没事,先歇一歇,第一次射箭都是这样的,你已经很厉害了。” 崔凝安原本想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擦汗的,可还是被徐恒邈抢先了一步。 她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帕子,往颈上轻轻印了印。 衡伊用手肘捅了捅葛明抚,“你看看他们,还真是甜蜜。” 葛明抚不屑一顾,从怀中掏出帕子。 “这有什么,我也会。” 话音刚落,手中的帕子便被衡伊抢过去了,“有帕子你不拿出来给我擦擦,你还真是小气。” 葛明抚的手僵在半空,为掩饰尴尬,很快又收回去。 “你自己不也带了手帕吗?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衡伊一边擦汗,一边没心没肺地笑道,“等会儿兴许还要擦汗,我的帕子要留着等会儿擦,先用你的擦一擦。” 葛明抚顿觉无语,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 等到正式开始射箭时,徐恒邈的手臂搭在崔凝安的肩头,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调整她的拿弓姿势,一面拿过一支箭搭在箭弦上。 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喷洒在崔凝安的颈窝,身体顿觉酥麻,额头也微微冒了汗。 “专注一些,不要分心。” 徐恒邈带着慢慢崔凝安定点,调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道,“你感受一下,这个位置。” 崔凝安闭上一只眼睛,顺着箭矢所指的方向望去。 徐恒邈握住她拉弓的那只手,缓缓往后带。待弓弦蓄力后,徐恒邈一声令下。 崔凝安便与他同时放开了固定羽箭的那只手。 没了弓弦的压制,羽箭如同脱缰的野马向前奔去,直直击中红心的位置。 崔凝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望着那支定在红心中央的羽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恒邈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鼓励她,“好,刚刚你已经知道射箭的力度和如何定位了。现在你自己试一试。” 崔凝安回过神来,朝他眨了眨眼,“我自己吗?” 徐恒邈点点头,将一支羽箭递给她。 “对,你试一试。” 崔凝安从他手中接过箭,依照他刚刚的教导,有模有样的拉弓定点,待心中的感觉强烈,眼中所见与箭矢所指之处一致后,便放箭奔出。 箭虽未离红心有一段距离,但好歹也算是射在靶子上了。 崔凝安有些兴奋地指了指,“我射到靶子上了。” 徐恒邈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鼓励一句,“是,我就说你可以。” 一旁的衡伊通过徐恒邈教授崔凝安技法时,像是领悟到了一些门道。她摆手示意想要指导她的葛明抚往后退,自己拉弓放箭试了起来。 葛明抚抱着手,在一旁幸灾乐祸。没有他的指导,衡伊的箭肯定飞不远便掉到地上了。等会儿还是得可怜巴巴地求自己教她。 令葛明抚目瞪口呆的是,衡伊的箭准确无误地落在箭靶上。 衡伊得意地望着他,“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料到?没有你我也能学会。” 葛明抚揉了揉脑袋,觉得有些头晕。 两人再练了一会儿后,便坐下来休息了。 葛明抚觉得干坐着休息有些无聊,便开口问了一句,“阿邈,先生曾经说过百步穿杨的典故。百步穿杨靠的是眼睛和高超的箭术,你肯定没问题。但若是没了眼睛的指引,蒙着眼射箭又会如何?” 徐恒邈答道,“蒙眼射箭靠的便是熟练的经验和对于方向的感知。” 葛明抚起哄道,“不如你让我们开开眼界,看看蒙眼射箭是怎么样的?” 徐恒邈想了想,点点头后侧身望向崔凝安。 “不过,在开始之前,我需要一样东西。”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羽箭 免费阅读.[.aishu55.cc] 血帕 崔凝安对上了徐恒邈的视线,怔怔地问了一句,“我?” 徐恒邈问,“不知能否借夫人的帕子一用?” 崔凝安从袖中翻出一块苍葭色的帕子递过去。 徐恒邈站在百步之外的箭靶前方,将长弓和羽箭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后,抬手便将那块轻盈的素帕系在脑后,眼前便覆上了一层柔柔的阴影。 微风迎面吹来,素帕上包裹着的香气沉沉下降,慢慢送到徐恒邈的鼻腔中。 徐恒邈打起精神,将木桌上的弓箭拿起来。 他慢慢将长弓拉开,屏息凝神,凭感觉定位箭矢所要到达的方向。 高度,方向,位置,三者的把握缺一不可。同样地,这也需要射箭者能准确无误地将三者融合在一起。以心为尺,以箭为眼,心里临摹出眼前的图画,便能准确无误地将羽箭射到心中所想的位置。 徐恒邈将弓弦拉到极致,箭绷着一股劲,只待弓弦一声令下便往前飞驰。 弦响的那一刻,在场三人皆不敢出气,好像呼吸便会给羽箭增加重量,阻止它快速飞行。三人的目光齐齐望着发出的那支羽箭,一道往远处送去。 利箭划破稀薄的空气,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毫无阻拦地往前奔,最后钉在箭靶红心的位置。 徐恒邈继续拉弓,向后再放了两支箭。 而那两支飞奔的箭,竟也稳稳定钉在了红心上。 虽比不得睁眼射箭射得精准,但那三支箭的的确确还是射在红心的范围内了。 这样射箭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衡伊先是拍手称好,葛明抚亦被徐恒邈的箭术惊到,自觉地为他发出掌声。 崔凝安反反复复去看那牢牢钉在箭靶上的三支箭,仍觉不可思议。 人怎么能蒙着眼便能将箭射到红心的范围之内呢? 徐恒邈不慌不忙地将素帕解下来,往不远处的箭靶望去。 不错,与他料想的位置没有太大的误差,也还算可以。 衡伊一脸崇拜地看向徐恒邈,对他连连夸赞,“徐将军,你的箭术也太厉害了,实在是令人震惊,不愧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实在是让人佩服。” 徐恒邈宠辱不惊,礼貌地朝她笑了笑,“衡娘子过誉了。若是三郎也能勤于练箭,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应与我不分上下。还是那句话,我不过是占了熟能生巧的先机罢了。” 衡伊心底不免对徐恒邈再赞叹了一番。 如此温文尔雅,谦虚有礼之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配,与崔凝英一对,确实是良配。 崔凝英从前说过几次择婿的标准,说是欣赏温和有礼,待人和气,又有出挑本领的好儿郎。 听崔凝英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像是要找一个知书达理又通音律的读书人。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后竟嫁给了一位大将军。 虽然葛明抚在她面前常常夸赞这位数十年的好友,在他的口中,徐恒邈就像是没有半分缺点似的。但衡伊可不是一个偏听偏信的人,她要眼见为实。自己好友的幸福与否,关键是要看这一个人是否值得托付。 几次接触下来,衡伊也不禁开始赞同葛明抚的话。 徐恒邈是一个很神奇的人,虽说是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但与他相处,却不觉半点凛冽杀气。反倒是温柔平和,平易近人。但行为习惯又不难看出他是一个习武之人。 柔中有刚,刚中含柔,在他身上却不觉得冲突。反倒是越看,越觉得合适,正好与崔凝英相配。虽然不知道他们私下是如何相处的,但只凭她眼前看到的细节,衡伊断定,徐恒邈应该是一位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人。 葛明抚摆摆手,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行了行了,在我面前你便不要说这客气话了。我自知天赋比不过你,勤学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地步。你还是不要对我说这些肯定的话了。万一三娘听进去,当真了,让我天天去练箭那我可就倒霉了。” 衡伊面带笑容,重重地拍了拍葛明抚的肩膀,“你放心,我又不瞎。当然知道你的水平肯定是比不上徐将军的,我也不会强迫你真的去练箭的。” 葛明抚点点头,但好像又觉得又什么地方不对劲。 衡伊再补充道,“徐将军有徐将军的长处,你也有你的长处,说不定你有的长处,是徐将军没有的。” 徐恒邈也十分赞同衡伊的话,“确实,你身上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去学习的。” 见衡伊的表情诚恳真切,葛明抚顿时燃起了信心,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地走了几步路。 难得见面,衡伊又坐下拉着崔凝安讲了好一阵的话。 徐恒邈则与葛明抚往草地走去。 见离阴凉处已经隔开了好一段的距离,葛明抚方才开口问。 “对了,听说那个姓融的商人死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后背有浅浅发热的感觉,大概是气血上涌了,徐恒邈慢慢吸气呼气,让自己显得平和些。 “人死了,不知是自杀还是被人害死的。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便证明了他或是他们是知道我们在暗中监视着他一举一动的。这样做,不过是舍弃一枚棋子,暂时保全自己。背后的人知道,这双手伸得那么长,想要抓住绝非易事,所以我们眼下定不能查出什么线索,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我总是觉得,这件事与珲曜王室脱不开关系,虽没有证据指向他们,但我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不过,但愿是我多心了。” 葛明抚也叹了一口气,“珲曜国内部关系错乱,即便你能查,能查出线索,能抓住人,可也不一定能如你所愿报仇。毕竟这可能涉及两国邦交,贸然行动,势必对两国关系有所影响。” 徐恒邈抬头看向碧蓝的天,一望无垠。 “我明白,这也是我担心之处。不过,这件事情总要查清。连同上一次骑马遇险也是他们所为,阿英险些被人害死两次,我总要给阿英讨回一个公道。预计中秋节过后,珲曜的二王子便来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探一探他的口风,看看他与这件事情是否有关。” 葛明抚无言点头。 眼下他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与衡伊和葛明抚分别后,徐恒邈与崔凝安便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会经过六安楼,六安楼的玫瑰酥饼做得最好。饼酥馅香,甜而不腻。 他记得,崔凝安是喜欢吃玫瑰酥饼的,便吩咐车夫到六安楼门口停下,又派人进去买一些玫瑰酥饼。 有人叩了叩车窗,徐恒邈偏了偏身子,将车帘打开,把热腾腾的玫瑰酥饼接过来。 “你不是喜欢六安楼的玫瑰酥饼吗?趁热尝一尝。” 崔凝安谢过他,从他手中接过一小块尝了尝。 吃完甜食后果然让人心情变得极好,崔凝安感觉到嘴边好似还残留着些饼渣碎屑,快速用手指抹了抹后又想找帕子擦一擦。 后来在袖中翻找了一阵,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帕子在箭场的时候已经给了徐恒邈了。 “将军,我的帕子还在你身上吗?” 徐恒邈反应过来,从怀中取出帕子递给她。 崔凝安伸手去接,叠了叠后才擦嘴。 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收好,又恢复了刚刚端坐的姿势。 未免对上徐恒邈的视线,尴尬不自在。崔凝安的目光落在徐恒邈倚着的车壁上,神情尽量显得自然放松。 虽与徐恒邈相处了这些时日,也互相有了了解,虽无亲密之举,可每到独处时分,崔凝安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只要对上他的眼睛,脸便不自觉地发热,心便跳得极快,极快,连同呼吸也变得不顺畅了。 同床共榻时,崔凝安更习惯面墙入睡,这样她睡得能安稳一些。 车壁上好似有一小块红色的血迹,崔凝安不敢确定,身子往前倾了倾,仔细去辨别车壁上的颜色。 徐恒邈见崔凝安靠上前,以为她是没坐稳,伸手上前扶住了她。 崔凝安的手轻轻压了压他的肩膀,“将军,你的身子稍微低一些。” 徐恒邈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吩咐做了。 崔凝安又仔细去看,好像真是一块血迹。 忽然感到左手像堵住了一股暖流,温温的,黏黏的。她慢慢把手收回,往眼前一看,被吓了一跳。 “将军,你受伤了?” 徐恒邈见人从怀里挣脱出去,愣了愣,“什么?” 崔凝安将左手的血迹摊开给他看,“这,这是你肩膀上的血。” 徐恒邈伸手摸了一把,果然是摸到血了。倚着的车壁与衣料紧贴,连着上面也沾了一些血迹。 他原以为这伤早便好了,便没有再管了。也许是刚刚射箭的时候力度太大,背部的伤口又撕开了,难怪他觉得后背好像有一点点痛感。 徐恒邈脸色平静地安慰她,“没事,一个小伤口罢了。夫人不必担心。” 崔凝安又伸手去摸了摸,发现血依然未止。伤口渗出来的血已经将里外的衣衫都打透了。 “这怎么会是是小伤口?这血还在流……” 徐恒邈不以为然,“小伤罢了,不要紧的,我都习惯了。很快便到家了,我去擦一擦药就好了。” 他将身上的衣服撕下一块,拉过崔凝安的手,替她仔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 “暂时先擦一擦,回去再洗一洗。” 崔凝安见他的血流得越来越多,双眉紧蹙,拍了拍他给自己擦拭血迹的手,将那一大块布条抢过来,堵在流血的位置。 “将军,我没事,现下是你的伤要紧。这血流得这么多,我看是一定要找大夫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血帕 免费阅读.[.aishu55.cc] 毒箭 不知是否因为崔凝安太过关心他的伤口,徐恒邈好像觉得肩膀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开始还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痛,眼下的痛感却如刀子一般将你的皮肉慢慢划开,一层又一层地划开,这不禁让徐恒邈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了。 崔凝安一面吩咐人去将大夫请来,一面替徐恒邈解开外面的衣裳。 将衣裳一件一件拨开,衣料上鲜血的颜色便更浓更重。 今日徐恒邈穿的还是稍微浅色一些的衣裳,肩膀的那一块的血迹与衣料颜色相比更显眼。 徐恒邈按住崔凝安将她里衣拉开的手,“夫人,衣料和我的伤口黏在一起了,有些痛。还是等大夫来了再处理,好吗?” 崔凝安冷静下来,这才惊觉她刚刚在剥徐恒邈的衣服,于是立马将手抽回来。 原本雪白的脖颈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粉,崔凝安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裴永急急忙忙地将大夫请进来。 大夫将药箱放下,上前去查看徐恒邈的情况。 将里衣剥开后,发现肩膀上有一个溃烂发炎的伤口不时地渗血,旁边的一片完好的皮肤也被流出来的血糊住了。 大夫皱着眉问了一句,“将军这伤可是箭伤?” 徐恒邈用手压着肩膀道,“是,受伤后我也处理上药了,为何还是会渗血?” 大夫用干净的布巾擦拭他肩上的血迹,答道,“你这伤可不是普通的箭伤。依照你伤口的情况,若我没猜错,射中你的这支箭应当是沾了毒的。你以为无事,所以只清理了表面伤口。其实箭头的的毒素已经渗透进你的皮肉里了,再晚一些,怕是要渗进五脏六腑了。” 崔凝安在边上提心吊胆地看着,不敢发出声音,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揉得不成样子了。 徐恒邈问,“如今可是需要把皮肉下的毒挖出来?” 大夫一边用烈酒替他冲洗伤口,一边回答,“是,只有将皮肉下面的毒素挖出来,才能断绝毒素渗透,否则靠单纯的敷药起不到消除毒素的作用。” 徐恒邈心里也有了个预期的估计,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让大夫放心去做便是。 裴永担心崔凝安被处理伤口时的情形吓到,便打算将她请出去,“夫人,大夫处理伤口,可是要将皮肉剜开的,场面会有些血腥。夫人不如先出去,我替您在这里盯着,若有什么事情,定第一时间禀报。” 崔凝安其实已经被吓到了。看着盆中染得血红色的布巾,又看了看手上还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她不禁有些后怕,再看了一眼便走出去了。 这毒素大概在皮下较深的位置,虽事先服下了与酒调服的大草乌细末。但痛感好像还是很明显,徐恒邈的脸已经慢慢发白了。 在一旁扶着他的裴永,看着大夫剜开皮肉,挖出毒素的过程,也变了脸色,只觉得这伤口实在是触目惊心。 好在大夫的医术精湛,只用了一刻便将毒素都挖干净了,很快又给徐恒邈缝合伤口。 最后再细细地在伤口的表皮上一层药,缠了几圈布条固定住,才算是好了。 大夫临走时又叮嘱了几句注意的事项,方才安心离开。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徐恒邈累极了,闭眼便沉沉睡去了。 裴永望着安睡的徐恒邈,心里不免有些自责。 这伤原是徐恒邈为救他所致。 那日去搜融姓商人的住宅时,不料那奸人在屋中布了一道机关。在裴永去检查桌上玉石时,不慎扭动了一块。墙面的机关便被打开,一道利箭便朝他飞来。 徐恒邈观察力极其敏锐,在箭射过去前便先将裴永推开了,原以为自己能躲过。闪躲时左肩却还是中了一支箭。 徐恒邈让裴永替他将伤口处理好后,二人才回府了。徐恒邈千叮万嘱,让裴永不要声张,免得让大家担心。 想来那几日徐恒邈身体不适,应是半真半假,只是他自己演着演着,以为身体不适是他出现的幻觉,便没有放在心上。 那几日裴永悄悄去给徐恒邈上药时,也没发现他的伤口有什么异样。不料毒素却早在皮下蔓延开来,肉眼并看不出外面伤口的变化。 那支飞来的箭,也并非是普通的箭,而是一支箭头与毒药淬炼的毒箭。那些珲曜国的贼人真是可恶,竟有如此害人的阴招,用此下三滥的手段去加害他人。 裴永鼻子有些发酸,走出去将门合上,让徐恒邈好好休息。 待徐恒邈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模模糊糊间,好像看见床边围坐着两个人。 “醒了,醒了,可算是醒了。” 徐恒邈的困意慢慢散了,睁眼看清他们后叫了他们一声。 “阿爹,阿娘。你们怎么来了?” 平阳公主拉着他的手,脸上的焦急神情还没被他醒来冲淡。 “你受了伤还想着要瞒我们,你这是想要把我们急死吗?” 徐恒邈反握平阳公主的手,安慰道,“阿娘,您别担心,我没事,小伤而已。” 见徐恒邈肩上缠着几层厚厚的布条,平阳公主眼里泛出泪花,“真的是小伤吗?是不是很疼,很疼你跟阿娘说,我到宫里请御医来给你瞧伤。” 徐恒邈摇摇头,“阿娘,疼是有些疼的,休养一阵便好了。” 崔凝安倒了一杯茶,慢慢走到床边,“将军渴不渴,要不要喝一口茶。” 平阳公主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同徐睿识一道将徐恒邈慢慢扶起来。 “躺了这么久,想必也渴了,喝口茶吧!” 平阳公主接过那杯茶,慢慢让徐恒邈饮下。见他气色恢复了一些后,便开始数落他。 “你睡着的时候,阿英急得不行,晚饭一口都没动,非说要等你醒来再吃。你说说你,在城内还能被人给伤了,害得我们这么担心。” 徐恒邈偷偷看了崔凝安一眼,半晌无言。 徐睿识问,“阿邈,你老实回答,究竟是谁伤了你?可是外出时遇见什么刺客了?你们上午出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下午回来的时候便成这个样子了?” 立在一旁的裴永却走出来,跪在平阳公主和徐睿识的前面。 “公主,驸马,我有罪。我与郎君到一处宅子搜查时,不慎中了算计,郎君为救我,替我挡了一箭。回来后,我未及时请大夫救治郎君,也未向公主,驸马禀报,才让郎君伤势恶化。请公主,驸马责罚。” 徐睿识再问,“阿邈,他说的可是实话?” 徐恒邈解释道,“阿爹,此事与裴永无关,是我让他瞒着不向任何人说的,也是我自作主张不让他去请大夫为我瞧伤的。我原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箭伤,不想用计的人狠毒,竟在箭头上淬了毒药。我伤口恶化后才得知,并非是对自己不上心,也不是裴永的错。” 平阳公主让裴永起身,裴永依旧跪着请罪。 “我知道阿邈的性子,若不是他的主意,你是定不会隐瞒的。你听命于他,尽职做好自己的本分,这没有什么错的,我们不会怪你。再说了,你这样跪着,阿邈心里也不好受,心情郁结,对伤势恢复更不利。” 裴永忙站起来,徐恒邈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睿识觉得事情定没有这么简单,想将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阿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你从军中回来,按理说身上的事务应该不多。怎么在这里还能让人给伤着了?你究竟在查什么?” 面对徐睿识的追问,徐恒邈一时怔住,不知作何回答。 若是回答真话,前面苦心隐瞒变成了无用功,若是说假话,未必能骗过徐睿识。说不定到时他着手派人调查,情况将会变得更糟。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想再牵连任何一个人。 深思熟虑过后,徐恒邈才开口答道,“眼线来报,说是有珲曜国的间隙在都城一带活动。我便想循着他们的踪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若是他们搜寻到宁国内部的情报,再传递回珲曜国,那对我们没有益处。不想他们警觉,发现我们在暗中盯着,便以死脱身,引诱我们到他家中探寻,顺带让我们触发机关。我们一时不留神,才受伤了。事情原委便是这样。” 徐恒邈所说,并不算是假话,只是避重就轻讲了一些,相信应该能瞒过徐睿识。 徐睿识点点头又问,“此事你向圣上禀报了没有?” 徐恒邈再摇头,“孩儿想着,如今没有切实的证据,不好向圣上禀报此事。再者,珲曜国的二王子在中秋过后,会到宁国来访。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生了事端,到时候怕是要出乱子。我便想着先压一压,待将事情查清后再回禀圣上,也算是有理有据。” 徐睿识知道自己的儿子行事一向妥帖,便没再说什么,只由他去了。 平阳公主还是后怕,她再叮嘱徐恒邈,“阿邈,如今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行事一定要小心妥帖,切勿大意。遇到凶险的事情,便要设法脱身,不要与之纠缠,知道吗?你一定要将我的话记下。” 徐恒邈俯首称是。 平阳公主知道,即便徐恒邈这头应得好好的,转身就会将她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从前他与自己和徐睿识离得远,他们不便管束,也不愿将他拘得太紧。 这样是不想他有太多顾虑,想他心无旁骛地在军营中做好本职之事,不要为家中担心,在北地挥洒他想要为之守护,付出的汗水和精力。 如今他成了家,自然不能再想从前一般无所顾忌了。凡事都需为自己的妻子多想一想,为自己多留一条退路。 若能做到这样,平阳公主觉得她已经很满意了。 可连这都城内部都如此凶险,说不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会有更多的刀剑潜藏在徐恒邈身后。 也许他在北地时,就有更多比这还要凶险的处境没有告诉她。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毒箭 免费阅读.[.aishu55.cc] 换药 洗漱过后,屋外里的灯笼尽灭,窥窗望去一片黑暗。 屋内的蜡烛也吹熄了许多,只剩床边的那一排矮小烛台上的几只蜡烛为床上的二人提供亮光。 崔凝安将被子往里面扯了扯,调整了枕头摆放的位置后,终于安心地躺下去。 徐恒邈哭笑不得,“我有那么可怕吗?” 崔凝安扭过头,朝他眨了眨眼,“将军如今有伤,我怕晚上睡觉的时候手脚不老实,误伤到你。思来想去,为了将军着想,我还是离远一些更好。” 徐恒邈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望着她笑,“你再往里靠,怕是要同那面墙贴在一起了。若是睡觉不老实的话,你这样的睡,半夜一定会磕到头。” 崔凝安觉得徐恒邈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便坐起身,拿着枕头准备下床去。 徐恒邈问,“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崔凝安拍了拍枕头,慢慢往外面挪动,“要不,在将军伤好前,我到软榻去睡,我们互不干涉,这样我也不用担心半夜不小心误伤你了。” 徐恒邈一把将人捞进怀中,顺势躺下去。 “就这样睡吧。别动了。” 崔凝安被他紧紧地搂着,与他一同躺在床的中央。 “将军,这不妥,我离你太近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想要掰开徐恒邈钳制着她的手臂。 只是徐恒邈的力气似乎比平日还要大,无论怎么加大力度,还是挣脱不开。 “嘶……” 崔凝安的手应声停下,不敢再乱动。 “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徐恒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真的有些虚弱,大概是肩上的伤口又疼了。 “夫人,只要你不动,我的肩膀就不会疼了。” 崔凝安缩在他的怀里,眼睛亮亮的望着他,“可是,我们这样,晚上大概也睡不着了。” 徐恒邈笑着慢慢凑近,像是一道危险的气息朝崔凝安扑来。 “我们这样是哪样?原来夫人晚上也不想睡觉?” 崔凝安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心狂跳不止,“我,我的意思是,将军这样搂着我,怕是会碰到伤口,这样不太好。我被将军搂着,也提心吊胆,怕不小心弄伤了将军。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得远一些要好。” 崔凝安说着便要起身,却还是被人再度拉下来。 徐恒邈的手穿过柔软的发丝,斜斜探到颈后那一片柔滑的皮肤上,让她的头牢牢枕住。 “我觉得这样便很好,夫人还是不要再动了,我的伤口实在是疼得厉害。” 崔凝安稍稍抬头,头顶便被他的唇抵住了。 “可,可是……” 话还未说完,嘴却被几根手指轻轻覆住了。 “夫人,其实是我身上的伤口疼得要紧,又觉身上寒凉,盖被子仍觉不足。故而想着与你靠近一些,身上也能暖和一点。” 崔凝安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分了一些给他后,问道,“若是觉得冷,不如我再到柜子里去取几床被子来?” 徐恒邈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禁锢的力度,将人稳稳地锁在怀中。 “不用了,这样便够了。盖了太多被子反而会捂到伤口,还是这样睡要安稳一些。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 均匀地裹着青丝的馨香慢慢传来,徐恒邈忍不住低头靠近。 平日虽与她同塌而眠,却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那些萦绕在梦中的味道在此刻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像是一剂强有力的定心丸,让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定之感。 抱在怀里的人,不再像白日里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怀里的温软触手可及,他的力度也渐渐变柔了许多。 从北地回来以后,这大概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夜了。 睡醒后,徐恒邈背后的衣衫已经浸透,身上黏黏腻腻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怀里的温度不知何时冷却了,往右边捞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有捞到。 还没等徐恒邈完全醒过神,便听见有人将门推开了。 外面的白光沿着门隙一窝蜂涌入,徐恒邈顿时清醒,看见是梳妆打扮好的崔凝安进屋了。 见他醒了,崔凝安走过去招呼他,“将军洗漱后便来用早饭吧!” 崔凝安本想上前去扶,徐恒邈却已经护着肩膀,慢慢地坐起来了。 “等会儿再用早饭。我的衣衫被汗浸透了,想擦擦上身再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崔凝安点点头,命杏儿再去打了一盆水来又到柜子里挑了一套靛蓝色的衣裳出来。 徐恒邈简单洗漱后,崔凝安将温水里的布巾打湿,递给他。 “将军,你自己擦洗怕是有些困难,要不我去找人给你擦一擦?” 徐恒邈怔了怔,极快地拦住她,“不用了,夫人替我擦洗便好。” 崔凝安如临大敌,往后躲了一步,“我吗?” 徐恒邈十分信任地点点头,“是。”见她面露惊讶之色便问,“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崔凝安抿了抿嘴,摇摇头,重新将那块布巾拿回来。 徐恒邈嘴边的笑意浮现,抬头时又将笑意抹得一干二净,神情看起来稀疏平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崔凝安将布巾搭在盆边,走过去替他将里衣解开。她解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擦到他的伤口。 徐恒邈轻轻笑出声,“夫人昨日剥衣裳的手脚还是挺快的。” 崔凝安有些心虚地埋下头,手上的动作也放得更慢一些。 “昨日情急,若是冒犯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徐恒邈的本意并非是要问罪,却被崔凝安绕到这上面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夫人不必当真。即使没有紧急情况,夫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没有意见。” 这一说,倒像坐实了崔凝安女流氓的名号。她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脸上的颜色却更粉更红。 将里衣解开后,徐恒邈上身便一览无遗地展露在崔凝安面前了。 崔凝安低头去抓布巾,极快地走到他的身后,并不敢与徐恒邈对视。 徐恒邈后背的伤痕不少,大多已经淡化。脊骨的左侧右侧都有几处较为明显的疤痕,可见他受过不少严重的刀伤剑伤。 虽听他细数过往,都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当她亲眼看见他的过往,还是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捏着布巾的手慢慢放柔。布巾掠过的伤疤虽早已愈合,但崔凝安还是觉得会擦痛徐恒邈,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光是看见这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崔凝安便能想象到他受伤时的痛感了。只是她毕竟没有亲历过,到底还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崔凝安将布巾洗干净,转而去擦他的前面。 面对面这样坐着,崔凝安便不能像刚刚直视他后背一样坦然了。 她低着头,胡乱地擦了一把。 徐恒邈适时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带了带。 徐恒邈的体温高得厉害,透过冷却的布巾,将热度慢慢传到崔凝安的手掌。 手掌如同在擦拭一块刚刚从火中捞出来的铁片,越擦越热,连同呼吸的空气也变得灼热了许多。 刚要跨步进门的平阳公主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跳,连忙往后撤了一步。 “你们是不是忘记关门了?” 两人回过神来,崔凝安忙与徐恒邈分开。将手中的布巾放下后,又将挂在一边的干净的里衣给徐恒邈穿上,方才将平阳公主请进门。 徐恒邈低头整理衣裳,微微抱怨了一句,“阿娘,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平阳公主看着面色绯红的二人,捂着嘴偷偷笑,“什么没有声音?倒是显得我跟做贼一般了。我走路一向如此,见你们房门敞开,便知道你们起床了,就想来看看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反倒怪我吓唬你了。你们浓情蜜意的,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实属正常,只不过下次可千万要记得关门。” 崔凝安神情焦急地解释道,“婆婆,并非如此,是将军发了汗又不便自己擦洗,我便上去搭把手了。” 平阳公主笑着点头,盯着他们的眼神并不清白,更显得崔凝安解释之苍白无力。 笑了一阵,平阳公主回到正题,“怎么样?睡了一觉之后,伤口是不是还是很疼?” 徐恒邈坐下喝了一杯茶才回话,“比昨天好很多了。” 平阳公主看他的气色还算不错,这才放心了。 “这就好。” 平阳公主摆手让崔凝安过来,“阿英,我让厨房给阿邈炖了补汤。你去替我瞧瞧这汤炖得怎么样了,顺带再告诉他们少放些盐,口味要清淡一些。阿邈如今是千万不能吃重口的东西。” 崔凝安点头应下,转身便离开了。 把崔凝安支走后,平阳公主又说,“如今你身上有伤,可千万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要让自己的伤势加重了。” 徐恒邈听不懂平阳公主话里的意思,“阿娘,你在说些什么?” 平阳公主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就是说,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但是你这不是受伤了吗?记得要跟阿英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气血上涌,后果实在难料。” 原本在认真听平阳公主说话的徐恒邈脸色突然变红。 “阿娘,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平阳公主轻轻打了他一下,“阿娘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是不急着抱孙子的,特别是不急着在你养伤的时候抱孙子。当下应当以保养自己的身体为重,既是为了你自己好,也是为了阿英好。” 徐恒邈叹了一口气,“阿娘,我觉得您的想象力实在是过于丰富了。我自然是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更何况,我还没……” 平阳公主眼睛一转,凑近些问,“何况你还没什么?” 徐恒邈赶紧给自己找补,“我,我的意思是说,何况我与阿英才刚成婚,并不着急要孩子。阿娘您便不用担心了。” 平阳公主顿觉兴致全无,但却觉得儿子支支吾吾的,神情很不自然,像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换药 免费阅读.[.aishu55.cc] 芙蓉 亏得夜里下了一场雨,早上吹来的风便变得凉爽了许多。 徐恒邈肩膀上的伤口也没有被闷得发痒了。 大夫嘱咐过,隔两日要换一次药。 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绑在肩膀处的布条已被混杂着血和药粉的污渍浸透,最外面的一层布条可以看见它们混合并浮上来的颜色。 崔凝安很小心地将缠在徐恒邈身上的布条一圈一圈慢慢解开。 污脏的布条被丢到铜盆中,崔凝安又用干净的布巾替徐恒邈擦拭肩膀附近的那一块皮肤,顺带将粘连在上面的血污药渍都慢慢擦干净。 待将皮肤清洁好后,崔凝安拿起装着药粉的瓷瓶,打算为他的伤口敷药。 崔凝安轻轻抖动瓷瓶,两道眉毛连在一处,表情十分严肃。 “将军,若是觉得痛的话告诉我。” 徐恒邈点点头又安慰她,“好,你不必紧张。” 其实说一点也不痛,那是假话。药粉透过伤口表面,缓缓往下渗透,似乎要割破他的血肉。犹如一把利剑,毫无顾忌地向所想之处割去。 徐恒邈的鼻尖微微冒了些汗,但他没有吭声。 崔凝安细细抖动药粉,确认药粉完好地覆在伤口上后,才将木盘里的布条拿起来。 她慢慢抬起徐恒邈的左臂,右手灵活地在肩膀和臂间快速穿越缠绕,最后又在末尾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换好药后,徐恒邈才将衣裳穿好。 “多谢。” 崔凝安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对他礼貌地点头,“将军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此时,有人入屋回禀,说是葛明抚来了。 徐恒邈让回禀的人将葛明抚请进来,崔凝安又吩咐杏儿去冲一壶好茶来。 葛明抚进屋后,崔凝安向他屈膝行礼,他亦俯身回礼示意。 很快,他将目光转向坐在软榻上的人。 “怎么回事?若非那日我见到裴永,问了一嘴,还不知道你受了箭伤。” 徐恒邈请他坐下,依旧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上次搜查宅子的时候,不慎中了算计。原以为是普通的箭伤,便简单消毒包扎了。却不想那箭头带毒,所以便成了你眼前所见的模样了。” 葛明抚扫了一眼崔凝安,对徐恒邈使了一个眼色。 徐恒邈看着他重重点头,表明崔凝安也知道此事。 葛明抚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你总该小心才是。珲曜国的亏,你也不是第一次吃了,怎么还没长教训?那日还约我们去射箭,你看看,这就是逞能的下场。你总该顾及自己的身体情况。” 徐恒邈头嗡嗡作响,“你说教的功力,真是比我阿娘还要强。” 葛明抚有些无奈,喝了一口茶后又问,“对了,我来府上,理应先去向公主和驸马请安。我先来看你,是不是不合规矩了?” 徐恒邈挑眉反问,“在我府上,你还讲规矩了?” 葛明抚挺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我可是一个十分非常守规矩的人。” 以往他们两人碰面,都是在外面约见的。有平阳公主和驸马在府里,葛明抚并不敢贸然前来打扰。加之礼数规矩繁琐,葛明抚也不好失了礼数,除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一般都不会到将军府来。 徐恒邈又道,“太子妃有孕,我阿爹和阿娘便进宫探望了。我有伤在身,不便进宫,我夫人便留下来陪我了。” 葛明抚笑道,“这果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随后,葛明抚开始对崔凝安报以同情,“弟妹,真是辛苦你了,你说这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还得让你陪着,你不觉得累吗?太子妃有孕,宫中定很热闹,你不去可惜了。” 崔凝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照顾夫婿乃是我的分内之事,并不辛苦。虽然府里人多,为人妻子,总要亲力亲为的好。太子和太子妃知道将军受伤,也能体恤我们不能到场庆贺的难处。” 徐恒邈不知道葛明抚是来探望他,还是来给他添堵的。 “你这挑拨离间的事情还是少做一些,有损功德。等会儿我就让我夫人到衡娘子那里去告状。” 见徐恒邈将衡伊搬出来,葛明抚立马住嘴,脸上依旧堆着笑,“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你这么认真作什么?” 说着,葛明抚朝身后招招手,身后小厮便将提着的篮子呈上前。 篮子打开后,是一道抹茶蜜糕。 “听三娘说,弟妹喜食甜食,我便投其所好到西街买了一些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弟妹的胃口。” 崔凝安收下这道点心并谢过他,“多谢葛郎君。” 葛明抚又道,“弟妹不必客气。噢,对了,我忘了你如今在养伤,不能吃太甜或太咸的东西。那这碟蜜糕,你可一口都不许吃。” 徐恒邈知道葛明抚是故意的,面上并不恼,“你来探望,带的却不是伤者爱吃的东西,实在是没有诚意。” 葛明抚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桌面,“非也非也,我的诚意正体现在此。弟妹吃着开心了,你看见她你也开心,我相信你的伤一定能好得更快一些。” 崔凝安撇了撇嘴,脸上更不知是挂什么表情。 徐恒邈也愣了愣,有些不自在。 葛明抚见状,更是得意。那双犹如狐狸一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徐恒邈。 “再说了,我的诚意不是早就体现了吗?你忘了,上次那幅画不是我替你要来的吗?” 徐恒邈吸了一口凉气,瞥了他一眼,“口干便多喝茶,不要讲话了。” 再坐了一阵,徐恒邈便开始赶客了。 “我看这天好像又要下雨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不要耽搁了。” 葛明抚神情自若,不慌不忙地再喝了一口茶,“时候还早,不急不急。我今日是乘马车来的,不碍事。对了,听说你前段时日得了一幅寒江钓雪图,不知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 徐恒邈有理由怀疑葛明抚根本不是为探望他来的,而是为了这幅寒江钓雪图来的。 他拉了拉垂落到肩上的外衣,“我就知道你来一趟的目的并不单纯。” 葛明抚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我来一趟一则为探望你,二则为看一眼这幅画,二者又不冲突,单纯得不得了。” 徐恒邈扭头,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崔凝安。 “夫人,我书房里一共有两个卷缸,里面的画卷繁多,让他们去找可能会找不到,不如劳烦夫人去替我跑这一趟,将那幅寒江钓雪图拿过来?” 崔凝安应下,站起来问,“不知那幅寒江钓雪图摆放在何处?” 徐恒邈答,“在右侧的那个青花瓷卷缸里。那幅寒江钓雪图应当是被一条红棕色带子紧系着的,” 目送崔凝安离开后,葛明抚收起了那一幅嘻嘻哈哈的做派,问了一句,“你被那珲曜人伤着了,难道此事便算了?眼下还是查不到半点幕后之人的线索吗?” 徐恒邈摇了摇头,“在宅子里查到一些,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留下来迷惑我们的线索。按照查探到的信息所指,他们可能会在端州,承州再对阿英下手。但他们规划的杀人路线实在是太长,依照他们下手的时间,我并不认为他们能等到她往这两处去的时候。我觉得他们更可能还是选在都城内下手。如今我已加紧速度在城内排查了,但眼下确实还没有什么眉目,他们藏得实在是太好了。” 葛明抚又问,“上次青州的事情,可查探清楚了?” 徐恒邈答道,“那牵马的宫人被打了一百大板后,熬了几日发了高烧便死了。我查过他的身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听说前段时日在外欠了钱,急需还账。想来那些人便是利用了他这一点,诱他犯错,他应不能算作是内部奸细的一份子,不过是个被人在暗中控制的杀人利器。” 葛明抚思绪万千,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情扑所迷离,越查越怪。我实在是想不通他们杀人的目的是什么。再过两月,珲曜国的二王子应该便会到了。也许你可以试探一下,此时与他有没有关系。我认为,能将手伸得这么远,与王室多多少少也有些干系。” 葛明抚所说,倒是与徐恒邈的想法不谋而合。 或许,那位珲曜国的二王子可能是这件事情的关口。 在书房的崔凝安不知他们谈论的事情,认真地翻找卷缸里的画。 翻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有三幅画都是用棕色带子系着的。崔凝安并不能分辨那一幅是寒江钓雪图,只好一幅一幅拆开来看了。 拆开一副,见是一幅日暮山林图,并不是她要找的那一幅,她便将这一幅画又重新卷起来再系好。 再拆开另一幅画时,崔凝安的手很明显地抖了抖。 将那副画慢慢展开后,崔凝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那是一幅芙蓉图。 画风,笔触她都再熟悉不过了。 画中两朵芙蓉,一大一小。虽历风雨,较大的那一朵芙蓉花却紧紧地护住身下稍小的一朵。 凑近些看,花瓣上的水珠像是闪着晶莹的亮光。一颗一颗饱满圆润的水珠,好似是美人落下的泪。 只是落在芙蓉花上的雨是冷的,从面上滚落下来的泪却是热的。 落款的那一串字迹,紧紧地揪住她的呼吸,让她不得动弹。 这,这幅芙蓉图,确是为崔凝英所作。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芙蓉 免费阅读.[.aishu55.cc] 试探 将葛明抚送走后没多久,平阳公主和徐睿识很快就回府了。 吃饭时,平阳公主向儿子儿媳讲起今日入宫探望的事。 “不想从青州回来后不久太子妃便怀孕了,好在不是在游猎集会时便有孕,否则骑马颠来颠去的,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受得了?不过宫里也许久没有婴孩降生了,可把帝后高兴坏了。” 徐恒邈舀了舀碗里的青菜肉丝粥又开了一句玩笑,“帝后尚且如此高兴,那太子岂非要高兴到找不着北了?” 平阳公主也跟他一道笑起来,“可不是,今日我们到东宫去的时候,太子陪我们坐了半日。说是想与我们说说话,实则是舍不得离开太子妃。时间过得还真是快,以前在我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如今竟也要当父亲了。” 徐睿识给平阳公主夹了一箸菜,附和道,“是啊,岁月催人老,你看,我们的阿邈今年不也成婚了。恍惚觉得,他还是一个需要我们护在身后的小孩子,一眨眼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我也不得不服老了。” 平阳公主眼里似有泪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驸马怎么突然说这些伤感的话了?这饭还吃不吃得下去了?” 徐睿识笑了笑,试图让饭桌上的气氛松动些,“是,我服老了,但公主依旧年轻貌美,若是出门与阿邈走在一处,说不定还以为公主是阿邈的阿姐呢!” 平阳公主打了徐睿识一下,“驸马何时也开始说这些花言巧语了?” 徐睿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徐恒邈笑道,“阿爹阿娘,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和阿英还在这里坐着?你们甜言蜜语的,我们还吃不吃得下饭了?” 平阳公主佯装生气,打了身侧的徐恒邈一掌,“你这孩子,没个正型的。” 徐恒邈皱着眉,抱着手,“阿娘,疼,疼……” 平阳公主收起打他的手,淡淡扫了他一眼,“活该,不疼不长记性。” 过后,平阳公主收起笑容,看了一眼崔凝安。 看她似在愣神,碗里的饭菜也没有怎么动。 “阿英,今日的饭菜可是不合你的口味?” 崔凝安手里的筷子抖了抖又摇摇头,“没有,我在想,太子妃的孩子出生后,我要送什么礼物?” 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性,她低头吃了一口菜。 平阳公主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我看你像是瘦了,多吃一些才好。太子妃如今的胎还未坐稳,孩子出生还有些时日呢,你慢慢想,不着急的。” 崔凝安点点头,却觉得嘴里的菜没什么滋味。 徐恒邈觉得崔凝安有些怪异,从她取画回来后便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恰好平阳公主回来,让他们一起过去吃饭,他便找不到一个问她的空档。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阵沉默。 崔凝安似乎有什么心事,走路的步子明显比平日慢了许多。 徐恒邈放慢步伐,与她并肩缓步向前。 终是他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崔凝安顿了顿,莫名地觉得有些紧张,但她的回答却很言简意赅,“没有。” 见她不愿开口,徐恒邈也没有追问下去。 两人再度无言地往前走。 夜里的风凉凉的,穿过园中林木,携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吹来,将人的眉头也吹得松动几分。 像是被这吹来的凉风鼓励了,崔凝安终究还是将自己心底的疑问挖出来。 “将军,我们在成婚之前,有没有见过?” 徐恒邈觉得她这话问得突然,好像合该是他们刚成婚时,她便要问的,但却硬生生地拖到了现在才发问,实在是有些奇怪。 徐恒邈没有再深究为何,眼里的光变得比吹来的风更柔。 “或许,我们是见过的,但可能你不记得了。” 徐恒邈的话模棱两可,将人置于云里雾里。原以为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却又不太确切。 心底潜藏的情绪似乎要在这一刻便爆发出来,但她还是极力地忍耐着,“所以我与将军,在之前应该是见过的。” 徐恒邈没有否认,但却反问她,“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崔凝安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风将她吹得清醒了许多。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没什么,只是我好似对将军没什么印象,今日突然想起,便随口问一句,并没有别的意思。” 徐恒邈的衣袖轻轻与身侧的人相擦,言语温柔,似是在安慰她,“不论从前如何,当下我们既然在一起,那便是最好的安排。” 崔凝安嘴角稍稍上扬,只是这笑容多多少少有些勉强,但徐恒邈却没有察觉。 待回房洗漱更衣过后,崔凝安将妆匣里的东西翻找出来。 她望着翻找出来的物件有些失神,但她心里还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正好徐恒邈从浴房回来了,崔凝安便起身走过去。 她摊开手掌并伸手向前,面不改色地观察徐恒邈的神情。 她的掌心卧着一个银色的云丝香囊,上面还绣着祥云的图样。 徐恒邈的眼睛不由得睁大,直愣愣地看着她手中的香囊。 “这,这是……” 崔凝安已经悟到了面不改色说谎的本领,语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上回婆婆让人做了新的香囊,我想着,我还是要亲自给将军缝制一个,以表我的心意。不知,将军可还喜欢?” 徐恒邈接过她手中的香囊,仔细端详一番。 不错,单看一眼,确实与他在寺庙丢失的香囊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是面料是崭新的,但缝制祥云图案的线却不是银线而是白线,且祥云的大小形状也与他先前持有的那一只有细微的差别。 这枚香囊应当时她亲手缝制的,绝不是他丢失的那一枚。 他每一枚香囊的样式图案都大差不差,即便有些类似还是很平常的。 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也许是他多心了。 确认过后,徐恒邈谢过她,“多谢夫人为我费心,我一定会好好佩戴的。” 崔凝安轻轻点头,心中也有了答案。 他看向这枚香囊时的神情,并不算自然。 眼中似闪过一丝惊愕和不敢置信,绝非是因为她亲手缝制而产生的惊喜之情。这两种情绪的不同,崔凝安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虽然徐恒邈的变化并不算明显,但崔凝安有心窥探他的眼神变化,解读并非是一件难事。 那一枚送到她手上的香囊,极有可能就是徐恒邈的。 崔凝安后来将新做的香囊与那一枚在禅房附近捡到的香囊再比较了一番。做工面料都是差不多的,里面填充的药材配比几乎是一模一样。 当看见与丢失香囊类似的物件,人的第一反应要么便是失而复得的喜出望外,要么便是兜兜转转还能回到原地的不可置信。 徐恒邈的神情告诉她,显然是后者。 那么,这一切便就对上了。 他之所以熟知阿姐的喜好,是因为他早便对阿姐倾心已久,所以才有心搜寻阿姐的喜好,据此给她送一样样礼物。 她所见到的芙蓉图,便是一个铁证,足以证明他们在几年前便已经见过了。 那幅芙蓉图,绝不是崔凝英近年所画,画上右侧末端的落款日期也能证明这一点。 那是一幅七年前的画作,应当是崔凝英在一场集会上即兴画下的。 而七年前便是徐恒邈参军的那一年。他之所以能得到这幅画,定是往南地去前与崔凝英参加了同一个集会,在集会上又特意取了崔凝英所画的芙蓉图,收藏至今。 集会年轻男女汇集,皆是花一样的年纪,相视一眼倾心,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便能进一步解释为何那枚香囊能出现在女客居所附近了。 一定是徐恒邈听闻了崔凝英在山上静修养病的消息,想要到此与她见一面。 不论他们是否碰面,但那枚香囊一定是徐恒邈在崔凝英居所外面停留过的痕迹。 所以徐家与崔家联姻,从一开始便有了预兆,时间飞快跨过七年,这份姻缘还是落在了崔家,却落错在旁人身上了。 她原以为顶着崔凝英的身份嫁入徐家,便是换了一个名字过另一种全新的生活,她还能是从前的崔凝安。 但是她错了,她当下所享受的一切,还是崔凝英的身份赋予的。 从头至尾,徐恒邈喜欢的便是崔凝英,仅有她一个而已。 只是可惜了。虽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同一个人,同一颗心。 徐恒邈倾注在她身上的所有爱意,终究是错付他人了。 大梦初醒,崔凝安发了一身冷汗。 她理所当然地接受徐恒邈对她的好,似乎已在悄然之间形成了一个恐怖的习惯,即便这好从来便不是为她而来,也不曾真正地属于她。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崔凝安好像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徐恒邈了。原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征兆,但这种日积月累的信赖好似是一道枷锁,她甘心被枷锁捆着,却又不得不承受这枷锁带给她的苦痛。 崔凝安心中的所有思绪在翻涌着,一点一点地将她的理智吞噬,将她的坚强击溃。 她慢慢地躺到床上,只留给烛光一个单薄的背影。 她没由来地觉得心中泛酸,好像突然感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背叛感和危机感。 让她习惯走上这条路后,却在背后用力推一把,再将她推入无尽的黑暗深渊,让她动弹不得,呼吸不得,冷淡不得,动心不得。 她是真的喜欢上徐恒邈了。 这个事实在所有思路清晰后,突然变得十分可悲。 崔凝安闭上眼睛,眼角滚下热泪。 蜡烛缓缓燃烧,似乎永远没有燃尽的时候。恰如这一夜的黑,是那么漫长,永远没有尽头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试探 免费阅读.[.aishu55.cc] 棋盘 大殿内燃着的木质香味透过大门缓缓飘出,还未走到殿门口,浑身的精神便被这香味吊起来了。 内侍石都早已在门口等待,见徐恒邈来了,马上将他引进殿内。 盛帝正神情专注地坐在软榻上看书,石都通传了一声,他才慢慢抬头望向屈身行礼的徐恒邈。 “阿邈来了。” 盛帝抬手让他起身又再看了他一眼,“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前几日你没有进宫来,却听你阿娘说你受了伤,不便进宫,我本还想着去让一位御医来替你看看,但你阿娘却说你这伤不算严重,养养就好了。” 徐恒邈屈身应道,“多谢陛下关心,原是前几日去射箭时不小心,才导致旧时的伤口裂开。确如阿娘所说,多休息便好,并不算什么严重的事。” 盛帝放心地点点头,招手让他坐过去。 将书放到一边后,盛帝才开口与他说话,“今日我召你入宫,一来是想亲眼看看你的伤情如何,而来,是有事与你商议。” 只见盛帝将目光移向桌上的棋盘,手指轻轻地摩挲一侧棋盘上的黑子。 “这棋盘是杨老将军临终前托人交给我的。我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棋盘,是他留给我的念想之物,便收到一边,没有再细探。” 徐恒邈问,“不知陛下为何又将棋盘找出来了?” 盛帝指引徐恒邈往棋盘上看,“我突然想起,若这棋盘真是杨老将军留下的念想之物,直接将空的棋盘送过来便好,为何会在棋盘上摆着黑子与白子?可若说是杨老将军想通过这棋盘告诉我什么话,我又找不到一点眉目。你看,黑子白子各于棋盘左侧右侧,竖形一子排开。白子是白子,黑子是黑子,并非是对弈的状态。况且,这也不能算作是一个棋局,根本无法可解,就像是孩童过家家一般随心所欲摆放,没有任何章法。” 徐恒邈认真观察着棋盘。棋盘上所显,与盛帝所说并没有什么出入。 左侧竖形排了十二枚黑子,右侧竖形排了十二枚白子,黑白相对,确实并不能算作是一个棋局。 可这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究竟想说什么? 徐恒邈没有半分的思绪,目光只落向棋盘上交错纵横的黑线。 他将棋盘移到面前,在移动间,却觉得这个棋盘比常用的棋盘像是要轻一些。 再用骨节敲了敲棋盘,木质的棋盘便传来一阵清脆的回响。 徐恒邈伸手敲了敲面前的矮几,声音沉闷,敲击的力度像是透不进木质纹理内。 盛帝觉得徐恒邈的动作有些奇怪,“可是发觉有什么问题吗?” 徐恒邈一面将棋盘上的棋子扫下来,一面回答,“陛下,我看着棋盘,好像并非是实心的。” 将棋子扫尽后,徐恒邈将棋盘翻转过来,棋盘底部像是比棋盘表面的那一层要小一些。 就好像是一个盒子,棋盘底部是嵌在刻有黑线一侧里面,底部与表面的一层有四道并不算明显的缝隙,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徐恒邈尝试将这棋盘盒子打开,无奈虽有缝隙,却镶嵌地极为紧密,强硬打开是行不通的。 石都见状,命人寻了几块小铁片来。 徐恒邈接过铁片,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沿着缝隙将棋盘撬开。 将二者分离后,却见有一张字条卧在棋盘底部内侧。 盛帝拾起那张字条,打开来看,只见字条上写着: 屋檐之下,平地之上,庙宇一间,内含真言。 盛帝认得,那确实是杨老将军的笔迹。也就是说,他原本就是想借着这个棋盘传递消息。 只是这条字条出现后,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盛帝看过后,将字条递给徐恒邈,“杨老将军果真是藏了东西在里面,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他想告诉我什么。” 徐恒邈细细读了几遍,还是一头雾水。 他将字条摆到一边,再将棋盘翻转过来,复原刚刚黑子白子的摆位。 或许,这棋盘上的黑子白子能够解释字条的内容。 盛帝望着棋盘想了想,说道,“依照字条所写,庙宇便给了我们一个确切的地点,或许消息便藏在这里。可是这间庙宇在何处,我们现在无法得知。总不能先将都城内的寺庙都翻一遍吧?这样闹出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这样没头没尾地找,终归不是一个办法。” 徐恒邈盯着黑子白子,也没有想出什么。 “陛下,若真有消息藏于寺庙。那这间寺庙必须是杨老将军十分信任且经常上香之所,否则他怎么可能保证这消息藏在这里是否安全?” 盛帝看了一眼石都,石都马上会意。 “据奴才所知,杨老将军生前经常到明台寺和白马寺上香,其余的便没有听见什么消息了。” 盛帝点点头又吩咐道,“你派人悄悄往这两个寺里打听,看看杨老将军是否跟寺庙里的谁透露过什么消息。切勿直接言明身份,一切都要静悄悄的,不许张扬。” 石都领命,很快便离开了大殿。 徐恒邈转而去思考字条上的内容。 屋檐之下,平地之上。 若是真的踏入寺庙的宝殿,不都是踩在平地之上,立于屋檐之下吗? 那这么说究竟有何深意? 杨闻善将字条藏在棋盘里又托人送到盛帝手上,分明就是不想旁人知道他要对皇帝说什么。这与其说是提防别人知道字条的存在,字条的内容,不如说也是在提防自己的儿子杨成文。 倘若真的是要到庙里去找东西,那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又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要到庙里去找会下棋的人吧? 若真是如此,大可摆一个残局让人来解,总不可能没有章法地在棋盘上摆放黑子白子,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直觉告诉他,消息的藏身之地与棋盘所显一定有密切的关系。但目前全然没有头绪,更不知去哪里搜寻。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什么眉目的,只能等石都探听消息回来,再做定夺。 盛帝留徐恒邈喝了几杯茶后,徐恒邈才从殿内离开。 本想着沿路返回出宫,但在半路却被孙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月芙拦住,说是孙皇后邀他过去喝一杯茶。 正在修剪月季花花枝的孙皇后听见宫人回禀,放下手中的剪刀并让侍女将晾好的茶端进来。 月芙请徐恒邈入殿。 孙皇后见徐恒邈邀行礼,向他摆了摆手,“你还有伤在身,便不必拘礼了,快到这边坐。” 徐恒邈微微俯身向她致意,“谢娘娘。” 孙皇后喝了一口茶后方与他叙话,“阿邈,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那日见你和阿英没来,我估摸着,你应该是伤得不轻。” 徐恒邈答道,“娘娘放心,是射箭以致旧伤复发,伤口撕裂,不过现在好多了。前些日子痛得不能下床,阿英在府中照顾我,所以便没有亲自来给太子和太子妃贺喜,是我的失礼。” 孙皇后摇摇头,笑了笑,“傻孩子,一家人哪来的这么多规矩。你有心贺喜,但却有伤在身。人没到,心意到了也是一样的。将来孩子出生,你们还怕没有贺喜的时候吗?” 徐恒邈点点头,“娘娘说的是。” 孙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向候在身侧的月芙使了使眼色。月芙会意,将小桌上的两个匣子拿了过来。 孙皇后将两个匣子打开后又推到徐恒邈面前。 一个匣子内放着一对华贵的花鸟鎏金宝石银钗,另一个匣子里则放着一条素雅的红石榴珍珠链。 “上回你阿爹阿娘来给太子妃送礼,按照规矩,我是要给女眷回礼添喜气的。这是我命匠人打的鎏金银钗,是依照公主喜欢的样式打造的。这一条珍珠项链便是回赠给阿英的,样子清新淡雅,戴在她身上应该会很好看。原想着派人送到你府上的,但听说你今日进宫来了,我便省去派人的麻烦了。” 徐恒邈收下礼物又谢过孙皇后。 孙皇后打听了一句,“你近来和阿英还好吧?” 徐恒邈嘴唇动了动,淡淡答道,“还,还不错,多谢娘娘挂心。” 他鲜少觉得自己的回答缺乏底气,起码到这一刻,他是心虚的。 这几日的崔凝英很奇怪,但他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句。既不多说,也不多问,有来有往的,也还算和谐。 偶尔恍了恍神,从她的眼眸中似乎读出那日在寺庙与她相见的忧愁与不安。这种情绪,似是比初见那次更为浓烈,即便她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能被他看穿。 他试过问,她却不愿意多讲,过了一阵便寻了个别的由头离开了。 杏儿是个守口如瓶的小丫头,从她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 徐恒邈莫名觉得身边的冷气再起,似乎比他刚刚接触崔凝英时还要再冷一些。无形之中,四处好像起了看不见的高墙,她不愿意走出来,也抗拒他走进去。 徐恒邈翻来覆去想不明白,这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为何崔凝英又变回从前的模样? 远远地瞥你一眼,近处抬眼看你,都像是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既不是喜也不是悲,只是淡淡的冷冷的,难以将自己的亲密信任托付于人,潜藏着初嫁入徐家时的不安。 虽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没由来地觉得与她站得很近,却见周遭升起的冷气将他们隔绝开来。这种距离,看不见,摸不着,让人陷入一种无解的苦痛之中。 难道是她察觉到了珲曜国奸细要杀她的事情,恨他隐瞒此事,所以生气了? 但此事他隐瞒得极好,连爹娘也不曾知道,她又怎么会得知?不可能,或许是别的缘故。 孙皇后的话将徐恒邈从厚重繁杂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你们相处得好我们便安心了。只是阿邈你要记着,阿英毕竟是个小娘子,心思多变敏感也是有的,在家中千宠百爱地长大,难免会任性一些,若是对你发脾气了,你要多包容她一些。夫妻相处之道,以包容为重。不能事事都争一个高地,该退让的时候还是要退让,等情绪消下来后再好好谈一谈,困难便迎刃而解了。” 徐恒邈顿了顿,心中的沉重像是排解了些。 “是,我定谨记娘娘的肺腑之言。” 抬头往前看时,徐恒邈的视线被不远处的画屏吸引了。 一扇画屏分画花鸟鱼虫四面,栩栩如生,山野之趣便在屏风上显露出来。 凑近些看,好像看见画屏上还附有一首小诗。字迹行云流水,精熟之至。 “娘娘殿内摆着的画屏,不知是哪位名家之作?” 孙皇后朝前望去,浅浅笑道,“我看你是被外头的太阳晒晕了,连你夫人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了。这幅画屏是前年阿英画好送来的,我十分喜欢,便将她的画屏摆在这里了。” 徐恒邈顿了顿,却将目光锁在那一首小诗的位置。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棋盘 免费阅读.[.aishu55.cc] 木梳 从宫里回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每户人家门前都点燃了灯笼,将归家的一条路照得又明又亮。 徐恒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想等这天黑得更透一些再回府。 他在宫中用过饭才出来的,虽然也没吃什么,但是并不太饿。 待外头的凉风将他的思绪吹得平静规整一些后,徐恒邈才坐上马车回府了。 园中早已点起了灯笼,灯光微黄,照得人心里暖暖的,徐恒邈也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徐恒邈深吸一口气,远远地隔窗望去。 窗户上映着崔凝安的剪影,她披发静坐,一动不动,似在看书。 杏儿发觉门外似有人影,悄声出门迎接。 徐恒邈摆摆手让她退下,深吸一口气后又慢步走进屋内。 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着,将软榻上看书的人尽数裹在鹅黄色的暖光中,那人便愈发显得可亲可近。 徐恒邈走到崔凝安的身侧,与她一道神情专注地翻看书中的内容。 左边的那一页字被阴影覆盖大半,崔凝安双手颤颤,被吓了一跳。 她将书合上,慢慢站起身,“将军回来了。” 徐恒邈低头去看封皮的字,是一本名叫《嫁错郎》的话本,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里头写的是怎样一个肝肠寸断又缠绵绯则的故事。 崔凝安习惯性地替他脱去外衣,徐恒邈反倒觉得有些吃惊。 趁她到旁边去将外衣挂起时,徐恒邈顺势坐下来翻看桌上的话本。 “你喜欢看话本?” 崔凝安在一侧搓了搓手,将目光定在翻看话本的徐恒邈身上。 “偶尔看看,算是个消遣。” 徐恒邈将书页合上,眉头慢慢舒展开,“你若喜欢,我改日便去寻一些有意思的话本回来。” 崔凝安眉心跳动,将手心搓得发红,“多谢将军,其实你不必为我费心的。” 徐恒邈摇了摇头,语气似颇为无奈,“让你开心是我的分内之事,怎么能算是费心?你我之间,无需算得这么清楚。” 见她鸦发披肩,肩上后背一片浅浅的潮湿印记,可见她的头发上的水汽并未完全擦干。 “怎么不将头发擦干再看书?若是附在头发上的水渗进衣服里面,你又要生病了。” 徐恒邈的语气依旧温柔,并不像是长辈的数落,责备,更像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只能随口埋怨一句。 崔凝安有些局促,慌张地寻了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拭头发。 “我,我想着将话本看完再擦头发,我不是故意的。” 崔凝安面色红红,低头认错的样子十分可爱,徐恒邈笑了笑,从她手上拿过布巾。 “我给你擦。” 崔凝安下意识往后闪躲,如拒洪水猛兽,“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可以了。” 布巾依旧稳稳地攥在徐恒邈的手里,且没有半分好还给崔凝安的意思,他静静地望着她,语调低沉,像是在命令她。 “过来。” 这一招对手下犯错后忐忑不安的军士很管用,起码对崔凝安也很管用。 她大约是真的怕徐恒邈生气,慢慢将身子挪回来,端端正正地坐好,活像一只待人宰割的羔羊。 徐恒邈将布巾展开,从头顶大致地往下擦一擦。他的动作略显笨拙,却依旧严谨对待。他一手托着一束湿发,一手轻轻擦拭发丝凝结的水汽,十分认真。 崔凝安与他面对面坐着,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发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头发被擦得半干后,徐恒邈将布巾放到一边,又问,“梳子呢?” 崔凝安乖乖地捞过矮几上的桃木梳,递到他的手中。 桃木梳轻柔地从发顶慢慢往下梳,徐恒邈的指腹便有意无意地与青丝相贴。滑到后颈处,他发热的指尖便一寸一寸地往那柔滑冰凉的肌肤下移,像是手指上生了火,急需找到一处冰凉彻骨的泉水解热。 崔凝安定定地坐着,一动不动。见他的双手围在她的双肩梳发,又缓缓下移,表情十分认真。 这梳头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若是自己梳头,想来早已梳好了,但徐恒邈像是要精益求精,力求她每一根头发都能被他梳得服帖。 终于,徐恒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放下木梳又满意地点点头。 他像是一个等待崔凝安夸奖的孩子,仰面扬眉朝她笑,“我梳得怎么样?” 崔凝安抚了抚柔滑的头发,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将军梳得很好。” 那双灵动的眼睛潋滟生光,牵引着两瓣红唇往上扬,确实是一番诚挚的夸赞,令徐恒邈也稍稍愣了愣神。 想起今日孙皇后所托之事,徐恒邈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匣子,递到她的面前又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盒子。 崔凝安虽不知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倒也听从他的指令将匣子打开了。 是一条坠着红宝石的珍珠项链。柔和的珍珠衬着一颗如石榴籽一般饱满圆润的红宝石,看着珍珠和宝石的成色,应是一件贵重之物,但它又素雅简单不显得张扬,实在是当下都城时兴的款式。 崔凝安的眼睛确实被匣子里的珍珠项链吸引了,但她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只淡淡扫了几眼,“多谢将军,但我已经有不少的首饰了,将军日后无需为我添置太多。” 见她明亮的表情忽而又黯淡下来,徐恒邈原本上扬的唇角也极快地放下来。 她好像是不喜欢自己送东西给她,明明只是一两件首饰,一把琴,一幅画,她都要推脱得干净。有时虽面上不说,背地里却将他所赠之物锁到库房处积灰。要么便说自己不缺这个,也不缺那个,让他不必再送,他实在是想不通。 女子多爱首饰,注重穿着打扮,莫说是送四五件,即便送上百千件也是不嫌多的。 崔凝安好像并未戴过一次他送的项链,耳环,手镯等等的首饰,不知是没有买到她的心坎上,还是她真的不爱这些金银器物。这些明明都是根据她的喜好精心挑选的,怎么会没有送到她的心坎上? 如今仔细想来,若是打听到的消息无误,那她并非是不喜欢这些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而是…… 而是不喜欢这个送她礼物的人。 徐恒邈被自己的这一个猜想吓了一跳。第一时间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荒谬。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并非是没有可能。 她容貌姝丽,名声在外,又是皇后的外甥女,都城内爱慕她的年轻儿郎定不在少数。像这样一位佳人,又怎会等到他从北地回来,才将亲事定下? 红山茶开开的时节,满山便是热烈鲜艳的颜色。有人欣赏赞叹,便有人想要靠近,采撷。 而在这形形色色的人里,仰望她爱慕她的年轻儿郎定不乏才貌出众之人,若是有出色之人与她在集会对诗,与她并肩策马飞驰,与她灯下共弈…… 徐恒邈想了很多很多,臆想的画面一片片在他眼前掠过,他嫉妒得攥紧了拳头。 年轻男女互有好感,互相定下终身之约也不足为奇。 在他离开都城的七年之间,正是她情窦初开的年岁,只有她自己才知晓,那一颗热烈的心都寄托到哪一位年轻俊逸的小郎君身上了。 若真是如此,她的婚事早该与人定下,又怎么会轮到他的身上? 难道是有难言之隐,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阻断了婚事的进程,所以便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年。 如果真有她心悦之人,那这个人现下又在何方? 崔家娘子名声在外,她的未来夫婿,她的心仪之人,都将是城内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露出来。 他回城已有数月,确实没有听见有关于崔家娘子的旧日的恋爱传闻。一切如果真如他设想的那般,那这个身份成谜的男子未免也藏得太好了。 退一万步而言,即使是他真的多想了,世上压根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那为何他却觉得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深深浅浅,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 她的有礼规矩,在旁人看来便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而一旦将这疏离客气的一套用在他身上,便是对他最大的残忍。 原以为她奉皇命嫁入徐家,开始礼貌客气些也无碍,冷淡疏离些也无妨。只要他慢慢贴近,让她习惯了有他的存在,这一块冰便能慢慢被他捂热。 但他却好似低估了这块冰的威力,捂着捂着,连带着自己的心也像有点慢慢变冷了。 这段时日他们互相熟悉,共同生活,他能慢慢地感知她的变化,好像她也正在与自己一步一步地靠近。 那这几日急变的情绪,是否是她尝试与他好好相处无果后,内心郁结无奈,只能恢复旧日的冷淡,让他知难而退呢? 作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她与他,好像是一对兄妹,规矩守礼,偶尔亲密,除此之外,便不再作他想。 不知她望向自己的时候,眼里心里,似乎会有一点点的爱意。哪怕是一点点,他也心满意足了。 总以为寒冰消融,他便能往前走得更远,却不知暴雪将至,将那块冰又冻上了。 原路返回他不甘心,继续向前又总得寻一个破冰之法。 众多的思绪积压,徐恒邈急需找到一个关口发泄。但他望着被柔光裹着的人,终究还是将千言万语咽了回去。 “这是皇后所赐。因前几日爹娘到宫中贺太子妃有孕之喜,依照惯例,是要给恭贺的女眷回礼的,阿娘那有一份,你这里也有一份。” 他将沉重的心抛下,似笑非笑道,“这不是我送的,你安心收下吧!” 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了,崔凝安觉得他这句话中,似带着些许酸涩的味道。 继而他将矮几上的烛火吹灭,仍旧是背对着她,昏暗的光线中,显得他的身形更为瘦削单薄。 “时候也不早了,你应该休息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木梳 免费阅读.[.aishu55.cc] 匿迹 过后的几天,崔凝安没有再见到徐恒邈一面,他们的对话便停在那夜他对她的催促了。 他早出晚归,连晚上也不曾回屋安睡。偌大一张床,空荡荡的,崔凝安反而有些不适应了,睡着睡着,后半夜便惊醒了。 转身一看,身旁的那一侧依旧无人,枕着的那片被褥也是冰凉的。 就在第四日,这几日不曾露面的裴永出现了,又正好与在长廊闲逛的崔凝安碰见。 崔凝安说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拦着他问了一句,“裴将军,我已有几日未见将军了,这几日将军到哪里去了?” 裴永愣了愣,“这几日,郎君不是都……” 他眼睛转了转,很快又换了话,“郎君这几日都在忙圣上交待的事,四处查探,不得空闲。因此夫人也难与郎君见一面。我,我回来是替郎君来拿东西的。” 崔凝安并未再过问细节,只是嘱咐他,“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裴永暗地松了一口气,脚底抹油似地飞奔离开了。 最后将东西取回来后,裴永才出府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 徐恒邈正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他便将眼睛睁开。 “东西找到了?” 裴永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把银质的匕首。 徐恒邈接过匕首,在手中把玩着。 这把匕首虽然不算得上十分锋利,但也能极快地将衣料划开两片,必要时,说不定还能拿来吓唬人。 徐恒邈吩咐马车开动,却见裴永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事。 “有话便直说。” 裴永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试探道,“我刚刚回去取匕首的时候,碰到,碰到夫人了。” 徐恒邈面色沉静地将匕首插入刀鞘中,当作是在听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然后呢?” 裴永将崔凝安的一字一句复述出来,甚至还模拟了她的语气和情态。 “夫人只问这几日郎君的去处,又嘱咐郎君行事小心,注意安全。” 徐恒邈将匕首收好,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裴永仍是一副有一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的表情,徐恒邈有些心烦,瞪了他一眼,“在我面前不要欲言又止的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便背过身去,别让我看见你。” 裴永被徐恒邈突如其来的火气惊到了,他缓缓转过身去,打算将话咽下,但转了一半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郎君,您是不是在躲着夫人?” 徐恒邈端坐着,冷冷地看向他,“何以见得?” 裴永将自己的疑问一一道出,每问一点,他便伸一根手指。 “郎君,您明明每夜回府,夫人却说几日未见您一面,难道这几日您都是在书房睡的?还有,您行事即便要保密,也会告知夫人一声去向,不会一声不吭便走了。最后,这把匕首您明明可以自己回去取的,却坐在马车上,等我取回来,是不是怕碰见夫人?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种可能,郎君,您是不是与夫人吵架了,所以才要躲着她?” 徐恒邈别过脸去,神情极其不自然,“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这几日都晚归,不回房去睡,是怕惊扰到她休息。我这次走得急,一时忘了告诉她,如今你也替我告诉了。此外,让你替我去找一把匕首你怎么这么多话?” 徐恒邈的回答勉强能够自圆其说,起码能让裴永相信那么一点点。 裴永再多嘴了一句,“郎君,我看夫人还是很关心您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小摩擦,小碰撞,可能还是有那么些误会在里面的,有误会便要说清,不然郁结在心,难过的还是自己。” 徐恒邈闭着眼,倚在车壁上,“我知道了。” 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路途颠簸,晃得徐恒邈有些头晕,经了一番周折后,马车才在东林寺停下了。 这是坐落在都城远郊的一座寺庙,来往的香客不多,能找到这座寺庙也实属不易。 石都派去的人索问无果,盛帝便让徐恒邈的目光转向别处去。 于是,徐恒邈和裴永在外跑了几天,依照杨闻善生前常去或不常去的寺庙走上一遭,看看其中是否有人知悉棋盘内的秘密。 好不容易打听消息,说是杨闻善与东林寺中一个名叫郭承仁的人来往甚密,他们便寻到了这里。 裴永掏出怀中的画像,与徐恒邈一道再仔细辨认识记,后又一同走入东林寺中。 此时的香客并不多,或许本来也没有多少香客。这座寺庙的规格比他们去过的寺庙显然要小很多,也陈旧很多。 东林寺安静得能听见风吹叶落的声音,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的和尚正心无旁骛地清扫树下的落叶。 左右寺中寻不到问路的人,裴永便走上前去向他打听。 “这位师父,我想找一个名叫郭成仁的人,不知眼下可住在此处?” 和尚放下手中的扫帚,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真是稀奇,你居然还会找他?” 裴永的神情更为恭敬有礼,又道,“是,我有事相求,需与他见上一面,不知师父可方便为我引路?” 和尚脸上对他流露出同情,还是于心不忍劝了一句,“你能找到是能找到,不过他这人的脾气差得很,你想坐下来与他好好谈谈怕是难,就怕他冷言冷语,讽刺挖苦,你受不了,我劝施主还是不要受这个气了。” 这话说出,却不见裴永有半分闪躲之色,偏要迎难而上,请他引自己前去。 和尚没了办法,微微叹一口气后为他们引路。 “直走穿过前面的两座宝殿再右转,你会看到一排矮小的禅房。从左往右数第三间,在门前种了最多竹子的那一间禅房便是他的居所。” 裴璟俯身谢过他,又告知徐恒邈前去的路径,二人便快步往前走了。 走到那排禅房时,见得一银发老人坐在竹下喝茶歇息。 徐恒邈和裴永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阵,认定是他,方才前去询问。 “老人家,不知可否讨一杯茶喝?” 银发老人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又将笠帽盖在脸上隔绝一切纷扰的视线,语气有些不耐烦,“要喝茶,哪里没得喝?偏要来我这里讨茶喝,真是奇了怪了。” 徐恒邈并不恼,脸上的表情依旧,“老人家爱竹惜竹,连这茶也是竹叶茶,可见君子风范,您这里的茶,别的地方应该很难喝到吧?” 银发老人软硬不吃,态度依旧坚硬,“别以为你夸我几句,我便会心花怒放,像你们这种花言巧语的,我见一个骂一个。趁我还未动怒前,这位小郎君还是走远一些未好,不然我不知那句话冲撞了你,闹得难看,那便不好了。” 徐恒邈不为所动,淡定地与他对话,“不知若是杨老将军前来,郭老先生的脾气会不会温和一些?” 果不其然,银发老人讶于从这年轻人的嘴里听见旧友名号和自己的身份,将盖在脸上的笠帽移开,从藤椅上慢慢坐起来。 “你知道他?也知道我?” 徐恒邈站得笔直,对他点点头,“是,今日我特意为他为您前来。” 郭承仁攥紧笠帽,原本刺耳的语调变得柔和了许多,“不知小郎君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会找到这里来?” 徐恒邈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递到郭承仁面前。 郭承仁认得,牡丹花样坠着一条明黄色禾穗流苏。他曾有幸在杨闻善手中看过一回,这是皇帝的令牌。 见状,郭承仁知道自己再怠慢不得,忙起身向徐恒邈施礼。 “老朽多有得罪,老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小郎君。” 徐恒邈将玉牌收好,同他回礼,“郭老先生不必多礼,晚辈未提前言明身份,惊扰了老先生,还请老先生勿怪。” 好在这年轻的小郎君是个心胸宽广,绝非斤斤计较之人,否则郭承仁怕是要为自己刚刚的无礼跪地赔罪了。 “小郎君哪里的话,原是我的不是,还请小郎君原谅我刚刚不当的言辞。既小郎君屈尊寻我,我自然不能怠慢。外面的茶凉了,还请小郎君进去喝一杯茶吧!” 见郭承仁引自己到禅房去,徐恒邈吩咐裴永守在门外,若有风吹草动定要及时向他禀报。 郭承仁用烧开的热水冲泡竹叶,翠绿的茶水冲入杯中,颜色倒是很好看。 他将瓷杯移到徐恒邈面前,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知小郎君此番寻我,所谓何事?” 竹茶正烫口,徐恒邈并不心急喝茶。 “听闻杨老将军生前与郭老先生私交甚密,便想来请教一些关于杨老将军的事情。” 郭承仁笑了笑,轻摇手中的蒲扇,“请教谈不上,我虽与他有往来,但真要论起交情深浅,不一定对他认识得面面俱全。还不知小郎君要问些什么,小郎君还是不要高看我了,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我也未可而知。” 既讲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恒邈也不再与他兜圈子了。 “我打听到消息,说杨老将军离世前,有重要的东西托付出去了。不知郭老先生这里,有没有杨老将军所托之物?” 郭承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里并辨不清楚是什么神情。 “所托之物?不知道小郎君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像是在试探,并不像是在好好地回答他的问题。徐恒邈不清楚,面前的这位老者,是否真的知道一点有关于棋盘内的事情。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匿迹 免费阅读.[.aishu55.cc] 匕首 瓷杯中的竹茶香气袅袅,顷刻充斥着狭窄的禅房。 隔着那一层缓缓上升的茶雾,去看对面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徐恒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与他说。 “自然是杨老将军托付给老先生什么,我便要什么了。” 郭承仁不急不慢地吹了吹茶面的热气,又啜一口。 “那他托付给我的东西可多了,门前的那一小片竹是他移种过来的,我屋中的这只猫是他让我照顾的,还有这柜子里的好几本书都是他给我的,不知小郎君要的是哪一样?” 见他如数家珍一般将物件道出,徐恒邈不再看他,也不回答他,只将瓷杯端起,轻吹竹茶上漂浮的热气。 郭承仁倒是有些意外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能这么沉下心来。 “小郎君想好要带走什么了吗?” 喝了一口茶后,徐恒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并拍到桌上。 “老先生与我绕绕弯弯这么久,看来是不想说实话了。” 直觉告诉徐恒邈,这个郭承仁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如何想办法将他的嘴撬开,这是一个难题。 桌上那把银色的匕首刀鞘锃亮,上面滚着一条条的波纹,一下一下射出略带锐利的光。 郭承仁十分淡定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匕首,“小郎君是想威逼我吗?” 徐恒邈笑了笑,慢慢将尖刀从刀鞘抽出。 “威逼倒是谈不上,我只是想让老先生知道我这把匕首的用处。” 郭承仁不知徐恒邈的意图,只好陪着他弯弯绕绕,“小郎君但说无妨。” 匕首银光闪闪,一阵一阵映入郭承仁的眼中。 徐恒邈冷笑道,“老先生别看这只是一把小刀,若是会用的人用起来,绝不比长剑砍刀要差。就这么一小块薄薄的铁片,能剥下一张完整的牛皮还能割断豹子的喉管。它的用处可是多得很,可千万不能小瞧了这把匕首,也不能小瞧了会用匕首的人。” 话音刚落,那把并不算锋利的匕首刀尖朝下,被徐恒邈轻松地插进了桌板上。 见刀尖已隐没在桌板大半,郭承仁的眼睛盯着那把泛着银光的匕首,但却不露惧色。 “你是想杀人灭口了?杀了我并无什么后果,但你想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徐恒邈的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便慵懒地倚在桌上。 “老先生不要将事情想得太过绝对了,此路不通,定另有他路。真相永远有解开的那一天,不过或快或慢罢了。” 郭承仁轻轻摇着蒲扇,气定神闲,“但小郎君你是奉命前来的,既找到我,便是想快速解开疑问,若是将我杀了,不算是个好法,只怕小郎君会因此而被降罪。” 徐恒邈松了松脖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动桌面,并不规律。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老先生不愿与我好好说话,那我也没了别的法子。既不愿意告诉我,那其他的人也别想知道。” 郭承仁将手中的蒲扇放下,不费吹灰之力将插在桌板内的匕首拔出来。 “若真如此,小郎君该选一把更尖锐的匕首来,这把虽说小巧便捷,刀刃却不够锋利,被杀的人被这么钝的匕首折磨,也实在是不易。” 徐恒邈笑笑,“其实刀具好坏还是其次,会用刀剑的人,即便用一块还没磨好的刀也能达到目的,不知老先生相不相信呢?” 郭承仁将匕首横着放下,点点头,“自然是信的,看来小郎君的耐心有限,不打算用财货引诱,倒是想着动刀子了。” 徐恒邈自顾自为自己再倒了一杯茶,“若老先生真爱金银,早说便是,何苦与我纠缠到现在?不过,若是老先生是那种追求金银带来享受的人,就不会住在这么一间狭窄的禅房中,早便在自家宅院中安度晚年,何苦搬到这偏僻的荒郊吃苦?我相信杨老将军与老先生交往时,便深知这一点。” 郭承仁哈哈大笑,“看来小郎君在来寻我前,当真是将我查了个一清二楚啊!” 徐恒邈微微低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可老先生看来也不吃我这一套。” 郭承仁摇摇头,“小郎君不要低估了自己,或许我便吃你这一套也说不定。好吧,小郎君能否细说所托之物的细节?” 见他开门见山地问,看来所托之物并不在他身上。 但这是目前他已知的线索,怎么样也要问个清楚。 “不瞒您说,老将军临终前曾留下一张字条,里面写着‘屋檐之下,平地之上,庙宇一间,内含真言。’我便依照着字面的意思,将老将军生前常去的寺庙打听消息,说不定他是有什么东西留在寺庙里面。但不限却探听无果,辗转多时,方探听到老先生与老将军的关系,我便来冒昧打扰您,看看您是否知道一些什么。” 郭承仁重复着他听到的话,“屋檐之下,平地之上,庙宇一间,内含真言。你循着这个方向找,确实不错,但我手上确实没有他留下的重要物件。若是他要托付的东西,总得留在身边才安心。” 徐恒邈很不解,“老先生的意思是说,那样物件极有可能还在府上?莫非是在老将军儿子的手上?” 郭承仁轻轻摇头,“非也非也,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是没错。但也不至于将重要的物件交到危险的人手中。小郎君循着这个思路仔细想想,若真是有一座庙,那应该在哪里呢?” 这一句话点醒了徐恒邈,“老先生的意思是,这座庙是杨府上的家庙?” 郭承仁反问他,“小郎君认为呢?” 徐恒邈不作声,只重重地点头。 如今方向是指明了,但郭承仁应该也不知道这东西具体藏在杨家家庙的什么地方。徐恒邈询问棋盘上黑白子的想法便打消了。 过了一会儿,郭承仁又道,“杨家有一副令牌,手下的私兵皆听令于此牌。这副令牌可拆解为两部分,正面为水牌,反面则为火牌,若是两块令牌同时出现,私兵必须要听命于执有水牌的人。据我所知,杨成文的手中便执有火牌,而水牌如今再什么地方,我便不知道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恒邈便有了眉目,他将匕首收好,俯身行礼向郭承仁道别。 郭承仁望着徐恒邈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又叹一口气,“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真是造化弄人。” 从东林寺出去后,徐恒邈和裴永便坐着马车回城了。 裴永见徐恒邈的表情比进去时明朗许多,想必是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郎君可是知道了什么?” 徐恒邈点点头,“或许我们要找的东西便藏在杨家家庙里面。” 裴永深吸一口气,“郎君,我没听错吧?藏在杨家家庙里面,杨老将军这是想让我们找到还是不想让我们找到。杨府也不是我们想进便能进的,更别说要进杨家家庙里面找东西了。” 徐恒邈清楚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他也有些苦恼,“这件事情不能大张旗鼓地办,只能静悄悄的,不能被杨成文发觉。只是杨府并非是我们能自由出入的地方,即便能悄悄潜进去,也有被发现的风险。杨府的下人并不是傻子,即便能进去,也未必能顺利进入家庙,若是再闹出动静,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能行动。” 裴永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提起精神,“悄悄进去,不引人注目,顺利找到东西,想想我便觉得有些不可能。除非我们有一个光明正大进入杨府的理由,再找机会悄悄溜进杨府的家祠去一探究竟。” 徐恒邈顿了顿,“能以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去,这个想法确实不错。” 裴永悲嚎一声,“郎君,这个想法当然好了,但光明正大进去,是说可以便可以的吗?” 徐恒邈歪歪头,“事在人为,说不定我们还真能光明正大地进去呢!” 裴永有些无奈,只觉得头昏脑涨,不过他又问了一句,“那郎君可有问清楚,那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是什么意思?” 徐恒邈抱着手,后背与车壁贴在一起,闭目道,“那老先生只是给我指明了方向,他并不清楚东西究竟放在哪里了。我便没有再问了,现在仔细回想,那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极有可能是指向所藏物品方位的,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在棋盘上面。总不可能这东西便藏在十二个未知物体之间吧?能藏在家庙,又能藏在具体哪一个地方呢?” 裴永又想了想,说道,“那棋盘上黑子白子分列两侧,而不是同一种颜色的棋子分列两侧,这是不是证明,棋盘上的黑与白也有是一种提示。” 徐恒邈觉得裴永的猜测不乏道理,便点点头,“你慢慢想,看看能不能想出这其中的关联。我现下没有头绪,实在是越想越乱。” 裴永点头答应,“是。” 待回城已经是晚上,也过了吃饭的点了。他们二人懒得再在外面折腾,干脆直接回府了。 下了马车,稍显疲惫的二人刚迈入门槛,正说着话,冷不防抬头,便被隐在门后的一道天青色的声影吓了一跳。 徐恒邈愣了愣,习惯性往后躲了一步。 反倒是裴永被吓得不轻,他拍了拍心口,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于是他抱怨道,“霜华,大晚上地站在门口一声不响的,你是想吓死谁?” 霜华没有分辩,只向徐恒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郎君可算是回来了,公主有请。”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匕首 免费阅读.[.aishu55.cc] 缝补 这大晚上的,阿娘派霜华在门口堵着他,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恒邈心中有些忐忑,挥手让裴永先回去休息,自己则跟着霜华一道往平阳公主那去了。 进屋时,平阳公主正跟身边的侍女说笑,见徐恒邈来了,马上敛住笑容,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要回这个家了呢?” 徐恒邈脸上堆着笑,给平阳公主请安过后说道,“怎么会呢?我爹我娘我媳妇都在这里,我怎么不知道回来了呢?我天天都有回来,只是阿娘没有天天派霜华在门口盯着我罢了。” 平阳公主明显不吃他这一套,“别跟我贫嘴,你回来是回来了,但晚上都睡在哪里了?” 徐恒邈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很快他又想了一个方法转移平阳公主的注意力。 “阿娘,我还没吃晚饭呢?您这里可有什么吃的?” 徐恒邈往桌上胡乱抓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但这点心却是甜的,他向来不爱吃甜的东西,但为了果腹,还是勉强吃完了。 平阳公主瞥了他一眼,将他面前摆着的点心移到自己这面。 “在外面多喝些风也该喝饱了,还用得着吃东西吗?我这点心你也不要碰。” 虽然这么说着,平阳公主还是嘱咐霜华让人给他下了一碗鸡丝面。 平阳公主没跳入徐恒邈的陷阱,再抛下一个击中要害的问题。 “这几夜你都回来了,为什么还是在书房睡?你是不是跟阿英吵架了?” 徐恒邈喝了一口茶,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但他的回答却听不出半分的怪异。 “哪有的事?阿娘您别乱想,我们怎么会吵架呢?” 徐恒邈说的确实也是真话,他确实没和崔凝安吵架,他也不会让自己有与她吵架的机会。 平阳公主扫了他一眼,最终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要将徐恒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若你们没吵架,你为什么不回房睡?这几天你为什么难见踪影,连阿英也不太清楚你的去向,你难道不是在躲着她?” 徐恒邈快速摇头,否认平阳公主说的话,“阿娘,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这几日我奉命为陛下办事,每日早出晚归的,哪有吵架的时间?况且,每夜我回来时都已经很晚了,动静难免有些大,我怕影响阿英睡觉,我便没有回房睡了。您也知道,她每夜睡得都不是很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再入睡就很困难了。我用心良苦,反倒被阿娘您这么说,我可真是伤心。” 平阳公主眉毛微微上扬,“真的?你没有诓我?” 徐恒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如假包换,情感真挚得不能再真了。” 平阳公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幸好我没有在阿英面前胡乱猜测,若是影响了你们的感情,那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徐恒邈笑了笑,“阿娘知道就好。” 平阳公主又问,“那阿英可有告诉你她明日要回宁昌侯府了?” 徐恒邈吃了一口面,抬头反问,“回宁昌侯府?是怎么了吗?” 平阳公主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你们俩这几日都碰不到一块去,你又怎么会知道?” 接而,她又说,“宁昌侯前日骑马时从马上摔下来,将腿摔断了。他一直瞒着,待我们今日才得到消息,你是做女婿的,这种情况下,无论你有多忙,你也应该与阿英一起回去看看。” 徐恒邈嚼了嚼面线,却觉得索然无味,“阿娘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明日我一定与阿英一道回去,阿娘放心。” 平阳公主点点头,“我已备好礼品,你们明日便捎着回去,记得向亲家传达我与你阿爹的问候。” 徐恒邈应下又飞速将鸡汤面线吃完,休息了一会儿后,正准备走,却见霜华从门外进来了。 “公主,杨府送请帖来了。他们五日后会在杨府开海棠宴,想邀请郎君和夫人赏脸去看花。” 平阳公主用指腹磨了磨指甲上的颜色,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哪个杨府?” 霜华握着请帖,支支吾吾的,“就是公主您最……” 徐恒邈向霜华招招手,让她将请帖拿过来。 “杨成文还真是用心,竟连我们也请上了,他这么真心实意地请我去,我自然是要去的。” 平阳公主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什么,你要去?你去便是赏他脸了,难道你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你的?” 徐恒邈将请帖收好,笑道,“阿娘,您放心,从前的事情我当然没有忘记。去杨府赴宴,自然不是主要目的,我只想透过这张请帖进杨府去探一探。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张请帖看起来虽然有些碍眼,但确是能解燃眉之急。” 见他神神秘秘的,平阳公主也拿他没办法。他这么做,必定是有他自己道理的。 时候也不早了,徐恒邈与平阳公主道别后便回去了。 正在整理行装的崔凝安被走进来的徐恒邈吓了一跳。她放下手头上的整理事务,起身迎他只是说话的语调有些不自然。 “将军回来了。” 隔了几日再听见她的声音,徐恒邈还有些不适应,只是淡淡点头应了一声。 “听阿娘说,岳父的腿受伤了,我同你一起回去看看吧!” 崔凝安摇摇头,“其实阿爹的伤只需休养便好了,其他的也没有大碍,将军事务繁忙,就不用与我一道回去了。” 徐恒邈觉得心中怪异,直截了当地问她,“你可是在怪我,这几日没回来也没告知去向行踪?” 崔凝安愣了愣,屈身否认,“将军切勿多心。裴将军告知将军有要务在身,我想着将军应以事务为重,不愿将军分心,也绝对没有责怪将军的意思。” 徐恒邈扶起她,眼里多少藏有愧疚,“对不起,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走入这扇门前,他曾想过自己对崔凝安应该摆出什么表情,说些什么话。 只是每每与她单独接触,她的真诚总是让他本就不硬的心肠变得更软。 似乎这几日纠结的,愤恨的,无解的情绪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纠结的事无非便是崔凝英对他的态度,是否对他倾注了真心,是否能被自己的心慢慢感化。 但这一瞬却让他想得比前几日更透彻通明。 他所认为重要的,又何尝不是他们二人之间新生的隔膜呢?他认为崔凝英隔绝了他,那么这几日他的所作所为不也是将她推得越来越远吗? 徐恒邈觉得自己的思绪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人已经娶回来了,再怎么样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剩下的另一半还是要靠他自己达成。 既然是一块冰,他便有充足的自信和热情将她捂热。 一日不行,那便十日,十日不行那便千日万日。 长此以往,他便不信这块冰不会慢慢消融。 这几日痛苦的根源还是来源于他自身。若是他坚强一些,坚定一些,抱着水滴石穿的信念,他或许便能把崔凝英偶发的冷淡看作是一个小小的挫折,便不会将它无限放大,变成自己痛苦的心魔了。 徐恒邈张开双臂将她轻轻圈在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好,这几日没有跟你透露我的半点消息,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也再没有下次了。” 崔凝安的身子发僵,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垂落在腰间的手终于还是冲破了犹豫和挣扎,慢慢环上了徐恒邈的腰身。 顷刻间,她落下一滴泪,滴落在徐恒邈的左肩上。 这几日没了徐恒邈的踪迹,崔凝安的心确实乱得厉害。 她不知是否自己的冷淡挂得太过明显,才致徐恒邈心灰意冷,所以有意与她避开。 看他今夜归来,崔凝安的所有担心和忧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几日她也想清楚了,他爱的是阿姐不错,但自己也爱他。爱是相当的,她没有理由将刺对向一个她所爱之人,将他推得越来越远,让他神伤,让他心烦,这确实是她所不愿意看见的。 转念一想,崔凝安惊觉自己心中的嫉妒之火,越来越旺了。 她想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享受着徐恒邈对她的好,继续将这披着谎言外衣的日子平淡地过下去,她甚至想抹去徐恒邈有关阿姐的一切爱意,让他全心全意地只看她一人,只爱她一人。 但她不能这么自私,在能保全自己一点点私心的情况下,她只能竭力维持原状,装作一切不知,像从前一般平安度日,相敬如宾便好,她不能再要求自己得到更多了。 她不能再纠结于爱与不爱,否则这个问题只会变作一把尖刀,刺入她的体内,将她的肌骨削得瘦削,挖得她的心神千疮百孔。 这于她自己无益,于徐恒邈也无益。 替嫁之事也许在一开始便是一个错误,如今既无法回到原点,阻止错误的发生,那便改变自己的心态,至少让这错误还有些许值得赞许之处,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二。 更何况,她自己也是甘愿沉溺在这错误之中的。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缝补 免费阅读.[.aishu55.cc] 下棋 第二日一早,崔凝安与徐恒邈便一道回宁昌侯府去了。 韦白收到消息,一早便在门口等待二人回来。 见马车在门口停下,韦白往两侧招招手,示意侯在两边的仆从前去一同搬运行李。 崔凝安和徐恒邈下了马车,韦白走上前向他们躬身行礼。 “娘子,姑爷回来了。” 崔凝安见到韦白,不免有些着急打听崔毅的情况。 “韦叔,我阿爹怎么样了?大夫来瞧过说什么了?” 韦白答道,“娘子放心,大夫来过了,也给侯爷包扎了,就说是侯爷的腿骨折了,要修养数月方才能好转。具体如何,还请娘子亲自去看吧!” 崔凝安点点头,领着徐恒邈一道往崔毅屋里去。 崔毅躺在床上,皱着眉伸手挡住崔夫人递来的补汤。 “我都已经喝了几天了,不想再喝了,再喝下去,我自己都要变成药材了。” 崔夫人有些无奈,依旧将碗端在他面前。 “这汤又不苦,都是精心炖了好些时候的,你说不喝便不喝了?” 崔毅的别过头去,态度很坚决,“夫人,你就饶了我吧!这补汤喝太多了也不好,我看今天就不喝了,明天再喝行不行?” 崔夫人也不肯让步,“今日若是不喝,那便不要同我说话了。” 正当崔毅为难间,有侍女通传说是崔凝安和徐恒邈来了。崔毅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让人请她们进来。 崔凝安快步走入房间,浅浅地向父母行了一个礼后,凑过去查看崔毅的伤势。 “阿爹,您怎么伤成这样了?” 崔毅看见女儿回来十分高兴,只是摆摆手,“摔了一跤而已,休养几月便好了,人年纪大了,身体也是不如从前硬朗了。” 崔夫人没办法,只好将补汤放到一边,又朝给他们行礼的徐恒邈微微点头致意。 “明明还说不想让女儿女婿知道你受伤了,见他们回来了,你笑得可是比谁都要开心。” 崔毅拉着崔凝安的手,笑道,“许久未见女儿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崔夫人笑了笑,“当然开心,侯爷这一受伤,劳动女儿女婿都来看你了,你自然高兴。” 徐恒邈将带来的补品放到一边,“岳父岳母,这是我爹娘给岳父准备的补品,让我替他们前来探望,以表心意。” 崔夫人派人将补品一并收下,又让徐恒邈坐到身侧。 “公主和驸马客气了。” 徐恒邈微微俯身示意,“最近事务繁忙,还未能抽身带阿英回侯府探望父母,是我的不是,还请岳父岳母不要见怪。” 崔夫人对这话很受用,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我们都理解的,你们成家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必再像从前一样围着我们转。不过日后要是得了空,你们是应该多回来看看我们。” 徐恒邈点点头,“是,岳母的话我记下了。” 站在床前的崔凝安看见旁边的桌子放着一碗乌黑的汤,便问,“阿爹,您身上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接骨换药不够,还要喝药休养吗?” 崔毅眨眨眼,像崔凝安使了一个眼色,可她却没有会意。 经过崔凝安的提醒,崔夫人想起那碗补汤,便走过去将补汤端起来再递到崔毅面前。 “这哪是什么药,是厨房新炖的补汤。你阿爹从马上摔下后,腿骨折了,元气定有所亏空,不得好好补一补吗?” 崔夫人对崔毅扬了扬下巴,“趁现在女儿女婿在,你便将这碗补汤喝了吧!” 崔毅依旧不为所动,摆摆手让崔夫人放到一边,“待会儿再喝,待会儿再喝,我看这汤还烫得很。” 崔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崔毅的心思。若是再放一放,他估计便要说汤凉了,不想喝了。 “你有跟我说嘴的功夫,这碗汤早就喝完了。若是侯爷不逞强,非要去驯服那匹烈马,你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更不用喝你不愿喝的补汤了。” 崔毅的面皮还是有些薄,被崔夫人当着女儿女婿的面揭短,面子上多少是有些挂不住。只好接过那碗补汤,闷头喝完了。 崔夫人将一块帕子递过去,让他擦擦嘴。 崔毅稍稍坐直了些,探头去看在前面立得笔直的徐恒邈。 “不知贤婿棋艺如何?可有兴趣与我下一盘棋?” 徐恒邈往前走了几步,表情很是恭敬谦虚,“略通一些,若是岳父不嫌弃我愚笨,还请您指点一二。” 崔夫人有些无奈,“女婿回来还没歇一会儿,侯爷便让人陪着下棋了。” 崔毅无视崔夫人的话,命人将一张矮几拿到床上来,亲切地向徐恒邈招招手,“贤婿过来坐。” 崔夫人轻轻扯了扯崔凝安的衣袖,示意她让开位子,让徐恒邈坐过来。 “让阿邈在这和你阿爹下棋。听说你要回来,我让厨房新做了一些点心,你随我一起去尝尝。” 崔凝安点点头,随崔夫人一道走出去。 崔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脸,笑道,“脸色比之前还要好一些,看来你在徐家是过得很好的。” 崔凝安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扶着崔夫人的手往前走去,“公公婆婆待我很好,将军也很体贴我,与我从前在家中一样没有分别。” 崔夫人轻拍崔凝安的手背,“那我就放心了。你在游猎集会受伤时,我见阿邈对你是很上心的,可见你们夫妻感情和睦。” 崔凝安没有做声,只顾往前走。 侍女在亭子里烧好茶水,又将新做好的糕点摆放整齐,见崔夫人他们来了,才将茶水从壶里倒出来。 崔夫人将面前一碟乳白色的糕团移到崔凝安面前。 “这是桂花馅的乳糕,我昨日尝过,觉得口味清新,空口吃也不觉得腻。” 崔夫人指了指左边的一碟蜜饯果子,“今年腌的蜜饯有些太甜了,不过配着茶一道吃倒是不觉。” 崔凝安将桌面上的点心都尝了一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娘,您可知道我们府上与珲曜国的人有无往来?” 崔夫人顿了顿,“珲曜国人?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崔凝安喝了一口茶,口里甜腻的味道便被冲淡了。 “没什么,只是那日偶然听见将军说珲曜国的二王子两月后要到宁国来,我便随口问一嘴。” 崔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神情变得严肃,像是要义正言辞地警告她。 “身为宁国臣子是严禁与珲曜国人有过多往来的,除去被人怀疑有勾结之嫌,还会被有心人窃取相关的情报。这样不忠不义的事情,你阿爹是肯定不会做的,你也千万不要过多提起有关的事情,免得引起他人的怀疑。” 过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崔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莫非,是女婿怀疑我们与珲曜国人有勾结,所以要你来探我们的口风?” 见崔夫人越想越偏,崔凝安制止了她的的话,“阿娘多虑了,将军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这次回来,是看望阿爹的,我只是想偏了,故而问了一句。” 其实,沿着崔夫人的想法往深处想,徐恒邈向她问起此事,确实可疑。 若是他想借机探一探宁昌侯府的动静,大可不必摆到明面上问她,自己手底下悄悄派人查探不就好了吗? 崔凝安相信以徐恒邈的势力,能将宁昌侯府这大半年的交际拜访,迎客往来之事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又何故要来问她呢? 这样想来,应该是她和崔夫人多心了。或许,徐恒邈真的只是随口提起一句罢了。 崔夫人仍不安心,“安安,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崔凝安再三保证,“阿娘,即便我为徐家妇,也是崔家人。若是将军真的怀疑宁昌侯府,我必第一时间告知爹娘,何苦等到今日提起。事情轻重,我定能分清,侯府的安危我谨记心中。” 崔夫人总算松一口气,点点头便不再过问了。 而崔毅与徐恒邈之间的棋局似是有些胶着,双方二人皆皱眉苦思,似乎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终还是崔毅先行打破了这个僵局,也赢了这盘棋。 崔毅的目光扫了扫棋局,向端坐在他对面的人发问。 “你明明可以赢我的,为何又甘愿让自己落于下风?” 徐恒邈态度依旧有礼谦逊,笑道,“我棋艺不佳,落棋犹豫,失败也是常理之中。” 崔毅伸手搅了搅木盒中剩余的棋子,盒中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能将局面控制得平衡,且不动声色地给人赢的机会,那并不简单。这一局,你让我让得很明显。” 徐恒邈低头不语,不知崔毅是否不喜他这种行为。 翻涌的搅动声停止,崔毅轻轻摇头。 “到这样的局面,必须得有人破局。此时,再不能想着什么前因后果,礼仪规矩。若双方都持观望态度,这一局便成了僵局。更有甚者,你有意无意间给了对方机会,便等同于给了他先发制人,遏制你的先机,这样对你并不利。棋局上博弈,技法固然重要,但有时候,输赢也是很重要的。” 崔毅的锐利的眼光似乎要将徐恒邈看透。 “下棋尚且如此,对付别人也是如此。这棋局好比如今的都城,暗地维持僵局,表面却是风平浪静的假象。若不能有人决断打破,那对方酝酿的敌意终有一日会反噬到你的仁慈所施予的方向。我猜,圣上动了心思,是打算要破这个局面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下棋 免费阅读.[.aishu55.cc] 好意 为了举办这个赏花宴,杨府提前一月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次赏花宴当然不止是赏花那么简单,更是杨成文光明正大联络旧人,共谈他事的好时机。 自杨闻善去后,杨成文将旧府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迫不及待地告知众人他的杨家家主名号。 虽杨成文不能承袭杨闻善的爵位,门前的将军府牌匾也换回原状,但借着杨闻善生前的威势和地位,杨家的风光依然不减。 单看这次赏花宴的规格,便不简单,几乎能与公主开宴的规格相媲美了。 这次宴会的规格这么大,但来宾却不算多。除去被盛帝贬职流放,远调入狱的,便也只有二十余人。 眼看着人快要到齐了,杨成文往四周扫了一眼,又招手唤管家过来。 “可还有哪一家说不来的?” 管家提笔在册上圈圈画画,勾勾点点,皱着眉显得有些为难。 “早上宋监司说有突有公事,与赏花宴撞了,所以便来不了了。除此之外,便只有徐将军没有来了。” 杨成文觉得有些扫兴,“这个宋监司,三番五次借故推脱我举办的大大小小的宴席,真是给脸不要脸,他也不想想,往日他爹承蒙了我爹多少的照顾,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感恩了。罢了罢了,今日心情正好,可不能让他影响我了。” 管家低头问一句,“那徐将军那?” 杨成文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副早便知道的模样,“他不来我早便猜到了,他来了我才觉得奇怪。平阳公主那么憎恶我,想来他对我的憎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管家不懂杨成文为何自讨没趣,“那家主为何又给他发请帖呢?” 杨成文把玩着手上翠绿的扳指,笑了一声,“即便他们没有人来,送张请帖去膈应他们也是好,毕竟能让这些贵人适时记得对我的憎恶,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管家无话可说,转身准备开宴。 这时门口却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徐恒邈领着夫人前来了。 正喝着茶的杨成文颤了颤,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是谁来了?” 前来回禀的人再重复一遍,“是徐将军领着徐夫人来了。” 杨成文早便预料到徐恒邈不来,倒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现下却听到他应下了请帖,真真切切地来到他府上,着实令他觉得怪异。 他此时不好再面上表露什么,只好招手让人赶紧将他们请进来。 杨成文整理着装,片刻过后,也亲自到前面去迎接徐恒邈了。 “徐将军,真没想到你会来。你这一来,顿使府上蓬荜生辉。” 徐恒邈的表情与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像是被北地凛冽寒风削得更加冰冷锋利了。 “杨主事还真会开玩笑,若是不想我来,又怎么将请帖送到我府上呢?” 一句话让杨成文顿时语塞,面上却不得不保持和善的笑容。他将目光落向身侧那个蓝色襦裙的女子身上。 “这位就是徐夫人吧?之前只在宫宴上见过徐夫人几回,也没机会跟徐夫人打招呼。” 崔凝安神色恬淡,微微屈身行礼,“见过杨主事。我家与杨府素无往来,我又是小辈,确实没有与杨主事相识的机会。” 杨成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只觉得这对夫妻实在是来者不善。接而瞥到二人身后的裴永身上。 裴永身材高大,脸却黑得难看,一副像是要参加丧礼的模样。 杨成文暗自抹了一把汗,更觉得这三人是要来砸场子的。 “原以为徐将军只带夫人来赴宴,却不想连裴副将也带来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府上有人要害徐将军,故而让裴副将跟着保卫呢!” 徐恒邈冷笑一声,“来这样的场合,自然要注重一些,就怕有不长眼的往我这里撞,更怕杨主事疏于防范,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我便带着裴永来了。未提前告知杨主事一句,是我的不对,杨主事不会介意吧?” 已经将人带过来了,还问出这种问题是不是有些晚了? 杨成文只能连连说没关系,派人请他们入席。 裴永随他们一道坐下。他警觉地在四周扫了一圈,自顾自点头又坐下。 这次他跟着徐恒邈来,自然不是为了赏花的。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进来,怎么样也要摸清杨家家庙里面的秘密。 来前他已在邻近窥察过一阵,杨府的四周布局他已烂熟于心。从哪条路去哪里,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如今刚刚开席,现在离开太过明显了,还是要找一个机会悄悄溜过去看一看。 不止杨成文对徐恒邈的到来感到压抑,席上众人更是如此。 好不容易能见到徐恒邈一面,许多人便上前与他搭话。 只是徐恒邈冷热不进,无论说什么也是轻轻点头或摇头,像是没有太大的耐心去应酬他们。 那些人只好将目光转到崔凝安的身上。 她看起来便温柔漂亮,一定很好说话,说不定与她拉近关系,还能让她吹吹枕边风,在徐恒邈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一时前后涌来这么多与她问好的人,崔凝安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但总不好将厌烦挂在脸上,只能笑笑带过了。 徐恒邈见崔凝安疲于应付他人,不禁对周围的聒噪感到厌烦,他偏了偏身子,挡在崔凝安前面,冷声说道,“我夫人怕生,各位还是不要凑得太近。这好话说多了,一阵风吹过便散了,若是落下个讨人嫌的模样,怕是很多年都擦不去呢!” 说这话时,徐恒邈有意无意地瞥向杨成文那处,暗暗蓄力。 “再说了,这是杨主事的海棠宴,各位都围过来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夫人有意抢了杨主事的风头,那样岂非是我的罪过了?” 围过来的人听后讪讪地坐回原位,杨成文的脸色更是铁青。 这徐恒邈才来宴会不到半刻,便抢尽了他所有的风头。但碍于待客之道,杨成文又不好发作,只能强迫自己忍耐着。 这张请帖是他发出去的,现在将这尊佛请过来了,他也只能自己受着。 杨成文觉得头脑发胀,不想再坐在此处看着徐恒邈了,便向众人道,“各位茶也喝过了,不如移步到园里赏花吧!今年我们园中的海棠开得正好,因此才请了各位一同来赏花。我先去更衣了,各位请自便。” 见寻了机会,徐恒邈向裴永使了使眼色,三人一道起身向种满海棠的园子走去。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裴永方才向徐恒邈禀报。 “郎君,我刚刚看了看,发现今日的守备并不森严。只见众多侍女家丁走动,不见几个护卫,想来接近家庙并不难。” 徐恒邈摇摇头,“或许这只是杨成文制造出来的假象,你看今日赴宴的人,多数是与他交好的。他这种人最难与人交心,见众人自由往来,但暗处定有人在防备,他怕有人趁此机会,暗中从他府上找出些什么,那他便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可切勿掉以轻心,寻着机会能进便进去,不能进也不要勉强。” 裴永点点头,很快便隐没在那一片雪白的海棠花花海中了。 这种赏花宴上,最不缺的便是说闲话的人。 三年未见过的徐恒邈首次出现在杨成文府上,这样的稀奇事,自然成为了某些人的谈资。 “你说这徐将军与杨主事不是死对头吗?他怎么还愿意来杨府赴宴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徐将军即便与杨主事不对付,那也得看在杨老将军的面子上,对杨主事客气一些。再怎么说,杨主事是长辈,徐将军只是晚辈。” “我看那可未必,今日那徐将军虽是来了,我总感觉杨主事不是太高兴。” “怎么会呢?那张请帖不是杨主事送到徐将军府上的吗?人来了还不高兴,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两个人。”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徐将军当年被杨主事害得这么惨,心里定有芥蒂,怎么可能还能和和气气地坐到一张桌子上谈笑呢?我们看到的一定都是假象。” “你越绕越乱,我也搞不清楚了。”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花间传出来。 “这并不难懂。” 正在谈论的几人纷纷探头过来,寻找说话的源头。 “我与杨主事的关系不就如同我与各位是一样的吗?明面上待我客客气气的,背地却聚在一处谈论我。不过是换位思考而已,有什么难懂的呢?” 看见是徐恒邈何崔凝安从一株高大的海棠树后走出来,众人被吓了一跳。埋怨自己多嘴之余,忙俯身行礼向徐恒邈道歉,继而灰溜溜地逃了。 赏花间,杨府的管家走上前来,打断了徐恒邈的兴致。 “徐将军,我家家主见裴副将好似不在此处,想来问一问,裴副将是不是在杨府迷路或是走错地方了?” 徐恒邈背着手,缓缓转身过去反将一军。 “看来杨主事比我还要在意裴永的去处,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杨府管家知道徐恒邈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心慌之余,又赶紧将话圆回来。 “徐将军多心了,我家家主只是担心我们招待不周,怕怠慢了贵客,并无别的意思,是我措辞不当,惹将军疑心了。” 徐恒邈冷笑一声,“那管家现下还想知道裴永的去处吗?”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好意 免费阅读.[.aishu55.cc] 做戏 凭着记忆,裴永很快便摸到了杨家家庙的位置。 但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隐在池塘前面的假山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附近家丁侍女走动频繁,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跳进去怕是有些难。 裴永往腰间摸了一把,很快想到了法子。 他将取下来的玉佩往湖里扔,然后一脸焦急地跑出去,趴在木栏上奋力往下看。 “来人啊,来人。” 听到前头的动静,有家丁走上前来查看情况。 “这位郎君,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裴永演得倒是很真切,他往池中指了指,面上便露出一副心急如焚的神情。 “刚刚我整理着装时,不小心将系在腰间的玉佩甩到池塘里了。这枚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找不到了,我该怎么办?” 那迎上来的家丁一面安慰他,一面又招手唤了一些帮手来。 “郎君别急,我们这就派人给您进去捞,一定能很快将玉佩捞出来的。” 看着三三两两跳入池中的家丁,裴永抱着手,显然有些不满意。 “这个池塘这么大,才这么些人去替我找,那要找到猴年马月?你们分明是没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家丁大概也怕裴永不满,将事情闹大,便招手再将附近的其他人都喊过来帮他一起找。 那块被扔进池里的玉佩大概已经在淤泥中陷得很深了,一时半会儿怕是难找出来,定要费上好一阵功夫。 裴永放心地点点头,趁他们翻找之际,悄悄地溜到离家庙更近一些的地方。 家庙的三面皆开了高窗,这窗子不大也不小,勉勉强强能让一个年轻男子穿过去。其中背靠围墙的一面窗子正好打开,也恰好方便裴永从窗子里跳进去。 翻墙越窗的事情裴永已经很熟练了,不费吹灰之力,裴永三两下便跳进去了。 有高窗的采光,又有内里烛光的加持,家庙里面的光线并不算灰暗。 进来是没问题了,但怎么找,在哪里找东西便成了一个大的问题。 裴永总不能杂乱无序地将这里都翻一遍,到时候引来的动静太大,势必会被人抓住把柄。但若是一处一处细细看,费的时间太多,外面找到玉佩的人便该来找他了。 想着想着,裴永开始有些心慌。 不过在来之前,徐恒邈几乎把所有的可能性与裴永推算了一遍。 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也许代表着家庙里面摆放着的两样东西。一黑一白,必有不同,而这不同的地方体现在何处尚且未能得知。 藏在家庙中的物件,会在牌位里面?还是在香炉下面?还是说这里有什么暗门或机关? 裴永依照徐恒邈的吩咐,在里面踱步观察着。 他的眼神扫过那两排的牌位,带着些虔诚与尊敬。毕竟杨成文的先人,都是一等一的忠臣。 可这牌位的摆放并不像棋盘上任何一方的棋子摆布,从这一点便对不上。 裴永几乎将所有地方都扫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一点眉目。 若是杨闻善将东西藏在牌位里,那总得托心腹在他死后放进去,这样的风险太大。况且这样的场地,打扫得都很频繁,尤其是牌位最容易积灰,需要时不时清洁一番,若是被其他人发现,未免太危险了。 裴永再将所有的可能性想了一遍,发现依旧无解。 正当他焦急时,却发现了这里有些奇怪。 这里两侧分布两排烛台,每一排烛台都能燃六盏蜡烛。可这两排蜡烛中,只点了右侧那一排的烛台,左边的那一排烛台则没有点燃。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若是为了照明,便该将两排蜡烛都点燃,可现下是白日,即便没有蜡烛,视线也十分明亮。 这一排蜡烛,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裴永眼前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莫非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便是对应着这两排烛台,左边暗,右边亮。那,那这便对得上了。 但徐恒邈说过,这里可能藏有令牌一类的物件,小小烛台,莫说要藏什么东西,即便藏了也十分容易被人发现,杨成文想不发现也是难。 裴永蹲到燃着的烛台边细细查看,想要发现能藏东西的地方。 跃动的火光一闪一闪地映在裴永眼中,似是要给他报什么暗语,但裴永看了好一阵,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握在手中的短刀不知道何时跌落,落到石板地上发出的声响却不像想象中那么沉闷。 裴永有些纳闷,弯腰将短刀拾起,再轻轻跺了跺那块砖石。 这一跺不要紧,却让他发现这块石板似是空心的。 裴永有些不相信,完全蹲下身来,用短刀再敲了敲。 得到这一块敲击石板的声音后,他又再敲了临近几块比对,与这一块石板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难道东西便藏在这块石板里面? 裴永伸拳锤了锤,石板依旧坚固,且纹丝不动。 看来轻易是敲不开这块砖石,直觉告诉裴永,这块砖石下必有秘密。 看来只能用刀撬开了。 裴永一面小心地用短刀撬开砖石,一面留心观察外面的动向。 但这块石板封得有些紧密,虽然边缘已被他撬得可以插入短刀刀尖的位置,但想要完全将这块石板拆出来,那这力度应该要再大一些。 不知他撬动的声音是否传到了外面,门外似传来异响。 裴永呼吸停滞,额上很快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为了安全起见,他只能马上收了短刀,爬到顶上的房梁趴着观察将要发出的动静。 过了片刻,果然有人打开门查看情况。 “我明明听见里面像是有什么声音,怎么什么也没看到?” “我也没听见有什么声音,或许是你听错了,别疑神疑鬼的,出去吧!若是有人进来了,我们能不知道吗?” 说话的两人再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没人,这才放心离开,重新将门锁上。 家庙内的视线再度变暗时,裴永才呼了一口气,从房梁上跳下来。 看来他的手脚要再快一些,不然若是陆续有人前来查探,他很快就会暴露了。 裴永沉住气,继续耐心地拆卸那块石板。 拆到那块石板有了较大的松动迹象后,他用力一推,那块板便翻转过来,卡在中间晃动。 石板下面铺了一层整齐的黄土,裴永将卡在上面的石板再往前推了推,石板便倾斜得更厉害,给裴永徒手挖掘提供了更大一些的空间。 裴永快速用短刀挖了一阵,很快便感觉到刀鞘抵着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加快了挖掘的速度,将盖着的黄土都拨到一边。 待黄土被拨开后,可以看见有一块被暗黄色的粗布裹着的盒子。 裴永再往下深挖,试图将那个被布包裹的盒子取出来。 而见裴永迟迟未归的徐恒邈也坐不住了,他必须要为裴永做些什么给他再争取一些时间。 他将漫无目的的视线收回来,领着崔凝安再折回阴凉的长亭内。 在不紧不慢地坐下喝了一口茶后,他气定神闲地邀崔凝安一同坐下歇歇。 崔凝安只觉得身后像是有一双双眼睛在监视他们,好不自在。 她侧身,伏在徐恒邈耳边低语。 “将军,我好像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徐恒邈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反而挑眉笑了笑,“是吗?是亭子左侧那五个走来走去为客人引路端水的侍女,还是侯在海棠花前那几个岿然不动的家丁?我看就连杨府的管家都对我们格外关注呢!” 崔凝安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被人这么监视,他反倒一点也不生气,还有跟她开玩笑的闲心。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不过看徐恒邈的举动,他今日不像是有心赴宴赏花的,反倒是来跟杨府里面的人作对的。 光刚刚一盏茶的功夫,徐恒邈便让人换了四五次的茶叶。 要么说这杯茶的茶味太寡淡,要么便说这杯茶的味道太浓烈,苦味之余,再无一点香味。 反反复复,让那几个烧水晾茶的侍女忙个不停,甚至连抬头歇息的时间也没有。 除此之外,徐恒邈起身走到园中说是要去赏花。其实连花也未看清是什么样子,他便又快步移到下一处。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附近的那些家丁也没了喘息的空档,只能跟着徐恒邈来回不停地绕圈。 徐恒邈长腿一迈,走得飞快,崔凝安在身后跟得实在是有些辛苦。竟不知是陪他来赏花的,还是陪他来疾走的。 见崔凝安喘得有些厉害,徐恒邈方才想起身边还带着一个人。十分歉疚地在一处停了好一些时间,又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汗才折回去歇息。 歇过一阵后,徐恒邈向不远处的杨府管家招招手,分明是有意让他过来。 杨府的管家心咯噔一下,最后还是带着谦逊和善的面容走过去。 “杨老将军去世时,我未在城中,如今到了府上,理应去给老将军上一柱香,不知是否能行得通?” 管家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为难,“入家庙,可是要请示家主的,小人现下不能给徐将军答复。” 徐恒邈倒是无所谓,向他摆摆手,“这很简单,你先派人去问过杨主事的意见再来回复我。你先让人带我到家庙去,这总可以了吧?” 没等管家想出什么措辞应对时,抬头只瞥见徐恒邈和崔凝安已经站起身了。 徐恒邈浑身似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管家,带路吧!”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做戏 免费阅读.[.aishu55.cc] 反咬 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管家也没了办法,只能找人领徐恒邈二人往家庙去。 他特意吩咐带路的人务必要走最远的那一条路,这样还能拖延一下时间,他也能快点找到杨成文说明此事,以便快速应对。 在不远处与人谈话并悠闲喝茶的杨成文远远便瞥见管家走来了。见他神色焦急,应当是出了什么急事。 杨成文借口开脱,往外面走去与管家汇合。 “怎么了?可是徐恒邈那闹出什么动静了?” 管家面色苍白,怕被杨成文责罚,不敢抬头看他,却又不得不言明实情。 “那,那徐将军说要去给老家主上香,现下已往家庙那边去了。” 杨成文顿时瞪大了双眼,“什么,你这个废物,竟还让他到家庙去了,就不知道拦一下他吗?” 管家连连叫冤,“家主,并非是我不想拦。徐将军那样的气势,我怎么拦得住?不过我已派人引他们绕路了,相信还能再路上再耽搁一点时间。所以我特快步前来告知家主。” 杨成文气得差点没把袖子甩到管家脸上,“人都已经带去了,还问我行不行,废物,还不快跟我一起去。” 待杨成文与管家匆匆赶到时,徐恒邈早便在原地候着了。 杨成文瞪了管家一眼,管家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徐将军,好端端的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这园子里的花,你都看腻了?” 徐恒邈知道杨成文这是明知故问,他不相信管家没有透露半分他为何会来这里。且从前院到此处,居然还要花上一刻的功夫,明显是带路的人故意绕路了。 既然杨成文喜欢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徐恒邈也乐于配合他。 “这次是我驻军三年后第一次回来,既来到了这里,于情于理,我都该给杨老将军上一柱香。刚刚我已经告知管家了,怎么杨主事还来问我?难道是方才我没有说清楚吗?” 徐恒邈的眼神落在杨成文身后的管家身上。 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片一片地将他的皮肉剜下来。 明明是柔和的笑意,在管家看来,却像是笑中带刀,要暗中将他慢慢杀死,光是与他对视一眼,背后便禁不住发凉。 杨成文心里即便再不悦,也不得不堆着笑回答徐恒邈的问题。 “只听管家说徐将军想来给我阿爹上一柱香,我怕徐将军在原地久等,怠慢了,便急着过来了,或许是没将管家说的话听完。” 徐恒邈也不拆穿他,只是淡淡地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杨主事来了,不知我能进去了吗?” 杨成文还未探究徐恒邈为何突然答应赴宴,这下徐恒邈又说要到家庙里拜祭父亲,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杨成文坚信徐恒邈的目的一定不单纯,且是不怀好意。 为何他非要挑他设宴这日到家庙祭拜,为何不能换一日,偏挑得今日? 这实在有些奇怪。 想到如今,杨成文只想出眼下的一种可能。 徐恒邈放着花不赏,茶不品,却偏要来此祭拜。难道是他想暗中内涵这海棠宴不好,故意找茬,想要给自己难堪?所以才借机要来家庙祭拜,将动静闹大,好在别人面前打他的脸。 光是这样想想,杨成文便觉得徐恒邈的心思深不可测,心肠还真是歹毒。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不会这么容易便让徐恒邈进去。 杨成文背过身去,朝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这家庙的钥匙可在你手中?” 管家倒是回答得很快,迅速接上了他的话。 “家主,钥匙不在我身上。” 杨成文故作惊讶,“钥匙不在你身上?那我们怎么进去,平时不都是你开的门吗?怎么偏偏徐将军一来,便说没钥匙了?你这不是存心破坏我与徐将军的关系,让徐将军以为我在故意捉弄他,给他使绊子吗?” 管家会意,在原地冥思苦想钥匙究竟存放在何处了。 “家主恕罪,平日家庙的钥匙好似是存放在阿四那里的,我每次开门后,便将钥匙还回去了。若是想进去,我还得将钥匙拿过来。只是阿四前几日好像告假了,不知道今日回来没有,这钥匙也能不能找着?” 杨成文脸上浮现怒意,假意训斥了管家一句,“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找不到你便不要回来见我了。” 管家灰溜溜地跑走后,杨成文对着徐恒邈摊了摊手。 “徐将军,是我管教下人不严,让你见笑了。这些人做事也太不上心了,竟连一串钥匙也找不着,真是没用。在管家回来之前,徐将军和徐夫人不妨在一旁静坐,待管家来开门了,二位再进去如何?” 徐恒邈十分体谅杨成文的处境,不气不恼,“杨主事操劳,府中上下事务一时出了纰漏也是有的。不过像这样的错处,杨主事若太过宽宏大量了,便让他们有了免死金牌,下次还敢出纰漏。为了杨主事您好,我觉得,这次还是要狠狠责罚他们才是。” 杨成文恨得牙痒痒,但还是不得不逼迫自己接受徐恒邈的建议。 “徐将军说得对,是我对他们太纵容了,或许我的态度应该强硬一些,让他们受些责罚,他们才会将差事做好。” 徐恒邈笑而不语,只是点头。 杨成文这么会演戏,正合他的心意。 杨成文拖得越久,留给裴永的时间便越多,他的担心自然便少了一些。 坐了一阵,杨成文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人。 “徐将军,怎么不见裴副将的踪影?可是裴副将在我府上迷路了,好像已经有好一会儿没见到他了。” 徐恒邈托着头,懒懒地用指尖敲击掌心。 “怎么会没见到?杨主事隔三差五地便在我面前问起裴永的去向,光是从你或管家,其他人的口中问起,裴永至少出现了不下十遍,怎么能说没有看见呢?” 杨成文变了脸色,那张脸马上垮了下来。 “徐将军真会开玩笑。并非是我们有意窥探裴副将的行踪,只是许久不见裴副将回来,我怕是有哪里招待不周,怠慢了裴副将,故而想在徐将军这里问个清楚。” 察觉到杨成文真的有动怒的迹象,徐恒邈也见好就收,不再与他绕圈子了。不然再继续兜转个没完,杨成文大约又要派人去搜寻裴永的去处了。 “我夫人头上簪着的一支绿石银簪不知道落在哪里去了,裴永大概是去马车上找了。只是杨主事也知道,这簪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杨成文斜斜扫了一眼崔凝安的的发髻,好似发现有些松动,大约是真的掉了一支固定的簪子。 那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只有崔凝安自己才知道,发髻有些松散,都是走走跑跑,停停走走所致。 再者,她的匣子里并无一支绿石银簪。可见是徐恒邈借故找了一个理由掩盖裴永的去处。 今日来赏花宴的目的,恐怕只有徐恒邈和裴永最为清楚。 杨成文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招手让侯在一旁的侍女过来。 “徐夫人,若是不嫌弃府上的侍女手脚粗笨,便让她们为你整理一下发髻吧!裴副将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不如徐夫人先行去整理?” 崔凝安并未开口应答,而是扭头去看徐恒邈。 徐恒邈点点头,“夫人先去整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崔凝安走后,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更为诡异冷凝。 杨成文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穿徐恒邈的所思所想,可偏得徐恒邈云淡风轻,不急不躁。连半点他的心思都看不出来,更别说要猜透他的意图了。 顷刻,不远处里好像传来一声剧烈的敲击声,像是在家庙里面发出的。 徐恒邈眉心微拧,马上转而去观察杨成文的表情。 可杨成文也不是聋子,多多少少也听见了一些动静。 “怎么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客人还在这里,是谁这么无礼?” 一旁的家丁抬头瞥向前面的家庙,伸手指了指,“家主,这声音好像是在里面传出来的?” 杨成文即刻拍掌,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什么?你可听得真切了?” 家丁不太确定,并未给杨成文准确的答复,“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杨成文恍然大悟。 徐恒邈不紧不慢地在这里等着,丝毫没有半分催促管家的意思,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徐恒邈的人已经不声不响地摸进去了。此时与他来回拉扯,不过是想拖延时间。 杨成文顿觉心慌,马上让人去取钥匙来开门查探。 徐恒邈见势不妙,想办法转移杨成文的注意力。 “杨主事忘了,刚刚不是让管家去取钥匙了吗?管家还没回来,现下这里哪来的钥匙呢?” 杨成文虽心里有了猜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也不好一口咬定徐恒邈。 他讪讪道,“我,我刚才想起,这家庙的钥匙好像还是在别个处。管家既然这么久没回来,我们便不要等了,用另一把备用的钥匙也是能进去的。” 徐恒邈冷笑一声,“杨主事早不想起,晚不想起,偏得等了这么久才想起钥匙的去向。莫非是存心为难我,想在这里验一验我是否诚心?” 杨成文也不好这么快便得罪徐恒邈,只能赔笑道歉。 “徐将军误会我了,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情,徐将军年轻力壮,还是需要多体谅一下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啊!” 有心要取的钥匙很快便取回来了,杨成文伸手请徐恒邈与他一同走到家庙门口,心中的激动早已是按捺不住了。 若徐恒邈的人真的在里面,那他明日便有参他一本的理由了。到时盛帝降罪责罚,虽然也不会太重,但也能挫一挫这位少年将军的锐气。 这样一想,他的心中无比畅快,脸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 “不知这声响是不是里面发出的,徐将军不如随我进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偷鸡摸狗之辈,悄悄潜进来了?” 钥匙扭动几下,杨家家庙的大门很快便被推开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反咬 免费阅读.[.aishu55.cc] 木牌 大门打开后,外面的白光没了阻挡,争先恐后地冲进里面。 家庙里照明的烛光被白光冲淡,整个屋子显得更为亮堂。 只是一眼望去,十分空旷,根本没有看见半点人的踪影。 杨成文微微张大了嘴,显然有些惊慌。 他似乎不太甘心,跨一大步进去在四处的角落再搜了搜,又抬头看了看,确实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怎么会,刚刚不是听见声音了吗?” 见这里确实没人,也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徐恒邈脸上的表情才重新归于平静。 “我看杨主事不仅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连这耳朵都不好使了。我方才便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杨主事非要让我一同来看,可找到什么人了?” 杨成文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思绪有些繁乱。 “我怎么会听错,刚刚也有人说了这声音兴许是从家庙发出来的,又怎么会没有人呢?” 徐恒邈不慌不忙地跨步进来,草草地扫视了四周的景象。 “杨主事也说了兴许,那便证明这声音不一定是从这里发出的。再说了,钥匙难寻,旁人又怎么能够溜进来?杨主事还是少疑神疑鬼了。” 见被徐恒邈否认,杨成文便显得更为激动,“谁知道你们这群小人怎么使手段进来的,我是防不胜防,防得了一个,还能防得了两个吗?” 徐恒邈冷眉相对,哼了一声。 “杨主事现在当着我的面,说话已经这么不用避讳了吗?就连心中所想都毫无顾忌对我吐露出来了,若是厌恶我,大可不必将请帖送到我府上,我来了,倒是自讨没趣了。” 杨成文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绞尽脑汁想要为自己找补。 “徐将军,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我方才的话,并不是冲着你说的,而是一时情急随口说出,并无半点要冒犯徐将军的意思。只因前些时候,家里进了贼,偷走我的一对琉璃花樽和一些金银细软,无奈却迟迟找不到凶手。故而,我对这些贼人的动静敏感了些。徐将军实在是误会了。” 徐恒邈自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打算再与他纠缠一番。 “杨主事对着我便能一时情急说出这些冒犯的话,可见在背地里,也没少说过我的坏话。莫不是私下议论,得了口瘾,所以才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么一长段话来?” 杨成文悔恨自己为何口无遮拦,当着徐恒邈的面便说出这样的话,想要将这尊大佛哄好,并非是一件易事,他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 他可以得罪他,但不能在明面得罪他,当下得尽快让他平息怒火才是。 供桌上的牌位被烛光照得发亮,杨成文眼珠子转了转,指向杨闻善的牌位。 “徐将军,你我两家从前素有往来,你即便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我阿爹的面子上吧?我刚刚说的话,确实是无心之失,我可以对着我阿爹的牌位向你发誓,我绝非是有意针对徐将军。” 说到发誓二字,杨成文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视牌位的目光也极快地收了回去。 如此不真诚的誓言,恐怕是傻子才会信了。 徐恒邈无视他的话,快步略过他,去一旁拿了一柱竹立香。点燃后,虔诚地对着牌位拜了拜。 进来后,徐恒邈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 左侧的烛台和右侧的烛台,一明一暗,恰恰是对应那棋盘上的黑子白子。 看来那块令牌应是藏在这附近没有错了。 也不知道裴永将那块令牌找出来没有。 将竹立香立在香炉后,徐恒邈望着杨闻善的牌位,良久未发一言。 杨成文见徐恒邈默不作声,又在暗暗猜测他是否憋着什么坏心思来对付他。 见他转身慢慢走过来,视线却在明暗的烛台间交错观察。 杨成文显得颇为积极,似乎想要转移徐恒邈对他的怒火。 “徐将军定是觉得奇怪,为何这家庙里面,一侧点了蜡烛,一侧没有点吧?我阿爹在世时,找大师算过,说是他去后,灵魂会停在东面,需得点灯指引,方能尽快走上往生之路。大师嘱咐过,若是家庙两处点灯,会让他的魂灵混淆方向,故而需日日夜夜点东面这一侧的蜡烛指引。” 徐恒邈心中有了思量。 这个局,杨闻善怕是在生前便筹划好了。 如何不让杨成文疑心,将东西安心地放在此处,又能给看到字条的人以提示将令牌找出,那便只能在家庙处暗暗布置了。 人大多忌讳生前谈论死后的事情,而杨闻善偏偏就在生前找人算身死之后的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那唯一能合理解释此事的,便唯有是杨闻善借机布局,将身后的桩桩件件都在身前厘清,所以也没有避讳生死这一说了。 右侧烛台下的地板上好似有一小撮尘土。 家庙这样的地方,定日日有人清扫整理,连这青石板也是要擦得一干二净的,又怎么可能还有尘土附着在这一处呢?其余的青石地板上皆是一尘不染的,怎就只有这一块是有脏污的? 这应该是裴永得手后给他留下的信号,亦或是他走得太急,还未来得急细心检查过一遍。 那这样看来,裴永应该是多多少少发现了什么。 徐恒邈慢悠悠挪步过去,用鞋子轻轻带一带地面上的灰尘,让它不至于太过显眼。 最后,徐恒邈再检查过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后,才安心离开。 走到外面时,裴永已经在等着了。 紧随着徐恒邈一道离开的杨成文也有些惊讶,怎么裴永又突然出现了。 徐恒邈与裴永暗中交换眼神,这心也终于安定下来。 倒是杨成文实在是想知道裴永的去向,便旁敲侧击问了一句,“裴副将,你可找到簪子了?” 裴永听后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接话,“簪,簪子?” 徐恒邈将话接过来,把前因交待清楚。 “刚刚我不是让你去找夫人落下的绿石银簪吗?可找到了?杨主事可十分关心你为何去了这么久呢?” 好险没有往杨成文挖的坑里跳。 裴永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回郎君,簪子找到了。只是这簪子找到后,我走错了路,不慎走到这附近,整理着装时,便将身上的玉佩落在池塘里了。见玉佩掉了,我一时心焦,便忘了回去,只顾在等玉佩是否被捞起来了。杨主事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应该有看见池塘那边的一群人吧?怎么就没看见我呢?” 刚刚过来时,好像真有看见池塘那边熙熙攘攘一群人。可杨成文只想着如何去应付徐恒邈,根本没有功夫搭理那里在干什么,又站了什么人。 杨成文只好尴尬地笑笑,“玉佩可找到了?我询问裴副将去向,也是在关心裴副将。你看,你还不是走错路了。说到底,还是我招待不周了。” 裴永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早知道杨主事这么关心我,我刚刚便应该让杨主事帮我去池子里找玉佩。杨府下人见了,说不定挖玉佩的速度会更快一些,杨主事也能知道我的动向,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成文面子上挂不住,但总不好再让自己吃一次亏。只能装作心甘情愿地听进这一句玩笑话,不再与裴永计较了。 恰好崔凝安已经梳妆整理完毕,回到原处与徐恒邈汇合。 徐恒邈也不想再待在此处,便耐着性子与杨成文作别了。 回府后,徐恒邈和裴永又行色匆匆往书房去了。 将门合上后,裴永才将怀里的盒子取出来并放在长桌上。 布包上粘着的泥土已经被裴永的衣服擦走了不少,那块裹着的布颜色却依旧暗沉,可见已经埋在土里许久了。 裴永伸手再将一些泥土拍下来,手脚利索地将布包解开。 徐恒邈扬手扇走飘散在空中的尘土,又咳了一声才凑过去看。 将布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一个深色的檀木盒子。 徐恒邈又将盒子打开,又是一块红色锦布包裹着的物件。 小心拆开锦布,便露出一块椭圆形状的木牌。 木牌雕工精美,边缘皆以花纹连接。中间的那一块位置,被雕刻出一块类似火状的莲花。 握在手中的木牌凉凉的,触感柔和细腻,是一块精心挑选木料再雕琢而成的令牌。 裴永十分惊喜,对那块令牌看了又看。 “郎君,我们果然找到了这块令牌,这下便好了。” 徐恒邈心有疑虑,却并未如想象一般高兴。 “那位老先生说过,这令牌一分为二,分为火牌和水牌。水牌现下应该是在杨成文手中,可他也不是傻子,绝不甘心仅仅手握水牌,而不去找火牌的下落。且这块火牌得来,好像有些过于简单了。” 裴永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紧促,“郎君,您是怀疑,这块火牌是假的?难不成,这块牌子是杨成文为引我们上钩,设下的圈套?” 这个想法尚未得到证据证实,徐恒邈也不好一口断定,只是摇摇头。 裴永将盒子拿过来,却见里面好像还放着一张微微有些泛黄的纸条。 “郎君,您来看看,这可是杨老将军的笔迹?”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木牌 免费阅读.[.aishu55.cc] 疑点 天气慢慢变凉了,近日出门虽说不必再添一件外衣,但若是在室外吹风吹得久了,便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嫁过来,还是在夏日时的事情,但这一眨眼便已到秋日时分了。 恍惚间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阿英,可是今日的点心不合你的胃口?” 见崔凝安愣神,平阳公主侧身去问了一句。 崔凝安的思绪被平阳公主的话拉回,随后又轻轻摇摇头。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时间过得有些快,现下都已经入秋了。” 平阳公主喝了一口茶后,笑着点头,“可不是,这日子虽是一天一天慢慢过,但回过神来算一算,又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崔凝安也随之微微叹一口气。 平阳公主过后又问,“阿英,宁昌侯的伤怎么样了?” 崔凝安微微答道,“多谢婆婆关心,昨日与阿娘通信,说是阿爹的伤已经好多了,不过还需在床上静养一些时日。” 平阳公主点点头,“那便好。” 此时,霜华领着两个抬箱子的小厮进来了。 “公主,您要的箱子从公主府搬过来了,您看看里面有没有您要找的东西。” 霜华说着,将那只陈旧的红木大箱子打开。 平阳公主走过去,又招手让崔凝安一同过来看。 “皇后前日同我说起,待太子妃的孩子出生后,我们定是要送一个平安锁和其他黄金饰物给孩子的。皇后提起,说是阿邈小时候佩着的几个平安锁的样式都不错,可惜工匠那处已找不到图纸了,便让我回来翻翻是否还能找到阿邈的平安锁,好拿去让工匠仿造。这不,我便让霜华将这个箱子找出来了,里面装的都是阿邈小时候的物件。你同我一起翻翻,看可能找到。” 崔凝安应了一声,便开始动手翻找平安锁了。 上层堆着的是一个有些脏污的小木球,还有几只略有残破的木陀螺。 压在下面的是一个小锦盒。 崔凝安估计平安锁大概是放在这个锦盒里面,便小心翼翼取出来再打开了。 打开一看,却见是几只精致小巧的动物烧陶摆件。模样可爱,栩栩如生,崔凝安见了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平阳公主瞥了一眼锦盒里的烧陶摆件,说道,“这一套烧陶玩具,还是你公公从得州买回来的。阿邈见了,爱得跟什么似的,连平日最爱玩的木球和陀螺也看不上了,晚上竟还想要抱着这些小玩意睡觉。后来我与他说,把烧陶玩具放到床上,会被压碎或踢到床下摔碎,他才消了这个心思。” 崔凝安听着,也不禁笑出声来。 平阳公主再翻了一阵,又将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都翻了出来。 “以前没发觉,现下才知道,原来阿邈以前有这么多玩具。想从里面找一个平安锁出来,还真是大海捞针。” “阿娘,您在找什么呢?” 恰好徐睿识和徐恒邈从书房回来了,一进屋便看着婆媳二人弯腰在箱子里翻找东西。 平阳公主专心地翻着箱子里的东西,并没有抬头看他,“找你小时候戴过的平安锁,我和皇后打算照你从前佩戴的样式给太子妃的孩子也打一些。” 徐睿识坐下喝了一口茶,歇过后又问,“离太子妃的孩子出生,还有五个月,公主和皇后这准备得是不是有些早了?” 平阳公主直起腰又轻轻捶了捶,答道,“先慢慢都准备好,再一样一样检查是否齐全,不然到时孩子出来了,缺这个又缺哪个可怎么好?” 徐恒邈见状,扶平阳公主到一旁休息。 “阿娘,我来找便是,你歇一歇吧!” 接着,徐恒邈便开始与崔凝安一同翻找平安锁顺带再理一理箱子里繁多的物件。 “阿娘,怎么连我以前的字帖还留着?” 徐恒邈找出一本泛黄的字帖,饶有趣味地翻了几页。 里面的字虽为幼时所写,字形却浑圆优美,隐隐可见以后写字的雏形。 平阳公主从徐恒邈手中接过这本字帖,随手往后翻了几页,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 “我还记得,你以前到学堂上去的时候,葛家三郎被先生罚抄,你不忍他一人受苦,便模仿他的字迹替他抄了一部分书。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先生还是发现了,最后两个人一起罚,你们两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睿知也跟着笑起来,“可不是,当时被先生责罚后,还委屈巴巴地回来问我们,自己模仿的字跟三郎写的有何不同。我记得,当时看过后,发觉阿邈写的字都有回锋的习惯,而三郎却没有这个习惯。大抵先生也是从这里看出来的。” 想到这里,徐恒邈还是有一些不服气。 “若是我再替三郎抄书,我肯定能瞒天过海。小时候不识得模仿的精髓,现在渐渐懂了,仿照他的字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平阳公主将字帖放回去,又问,“怎么?手痒了,还想再抄书?” 徐恒邈连连摇头,“还是不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小时候谁还没干过傻事呢?” 话毕,徐恒邈又扭头去问身侧的崔凝安,“不知夫人上学堂的时候,有没有替同窗抄过作业呢?” 崔凝安想了想又摇摇头,“好像并未有过。小时候我只觉得,将自己的字写得好看已是十分不易了,更没有模仿他人字迹的心力。所以现下也只死守着自己的写字的方法,实在是写不出第二种字了。” 平阳公主伸手拍了徐恒邈后背一下,“你以为个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淘气。我们阿英守规矩,自然是干不出你这种行侠仗义的大事。” 徐恒邈的眼神顿了顿,尽数凝结在崔凝安身上。 眼神短暂停留过后,又极快开了一句玩笑,“阿娘,我看您啊,就是偏心。若是阿英从前也做过我这样的事,您怕是会说她聪明伶俐,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平阳公主倒是承认得很快又很大方,“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偏心。” 欢声笑语中,崔凝英很快便将装有平安锁,金镯子一类物件的锦盒翻出来了。 平阳公主从盒中取出来,一件一件放在手中比对细看,一边看还一边递了几只给徐睿识。 “驸马帮着看看,哪几只更好看一些。我好挑出来进宫给皇后一同看看,再决定要打什么样式的平安锁。” 徐睿识细细看,又挑出几个认为好的出来。 “这几只都不错。不过这一只有祥云图案的平安锁若是换作是羊脂玉做的,会更加好看。” 平阳公主看过后点点头,也赞同徐睿识的看法。 “确实如此,这样一来,再用羊脂玉造一个玲珑玉璧和白玉项圈恰好凑成一套,那便更好了。” 将东西整理妥当后,平阳公主又道,“阿英,我与你公公过几日便到渝州去,家里的事务你也慢慢上手了,可以试着自己独立做一做了。” 崔凝安没有应下,反而很是犹豫,“多谢婆婆信任,只是我才学成不久,很多事情都还未试过,若是出了什么纰漏,那可如何是好?” 平阳公主轻柔地拍拍崔凝安的肩膀,“正因没做过,便要试着去做一做。说不定等我们回来,你便可以独当一面了呢?你倒也不必有太大的包袱,我将霜华留下,与你一同管家,若是有什么不会的,你问她便好。” 崔凝安心里虽没底,但平阳公主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开口拒绝,只得答应了。 倒是徐恒邈愣了愣,问道,“阿爹,阿娘,那你们一来一回,再算上小住几日的时间,岂不是赶不上中秋团聚了?” 平阳公主笑道,“我与你爹出门,便没想着赶上中秋团聚了。趁现下秋高气爽,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节,那当然要出去逛久一些才是。顺带还能体验一番在渝州过节的气氛,想想便觉得很有意思。” 徐睿识附和了一句,“原本我是想带着阿英同我们一起去的,只是想着让你孤家寡人过中秋,多少又些不厚道。加之宁昌侯的伤还未好全,想来阿英也不会与我们一道出去,便只好委屈她留下陪你了。” 徐恒邈无奈地耸了耸肩,径自喝了一口茶。 “阿娘,您这话怎么这么说?留下陪我还委屈了?” 平阳公主吹开茶面的浮沫,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出去玩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得,反正你一日日的也不着家,与其说是让阿英留下来陪你,还不如说让阿英留下来陪这间房子。” 这一番话,将徐恒邈堵得哑口无言。 平阳公主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在埋怨徐恒邈太忙,甚少时间去陪伴崔凝安。 找到那块令牌后,徐恒邈便一心扑在这上面。白日进宫与盛帝商议相关事宜,晚上还要到书房整理这些时日搜集的各项情报,实在是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所幸所有事情都有了眉目,这段时间也算能好好休息一阵了。 但不知是不是连日高度警惕搜集查探各方情报的缘故,如今得了空闲再歇下来,竟觉得身边的某些事情也开始有了疑点。 这些疑点就像是随意掉落的珍珠,散落各处。可现在又像是有一条鱼丝线掉落在他的手上,试图让他将那一个个疑点都串联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疑点 免费阅读.[.aishu55.cc] 谎言 夜色深沉,屋顶已经披上了浓浓的一层雾气。入秋时分,深夜便已有些凉意了。 崔凝安正神情专注地在小桌上翻看话本,一页又一页,怎么看也不觉得疲倦。 杏儿走进来给崔凝安披上衣服,催促道,“娘子,都已经看了这么久了,也该让眼睛歇歇了。算算时间,姑爷也快从书房回来了,您收拾一下,也准备睡觉吧!” 崔凝安正看在兴头上,根本不去理会杏儿的话,只是嘴上答应着,可是却一动不动,唯有眼睛在翻看的书页中移动驻留。 见催不动崔凝安,杏儿无奈地叹一口气,走过去将远一些的蜡烛吹灭,等屋子变得暗一些了,那她的睡意或许便来了。 徐恒邈正从书房走回来,杏儿见到他,微微点点头便退下了。 不知为何,徐恒邈突然起了捉弄崔凝安的心思,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并不发出什么声响。 崔凝安看书看得正专注,没留意到杏儿是何时离开的,自然也是不知道徐恒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徐恒邈在崔凝安背后站定,慢慢探头朝前看。 烛光映着崔凝安的侧脸,给她的长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温柔的暖光中,将崔凝安的容颜衬得愈加纯粹和美丽。 凉凉的风吹入窗,吹得烛火摇晃,那光便一闪一闪的。空气中似还携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与凉风揉在一处,再给原本便已敏感的神经一记重击,理智快要被击垮,只待下一个刺激物出现。 徐恒邈凑近时,均匀而温热的呼吸便洒在崔凝安脖颈处的皮肤。 崔凝安有所警觉,马上缩了缩脖子,往旁边一躲。但一时躲闪不及,坐得不稳,便往后跌下去。 徐恒邈眼疾手快,向前伸手,张开双臂将人稳稳地接入怀中。 那颗下坠的重心突然被人稳稳当当接住,崔凝安才松了一口气。 待她反应过来,抬眼便见徐恒邈的那张脸近在咫尺,好似就差一寸便要贴上来了。 崔凝安的脸蓦地发红,那浅浅的粉色也在脖颈一侧的皮肤上蔓延开了。 此刻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眼中只映着徐恒邈的模样,再映着点点烛光,别的什么的,再也看不见了。 徐恒邈的脸慢慢贴过来,四目相对的距离,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景象正一点点地变大。 崔凝安嗅到危险的气息,犹如在凉夜中点燃一把火,将她里里外外灼得滚烫,甚至连她的心跳声也比平时跳动得更为响亮。 当她还没有适应慢慢变热的身体时,徐恒邈的脸慢慢贴近,侧脸轻轻擦过她的皮肤,似是要吻她。 崔凝安睁大了双眼,无力抵抗他的靠近,也并不抵抗他的接近。她只是靠在徐恒邈的怀里,一动不动,身子僵直,像是无法控制一般。 不料徐恒邈只是贴着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夫人,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是在等我回来吗?” 一阵酥麻的感觉自耳边传入,贯穿全身,崔凝安的手脚也随之颤动,说话的语气也与变得很不自然。 “我,不是,我在看话本,没有在等你。” 徐恒邈将人圈得更紧,不慌不忙地带着人移坐到椅子上,顺带将人抱坐在腿上。 他散漫地用指尖勾了崔凝安的一束头发,似笑非笑地盯着崔凝安,“原来是这样,不是想等着我回来,原来是看话本忘了时间,话本可好看?” 崔凝安怔怔地点头,“好,好看。多谢将军费心为我寻回这么多新的话本。” 徐恒邈双手揽住她的腰,笑着凑近问一句,“只是嘴上谢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谢礼?” 崔凝安嘴唇动了动,眼神稍有闪躲,并不敢看向他。 “谢礼?将军想要什么?” 徐恒邈的气息再度贴近,让她本就不稳的心跳变得愈加杂乱。 “我可是很贪心的,要的东西不止一样两样。” 崔凝安捏紧手,不敢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徐恒邈伸手将她的下巴挑起,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既然夫人想不好要给我什么,那我便自己来取了。” 忽而,徐恒邈轻轻吻了一下崔凝安的侧脸,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却带着温热的暖意。 崔凝安的脸顿时变得很红,一时间更是不知说什么话,一副任由徐恒邈宰割的温顺羔羊模样。 徐恒邈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笑了笑,“这次先是取些利息,本金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偿还,等我想好了再来问夫人要吧!” 崔凝安嘀咕了一句,“可是你也没问我愿不愿意偿还啊!” 徐恒邈收紧了手,朝她眨眨眼,“夫人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崔凝安连连摇头,从徐恒邈的怀里挣脱出来,“没说什么。将军让我写的生辰八字已经写好了。” 崔凝安说着,从桌子的一边拿起一张纸递给他。 明日徐恒邈要带她到缘积寺去祈福,而需得夫妻二人亲手写下各自的生辰八字,祈福才会灵验。 他便提前让自己写好,说是先收起来,待到寺里再一起取出。 徐恒邈接过字条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辨认,不像是因为看不清字迹而要仔细辨认写的是什么,更像是想要辨认字条上的字迹,从一撇一捺中看出个人的写字习惯。 徐恒邈反复去看,反复去辨认,心里一惊。 崔凝安见状,觉得有些奇怪,“将军,是我写得有什么问题吗?” 徐恒邈摇摇头,将纸条小心收好。 “没什么,刚刚我写字写得眼睛有点酸,一时看不清楚这字条上的字,我缓缓便好了。” 徐恒邈又走去吹熄身侧的几盏蜡烛,催促崔凝安去睡觉。 “时候不早了,夫人快些去睡觉吧!” 崔凝安点点头,坐到床上时却见徐恒邈仍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 “将军,你不睡觉吗?” 徐恒邈站起来,走过去替崔凝安将被子掖好又解释道,“噢,我突然想起我又一份书信未收好,明日想找怕是有些麻烦。为了心安,我还是先过去看看,将它收好后我再回来,你先睡。” 将这间屋子的灯吹熄后,徐恒邈匆匆将书房的蜡烛重新点燃。 借着明亮的烛光,他很快从卷缸里翻找到了那幅芙蓉图。 他将芙蓉图放到书桌上又小心翼翼地展开。 此刻的他,自然没有赏画的雅兴,而是迫切地想知道落款上的字迹究竟与字条上的字迹有何分别。 纸条与画卷前后展开,徐恒邈一个字一个字细细比对,翻来覆去地看,翻来覆去地想,这也不像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字。 在不同的年岁,字迹或许有变化,可一个人写字的习惯却不能被抹杀。字条上的字笔迹轻柔,如流动的泉水一般,婉转流畅,给人以淡淡的清雅感,而画卷落款的字迹下笔浓厚,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可见其写字功底。 两种字迹的不同,更给人以强烈的想象冲击感。就犹如是一位温婉的江南女子与一无拘无束的北地少女相比较,怎么看,这两种特性也不能合二为一,实在是太过矛盾,不能相融。 突然,徐恒邈想到了那日在皇后宫中摆放的画屏。 孙皇后说过,那画屏为崔凝英所作,是她前年画好送来的。但那画屏上的所写的小诗字迹虽与这画卷上的字迹有些许差别,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是同一人所写。 可让徐恒邈觉得奇怪的是,这画屏上的字,画卷上的字,都与崔凝安方才所写的没有一点关系。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单凭字迹的不同,这出自同一人的字却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徐恒邈也想过,崔凝安会写两种不同的字,有时随心所欲写这种,有时便突发奇想写那种。 但这个理由好像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不知为何,就像是平日里敏感多疑在这一刻都找到了一个得以证实的关口。让他不得不生疑,让他不得不查证。 他甚至得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眼前的崔凝英或许不是真正的崔凝英,。 这样一来,便可以解释为何钟巍打听有关她的情报都出了差错,为何处处依照她的喜好讨好她,都不得她的欢心,为何她不像人们口中所说的一般,是一株热烈鲜艳的红山茶,而是一块需要人慢慢捂热的冰。 但连日来的朝夕相对,那日在缘积寺遇见的人一定是眼前的这个崔凝英。 若是他的猜测为真,眼前的人不是崔凝英,那真正的崔凝英又去了何处? 宁昌侯府为何会造一个这样的骗局出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其中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徐崔二家联姻,从一开始便暗藏了阴谋与算计? 虽有疑点,但还有很多事情还是解释不清。 如果崔凝英的身份是假的,她又如何能与周遭的人相处极好,且不漏破绽?观她与宁昌侯,崔夫人的相处情形,也像是女儿与父母亲最平常温馨的相处,并看不出什么破绽。如果这都能是假的,那他们演得便太真情实意了。 且要在天底下找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非是一件易事。眼前的崔凝英也绝非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儿,而是经高门大户培养出的行事规矩有礼的闺秀。 真要造这样一场骗局,条件未免太苛刻。无论怎么想,宁昌侯府也似乎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莫非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可连日积在心头的疑问不得不除,无论他的猜想是否为真,他总得要查一查。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是好是坏,也总算是真相大白。 那目前便姑且当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必须得捋清思绪,将所有的疑点都一一查清楚。 若要开始查证,首先第一步便是最为关键的。 与他拜堂成亲的崔凝英,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他的脑海中闪出一个答案,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只是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是比他目前所作的一切猜想都要荒谬十倍千倍。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谎言 免费阅读.[.aishu55.cc] 郁结 第二日一早,徐恒邈便同崔凝安一起到缘积寺去了。 崔凝安却发现徐恒邈像是休息不好,一半的车程他都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等到了缘积寺的门口,崔凝安才开口叫醒徐恒邈。 徐恒邈睁开眼睛,脑子仍是一团混沌,迷蒙不清。 崔凝安见他一脸疲累,便问了一句,“将军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徐恒邈轻轻揉了揉眼睛,“昨夜在书房的时候喝了浓茶,本以为无事,不想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没有吵到你吧?” 崔凝安摇头,“没有。将军晚上就不要喝浓茶了,虽一时精神了,但夜里休息不好,第二天也会精神不足。” 徐恒邈点点头,率先下了车,再伸手扶崔凝安下来。 一场雨过后,缘积寺里里外外显得分外安静。路滑难行,来寺里上香的香客也不似往日一样多了。 徐恒邈和崔凝安先去宝殿给菩萨上了香,过后便到后山的老槐树处祈福了。 徐恒邈昨夜便将两人的生辰八字用红纸封好,再用红绳将红纸扎紧。 只见他左手捏着红绳,右手则轻轻摩挲红纸,磨得红纸也微微沾了些手的余温。 最后,他停了指尖的动作,将红纸郑重其事地交到崔凝安的手中。 “你来系上去吧!” 崔凝安接过他递来的红纸,抬头见一低枝上还有空余的位置,便将红纸牢牢地系在上面。 大槐树下,一男一女皆闭眼合掌,十分虔诚。 凉风拂过,将树上所系的红纸平安符吹起,一时间,满树红火纷飞,倒是衬得树下二人的衣裳颜色有些寡淡了。 崔凝安将准备的六个平安符拿出来,分了三个给徐恒邈,二人各自往两侧系上平安符。 六个平安符中,有四个是为平阳公主和徐睿识,崔毅与崔夫人准备的,其余剩下的两个则是为自己和徐恒邈准备的。 既来到了缘积寺,也不能顾此失彼,也要尽一尽儿女为父母求平安顺遂的心意。 二人将平安符挂好后,分站两侧,继续闭眼祈祷。 完成此次祈福求平安的心愿后,二人便往山下走去了。 绕到宝殿后面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崔凝安。 “崔施主请留步。” 崔凝安转身去看,见是一个穿着青铜色僧衣的小沙弥叫住她。 她仔细想了想,像是上回她与阿娘来时见到的那位小师父。 小沙弥走到二人面前,向二人合掌行礼,最后又将目光转向崔凝安身上。 “崔施主,你们上次来寻慧觉方丈扑了空。慧觉方丈出关知晓此事后特意嘱咐我,若是崔施主再来,便请崔施主到青竹园叙话。” 崔凝安点头致意,回头同徐恒邈解释前因。 “我在山上静修时曾便想借机探望慧觉方丈,只是不巧,正赶上慧觉方丈闭关,直到下山前也未能与他见上一面。” 徐恒邈轻轻点头,目送着她离开,“你先去,我到这附近自己走一走。” 崔凝安离开后,徐恒邈便绕到高台那边去了。 虽不再担着遮挡毒辣太阳的职责,种在高台一侧的大树依旧茂盛。 徐恒邈慢慢走到树下,想起自己在高阶下初遇崔凝安的情形。 初遇时被高台上少女的吸引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只是如今思绪纷乱,扰得他的心境亦有些凌乱。 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那翠绿的小叶便从树枝上飞出,纷纷扬扬,如雨点一般,从树顶慢慢落下。坠到他的头上,落到他的肩上。 徐恒邈轻轻拂去双肩的碎叶,也想一同将自己的纷扰扫下去。但双肩树叶落尽,徐恒邈还是觉得心中的思绪万千,未能减重半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呆呆地抬头望向绿影,似乎想将自己埋进这一片绿色之中。 “施主心中包袱太重,若是不能得以疏解,恐怕会成一个大的负累。” 有一个老和尚从长廊那边缓缓走过来,观察了徐恒邈良久,终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徐恒邈回神后,转身向老和尚俯首行礼。 “疑心未能消除,思虑便重,又不知是无视疑点对自己好,还是将一切事情查个明白要好。虽心里已有了决断,但是又担心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会不会带来更大的灾祸。可若闭眼当作不知,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折磨痛苦。” 老和尚静静地听完徐恒邈的话,点点头,“施主无非是在害怕自己做出的选择会酿成更大的祸端,可你又不得不做出选择,至少你是不能欺骗自己,将一切当作无事发生。那么你的纠结苦痛,便已经是一个预示了,或许你的选择,会将你引进一个更大的苦痛中。” 徐恒邈双目震了震,“您觉得,我不应该去将事情查清楚吗?” 老和尚摇摇头,答道,“并非如此,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既是自己选的,无论前面是对是错,你也须得认了。既是心中有疑虑,那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去做可能要承受风险,但是不去做你又会郁闷至极。如何让自己舒心一些,全是凭借你自己的选择。” 老和尚说的话没错。既然他要铁下心将事情查清楚,那定要承担真相所带给他的一切。即便他对当下的生活已十分满意,无论他的猜想是否为真,他总要去查一查,他不愿意一辈子就这样蒙在鼓里。 退一万步来说,他爱身边的这个崔凝英,无论她的身份是真是假,都不会减少对她分毫的爱意。只是他没有信心保证,当真相浮出时,他的爱意是否真如他想象的那般坚定,丝毫不会动摇。 他也犹豫过,纠结过,基于夫妻之间的信任,他不该无端怀疑她。可他的性格使然,决不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一个自私的想法,给一个自己查清真相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爱她便是要了解她,想要知道她的一切,其中,知道她的身份是当下最迫切的需要。 从珲曜国勾结宁国人暗杀崔凝英开始,这件事就不会太平了。如今还牵涉到崔凝英身份的真假,更让徐恒邈觉得不可思议。 所有的东西都积压到一处,若是不得解,他的内心难免苦痛煎熬。 待将一切事情相通后,心里似乎变得好受一些了,但徐恒邈的神色却依旧惨淡。 他再次将目光移到飘散在空中的碎叶,似乎他的思绪也追随着碎叶飘远了。 被风吹散的落叶在空中扬起,抛得高高的,最后又落到地面,地上便多了一条竹叶铺满的路。 引路的小沙弥领着崔凝安向前走去,踩得竹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沙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中带着些许歉意,“崔施主莫见怪,并非是我躲懒不扫地。可这风走了又来了,我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又落了满地的竹叶。” 崔凝安笑笑,“不碍事,小师父莫放在心上。踩着竹叶前行,还有些有趣,倒让我想起小时候了。” 小沙弥将崔凝安引至园中,停在一边,并不继续向前,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崔施主请进,我便先失陪了。” 崔凝安谢过他,从青砖石砌成的月洞门中穿过。 遥见前面有一张圆形石桌,石凳上有一穿僧衣的老者正在冲茶,听见她的脚步声,老者并未回头,反而是邀她坐过来。 “崔施主来了,快请坐。” 崔凝安走到慧觉的面前,向他行了一个礼,才在他对面坐下。 慧觉将晾好的茶移到崔凝安面前,请她尝一尝味道。 “这是寺里最好的茶叶了,虽与外面的茶叶相较,茶味淡薄了些,但入口却别有一番滋味,还请崔施主尝一尝。” 崔凝安吹了吹,再浅浅尝了一口。 慧觉抬眼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子,像是在叹气,过后又问了一句,“你应该是妹妹吧?” 崔凝安将茶杯放下,全然没有了喝茶的心思,只点点头,“是。” 慧觉无力地摇摇头,似有些不忍,“天机不可道破,起初我同你爹娘说的预言果真实现了。千防万防,众人将保护的目光落到你身上,却不想你阿姐还是未能躲过这一劫。” 崔凝安的表情变得痛苦。 即便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崔凝英的死却给她的心里划了一道口子。无论何时提起,这种痛苦总能从深处透出,将她的心扒得粉碎,将苦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见慧觉掐指算了算,神色忽而变得有些凝重。 “其实你阿姐的死,并非是她的意愿,更,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崔凝安心中一惊,忙追问,“方丈,您是说,我阿姐的死是意外,是有人害的她?” 慧觉收起手,点点头,“我见天象有异,寺中的并蒂莲有一朵有枯萎的迹象,我便知道我的预言应验了。只是不知你阿姐的死因为何。这几日我苦思冥想,原来我算出的死劫是人为而非内因。” 崔凝安有些坐不住了,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那您可知,害死我阿姐的人是谁?” 慧觉摇摇头,“目前我并算不出来具体的人物,只知这人与她应是有一些渊源关系的,似是远方的人物,且有很强的势力。” 慧觉担心崔凝安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便又再叮嘱她。 “你要查清这件事情,需得从长计议,切勿冲动。我来告知你此事,并非是让你不顾一切□□的。如今你爹娘膝下唯得你一个女儿了,即便要寻仇,也要顾及自身安全,保全自己,你可明白?” 崔凝安捏紧了拳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慧觉的话。 只是心里暗暗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在她心中疯狂地蔓延起来。 害她阿姐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定要让他千倍百倍偿还。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郁结 免费阅读.[.aishu55.cc] 裂痕 裴永发现,徐恒邈自从缘积寺回来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不单常常望着窗外发呆,有时竟连听着崔凝英讲话也会走神。 这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按照常理来说,去寺里总不会招惹什么秽物回来,怎好端端地成了这副模样。 裴永想来想去想不通,但又不敢多嘴去问一句,只等徐恒邈愿意开口时,他再将个中缘由了解清楚罢了。 过了一日后,徐恒邈像是缓过神来,让裴永来他书房一趟。 裴永将门掩上后走到书桌前,却见徐恒邈像是在写什么。 裴永立在桌前沉默不语,只待徐恒邈写完后开口与他说话。 徐恒邈写了一阵,将白纸写得密密麻麻,方才停笔并拿起纸张放到嘴边吹了吹。 等纸上的墨迹干后,徐恒邈又站起来将手中的纸递给裴永。 “按照我上面所写,你需得一一给我探查清楚。” 裴永将白纸展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的俱是一些爱好性格,交往习惯,横看竖看都像是要查探一个人的成长轨迹,可能是牵涉到什么重要的人,需得细细查一查以获取更多的线索。 裴永读过纸上的内容后点点头,“没问题,只是不知道郎君要查的人是谁呢?” 正在用清水冲洗笔刷的徐恒邈顿了顿,“我要查的人,是……” “是夫人。” 裴永吓了一跳,忙问,“郎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您要查到夫人头上了。” 徐恒邈搅了搅瓷缸中的水,清水便慢慢地被笔上的墨汁搅得浑浊,没一会儿的功夫,缸中的水就完全变黑了。 “没有出什么事,只是我觉得我对夫人了解得还不够,想再知道得多一些而已。我便想着,将夫人从前的所有事情都查个清楚,以后我能跟她再亲近一些。” 裴永被徐恒邈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郎,郎君,我没听错吧?您真的只是想跟夫人更亲近些,所以要查个底朝天?” 徐恒邈面色不改,依旧专注去看那缸中的黑水,“真的只是这样,你不要想太多,还有,此事切勿与夫人多嘴说起,你可明白?” 裴永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是先点头应下。只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憋不住话,“不是我说,郎君,您就算是想跟夫人亲近也得讲求方法,哪有这么去查人的?不像是在打听消息,更像是在探查犯人的底细。” 徐恒邈抬眼,冷冷地瞥向裴永,“我发现你最近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裴永适时捂住嘴,连连摇头后马上退了出去。 离开书房后,裴永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书房里的空气实在是太过压抑,要是再被徐恒邈抓住什么错处,怕是这几日他也不会过得太好。 只是裴永一边走,一边还在细想着徐恒邈吩咐下来的事情。 他总感觉徐恒邈说的不是实话。可看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日渐深厚,说什么也不会出大问题。如今徐恒邈铁了心要去查探崔凝英的底细,这着实有些奇怪,他也想不到分毫要去查探的理由。 或许真的是他多心了也未可而知,既是徐恒邈吩咐的,那便照做,不要再胡思乱想些别的有的没的。 这样想着,裴永将纸收进袖中,匆匆往前走去。 路过池边长亭时,似看见两个人影。 裴永定睛一看,是崔凝安和杏儿。 而那石桌上摆着的,是一把把锋利的长剑短刀。 崔凝安从桌上拾起一把长剑,轻轻在空中挥了挥,长剑便闪出刺眼的白光。 裴永有些害怕。 平日文静的夫人怎么开始舞刀舞剑了? 未免出什么意外,裴永决定还是上前去提醒一两句。 “夫人,您这是?怎么好端端的,把这些家伙都找出来了?” 崔凝安见裴永来了,颇有些心虚地将长剑放下。 “没什么,我只是想学学怎么用剑。一则强身健体,二则也能在必要之时防身。” 裴永一面将桌上的刀剑用布盖着,一面神色慌张道,“夫人您的想法固然是好,可您毕竟没有底子,贸然用这长剑长刀可能会不小心伤到自己,为了安全起见,夫人还是不要随意触碰这些刀剑要好。” 见刀剑被裴永收起来,崔凝安也不知道一时要说什么,只是在背后嘀咕了一句。 “现下学不了,改天再学就是了。” 裴永听见崔凝安的低语,回了一句,“夫人想学刀剑其实也不难。” 原本觉得没意思的崔凝安又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个不难法呢?” “您往那边看看。” 崔凝安的视线沿着裴永的手望过去,远远便瞥见是徐恒邈往这里走来了。 “您让郎君教您不就成了,郎君可是一等一的刀剑高收益,您想学,拜一个好的师父定会事半功倍。” 崔凝安摆摆手让杏儿将刀剑盖好,心里有些慌张,转身便想走。 “不,不用了,我还是先自己琢磨琢磨,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裴永十分贴心地拦住她,“夫人,这怎么行呢?您有这个想学的心思,直接跟郎君说便是。您放心,郎君绝不是个限制女子舞枪弄棒的人,您想学,他一定会和乐意教的。” 正与裴永拉扯着,徐恒邈便快步往这边来了,崔凝安便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裴永热情地向徐恒邈讲明前因,又朝杏儿使使眼色,“杏儿,上次夫人要赏我的茶叶你放在哪里了?你快找出来给我,我今日便想喝。” 杏儿还在回想是否确有此事,却还未来得及想清楚便被裴永一把扯走了。 崔凝安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恒邈将石桌上的布掀开,桌上长长短短的刀剑便露出来了。 他在原地踱步,专注地去端详每一把刀剑的长度和形状。 “夫人若是想学刀剑,那需得先选定一把称手的兵器。我见桌上这一把剑最适合夫人用,不轻不重,也不算太锋利,就算练起来也不容易受伤。” 崔凝安接过徐恒邈递来的剑,在手上掂了掂。 这把剑握在手中很是轻便,不像方才那把一般拿得沉重吃力。 长剑稳稳地握在手中,连带着崔凝安的心也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这把剑看起来并不锋利,怕是还未开刃吧?” 徐恒邈淡淡笑了笑,又从崔凝安的手中拿过那把剑。 “夫人不如随我来看看这把剑的威力如何?” 二人走到竹园后,徐恒邈便在崔凝安面前舞起剑来。 徐恒邈出剑极快,剑影略过竹林,如同刮来一阵阵疾风,将竹叶吹得乱颤,竹林便发出哗哗的声响。 收剑的那一瞬,剑落叶落,竹林里便留下一地青翠的竹叶。 这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崔凝安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仍觉不可思议。 徐恒邈的衣衫未乱半分,握着长剑缓缓走回原地。 “夫人现下觉得这把剑的威力如何呢?” 崔凝安收回打量长剑的视线,仍是摇摇头,“有将军如此剑法,即便是没开刃的刀剑,也能用得得心应手。” 徐恒邈笑了笑,将长剑再递到崔凝安手中。 “夫人说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也证实了,只要学会使用它的方法,凭它短刀长刀,都能用得很好。” 崔凝安望着手中的那把长剑,有些泄气,“我也不求能将刀剑用得出神入化,只求能下剑快准狠,最好能让人一刀毙命的那种。” 徐恒邈听着崔凝安的话,觉得有些奇怪,“一刀毙命?夫人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崔凝安心中的愤怒慢慢平息下去,脸上的红色也渐渐消了。 她承认自己气急了,恨极了。但如今身份特殊,在找到凶手之前,她决不能再节外生枝,让徐恒邈对她生疑。 “将军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将军从前说的话很是在理。都城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防不胜防。未免遇险,我需得先学些防身之术去应对。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若不能给杀害我的人一记重击,日后怕是会麻烦不断,定会有更多的阴谋等着我。” 徐恒邈紧皱的眉头慢慢变得舒缓些,但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不知道崔凝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说这些话。可如今谜团重重,连他自己也无法了解清楚其中还一二,他又怎能再将她的心中所思所想问个清楚。 无论她的身份是真是假,现下都城确实不太太平,让她学些防身之术总是百利无害,若是有些什么紧急的状况,也能保全自己,以免受到外界的伤害。 等徐恒邈将思绪捋好后,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将手搭在崔凝安的手上,用自己的力度带动着她挥刀冲击。再躲避收锋。 “若是有人要与你硬拼,切记不要立马上前与他交手,适当示弱,以退为进,在暗中观察他的弱点,待他放松之际,便举剑前冲,将所有的力度倾注下去,方能将其制服。” 崔凝安暗暗记住徐恒邈的话,跟随他的动作反复练习几次,便能自如挥动长剑了。 她心中有恨有怨,却不能及时发泄,只能借助凌厉的剑锋将所有的怨念恨意倾吐出来。 剑风凛冽,挥剑时能听见簌簌声响。 崔凝安用力往前一挥,将酝酿在剑中的情绪都发散出来。 挥剑过后,剑风发出,那支细竹便多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徐恒邈望着那支细竹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凝重。 好似他们二人之间,早有一道深深浅浅的裂痕,只是潜藏在无形之处,逼迫着他慢慢挖出。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裂痕 免费阅读.[.aishu55.cc] 庙会 也许是渝州山水风光太过迷人,平阳公主和徐睿识迟迟未归,前日便寄信回府,说是真要在渝州过中秋了。 今年各地洪灾颇多,宫中上下盛行节俭之风,因而今年中秋并未铺张准备宫宴,只由各位大臣和其家眷在宫外活动,不必进宫请安赴宴了。 平阳公主知道今年宫宴不会举办,但又怕徐恒邈被公事绊住,忘记了中秋出游之事,便在寄来的信中叮嘱他,务必记得要领崔凝安一同外出游玩。 等到中秋这夜,崔凝安领着一众人在府中准备果品酒水,摆在中庭香案的月神牌位前。 宁国人向来有拜祭月神的习俗,在这日虔诚拜祭月神,以求月神保佑家宅安宁,家人身体康健。 徐恒邈与崔凝安沐浴过后,便将桌上的红烛点燃,跪坐在院中的长席上。 崔凝安执香朝月神牌位拜了三拜,最后便将手中的竹立香插在香炉中。 徐恒邈则将一早抄好的祝文叠好,放到一旁。继而又点燃一只蜡烛,将一篇篇祝文点着后再投入铜盆中。 铜盆内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将抄写好的祝文吞没。 拜月的仪式结束后,徐恒邈将候在一旁的侍女遣走,邀崔凝安一同出游。 “夫人,听说今夜城中的庙会很是热闹,闷在府中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出去看一看?” 崔凝安点点头,朝他笑了笑,“也好,我也许久没有同将军一起出门了。” 徐恒邈心中有些愧疚,望向崔凝安的神色有些复杂。 连日来,种种疑团积在他的心中,让他无法完全抽出身来。 对于眼前的这一个人,他既想亲近,又怕完全沉沦后,真相将美好的一切都搅成泡影,令他更加痛苦。 可正如那位老和尚的提点,既然决心要查,查个清楚,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与其日夜忧心真相大白那一日,期待又害怕真相查清那一日,还不如好好把握当下,日后的事情,日后说清便是,如今他想自私一些,不再想太多以后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太过于矛盾,既希望知道她身份的真假,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但又害怕真相浮出,将如今安稳平和的一切打乱,将与这件事牵连的所有人都搅得不得安宁。 但他的好奇心驱使着徐恒邈务必要将此事查清楚。 他总觉得摆在他面前的好几件无法开解的疑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既有了一星半点的眉目,就不得不将此事追查清楚。 即便想在儿女私情中存了些私心,也不能不顾全家国大局。 翻来覆去,还是无法释怀,徐恒邈只得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轻松一些。 “原是我的不是,今夜出门,夫人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向我开口便是,付钱的时候我决不皱一下眉头。” 崔凝安被徐恒邈的话逗笑了,“既然将军开口了,那我便也不同将军客气了,想要什么,一定开口。” 二人相处的氛围变得轻松了很多,简单收拾过后,便带着裴永和杏儿一道出门了。 中秋庙会很是热闹,外头人山人海,喧闹声,叫喊声络绎不绝。 一瞬竟让崔凝安有了小时候同阿姐一道伏在爹娘背上,一同到庙会上游玩观景的错觉。 夜里街上的景象比白日里要热闹十分,喷火龙的,演傀儡戏的,耍杂耍的摊位前都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崔凝安来了兴致,也想挤进喷火龙的摊位前看一看。 徐恒邈朝前看了看,又将手搭在崔凝安的肩膀上,二人从一点点的空隙中挤进去,徐恒邈又伸手护着她,不至于被人群冲散。 适逢天上放了焰火,将漆黑的夜空装饰得极美。 徐恒邈被天上的声响吸引住,不禁抬头往上看。 绚丽的焰火在空中飞盛放,犹如将所有人的美好祝愿都包含其中,以最美丽的姿态盛放。 焰火的颜色从空中倾泄洒下,缓缓落在崔凝安的头上,映在崔凝安仰着的脸上。五颜六色的光从她的脸上略过,可她却丝毫没有被那颜色吸引住,这足以将她的神情刻画得更加专注。 喷火表演结束后,崔凝安连日沉重的心才稍稍轻快了些。 以往过节时,阿姐总会戴上两顶长身笠帽,与她一道在穿梭在节日的庙会中。 庙会人潮汹涌,点点光亮为黑暗照明,隐在其中,加之笠帽遮掩,也不会有人发觉。 回想起从前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可当梦醒时才觉真相永远比她想象得还要残酷。 凭她一人的能力,她实在是无法查清什么。但目前对于此事还无半点眉目,她也不能贸然告诉父母,让他们再去将此事查清。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前方状况还不明朗,当下将这个秘密守住才是最要紧的。 当时她们断定阿姐是服毒自尽的,看来杀害阿姐的人是偷偷在茶水里下毒,再以阿姐遗下的那封信为遮掩,坐实了阿姐自尽的事情。 但目前手上仅有一枚徐恒邈遗落的香囊,左看右看,他与凶手都扯不上半分的联系。 他对阿姐存了爱慕之心,无论如何也没有下手的理由。凭他的爱意,凭她的私心,徐恒邈断然不可能是凶手。 那真正的凶手是谁?为何他要对阿姐下毒手? 一连串的疑问犹如一块块大石,将崔凝安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对内对外,宁昌侯府也仅有阿姐一个女儿。那杀害阿姐的凶手见她还好端端的活着,必定觉得纳闷,迟早也会对她再次下手。 目前最危险,最直接引出凶手的办法,便是以自己为饵,勾出幕后之人再为阿姐报仇雪恨。 只是这样一来,也会让徐恒邈置于危险之中。 崔凝安心里很是愧疚难受,但目前确实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这不能说,那不能说,她只能自己守着一切,且不能让更多的人牵涉到里面去了。 虽然这样想总归是她的一厢情愿,但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按照目前不明朗的状况,这或许是将伤害减少到最低的做法。 徐恒邈见崔凝安神情恍惚,以为她是对喷火表演意犹未尽,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耳边的喧闹声叫好声渐渐变小了,崔凝安的精神也慢慢缓过来。 “夫人可是觉得没看过瘾,可要再去前头看傀儡戏?” 崔凝安摇摇头,“站着看了也有一会儿了,我觉得有些累,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再去前头看傀儡戏吧?” 徐恒邈点头说好,打算再前头寻了个人少的酒楼坐下歇了歇。 走了一阵,有一个身穿浅粉色衣裙的小女孩提着石榴花篮,沿街叫卖。 这小女孩不过七八岁,声音稚嫩,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容,向路过的每一人招手打招呼,又向一同出游的年轻男女推荐篮子里美丽火红的石榴花。 只是路过的游人好像对小女孩篮中的石榴花不太感兴趣,要么便是草草看了一眼便快步略过,要么便是连看也不看便快步躲开,生怕小女孩再纠缠他们。 小女孩望着篮中的石榴花,略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收拾好心情,阔步向前走去。 看见前面走来一对年轻且容貌相称的男女,小女孩先是怯怯地打量他们一眼,又试探着走上前去。 “这位郎君,要不给你身边的娘子买一朵花吧!石榴花火红美丽,簪在这位娘子的头上一定会很好看。” 徐恒邈愣了愣,想起崔凝安不喜欢太过艳丽的颜色。原本想要伸出的手又慢慢收回去了。 “小妹妹,你的花很漂亮,只是可惜了,我夫人并不喜欢颜色过于鲜艳的东西……” 小女孩没有放弃,依旧尝试说服他们,“郎君,我阿娘说过,男子要在中秋节这日赠予心爱女子石榴花,以示对她的珍爱和敬重。你真的不买一朵送给你的夫人吗?” 小女孩很机灵,转头又凑到崔凝安身边笑了笑,“娘子,中秋佳节,需得火红才好,我这石榴花的寓意极好,娘子不如再想一想?” 崔凝安见这小女孩年纪小小,口齿却很伶俐,说着说着也被她动摇了。 “小妹妹你的石榴花很漂亮,那我就买一朵吧!” 崔凝安刚想付钱,徐恒邈便抢先递了一锭银子过去,又从小女孩的花篮中挑了一朵最漂亮的花。 小女孩看着手中的银子,傻了眼,显得十分为难,“郎君,我身上没有这么多的银钱,我找不开。” 这一锭银子足够将她一篮的石榴花买下来了。 徐恒邈温柔地拍拍她的头,“不要紧,这钱不用找了。今日人多,你早些回去,切勿贪玩让你阿娘担心。” 小女孩十分感激地收下徐恒邈的银子,朝面前的人大喊一声,“祝郎君和娘子百年好合,不,是千年好合,万年好合。” 说罢,小女孩再朝他们鞠了一躬便快速跑开了。 留下面色红红的两人面面相觑。 徐恒邈的手中捏着石榴花,有些不知所措,“这花……” 火红的石榴花在徐恒邈掌中开放,显得格外美丽。 崔凝安看着这朵花静静想了几秒,又歪了歪头。 “将军要不将这花簪在我头上吧?” 徐恒邈心跳得有些快,掌中的花险些滑落。 “我,我能簪到你的头上吗?” 崔凝安依旧歪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徐恒邈小心翼翼捏着花,将那朵开得极灿烂的石榴花簪在崔凝安后面鼓起的发髻上。 待花簪好后,徐恒邈认真端详着,再满意点点头,“这颜色很好看,很衬你。” 崔凝安摸了摸头上的石榴花,轻轻笑了笑。 二人行了一段路,与四处闲逛的裴永和杏儿两人再前头的酒楼汇合。 裴永见到徐恒邈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徐恒邈便变了脸色,扭头让崔凝安和杏儿在此处先歇着,他们二人去去就回。 崔凝安没有多问什么,只与杏儿安心在此坐下,喝茶解解乏。 过了一阵,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年轻男子从二楼跌跌撞撞走下来。 旁边的侍从扶着他,也与他一同走得歪歪斜斜。 路过一张桌子前,见得一位长相极美的小娘子,那个喝得大醉的人的眼睛中浑浊的酒气也散了半分。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那张桌子前,抽出别在身上的折扇,想要去挑起小娘子的下巴。 可那小娘子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醉眼朦胧望着她发出渗人的笑容,“小娘子,这茶有什么好喝的,不如来陪我喝喝酒,若是我高兴了,说不定收你做个妾侍,你看怎么样?” 杏儿见自家娘子被人羞辱,马上护在崔凝安面前,怒火上涌朝着面前的人怒骂一句。 “你好大的狗胆,你可知我家娘子的身份?”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庙会 免费阅读.[.aishu55.cc] 怒意 那人身上的酒气还很浓重,半眯着眼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小丫头,我凭你是个什么身份?我看你也有几分姿色,那我收你家娘子做妾侍,便也赏你个通房做做,如何?” 杏儿啐了他一口,“你是个什么恬不知耻的东西,光天化日下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我家娘子可是宁昌侯府的女儿,徐将军的夫人。你怎敢如此猖狂?” 这口出狂言的人抖了抖,向四周看了看后又恢复了镇定,“你个小丫头,别以为随随便便说一两句便能让我信服。你家娘子看起来是有些眼熟,那又怎样,即便是宁昌侯府的女儿,什么将军的妻子,我也能亲近一二。” 说着,他便一把推开杏儿,想要伸手将崔凝安揽进怀里。 崔凝安眼疾手快,躲到一边,让这人扑了一个空。 他往长凳上一摔,撞到了膝盖,脸色愈加发红。 “小美人,还敢躲啊,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走过来,可别逼我发火,让我下令将你五花大绑绑回去。” 崔凝安怒瞪他一眼,“我劝你还是给我滚远一些,我夫君就在附近,现在离开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对面的人狂笑几声,向四周招招手。四周便有几个大汉围过来。 “小美人,到现在竟还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可惜你不懂得珍惜,那便别怪我弄疼你了。” 随后他又朝那群大汉发出指令。 “给我把她绑起来,送回府上。” 那群大汉瞬时便围过来,将出路全部挡死。杏儿没了办法,只能紧紧护在崔凝安身前。 正当二人被逼到墙角时,楼上突然有人飞下来,用力朝那几个大汉踢了一脚,他们便迅速弹开了。 醉汉抖了抖,脚步不稳往旁边指了指,“一群废物,竟然连个人都抓不到,我,我自己来抓。” 只是他还没发现后面有人走上前来,只顾往前一扑去抓人。后面快步跑来的人下脚非常狠,一个飞踢就将他踢倒窗边,令他在地上动弹不得。 原本还围坐在他们的食客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弹过来的人吓了一跳,很快便散开来了。 被踢倒后,强烈的痛感让那人清醒了不少,他揉了揉眼睛,伸手胡乱指了指,恶狠狠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打我,是不想活了,还是活腻了,快滚出来让我瞧瞧。”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猖狂?” 徐恒邈走上前,冷冷地剐了狼狈不堪躺在地上的人一眼。 只是那人还未完全看清徐恒邈的脸,依旧张口叫嚣,“你还有胆子出来,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可知道我阿爹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来头。不长眼的黑心肝,仔细你的皮,等我站起来,看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来人啊,来人。” 他一面试着挣扎爬起来,一面大声呼喊。 那几个被打倒的大汉慢慢爬起来,再次凶狠地围过来。 好心的店小二上前提醒徐恒邈。 “这位客官,我劝你还是快些走吧。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趁现在他还未醒酒,快些走,不然他将这件事情闹大了,那你想脱身怕是要掉一层皮了。” 徐恒邈将崔凝安和杏儿快速拉到一边,见裴永护在她们身前,才松了松筋骨应小二的话。 “我还怕他不将事情闹大呢!” 徐恒邈气定神闲地望着朝他们冲过来的几个大汉,踩着凳子跳上桌子,往下又是一脚,伸手蓄力又是一拳。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那群大汉便再次被他打倒在地上。 见自己的手下又被打倒了,那人挣扎了好一会儿功夫慢慢爬起来,嘴里叫嚷着,“一群废物,连一个人也打不过,要你们有何用?” 他虽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却往墙角里缩了缩。 “你等着,等我酒醒了,我非得教训你不可。” 徐恒邈慢慢逼近,气势凌厉,像是要拿出一把刀将面前的人快速砍成碎片。 他俯下身,慢慢从口中吐出冷气,“等你酒醒再教训我,这是不是有些慢了。不如我让你醒得快一些,也好快些满足你的愿望。” 话毕,徐恒邈起身走到桌边,伸手探了探茶壶的温度,发现还有一些烫手,便将茶壶抄起,当着他的头便浇起来。 一壶茶倒尽,那人浑身湿透,略带些温度的茶水从发顶一路滴落,让他变得更加狼狈,加之茶水浇得他又热又烫,不禁鬼哭狼嚎起来。 那一壶茶将他的醉意浇灭,人也变得清醒了不少。 他将脸上的茶水抹开,骂了一句,“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狗贼,可知我是谁?我爹是当朝主事杨成文,连皇帝见了也要敬上三分,你怎敢这样对我?” 这名头已放出来,在场的看客皆吸了一口冷气,有人怕惹上麻烦,赶紧离开,有的人既畏惧又好奇,便换了一张远一些的桌子观察这边的情况。 那杨家郎君将身份亮明后,却不见与他对立的男子有任何惧色。观其穿着打扮,应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下戏怕是更加精彩了。 那些多事的看客暗想着,一边屏住呼吸静待接下来的反应。 徐恒邈耐着性子再次弯腰,“那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可要将眼睛擦干净了,再辨认我。” 杨鸿深将眼睛擦干净后,气愤地抬头看他,只是那股心里的气在完全将徐恒邈的脸看清后,马上吓得惨白。 “徐,徐恒邈。” 徐恒邈见他认出自己了,极快挺直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噢,看来那壶茶果然管用,都让你认清楚我是谁了。” 杨鸿深原本凶恶的表情马上消了,转而是一副卑躬屈膝的笑颜,“徐将军,原来是徐将军,我实在是喝酒喝昏了头,竟有眼不识泰山。我就说踢我那一脚异常有力,还能把我身边的还请徐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个喝醉酒的人作过多计较。” 杨鸿深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知道徐恒邈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如今想要求他高抬贵手,需得先将姿态放低才是。 徐恒邈冷哼一声,“杨郎君的态度转得还真是快,刚刚不是还想着要来教训我吗?怎么,现在不敢了?” 杨鸿深倒吸了一口凉气。徐恒邈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如今揪着他不放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赔笑,一副讨好的嘴脸,“徐将军这么说,就是不肯原谅我了。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就爱没事与三两好友聚聚,喝酒谈笑。今日是贪杯了些,喝得醉过去,瞎眼撞上了徐将军,是我不对。徐将军,看在你与我祖父往日有来往的份上,就饶了我一次吧!” 杨鸿深倒是聪明,知道徐恒邈不卖杨成文面子,便将杨闻善又请了出来。 杨闻善名声在外,人人见了都要敬上五六分,徐恒邈没理由不买账。 徐恒邈眼里的笑意更冷,说话的语气更是让人不寒而栗,“若不是看在杨老将军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安然无恙地与我说话?” 杨鸿深抖了抖,脊背紧贴冰凉的墙面,面上开始显露出害怕的神色。 “徐,徐将军,我不过是说了两句难听粗俗的话,倒也,倒也不至于在你这埋了这么大的怨气,你,你不会是想杀我吧?” 徐恒邈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像是要与他慢慢将帐算清。 “杨郎君言重了,你犯的,可不止这一条两条,你可千万别小瞧了自己。” 杨鸿深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徐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徐恒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击打声轰鸣,引得在场的人心跳得极快。 “我的夫人,也是你能欺辱的?” 杨鸿深的脸色吓得苍白,大约是怕徐恒邈会突然发疯,将他在众目睽睽下杀死,连忙为自己辩解,“徐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我是何等身份,怎么敢欺辱徐夫人呢?我发誓,我连徐夫人的面都没碰着,一句话都没说上,怎么会闹出这个误会呢?” 上回杨府办海棠宴时,他恰好在青州玩乐,五日前才刚刚回来,又怎么会与徐恒邈的夫人碰上呢? 徐恒邈眼里的冷意变得更加锋利,像是恨不得马上便将杨鸿深就地处死。 “刚刚你不是还说,要将我夫人绑回府里去吗?” 杨鸿深贴着墙壁,慢慢滑落到地上又将自己缩成一团,尽力回想刚才的事。 莫非,刚刚调戏的那个小娘子,就是徐恒邈的夫人? 待思路厘清后,杨鸿深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这下他真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如今求生要紧,还是要先糊弄过去,将事情盖住。 “徐将军,你也知道,我喝醉了酒,眼神不好。可能,可能是将徐夫人看成了常陪在我身边的那个小翠,我是真的认错人了,这样看来,徐夫人与小翠的侧脸还是有些像的。” 这话说出,反倒是越描越黑,徐恒邈的脸色也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杨郎君,这是要拿一个青楼女子与我夫人作比较了?” 杨鸿深自觉不妙,马上掌自己的嘴,“是我冒犯了,我的意思是,我眼神不好,有可能是看错了,看错了。” 徐恒邈走过去,一把将人扶起。 杨鸿深站起来后,徐恒邈却并未将扼住杨鸿深的手松开,反倒是极快地右一扭,然后又抓着他的手用力往墙上撞去。 那只便是他要去触碰崔凝安的手。 徐恒邈越想火气越大。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裂,杨鸿深的表情变得痛苦而又狰狞,嘴里溢出痛苦的声音。 “痛,好痛。徐恒邈,你竟将我的手打断了,你,你,你,我要告到陛下那去。” 徐恒邈侧身瞪了他一眼,“那你便尽管去告。” 说完这一句话后,徐恒邈便上前去将崔凝安拉过来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会再单独留下你一个人了,绝对不会了。” 崔凝安缓过神来,点点头,“好。” 徐恒邈牵着崔凝安的手,路过跌在一旁的杨鸿深身边时,仍有些担忧,“将军,他的手被打断了,不会真要告到陛下那里去吧?我们在这件事上,应该是占理的吧?” 徐恒邈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小事一桩,明日我进宫去同陛下解释便是。” 裴永从后面跟上来,幽幽道了一句,“夫人安心,依照郎君的力度,那人应当不是手断了,怕是那只手已经废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怒意 免费阅读.[.aishu55.cc] 蓄谋 翌日一早,杨成文便早早起身洗漱换衣进宫了,原以为今日自己是最早进宫的那个,却没曾想有人比他来得还要早。 杨成文见殿里站着徐恒邈,脸色骤变,又有些心虚,急换了另一副好脸贴上去问好。 “徐将军,你今日怎么这么早进宫,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徐恒邈瞥了他一眼,却并不想搭理他,只轻轻晃动衣袖,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见徐恒邈冷脸相对,杨成文也自觉没趣,撇了撇嘴便站到一边。 内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站在殿外的人只闻得一阵浓厚的香气扑面,还未完全缓过神来,便见石都从门后缓缓走出来了。 石都依次向二人行礼,继而便请徐恒邈和杨成文二人走进去。 徐恒邈往前走了一步,却不见杨成文这边有动静,故而停下来又望了他一眼。 石都淡淡扫向杨成文,低声问了一句,“杨主事,陛下有请,怎么不进去?” 杨成文有些犹豫,脸上的神情摇摆不定,抬头飞快地扫了徐恒邈一眼,心虚道,“或许徐将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陛下汇报,我还是先不进去了,等徐将军说完,我再去面见陛下吧!” 徐恒邈再冷冷瞪了他一眼说道,“杨主事怎么知道,我跟陛下说的事,不是你要跟陛下说的事呢?” 说罢,徐恒邈不再停留,阔步走进殿内。 杨成文被徐恒邈吓了一跳,抖了抖,讪讪地跟着进去。 杨成文的到来并不让盛帝感到惊讶,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你也来了。” 这话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一般,杨成文心里有些奇怪。 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盛帝的话,却听见盛帝一声呵斥,像是雷霆之怒,让人无法承接。 “昨天想了一夜,可想明白,想清楚了?” 杨成文不明就里,以为盛帝是在向自己发问,一时语塞,说不清个所以然。 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旁的徐恒邈直接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我回去想了一夜,虽觉自己有错,但并不后悔,若是让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坚持这样做。” 盛帝气得拍了拍桌子,引得在场服侍的宫人的人抖了几抖。 杨成文不知道面上显露的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盛帝和徐恒邈在说着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和尴尬。但又实在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盛帝当着自己的面对徐恒邈发火。 盛帝的表情很是严肃低沉,连带着站在徐恒邈身侧的杨成文也开始感到害怕。 “知道自己错了,还不悔,好一个不悔。” 徐恒邈跪在地上,朝盛帝拜了一拜,将火引到杨成文那里。 “若非是杨主事教子无方,纵容他的儿子欺辱我的夫人,我是断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杨成文眼睛转了转,马上屈身朝前拜,反驳道,“陛下,我虽教子无方,但您也是知道的,我这儿子虽是享乐第一,不学无术,但他是个善良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做出,那便是烈酒作祟,若是他没有喝酒,是断说不出这些话,做不出这些事的。” 徐恒邈怒目相对,朝他骂了一句,“照杨主事所说,喝酒了便能做出这种事情,那是不是意味着,要是我喝了酒,也能不小心将你杀了?” 杨成文正愁不知道如何抓住徐恒邈的痛处,这下正好被他抓住机会在盛帝面前痛述。 “陛下明鉴,徐将军果真是年少气盛,当着陛下的面也能说出这种话来,我好歹也长徐将军二十多岁,怎能被徐将军这样侮辱?徐将军在告状前的言行也比我儿好不了多少。陛下,徐将军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废了我儿子的一只手,现下又当着您的面说这样的话,陛下,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一面说着,杨成文一面跪下,像是声泪俱下控诉徐恒邈的罪状一般。 盛帝皱了皱眉,不作声,但却无言看向徐恒邈. 徐恒邈正一肚子火没处发,但此刻面对盛帝,不得不抑制自己的火气,让自己看上去算是得体些。 “杨主事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将自己儿子的错处低低放下,倒是将我的错处不假思索地择拣出来了。” 杨成文忙回击,“徐将军,纵使你有军功爵位在身,身份尊贵,也不该仗势欺人,将我深儿害成这样。大夫来瞧过,深儿左手便是废了,他日后的日子怎么过?徐将军,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杨成文说得情深动人,徐恒邈反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了。 徐恒邈白了他一眼,“若不是杨郎君对我夫人无礼在先,说些侮辱之言,我何至于动怒。我不曾与杨主事积怨,倒是杨主事与我积怨已久,上回,上上回是怎么对我的,你我心知肚明,我还未与杨主事计较,你反倒将我的不是全说出来了,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可真是好呢!我是习武之人,难免会没有分寸,尤其是在动怒的情况下,只将你儿子的一只手废掉,已经算是很好了,杨主事应当要感谢我。若不能护着我的夫人,日后岂不是人人都会效仿杨郎君这样做,那我夫人岂不是人人皆能欺辱?” 杨成文一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你,你……陛下,不论前因如何,徐将军都不该动手打人,将我儿子打成这样啊!” 盛帝有些头疼,出声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够了,都给我住嘴。阿邈,你将人弄成这样,是不争的事实,这次我必须要罚你。” 杨成文洋洋得意,心里暗喜,可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盛帝想了想,挥了挥手,“既然这样,那便打你二十大板,你可服气?” 徐恒邈跪地领命,“服气,任凭陛下处置。” 但杨成文此时却不乐意了,才二十大板,对徐恒邈而言不过是小惩罚,压根起不到什么作用,若打一打便将这件事情盖子,他杨成文第一个不同意。 “陛下,二十大板?我深儿可是废了一只手。” 盛帝怒目瞪他一眼,“你以为我这二十大板是罚他将你儿子的手打残了吗?” 杨成文心里一惊,“陛下的意思是?” 盛帝道,“你教子无方,纵容儿子外出侮辱我侄媳妇,这笔账我还未跟你算,只是我要罚他知错不改,这种事理应告知我,让我处理,千不该万不该让自己动手,有了伤害他人的嫌疑,还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与滥用私刑无异了,因而我要罚他,又因事发之后,他第一时间告诉我了,这罪便抵消了些,故而要打二十大板,怎么,你是对我的命令不服?” 杨成文心跳得极快,马上跪倒在地,俯首道,“陛下所说,我不敢有异议,只是,只是,我,杨鸿深犯错在先,理应受罚,还望陛下看在他已经得到惩罚的份上,轻罚一下,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受不住这些了。陛下,我唯得这么一个儿子了,我阿爹也唯得这么一个孙子了,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盛帝见杨成文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却并没有消什么气,反倒坐下继续看他跪着。 “如何处置你们父子,是我说了算。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很多的事情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们却还不领情,将我的宽容当作作恶的筹码,都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们了。” 听得盛帝发怒,杨成文心里更是害怕,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紧紧贴着大青石板,似乎想以这短暂的凉意缓一缓心底的害怕之色。 终于,那道声音自高处冲击落下,将将杨成文深深拍到谷底。 “说到底,你儿子的错,与你有很大的干系,若不是你教子无方,何至于落得今日的局面?你儿子犯下这样的大错,若是落到我的手上,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管好自己的儿子,今日是废了一只手,明日不知又会遭遇什么意外,你可要小心一些。再说,阿邈也是气急了,失了分寸,我也罚他了,至于你们,我也是要罚的。那便罚你一年俸禄,停职闭门七日,再让你的儿子抄写道德训诫五十遍,你可服?” 杨成文顿了顿,不敢再说什么话,只好低头领命,“心悦诚服。” 看盛帝这话里话外,都像是偏帮徐恒邈的,更像是将徐恒邈的错处轻轻抹去,将他的旧账全翻出来算了一遍。 杨成文不由地感到害怕,那不成他做的好事都被盛帝知道了,盛帝如此对他,实际是给他一记警告。莫非,盛帝要对杨家下手了? 杨成文越想越害怕,心里打鼓,忐忑不安,在初秋的清晨,杨成文的背后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越想越不安,杨成文仿佛陷入了一个绝境之中,且无法估计自己跌得有多深。 一阵威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中。 “怎么?对我的处置不满意,还不退下,还想当面数阿邈被打了几下吗?” 杨成文忙从地上站起来,赶紧屈身行礼退下。 离开内殿后,杨成文才能慢慢地缓一口气,但被扑面的凉风一吹,他的心情又变得无比沉重。 就像是一块早就堆在高处的落石,只等他经过,便被蓄谋已久的人推下来要还是他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蓄谋 免费阅读.[.aishu55.cc] 心疼 徐恒邈是带着伤从宫里回来的。 从昨夜徐恒邈从宫里回来,崔凝安便惴惴不安。徐恒邈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也不在乎,回来反倒宽慰她安心,让她不要想太多。 好不容易熬了一夜睡着了,早上醒来时,徐恒邈却已经不在身侧了。 管家告诉她,今日一早徐恒邈便领着裴永进宫去了,见她睡着了,便没有惊动她。 可崔凝安醒来了怎么能再睡着,只在厅内眼巴巴地等着徐恒邈回来。 等了不知多久,崔凝安听见外头有动静,便快步走出去。 门外的裴永正指挥着下人将躺在担架上的徐恒邈抬进房里去,又请了跟在身后的御医尽房为徐恒邈疗伤。 躺在担架上的徐恒邈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腰腹以下的位置有一大片红色的血迹,像是身下淌出了血。 崔凝安被那一片被血完全浸透的衣料吓得慌了神,忙走上前去问,“裴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永咬了咬嘴唇,答道,“夫人,郎君那日打的,是杨成文的儿子杨鸿深。今日一早,那杨成文便到宫里告状了,说是郎君将他儿子的手打废了,定要郎君给他一个说法,陛下从中裁决也十分为难,最后便就打了二十大板。这二十大板虽于郎君而言不算什么,但他毕竟有旧伤在身,如今再添新伤,未免伤了元气,怕是要在床上好好休养了。” 崔凝安将手中的素帕紧紧捏着,眼里满是担忧。 “这件事说来也并不是将军的错,分明是他先有错在先,陛下怎么……” 裴永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陛下也是为了堵住外面人的嘴,若这次被杨成文抓住了机会,定然会反咬我们一口,陛下这样做也是用心良苦,郎君的处罚已经算是较轻了。不过夫人安心,那杨成文也没落得什么好处,照样被陛下罚了。这样双方都被陛下处置了,宫内宫外才不会起什么闲话。陛下虽罚了郎君,但他也心疼得不得了,这不赶紧派了御医前来为郎君疗伤了吗?” 崔凝安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咽不下气,只能暗暗跺了跺脚。 听见房门再度打开,见是御医出来了。 御医向前朝崔凝安微微躬身,说道,“徐夫人放心,我已为徐将军看过伤换过药了,这里是两个方子,只要照着方子上的药,每日煎两次,早晚喝一次,再隔日换药,将军的伤便无什么大碍了。” 崔凝安谢过御医,又从他手中接过药方再问,“那将军的旧伤可要紧?又添了新伤,夜里会不会发热?可还有哪些是需要注意的?” 御医想了想答道,“徐夫人安心,他的旧伤在腰,筋骨相连,必会互相影响,但我刚刚已给徐将军扎过针,他的旧伤不成问题。只是旧伤新伤需得慢慢养着,这些时日就不要再让他沾水下床了。将军受了外伤,今夜定会发热,徐夫人需得注意提防,一旦发现他有发热的迹象,一定要设法将他的热降下来。” 崔凝安将御医的话记下了,又让裴永把御医好生送到门口。 进屋时,徐恒邈已经醒了。 屋内草药味浓烈,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将淡淡的血腥味盖住。 崔凝安将素帕叠成整齐的小方块,在他额头上印了印。 “将军,现在身上是不是很疼?” 徐恒邈眨了眨眼,面上总算是有了一丝血色。 “你别担心,小伤而已。从前我在军营中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个还要重上许多,不也挺过来了吗?” 啪嗒一声,徐恒邈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潮意,一滴一滴,在手背上蔓延开来。 “怎么哭了?真的只是小伤,刚刚御医不也同你说了吗?” 崔凝安摇摇头,有些自责,“将军,对不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应当同你一起进宫,到陛下面前说清楚的。你是为了我才被陛下责罚的,对不起,对不起……” 崔凝安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掉。 这一哭不要紧,倒是让徐恒邈觉得有些心慌。 徐恒邈伸出手轻轻将她的眼泪擦干,温柔安慰她,“这与你有何干系,这不是你的错。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若真要论起是非对错,我才应该向你道歉。我若是不将你们留在那里,也不会生出这后来的事端,真要论起错处来,怎么样也应当是我的错。” 崔凝安哭得眼睛红红,鼻尖红红,整个人活像一只受伤委屈的小兔。 这下徐恒邈是分不清,究竟是身上的伤口痛一些,还是心里更疼一些了。 “嘶……” 崔凝安适时收住眼泪,“可是身上的伤口又疼了?” 徐恒邈一把抓住崔凝安的手,将他带往左胸那一片的位置。 “见你哭,这里更疼一些。” 崔凝安脸上热得更厉害,如遭雷击一般马上将手收回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将军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 徐恒邈笑了笑,“你看这还是管用的,夫人的眼泪这不马上就止住了吗?” 崔凝安一时语塞,这下更是彻底没了脾气。 裴永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屋内的回应后便推门走进来。 裴永进屋后将一封信递到崔凝安手中。 “夫人,这是公主寄回来的信,昨日便到了,我忘了拿来给您。” 在崔凝安拆信的功夫,徐恒邈便已经知道这信里大致写的是什么了。 “阿娘肯定又在信里写了,她看见了什么,吃了什么,还给你买了什么,顺带也许可能会提一嘴何时回来。” 崔凝安将信展开来,细细读了,果真跟徐恒邈说的话大差不差。 徐恒邈瞥见崔凝安的表情,笑笑,“夫人无需惊讶,只因阿娘寄回来的信,十次有八次都是这么写的,我亦是见怪不怪了。” 崔凝安将信纸收起,便起身要离开。 “既如此,将军先好好休息,我去给公公婆婆回一封信。” 徐恒邈还想说什么,崔凝安便已猜到他的话了。 “将军放心,我明白的,今日的事绝不会向公公婆婆提起半句。” 崔凝安走后,房门又再度合上。 裴永左看看右看看,担心地问了一句,“郎君,您身上的伤,真的没有大碍吗?” 徐恒邈点点头,“结结实实挨了二十个板子,受些皮肉之苦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裴永也随之点点头,“也是,郎君你这身体比铁还耐打,应当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只是你方才的表情演得确实真得不得了,别说是将夫人骗到了,愣是我也被您骗得一愣一愣的。您也是的,您这次可就演过火了,您将夫人吓成这样,最后心疼的,还不得是您自己啊!” 徐恒邈的脸色慢慢变冷,胡乱从床上抓了一个枕头扔到裴永身上。 “我发现你最近的废话是越来越多了,怎么?嫌这里太舒服了,像提前回北地历练历练?” 裴永连连摇头摆手,忙掌了掌自己的嘴,“郎君,我的意思是,您这么疼,夫人心疼坏了,接下来的时日您可得好好休养,切勿再为旁的事情劳神动气了。” 徐恒邈别过脸去,“行了行了,别再跟我兜圈子了,我累得慌,有什么直说便是。” 裴永抖了抖又站直身体回道,“郎君,那夜我们去酒楼不是碰到了杨鸿深与人在喝酒吗?我将与他喝酒的人都查清楚了,都是些平日与杨成文交好的官员之子。这些官员有的是一直追随杨成文的,故而自家的孩子也是跟着杨鸿深一块玩的。有的是一直追随杨老将军却并不认同杨成文的,无奈却教子无方,无力阻挡自家儿子跟杨鸿深混在一起玩。杨鸿深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将这些不学无术的人都聚在了一处,夜夜寻欢作乐,所谈皆是些自夸狂妄的大话,粗鄙不堪,更有些妄议宫中之事,对皇室中人逐个批判的话语……” 徐恒邈撇撇嘴,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这样的话既然能被你我听见一次,探听到几次,证明他们私底下,定没少说过这些话。这样狂妄自大的话,杨成文定没少听见,但能纵容杨鸿深当着其他人的面将这些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只怕是他们一家,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有了异心,后续定会有异动。看来陛下的猜测是对的,我们需得提前做好准备了。经此一事,正好激一激杨成文,他日后必定有所动作。” 裴永的思绪复杂,心中很是感慨。 “往日追随杨老将军的时候,只敬他是一位忠君爱国的好将军,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英姿飒爽的大英雄。不想他的后代却是这副模样,实在是有损杨老将军的名声,我真是替杨老将军感到不值,若是他还在世上,这局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呢?” 徐恒邈心中憋着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来。 “无论我们承认还是不承认,终究还是不得不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对不起老将军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心疼 免费阅读.[.aishu55.cc] 幻境 到了夜里,徐恒邈的额头果然变得有些滚烫。 幸而崔凝安放心不下,只是撑着头浅睡一阵,时不时便伸手去探探他额头的温度。 发觉他体温升高后,崔凝安便马上清醒过来,将早就备在一旁的布巾泡进凉水里,待凉水将布巾完全浸透后,崔凝安又将布巾扭干搭在徐恒邈的额头上。 如此反复几次,徐恒邈滚烫的额头才慢慢恢复正常了。 崔凝安仍放心不下,怕徐恒邈再烧起来,又怕他中途醒来想要喝水,便一直不敢怎么合眼,愣是这样撑着到了天亮。 天微微亮时,崔凝安脆弱的神经早已绷不住了,耳边清脆的鸟叫声仿佛像是在催她入眠。 外头一阵一阵轻轻的声音响起,崔凝安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了。 朦胧间,再度睁眼只见前方一片白雾缭绕,周围并看不清有什么路。 只是有一道声音穿过匆匆白雾,幽幽传到了她的耳中。 是一道很轻柔又很熟悉的声音正在轻轻唤着她。 “安安,安安……” 那道声音像是一声指引,为崔凝安指明路在何处。 崔凝安便一路循着那道声音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依旧是白雾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忽而一阵强风袭来,吹动崔凝安身上的衣裙,也吹得让她睁不开眼,挪不动步。 待风声停了,四周的一切响动似乎也停了。 那阵风将白雾全都吹干吹尽了。崔凝安睁眼见自己已步入了一座芳草园,繁花似锦,小溪潺潺,美不胜收。 溪边似有一个人影,身量芊芊,背对着她盯着潺潺的流水,却发出微微的叹息声。 她像是带着一股神奇的吸引力,将崔凝安一把拉过去。 崔凝安便如同着了魔一般走过去,鬼使神差地轻轻拍了拍她。 那人好像被吓了一跳,肩膀耸了耸后又极快转过身来。 “安安?” 见是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如今便近在咫尺,崔凝安也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 她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看。 面前的人,的的确确便是崔凝英。 但她不敢贸然相认,而是试探着叫了一声,“阿,阿姐?” 崔凝英应了一声,又问,“安安,你怎么会来此处?” 再仔细辨认了一遍她的声音,崔凝安的心才放下来,流着泪扑到她的怀中。 “阿姐,阿姐,我好想你,阿爹和阿娘都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 崔凝英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背,正如小时候无数次紧抱安慰伤心难过的妹妹一般。 “我也很想你们。” 等崔凝安的眼泪流干了,她依旧伏在崔凝英的肩上不愿离开。 “阿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只记得我睡着了,睁眼便到了这里,然后,我,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便一路找到了这里,继而便遇到了你。” 崔凝安将前因说清楚,又迫不及待地向崔凝英发问。 崔凝安也止了拍背的动作,改将手轻轻搭在崔凝安的背上。 “我也不知你怎会出现在这里,我正站在这里想着你,回头便见你来了。我的魂魄出窍后,我便到了这个地方,随后就一直住在此处,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 崔凝安慢慢起身,站直后又执着崔凝英的手再度掉下眼泪。 “阿姐,对不起,到现在我还找不出来是谁将你害死的。就这样,我还顶替了你嫁入徐家,顺理成章地占着你的一切,对不起阿姐,我对不起你……” 崔凝英见她哭了也很心疼,忙伸手擦掉妹妹脸上的眼泪。 “安安,别哭,别哭,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先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崔凝安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乖乖地看向她。 “安安,我从来便没有怪过你,我也不能怪你,从头到尾便不是你的错。若真要论起错处,那便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也不会被迫无奈顶替我,这怎么能算作是你的错呢?是阿姐对不起你。害我的人,并非是宁国中人,且他的势力很大,以你一人之力实在是无法抗衡,若是将爹娘,宁昌侯府牵扯进去,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如今你什么都不做便很好,报仇的时机尚未到,如今做什么都是徒劳。阿姐想让你明白,你是世上最好的妹妹,切勿因我心里有什么包袱,我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崔凝安嘴唇动动,十分内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况且他……” 崔凝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你没有对不起谁,反倒是我们都亏欠了你,你切勿抱着这样的想法活着了,好吗?” 还未等崔凝安回复,耳边的声音便慢慢飘远了。眼前的人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阿姐,阿姐……” 天旋地转过后,传入耳中的又是另一道声音。 “娘子,娘子……” 崔凝安猛地睁开眼睛,抬头见是杏儿在唤她。 杏儿看见崔凝安这个时辰趴在桌上熟睡,便知她是昨夜便没怎么睡。 “娘子,这桌面太硬了,趴着睡不舒服,要不换到旁边的房间睡吧?” 崔凝安摇摇头,缓缓站起身来却觉得头很晕,才走了一步便有些站不稳了,亏得杏儿上前扶住她。 “娘子精神不好,需得好好补补眠。” 崔凝安揉了揉发酸发胀的脑门,慢慢将眼睛睁大,竭力回想刚刚究竟梦到了什么,却没有太大的印象。 只记得她好像看见阿姐了,至于后面说了什么,她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徐恒邈还未醒来,崔凝安轻轻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过后才松了一口气。 到另一间房洗漱完毕后,却听见有人通传说是崔毅和崔夫人来了。 崔凝安理好衣服,就领着杏儿匆匆赶到府门口。 上前去给父母行礼后,崔凝安问道,“阿爹阿娘,今日怎么匆匆来了?我未曾接到消息,也不曾准备什么。” 崔毅摆摆手,“好了好了,一家人讲究这些礼节做什么?你也是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不来告诉我们?如今公主和驸马不在城中,你理应给我们传信的。” 崔凝安一时未反应过来,怔怔抬头问,“什么?” 崔夫人佯装生气地拍了崔凝安一下,“你这孩子,还想着瞒我们。昨天进宫发生了什么事,你当我和你阿爹不知道吗?阿邈受了罚,如今怎么样?” 崔凝安顿了顿,“他……昨天御医也到府里来替他瞧过了,说是服药敷药,再好好躺一下便没有什么大碍了,还请阿爹阿娘放心。” 听见崔凝安这么说,崔毅和崔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崔凝安忙将父母请到正厅安坐,崔毅又起身招手让身后跟着的人走上前来。 走出来的那六个人手里都提着沉甸甸的补品,崔毅让杏儿收下,又嘱咐道,“阿邈受了伤,理应好好补补,这些补品你照着给阿邈炖来吃了,这样他的身体也会好得快些。” 崔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东西,不由得张大了嘴。 “多谢阿爹阿娘的好意,只是这些补品未免也太多了,府上有的是这些东西,还劳烦阿爹阿娘提过来了。” 崔毅喝了一口茶又道,“你们的是你们的,我们是我们的,我们来探望你们,顺手带一些东西来罢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崔毅说完后,崔夫人才开口,“你阿爹的话没说全,这些补品不是全给女婿的,这些雪燕什么的,都是给你补身体的。听杏儿说你身体比以前大好了,可是也要注重调养身体,切勿疏忽了。” 崔凝安点头谢过崔夫人。 三人聊了一阵后,见裴永从门外走来。 裴永屈身向崔毅和崔夫人行礼后,又邀他们到内屋去。 “听闻侯爷和夫人来了,郎君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能亲自前来迎接,还请侯爷和夫人屈尊到内屋叙话。” 崔毅和崔夫人进屋后,徐恒邈手背朝上,额头抵着手背遥遥向他们行礼。 “岳父岳母恕罪,我不能起身给二位好好行礼,是我的不是。” 崔毅按住他,让他好好躺着。 “你受了伤就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了,如今养伤要紧。” 崔夫人也附和他的话,“是啊,你受了伤,是要好好养着,这段时日就好好歇着,哪里都不要去了。” 徐恒邈朝崔毅和崔夫人再拜了一拜。 “多谢岳父岳母关心,我一定好好将养。” 崔毅捋了捋胡子,说道,“陛下罚杨家也罚得不轻,不过将你们二人一并罚了,外面便能少一些闲言碎语。只是杨成文被这样罚,也算是在城中丢尽了面子。他这样的人我很清楚,今日装作无事把气咽下了,明日便会暗中找到你的错处揪着你不放,势必会想办法将他的脸面挣回来。我看日后还需小心些行事,谁知道他闭门思过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怕是日后,城中不会太平太久了。” 徐恒邈点点头,眼里藏着的笑意像是无惧杨成文日后的所作所为。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如今他已被逼到墙角了,动手也是情理之中,若他真的痛改前非,装作一切风平浪静,那才真的会让人担心。我们便只管放个笼子在门外,看这只兔子能坐定多久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幻境 免费阅读.[.aishu55.cc] 闹鬼 杨鸿深乖乖听话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时间还要长。 如今竟已有五日在家未出过门,每日不是抄写道德诫,便是躺在床上,人都要闷坏了。 也亏得杨成文费了一些心力,寻了几个好大夫来,他的左手虽说是不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但起码还能勉强再动一动,那敷在他手上的药膏也颇有奇效,过了几日,伤口除了有些发痒,是一点也不疼了。 全身虽说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但光闷在家中,就足够令杨鸿深心烦意乱了。 也不知道他的阿爹是不是用石头打出来的,竟能沉下心来在院里关着,不发出一点异动。若不是有人日日送来吃食,他都要怀疑自家的父亲是不是觉得丢脸丢尽了,觉得在城中没了脸面,故而在院子里上吊自尽了。 他是圣人忍得,他杨鸿深却忍不得。 外面的景象可比府内的种种有趣多了,再在这府里待着,怕是他一定会在这里闷死。 不行,绝对不行。 杨鸿深这样想着。他一定要寻个由头,正大光明地出去。 杨鸿深很快便行动起来,让侍从从柜子里挑了几件好看的衣裳出来供他比对挑选。 侍从从衣柜里挑了几套出来,但杨鸿深还是不满意,“这个颜色太淡了,那个颜色不够夸张,那个花纹不够细腻……” 侍从显得有些为难,小声嘀咕了一句,“郎君,您在家中躺着,何须穿太过艳丽的颜色,我看这一件便很好。” 杨鸿深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在家里躺着,躺躺躺,你不成蘑菇,我都要成蘑菇了。小爷我可要出门好好玩一玩,当然要穿上好看的衣服。” 侍从变了脸色,支支吾吾道,“可是郎君,如今家主正闭门被罚不得出,我们全府上下需得跟着,您怎么能轻易出去呢?若是被家主知道了……” 杨鸿深再瞪了他一眼,“我就说你是一个死脑筋。你想想,是我阿爹被皇帝罚,又不是我被皇帝罚。我阿爹一人的事情,怎么要沦落到全府陪他受累了,这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必须要出门,那流花坊我都多久没去了。” 侍从还想再说什么,“但,但是,郎君,此事是因您而起,怎么就与您无关了呢?您前几日不是还答应过家主,要好好留在家中,不随意出去吗?” 杨鸿深拍了他一掌,“平时不见你话这么多,如今话多得实在让人烦躁。这件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你以为,我阿爹就没有别的错处被人抓住吗?怎么转过来倒是我一个人的错了?我是答应过他,要好好待在家里不走出去,不过那是前几日的事情了,今时不同往日,小爷我又改主意了,如何?” 侍从正想着要规劝他,却被杨鸿深伸手捂住了嘴,“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出去,若你敢向我阿爹院里透露一丁点消息,我保证等我回来后,你的皮便没有了,所以若是你识时务,我安然无恙回来后我必定重重赏你,要怎么选,全看你自己了。” 侍从正要再劝阻他,却被杨鸿深一掌打晕了。 见人躺到地上,杨鸿深拍拍手,这才再坐了下来。 “这么多话便在这里躺着,小爷我也不带你出门见识世面了。” 喝了一口茶再歇过后,杨鸿深看了看被他打晕的那个侍从,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过了半刻钟,只见屋内一个穿着侍从服装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不抬头看路,只顾低头往前走。 更奇怪的是,这个侍从蒙了半边脸,远处近处都看不清他的容貌。 走到半路时,这个侍从被人拦住了。 “大白天的,怎么鬼鬼祟祟的?哪里来的?怎么还蒙着脸,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见得光的事情。” 被人这么盘问,那侍从心中有气,但又不好在此时发作,只能低声下气回答。 “我是郎君院里的风竹,郎君说我脸上长了东西,让我赶快出府瞧病,别招到他身上了。” 这样说,倒真像是杨鸿深会干出来的事情。 那问话的人觉得十分合情合理,往旁边躲了躲又抬起衣袖掩面,就招招手让他走了。 杨鸿深送了一大口气,快步溜走,到了府门只是被盘问几句便顺利地出去了。 果不其然,杨鸿深出门便直奔流花坊去,一直在流花坊喝到了深夜才离开。 喝到深夜,杨鸿深的醉意已经很明显了。 原本流花坊的人想让他再次留宿一夜,待第二日他酒醒了再自行回去。 可流花坊坊主又怕杨成文知晓他们收留了杨鸿深一夜。若是他真的生气起来,怕是连流花坊也要给他拆了。 权衡之下,流花坊坊主还是决定派两个人好生送他回去。 流花坊门前不能停马车,需得穿过一条巷子往前绕一段路才能到一条平摊的大道乘车。 两个流花坊的人扶着醉沉沉的杨鸿深,一路艰难地向前走去。 所到之处,都像是沾了杨鸿深的酒气,熏得让人难受。 杨鸿深今夜喝的酒有些多,有些晕,又被拖了一小段路,胃里只觉一阵翻江倒海。 “呕……” 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原本扶着 杨鸿深的两个人不禁紧皱着眉。 “他吐成这样,这味道实在太大了些。” “看他的样子,怕是要吐好一会儿,不如我们先走开,等他吐够了我们再回来。不然我们的衣服全沾了那些脏东西,怕是要浑身难受。” “可是坊主不是吩咐我们送他回家吗?万一我们走开了,被坊主知道了怪罪下来,那我们可就完了。” “怕什么,这里都没有人,只有你我,他又醉成这个样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你不说我不说,坊主怎么会知道?” “可是……” 另一人还在犹豫,他的同伴便松开了扶着杨鸿深的手,阔步往前走了。 余下那人看看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的杨鸿深,又看了看远走的同伴,忙摇摇头,立马又追上同伴那里去了。 待杨鸿深将胃里的东西吐完后,头有些晕,便又随处倒在一边睡着了。 还没等他完全睡着,便不知道那里来了一盆水从头往下泼,将他整个人都淋透。 初秋的凉风到夜里变得更凉,朝他直直吹来,将身上的冷意浸得晕开来。 杨鸿深被这股蔓延至全身的冷意浸透了,冷不防睁开眼,破口大骂了一句,“谁,是谁……” 可是四下无人更无声,只听得阵阵疾风穿入小巷,发出簌簌的声音。 久久听不见有人答复,杨鸿深的困意再度袭来,很快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只是没过多久,一桶水又再当头淋了下来,这一浇,更是将杨鸿深的醉意浇得仅剩一半。 杨鸿深被冷水浇了一脸,眼睛已经被水糊得睁不开来。 他奋力将脸上的水抹干净,艰难地睁开眼睛,又再骂了一句,“是,是谁?敢在暗地里算计小爷,算是什么英雄好汉,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当他睁开眼睛看时,却见一身着白衣的披发人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正提着一个空的水桶,就静静站在地上看着他。但由于头发遮掩,加之醉意未散,杨鸿深并看不出这人究竟是谁。 “你,你是谁?” 那白衣人冷笑一声,声音像在冰水里浸透过一样骇人。 “我是谁,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你再仔细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杨鸿深揉了揉眼睛,靠微弱的月色去辨认白衣人,却什么也看不清,只隐隐约约,恍恍惚惚看见几个人的影子,并不能具体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是去年三月落水的碧红?我,你听我说,当时是你不识抬举,我便找人推了你一把,是你自己不识水性落河底了,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良久还是一阵沉默,杨鸿深背后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了。 “不对,不对,难道你是那个在流花坊上吊的清月?你,你,你的死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若不是你惹怒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在门前跪了一夜。你跪过受了教训便好,何苦要自尽?”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白衣人发话了,“我是她们,我也不是她们。你身上害了太多的人,我是阎王派来的,他说你不该活到今天,不然怎么让死去的冤魂安息。所以他老人家特意吩咐我今夜带你回去,时辰差不多了,跟我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杨鸿深身体慢慢往后挪,讲话已经有一些不利索了。 “不,不是,我怎么,怎么阎王爷就要带走我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白衣人反驳道,“不可能,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都是你活该,你该死,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意外了。你害了这么多人,还想躲开吗?” 杨鸿深被他的话吓得不轻,嘴唇抖得厉害,手脚也抖得厉害。 “不,不,我有钱,我有买命钱,你不能收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你要多少?” 白衣人冷笑着,将面前的头发拨开。 只见那张脸上布满了血,已看不清原本的容貌。就连那双眼睛也像染了血似的,看着你便令你发毛胆寒。 那张带血的脸在杨鸿深眼里慢慢放大,慢慢放大。直至那抹血的颜色将他的瞳孔完全占据。 很快,杨鸿深便被吓晕过去,直直地躺在地上。 见地上的人踢一脚,两脚后都便不再动弹。 隐在墙后的男子缓缓站出来,对着地上的人摇摇头,“真不惊吓,就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吓倒了。你去将他抬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让他就在这躺一晚,明早便会有好戏看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闹鬼 免费阅读.[.aishu55.cc] 报复 崔凝安神色匆匆走出房门,往到院子里最偏僻的角落去了。 她像是有些慌张,一路上左顾右盼,并没有带上杏儿与她一同前行。 待见身旁的草木被覆上一层阴影,崔凝安才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样?事情可都办妥了?” 阴影那边的人慢慢走出来,恭敬答道,“夫人放心,都办妥了。” 崔凝安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不会有人发现,这事情与我们有关吧?” 裴永摇摇头,让崔凝安放一百二十个心。 “夫人,您就放心好了。杨鸿深在禁足期间到烟花之地游玩,这事情早上已传到陛下耳中。陛下更是震怒,又派人将杨成文骂了一顿,再罚杨鸿深抄写其他的经书已规范自己的行为。杨成文正在气头上,哪有空管杨鸿深怎么样了。不过听说杨鸿深被吓得不轻,回去神情恍惚,满嘴胡话。杨鸿深便将他锁在房里,省得让他出去乱说什么疯言疯语。至于他是哪里被吓的,杨成文也并没有追究,他也知道杨鸿深与他一样干了不少的坏事,或许是冤魂索命也不紧要。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怎么样也不会与将军府车上什么关系。” 崔凝安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裴永朝她笑笑,“夫人您还真是聪明,专门到那流花坊蹲点,再找人吓他一下。这月黑风高的,突然蹦出一个人,鲜血淋漓地吓他一下。他这次就算没被吓死,也绝对被吓个半死。这人向来胆小,经此一吓,怕是以后都不敢在晚上出门了。” 崔凝安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十分认同裴永说的话,“那便很好,最怕是他连这也不怕。只是,这件事情切勿让将军知道,我怕他多心,影响休息了。” 裴永点头称是,“夫人放心,我绝不会泄露此事。” 得到裴永的回复后,崔凝安这才放心离开。 裴永又转回徐恒邈那处,打算向他汇报近日的情况。 徐恒邈这几日恢复得很不错,已经能靠着坐一会儿。 裴永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后又推门进去。 “郎君,您养伤的这几日,各处都很太平,没有发生什么事。” 徐恒邈将书放下,抬头看向他,“那杨家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裴永眼睛闪了闪,摇摇头,“杨家正在禁足,能出什么幺蛾子。就算是他们有心惹事,也不得不顾及陛下的面子,将表面的功夫做好。” 徐恒邈见裴永面不红,心不跳,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怎么我总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 裴永连连摇头,“怎么会呢?我怎么敢瞒着您呢?” 徐恒邈冷不防问了一句,“若是没有,那你昨夜为何出门了?” 裴永后颈冒了汗,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稳,“我,我昨夜,那是,那……” 徐恒邈目光锐利,像是要将裴永的一切伪装看穿。 “你,你什么?昨夜是不是到流花坊去了?” 裴永愣了愣,“我……” 徐恒邈懒懒地收起目光,一字一句地将他与崔凝安的对话复述出来。 裴永头上的汗滴得更多,“郎君,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徐恒邈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我昨天中午根本就没睡着,只是你们在讲话,我又不好意思睁眼拆穿你们,你们的话自然便落到我的耳中了。” 裴永忙俯身认罪,“郎君恕罪,夫人她也是好心,还请您不要怪罪她,一切罪责我承担便是。” 徐恒邈抬手让他起身,“我什么时候说要罚你了?什么时候说要怪她了?” 裴永站直身,有些摸不清徐恒邈的态度,“那,郎君,您这是?” 徐恒邈轻轻摇头,又问他,“你做事的时候可处理干净了,会不会被人发现什么痕迹?” 裴永摇头道,“郎君放心,一切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绝不会出什么纰漏,更不会有人查到我们身上。” 徐恒邈再度将书展开,算是放心了。 “那便好,只要不会查到她头上便可。她想为自己报仇,想做便做什么,我不会阻拦,只是你知道了她的计划,需得帮衬她将事情处理干净,其他的事情我便不会再过问,你可明白了?” 裴永点点头,“郎君,我明白了。” 裴永停在原地,想了想,又从袖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徐恒邈。 “郎君,您上次让我查有关夫人的事情,我都已经查好了,都记录在册子上了。” 徐恒邈将册子接过来,却没有要翻开的意思,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永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又再退出去了。 徐恒邈轻轻摩挲手中的那本小册子,手指滑过,一下又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将这本册子打开,又放到一边去了。 明明是他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这一切的,但当事实摆在他面前,他又不急着去看了。亦或是说,他又不想去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矛盾,只是心中一阵痛苦又复杂的情绪翻涌,让他一时也说不清,摸不透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好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什么真相,什么谎言也都不重要了。 或许,这样闭着眼睛过一辈子便很好,他不能深究其中各种细节,也不该知道太多东西。 恍神间,似乎听见门外传来不小的动静。 徐恒邈赶紧将那本册子收好,又以极快的速度躺了下来。 很快,门被推开了,一阵匆匆的脚步朝徐恒邈这边走来,似还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感觉。 “我知道你没睡,你不用跟我装睡。” 一道明亮的女声自床边响起,比她平常的说话声音还要高上几分。 徐恒邈没了办法,只能将眼睛睁开,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一句,“阿娘,阿爹,你们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 平阳公主白了他一眼,“你这话问出口倒是不心虚。” 见屋内的气氛有些冷冽,徐睿识忙在一旁打圆场,“阿邈,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 平阳公主没好气道,“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知道是一点也不疼了。” 匆匆赶来的崔凝安给公婆二人行礼后,又给他们二人端了茶,“公公婆婆一路辛苦,不如先喝口茶坐下好好歇一歇。” 平阳公主接过茶,轻轻拍了拍崔凝安的肩,“好孩子,这些日子你照顾阿邈辛苦了。我瞧你好像瘦了一些,无妨,我去渝州买了些药材回来,正好让厨房给你炖汤喝。” 崔凝安一来,平阳公主的语气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只见崔凝安突然屈膝蹲下,像是要请罪。 “公公婆婆恕罪,是我未及时向公婆禀告将军的情况,其实将军这样,与我也脱不开干系。” 平阳公主将茶盏放下,将她扶起来。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这一定是阿邈这个臭小子瞒着你,不让你写信告诉我们。更何况,我们在城中的眼线也不少,想要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对我们来说并不是难事,你怎么反倒将错揽到自己身上了?” 徐恒邈将话揽过来,“阿娘说的不错,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任何错,不必怪罪自己。” 崔凝安有些心虚,“可是,我……” 平阳公主重新坐下来,将那天晚上的情况一一问清楚。 “我不是让你带阿英出门吗?怎么会碰上这种事情,是不是你这个臭小子撇下阿英一人,偷偷不知往别处去了?” 徐恒邈的认错态度倒很快,“阿娘,是我的错。” 平阳公主点点头,对他的认错态度很满意,“那你挨了这些板子,也算是应该。不受点皮肉之苦,下回也不会长教训。” 徐恒邈撇撇嘴,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俯首认错了。 “阿娘说的是,我不该随意将阿英撇下,也不该一时冲动,将杨鸿深的手打残了。” 砰的一声,只见平阳公主将床侧的矮几敲响了。 余下的徐睿识与崔凝安心里一紧,生怕平阳公主的火气又聚起来了。 徐睿识静静观察着她的神色并尝试开口驱赶平阳公主的火气,“孩子已经知错了,公主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平阳公主轻轻摆手,表示自己没有生气。 “我在想,我们家阿邈将人家的手打残了,这于情于理,我们作为父母的,也不能坐视不管。不然若是传出去,说是我们仗势欺人,不知规矩礼数,那便不好了。” 其余的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自杨闻善去后,平阳公主一向视杨家上下为死敌。只要杨家出了什么错漏,嘴上定然不会饶人,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她大发善心了。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确实让人想不明白。 徐恒邈想要开口反驳,却被平阳公主堵住了话。 “阿娘,您这说的又是什么话?分明是……” “好了,你住嘴,我做事一向是比你有分寸许多的。” 她朝崔凝安盈盈笑了笑,“阿英,今日便备好礼物,明日随我到杨府登门道歉去。”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报复 免费阅读.[.aishu55.cc] 道歉 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外出去闯了祸,本就心烦的杨成文更是怒火中烧。 这次他也是狠下心去罚杨鸿深了。 杨成文找了十来个人在他院内看守,让他没机会跨出房门一步,也不许他的侍从跟着,伺候着。吃穿用度更是比他平常狠削一半,这次定要好好熬一熬,狠狠罚一罚。 杨家上下的人都知道这次杨成文是动真格了。 他一向心疼宝贝这个唯一的儿子,平时是连打也舍不得,更没有像现在这样罚得这么狠。 正在房内闭目养神的杨成文察觉到房门张合的动静,微微睁眼看。 “怎么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管家将冲泡好的浓茶放到他的书桌上,神色像是有些为难。 “家主,有一句话我不知应讲不应讲。” 杨成文吹了吹茶水的热气,轻轻啜一口,却险些被烫到,语气变得更不耐烦。 “有何事?想说便说,不想说便憋在心里别让我知道。” 管家知道杨成文有些生气了,忙跪在地上认罪。 “家主恕罪,我只是想说,家主这一次,罚郎君罚得是不是有些狠了?郎君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您从未重罚过他,您这么罚,不知道郎君受不受得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心性未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难免。更何况,那日他夜里被吓了一跳,险些失了魂,他也算是受到教训了。” 杨成文砰地一声砸了茶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接二连三地闯祸,让我在这都城丢了好大的面子。我们杨家如今算是都城的一个笑话,连徐恒邈被打的消息也没能将我们的风波平息下去。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罚得狠吗?刚被罚过,还是不长记性,那便再双倍,五倍,十倍狠狠罚。你在想他受不受得了,有没有想过我这心里受不受得了呢?” 管家被杨成文这一通脾气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杨成文心中的怒火似乎还未来得及宣泄,又开始自顾自地说道,“他们不给我们脸面,我们也没有必要好好应酬他们了。他们也是欺人太甚,更不将我阿爹的脸面当一回事,才会这样狠狠欺辱我们。若是能忍得了这一次,那必定会有下一次更深更重的欺辱,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伏在地上的管家微微抬头,问了一句,“不知家主此番想要如何应对?” 杨成文露出一个阴险可怖的笑容,“自然是金蝉脱壳,再于暗处蛰伏慢慢将敌人击溃了……” 杨成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外急促的声音打断了。 “家主,家主,不好了,不好了。” 杨成文皱了皱眉,跪在地上的管家忙站起来,呵斥那个报信的下人。 “都进府多久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不知道家主最讨厌这样了吗?” 报信的人喘了一口粗气,却没如料想一般低头认错,反而又报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家主,非是我毛躁胡诌,现如今,府门外有人来了。” 杨成文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如今他们杨家上下全被盛帝禁足,有谁会这么不知死活到杨府造访,公然与盛帝作对? 难不成是平日与他交好的蠢货?还是那些落井下石要趁机踩他一脚的阴险小人? 无论是谁造访,杨成文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杨成文的心情更加糟糕。 “不见,不见,谁来我也不见,赶紧把门给我紧紧锁上,谁来也不许开。” 报信的人显得更为惊慌,支支吾吾答道,“家主,怕是来不及了,如今人已经闯进来了。” 杨成文气得脸都歪了,怒骂一句,“是谁这么不知死活,主人都没请进来,便自己闯进来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给我找人去将他围住,拦住,立刻马上……” 报信人脸上的惧色更重,“家主,怕是不成,只因闯进来的人,是平阳公主和徐夫人。” 杨成文瞪大了眼睛,“是她们,她们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徐恒邈的事情来找我晦气。” 管家在一旁给杨成文出主意,“家主,我们镇定些,如今没规矩的是她们,闯进来找我们麻烦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对她们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我们只需客气地迎他们进来,至于其他的,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外面的人知道了,自有论断。” 杨成文深吸一口气,将翻涌而上的怒意又立马咽回肚子里去。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将贵客迎到正厅?” 杨成文最会变脸,此刻,他将怒气消了,忙换了一张笑脸走入正厅,向端坐在主位的华贵妇人行礼。 “公主屈尊莅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只是公主来得不巧,我们正被陛下禁足,公主上门,怕是会遭我们的连累,若真如此,我这心里便更内疚了。公主府驸马才从渝州回来,应好好歇一歇,若是有什么话要吩咐我的,待这风波散了后,我随时听候差遣。” 望着这一副侃侃而谈的嘴脸,平阳公主只觉得一阵恶心,脸上却不能显露出与他太分明的恩怨。 “杨主事还是那么会说漂亮话,即便许久未与你叙话,还是觉得杨主事说话的功力比从前更胜一筹了。自然,杨主事的事情我也有听说,说到底,我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杨主事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我这个人,一向是非分明,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杨成文心里开始有些慌张,他知道平阳公主来者不善,但没想到她竟这么猖狂,会将这样狂妄的话放到台面上。只是碍于身份地位,杨成文不敢开口与她针锋相对。 “公主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分明是我儿子有错在先,却无端连累了徐将军。原本想领着他到府上道歉的,不想状况百出,徐将军的伤都快要好了,我们还是未能出门,还请公主恕罪。” 平阳公主冷笑一声,“杨主事安心,我并非是溺爱孩子的人,我儿也有错,所以今日特地登门向你们道歉。” 杨成文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能在平阳公主的口中听到道歉二字。 别又是想什么阴招来害他。 “公主我们怎敢担得公主的一声道歉,实在是惶恐,惶恐啊!” 平阳公主脸上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惶恐?杨主事原来还知道惶恐二字。若是知道,又怎么会纵容自家的儿子在外头欺辱我家儿媳,若是知道,怎么会在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地进宫告状,若是知道,为何还不懂管束自己的儿子,又纵他犯下其他错?” 杨成文被平阳公主说得满脸通红,只能屈身应是。 “公主教训得好,公主教训得对,正是因为错处在我,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儿子被打残一只手,也是情有可原,谁让他摊上我这么一个阿爹,教不好,又管不住。” 平阳公主笑了笑,又变得和颜悦色,“杨主事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只不过是将坊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给杨主事听。怎么杨主事以为,我对你不满,故意前来挑你的刺吗?我这回来,可真的是诚心道歉的。” 杨成文一时语塞,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讪讪道,“家丑外扬,让公主见笑了。还请公主相信,我也是爱子心切,一时心急,才做出这等没分寸的事情,公主同为人父母,应能体会我这种心情,还请公主原谅我的鲁莽。” 平阳公主撑着头,懒懒看向他,“我明白,我了解,正因如此,我今日登门向你们道歉,也算是给我儿子做一个好榜样,为他料理后面的祸事,免得有心人大加造势,说是我教出来的孩子没教养,不懂规矩和礼数。” 杨成文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礼貌笑笑,算是应和她的话。 随后,平阳公主又朝崔凝安眨了眨眼,“阿英,还不快让人将礼物抬进来,免得杨主事以为我们道歉没有诚意,空手拜访,没有一点规矩。” 崔凝安点点头,大声拍了拍手。门外候着的人便将一缸又一缸的酒搬进来。 杨成文看着摆放得满满当当的酒坛子,顿时目瞪口呆。 “公主,您这是?” 平阳公主嘴角扬了扬,抬手让人打开一坛,又倒出一碗。 “听闻杨主事和令郎爱喝酒,我便带了好些美酒来作礼物,不知杨主事可还喜欢?杨主事趁新鲜,快尝尝这一碗酒可合口味?” 一坛打开,满屋飘香,光是闻飘出来的酒气,就足以令人醉倒。 平阳公主和崔凝安也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浓烈的酒气飘入。 “公主和徐夫人实在是有心了,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些酒水太过贵重,我们不好收下。如今我尚在禁足,实在是不宜饮酒。” 平阳公主的语气不容令人拒绝,“那这么说,杨主事便是不接受我的道歉,要拂我的面子了?” 杨成文更加惶恐,“公主恕罪,并非如此,事出有因,现下实在不是饮酒的时机。” 平阳公主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不喝,那便让你儿子出来喝。终归是我儿子打伤了他,他理应知道我们今日上门来道歉了。” 听说平阳公主有意召杨鸿深出来,杨成文更是慌张。更怕这个儿子胡言乱语,又给他添麻烦。 “公主,实不相瞒,我这儿子有伤在身,行走不便,实在无福见公主一面。” 平阳公主再冷笑一声,“有伤在身?我可听说,他精神好得很,这不前天还往流花坊去一趟了吗?你不喝,他不喝,我这些酒岂不是浪费了?” 杨成文见平阳公主不依不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沉着脸接过那碗酒,一饮而尽。 平阳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抬手让人再倒一碗,“一碗怎够显示我的诚意,杨主事不妨再喝一碗?” 一碗下肚后,杨成文已觉全身滚烫,更是强忍着不适又喝了一碗。 平阳公主见他喝完一碗,又让人再倒满一碗。 “无三不成多,两杯还是不能显示我的诚意,杨主事还请再喝一碗。” 杨成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摇了摇头,“还请公主见谅,我实在是喝不下了。” 平阳公主厉声呵了一句,“杨主事,无谓在这一两杯酒上与我计较,得罪我吧?记得皇兄说过,杨主事可是千杯不倒,再喝一杯,又有何问题?” 杨成文没了奈何,又喝了一杯。 那杯冰凉的酒水下肚,将杨成文的五脏六腑烧得更滚烫。 “呕……” 平阳公主拿帕子将口鼻捂得更紧,适时提醒了一句。 “噢,忘记告诉杨主事了。这些酒,命唤一杯倒,皆是北地送来的烈酒,与我们这里的水酒不同,原以为杨主事喝得,看来也是喝不下了。没关系,这三杯下肚,日后再喝,也不成问题了。只是你需得记得,这好酒也会伤身,切记要保重自己,莫为一时之欢,害了自己。” “时间也不早了,这歉我也倒了,礼物我也送了,我也该回去了。杨主事看来还是受不住我的礼,下次若再有机会,我会登门送一份更大的礼,杨主事可得好好练一练自己的胆子,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收我下一份礼。”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道歉 免费阅读.[.aishu55.cc] 叙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徐恒邈的伤便已完全大好了。 如今下地跑步,挥舞刀剑都不成问题。 徐恒邈伤好后,更是一刻也等不得,迫不及待便要下床练剑,好将这些时日的闷劲都借由汗水发泄出来。 凌厉的剑锋划过,带来阵阵花雨。 栽在院中的桂花树轻轻摇晃,被剑风带下的鹅黄色小花自树顶坠下,洋洋洒洒落到徐恒邈的发间,肩上。 地上便成了碎花的海洋,一阵一阵翻涌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平阳公主和徐睿识顺路过来看看徐恒邈的情况,刚到院子里面,便看见徐恒邈在练剑了。 徐睿识见这一地桂花,抬头望向在花雨中翻腾的徐恒邈,不禁摇了摇头,“怎么才刚刚好了,又想起练剑了?” 平阳公主笑着坐在石凳上,静观徐恒邈一套行云流水的舞剑动作,轻轻地鼓起掌来。 “你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你儿子,他就是闲不住。在床上躺着这么多日了,肯定将他憋坏了,若是他伤好了不练剑,我们才应该觉得奇怪。” 徐恒邈练得满脸红通,汗流浃背,才肯停下手中的动作。 平阳公主适时站起来,将手中的帕子递到徐恒邈面前。 “快擦擦汗,再去换一套干净的衣裳,不然你将汗捂在身体里,待会儿又说头昏脑涨了。” 徐恒邈笑笑接过平阳公主手中的帕子,仔细地往头上擦了擦,又邀平阳公主和徐睿识坐下说话。 “我先歇一阵,喝过茶后再换衣裳。” 坐了一会儿,徐恒邈又问,“阿娘,陛下知道了您到杨府上去,可有说什么?” 平阳公主一脸云淡风轻,“陛下能说什么,不过是说了我几句,心总是向着我的。更何况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是登门道歉而已,谁知他这么不中用,喝了酒后吐成那样,又烧了一场。” 徐睿识无奈地耸耸肩,“公主,那可是北地的烈酒,就那一碗,便已足以让人醉倒。更何况,你让他喝了三碗,他若是真能撑得住,那可真是奇怪了。” 平阳公主还是有些不服气,“谁让他总是说自己千杯不倒,我倒要看看他的酒量如何。只是糟蹋了那些好酒,白白送给他了。不过估计这一回可够呛了,怕是他这辈子看见任何酒水,都得反胃了。” 徐恒邈朝平阳公主竖起拇指,“还是阿娘厉害,说是上门道歉,实则是去找杨成文的麻烦。这样外面即便要议论阿娘,也不会说得太过火。杨成文即便有心告状,也无处可说,也算是吃了哑巴亏,定让他觉得十分憋屈。” 平阳公主得意地仰起头,眉眼间的笑意更是藏不住。 “谁找我们的麻烦,事后我定不会轻易放过。若不是顾及陛下和杨老将军的脸面,我只怕会做得更过火,如今也算是他得了便宜,应对我千恩万谢才是。” 徐恒邈连连点头,“是是是,他自然是该感激阿娘。不过听说,禁足解后,杨成文便带着杨鸿深到山中的寺庙修行了。说是最近接连犯错,心中有愧,要到佛前表明悔过的真心,这几日怕是抓不到他的错处了。” 平阳公主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无妨,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静待便是。” 徐睿识问道,“阿邈,按照珲曜国二王子的行程,这几日应该便会到都城吧?怎么好像再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徐恒邈一面将擦汗的手帕叠好,一面答话,“听说是经由云蒙国的时候,与那里的人起了些摩擦,以致误了行程。又听闻夔州一地发了大水,车船不得同行,后他们又改走陆路,因而到都城的时间又再慢一些。按传回的消息猜想,他们应当会在七日后到达都城。” 徐睿识闻言点点头,又再嘱咐他一句,“珲曜国此次派遣二王子前来,目的定然不简单。有传言道,珲曜国主病重,国内怕要遭变动。若是老国主去世,王位又是一番争夺。有人支持王后所生的五王子,也有人支持杨昭王妃所生的二王子。怕是二王子此番前来,是想要取得陛下支持,好助他登上国主之位。” 徐恒邈点了点头,“我也有此猜测,不过,这二王子前来也实属胆大。珲曜数年前侵犯我宁国,又在宁国安插了不少珲曜细作,也不怕宁国记恨他们。因着这个缘故,这次他们前来,怕也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来的。” 珲曜国二王子这一来,徐恒邈心中的疑问怕是就能解开了。 他总隐隐约约觉得,他目前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与珲曜国那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睿识拍了拍徐恒邈,示意他宽心。 “不论怎样,既来之则安之。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你面上功夫做足,完成好陛下交待的事情便可。” 徐恒邈不做声,默默点头表示记下了徐睿识的话。 平阳公主在一旁也插不上话,只能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与徐睿识的对话结束后,徐恒邈顿了顿,将这些时日积压在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阿娘,您还记不记得,有关阿英妹妹的事情?” 平阳公主被他这么一问,愣了愣,“你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了?” 徐恒邈眼睛转得飞快,开口打消她的疑心。 “只是偶尔听阿英提起一句,怕惹她伤心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我想着,要是能了解多一些,日后便能少说错话,我就是怕不小心惹她伤心了。” 平阳公主不做声,又像是在细想什么,随后娓娓道,“阿英还有一个妹妹,两人生得一模一样。初初双生子刚出生,我去探望她们时,也分不清二人谁是谁。不过崔夫人告诉我,阿英的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颗小痣,阿英的妹妹则没有,以此区分二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她们姐妹二人虽长得一样,可性格却截然不同。从小娃娃的时候便看得出来,一个性子活泼些,一个性子沉稳些,很是不同。只是,后来可惜了……” 徐恒邈连忙追问下去,“阿娘,后来怎么样了?” 平阳公主缓缓道,“在她们两岁那年,体弱的妹妹得了重病,寻遍城内城外的名医皆是无用,后来不治而死。宁昌侯和崔夫人伤心了好一阵,缓了好一段时间才从丧女的悲痛走出来。幸而他们膝下还有阿英这样懂事的孩子,也算是一个慰藉,他们的日子便不会太难熬。只是突然失了一个女儿,实在是太可惜痛心,同为父母,我很能理解他们当时的心情。许是双生子有所不同,我瞧着如今阿英的性子,倒更像是从前的妹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不过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是一时一个样吗?” 徐恒邈慢慢消化平阳公主的话,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过了一会儿再问了一句,“阿娘,您可知道阿英的妹妹得的是什么病?为何突然间便去了?” 平阳公主轻轻蹙眉,“你有所不知,阿英的妹妹许是在胎内养分不足,出生时便有体弱之兆,时常会生些小病小痛。长期以往,各种病痛积压,朝一个两岁的婴孩袭来,她绝对不能招架得住。小孩子的病是最难治的,当时没有一个御医,一个大夫能说清她究竟生的是什么病。过而不久,我们便听见了宁昌侯府报出的伤信,也着实可怜。若那个孩子还在世,应当和她姐姐一般,是个出色漂亮的神仙人物。唉,实在是可惜了。” 徐恒邈如同定住一般,没头没脑再问了一句,“阿娘,你确定阿英的妹妹在两岁那年便病故了?你是亲眼看见妹妹下葬了吗?” 平阳公主与徐睿识对视一眼,又伸手去探徐恒邈额头的温度。 “这孩子,不会是躺得太久,脑子躺坏了吧?十六年前的东西问个清楚也就罢了,还要怀疑是真是假。难不成宁昌侯和崔夫人故意与我们开玩笑,胡诌自己的女儿染病身亡了吗?天底下不可能有这样的父母,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你说他们到底图什么呢?” 徐恒邈怔怔念着,“是啊?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平阳公主没好气地拍了他一掌,“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怎么净说一些胡话。这都是些没有的事,你不要再想了。好在阿英今日去账房盘看了,不然若是她听到这些话,指不定会多难过。若是再传到宁昌侯和崔夫人那里,难免对你这个女婿心里起了芥蒂。好了好了,这件事情以后不许再提起了,你也不许再想了。” 徐睿识也附和了一句,“你阿娘说得对,过去的事情便由得他过去。何苦还要深究是非对错,更何况,这都是都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你没由来地这么问,实在是不妥。如今宁昌侯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嫁给了你,你可得好好待她才是,不要再旁生什么枝节了。你可明白?” 徐恒邈微微变了脸色,却也知道自己不好再问,只能闭嘴不谈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叙话 免费阅读.[.aishu55.cc] 脱壳 睡到三更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促剧烈的敲门声。 “郎君,郎君。” 徐恒邈的睡眠极浅,听见门外的动静忙睁开眼来。 崔凝安也被门外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敲门的人是裴永。此刻敲门,定然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徐恒邈轻轻按了按崔凝安的肩膀,让她睡下。 “许是出了什么急事,你先睡,我忙完便回来。” 话毕,徐恒邈迅速起床穿衣,匆匆开了门便往外面走去了。 一面走,徐恒邈一面问,“出了什么事情?” 裴永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在此之前已外出奔波许久了。 “郎君,我们的人传来急信,说是洛河寺着火了,杨成文和杨鸿深住的那一片房子都被烧个精光。怕是,杨成文和杨鸿深已经被烧死了。” 徐恒邈快速穿梭在夜色中,并看不清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像杨成文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这其中必然有诈,我们先去看看。” 待赶到洛河寺时,夜色已经更深更浓了。 为了不再闹出更大的动静,徐恒邈和裴永决意从寺庙后门进入。 他们到时,法理司的人早已将火场上上下下搜查清理了一遍。 法理司的主事蒲康安见徐恒邈来了,上前同他行礼,“徐将军。” 徐恒邈同样屈身回礼,“蒲主事,如今情况如何?可查出些什么线索了?” 蒲康安指向旁边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摇摇头,“我们来时,火虽已被寺里的僧人灭了,但人却已经烧成这样了。” 徐恒邈眼里复杂的情绪凝结在那两块白布上,“这两具尸体,真的是杨成文和杨鸿深吗?” 蒲康安点点头,“徐将军,我和我的手下已仔细比对过。这两具尸体的皆为男性,身高和身体某些特征与本人高度吻合。最要紧的是,杨鸿深左手与常人有异,最好辨认。反复比对过后,确实是他们没错。” 徐恒邈走过去将白布轻轻掀开,只见得两具焦黑的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单凭外表来看,确实不能认出这两人究竟是不是杨家父子。 再度将白布盖上后,徐恒邈又去查看火场的情况。 他们二人居住的禅房已被烧毁,只余得几根烧得炭黑的木柱和地上一堆凌乱的家具摆件. “蒲主事,不知这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还是在里面烧起来的?” 蒲康安回道,“听救火的僧人说,这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应当是烛台未灭,夜晚又未合窗。风吹入户,将烛台吹倒,烛火攀上布帘,将整间禅房点燃。夜里人睡得深,并未发觉着火情况,待火势变大,浓烟呛鼻,人已晕过去了,所以便被这样活活烧死了。我去检查过,屋内被烧毁得十分厉害,窗户确未合上,窗边还有些烛台陶片。而屋外的花草仅有几盆是烧得焦黑的,其余的安然无恙。可知火是自里面烧起的,与僧人所言没有差异。” 徐恒邈问了一句,“这个院里,除了杨家父子二人之外,还有无别的人住在此处?” 蒲康安摇头,“听闻杨家父子入住前,未免修行分神,特意让寺里的僧人安排一个清净无人的住处,所以寺里便将他们二人安置于此处。据闻,杨家父子除去大殿诵经拜佛外,其余时间便留在禅房内,绝不外出,也不跟寺里的其他人有什么接触。” 大体的情况徐恒邈已经了解了,只是他仍然觉得此事还有诸多疑点,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与蒲康安分别后,徐恒邈又绕去了寺庙的一座石阶旁,静静坐下。 裴永跟在他的身后,弯腰给他披了一件外衣。 “郎君,夜里凉。” 徐恒邈仍在细思杨家父子的死因、如今虽有证据言明,杨成文父子确实是死了。 但是他们死得太突然了。 他们偏偏死在被盛帝责罚后,又偏偏在平阳公主登门后死了。且是在寺庙里面死了,这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裴永,你信杨家父子葬身火海了吗?” 裴永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直觉告诉他,杨家父子的死应不会这么简单。 “郎君,我总觉得,杨成文是一个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平日里行事再小心不过了。怎么就这一夜没有合窗,没有将烛火熄灭了?况且,他们说是诚心来寺里修行,怎在住处上挑挑拣拣的,若是心诚,住在哪里都不惧,又怎么会怕别人打扰,乱了自己的心性?如此种种,实在是可疑。我与郎君一样,不信杨成文就这样甘心死了。” 徐恒邈觉得头脑发胀,眼前的事情复杂错乱,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杨家父子这一死,倒是打乱了他们的所有计划。 杨成文即便要死,也不该死在火海里,这种死法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徐恒邈攥紧拳头,心中的怒意又再次被激发出来。 杨家父子的死有蹊跷。如今火场那边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怕是要从这寺里翻一翻还有什么线索。 杨家父子入住洛河寺已有三日,日常的生活轨迹中,定能搜出什么蛛丝马迹。 合眼在长阶上小憩了一阵,徐恒邈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直到寺庙的钟声响起,才将一大片漆黑撞破,天边隐约可见鱼肚白。 裴永轻轻拍了拍徐恒邈,“郎君,郎君。” 徐恒邈慢慢睁开眼睛,随后轻轻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 后颈一阵酸软疼痛袭来,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裴永慢慢扶他起身,看向面前列队行来的僧人。 “郎君,我们去向他们打听打听,说不定能知道一些什么消息。” 列队有序的僧人突然被走过来的两人打乱了步伐,为首领队的那个老和尚抬头看向拦住他们去处的年轻人,脸上并未出现愠色,反倒合掌问道,“不知二位施主可是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 徐恒邈和裴永自知自己贸然拦下他们,实在是唐突。故而俯身向他们道歉。 “老师父,我们是想来跟您打听一件事情的。不知道,您可认识三日前入住西侧禅房的杨家父子?” 老和尚想了想,“杨家父子?好像有一些印象。不知道二位想知道什么?” 见身后仍站着众多僧人,徐恒邈并未开口。 老和尚明白他的意思,侧身吩咐众人先行。 待他们走后,徐恒邈方才开口,“老师父见谅,并非是我们二人要窥探他人的隐私。只因昨夜西边禅房起火,我们奉命调查起火真相。对于成因,仍有些未能解开的谜团,需要问一问老师父。” 老和尚点点头,但似乎有些为难,“施主说的我明白,只是我平日里不曾与他们有过多接触,怕是知道的东西不多。不过,他们平日到宝殿上香跪拜时,我总能碰见他们。昨天他们便将抄好的经书送到我手上,只此而已。其余的事情,我便不太清楚了。” 徐恒邈的眼睛睁大,似乎找到了什么线索,“老师父,不知我能不能看看他们抄写的经书?” 老和尚表明没有问题,转身便领他们到存放经书的地方去了。 存放经书的地方是一个老旧的小屋子,推开门后,一股纸墨味扑面而来。 老和尚依循标记,很快便找到了杨家父子抄写的经书,随后递到徐恒邈的手上。 徐恒邈双手接过经书,随手翻了翻。 这抄的是《明华经》中的第一篇。单是要抄写完这篇,便要不眠不休地写上两天两夜。 即便杨成文父子合力抄写,也断不可能在昨日便将抄好的经书上交,存放到此处。 况且这字迹工整,从第一页往后翻看,都是同一人的字迹。 杨成文绝不可能耐得住性子,不眠不休地抄写这一本经文。更何况,他心中定然不会存有一丝悔意,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内抄好一本,绝不像是杨成文会做的事情。 徐恒邈将经书合上,谢过老和尚后,便与裴永退了出去。 直到走到半路,徐恒邈的声音才幽幽穿过薄薄的晨雾。 “那本经书,不是杨成文抄的,更不是杨鸿深抄的。” 裴永愣了一下,“不是他们抄的?会不会是那老师父拿错了。” 徐恒邈摇摇头,“不会有错,那本手抄本的封皮写了杨成文的名字,确确实实写的是他。杨成文的字我认识,陛下将他批判我的折子都给我看过,字迹与这经书上的不同,分明不是杨成文写的。杨鸿深写的东西,我也有看过,与这上面的字迹也不符合。” 这回轮到裴永发懵了,“不是他们写的,但为何他们又要假模假样地送到老师父手上?” 徐恒邈停下来,耳边尽是风穿树叶的簌簌声。 “来寺庙修行,总要显示他们的诚心,这面上的功夫总得做足,毕竟城内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只是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们还来验明他字迹真伪,不然还真被他掩饰过去了。寺庙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更是一个金蝉脱壳的好地方。本来我还不确定,看见那本手抄本,我便确定了。一个连抄经书都嫌辛苦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让自己死了呢?不过如今,我们想找他们也有些难了,毕竟人已经死了,外头的人也不可能给我们提供死人的线索。” 裴永表情凝重,更是恨杨家父子恨得牙痒痒。 “依郎君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徐恒邈轻蔑地笑了笑,“人活在世上,总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若是人死了,那钱也自然用不上。你派人暗中盯着杨府的情况。我便不信,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们家的财宝还能安安稳稳地放在家中,等着埋进土里。”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脱壳 免费阅读.[.aishu55.cc] 小聚 好不容易趁得了空,许久未见过崔凝安的衡伊将她约出来,想着二人能好好说说话。 才见了崔凝安一面,衡伊便发出感叹,“瞧瞧,这就是嫁做人妇的苦恼,你每日要忙着这个,忙着那个的,想见你一面也是难。” 崔凝安听见衡伊的话,倒也是无力反驳。 “近日家中确实不太安宁,好不容易应付了一件事,下一件事又赶着来了。” 衡伊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问,“我可是听说,自从我们那日射箭回来,徐将军身上,可是出了不少的事情。这一件件一桩桩,可着实是令我好奇。那杨家怎么就跟你们过不去了,非要缠着徐将军不放。那杨鸿深更是杀千刀的,竟敢说这些不要脸的话,我看徐将军还是将他打轻了,这种人,合该在街上被人乱棍打死了好。不,这样还便宜他了。” 崔凝安有些紧张,忙劝越说越大声的衡伊将声音再压低一些。 “如今人已经去了,若是我们还在背后论道,被人听去了,又说我们不积口德了。” 衡伊耸了耸肩又撇撇嘴,“行行行,幸亏你提醒,不然我还不忘了那两个人已经被阎王收了。早不收,晚不收,现在想想,死了还是便宜了他们。不过这件事情也太突然了,我当时听我阿爹说时,我还以为他恨杨家恨到这个地步,竟已开口诅咒他人生死了。但也好在公主在他们死前,去杨府出了一口恶气。公主果然还是那么厉害,我实在是佩服佩服。下次若再赶上这种事情,记得一定叫我来看。” 衡伊眼中的星光自提起平阳公主后就没散过,崔凝安无奈地笑了笑,又拗不过她,只好嘴上先答应着。 衡伊吃过一块桂花糕后,才提起今日找她出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今日出门,是想让你帮我选礼物的。” 崔凝安问,“礼物?要送给什么人,自己抉择不得,还要寻我来给你意见?” 衡伊面色红红,“还能有谁?我是不想在送礼物上苦恼,两样东西,我能纠结半天。我想了想,还是把你一起叫上最省时间,还能给我出主意,实在是一举两得。” 崔凝安笑笑,“衡娘子开口,这忙我自然是要帮。大概要送什么,不知你想好了吗?” 衡伊竭力想了想,显得有些苦恼,“送他的东西,左不过是些手串香囊,我也想不出别的,但又觉得,从前这些东西我也送过,这次再送,怕是要看腻了。” 崔凝安对她开了一句玩笑,“若换做旁人送的,肯定会看腻,不过若是你送的嘛,他说不定……” 衡伊被崔凝安说的话烧得脸更红,她伸手捂住她的嘴,让崔凝安将话堵回去。 “别再说了,我刚刚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行了,再喝一杯茶,我们便到街上的铺子看看吧!” 在街上逛了许久,衡伊还是未能找到令自己满意的礼物,不禁叹叹气。 崔凝安见衡伊垂头丧气,给她出了一个主意,“送香料可好?可填到香囊里,又能薰到衣服上,还能放到香炉里烧,最实用不过了。” 衡伊想了想,又问,“可这宁国的香料,合用的,来来去去便是那几个味道。送这些平日里他都能买到的香料,那岂不是太过平常了。” 崔凝安神神秘秘将她拉去前面那条巷子。 “跟着我走,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赛亚香料铺比崔凝安上回来,好像又更大了一些。 入门见姜叶正忙着招呼客人,那边好像还雇了几位大娘来铺里帮忙。 姜叶看见崔凝安后,很热情地招手同她打招呼。 “崔娘子。” 崔凝安点点头,虽姜叶走到一边。 “今日我来,见这铺子好像更大了一些,人手也更多了。瞧着人来人往的,便能看出你们有多忙了。” 姜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近的客人越来越多,对香料的需求也就更大了些,掌柜干脆便把旁边的那间铺子也盘下来。两座铺子贯通,空间上便更开阔。这客人一多,只我们二人,也忙不过来,掌柜便又请了一些人手前来帮忙。” 崔凝安笑了笑,又给姜叶介绍身旁的衡伊。 “这是我的好友衡娘子,今日我特带她到这里看看是否有合意的香料。” 姜叶微微屈膝朝她行礼,引她到一边去看铺内的香料。 “衡娘子,不知道您想要什么味道的香料?” 衡伊眼珠子转转又道,“想要一些清爽淡雅一些的味道,最好是夹带一些兰花味道的香。” 衡伊这么一说,让姜叶犯了难,“衡娘子,这清爽淡雅的香料倒是不难找,里头若是夹杂着一些兰花味道,可的确是难了。我们云蒙的香料里头,好似没有与兰花味道相近的花草。” “铺子里现成的香料确实是没有这个味道的,不过这也不算难事。” 有一女子将布帘掀开,从后面走出来说道。 “阿碧雅。” 崔凝安站起身来同她打招呼,又再次将衡伊介绍给她。 同样,崔凝安也将阿碧雅的身份向衡伊道明,“这是阿碧雅,是这间香料铺的掌柜,也是一等一的制香高手。” 阿碧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崔娘子莫抬举我了,我这也是雕虫小技而已。” 阿碧雅将二人请到内室,又吩咐姜叶去冲一壶茶来。 内室摆有一张长桌,长桌上放满各式制香的材料和工具、 轻轻吸一口气,一股浓烈却不刺鼻的檀木味缓缓冲入鼻腔,与外面淡淡的味道是有些不一样。 阿碧雅邀请她们二人坐下,又道,“我来这里开香料铺子已五月有余,近日总在想,若是我固守根本,一味钻研云蒙的制香方子也并非是长久生存之道。眼前觉着生意好,可能是主顾觉得云蒙香料新鲜,与宁国的味道不同。我毕竟是域外之人,也需入乡随俗,融入宁国的香道。因而最近在研究,能否在我这制香底方里,添一些宁国之物,说不定新旧相撞,会有意想不到的味道。” 继而,阿碧雅摆出几味研究的小香丸出来,又从中选了一颗香丸放在火上加热。 崔凝安和衡伊凑近闻了闻。 先是一股浓厚的草木味袭来,过而,草木味散后,便是一阵淡雅馥郁的果香,清甜温和,久久萦绕不散。 崔凝安伸手轻扇香气,再认真闻了闻,“这香倒是与从前闻过的许多种不一样,有草药的味道,还有些淡淡的果子味。” 衡伊用帕子裹了一阵升起的香雾,轻轻嗅了嗅又补充道,“这香里虽然包含着好几种味道,却又不是毫无章法的将所有香味堆积,这里面的几样香味有轻有重,应是果子味更浓一些。” 阿碧雅那双棕色的眼睛闪了闪,“不错,我在里面放了些渝州产的橘子粉,偶然发现这个味道与云蒙的一种青木草的味道很调配。不过这也是我昨天才刚刚制成的,还未放到铺子里面卖,除我之外,你们也算是第一个闻到这个香丸味道的人了。” 长桌上还摆着其他几色的香丸,阿碧雅颇有些得意地让她们试闻味道。 “这些香丸都是我在原有的云蒙方子上,加了宁国物产配进里头去的。若是你们不嫌弃,我装一盒回去让你们试试,权当是让你们当我第一个客人,若是你们觉得好,这些香料做得便有价值了。” 衡伊让侍女掏出银子,递到桌上。 “我们怎么好意思白收你的东西,你若不收钱,我便不要了。” 阿碧雅将那一包银子退回去,连连摆手,“衡娘子,你真的不用同我客气。你是崔娘子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些不过是新制的小玩意,哪需要用到这么多的银子。若是你不嫌弃,这权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衡伊显得有些为难,“可是,这些香丸定是耗费你许多心血制成的,我这么拿了,还是不太好。” 衡伊和阿碧雅毕竟还未相熟,一些礼节礼数还是要讲究的。崔凝安夹在她们二人之间,索性给衡伊出了一个主意。 “好了,好了。我给你出个主意,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在阿碧雅这定制一款香丸,再付钱给她不就好了吗?顺带看看,阿碧雅可能制出你满意的味道?” 衡伊笑笑点点头,将自己的要求尽数告知阿碧雅。 阿碧雅根据衡伊的要求,草草配了几种香粉进石臼里,再将备好的兰花粉末融进去,再细细研磨。最后以雪松水浸润香粉,搓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香丸,用帕子包好,再递到衡伊面前。 “衡娘子,这是根据你的要求大概制了一个味道,若是你觉得这个味道与你所要求的的相符。我再细化去做,这味道定会比目前的香丸更精细许多。” 衡伊闻了闻那湿润的香丸,“我觉得里面兰花的味道还有些欠缺,不然这香便有些寡淡了。” 阿碧雅拿纸笔记下衡伊的意见,又道,“我明白了,衡娘子那等我过几日再做几款让你试闻,若是你觉得可以了,我再将它制成一盒一盒的香料。” 衡伊笑着谢过她,将那包银子再退回去。 “呐,这当作是我的定金,你可千万要收下,若你不收,便是坏了做生意的规矩。” 阿碧雅接过那包银子又签了一张订单递给衡伊。 见香料铺生意繁忙,衡伊收好后,便与崔凝安一道同阿碧雅分别了。 穿过巷子,又走到拐到另一条街。二人看见有一个年迈的老妇正在街口叫卖鲜花手串。 衡伊见她可怜,便拉着崔凝安到那老妇摊前光顾。 “老婆婆,这鲜花手串怎么卖?” 蒙着双眼的老妇循着声音辨认方位,抬头回道,“三文钱一串。” 这时,二人才发现这叫卖鲜花手串的老妇眼睛是看不见的。 只是路过的人似乎对这鲜花手串那你并不感兴趣,老妇身旁,仍有一篮满满的手串。 快到正午了,却还未回家吃上一口饭,也是可怜。衡伊干脆将她余下的鲜花手串都买下来。 老妇连连道谢,“多谢好心的娘子,我家老头子今日的药钱又有了。” 说完话后,老妇摸来旁边放着的拐杖,准备起身回家。 只是她左边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往右走了几步,又再退回去。最后又回到原地发出叹息。 “唉,我真是人老不中用了,竟连回家的路在哪一边都忘了。” 崔凝安见她一人颤颤巍巍,急得跺脚,心里又对她多了一份怜悯。 “老婆婆,不知道您家在哪里?不如我们送你回去吧?” 老妇顿了顿,摸摸蒙在眼前的薄布,似有些不敢相信,嘴边的笑意却若隐若现。 “我家住在南街巷子尽头那户,娘子确定要送我回去吗?”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小聚 免费阅读.[.aishu55.cc] 绑架 跟着那老妇的指引,衡伊与崔凝安一路兜兜转转,总算是入了南街的那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是一间古老破败的小宅子。大门上的红漆经日晒雨淋后已变得斑驳,红一块,白一块的,活像一个个不规则的手印。 门前种的那两棵绿植早已干枯,枯枝无精打采地搭在泥砖砌成的花盆中。花盆的上面,则挂了一对被晒得褪色的灯笼。 这座宅子没有一点生气,更不像是会有人住在里面,总之,这宅子看起来便十分诡异。 将老妇送到门口后,衡伊轻声对她说。 “老婆婆,我们已经将你送到了,你快些进去吧!我们就先走了。” 听到衡伊说要走,老妇一手攥着拐杖,一手胡乱向前抓,稳稳地抓住衡伊的手臂。 衡伊被这强有力的抓劲吓了一跳,忙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老妇察觉到衡伊的动作,稍稍变了脸色,嘴里还是和蔼可亲的口气。 “娘子莫怕,我的意思是,你们大老远地送我回来,这便要走,于礼不合。我看,二位娘子还是进去喝一口茶,歇过再走吧!” 衡伊礼貌回拒,“老婆婆,见你安全到家,我们便安心了。歇过你的好意,茶我们便不喝了,我们先走了。” 二人正欲转身要走,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幽深的声音。 “娘子可是觉得我家粗陋不堪,怕进去弄脏了衣服鞋子?” 衡伊停下脚步,又同她解释,“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时间也不早了,再进你家小坐,恐会打扰你们做饭休息,等下次有空我们再来拜访。” 老妇的语气很坚定,摸索着慢慢走上前。 “娘子,你们送我回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你们就当行行好,进去喝口茶,也算是陪我说说话。我家老头子常年卧病在床,我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今日遇到你们两个好心人,就觉着跟你们有缘,想和你们多聊一聊。娘子们放心,我这屋里虽然粗陋,但打扫得也算是干净,不会污了娘子们的眼睛。” 这老妇说的话倒是极其诚恳,又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若是她们再拒绝,便会显得她们没有一点规矩了。 两人交换过眼神,又点点头,最后只能松了口风,答应随老妇人一起进去。 身后跟着的侍女侍从见自家的主子进去了,便也想着一并跟进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老妇人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伸手挡住了他们。 “二位娘子,我这里面养了一只小猫,最是怕生人。若是太多人进去,怕是会惊到它,它的胆子小得很,若是被吓到了,待会儿又不知道跑进哪个邻居的家中去了,我这眼也瞎,手脚也慢的老婆子,不知要到哪里去找它了。” 杏儿和衡伊的贴身侍女双沁不允,还是坚持要跟上去。 老妇人将门口堵住,嘴角像是变得凌厉刺人。 “我这小屋一眼便能望到尽头,难不成里面还有危险吗?你们这是不信任老婆子我了。” 很快,这老妇人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于强硬,又稍稍退了一步。 “这样吧,两位娘子进去后,各位就在院子外面等着,这样总不会有差错了吧?我的小猫也许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如今,应当是不在院子里面的。” 见老妇人退了一步,崔凝安和衡伊也稍稍安心了一些,便领着身后的侍从侍女到里面去了,又嘱咐他们在院子里像等着。 等老妇人引她们走到屋子里后,扑面便是一股浓重的香料味,这香道似乎有意将屋子里的潮味霉味都掩盖掉。 老妇人等她们进屋后,又伸手将门掩上,面上又是和善的笑容。 “外头的动静有些吵,怕娘子们觉得我这里不清净,我先将门掩上。” 坐了一会儿,也不见老妇人给她们端什么茶水,反倒是这屋里的香烟越来越浓。这烟大得不像是正常熏香的味道,越闻越晕,越闻脑子越混沌,反倒像是迷香的味道。 崔凝安反应过来,忙让衡伊将帕子抽出来捂住口鼻。 “衡伊,快将口鼻捂住,是迷香。” 衡伊捂住口鼻,伸手便扯着崔凝安往门口跑,可门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老妇锁上了。 老妇解开覆着眼睛的布条,露出诡异的笑容,“二位小娘子的反应还真是快,这迷烟还未完全生效,便知道要逃跑了。” 老妇似对这迷烟已经免疫了。明明同在一处,却不惧迷烟侵袭,依旧无事地站在门前,将门死死挡住。 崔凝安和衡伊捂住口鼻,无法作答更无法呼救,怕吸入更多迷烟,更怕下一秒便在这屋子里晕过去。 崔凝安急中生智,忙给衡伊使了一个眼色。 衡伊读懂她的示意,直直跑到门边便要去叩门发出求救的声响。 可手却被老妇及时死死扼住了,老妇威胁道,“小娘子,还没到你要走的时候,先别急着走,你们留着,可有大的用处。要怪便要怪你们的命不好了,偏偏生在那些人家,才让我的主顾下了重金,定要将你们绑回去。我这屋后,有个通向外面的暗道,等你们晕了,我便从那里把你们运出去。你们带的那群人,自然也不会发现里头的异样。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力气……” 老妇还想再威胁她们,却被身后的崔凝安举起木棍,一棒打倒。 那老妇受到背后的重击,马上倒地,晕了过去。 崔凝安见她晕过去了,才将堵门的那根木棍给扔到了地上。 大门不知被老妇人怎么锁上了,二人试了许久,那门锁还是岿然不动,根本没半分要打开的意思。 眼看着屋内的迷烟越来越浓,崔凝安和衡伊只好放弃开锁策略,转而奋力敲击门窗,试图吸引侯在院内的人的注意。 只是这木门的隔绝声响的效果实在太好,敲了一下,两下,木头依旧发出沉闷的声音,根本吸引不了外头的注意。 崔凝安又拾起地上那根木棍,拼命往敲击木门,敲得手发红,发痛了,那门才发出较大的声响。 门外的侍从听见门内似有异动,忙冲上前去将门打开。 但却发现那门锁是从里面锁上的,外面的人根本打不开。 明明是老妇将人请进去做客的,绝对没有锁门的道理。杏儿和双沁在门外被吓得失了魂,只能拼命地敲打面前的木门。 见开门无果,一名侍从向里面喊道,“夫人,三娘子,你们往后退一退,我们这就将门撞开。” 几个侍从齐齐合力,很快便将门撞开了。 门被撞破后,里面的浓烟得了呼吸的空隙,迫不及待从破门中涌出来。 门外的人被冲来的烟雾迷得睁不开眼睛,好在外面比屋内宽敞太多,那些烟雾很快便吹来的凉风冲散了。 浓烟散后,互相搀扶着的崔凝安和衡伊再也坚持不住了,跨出门槛后便跌坐在地上。 杏儿和双沁见状,快步走上前将自家的娘子扶起来。 只见二人云鬓皆乱,头上的钗环也已松散。观二人狼狈不堪之状,便知她们定是遭遇了什么磨难。 将她们扶到一边坐下后,杏儿轻轻拍了拍崔凝安,着急地问道,“娘子,你们没事吧?里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衡伊瘫软地倚在双沁身上,已是没有一点说话的力气,杏儿便更担心了。 崔凝安呛了几口烟,用力咳嗽几声,咳得脸都红了,过后才缓缓道,“那老妇不是好人,她是派人来害我们的,屋里面点的,是迷烟……” 身边围着的侍从闻言,忙入屋查看。 走进屋内,只见那老妇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蒙在她双眼的布条早已不见了。 她便僵僵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可依旧能看出这老妇表情狰狞,手臂粗壮有力,不像是面上所见那般干柴瘦弱,更不似刚刚所见的和善之人。如今光从的面相看来,便可知此人绝非善类。 她躺着的地上好像还带有丝丝血迹。有人走上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看样子,人应该是被打晕过去了,地上的血迹不过是颈后破皮所致。 怕她醒来逃跑了,两名入屋的侍从干脆捡起地上的布条将人捆了起来。 见人被布条牢牢捆住了,他们才安心去继续观察屋内的情况。 门后似还有一根粗长的木棍,门框上还有深深浅浅的凹陷痕迹。这根木棍,应该就是她们用来敲打门窗的工具。 有人跑去将窗户全都打开,有人跑过去将屋内点着的香炉熄灭,那升起的香烟才慢慢消散了。 待香烟散后,屋内那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便盖不住了,直薰得人作呕。 这座房子冷冰冰的,一股霉味,怎么都不像是人会住的房子,倒像是一间已经荒废许久,无人问津的老宅。 还未等入屋的侍从将这间屋子里里外外搜一遍,大门处好像又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知是不是这老妇留有的后手。 屋内的侍从听见大门外传来的声音,纷纷变得警觉,将身侧的刀抽出来,便飞跑到屋外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绑架 免费阅读.[.aishu55.cc] 威胁 临近傍晚,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一座旧宅附近驶出。 马夫赶了一段路后,忽而听见一段尖锐的口哨声,他慢慢捏紧了缰绳,让拉车的马停下。 待马车停了一会儿后,有一穿灰色衣裳的男人从一旁的小巷里走出来。 男人不声不响地走到车前,车夫便屈身行礼道,“家主放心,人已经抓到了。” 男人还是不吭声,静静地跃步上车,掀开隔绝马车内部与外部的长帘。 帘子被他掀开一侧,可看得有两个头戴长笠帽的女子躺在车中,一动不动,手腕处还捆着麻绳,即便是想逃跑也有心无力,更何况她们已被迷烟迷得晕倒了。 确认马车上确实有人后,男人才安心地点了点头,招手让车夫离开。 “钱已经给你备好了,你自己去取便是。” 说罢,他便接替了车夫的位置,扬鞭指挥马车前行了。 赶到前面不远处渡口时,发现众人行色匆匆,除了卸货运货的马车和人外,并没有在此歇息的人和车马。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更加坚定地将车往前面赶。 马车行至前门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 城门边驻派了不少的兵力,似乎比平日还有多。听说是晖曜国二王子不日便要到来,因而城门的戒备是比平日要更森严些。 男人在临近观察了一番排查情形,深吸一口气后又将马车赶过去。 负责检查的士兵将马车拦下并唤那个大胡子长着痦子的车夫下来。 “你出城是干什么的?要去到什么地方?车上搭乘了什么人?” 那男人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双手颤颤地拿出一块刻着。 “我是城西卖瓷器的许家家里的马夫,我要到城外的一处庄子上去。许家当家说许娘子染了麻风病,未免传染他人,特召我送娘子和她的侍女出城养病。” 怕士兵不信,他还主动将长帘撩起一角,让士兵看见车里头确确实实坐着两个女子。 士兵见车内视线昏暗,并看不清那两人的容貌,便想上车去看清楚一番。 男人心里发颤,忙将他拦在身前。 “官爷,您见谅,我家娘子和她的侍女都是染了伤寒的,大夫说这病传染得极快,切勿与她们离得太近,不然得病那可就糟了。” 听见他的警告,那准备上车的士兵将掀帘子的手缩回去,赶紧再拍拍手。 “即使如此,别耽误了治病,快出城吧!” 男人谄媚地谢过士兵,“多谢官爷。” 正当他准备将马车赶出去时,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陛下口谕,将城门合上。” 守门的士兵见一年轻男子跨马飞驰,手里举着一个令牌往他们这处冲来。 眼尖的人认得那是皇帝御赐之物,执令牌之人所说与盛帝的命令同等轻重。 他们不敢再多想,连忙跑上去将城门合上。 只差一寸,马头便撞上合上的墙门了。 若不是紧急勒马,只怕是要出什么意外。 不过马停下后受了惊,嘶鸣声不断,像是一记警示,更像是悲剧将要来临的预兆。 身后的马蹄声停了,驭马的年轻男子从马上跳下,朝那辆马车走近。 “通道上的所有人,速速朝右排成一列,再验一次身份。” 原本想要出城的人被这么一拦,怨声载道,但看此人来头不小,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 士兵听从吩咐,再一个个验明身份,验明身份过后,便能将他们从小门放行。 等快要验到杨成文时,他感觉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前面的人全已放行出城了,他是最后一个,定会盘问得更仔细。 若再细细盘问他的户籍住所,再让他拿出户籍凭证核对,那么他的马脚很快就会露出来。 正是紧急的时候,身后再传来那道冷冽的男声。 “这马车里可有人,若是有人,让他下来验明身份。” 杨成文走出来,与那问话的男子隔了一段距离。他隐于暗黑的一角,并看不清他完整的容貌。更何况他这张脸是精心伪装过的,就算站在明处也难以认清。 “回大人,这是我家娘子和她的侍女,二人患了伤寒,家主让我送她们到城外的庄子休养。若是让她们下车,怕是会传染到大人和在场众人。” 谁知,那人并未被杨成文的话吓到,反倒轻笑一声,“无妨,我掀开帘子远远看一眼便知真假,若真是染了病,我定不会让她们下来查验。再者,只要不同住同吃,便不会有传染的可能,看一眼也无碍。” 杨成文挡在马车前,不肯让他上前看。 “大人三思,这伤寒并非小病,若是染上了,那可就麻烦了。小人可不敢拿大人的身体开玩笑。” 男子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厉声问他,“我说要看便要看,你还拦我?是何居心?” 杨成文不敢作声,只能往后退一步,心里却在打鼓。 那身着玄青色衣裳的俊雅男子掀开布帘,只看见两个头戴长笠帽的女子不声不响坐在车中,车内光线昏暗,加之笠帽遮挡,并看不清她们是谁。 细细看了一眼后,他便放下长帘往后退了几步。 杨成文长舒一口气,暗想自己终于是逃过了眼前这一劫。 正要驾车就走,却见守门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将马车围住,且是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徐恒邈身姿挺拔,立在原地笑着问,“杨主事死而复生,不来同我庆祝一下吗?” 杨成文心里一沉,依旧装傻,“大人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大人的话,我只是许家一个赶马的车夫而已。” 徐恒邈不急不缓地吐出下一句话,“你左边的手腕有一道刀疤,后颈有一处胎记忘了遮,不然我还真是险些没认出你。杨主事这么大费周章,颇费苦心乔装自己,还要在这里同我演戏,也不嫌累得慌。” 杨成文后背直冒汗,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徐恒邈朝右拍拍掌,藏在城楼中的裴永便押着杨鸿深走出来。 杨鸿深手被麻绳捆得紧紧的,嘴里被一大块布塞住,挣扎而不得。 裴永押着他,就跟手里提着一只鸭子那么简单。 杨鸿深看见马车前的那个人影,急得直晃动,只是被裴永抓住,不能开口也不能乱动。 徐恒邈摆摆手,裴永便将杨鸿深嘴里的那块布扯出来。 杨鸿深得了解脱,忙朝面前的人大喊,“阿爹,你不能不管我啊,他们在码头蹲着便来抓我了,我实在是逃也逃不掉。阿爹,阿爹……” 可面前的人依旧一无所动。 徐恒邈轻松地抽出身侧的佩剑。 长剑出鞘,锋利无比,上面泛着的白光更是让临近的人睁不开眼。 只是下一瞬,这把凌空的长剑便架在了杨鸿深的脖子上。 冰冷而又锋利的铁器,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直直地抵住杨鸿深的喉管,将他吓得丢了魂。 “杨郎君,晚上黑,可不要乱认错了父亲。不然杨主事会不高兴的,你说是吧?” 杨鸿深被吓得眼泪直流,已经开始颤抖着求饶了。 “徐,徐将军,他真的是我阿爹,你,你别看他化装成这样,可他确确实实是我阿爹。” 徐恒邈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将剑稳稳地架在他的脖颈间,右指则抚摸这剑上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杨郎君,你在跟我说什么笑话,杨主事不是早在洛河寺被烧死了吗?怎么还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呢?” 忽而,徐恒邈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啊,杨郎君不也在那场火中死了吗?怎么现下还能站在这里,被我拿剑指着,难不成我的道行已经这么深,连鬼也能看见了?” 裴永适时笑着说了一句,“郎君,我们也瞧见了,难怪说晚上见鬼比白日见鬼的可能性要高出些许。这不,就被我们看见了。” 徐恒邈手中的力度突然变大,那锋利的剑刃便浅浅地划开杨鸿深的皮肤。不一会儿,杨鸿深的脖子便渗出一股红色的热流。 “原来鬼也是会像人一样流血的。” 杨鸿深不想徐恒邈不是在吓唬他,而是要动真格,求生的欲望便变得更强烈。 “徐将军,您行行好,绕我一命吧!这都是我阿爹一手策划的,我们的确没有真死,只是想悄悄出城回乡,并没有害过什么人啊!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徐恒邈慢慢将剑放下,却又举剑指向站在马车前的人。 “杨主事,你儿子都已经坦白这么多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在马车前一声不响的杨成文没有选择,重重包围,若他不拼一把,定然没有生机了。 他飞快打开马车后面的门,跨步上车,取了一把长剑便架在车内其中一个女子的身上。 那两个女子口中应该也是被塞了布条,并听不见她们发出呼喊声和求救声。只是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任凭杨成文宰割。 “徐恒邈,你也别太得意。输赢胜负,眼下还未定。你只抓了一个人,我却抓了两个人,怎么说,我的胜算也是要比你大一些的。” 徐恒邈将剑放下,望向被长剑架着的那个女子,语气有些急促。 “什么?” 杨成文知道自己定然拿捏住了他的命脉,脸上的表情也便更为得意了。 “徐恒邈,你应当还未到眼老昏花的年纪,这个人是谁,你定然认得。我只有一个条件,放我出城,将我儿子还给我,等我们四人离城有一段路后,我自然会将她们两人放下。以一换二,你说这桩买卖,是不是还是很划算呢?”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威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对峙 杨成文手上明晃晃的剑光像是在催促徐恒邈做下决定。 一道,两道,三道剑光闪过,似要划破黑夜,也要将徐恒邈眼里的震惊和害怕划出来。 “徐恒邈,做事犹豫不决,非大丈夫所为。我同你说,我的耐心很有限,如今说是以一换二,再过一阵,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变了主意,让你以一换一。我劝你做事还是决断些,你慢一分,她们的危险便多一分。血溅城门的景象,你大约也不想看到吧?” 徐恒邈藏在眼底的情绪慢慢上涌,眼里似已结霜,“血溅城门?你这是在威胁我?” 杨成文手里的剑依旧稳稳举着,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可真是不错。 “我这是礼尚往来罢了,威胁什么?不过是看你如何选择,只要放我们走,她们二人便会安然无恙。” 徐恒邈冷冰冰的话语再次朝他袭来,让杨成文举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如果我偏不放你走,血溅城门之后,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杨成文没想到徐恒邈竟能如此狠下心,非但没有退步哀求他,反倒还与他针锋相对,看样子,是不打算放他一马了。 “你,你可考虑清楚了?你若想保住她们二人的性命,便不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徐恒邈一把抓过杨鸿深,照样提剑抵在他的肩上。 “放了她们,否则你儿子便是今夜血溅城门的第一人。” 杨鸿深的害怕之色更盛,嘴里求饶的话听得让人头疼。 “徐将军,千错万错,您都不该将账算到我身上啊!是我阿爹绑架的徐夫人和衡娘子,这不是我的主意,你要怪便怪他,可千万不要牵累到我,我还年轻,我可不能死,不能死啊!” 杨成文听见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着这么多敌人的面,居然是自己的儿子第一个背叛了他。 随后,杨成文脸上的笑容则变得更为阴狠毒辣。 “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往后便不再是我儿子了。要杀要剐,无需问过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杨鸿深没想到杨成文居然会这么轻易地抛弃他,更怕徐恒邈这个疯子真的听了他的话要对自己下手,于是,他呼喊的声就变得更大。 “阿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和阿娘唯一的血脉啊!你怎么能说不要我,便不要了,你要救我,我是你儿子,你一定要救我。” 杨成文任凭他呼喊,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大笑着,“亲儿子又如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当然是保住我自己最紧要。反正你这个逆子常常惹祸连累我,我心中也恨极了你,这父子缘断了便断了吧!” 继而,杨成文换了咄咄逼人的神态,侧身望向徐恒邈。 “我说过,我的心情随时会变,如今杨鸿深我说不要便不要了。如今你已没什么可跟我换的,趁我现在心情还不算太差,赶紧将城门打开,让我出去。” 徐恒邈的声音同样很决绝,“如果我说,今夜你定走不出去呢?” 杨成文见徐恒邈铁石心肠,没有给自己留下半分商量的余地,不禁慌了手脚。 他将马车内的两个女子提起来,将剑刃搭在二人的肩上,继续放狠话。 “徐恒邈,我劝你还是不要说得那么果断。这一个是你的夫人,一个是你夫人的好友。说开了,若是你放弃她们,便是同时得罪了宁昌侯府和衡御史。即便今日我死了,你日后也绝不会比我好过,你信吗?” 徐恒邈手握长剑。最后又将剑提起,直直地对着杨成文。 哞子映着剑光,更显出他当下的冰冷,不近人情。 “多谢你提醒,不过我不怕。” 杨成文没想到徐恒邈如今已经猖狂到如此地步,竟连朝中的两位要臣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颤颤着,低声同被他胁迫的两个女子说道, “徐夫人,你也真是可怜,嫁了这么一个狠心毒辣之人,如今竟连你的安危也不顾,看来,他早就想让你死了。或许说,你是她最容易放弃的那个人。还有衡娘子,你也是不幸,摊上了这么一个朋友,我原没打算要抓你,可真不凑巧,偏得是你今日与徐夫人在一起。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杨成文挥剑想往下砍一刀,却在瞬间,他手中的剑已被其中一个女子打落,另一个女子则将他按住,不得动弹。 钳制他得到女子力气实在是大,他用尽全身之力竟也挣脱不开。 短短一瞬,他便从挟持人的身份,变成被挟持的身份,这不禁让他发狂大喊。 “不可能,你们两个怎么可能能制服得了我?你们明明手脚都被捆住了,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徐恒邈笑了笑,神情比方才要轻松不少。 “杨成文,没想到你居然会蠢到如此地步。若我夫人和衡娘子被绑,我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容许你将她们藏起来,再带到这里,你以为,我真的是吃素的吗?她们失踪半日,我竟没有得到消息,你还是不要把我当作傻子耍!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她们是法理司蒲主事的手下,特意伪装成我夫人和衡娘子的模样骗一骗你罢了。” 杨成文仍未反应过来,依旧大叫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徐恒邈,你不可能这么聪明,一切尽在我的掌控当中,你不可能将我的局毁掉,绝不可能。我已经死了,两具尸体皆是证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抓住我?” 徐恒邈提着剑,慢慢往杨成文身边走去。 “且不论你为人如何,但我深知,你这个人绝不会甘心死去,也不会让自己冒一丝风险。那两具尸体确实足以蒙混过关,可这也太巧了,怎么偏得你这个时候到寺庙清修,又偏偏死在寺庙里了?再者,你所抄写的经书并非出自你之手,一个诚心改过的人,怎么会在抄写经书上作假呢?种种迹象表明,你都不像是一个会甘心赴死的人,怎么说,也说不通,那必然只有一种可能,你死只是假象,只是为了脱身,背地定在筹谋一个更大的阴谋。你倒是说说,在这里等着你,很奇怪吗?” 杨成文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惊恐过后,却仰天大笑,如同发疯了一般。 “徐恒邈啊,徐恒邈,我竟然还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一点本事。” 徐恒邈停在杨成文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手中冰冷刺骨的剑发出明晃晃的亮光,一道两道剑光闪过,显得杨成文的表情更加阴森恐怖。 “怎么你要杀我吗?” 那冰凉的铁器离他的脖颈不过一寸的距离,犹如贴着他那温热的呼吸,将那一点点的热气慢慢砍去,慢慢磨灭。 徐恒邈手中的剑再慢慢贴近,只要杨成文侧头,便能感受到最直观的冰冷。 他的眼中丝毫没有惧色,嘴里的话似乎比手中的剑更冷更冰。 “如果我说是呢?” 杨成文抬头望着他,依旧阴森地笑。 “不,你不会的,你只是吓吓我罢了。你我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更何况,你还要看在我阿爹的面子,还要顾及圣上的颜面。若我今天死在这里了,你难辞其咎。” 徐恒邈没有再多犹豫,直接将剑刃贴上他温热的皮肤,反讽道,“怎么,这么快就能将新仇旧恨忘了吗?其一,你有意绑架我夫人与衡娘子,绑架朝中臣子家眷,其一大罪,其二你我恩怨可不止一次半次,这些年,你明里暗里给我使过多少次绊子,多少次想置我于死地,你都忘了吗?这桩桩件件,单独拎出来,都能将你千万次。可惜,你只有一条命。” 大概没想到徐恒邈会动真格,杨成文的眼里露出惧色,身上的嚣张气焰也烟飞云散了。 “不,你不能,我们杨家可是宁国的大功臣,我是杨家后人,你绝对不能这么对我。即便你是公主的儿子,你也得看在我死去的阿爹面子上,你也不得不顾及我身后的杨家兵。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麻烦不断,徐恒邈,你也不想因为我惹上麻烦吧?我劝你,做人要冷静些,切勿一时冲动,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 徐恒邈没有半分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在他身边压低声音,“怎么,你这是在向我求饶吗?” “你……” 杨成文见徐恒邈软硬不吃,气得挣扎了一下。不料剑锋一偏,脖子便被利刃划伤,一阵令人深吸冷气的疼痛袭来,让杨成文皱了皱眉。 徐恒邈手中握着剑,寸步不让,依旧保持着脸上淡淡的笑容。 “可惜了,我这个人最是宽容,你的诚意不够,看来是我会错了意。不过更可惜的是,今夜无论如何,你也走不出这扇门了,我劝你还是少浪费力气在这与我对抗。” 杨成文听后瞪大了眼睛,不顾剑刃锋利,声嘶力竭地朝徐恒邈大喊。 “除非今日是陛下来了,否则谁也不能动我,谁也不能。即便陛下来了,也绝对不敢像你这么对我。”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身后那道威严的声音。 “是这样吗?”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对峙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末路 听到那自身后传来的声音,杨成文惶恐地颤颤身子,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看向走来的人。 都城内外的声响好像在一瞬全都安静停止了,静得连被扑簌秋风盖住的呼吸声也能听得清楚。 “殿,殿下” 杨成文看不真切,喊叫的声音也慢慢变得有些虚弱。 待走上前来的面孔渐渐变得清晰后,杨成文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徐将军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分明是要杀了我啊,殿下。” 赵明羽将地上的黄叶踩得哗哗作响,脸上却不见有什么表情,过一阵只听得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是在向我伸冤吗?” 杨成文像是借助了赵明羽的威势,已经不惧怕徐恒邈手上的剑了,呼喊得比之前更大声,像是要声泪俱下控诉徐恒邈的罪行一般。 赵明羽脸上十分沉静,并未被杨成文的话语所动摇,随后冷冷吐出几个字。 “可真奇怪了,我不是阎王,却有死人要在我面前伸冤。” 杨成文吓得抖了几个哆嗦,忙向赵明羽解释道,“殿下,您听我解释,我虽是假死,但是我确实是有苦衷。这城内想害我们杨家人的不少,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若不是清楚杨成文的品性,恐怕真要被他的演技蒙骗过去了。 赵明羽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别人要害你,你敢说,你没有害过别的人吗?” 杨成文顿了顿,“我,我……臣对陛下,殿下之心,日月可鉴,绝无半点虚伪啊!” 赵明羽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里溢出的笑意让杨成文觉得自己讲的话多少带有点可笑的意味。 “没害过一个人,这样的话说出来你难道不觉得心虚吗?” 杨成文被堵得哑口无言,可却还是竭力为自己争辩。 “殿下,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您切勿相信那些讲风言风语的小人,我是冤枉的啊,殿下,殿下。” 赵明羽朝后招手,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便将一叠叠奏报扔到地上。 奏报在空中飞扬,一片一片,犹如纷飞的梨花,一片片落下来,只不过是大片大片的,像是要将人压死。纷飞的奏报中夹杂着赵明羽冷冽的声音,再为杨成文添了一丝凉。 “冤枉,看看这个,你还能说冤枉吗?想想你今日将我表妹和衡娘子绑走,你还觉得冤枉吗?” 徐恒邈将长剑向下移了移,迁就杨成文低头将地上零落的奏报捡起。 捡起奏报一张张翻看后,杨成文的心已经冷到了极点。 上面记载了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桩桩件件事情。密密麻麻写了一张又一张,一面又一面。 看了几张,他已不愿再看,反倒恼羞成怒地将这些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去了。 原来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费心遮掩,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们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这么多年一直在他背后监视着,提防这,他还洋洋得意,自以为自己很聪明。 “原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好啊,好啊,就等着挖一个坑给我跳进去是吧?” 事已至此,杨成文的语气已经不再客气,已经全然不顾地丢掉了那幅伪善的面孔。 赵明羽回击道,“若不是你心甘情愿先松了土,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时候?” 杨成文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赵明羽又指了指徐恒邈。 “你们都要害我,你们都想杀我。我们杨家可是宁国的大功臣,你们难道都忘了吗?没有我阿爹浴血奋战,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大宁。没有我们杨家,又怎么会有你们赵家皇室?没有我们,你们赵家人根本不可能稳坐江山,而你徐恒邈也不可能借助赵家的威势,平步青云,到今日这个地步。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我们杨家所赐。怎么,现在你们想要害你的恩人了吗?” 赵明羽脸上的表情更难看,徐恒邈手上的剑刃也离杨成文更近。 薄薄的皮肤被利剑划开,便有鲜血慢慢流下。 “杨老将军对我们赵家有恩是不错,那你对我们又有什么恩情?你不过是继承了你父亲的荣光,得以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借助你父亲的威名为非作歹罢了。杨成文,不要张口闭口便说是天下人都刻薄了你,都想害你。你看看那奏报上记载的桩桩件件,哪一条罪不够让你立即处死?若不是陛下看在杨老将军的面子上,你哪里还能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莫说阿邈是借了谁的光,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比谁都更清楚,他有今日是如何拼来的。反倒是你,杨成文,你有今日,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杨成文眼里的怒意丝毫没有平息,他恶狠狠地在低处审视着站着的人。 “因为那都是我应得的,都是我应当的。若不是你们欠我阿爹的,怎么会要费心偿还在我身上?不要说是为了报恩,这么冠冕堂皇又虚伪的话我听多了。分明就是你们怕天下人对你们指指点点,旁遭天下人非议你们如何对待恩人及他的后人。与其说是宽宏大量容忍我,不如说是你们也有意对我好,以此树立自己的威信。分明是双方都得益的事情,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是我一个人占了便宜。也不觉得可笑吗?” 赵明羽脸立即变得阴沉,怒斥了他一声。 “放肆。” 杨成文没有被赵明羽的怒火吓到。反正他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也没有什么好怕得罪的了。 “放肆?若当初我阿爹不是脑子糊涂了,将这皇位夺过来坐了,你以为你这个毛头小子还能站在这里教训我?若这天下是我们杨家的天下,如今便该是我为刀俎,你们为鱼肉。如何让你们有机会在这里欺辱我?” 赵明羽见惯了恭敬的杨成文,不想他突然不装模作样后,说的话还是那么的刺耳。 “杨老将军一生为人正直,呕心沥血为国为民。却不想一生的败笔是落在你的身上,你真是愧对杨老将军,你与你的儿子都不配成为杨家的后人。” 杨成文几近疯狂地笑了笑,“我不配,难道你们便配了吗?说得好听是我阿爹忠诚正直,说不好听便是他蠢。如果他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今日跪在地上求饶的便是你们。只要你们敢杀我,你们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阿爹必定在地下时时刻刻诅咒你们的所言所行,我死后宁国上下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敢杀我,你们不敢杀我的。陛下如今还未出面,他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会遭到他的惩罚。笑话,你们一定不敢。” 杨成文一面放出狠话,一面迫于求生的本能威胁徐恒邈手上的剑和赵明羽的决断。 赵明羽的眼神更加坚定,丝毫没有因为杨成文的话有所犹豫。 “不敢,如何不敢了?处置我宁国的罪臣,在场各位皆有责任。今日莫说是你,即便是什么身份的人犯了如你一般的大错,也会落得像你一样的下场。” 杨成文头发凌乱地跪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长剑阻碍了他的行动,又只能跌坐回去。 “赵明羽,你只是储君,还未坐到高位,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杀我邀功了吗?你和徐恒邈都是一伙的,你们狼狈为奸,打算先斩后奏是吗?只是不知道,后果你们是否能够承担?若我死了,你该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该怎么平息我身后杨家兵的怒火。你们不妨仔细想一想,这后果你们是否真的,真的能够担当得起。” 杨成文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同一番话,妄图自己能因此而求得一线生机。 徐恒邈转了转手中的长剑,长剑便发出一道道的刺眼亮光。 “这后果是否能够担当得起,我们心中自有论断,陛下心中也会有论断。你以为今日的事情,只是我与太子二人合谋,要将你堵在这里吗?若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那你便是愚蠢至极。如果没有陛下授命,我又如何能将你堵在这里,又何须劳烦太子走这一趟。不想你谁也不服,我怕是陛下站在你的面前,你也总有千百个理由辩驳,是不会甘心被处置的了。只是陛下早已对你失望透顶,不愿再见到你这令人憎恶的面孔。” 杨成文狼狈地笑了笑,心里又像是在默念什么。 随后,他破天荒地又向他们提出一个要求。 “既然你们铁了心要杀我,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希望临死之前,能登上城楼,再望一望我生长的家乡方向。只这一个要求,我便不再有其他的话。” 赵明羽见他的要求并不过分,便命几个人将他押到城楼上去。 登上高处,向下张望,便是一片漆黑,安静无声。刚刚在门前聚集的民众早便不知向何处散去了。 过了一阵,不远处涌来点点火光,继而便是马蹄飞扬的声音。 那火光便伴着原来越响的马蹄声慢慢逼近城门。 杨成文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向他们二人指向不远处的火光,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 “看见了吗?他们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末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妄言 说完后,杨成文不再把视线望向城楼越来越靠近的火光,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徐恒邈和赵明羽的脸上。 耳边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似乎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赵明羽和徐恒邈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了。 想着想着,他便觉得更加安心了,瞬时便觉得底气更足,甚至也不将目前的险况放在眼里了。 “殿下,徐将军莫怕,那是接我的人来了。” 赵明羽将昏暗夜色的点点火光收进眼中,向后问了一句,“接你的人?” 杨成文得意地点点头,挣扎着慢慢站得更笔直。 “殿下莫不是忘了,陛下允我阿爹留有私兵,如今我阿爹去了,这私兵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名下。我早便与他们通信,让他们从云州赶来,若我戌时还未能出城与他们汇合,他们便会往城门这边来。而据我所知,为迎珲曜国的二王子入城,这都城的大数兵力都往西边去护送二王子入城了。如今城内所余的兵力并不算多,若殿下现下急令让御林军到城楼处防卫,怕是还要再此时进宫请示陛下,得到陛下的玉林令后才能调动御林军队。可不知是我杨家兵来得快,还是你们的御林军来得快?殿下莫忘了,这些士兵都是随我阿爹出生入死的人,素养极高,且只听杨家人的号令,殿下可不要想错了路,以为他们真能听你一声号令吧?” 徐恒邈咬了咬发干的嘴唇,“原来刚刚你只是拖延时间,你是算准了今夜你能全身而退了。” 杨成文轻蔑地笑了笑,虽仍被他们包围着,却有十足十安然无恙离开的自信。 “徐将军,行事之前,还是要三思后行,不要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有时候下风者亦能翻盘。” 不知是否秋风过盛,吹得赵明羽面色铁青,只见他紧紧攥着拳头,不发一语。 见二人皆无言以对,杨成文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殿下,徐将军,你们大概也不想落得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二王子到来之际,在城门处起了血光,未免不太吉利。若是再传回珲曜国,难免会引起他们猜测,不知又会起什么乱子。会不会说是要借我下二王子的面子,要给珲曜国一个下马威呢?这些粗鲁的北人可不会想什么弯弯绕绕,若是因此起了什么动乱,岂非是殿下和徐将军的罪过了?我给二位指一条明路,好生将我放回云州,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赵明羽只觉杨成文活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副天真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你以为,你走出这里了,你往后便能安然无恙了?你真能把以前所作一笔勾销算清吗?” 杨成文瞪大了眼睛,咽了咽,“我不论往后如何,只要能从这里走出去,我怎么样也能有一线生机。” 还未来得及听见徐恒邈和赵明羽的回答,便被城楼下的马蹄声踏碎了。 为首骑着枣色马的中年男子立在城门前,抬头便见城楼上杨成文的狼狈模样。 杨成文奋力朝他招招手,“齐叔救救我,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啊!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管。” 听见杨成文的呼救声,坐在马上的齐松也有些着急,只能先竭力回复他,让他心安。 “郎君放心,有我们在,他们定不能伤害你半分。” 徐恒邈眼尖,认出城门前那人是杨闻善的生死之交齐松。杨闻善死后,便是他一直在带领杨家兵。平日生活在南部云州的他,因杨成文的一封信便带兵赶到都城来,可见此人极重情义,三言两语决不能说得动他。 徐恒邈向下喊了一句,“齐将军,好久不见。” 齐松见有人认出他,便抬头看了看。待看清徐恒邈的容貌后,认出他是三年前在北地军营见到的小毛头。 “徐……噢不,现在应该唤你作徐将军了。” 徐恒邈礼貌低头,算是同他行了礼,接而又介绍身侧的人。 “齐将军许久未入都城,想必也认不得太子了。今夜我们奉命在此行事,还请齐将军明辨是非,不要加以阻拦。” 看见他们的架势,齐松很快收起了寒暄的轻松,继而厉声问道,“太子殿下,徐将军,今日之事究竟为何?为何非要将他逼到绝路?” 赵明羽背着手,声音穿破迎面吹来的秋风。 “齐将军,杨成文的人品你我都很清楚,你无谓为了他与陛下和我们作对,实在是不值得。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实在是平息不了了。” 齐松心沉下来,冷静过后回道,“对不起,郎君是老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有难而不救。还请殿下和徐将军理解我。今日若不能让我顺利带走他们,我便只能硬闯了。” 赵明羽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翻涌卷起又抛向城楼下的火光。 “齐将军是摆明了要为了他与我们作对了。齐将军,今夜我们不会轻易让你将他带走的,还望你理解。” 慌乱中,杨成文将怀里的令牌摸出来,借着火光举给城楼下众人看。 “火牌在此,我命你们速速攻城救下我。” 杨家私兵皆听令于杨家令牌,如今火牌一出,无人再敢与赵明羽和徐恒邈再多掰扯。就待齐松的一声令下,便拉起长弓预备要攻城了。 “楼下诸位且慢,看看这是什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恒邈将手中的木牌亮出来。 城楼上的火把将木牌上的纹路照得明亮清晰,上面雕着的莲花混着薄薄一层火光,在上空绽放,令城门前的众人不禁大惊失色。 “水牌火牌同时出现,众人需得听令于持有水牌者。我命你们原地不动,不许入城。”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杨成文看见凭空出现的这块水牌,更是吓得慌了手脚。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杨家的水牌怎么可能会在你们这里,这绝不可能。我阿爹明明已经带着这块水牌入土了,怎么还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杨成文朝城楼下的人喊道,“别听他胡言乱语,他手上的牌子一定是假的。我阿爹怎么可能把杨家这样重要的物件交到一个外人的手上。众位可不要被他蒙蔽了,这一定是他的缓兵之计。” 徐恒邈在秋风中立得笔直,依旧坚定地举着手中的令牌。 “这块水牌确为杨老将军所有,齐将军若是不信,可独自入城验明真伪。” 见徐恒邈如此自信,杨成文脸上的表情更是慌张。 “不可能,这块水牌一定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便是你偷的,一定是你去掘了我阿爹的坟墓,一定是你。” 齐松一时有些混乱,不知道该听信谁的话,不敢听从其中一人的命令,更不敢轻举妄动,只依旧立于城门前。 徐恒邈再道,“齐将军,你独自入城验明真伪,我们绝不会害你。况城门外还有这么多士兵等着,我们也不会对你下手,若真有此心,想必你身后的众位也不是吃素的。我这水牌来得光明正大,是杨老将军死前所托。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说绝无半分虚假。看在我们从前不算深厚的交情上,还请齐将军信我这么一会,也请看在杨老将军的份上,相信我。” 齐松再三思虑过后,重重点头。回头令身后的士兵待在此处,切勿轻举妄动,他则佩剑经由小门入城。 登上城楼后,他屈身向赵明羽行礼,不一阵又听见杨成文鬼哭狼嚎的叫声。 “齐叔,救救我,救救我。你千万不要信了他们的鬼话。” 因为深知齐松是一个明善恶的正直之人,徐恒邈将手中的水牌递给他。 齐松在手中反复摩擦,仔细辨别,发现这块木牌却为杨家所有。 “徐将军,你说这是老将军所托付之物,可有凭证?” 徐恒邈点点头,将藏在袖中的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他。 齐松将纸条展开,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读着读着,手也不自觉在颤抖。 “陛下,我教子无方,也深知我儿品性,即便今日陛下不罚他,他日后定会对大宁造成更大的危害。深思熟虑下,我特在家庙中给陛下留下水牌。若他持杨家火牌召令杨家军作恶,那便以此水牌相抵。水火并列,众人必定只听从持水牌者之令。若杨家兵能看见此条,勿要助纣为虐,给大宁留下祸害,让我再黄泉之下魂魄不宁。因特嘱诸位将杨成文交给朝廷处断,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保他。” 齐松一字一句将纸条上的纸读出。读完后,杨成文的脸色已变得如灰土一般了。 “他怎么能够这么狠心,怎么能够,不可能不可能。” 齐松确认那字确为杨闻善所写,自然也无话可将,只远远瞥了杨成文一眼。 “郎君罪孽深重,我等亦无能为力,也不得不遵从老将军的命令,完成他的遗愿,还请郎君好自为之。你实在是不配成为老将军的儿子。” 杨成文如同发疯一般,从地上爬起来。 想要跑走却被众人围住,已是退无可退。 他一面脊背紧贴城墙粗粝的砖石,一面哭着痛斥齐松。 “连你也不帮我,连你也想害我,连你也想我死,都是你们的错,我有今日,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继而,他又恶狠狠地盯着赵明羽和徐恒邈。 “你们两个别高兴太早,我杨成文即便是再落魄,也不可能落在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手上,没有人可以惩罚我,没有人,你们永远也赢不了我。永远也不……” 只见杨成文瞬刻攀上城墙,再冷冷地望着他们一眼,便往城楼下跳了。 “永远也别想赢过我,永远也别想压我一头,你们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只听得一声重响,楼下草木皆已被鲜血染红,那阵猖狂的叫骂声也戛然而止了。 自远处卷起的风裹着地上的血味,向上飘扬,吹拂到城墙上,却再也未能叩动那道高大沉重的木门,又像是无功而返,携带着一切的罪恶和黑暗往南面的方向折返了。 为您提供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妄言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悲秋 又赶了一夜的路,众人已经很疲惫了。 驿站四周仅有一点微弱的火光照明,摇晃的火光似在催促夜色深沉,快些安睡。 而景舟却没有半分要睡觉的意思,他不时向窗外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待一根蜡烛燃尽后,夜色更深了。 有一人披着暗色从门外走来,敲了敲房门后又推门进去。 见他来了,景舟再也坐不住了,忙问,“怎么样?事情可还打探清楚了?” 蒙德稍稍喘了一口气,点点头,“主人放心,都打听清楚了。探子回报说是今夜都城确实出了动乱,据说是宁国的臣子挟持了要臣的家眷。亥时的纷乱便已停止,说是作乱的人已经自尽了。” 景舟将拳头攥紧,像是极力忍耐很久的那根弦终于绷不住了。 “我最关心的不是这个,她,她怎么样?” 蒙德知道景舟问的是谁,垂着头回道,“主人放心,崔娘子安然无恙。大概只是受了一些惊吓,此刻应该已经回府休息了。” 景舟瞥了他一眼,“应该?我要的是确切的消息,若无确切的消息,你做什么回来应我?” 蒙德见景舟动怒了,忙俯下身子平息他的怒火。 “主人息怒,今夜都城动静虽是不小,但消息都被他们封锁得死死的,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崔娘子的动向,他们实在是无法得知。不过您想,她是将军府的夫人,怎么样也不会出什么问题。里里外外这么多人保护着她,绝不会有什么损伤,还请主人宽心。” 砰的一声,一个桌上的茶盏在蒙德面前炸开,摔得粉碎。 “一群废物,最要紧的事情都探听不清,还配做我珲曜的探子吗?还有,在我面前,我不想听到将军府三字,她便是她,与将军府没有分毫关系。若你下次再说错,我必定不会轻饶。” 景舟在与她相关之事上,向来是不肯退让半步,有事会因此伤了自己,也会伤及其他人。这是他的底线,蒙德很清楚,也不敢再说半分,只点头应下。 蒙德站起来后,将窗侧的烛台吹熄了大半,后又走到景舟面前。 “主人,您这么紧赶慢赶地赶了一天的路,又等消息等到了现在,身体一定会吃不消的,还是早些歇息要好。” 听到都城可能会生乱,生乱必会波及一群人。景舟不敢有所松懈,原准备在湖州停留一夜的他,选择继续赶路。又听到探子传来骚乱的消息,更是一刻不敢停。等行至都城与宣州交界的驿站,才不得不停下来等待消息。 景舟已经很疲倦了,他揉揉眉心,只觉肩上似有千斤重,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明明都城已近在咫尺,他心里却生起一股异样的感情。 他不知自己要以什么面目去见她,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 明明出行前心中便已经酝酿好了一切,可等到了这一步,他不知怎的却有些怯场了。 他紧紧闭上双眼,发出一声苦笑,“蒙德,你说这次我们到都城去,又要生多少乱子呢?不知怎的,我还真有些怀念上次我们到此处的情形。” 蒙德怔了怔,“主人,上次王后暗中设伏,害您东躲西藏,一路伪装才得以存活。您可是险些丢了命,上次这样的事情,这次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这次国主派了这么多随行,可见是十分重视主人的,王后绝对不会有下手的机会。至于前事已经发生了,那便由得它过去吧!” 景舟轻轻拨动桌上的五弦琴,一指拨动,确实心酸苦涩的音色。 “可若我不想让前事过去呢?” 蒙德顿了顿,又再苦心劝道,“主人,您是珲曜国的二王子,凡是都要以珲曜考虑。做事且要记得三思而后行,此次出使事关重要,关系到国主对王位的考量,还请主人担起重任。” 景舟收起拨琴的手指,静静地望着蒙德,“你上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劝我跟你一起走时,也让我以此为重,我听了你一次,但是我感到很后悔。” 蒙德心里咯噔一响,慌忙再劝,“主人,您已经舍掉了这么多东西,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已经是要紧的关头,成败便在此一举,您切勿怪罪我,我也是为了您。您想想,王妃的仇还未报,难道您现在就想放弃了吗?” 景舟的眸子亮了亮,轻哧道,“你说得很对,但又不对。仔细想想,从前的我还是太蠢了些,会为了一样放弃另一样。如今我已有了一些底气,既不会放弃眼下既得的东西,但我也绝不会放弃挽回以前失去的东西。鱼和熊掌,我皆要得。” 蒙德明白景舟的心思,却不免还是为他担心,“主人,宁国形式复杂,我们切不能轻举妄动,我明白主人所想,但,但还请主人放一放。” 景舟将床前的灯熄灭,屋内的光亮马上散了一半。 蒙德只见他立于床前,慢慢离他越来越远。 “你无需多言,我自有论断。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安置,我也累了。” 蒙德见自己碰了灰,也自知在这个时候不好再与景舟说得太多。 也许夜色太黑太沉,蒙蔽了他的心智,阻了他的判断。待明日太阳升起,世界变得清明之后,他的脑袋也会随之清醒,说不定会推翻今夜的说法。 与其再开口阻拦,引起他的叛逆和不满,还不如顺其自然,随他去做。 宁国里里外外这么多眼睛盯着,景舟总不好随意下手,肆意妄为。 这样看来,他还是不要担心太多才是。 这样想着,蒙德将房门关上,将外面的月色阻挡在这一块长长的门板前。 终是松了一口气朝外面走去了。 黑夜被光亮击碎,不过几个时辰,便又换了新的一天。 盛帝这几天都睡不好,不知是否还是因为杨家的事情而烦忧。 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的心情应该是松快一些的。 所有依附杨成文的大臣,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用不同手段换下去了。 或流放,或降职,或入狱。 早在杨成文定罪前,盛帝便开始着手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慢慢处理了。 只是如今杨成文已死,杨鸿深入狱,杨家衰败,从前繁茂的景象已不在,都城无人不感叹。 盛帝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窗外。 绿叶已覆上一层淡淡的黄色,秋风习习,吹得枝叶哗啦作响。的确是夏天的繁茂已不复存在了,可又更多了一份秋的悲凉与衰颓。 殿内香雾弥漫,石都从柱子那边绕过来,将宫人冲好的热茶端到盛帝面前。 “陛下,您这几天都没睡好,又为了朝事早起忧心,还是先喝一杯浓茶暖暖身子,提提精神吧!今日的香料,都是挑了些提神醒脑的去点,陛下坐下慢慢品茶,休息一会儿,精神便更足了。” 盛帝的思绪被石都打断,视线也慢慢收了回来。 “也好,早起时还不觉有什么,现下反倒真有些困了。如今身子是比不得以前了,自然也不能像以前一般费力伤神了,也折腾不起了。” 石都见盛帝喝了茶又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陛下,您的身子好着呢!只不过最近的事情有些多,都堆到一块去了,难免让人觉得吃不消。” 盛帝接过帕子擦擦嘴,勉强笑了笑,“石都,你还哄我开心呢!你说的话我也都明白,只是人一天天地老了,身边的三两好友也渐渐离你而去了,你会越发害怕苍老。好像是世间瞬息万变,所有事情已经不复存在了,而唯有你还存活在这世上,残忍地看着这世上的一切变化。” 石都明白盛帝定是因为杨家的事情伤神,心中难免不快,再劝慰道,“陛下,您别再想了,世间万物,终有定数,一开始便已经决定好了。陛下您只是顺应了万物的变化,感慨难免多了些罢了。” 盛帝揉了揉肉发酸的眼睛,后又闭目养神,问道,“石都,你说我这一次是不是做得有些绝情了。闻善随我出生入死,如今他的后代却不得善终,如论如何,都是我亏欠了他。若他还在世,定会责怪我。只是如果不处理杨家,我赵家的江山迟早会被他们蛀空。无论是说我自私也好,狭隘也好,我也不得不做这件事。” 石都点点头,“陛下,杨老将军也深知这一点。否则他身前不会做如此打算,也不会心甘情愿将令牌送出来相助。他是料定了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为了社稷,他不得不忍痛做出抉择。这是杨老将军的一片心意,陛下如此做,才不算是辜负了他。所以,陛下切勿多想了。若是杨成文不除,家国不宁,杨老将军的魂魄也必定不得安宁。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盛帝沉默,不再说话。 过后,他又道,“如今一切的事宜都准备妥当了,只待珲曜国人明日到来了。只是他们预计到达的时日,要比延后的计划足足提前了一天。他们这么着急前来,定是又存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心思。但无论如何,又不得不好言好语地应对。珲曜国国主已不露面许久,怕是出了什么变故,此番遣二王子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储位一事,这是要让我们来表明态度了。不过无论如何,珲曜国人目的向来不纯,我这次还是好好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为您提供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悲秋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暗流 为了举办欢迎宴,盛帝提前下令准备,宫内里里外外整整忙活了好几天。 盛帝口头上虽说是不待见珲曜国的人,但出于大国的礼节,也不愿在接待的仪式上刻薄了他们,更不愿在他们面前丢了脸面,传到他国去说宁国国君小家子气,气量小。 因此,此次宴会的规格比往日宴请朝臣要高好些倍。 盛帝与孙皇后端坐在高位上,见石都传令,将殿外候着的珲曜国人请进来。 传令声下,殿内窃窃私语的声音止了,所有人都在屏息观察门口传来的动静。 只见一个身穿金丝白袍的男子领着一群随从走进来。 男子容貌俊美,相较于宁国男子的长相,那双狭长的琥珀色眼睛为他的五官增添一丝异域风情,将他与旁人的长相轻易区分开来。 听说这珲曜国的二王子身上有着一半宁国的血脉,他的生母杨昭王妃便是宁国湖州人。又或是景舟的容貌过于出色,将南北长相恰到好处地混在一张无暇的脸上。余下众人看他,也觉得比看以往出使来的珲曜国人要顺眼几分,对他的敌意好像也比他进殿前要轻几分。 景舟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右手贴胸,弯下腰向上座的二人行礼。 “见过陛下,娘娘。” 盛帝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只对他淡淡点头。 “二王子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原以为王子明日才到都城,不想竟比预想要早了一天。” 景舟顿了顿,知道这句话不是简单的闲聊关心。 “我原想着按计划行进,但又因路上形成有误,恐陛下等我太久,便擅自加快了行程,也未提前跟陛下透露消息,还请陛下恕罪。” 短短的几句话,景舟便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说是自己提前赶路,绝非是要存心生事,而是怕失了珲曜国的礼节,留给宁国国君一个不好的印象。因此日夜兼程赶路,便提前一日到了。 见他解释得清楚,盛帝一时也抓不住他的漏洞,便摆手让石都引他入座。 “原是如此,这倒也不打紧。早一日来,晚一日来也是无妨。想来二王子也站了许久,也该是累了,快些入席吧!” 景舟俯身谢过他,轻声慢步随着石都的指引,在左侧入席了。 欢迎宴开席后,歌舞声便在四周响起。 一群身着浅红色衣裙的舞女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展现美轮美奂的舞姿。伴随着一阵阵轻柔舒缓的丝竹管弦声,慢慢向上攀爬,犹如开在殿里的一支支淡色的寒梅,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美丽。 宫人替景舟斟酒,景舟低头举杯,晃了晃杯中的酒水,却没有半点要饮酒的意思。 他默不作声地坐着,眼睛却暗暗观察席上众人,试图从席中搜寻出他想要找到的那个身影。 景舟的眼神一向锐利,默默扫了几眼后,还是未能发现她的踪迹。 他有些难过,不知她今日未到是什么缘故。难道是受了惊吓得了病,还是被人挟持时不慎受了伤,如今需要静养,不得外出走动。 想着想着,他似乎越来越担心。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又被一种莫名的窃喜代替了。 此刻不在席上相见,也不完全算得是一种坏事。 宴会上,除了盛帝是同皇后一道来的,其余的臣子皆独自赴宴,并未看见有人携带家眷一同赴宴。可见是规矩如此,与她是否生病,受伤静养无关。 也罢,若是此刻她便坐在他的眼前,难免又是一道煎熬痛苦的考验。 若是她出席宴会,必定是坐在她夫婿身侧。若是冷淡疏离也就罢了,若是郎情妾意投入了他的眼中,无疑是让观者倍觉刺眼,眼睛泛红,上涌出嫉妒之色。 他虽然有一定的耐力,可却不能保证这耐力会不会在遇到她之前便崩溃瓦解, 此刻暂不相见,或许还能再给他一些缓一缓的时机。 正恍神间,上边一道声音将景舟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许久未见珲曜国主露面,不知道国主的身体可好啊?” 景舟垂眸恭敬回应盛帝的话,“父王年纪大了,身上难免有些许病痛。恰逢腿疾复发,不便行走。外面纷扰,御医说要静养为主,所以父王便许久未到朝中去了,不过政事他都是亲力亲为的,也时常在旁边督促我们。此番让我们出使宁国,也是我父王之命,临走前,父王还叮嘱我,让我一定给陛下带一句问好。” 盛帝摆明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想侧面探探他们此番前来之意,更想让朝臣知道,珲曜国主连日来不露面的事情真相,好让大家都有一个判断。 可景舟实在是聪明,说的话滴水不漏。只说珲曜国主是旧伤复发,不良行走所以一直在宫内静养。此次出使又是珲曜国国主的主意,证明他的脑子是清明的,依旧在幕后指挥着珲曜国上上下下的事情,不曾因病躲懒怠政。 盛帝敛眸点点头,“竟是如此,看来外界传言,说珲曜国主重病缠身,无法下床的传闻,是假的了?” 景舟低头道,“是,陛下。” 见盛帝收起打量他的视线,景舟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继而盛帝举杯,邀殿中群臣敬景舟一杯。 景舟双手端杯,遥遥回敬盛帝及众臣,后又一饮而尽。 待众人将酒杯放下后,景舟站起来向众人示意。 “陛下,我从珲曜带了一些礼物来,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也斗胆献给陛下和娘娘。” 说着,景舟和蒙德一道走出来。侯在殿外的侍从也抬着一缸缸酒进来了。 一缸缸酒抬入殿中,虽未开封,便已经能够闻到一股浓烈醇香的果子味,更不敢想象,这酒开封后飘出的香气,该不会是连闻一口都会醉人吧? 景舟伸手隔空扫了扫在殿中排列成两侧的酒坛子,介绍道,“陛下,左侧的是葡萄酒,右侧的是石榴酒。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是我们珲曜款待贵客的美酒,配上佳肴一道,更显风味。” 这葡萄和石榴产自珲曜,在珲曜虽不算得上是什么稀罕物,但经由商人运送到宁国,再放到坊市去卖,也并不便宜。更别提在宁国能看到用葡萄和石榴酿酒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实在是不能想象的。 而对于殿中正坐的皇亲贵族及其他大臣来说,虽也算不得是什么,但却胜在景舟的一片心意。 从珲曜到宁国,路途遥远,一路上并不全是平坦大道,何况每州路况不同,应也免不了山匪出没伤人。能完完整整地将这四十坛美酒运过来,确实是花了不小的心力。 即便不看这礼物的贵重,单凭这礼物的心意,便已挑不出什么刺了。 还未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景舟又道,“这次到宁国来,我还带了一些瓜果的种子,想着陛下和娘娘在宫中种种,看看是否能结个果子,也算是图个新鲜。” 盛帝礼貌地笑了笑,抬手便让宫人将礼物收下。 “多谢国主和二王子的好意,我们收下了。” 盛帝扬扬下巴,示意坐在左侧的徐恒邈站出来。 徐恒邈会意,起身走到中央,向景舟行礼。 “二王子。” 盛帝笑道,“二王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宁国,我理应好好款待。只是如今正值秋收时分,各地赋税政务繁忙,上奏的折子有些多,我怕是难以抽开身与二王子单独坐下好好谈谈了。二王子不妨先在宁国玩几日,好好放松放松,以解舟车劳顿的困乏。这是徐恒邈,徐将军。这段时间便由他领着王子在都城里好好逛一逛。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想必相处起来也不会太过拘谨。” 盛帝如今放话说是政务繁忙,抽不开时间与他私下相商,也是料准了他不会在此时开口,让众臣知道他们珲曜国的所思所想。 不用多说,宁国与珲曜有仇怨在前,盛帝的气也许还未咽下。盛帝如今这样说,不过也是想晾一晾他,给他一个下马威,看看他是否能够沉得住气。 但景舟早便已经料到了,因此面上并未显露半分惊讶之色,也不曾开口再问什么。 景舟屈身谢过盛帝,继而又挺直身子打量面前的人。 其实入殿前,景舟便暗自扫了一圈。心底早就有了几个徐恒邈的人选。 从年纪,身量,穿着,容貌等等几方面考虑,人选便能缩小很多。 只是当徐恒邈站在他的面前,他又难免感到有些诧异。 先前便听闻他是武将,景舟想着,他该是一个粗糙粗犷的野蛮人,不想如今真切站在他面前了,竟是一位俊美的男子。他身上的杀戮气极小,或是被他压制得极好,实在是无法将他与将军二字联系起来。 不过有关徐恒邈的传言不少,他有意去探听的也不少。还是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对他降低戒备心。更何况,他也丝毫没有对他放下过戒心,甚至这戒心中还含了一层嫉妒发狂的意味。 这是这种感情并未显露出来,景舟看着徐恒邈的表情是和善的,更像是对他流露出的一种欣赏和赞叹。而那早便在心底酝酿了许久的嫉妒,狂躁,怨恨,在他面前被掩饰的极好。 起码,景舟无意在此时被众人窥探到他的心思,以致自己的计划有变。 “久仰徐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倍感亲切,好像徐将军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徐恒邈疏离淡漠地朝他弯了弯嘴角,“我也听闻了许多有关二王子的事迹,今日一见,也与我想象中的二王子有些不同。这段时间,二王子若是有需要,尽管同我说,我定想办法为王子解决。” 景舟嘴角微微抽搐,宽袖下的拳头却早已经攥紧了。 “多谢徐将军好意,我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必定有许多事情需要劳烦徐将军,我又有些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徐将军不要嫌我烦才是。” 为您提供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暗流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失色 亏得徐恒邈有先见之明,派人在明里暗里保护崔凝安和衡伊,否则,葛明抚不能这么顺利地找到那座荒废的老宅,更不能暗中在里头做手脚,用瞒天过海之计骗过杨成文,让他再无筹码可谈。 但一时有所疏漏,徐恒邈还是小看了杨成文的狠毒,竟放了足足两倍的迷烟药量去迷倒崔凝安和衡伊。 可毕竟二人体弱,吸了迷烟又受了惊吓,连着在屋内静养好几日都不曾出门。 崔毅和崔夫人来府上看过几次,平阳公主和徐睿识也是忧心得不得了,寻了空档便去说徐恒邈的不是。 明知有危险,又未做好完全的保障便安心让两个小娘子涉险,若是再晚了一步,后果更不堪设想。 平阳公主摇着扇子,越想越觉烦闷。 “你说说这阿邈和阿英,怎么成亲后便遭了这么多的事?怎么回回的事情都是冲着他们来的,这也太奇怪了些?难道是他们八字不合,或有相克?” 徐睿识摇摇头,提醒道,“公主可是忘了?两个孩子成婚前,你可是找了高人去看过他们的八字的,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会不合呢?许是阿邈和阿英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那些存有坏心思的人,专挑他们下手。要么便把对我们的怨恨算在他们身上,要么便是阿邈在外惹了什么麻烦,未能得以解决,又将麻烦抛给阿英。这杨成文与我们积怨已久,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日后这样的事情,怕是还多着呢!” 平阳公主停了摇扇的动作,叹了一口气,“驸马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两个孩子也太倒霉了些,回回不是见刀便是见剑的,我这做娘的,是看着也心疼。不过阿邈是合该被我骂一句的,这媳妇受到了惊吓,这几日又是早出晚归的,我连他人影都见不着,你说说,这事情要是传去了宁昌侯府,亲家又会怎么想?这孩子,没回都好好答应我,知道要改正,知道要将手头上的事情放下,多陪陪阿英,可转过头不过几日,又不知道他抛去哪里了。” 徐睿识给平阳公主倒了一杯茶,劝慰道,“公主喝口茶,消消火气。你也是知道的,那珲曜国的二王子来了,陛下嘱咐阿邈要将他照顾妥帖,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有的,我想阿英也是能够体谅的。” 平阳公主喝了一口茶,心里的气总算是平顺了一些。 “那珲曜国王子也是的,不去寻别的事情做,天天有事无事便来找阿邈。实在是可恶,也亏得阿英是个性子好的,若是换作是我,早该闹起来了。” 徐睿识笑了笑,只得无奈地耸耸肩,抬头朝天上的夜色望去。 夜色抛向四处,院里便被黑暗笼罩了,一片漆黑中,只看见南侧的房间有点点火光,推开门去,却见里头亮如白昼。 徐恒邈伏在桌上写写停停,裴永点了香又将小香炉放在桌上,试图让徐恒邈写字时更舒服些。 “郎君,您再写一阵便歇会儿吧,写了这么久字了,小心伤着眼睛。白天陪那二王子跑了一天了,晚上回来可得好好歇息。” 说完,他又忍不住抱怨一句,“那个二王子也真是的,对什么都感到新鲜,什么都让您去陪着他,下棋找您,赏画找您,要到哪里去还是找您。我说我去陪同吧,他又对我爱答不理,斜眼看人的,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份气。可换了您一去,他便笑脸相迎,和颜悦色。这珲曜国怎么尽是怪人。” 徐恒邈停了笔,又吹了吹纸上的墨渍。 “好了。这几日他虽然有意让我领着他左逛右逛,左兜右转,可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想想,我们暗里派人盯着他,明里也正大光明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也不会在眼下生什么事端。再说了,他待我,你以为是真正的客气吗?他虽然面上谢我,却又有意无意弄出一些麻烦让我解决,实则是存心找我麻烦。” 裴永气急了,为他抱不平,“这个景舟,不过就与您见了这么一面,便这样了,他虽是珲曜国国主的儿子,却也是我宁国的客人,如此傲慢,实在是不讲礼数。” 徐恒邈揉了揉眼睛,“罢了罢了,陛下既然吩咐我这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好的。如今陛下晾着他,他便将气撒到我这里,想想也是合情合理。许又是记着两年前的旧仇,知道我也有份参与到那一仗中,明里暗里给我添麻烦想借机出一口恶气罢了。算了,忍忍便过去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裴永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后回道,“先前我们已经查出这个二王子曾在一年前回明州为他生母立牌位。因珲曜王后的记恨,一路追杀,妄图让他死在明州。后也算他福大命大,一路逃到了都城,借宁国之势退了王后的搜查,也因此躲过了一劫。虽不知道他当时藏在何处,不过能靠他自己再回到珲曜,也算是他的本事。假如他是那个下毒之人,我也实在是想不清楚,他与宁昌侯府有什么关系?我看宫宴上,宁昌侯对他的态度冷淡,不像是与他交好之人。但我也想不通,宁昌侯会有哪里得罪了他?” 徐恒邈待那张写了疑点与搜集的情报的纸张摊开,再细看了看,“根据我们的情报和这几日他的行踪反馈,他好像与宁昌侯府没有半点关系,不像是会下毒毒害的歹人。为争珲曜的储位,他不可能将心思分散,放到此处,应该是全神贯注与王后对抗才是,即便要与宁国扯上关系,也该是与我们交好,争取我们对他的支持,让他在储位上多一分胜算、万一此事败露,我们查出真相,上奏陛下,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好处。若因此两国交恶,他便是珲曜的罪人。” 徐恒邈皱着眉,轻轻摇摇头,“不,我们还是不要妄自下定论。否则,这条线索便中断了。若是他们国中的其他人所为,想必我们也能透过他查清一二。总之涉及两国,又涉及两府,怎么算都不会那么简单。若真要顺着景舟去查,这条线索也未必能让我们顺利知道很多东西。不过眼下还是遵从前路,走一步,算一步去查了。此人嫌疑未能消除,日后必定还要小心防范他,切勿让他与夫人有过多的接触。” 裴永点头应下,“是。” “这孩子,竟偷偷从后门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实在是气人。” “公主息怒,许是阿邈觉得走后门回来更方便也未可而知,怎么能说是躲着你呢?” 听见父母的争吵声在门外越来越近,徐恒邈和裴永停止了交谈,二人轻声往门口走去,裴永则率先开了大门。 推门的瞬间,便见平阳公主走到门边了。 眼见人真的在书房里,平阳公主仪态极好地堵着门,笔直地站在二人面前。 徐恒邈和裴永给平阳公主和徐睿识行礼,后笑着问道,“阿爹阿娘,大晚上的,怎么想着来书房看我了?” 平阳公主瞪了他一眼,“别在这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难怪我在前院等你许久不见你回来,后来才听人传信说你是早便回到书房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原来是有意在躲我,怎么?不过是前些日子说教了你几句,便觉得我烦了?” 徐恒邈扶着平阳公主请她到书房坐下,赔笑道,“阿娘,您这可是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是在躲您呢?只不过是那二王子今日让我去陪他闲逛了一日,我回来时是绕翠竹园那条路的,想着从后门回来更快些,便走后门了,可丝毫没有要躲您的意思。” 平阳公主对他的说辞仍不满意,“既然回来了,便该第一时间回你房去看看阿英。不管你手头上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都没有你媳妇紧要。你怎么每回听了便算了,等会阿英真生气回娘家去,可别求我帮你从中说几句软话。” 徐恒邈低头认错,“是,阿娘教训得是。我方才想着来书房放个东西便走,后来又忙了些别的杂事,因此误了时辰,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还不等平阳公主再多说两句,徐恒邈便飞快溜出去了,转身便没了人影。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见屋内的灯火微弱,想来,崔凝安应是睡着了。 此时杏儿恰好端着药碗从门里出来,又轻手轻脚掩上房门。回头看见徐恒邈回来了,忙上前行礼。 徐恒邈抬手让她起身,问道,“她可是睡了?” 杏儿点点头,“娘子服过安神的汤药便睡下了。” 徐恒邈眉心微皱,向前走了一步,“她这几日还是要靠安神汤才能睡着吗?” 杏儿如实答道,“大夫说娘子忧思惊虑之状还未完全散去,如今还需喝些安神汤稳定情绪,否则长夜漫漫,难以入睡,恐怕又会想到那日遇险的情形。” 徐恒邈微微叹一口气,点头后摆手让杏儿退下。随后又走上台阶,将门轻轻推开。 薄薄的香气在房中蔓延开来,香甜的气味光是闻着便让人倍觉心安。 床前的轻纱下坠,连带窗外的月光也被滤得柔和细腻。 女子的睡颜被镀上一层薄薄的月光,衬得她的五官比平日里更冰冷脆弱,任谁看了都很心疼。 徐恒邈摸了摸崔凝安的手,发现是冰的,便又将她的手收回被子里盖住。 虽说出事后,对不起的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可是心中还是难免自责。 崔凝安似乎在嫁给他后,运气便更坏了,三番两次遭灾,不是都城内的暗涌,便是珲曜国的狼子野心。 也怪他未能及时发觉错处,没有时时刻刻堤防着,才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徐恒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连带着鼻子也有些发酸。 若是毒杀的真相未能查明,他不能心安,她这辈子也不能安宁。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什么身份,什么真假,全都不重要了。 他只需要她一个,只有她一个便也就足够了。 突然,一滴热泪从眼眶滚出,落到崔凝安的手背上,连带着她也没有知觉地颤了颤身子。 安静无声的屋内,只听得她一句低声的梦语,让徐恒邈大惊失色。 “阿姐,我害怕,我怎么为你报仇?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为您提供 非山让尘 的《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快更新 失色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