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 1. 梦蝶 这一日,姑苏城十里街仁清巷一户人家传来婴孩啼哭之声。熟识的邻里街坊都议论:“甄老爷前一个孩子痴痴呆呆的,这一个生下来的,还不知道怎样呢!” “可不是,他家那小公子乳名栩哥儿的,我去瞧过,再没有比他更灵秀的孩子,可惜了。” 说起这甄家,原是本地乡宦,主人家名费字士隐。 五年前,甄士隐一晚梦见蝴蝶入怀,第二日,其妻封氏便被诊出有孕。夫妻二人成亲多年,还没有孩子,自是喜不自胜。 十月后一男婴诞生,甄士隐想到当日的梦境,“栩栩然胡蝶也”,便给孩子起名甄栩,小名胡蝶。 栩哥儿生下来便眉清目秀,眉心一点小痣,手臂上还有个蝴蝶印记。周岁宴上,甄士隐把久不联络的亲朋都请了来,众人都道这孩子好相貌。 甄家夫妻二人对栩哥儿爱若珍宝,然而长到三岁上,这孩子仍是连句话都不会说,旁人叫他也不应。 邻居亲友从前心里有些嫉妒的,此时不免私下里偷偷笑话。甄士隐的老丈人,更是打着占了甄家家产的主意,想把孙女订给外孙。 甄家夫妻请了许多大夫,都说这孩子并非身体有恙,怕是生来没有魂魄。甄士隐只道自己没福气,妻子封慧却不信,把姑苏城中的寺庙道观都拜了个遍。 没想到,栩哥儿不见好转,封氏却年过三十又有了身孕,今日发动的正是这一胎。 甄士隐在偏厅看书,丫鬟娇杏跑了进来,喊道:“老爷,太太生了,是位小姐!” 未待甄士隐问话,娇杏又说:“姐儿生的极好看,额头上也有一点观音痣,与哥儿一看就是兄妹呢!”说罢又想起栩哥儿如今被外人嘲笑,生怕此话不妥,便闭嘴偷瞄了眼甄士隐。 士隐着急去看母女二人,倒未想那么多,对娇杏道:“我去看太太和小姐,你把栩哥儿也抱过来。”娇杏连忙应是。 甄家也算是姑苏当地的富裕人家,院子虽不大,却十足精巧。 甄士隐走了几步便来到正房。想是怕影响了产妇休息,内室中一片昏暗。 甄士隐从丫鬟手中接过女儿,果见襁褓之中小小婴孩眉清目秀,与儿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爷,把莲姐儿抱来给我看看吧!”甄士隐早就为孩子起名英莲,见妻子封慧醒来,笑道“慧娘辛苦了!” 封慧看女儿生的乖巧齐整,放下心来,“老爷向来体恤我,如今儿女双全,我也是知足的。” 又见女婴眉心也有一点朱砂痣,想起儿子的病症,蹙起眉“只是栩哥儿的病症,也不知怎么办呢。” 恰巧娇杏抱了栩哥儿进来,封慧压下心里的不安。她拉了儿子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婴孩的脸颊,眼含笑意看向栩哥儿,柔声说“栩哥儿,这是妹妹,知道吗,妹妹。” 栩哥儿向来不理人,封慧也只是想让兄妹两个亲近一下,并未指望什么。 谁知,一声稚嫩童声传来,“嬷,妹,妹妹”。虽有些磕绊,咬字却极准。 封慧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甄士隐已经抱起儿子“栩哥儿,再叫声妹妹。” 栩哥儿却开始玩起了手指,半晌,冲着小婴儿笑了“妹妹!” 自当日栩哥儿开口说话以来,甄家夫妇便发现,栩哥儿虽然反应慢了点,学东西却很快。 封慧不过随口念了几句三字经,栩哥儿便能复述出来。又请大夫道婆看过,只说是同胞兄妹气血相连,引得栩哥儿三魂七魄回归大半,再过几年兴许便全好了。夫妻二人自是惊喜非常。 甄家上下这些天都喜气洋洋,太太生了位漂亮的小姐,疑似痴傻的少爷会说话了,老爷太太给仆从们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 小厮霍起得了钱,见门上无事,便溜到街上买些新鲜玩意,送给娇杏。 娇杏没要,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好好守着院子吧,你偷偷溜出去了,门上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霍起便有些讪讪的,他素来会讨好老爷,没想到在娇杏这里碰了壁,“哼,不要拉倒,我送别人去!” 才走了两步,又怕娇杏说出去,转身告饶“好姐姐,别告诉太太,我这次是好不容易得了赏钱,下次再不会了!” 娇杏不欲生事,只道“以后可别再这样了”,霍起连忙作揖,两人便各去忙碌。 甄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有七八个仆从,自从小姐降生,家里人手便有些紧张,娇杏也被封慧派去照顾英莲。 莲姐儿不到周岁便会叫人,连栩哥儿都被她带的话多了些。甄士隐看着一儿一女,愈发觉得平生万事足。 见莲姐儿好奇远处的杂耍,甄士隐便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去街前看热闹。 “爹爹,我要那个!”女童指着路边花里胡哨的泥人,声音清脆。 路人见是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都笑说“小姐真是聪明伶俐”。 待看到甄士隐手里牵着的男童,又是一惊“令郎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采!老爷可真有福气,一儿一女皆粉雕玉琢,真是让人羡慕啊。” 甄士隐平日自诩雅致淡然,此时也难免心中得意,向那路人拱了拱手,又爱怜地摸了摸小儿女的头。 士隐走向路边的摊子,“还请小哥照着我这两小儿的模样,各捏一个泥人。” 摆摊的手艺人见来了生意,忙应下来“两位公子小姐生得如此俊俏,小人怕是难以捏出十分之一的精彩来,还请老爷不要嫌弃。” 说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捏出两个惟妙惟肖的泥人小童来。莲姐儿一眼便喜欢得紧,握在手里不肯松开。 姑苏人口多,这仁清巷一带又是姑苏繁华胜景之最精彩处。一家人玩了半日,又买了糕点果子和糖葫芦,正欲进门回家,便见来了一僧一道。那僧癞头跣足,那道跛足蓬头。 甄士隐见这两人疯疯癫癫,却倏忽而至,有些灵异,便带着孩子要进门避开。 那僧人却直冲甄士隐而来,看见他怀中的莲姐儿,大哭起来。 僧人正哭着,袖子却被人扯了一下,低头看去,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那僧大惊失色“你,你怎会”,又仔细看了看甄士隐怀中的女童,哈哈大笑道“一魂双体,既是你们的造化,罢了!罢了!” 甄士隐听他说什么一魂双体,便想起儿子的失魂之症,意欲问这癞头僧人的来历。 却听道人与那癞头和尚说甚么“北邙山”、“太虚幻境销号”等语,甄士隐再想追时,已不见得二人踪影了。 甄士隐正踌躇,不远处,葫芦庙里走出个身着半旧衣裳的书生。 这书生虽然落魄了些,却器宇轩昂,生得一表人才。见了甄士隐,施礼道:“老先生倚门驻望,可是刚才有事发生?” 甄士隐笑对,本要邀请书生进门一谈,转而又想起刚刚癞头和尚的“一魂双体”之语,便道“今日家中有事,改日还请兄聊天吃茶。”说罢各自道别回家。 甄士隐初时还对那癞头和尚的话耿耿于怀,但时日长了,见儿子除了反应慢些,也没什么不足的,便渐渐放下心来。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是两年过去。 虽然已过了立秋,江南仍是暑热难档。姑苏城中仁清巷里,有一小童坐在柳荫下乘凉,这小童不过六七岁,看起来却仿佛在沉思什么。 甄栩回想自己穿越过来的这几年,之前总感觉周身罩了一层雾气,大脑昏沉。他不仅听不清别人说什么,整个人也懒懒的。 直到三年前,他被带去看刚出生的妹妹,才感觉那雾气淡了许多,第一次听到了周围人说话。 他前世的记忆模模糊糊,但是母亲封慧念叨的三字经,却是极熟的。不过跟着复诵几句,便让父母红了眼眶,甄栩这才意识到:“我之前是被当成傻子了?” 甄栩如今只有七岁,甄士隐虽然去年就给他启蒙了,但对儿子读书管得并不甚严。封慧更是担忧儿子魂魄不全,怕他读书太多影响身体,便只让他和莲姐儿一起玩。 甄士隐和封慧见两个小脑袋整日凑在一起,或是逗弄虫子,或是糟蹋花草,也不觉得心疼,对这一双儿女愈发宠爱。 “哥哥,这个花骨朵是不是快开了呀”稚嫩的女童声音从书房后面传出。 甄栩正在鼓捣新开辟的花圃,听到妹妹过来,连忙竖起食指“嘘,悄悄的,等开花了,再给爹爹娘亲看。” 兄妹两个种花也有一个月了,家中园子一步一景,甄栩虽不太懂园林艺术,但下意识不想破坏这样的风光。于是,便在书房后面的开阔地挖了个小花圃,又从封慧那里求来了花苗,种了七八种花朵。 甄栩用手拢了拢其中一株木芙蓉的土,旁边的莲姐儿有样学样,小手却把土都撒在了衣服上。 甄栩正要笑话妹妹,就听到书房里父亲一声赞叹“真抱负不凡也!”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 梦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太迟 谁抱负不凡?甄栩有些纳闷,父亲日常和些文人书生来往,这样夸人却是头一回。 一个男声笑道:“不过偶吟前人之句,何期过誉至此。” 又是个说话文绉绉的酸儒,甄栩撇了撇嘴。恰巧看到娇杏在书房前张望,知道她是在寻莲姐儿,便拉着妹妹跑过去。 跟着娇杏一路走到正屋,封慧冲他们招手:“我的儿,你们看,这是前日你们要的什么蛋黄肉松麻薯包,尝尝可合胃口?” 只见桌上放了一盘乳黄色点心,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其上点缀着芝麻,十分玲珑可爱。这可比甄栩模糊记忆中的蛋黄肉松麻薯包精致小巧。甄栩前几日偶然记起这个,便有些嘴馋,谁知母亲竟真让人做了出来。 甄栩先拿了一个递给封慧,“娘疼我们,我们也疼娘亲,这个娘先吃!” 旁边莲姐儿看了看自己咬了一口的麻薯包,把小手举得高高的,“娘吃!” 封慧眉开眼笑,一把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好啦,你们吃,待会给张妈也尝尝,她为了这个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说罢,又叫来娇杏“你把这两个点心,送到老爷书房里,让客人也尝尝新鲜。” 娇杏才走了片刻,便有书童过来禀报:“老爷让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给客人。” 封慧听了便吩咐道,“良姜,你去取银子和冬衣,如今天气还有些热,再一并备些驱蚊用的艾草荷包。” 她知道丈夫最是爱才,这次五十两白银虽然多了些,但甄家作为小富之家,也还出得起。 甄栩和妹妹对银子无甚概念,两个小童早已跑到屋外踢毽子去了。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哥哥真厉害!”英莲看那毽子飞来飞去,每次都能被哥哥接着,兴奋地直拍手。 甄栩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哥哥还会别的,你看着!”。说罢,便抬起左腿,单脚跳起,去接落在右边的毽子。 谁料,他人小腿短又兼衣服不便,毽子还没踢到,脚腕却是一扭,面朝黄土摔了下去。 士隐正与贾雨村吃酒谈笑,将银两给了雨村,夸赞他必定雄飞高举,忽听丫鬟来报“老爷,栩哥儿摔伤了!” 贾雨村早已不耐烦和士隐应酬,见状便顺水推舟,起身告辞,“多谢老先生盛情款待,如今令公子身体要紧,弟不便打扰,不若待日后再叙。” 甄士隐心思都在幼子身上,匆匆说了两句场面话,送走雨村,来看栩哥儿。 “小公子这是筋骨损伤,我这就开些活血化瘀之药,内服外敷十日,再卧床静养数月即可。” 接过大夫递来的方子,甄士隐让青竹跟着去抓药。 看了看栩哥儿的伤处,士隐无奈,“栩哥儿,这段时日,有事便让丫鬟小厮来找,自己不要走动。”他知道幼子读书颇有些聪慧,可或是因着魂魄有缺,时常有些疏漏磕碰。 “爹爹,我晓得。”见甄栩乖巧应了,士隐和妻子看他睡下,这才回房休息。 第二日,想起昨夜与雨村畅谈尚未尽兴,便叫小童到葫芦庙去请,小童回来说“那和尚说贾老爷已经进京去了,也没让他传话给您。” 恰巧封慧听到, “这位贾爷可是昨日那位老爷赠衣的客人?” 士隐道“正是他,谁想今日便急匆匆走了。” 封慧皱了皱眉,“原本我是不管老爷在外的事的,只是这位书生是受了老爷之惠,才有财力进京,咱们虽不指着他涌泉相报,可他未免太凉薄了些。” 士隐也知道自己怕是看错了人,如今只得罢了。 匆匆数月,倏忽已是元宵佳节。 甄栩的脚腕还未养好 ,英莲隔着门看到不远处街市花灯如昼,又有社火表演,热闹之处与往日大有不同,便缠着父母想去看。 士隐喊来霍起:“你带着莲姐儿到外面街上看看花灯,回来的不要太晚。” 英莲出门后,士隐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正迟疑是否再遣个家人和霍启同去,一个小丫鬟跑来:“老爷,不好了,栩哥儿高烧不退,这会子还说起了胡话,太太请您赶紧找个大夫呢!” 士隐边走边唤小厮,“青竹,你快带上五两银子去请王大夫!” 卧房里,妻子封慧坐在床前,正给幼子拭汗。床上的小人脸色通红,嘴唇发青,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封慧看丈夫来了,声音哽咽,“晚饭时候还好好的,突然就烧起来,人事不知。这会嘴里还喊着什么‘香玲香玲’的,也不知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夫妻两个正说着,忽见栩哥儿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士隐凑近去听,幼子从嗓子里费力挤出了一声“英莲!”,随即四肢抽搐,惊厥过去。 士隐一面急的让人去催大夫,一面心中的不安又冒了出来。问一旁服侍的丫鬟,“现在几时了?” “老爷,快到子时了。”封慧不明白士隐为何这样问。 士隐道“你跟甄五说,带上几个人去外面街市上找霍启,把英莲带回来。” 封慧本就心慌,一听丈夫如此说,想到刚刚儿子梦中叫喊英莲,不觉面色发白,强撑着问“英莲没有睡下?” 士隐有些心虚“英莲晚间吵着要看花灯,我便让霍起抱去门口看了。” 兄妹连心,若是女儿也出了事,封慧不敢想下去。此时家中一片混乱,又有下人在场,封慧也不好埋怨丈夫,只是越发心焦。 甄栩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自从穿越到此,她从未觉得周围的世界如此清晰,从前总像是在雾里看花,现在才能算是身处其中了。 想到自己的梦境,甄栩有些头疼。 梦里她一会儿是现代社畜,一会儿是个地道的古代女子,住在雕栏玉砌的园林胜景中。只可惜梦醒后,她只记得那园子比甄家大了许多倍,再有别的,却是记不起来了。 “栩儿!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可还觉得头痛 ?” 甄栩见母亲的眼睛红肿,脸色憔悴,恐怕是因为自己生病才如此,忙拉着她坐下,安慰道:“娘别担心,我如今浑身舒畅,彻底好了。”说着还伸了个懒腰给封慧看。 封慧露出一点笑意,重复道“好了就行,好了就行”。 “娘亲,怎么不见妹妹?她昨日见我不能去看花灯,还说要挑一个好看给我,莫不是这会子赖床呢。” 封慧听他这样说,泪珠就要滚下来,勉强忍住,笑答道“你妹妹昨夜看花灯,回来得晚了,这会子不舒服,要静养呢。你也才刚好,就别去找你妹妹了,你爹在那边守着。” 甄栩虽觉得母亲面色有些奇怪,只以为她是累着了,“娘想是也守了我一夜,不如也休息片刻。” “你不必挂心我,你才烧了一夜,可别四处乱跑,好好在屋子里歇着。”说罢摸了摸他的头,转过身对丫鬟道“良姜,你守着栩哥儿,我去看看老爷那边。” 到了第二日,甄栩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良姜对自己寸步不离,就差晚上休息时也睁眼盯着,父亲这两日都未曾与家人一起吃饭,母亲的脸色也越来越差。更奇怪的是,每当自己提到妹妹,良姜就举止紧张,十分不自然。 甄栩有些烦躁,“良姜,妹妹的病如何了,有多严重?你们在瞒着我什么?”说到这里,他想到一个可能,“妹妹难不成得了天花?” 良姜急忙摇头,“英莲,莲姐儿她没事,就是,就是感染了风寒。”话语里有些磕绊。 甄栩却如遭雷击,英莲,妹妹的名字其实是叫甄英莲! 他一把抓住良姜“那我父亲可是叫做甄士隐?” 良姜忙道“栩哥儿,可不敢直呼老爷的名字。” 甄栩闭了闭眼,是了,他之前浑浑噩噩,一直以为妹妹和自己一样,是个单字的名字。至于父亲,他日常避讳的是“费”字,从没想过父亲其实就是甄士隐。 就算没怎么看过红楼梦,可甄英莲这个名字,因为谐音“真应怜”,她当时立马就记住了。甚至还专门检索过人物结局,曹雪芹判词“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忽返乡”,高鹗续本中,她则是被扶正为薛蟠的正妻。 这两种结局在她看来都不算好,更何况甄栩不敢赌自己穿越的是哪个版本的红楼梦,更不敢赌自己亲生妹妹的命运。 英莲的悲剧始于被人贩子拐卖,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昨日英莲不就是去看元宵节的灯火吗。 甄栩打了个寒颤,拉住良姜的袖子,“良姜,妹妹是不是前夜出门看花灯,便没有回来?” 良姜红了眼圈,她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心中早就十分难过,“栩哥儿,前夜莲姐儿去隔壁街市上看社火,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未见人影。老爷太太见你病刚好,怕吓着你,便让我们一直瞒着。” 见他听完就往外走,忙拦着他“栩哥儿,你好好待在屋里,前头人正忙乱着,咱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你再出了什么事,老爷太太可怎么办呢。” 甄栩心焦万分,“我有法子找到妹妹,爹娘如今在哪里,你快带我过去!” 良姜觉着,栩哥儿病好后似较往日聪明许多。听他说有解决的法子,不自觉地便信了,带着甄栩一路去了书房。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2. 太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搬家 甄士隐刚从县衙碰了壁,昨日他遣了家人四处寻找,仍是毫无消息,又去县衙托人帮忙。 “如今县官老爷也头疼这些人贩子呢。可这些人贩子行动狡猾,拐了孩子,便藏在私宅里养着,或是偷送到乡下去,最是难找。咱们姑苏城这么大,丢了孩子的不少,一百个里面却难找回一个。” 衙役话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刚收了银子,又安抚士隐,“甄老爷也莫急,我们差人四处探听,令嫒眉心处有胭脂痣,比一般孩子都显眼,应是好找不少。”甄士隐也只得谢过。 见幼子大病初愈就跑出来,士隐忙道,“栩儿,你怎的不好生歇着,来这里做什么?” “爹爹,我有法子寻回英莲!”栩哥儿急道。 甄士隐看向良姜,良姜低下头。 “爹爹,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猜到的。”甄栩来的路上便想好了该如何说。” “那夜高烧,我做了个梦,梦里英莲元宵节被人拐走,后来在金陵被卖给了薛家公子,薛家人唤她作香菱。” 甄士隐想起当夜,儿子除了英莲的乳名,确实梦中还说过“香玲”二字,已是信了大半。“我这便使人去金陵,去打听薛家最近可有买人。” “老爷,还是让栩哥儿详细说说梦里的事,哪里有人家买三岁的孩子使的。”封慧听了丫鬟报信,急忙赶了来,还有些气喘。 甄栩道“梦里,妹妹原是去看花灯的,被霍启放在不知哪家门槛上,便被人抱了去。我只记得,她长大了些年岁后,便被卖给了金陵薛府的公子薛蟠。后来又跟着薛家去了京城,住进了贾府。可我不晓得她是几岁去的金陵,更不知几岁被卖给了薛家。” 甄栩绞尽脑汁回想红楼梦中的情节,可惜她连第一回都没读完,连电视剧也不过是看了些零散的片段。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打开度娘百科,详细地看看香菱的生平。 封慧听到霍启的名字,便知儿子的梦确实不同寻常。英莲是被霍启抱出门的,良姜可并未跟栩哥儿说过这个。 见儿子神情已经有些痛苦,封慧把他搂到怀里,“好了栩儿,有这些便够了。你能做这样的梦,想是上天不忍见我们骨肉分离。”说到这里忍住哽咽,才继续道“如今你大病初愈,不便再劳神。日后若又想起些什么,或是做了新的梦,再来告诉爹娘。” 封慧定了定神,看向甄士隐,“老爷,不如我们把家搬去金陵,守着薛家等英莲出现,我们便把她赎回来。”话说到一半,声音已有些哑了。 甄士隐叹息,“就这样罢。慧娘,是我对不住你们,是我信错了人。” 甄栩见父母俱都哭红了眼,想起幼妹天真可爱,也心中酸楚“爹娘放心,老天保佑,妹妹一定能找回来的。” 甄士隐曾在京城做过小官,路引便不需另外准备。当夜,封慧便为士隐次日去金陵打点行装,又清点了家中账目。既然是要搬去金陵,便得先买个宅子。 自先皇迁都以来,达官显贵们多数都跟着迁去了北方,金陵地价一时降了不少。近些年,各地商贾往来甚多,金陵的人口虽然还未恢复到旧年,但眼看着也不远了。 封慧递给甄士隐一叠银票,“老爷,我想着金陵的宅子怕是比姑苏还要贵些,家中现银大部分都在这里。”说着,又翻出首饰匣子,“这两根金钗你贴身藏了,一半银票我给你缝在衣服的夹层里,如今天气寒凉,倒也看不出什么。” 甄士隐估摸了下,这些银两首饰恐有小两千两,“这些银子买个小些的宅子,想也是够了。明日我和甄五、青竹启程,家中之事,便辛苦你了。” 甄家主仆次日启程,走了五天水路,终于到了金陵。 若说姑苏城精巧别致,一片江南水乡风韵,那金陵城的六朝王都气象,便磅礴壮观了许多。甄士隐原也来过金陵,主仆三人不及歇脚,便先去了牙行。 甄五年过半百,最是会与人打交道,使了些银钱,向几个牙婆打听:“不知近日可有人家买过三四岁的女童?” 牙婆见的人多了,晓得这样问话,大抵是丢了孩子。看他们穿着打扮,便晓得是富贵人家,又收了银子,便道“实不敢瞒着贵客,这大户人家买丫鬟,都要那八岁往上的。三四岁的孩子,买回去还不知道谁伺候谁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可有人家买了个眉心带痣的孩子,抱回去养的?若你知晓,我们老爷必出双倍银钱赎回来。” 牙婆想了想“近来确实未见,若有消息,我传信与您。”又捂住嘴悄声道,“贵客,我看您心善,便多嘴一句。有些人家专挑那相貌好的女孩子,养到十一二岁上,觑着颜色卖出去。若是您家小姐被这等人带去了,怕是一年半载的也难找到。” 甄五会意,“我们老爷就要在金陵住下,过几日再来寻你。你帮我们盯着,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那牙婆眉开眼笑“您这宅子可是搬对了,这金陵的达官贵人可不比姑苏多嘛。您放心,我在本地几十年了,若有消息,必然给您送信!” 虽未探听到英莲的消息,甄士隐却在牙行碰上个要卖宅子的人家。这家原是个中等官宦门第,并不是金陵本地人,家主人要调回京城,便准备卖了宅子举家北迁。 因着宅子精巧,靠近秦淮河,且离府学县学都不远,便要贵些。正是普通人家买不起,有钱人家又嫌小。 甄五在一旁听了,使眼色给士隐。等士隐点头,甄五便悄悄喊来青竹,“你去到那宅子周围打听打听,看看这宅子可有不妥之处。” 金陵这方,甄家主仆已对宅院有了眉目。 姑苏城里,封慧正带着人整理家私。 甄栩见家人都在库房,便也跑了来,“娘亲,咱们可是要把姑苏的宅子卖了?怎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了?” “姑苏是祖宅,怎能卖掉?我们如今不过是去金陵住上几年,待找回你妹妹,还是要回来。更何况你以后若要读书举业,还得在姑苏考试。”封慧因着女儿的下落有了眉目,精神已好上许多。 甄栩却还心情沉重,他昨日想起这红楼梦中,英莲走失之后,甄家祸不单行,不久便遭了火灾。只是他着实不记得,这火灾是何时发生,因何而起了。 抬头看了看这全木质结构的宅院,甄栩有些发愁。 故土难离,这时候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卖掉祖宅。更何况他还没搞清楚火灾的缘由,若是卖给了别人,到时出了事,岂不是害了买家。 “娘亲,那咱们能不能多带些东西去金陵?尤其是妹妹的东西,都带去。”编不出个因果缘由,甄栩只好装作小儿撒娇卖乖。 封慧叹道“你妹子的东西,我必是都带去的。只是咱们这次搬得匆忙,也就带些轻便物件。再者,还不知你父亲宅子找的怎样了,这些笨重家居摆件,是不能搬的。” 甄栩看见其中有些古玩字画,便拽了拽封慧的袖子,“娘,咱们把这些带上。万一急用,还能换些银钱。” “你这孩子,经过这一场,倒是长大许多。”封慧摸摸他的头,“放心,娘省得的。倒是我儿,娘只要你身体康健,别再思虑太多,爹娘会想办法的。” 几日后,甄士隐和青竹从金陵回来,留下甄五守着买下的宅子,并打听英莲消息。 一家人折腾了十数日,花了银子搭着商船,将一应物什搬去金陵。好在姑苏到金陵商船众多,水路十分安全。 这商船甚大,甄栩听母亲说,除了甄家十余人,另还有三四户人家借船去南京。只是出门在外,众人都谨慎得很,只在自己房内待着。 甄栩待了半日便觉得有些气闷,回忆起“青惜峰峦过,黄知橘柚来。(注1)”之句,他便有些耐不住,与母亲说了声,来船头瞧风景。 未曾想,在房中不晕船,来了船头却觉得头晕不适。 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兄弟,我见你面色发白,可是有晕船之症?” 甄栩勉强抬头看,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正站在两步外。这少年约摸十岁多,想是刚开始抽条,身形有些瘦长,虽穿着身石青色衣袍,却已有几分风流品格。 那少年见甄栩不过七八岁大,生得明眸皓齿,比一般孩童沉静许多。看他半天不答话,便道“小兄弟莫怕,我叫冯渊,是金陵人,正要与父亲从姑苏回家去。你若是头晕,我让小厮去取些薄荷油来,涂在太阳穴上片刻便好。” 冯渊,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甄栩未及细想,娇杏在不远处唤他,“栩哥儿,太太叫你去吃饭呢!” “多谢这位哥哥好意,母亲唤我,就不劳烦了。”甄栩对冯渊笑了笑。 随后的几日水路,甄栩头晕目眩,再没出房门,把那个冯渊冯小哥也给忘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下了船,已是三日后。因着前主人急着上任,一应家具都折价变卖给了甄士隐,甄五和青竹早就把正房并东厢房收拾出来。 甄栩还不及看新宅子是何模样,便先昏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晌午。甄栩见房中无人,叫良姜娇杏也无人应答,便走出门来。 这宅子比姑苏旧宅略小些,前主人想是无心布置,正院和花厅只有零星草木。甄栩走到抄手游廊上,见青竹正搬来他惯用的小书案,娇杏把英莲的东西都点出来。 搬家既已尘埃落定,他方觉得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盯住金陵的府衙、人市和薛家即可。只是家中不过七八个仆从,还有两个留在姑苏看屋子,这人手着实有些不够。 甄栩正想找父母商量,忽听大门被拍得砰砰响。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3. 搬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案发 忽听大门被拍得砰砰响。 青竹把门打开,门口一人灰头土脸,形色凄惶,竟是留守姑苏的小厮谷芽。他衣角处有些焦黑,进门就摔了一跤趴在地上。 青竹把他扶起来“这是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这么狼狈?如何不在姑苏守着院子,跑来金陵?” 谷芽大喊“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太太可在?” 封慧听到动静走出来,见他这般模样,吃了一惊“怎的如此吵闹,可是出什么事了?” “太太,姑苏老宅被烧了!”谷芽哭道。 封慧愣了一下,颤声道“你说什么?” “姑苏老宅被烧了!老爷太太走后第二日,那葫芦庙不知怎的着了,周围人家都竹子木头做的院墙,也接二连三烧了起来。官府老爷派了许多官兵救火,仍是烧了一夜。到了早上,整条街都成了瓦砾场,咱们家也没躲过!”说到此处,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甄栩心中默叹,临走前嘱咐留守的小厮看好灯火,又让他们在院子里备足水,以免火灾。没想到这火并不是从自家宅子里烧起,而是场根本就躲不过去的灾祸。 “娘!”甄栩见封慧身子晃了一下,连忙和良姜把她扶住。“良姜,你快扶母亲进屋。青竹,你去请个大夫。” 听到幼子小大人似的安排,封慧稳住心神,拍了拍他的手,对青竹道:“我没事,不必去找大夫,你去把老爷请回来。” 原来士隐听栩哥儿说起,曾在梦中见英莲在应天府衙出现过,便与甄五去府衙打听。又因此认得了几个读书人,今日便是其中一位书生相邀。 甄栩陪着母亲回到正房,“娘亲,您别难过,姑苏旧宅虽然毁了,咱们好歹已经搬到了金陵,若是迟上两日,可就难说了。” 封慧此时也缓了过来,“我儿说得对,娘就是有些后怕,也不知道咱们那些旧邻都怎么样了。” 封慧虽心中还存着事,却不欲让儿子担忧“栩儿,姑苏旧宅之事你且放下,爹娘自会处理。倒是给你收拾的屋子,一应陈设可有什么短了的?” “娘向来考虑的细致,哪里就缺了什么呢。” “不缺便好,你这会子先去吃饭,再逛逛新宅子。往后,这儿就是咱们的家了。” 晚些时候,甄士隐得到消息赶回来,叫谷芽把事情详说一回。 又问他“官府可有说如何处置?” 谷芽道“县官老爷贴了告示,说咱们那条街没个几年清理不完,便让各家人登记了名册,自寻住处。申姜还守在那里,让我先回来报信了。” 封慧道:“孩子,你小小年纪便独自奔波,受苦了。你回来先去看看张妈,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这几日都念着你。”谷芽应是,便自去见张妈。 封慧和士隐私下叙话,“姑苏宅子一毁,咱们家一半的家资便没了,若不是因着要搬到金陵来,恐怕如今只能去住乡下的小庄子了。只是如今家中现银,买这宅子时便已用完,如今不过只够一个月开销。庄子也许久未送收成,恐怕得暂且变卖书画度日。” 甄士隐道“也只好如此罢了,明日便先去当几样东西,晚些再派人去查看庄子的情况。” 次日,着人打听过裱画廊、书铺、当铺的聚集之处,甄士隐与甄五带着几册古画便往三山街去。 将要出门,听得一声“父亲!” 原来是甄栩已经穿戴齐整,磨着士隐要一同前去。老来得子,士隐原就视若珠宝,如今更是有些溺爱了。见儿子非要出门,只好答应“如此,爹抱着你。” “儿子自己能走。爹爹放心,我跟紧您。”甄栩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晓得父亲是怕自个儿也走丢了,只得抓住士隐的袖子。 因甄士隐不忍卖掉旧物,两幅古画只是活当,换了五十多两银子。家中用度暂且有了着落,士隐便带着儿子逛起金陵城来。 甄栩第一次见识金陵城的繁华,他原是知道家中变故,琢磨着学那些穿越人士做点小生意。没想到,金陵城沿街店铺种类繁多,“涌和布庄”、“网巾发客”、“鞋靴老店”、“古今字画”,凡是他能想到的,皆无所不有。(注1) 最近的一家茶楼叫品茗斋,这茶楼沿河而建,一楼多有百姓喝茶吃点心,二楼则有读书人清谈品茗,集热闹清雅于一体。 甄栩跟着父亲进了品茗斋,对柜台上方挂着的牌子起了兴趣。这牌子上用黑笔写着大字,有“西湖龙井”、“君山银叶”等各类名品茶叶,还挂着些糕点果子。其中多是梅花糕、如意糕、千层酥类的传统糕点。 看到这千篇一律的甜食品类,甄栩心中一动。自己原就喜爱甜点,中式西式都曾试着做过,何不回家问问母亲,若是能卖了方子给茶馆糕点铺,也能补贴家中用度。 正思量着,忽然被人一撞,差点摔了一跤。甄栩蹙了蹙眉,回头去看,原来是个黝黑壮实的大汉。 “来两份如意糕,一份花生酥,再来壶上号的龙井!”那大汉似乎是一家四口来的,妻女坐去靠窗户的位子上,他牵着儿子,点了茶点。 甄栩看了,却觉得这一家四口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未及深想,见后面又有客人进来,他便要了两份点心,坐回甄士隐身边,对面正是那没甚礼貌的一家子。 桂花糕软糯细腻,千层酥酥脆可口。“爹,这茶楼的糕点滋味甚好,咱们也带回去给母亲尝尝吧。”甄栩仰头看向父亲。 “我儿喜欢,咱们便多买些回家去。”士隐许久未见儿子如此娇憨之态,捻须笑道。 父子正吃着茶,忽见对面男童呼吸急促。似乎仍是喘不上气,他伸手抓住自己的脖子,面上还出现了许多瘆人的红点。 那家丈夫听到响动扭头一看,对着掌柜破口大骂:“店家,你这糕饼有问题!我儿子不过吃了几口,现在快要死了!” 旁边的妇人哭声震天“我儿子眼看就不行了,店家赔钱!我们夫妇半辈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大汉听妇人如此说,跟着嚷道“赔钱!陪我儿子丧葬钱!” 那两夫妇虽大声哭喊,却只顾着向掌柜要钱。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儿,拿着茶杯想给哥哥灌水,只是怎么也喂不进去,急的小脸上都是汗。 茶馆的老掌柜往这边看了眼,急忙招呼:“二小,快去寻大夫!快去!” 眼看着那男孩便要闭过气去,那夫妻二人却还吵着要赔钱,不管儿子死活。 甄栩疾步过去,把手伸向他的喉咙,压住舌苔。片刻后,男孩把刚刚吃的糕点吐了出来,慢慢地顺过了气,脸上的红点也没那么吓人了。 那男孩子缓过气来,听到旁边清脆童声语带关切“你可觉得好些了?”他费力点了点头,睁开眼睛看去,见救了自己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脸上带出现失望的神色。 听小童对掌柜说“店家爷爷,可有羊乳,拿些给他饮下吧。”男孩子又把目光挪向掌柜。 掌柜老眼昏花,哪里注意到他的神色。见不用背上人命官司,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甄栩拱手道“多谢小公子帮忙,我亲自去把羊乳拿来!” 那夫妻二人见儿子醒了,仍是不依不饶“我儿子虽然醒了,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病症。掌柜的,你得赔我们二十两银子,我们要去瞧大夫。” 旁边的妇人拉住那魁梧男子的胳膊“什么二十两,这万一还要抓药,二十两怎么够。掌柜的,五十两,今天不赔,我们就不走了!” “客人,您这可有些过分了,五十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两年的花销了。您且稍待片刻,我已让人去请大夫了,小公子先去后堂休息,大夫马上就来。”老掌柜打着商量。 “谁知道你请的大夫是不是与你们串通好的,赔我们五十两,我们自己取请大夫。”妇人冷笑。 老掌柜见这夫妻二人十分难缠,不欲生事,便让人去取银子。 甄栩拦住他,拿起一块糕点,问那壮汉“伯伯,这位哥哥可是吃了这块花生糕,才出现的症状吗?” “哎,你这个小毛孩子,你懂个什么?”那壮汉凶神恶煞。 “哥哥是只吃了这块糕。”旁边四五岁的女童怯怯地应了一句。那妇人立即掐了她一把,捂住她的嘴。 甄栩向女童安抚一笑,又转向那壮汉“这位伯伯,我虽年幼,也认得几个字。曾有本杂书记载,花生虽有益无害,然有极少数人吃了便会面部起疹,严重者难以呼吸。方才,我坐在您家对面,见这位哥哥并不愿意吃这花生糕,仿佛是您逼着他吃的呀,您是怕他挑食吗?”甄栩假作天真。 “额,是,我是怕他挑食,你看他这瘦的。”那壮汉果然上套。 旁边妇人来不及拦他,只好赔笑找补道“我们这是忘了儿子不能吃花生了,这银子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茶馆老掌柜听明白了,怒道:“虎毒还不食子,你们为了讹我,竟要害死自己的儿子!走,咱们见官去!” 那中年夫妇一听要见官,急忙就拉着儿女要跑,却在门口被两个衙役挡下。 “将这两人带到府衙去!”众人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楼梯上走下来两个清瘦的文士。 这二人步履稳健,虽被众人目光注视,却气度从容,行止自若。 其中一个略黑些的,走到甄士隐面前,笑道:“这位先生,令郎甚是聪慧,不如劳烦二位与我一同前去府衙,也好做个证人。” 甄士隐一看便知他们是官府众人,只是晓得是何品级,拱手行礼道:“这原是应有之义,何谈劳烦,我们父子这就跟随两位大人同去。”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4. 案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真相 自改为陪都后,金陵在官面上便更名为应天,只是民间的通行叫法仍为金陵。应天府下辖上元、江宁、句容、溧水、高淳、溧阳、江浦、六合八县等八县,人口近八十万,是本朝人口最多的州府,也是京城外第一要地。(注1) 去岁,南直隶省府州县人事多有调整,一向康健的应天府府尹突然因病致仕,朝廷一直未有选人接任,只派了位五品同知暂代府中事务。 原本这种民间钱财纠纷只在县衙解决即可,谁知,众人跟着衙差,竟走到了应天府府衙。越过县级直达府衙,已然属于越级提告。有那消息灵通的便猜,这是朝廷新派来的应天府同知到任,亲自审问了。 不过片刻功夫,一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走到堂上,竟是刚刚那位面色微黑的文士。他的官袍上缀有白鹇图案的补子,表明了他正五品的官衔。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新上任的应天府同知——周思业。 旁边来看热闹的生意人感叹:“这位周大人竟如此年轻!” 同行人似乎知道不少内幕,应声道:“可不是,听说是从京城户部调来的。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坐上正五品官位,还是在金陵这样的要地!看来这位周大人,要么是能力出众,要么”说到这里,他用手遮了遮,声音小下去。 甄栩竖起耳朵,就听他说“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呐。” 甄栩正琢磨着“背景深厚”是作何解。砰的一声,惊堂木拍响,周思业在案前呵道“把人犯带上来!” 那对大闹茶楼的中年夫妇被押了上来,一上大堂就腿软跪了下来,早没了先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周思业道:“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甄栩看了看那壮汉,见他人虽然壮硕,这会儿却不敢吭声,倒是妇人哭着叩头“大人饶命!民妇任三娘,丈夫鄂大,因为公婆生病才来金陵谋生。是民妇与丈夫猪油蒙了心,不该来讹诈店家。” “啪!”惊堂木一响,打断了任氏的哭诉。周思业冷笑:“任三娘,你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你们只是讹人?” 妇人一惊,眼珠转了转,继续哭道:“儿女也是民妇的心头肉啊,都是民妇一时糊涂,听了丈夫的话,才想着赚笔钱,给公婆看病呐!”说着用袖子抹泪,又拉着壮汉一起磕头。 周思业瞧出这妇人狡猾,转而看向那壮汉,问道:“鄂大,你如何说?” 鄂大虽然在店里凶神恶煞,这会儿说话却磕磕绊绊:“老爷,小人,小人真的只是昏了头。” 周思业看出这两人早就对好了词,审问他们两个已经无用,便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甄栩, “这位小童,你不要害怕,把方才在茶楼所见之事详细说来。” 众人听同知老爷如此说,都看向堂上那七八岁的清秀小童。只见他半点不露怯:“回大人,我方才坐在他们对面,见这位伯伯买了糕点,只顾自己和那位伯娘吃。那个小孩子好像是饿的狠了,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块花生糕,吃下两口就发病了。” 鄂大听了,以为这证词对自己有利,喜道:“对啊对啊,是我儿子不懂事,非要吃那花生糕,不是我们想讹诈。” 甄栩没理会壮汉的答话:“伯伯伯娘见了,只忙着让老掌柜赔钱,我看那孩童快要不行了,就试着用书里看到的法子救他。谁知,他才刚喘上气来,便在我手上写了两个字——“非”和“子”。” 说到此处,鄂大还稀里糊涂,任三娘却猜到他要说什么,猛地转过头瞪向甄栩。 甄栩才不怕她,接着道:“我想着难道这个男童不是他们的孩子?于是便试探他们一下,谁知他们竟然就认了讹诈。” 他声音清脆思路清晰,门口的百姓都听明白了,纷纷议论“本以为是一桩讹诈案,没想到居然抓到两个略卖人口的人贩子!” 又见甄栩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奇智,都啧啧称奇“这孩子不过七八岁,怎的这般机灵!”“长得也好,莫不是观音娘娘派来的座下童子吧。” 鄂大还没反应过来,任三娘听完仍是嘴硬:“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会不是我的孩子,小毛头你可别胡说!” 周思业打断她的话,吩咐道:“把那两个孩童带上来!” 一个与甄栩年岁相仿的男童跟着衙役慢慢走进来,因为才遭受了一场大病,还稍显虚弱。旁边的小姑娘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咬着手指,很有些不知所措。男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众人之前未曾留意,这会儿两个孩子来到堂前与那夫妻站在一起,夫妇二人油光满面,两个孩童虽还长得白嫩,却脸色憔悴有气无力。众人愈发觉得甄栩的推测可信。 男童看了一眼旁边的甄栩,甄栩朝他微微点头。他便看向右前方伏案记录的书吏,左手摊开手掌,右手做握笔状。 周思业看出他这是比划要纸笔,示意书吏起身,让他在桌案上写字。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男童写了满满一页递上来。 周思业将那张纸扫视一遍,勃然大怒:“你们二人不仅略卖幼童,竟然把他们毒哑。甚至有的孩子还被剁了手脚,与熊狗等牲畜拼接缝合,就是企图将他们假作异兽赚取钱财?简直丧尽天良,罪无可恕!” 府衙门口来看热闹的百姓听了,俱都惊悚骇然:“什么?把人和畜生接在一起?他们也太丧心病狂了!” “咱们打死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群情激奋之下,就要冲进县衙殴打人贩。 周思业安抚道:“各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这二人罪大恶极,本官必会依律处置,还大家一个安宁。” 又看向跪着的人贩,沉声道:“依《问刑条例》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因而杀伤人者,斩。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 任三娘和鄂大这会儿见众人要进来殴打她们,都吓得缩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听到要被凌迟处死,任三娘猛地抬头“大人!大人明察!这阴毒法子是别人想出来的,我们只是负责把孩子拐来,并没有动手伤人啊大人!” 周思业道“你们还有多少同谋,通通供出来,或可减刑一等,否则,便是那最重的刑罚!” 任三娘忙道:“大人!大人开恩!罪妇情愿换个痛快点的死法,愿帮大人抓到其他犯人!” 案件真相大白,周思业命将人犯带下去详审,余下一男一女两个小童暂时安置在县衙里。 众人散去,甄士隐签好证词,父子二人正要回家,却听有人喊道“老爷公子还请留步!同知大人有请。” 甄栩有些不明所以,看向父亲,士隐道“刚刚已经签了证词文书,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那衙差面上带笑:“这我可不晓得了,令公子破案有功,总归不会是坏事。” 一路走过县衙二堂三堂,到了花厅,这处已是官员办公时的小憩之所。 周思业正见他们来了,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先生可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甄士隐道:“多谢大人抬爱,犬子今日不过是几句童言童语罢了,还是靠大人明察秋毫,此案才得以水落石出。” “老先生可是谦虚了。”周思业看向甄栩:“甄小郎,你今日是怎么猜到这两夫妇是人贩的?” 甄栩眨了眨眼睛“回大人的话,小子本来也没多想,只是看到那个四五岁的女童很像我妹妹,便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见她想吃糕点却不敢,因此才注意到这一家人有些不对。” 甄士隐有些为难:“大人不知,我女儿一个月前走失了,从那以后,栩儿便格外注意这些,想是这个原因,今日才能揪出犯人。” “原来是老先生的伤心事,稍晚还请把令嫒的画像拿来,本官或可帮上些许小忙。” 甄士隐未料这位同知老爷竟然如此热心,十分感激:“多谢大人费心!我们这就回去找人画了,给大人送来!” 周思业又道:“今日见令郎应变机敏,是个可塑之才。又兼小小年纪便镇定沉稳,似乎还读过些杂书。不知是否拜师了?” 甄士隐闻弦歌而知雅意,忙道:“犬子只由我开了蒙,教了些诗经礼仪,尚未拜师。若能有幸得名师指点,就是小儿的福气了!” 周思业听了,只是微微颔首,并未继续说下去。甄士隐虽有些失望,却也只能带着甄栩告退离去。 待两人走后,周思业走到里间的书房,就见桌案前有一人身着布衣,正下棋品茗。 周思业看他意态悠闲的样子,颇有些心中不平。大步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抱怨道:“舒卷兄,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正帮你考察弟子人选,你倒好,边下棋边喝起茶来。”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5. 真相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拜师 周思业看他意态悠闲的样子,颇有些心中不平。大步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抱怨道:“舒卷兄,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正帮你考察弟子人选,你倒好,边下棋边喝起茶来。” 何尘笑了笑,站起来向周思业施了一礼:“还要多谢清许兄为我操劳了。” 周思业一口茶差点呛住,忙放下茶盏:“舒卷兄这是做什么,怎么倒与我客气起来了。” “清许兄真是难伺候啊,既不能太客套,又不能太随意,小弟可是有些怕了。”何尘揶揄道。 周思业哼了一声,“看来舒卷兄这是彻底想开了,都拿我寻起开心了。” 何尘正色:“并非如此,我如何会拿清许兄寻开心。我自去年受圣上申饬,同年都避之不及,唯恐被圣上一同冷落,只有清许兄与老师为我奔走筹谋。前些时日我不过略提了提收徒之事,兄便记在心里,帮我寻找合适的弟子。清许兄的情谊,何尘铭记于内,感激涕零。”说罢,又行了一礼。 周思业连忙扶起他:“唉,要不是去年那件事,恐怕你早就…也罢!舒卷兄为人光风霁月,能直言进谏,我只有佩服的,如何能再受你的礼!” 又拍了拍他的肩:“我与你本就是同年中年龄最近、脾气相投的,不过些许小事,舒卷兄何须挂怀。反倒是我有一事,要拜托于你。” 何尘道:“清许兄但讲无妨。” “犬子周恒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就是他天资普通脾性顽劣,不知入不入得舒卷兄的法眼。”周思业提起儿子,略有些不好意思。 何尘微微一笑:“清许兄谦虚了,周小公子我也是见过的,十分聪明伶俐,虽有些活泼好动,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常有的,清许兄何必要求那么高呢!这个徒弟我是收下了。” 周思业面露喜色:“多谢舒卷兄!就让我家这个孽障与今日的甄栩甄小郎做一回师兄弟,也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何尘听得一乐:“果然虎父无犬子,我还记得当年与清许兄同列二甲进士,清许兄就对状元郎有些不服。” 周思业耳朵通红,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今日除了甄小郎,那个被人贩略来的小童也是聪颖过人。堂上他呈上的那份证词语义明晰,切中要害,真难以相信是个七八岁的小童所写。可惜他被奸人所害,若是以后仍不能说话,于科举一途便无望了。” 何尘道:“确实可惜了那孩子。都说江南人才辈出,如今才不过三五日功夫,就碰上两个神童,看来我也不算白来,即便将来再不能重回仕途,多结出些桃李,也是好的。” “舒卷兄何必如此悲观,如今阁中那位已然衰老,朝廷局势一日三变,还不知哪个能坐上那个位置呢。这时候远离京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晚上甄士隐父子回家,与封慧说了白天茶馆人贩一事,怕她担心,并没有提到人贩断孩童肢体等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应天府根据任三娘的供词顺藤摸瓜,又在金陵城郊两处偏僻屋舍抓到四男一女五个人贩。这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被彻底破获。 救出来的十多个孩子,其中大半已经因为伤口化脓,医药无救。剩下的都是金陵本地及乡下或骗或买来的孩子,俱都被家人领走。只有那天在府衙上作证的两个小童,因是从外地拐来的,一个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拐的,另一个逃跑时被鄂大打过一棍子,便也不记得家住何方了,因而两人都还暂住在府衙里。 甄士隐见这十几个孩子里没有自家英莲,虽然有些失望,却又松了口气。 封慧听说了此事,便同丈夫商议:“这女孩子和我们莲姐儿一般大,如今栩哥儿救下了他们也是有缘,不如我们收养了他们。如今咱们虽不如以前了,但再养两个孩子也费不了几个钱,只愿咱们积德行善,能让英莲也碰上个好人家。”说罢眼睛又红了起来。 士隐安慰她:“你也无须太过担心了,栩儿的梦里,英莲好好地被养大了卖到薛府,必不会遭此痛苦。” “是呀,娘亲,你不是也说我的梦有些奇特,妹妹必然无事的。”甄栩用袖子擦擦她的眼泪。 封慧摸了摸他的头“说起薛府,前几日听说,近来他们家主人去了外地,薛太太带着儿女回了娘家,如今正在京城王子腾王大人那里。” 想起当日去薛府打听的事,封慧心里有些不舒服“那薛家好大的气派,连仆从们的鼻子都快冲上天去了。他们如此势大,若是莲儿被卖去他家,我们还不知要怎样才能赎回来呢。” 话说到此处,看见儿子眼含担忧,抬手摸了摸栩哥儿的头发“都是娘亲不好,倒是让栩哥儿小小年纪就操心了。” 甄栩一把抱住封慧的胳膊,撒娇“母亲,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一句话说得封慧又笑起来,”真的!我想了个赚钱的法子!” “哦,让我听听我们小神童有什么新法子呀” 见母亲还是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甄栩也无法,只能继续说下去“前日从茗品斋回来,夜里便有神仙托梦,说我行了好事,再传我一副点心方子,只是我并不会做点心,还请母亲和张妈陪我试做。” 封慧听了笑道,“我的儿,果然咱们行善事是对的,明日咱们去府衙,看看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回来再试试你那方子。” 夜里,封慧想到人贩的事,有些睡不着,到了东厢看看儿子。栩哥儿房中一应布置都与姑苏家中一样,连年前从街上带回来的泥人也还摆在床头,两个泥人栩栩如生,可封慧忽然觉得自己恍惚已经快记不清女儿的面容了。静坐片刻,感觉泪珠滚落,便悄悄掩上门,往家中小佛堂去了。 等母亲走了,甄栩这才睁开眼睛,自英莲走失以后,母亲便在家里设了个小佛堂,日日吃斋念佛,有一次,他清晨起的早了些,看见母亲竟然还跪坐在佛堂里。想到那一幕,甄栩的睡意消散大半,他拿起床头那两个小泥人摆弄,思量着妹妹和薛家的事。 甄家先还有些钱,可在贾史王薛这种顶级豪门面前,不过蝼蚁般的存在,如今家产没了一半,连薛家仆人都不用正眼瞧他们。如此还想和人家提条件,赎回妹妹?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个时候的仆人,要么被撵出去,要么死心塌地跟着主人家两三代人,到了孙子才被赐个恩典重新变回庶人,或有个别能赎身的,也是全看主人的心情。红楼梦里的丫头,最好的出路不过是当个小妾姨娘罢了,若是遇到个不好的主母,可能被折腾两三年便要香消玉殒。 若是要能在贾史王薛这样的人家面前说得上话,要么与他们是亲戚,要么便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关系。做亲戚是不可能的了,而在古代这样的官本位社会,要想有社会地位,大约只有读书科举这一条路。 可惜未能拜周同知为师,不然有这样的两榜进士做老师,无论科举考试还是赎回英莲,都能少走许多弯路。 想了一夜,第二日甄栩又跟着父亲赶往府衙,见了衙差禀明来意。 那衙差正是上次搭过话的,笑道“这两个孩子无人领养,已在府衙待了几日了,我们正有些发愁呢!没想到甄小公子聪明伶俐,甄老爷更是宅心仁厚,真是令人钦佩,请跟我来吧!” 三人正要往后堂去,被人叫住“周大人有请!” 这次在场的人,除了周思业,还多了位身穿青衣的文士。 周思业对青衣文士道:“舒卷兄,你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现在便问。” 被称为“舒卷兄”的青衣文士笑着看向甄栩:“甄小郎,你可愿拜我为师?” 甄栩不用父亲示意,便下拜行礼:“学生拜见老师!”虽不知道这位文士的名姓,但他身着布衣却周身气度从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又与周思业这位两榜进士是好友,想必也是名儒出身。 甄士隐很是高兴,道:“能拜先生为师,是小儿的荣幸,只是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周思业看了看甄栩,大笑道:“甄小郎,你可是有福之人。世上的神童也并不是每一个都有名师指点的,你拜的这位老师可不简单!他姓何名尘,字舒卷,与我为同科进士,弱冠之年便得了二甲头名,那年传胪唱名便是他了。” 何尘摇摇头:“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又面带严肃地盯着甄栩:“你可知读书科举是为了什么?” 虽然这话问一个七岁的孩童早了些,但甄栩这几日已经多次考虑过这个问题:“回老师的话,我原本只想救回妹妹,可经过前几日茶馆之事,我发现除了我妹妹,天底下还有许多骨肉离散之事,小子读书求功名,还为了惩凶除恶、为民生福祉谋天下事。” 周思业叫了一声好,“此子果真不凡!” 何尘也笑着点点头。 拜师过后,甄士隐又在府衙签了领养文契,甄栩跟着看时才发现,那个男童名唤煜哥儿,女童的名字正是晴雯。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6. 拜师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师兄 煜哥儿吃饭斯斯文文,晴雯先还有些胆怯,见封慧十分和善,便放开胆子吃起来。 封慧看她眉眼,果真有几分像英莲,忍不住问道“晴雯,你今年几岁了?”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我是虎年三月出生的,五岁了。” “你比你妹妹大一岁,可惜她如今不在家。”封慧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些伤感。 “妹妹去哪里了,等她回来,我可以和她一起玩吗?”晴雯不会看人脸色,听到还有个妹妹,顿时来了精神。 “妹妹叫英莲,还要再过几年才能回家。”听到这话,晴雯有些失望“真希望妹妹赶紧回家陪我玩,我可以给她看我编的草蚱蜢,和绣的小花。” 甄栩见母亲只盯着晴雯,拉了拉她的衣袖:“娘,这是煜哥儿,应是比我略小些,只是他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封慧看了看煜哥儿,见他比栩哥儿稍矮,若说栩哥儿的桃花眼鹅蛋脸有些像小姑娘,这孩子就是眉眼如电,婴儿肥的脸颊上竟透着几分冷冽来。 想到他小小年纪,便经历这许多事,封慧十分怜惜“好孩子,我刚刚一时出神,竟把你忘了。你不要害怕,忘了前事不要紧,来了甄家就都是我和你父亲的儿子,以后你与栩哥儿睡一个屋子,他那里宽敞着,若需要什么只管写给栩儿,让他跟娇杏良姜说,或是直接吩咐青竹,他也识些字。” 封慧又看向栩哥儿:“如今你父亲也打理起家业,与甄五叔去庄子上瞧了。栩哥儿你不用担心太过,娘见你夜里睡觉都皱着眉,这些事情自有大人操心,以后只要跟着何先生好好读书便可。” 甄栩笑道:“母亲才是少忧虑些,儿子夜里皱眉,是因有神仙托梦,梦中儿子也在学习呢!” 封慧被他逗乐了:“你个小猴子,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和我们说说,你梦中都学什么了?” “母亲还记得我昨日说的方子吗,神仙后来又告诉我,那叫金玉如意糕,把每一步都传授给我了,咱们这就可试做一二。若是味道好,或是卖了方子,或是开个店铺售卖,都是极好的。” 封慧轻点了一下栩哥儿,向着煜哥儿晴雯莞尔一笑:”你们哥哥可是会哄人,既然如此,咱们便试试,若果真能做出来,先让我们煜儿和晴雯吃!“ 甄栩故作不乐:”母亲有了他们就不疼我了!“ 封慧玩笑道:“那可不是,这两个孩子看着就可人疼!” 唤来张妈,母子几个也跟着去厨房围观那金玉如意糕的做法。甄栩虽然不能表露出自己会做面点这事,却把张妈指挥的团团转。 这金玉如意糕其实是甄栩前世爱吃的半熟芝士改来的,甄栩把那些不能实现的步骤,找了替代的原料和方法。做出来虽不如前世那般甜美细腻,却别有一番香软可口。 晴雯尤其爱吃,小儿拳头大小的如意糕,她一口气吃了四个。封慧看了高兴“这就让张妈多做些,明日也给何先生带去一些。” 母子几个正在吃着茶点,忽听娇杏来报:“太太,那品茗斋送来谢礼,还来了位妇人,说是要当面感谢咱们家小公子那日在茶馆帮忙一事。“ 听说是位妇人,封慧有些惊讶“快请她进来!” 只见一位身穿碧绿上衣褐色马面裙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已有三十多岁,但面皮白皙,容貌俏丽,圆脸带笑,一眼看去便让人心生好感。 她一进房门便行礼道谢,又道:“妾身张金巧,是品茗斋的老板,多谢甄小公子当日仗义执言。原该早些登门拜访,只是前几日妾身回了娘家一趟,今才听掌柜说起人贩一事,因而来晚了,还请甄太太原谅!” 封慧忙回礼:“张娘子何必客气,那都是小儿该做的,倒是张娘子经营这样的茶楼,甚是不易。” 甄栩听说这便是品茗斋老板娘,对娇杏耳语几句,娇杏点点头,出门取了份金玉如意糕来。 “谁说不是呢,先夫两年前病逝,我如今带着一儿一女过活,儿子还只有四五岁大。若不是女儿大了能帮衬,店里又有老掌柜镇着,我如何忙得过来。” 张金巧又看向一旁的三个孩子,朝着甄栩道:”这位可就是甄小神童了吧!早就听说甄小公子眉间一点朱砂痣,是观音身边童子下凡来的,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甄栩露出个腼腆的笑。封慧道:”他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值得这样夸赞了。快来尝尝这新制的金玉如意糕合不合胃口。“ 张金巧见那茶点色泽金黄,小巧精致,拿起一块尝了,感叹道:“这糕清甜不腻,软嫩醇香,我从未吃到过如此口味,可是太太家传的甜品菜单?” 封慧笑答:“是栩哥儿想出来的,做法有些繁杂,客人若是喜欢,一会儿便带些回去。” “没想到小公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巧思!” 张金巧早就听说甄小公子极得应天府同知周大人青眼,正想着该如何与甄家保持来往,如今又有了这稀罕物,何不一石二鸟? 心中有了主意,便道:“甄太太,妹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买下这个方子,我愿让出一成利,这糕点只在我的茶馆售卖,若卖出一份,便分出一成利给贵府,不知您意下如何?” 封慧知晓儿子用意,本就有意推销这金玉如意糕,见张金巧提出来,半推辞道:”这有什么不可的,反倒是我们多得了实惠,不过出个方子便拿一成利。” 张金巧笑道:“并不多的,我让这一成利,也有条件,以后若是贵府还有了其他茶点方子,还请先告知我家。” 订好了契书,粗略估算每个月起码多了几两银子的进项,加上小田庄每年的收益,总算不至于入不敷出了。封慧松了口气,挑了两样字画并一些果品酒食,预备明日当作给何先生的束修。 何尘虽然未收煜哥儿当徒弟,却默许了他一同来上课。因只是暂居金陵散心,何尘并未另置宅院,只是客居于周同知家中。 周思业专门为好友隔出间小院落,有书斋凉亭池塘,如今桃花未落,风起一阵淡雅甜香,甚是怡人。 甄栩与甄煜被仆人领进院子,此时已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坐在凉亭之中。见他们进来,那男孩无视台阶,从凉亭中跳下来,背着双手绕着他们转了一圈,看了眼甄栩的眉心,问道:“眉间一点朱砂痣,你就是那个神童甄栩?” 甄栩笑盈盈点头,早就听说周大人的儿子也拜在了老师门下,眼前这个熊孩子恐怕就是了。 没想到熊孩子居然并不太熊,来了句”你长得还挺好看!”倒让甄栩有些好笑,行了一礼“甄栩见过师兄,昨日我才拜入老师门下,这位是我的弟弟甄煜。” 一声师兄,极大地满足了熊孩子的虚荣心,他酷似周思业的脸上露出些得意来,“嗯,不错,我是周恒,你这个师弟我认下了。”又好奇地打量了甄煜片刻“他就是那个大堂上写了一大篇证词的小哑巴?” 甄煜的脸冷冷的,没什么反应。甄栩忙道:“舍弟被奸人所害,大夫说他休养几年,未必不能再发声。” “看来你们都相互认识了。”几人回头,就见何尘宽袍广袖,摇晃着羽扇笑眯眯走过来。 “见过老师!” 几个小童跟着何尘走进书斋,只见这书斋里,除了何尘惯用的书案,还另外放了几张小塌,书架上四书五经、山水游记、医食杂典具有。 何尘虽然看着一副风流文士的模样,教学却十分认真。每日辰时给他们授课两个时辰,他并不抽查学生背书,只解释经学义理,又给他们开了一串书单,下午便让他们抄书练字,强健身体。何尘每一季还抽出一旬时间,沿江河漫游,期间甄栩他们便温书复习,等着老师回来考校。 周恒曾经试着撒娇想一同去游玩,何尘没说什么,晚些时候周恒先被周思业教训一通:“何先生是身有要事,你当他真去游玩去了,你现下能沿着咱家宅院跑完两圈吗?到时你跟着去了,不是弟子服其劳,倒成了师父服其劳了!” 周恒只好悻悻回来,见甄栩面带微笑,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心中有些不服:“怎么,难道你不想跟着先生出门去?” “师兄别生气,老师出门跋山涉水,我们如今年幼,等年长几岁再去求求老师,想必老师也是愿意的。”甄栩顺他的毛。 周恒心里刚好受点,就听到旁边甄煜一声哼笑,不由有些炸毛:“你个小哑巴,哼什么哼!” 甄栩有些头疼,这两个人一个最会气人,一个一点就着,他每日都要预防这俩小孩打起来。“好啦好啦,二位给我个面子,已到了申时正,日头小了些,咱们出去玩蹴鞠吧!” 提起蹴鞠,果然周恒立即就被转移了注意,也不想着与甄煜打架了,他拍了拍甄栩的肩膀:“师兄虽然读书不如你,但蹴鞠可就不一定了,今日可别被我又撞倒了!” 甄栩心中苦笑,为了你们两个和睦,我也只能自我牺牲一下了。 日子如流水,不知不觉已是五年之后。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7. 师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引荐 不知不觉已是五年之后。 夜深人静时分,甄家宅院里隐约传来是少年人的咳嗽声。 “你也快些歇息,不用给我盖被子了。”甄栩看向煜哥儿,有些无奈。 他前两日参加府试受了点风寒,这可好了,除了父母亲一天探望多次,晴雯也每天跑来哥哥长哥哥短的。这小丫头现年十岁,最是牙尖嘴利,甄栩在她面前可不敢糊弄,每次都把那苦药喝得一滴不剩。 更可怕的是,到了晚上,甄煜竟然半夜几次醒来给他盖被子。 “你昨夜不也还起来看书吗?”甄煜的嗓子在大夫的治疗下,已经大致恢复,只是说起话来还有些滞涩。 看着他冰块似的脸色,甄栩连忙讨饶,“好了,我可不敢了!”又小声嘟囔“天底下再没我这样憋屈的兄长,被自个儿弟弟妹妹管着。” 甄煜只当作没听到,随着喉咙状况的好转,他的记忆也恢复了些许。自从想起自己的生辰和甄栩在同一日,便不再称呼兄长,转而改称甄栩的表字“霁明”。 “霁明”二字是何尘给甄栩起的,取雪后初晴之意,也取光风霁月之意。 当日,甄栩即将报名参加县试,何尘站在凉亭中,瞭望着远处紫金山:“栩儿,你可知我给你取这两字的用意?” “老师是期望我明理明智,坚韧不渝。” 何尘摇摇头:“不光是如此。我知晓你心中一直有郁结之事,然而人生喜忧参半乃是常态,不可过分沉溺于忧思之中。为师望你日后心境开阔澄明,处事随性自然,不必过分拘泥于外物。你资质上佳又少年老成,将来必有一番大成就。若有朝一日你入朝为官,为师盼望你能带来一派太平清明气象。” 甄栩正色:“老师谆谆教诲,学生必不敢忘。” 周恒哪里晓得何尘与甄栩的心事,他一打听到甄栩的字,就哈哈大笑:“什么光风霁月呀,他就是个芝麻汤圆,最得先生真传!” 这话恰好被周思业听见,勃然大怒“小子,尔敢妄议尊者,给我沿着外墙跑二十圈。” 周恒龇牙咧嘴跑到满头大汗,熟悉的衙役看到他,笑着调侃:“小公子,今日可是又犯了什么错了?是烧了院墙,还是折了树枝了?” 想到周恒的趣事,甄栩笑着摇摇头,睡了个好觉。 次日,半梦半醒间,甄栩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有清脆的女童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哥哥不发烧了!” “你别凑到你哥哥身边,当心被过了病气。还有煜儿,晚上让你搬到隔壁去睡,怎的就是不听呢!”封慧把晴雯拉开,又让甄煜坐到对面去。她摸了摸甄栩的被褥,“昨夜发了汗,果然有用。栩儿,把这碗药喝了。” 看甄栩乖乖地又喝了一碗苦药,封慧有些满意,从娇杏手中取过小碗,就要喂给他“你爱吃的软玉髓,快尝尝,这可是张妈今早特意给你做的!” 软玉髓,实则就是甄栩前世的双皮奶,这名字还是茶馆老板娘给改的。过去几年,甄栩时不时借着神仙托梦的名义,“发明”几样后世的甜品,双皮奶就是其中之一。 这款甜品他前世经常自制,因为太过喜欢,还专门查过资料。他知道双皮奶是清末才被广东人民发明的,如今的年代似乎类明朝,还没有这种甜品。茶馆老板娘张金巧尝过以后就赞不绝口,进行了些许改良,在品茗斋推出后,便大受欢迎,常有客人带着自家亲眷专门来品尝。其他茶楼至今也没搞清楚这软玉髓的做法。 甄栩有些郁闷:“娘,儿子如今已十三四岁了,连童生都考过了,哪里就和小孩子一样还要娘亲喂呢!” 封慧刮了下他的鼻子:“是,栩儿长大了,也不知道谁和小童似的,每日喊着要吃些甜的。” “哈哈哈,是栩哥哥!”晴雯在一旁拍拍手。 甄栩向晴雯努嘴,小丫头才不怕他,冲他扮了个鬼脸,拉住甄煜“煜哥哥,你来陪我读诗。看栩哥哥说话不算话,刚说要教我作诗的,人就立马就病了。” 甄栩惹不起这两位,好不容易送走了她们。门外却又传来一声少年人的声音,“霁明,你好些了吗?怎么柔弱得好像个姑娘似的?” 只见一人站在门口,他肤色微黑,面容俊朗,身材似乎比同龄人高大些,正是周恒。 周恒入得门来,先探了探甄栩的脸色,见他已然无碍,便大摇大摆地在对面扶手椅上坐下。 甄煜看他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周恒的小火苗一下子又被点着,他站起身来“小哑巴,今天看在霁明的份上,我先饶过你,改日非要和你打一架不可。” 甄栩对他们两人的幼稚行为早已学会熟视无睹,转移话题道:“你近日如何?老师都教了些什么?” 提到这个,周恒叹了口气:“你不来,小哑巴也不来,老师就只盯着我一个人。好在最近我父亲和老师似有要事谋划,并不太能顾得上我。眼见着下午无事,我便与那几个纨绔子弟跑马去了,没想到那天竟来了个傻子!” 周思业籍贯京城,但也是金陵分出的一支,因此在本地还有些亲戚。他虽然自己不与这些勋贵人家有太多交往,却并不限制幼子与这些人家的孩子往来,只是叮嘱他莫要染上不好的风气。 不过若论亲近,周恒当然还是与甄栩更好。因他知道这些金陵勋贵子弟最是势力,常以家世看人,担忧师弟被他们戏弄,是以不带甄栩与这些子弟往来。况且周恒自己也并不是其中的核心人物。 这些思量,周恒虽未说出,甄栩心里却很清楚。古今中外人与人的交往,绕不开“圈子”两个字,勋贵世家有个圈子,清流文官也有个圈子,甄栩作为一只小蚂蚁,现在最多算是一只脚踏进了儒生圈子。 甄栩听到他称呼人家傻子,摇头笑道:“你也是促狭,又给人家起绰号,也不怕得罪人。” 周恒有些不服“虽然如此,这次的绰号却并不是我起的。这傻子前几日刚从京城回来,不过几天功夫,倒把好些个世家子弟给惹着了。别人家生得略好些的丫鬟小厮,他便直盯着看。要不是他们家祖上是皇商,家中有些钱财,又最肯花钱招待人,恐怕早就没人理他了!” 刚从京城回来,皇商,傻子,这莫不是,甄栩脸色一变:“此人可是薛蟠?” 周恒有些诧异,师弟素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何时见他这样急切,“正是!怎么连你也知道此人?” 甄栩沉默片刻,“恒安,能否帮我引荐这位薛公子?” 一月后,正是江南五月间,天气炎热无比。薛府备足了冰饮果盘,一众纨绔子弟聚于花园前厅听戏。 台上走出两个小生打扮的人,众子弟一看便有些不乐意了:“又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出戏早已经看腻了,薛公子,让他们换一出!” 未等薛蟠说话,周恒笑道:“虽然戏是大家早听过的,可曲子却是前些日子我从友人处所得。这原是他的得意之作,不肯把曲谱让出来的。我听过后便想,如此仙乐,怎能不与众位兄弟分享,便央告了半天,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场戏来。” 说得众人都好奇极了,都道“既然这样,可不能不给周兄弟面子,必须得听听有什么妙处!” 须臾后,曲笛声起,春光明媚,这些纨绔子弟被这俏皮的笛声提起了兴趣,也不谈笑了,都把注意力放回这出戏上。 胡琴对答,情谊深沉;琴音缠绵,长亭惜别;这音乐伴着生旦的唱腔,直把众人的心魂都摄入进故事中,竟无一人谈笑。 管弦交替,如泣如诉;凄婉哀绝,斯人已逝;锣钹齐鸣,纵身相陪;弦声再起,蝶舞翩跹。二胡尾音已淡,众人只觉得余音不绝沉浸其中,宴席沉默了片刻。 一人声音哽咽,问道:“周兄,这曲子是何人所作,竟如此引人落泪。” 薛蟠听戏原是只为了看台上佳人,此刻也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先前只听周兄弟说这曲子绝了,没想到这般动听,把我都弄哭了,停都停不下来!” 听到薛蟠说自个儿被感动哭了,众人立刻便从那摄人心魄的曲调中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能让薛公子动容的曲子可不多。周兄,不知这曲子是哪位大家所作?以后可还会出新曲? “ 周恒谦虚道“并不是大家所作,我那友人比我还略小一岁,人才出众又兼容貌不俗。只因喜好戏曲音乐,才偶尔有感作曲。不过他只是一般乡绅之子,又有功名在身,还是读书为要,何时还会作曲我却是不晓得了。” 薛蟠其他全没听进去,只听得“容貌不俗”四个字,心上愈发在意,忙道“周兄弟下次能否邀他一起来,让我们也能与他交个朋友!” 周恒等的就是这句话,却还故作推辞:“这我可得问问,他不能喝酒,一向不爱参加这些宴饮,若是来了,众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别为难他。” 众人忙都打包票让他放心。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8. 引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宴会 那边纨绔子弟们听戏玩乐,这边甄栩却碰到个麻烦。 他原是读书乏了,便与甄煜带着晴雯去品茗斋与老板娘商议新茶点。小丫头兴致勃勃地把几样新出地点心一一品尝,又观察起茶楼的客人来。 “栩哥哥,咱们这茶馆好似有些不同。”晴雯托着腮对甄栩说道。 甄栩一乐:“你个小丫头看出什么来了?” 晴雯却很认真:“别家茶馆多是些书生,品茗斋却好像各色人都有。“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小丫头有些天分。”恰好老板娘张金巧走过来,”品茗斋原是俗雅兼备,因咱们家点心花样多些,又有奶茶等新式茶品,便以一楼为俗,即安逸舒适的生活之味;二楼为雅,专为客人清谈会客留下空间。” 甄栩听到这样的巧思,直赞叹道“巧姨真是经营有方,这么几年下来,把别家茶馆都比下去了。” 张金巧笑道“这也不光是我一个人想的,还多赖甄小郎的方子。” 几人正闲话,忽然听到茶馆门口有人吵嚷“我要见我家娘子!” 甄栩抬眼看去,一个穿着破烂长衫的中年男子坐在品茗斋门口撒泼:“张金巧,你如今富贵了,就不管夫婿和儿子了?之前你和人跑了,害我伤心至极,每天饮酒浇愁,等我再见到你,你已经又给人生了个女儿,怎么都不肯回来。” 路人一听还有这事,都纷纷看向老板娘,随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那男子本在拭泪,看到周围人议论起来,不由哭得更大声了:“如今儿子病了,我花光家中积蓄来求你,你也不肯出钱诊治他!你给后面这个老头生的儿女是你的孩子,泳儿就不是你的孩子了?你把他扔到哪里去了?” 张金巧虽然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老板娘,此刻也被这中年男子气得脸色通红:“吴修,你是不是又把我给你的钱拿去赌博喝酒了?“ 中年男子道:”你怎么血口喷人?“ 甄栩笑出声来,那中年男子好像被人冒犯了一般”你笑什么笑,你老婆跟人跑了你还笑得出来?“ 甄栩道:”并非故意嘲笑,只是心中疑惑,这张金巧为何抛下你和一个老头子跑了?“ ”她嫌贫爱富,见家中贫苦,耐不住便与人跑了。“ ”可是据我所知,这茶馆是老板娘丧夫后才经营壮大的,原本只是间普通的茶铺而已,可见她嫁过来时,也并非什么富贵之家。反倒是你,你身着长衫,似乎也是位读书人,想必早年家中也有余财。既然这样,张金巧何必弃了你,转而嫁给一个年龄大了许多的小生意人呢?“ 吴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甄栩打量他几眼,又道:“你双目无神、困倦乏力,双手不停地摩娑自己的袖子,怕不是想去找个赌馆吧?” 未等吴修回话,张金巧从茶馆后堂回来,手上捏着一张契书并一份众议墨据,“吴修,从你把我典卖给他人,我们便已恩断义绝。村中族老早就众议过,由我先夫出价永娶于我,你既得了钱,儿子也跟着你,你还想来我这里讹钱要人?” 张金巧又向众人哭道:“众位乡亲若不信,可来看看这两份文契,帮我主持公道!”众人这才明白原委。 吴修见要不到钱,索性破罐子破摔:“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你先把儿子还给我!他从昨日就不见了人影,准是偷跑到你这里来了!“ “他一直跟着你住,怎么来问我?”张金巧当然不可能认下。 正在争执间,两个高壮的大汉走过来拉住吴修:”钱呢?说好了今日午时便拿到钱回来,现下都午时三刻了,你该不会是想跑吧?“ 吴修小声讨饶:”等我找到儿子,卖了他定有钱还给你们!“ 大汉冷笑:”你还是先回去和我们东家的刀讲吧!“ 晴雯在旁边看了这样一出戏,又是生气又是郁闷。她虽然不过十岁出头,但从小跟着哥哥,见识甚广。 没想到品茗斋老板娘那样的人物,居然被前夫典卖替人生儿子继承香火,虽后来因祸得福嫁给了茶馆前老板,但前夫颠倒黑白的两句话,便差点毁了张金巧的名声。 若不是今日甄栩帮忙说话,老板娘又从族老那里拿到了文契,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晴雯想了一路,直到回了家都还有些闷闷不乐。 却说周恒得了好消息,兴致勃勃地来到甄家,与低头沉思的晴雯撞了个满怀。 “哎呀!”晴雯抬眼一看,见是他来了,抱怨道:”周大哥,你怎么每回来都慌慌张张的!我哥哥在房里,又不会跑。” 甄家庭院不深,周恒因常来找甄栩,时而便会与晴雯碰上面。早年人贩子一案,虽然晴雯不太记得了,周恒心中却对这个妹妹有些怜惜,被她抱怨两句也不恼。 他抓了抓后脑勺,讪笑道:“我这不是有好事要跟你栩哥哥讲嘛,妹子别生气,是我莽撞了。” 晴雯和他说几句话,倒觉得心中那点郁闷没了,抿嘴一乐:“栩哥哥正在书房里看书呢,这会子煜哥哥不在,你赶紧去吧,也能少受点挤怼。”说罢,蹦跳着走了。 周恒知道自己被这小丫头嘲笑,却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去了书房。 前些时日,甄栩与父母说了自己的计划,为免他们担心,只说是让周恒牵线。 回想薛蟠此人性情爱好,准备了半个多月,安排了这一出好戏。甄栩一看周恒的神情,便知这计划已是成了一半。 “霁明啊霁明,你不会真是神仙托生的吧,怎么想的出这般新奇美妙的乐曲,过几日我引你去赴宴,怕是那些世家子弟都要围着你转!” 周恒刚要伸手拍师弟的肩,却被他躲过去,“恒安,你是书生又不是武人,怎么总是手劲这么大!” 周恒憋气,“下次赴宴,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那薛蟠虽才十五六岁,却最是好色,又男女不忌。你要托他帮忙,又不想受他辖制,可得想个法子。” 甄栩微微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妙招。” 几日后,时近夏至,周恒在酒楼设宴,众世家子弟猜到他是要介绍作曲之人,俱都早早到齐了,到了筵会开始时,仍没看到个影子。 薛蟠最是心急,问周恒道:”今日周兄弟的友人可还来不来了?“ 一语未了,便听到带着笑意的清润嗓音“抱歉,众位兄台,是小弟来迟了。” 众人只见一个少年走进来,他面如敷粉,眉间一点观音痣。虽貌若好女,然身形高挑,行动间潇洒自若,好似朗月清风一般,并无半点羞怯之态。 众世家子弟中有人立刻就认出了这少年:”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何先生的高徒、周兄的师弟!久仰久仰!早就听说过甄小公子大名,没想到竟然还精通音律!“ 薛蟠目不转睛地盯着进来的少年,这会儿也不知听没听清对方来历,见他走近急忙起身拉住他:“小兄弟坐我旁边吧!” 甄栩早就感觉到了薛蟠的视线,薛蟠毕竟是宝钗的哥哥,长得也算端正,只是举止粗鄙,叫人看了难生好感。 他先向众人行礼,谦虚道:“众位兄台谬赞了,那曲子不过是小弟闲暇时凭心而作,当不得真。小弟日常仍以读书为业,作的曲子哪里就比得上梨园好手了呢。”又向薛蟠道谢:“不知兄长如何称呼?” “我姓薛名蟠,字是文起,你只管叫我薛大哥就是了!”薛蟠露齿一笑,就要拉着甄栩喝酒。 “小弟不胜酒力,虽愿舍命奉陪,然明日老师还要考校功课,实不能饮。更何况午后周师兄还准备了蹴鞠游戏,咱们不如改日再喝。” 薛蟠也只好作罢。 午后,众人直奔金陵郊外,蹴鞠场地早已备好。众子弟中虽然读书有成的不多,可擅长游戏玩乐却不少,尤其是蹴鞠。 甄栩身形灵活,躲过几个对方队员的拦截,将筑球一脚踹向球门,那木制的球门经不住冲击,竟一下子被踢断了。 薛蟠恰好守在这边球门前,吓得直接坐倒在地上。众人原要惊叹甄栩这一脚的威力,转过头来看到薛蟠吓破胆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薛兄弟,你这胆子可是有点小啊!” 甄栩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薛大哥,是我没控制住力道,你受惊了吧。” 周恒开玩笑道:“薛兄弟,我这师弟文武双全,力大无比,能单手握碎鸡蛋、一掌劈开巨石,连我都不如他呢。” 第二轮是打马球,众人都劝薛蟠不要上马,薛蟠偏要逞强:“多谢各位兄弟关心,不过马球我还是会打的。” 果不其然,以薛蟠的骑术,先还能跟上众人挥一两杆子,很快马儿就嘶鸣起来。 薛蟠紧紧地抱着马脖子,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要摔下去。忽然有一人跃上马背,从他身后将缰绳拉紧,片刻功夫马儿重新温顺下来,薛蟠只觉得自己腿都要软了,转过头来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9. 宴会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进展 薛蟠只觉得自己腿都要软了,转过头来,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那少年跳下马去,只见他身穿团花青色圆领衫,头上戴着束发小银冠,因要打马球,又系了条鸦青色织锦抹额,越发显得面白如玉,不是甄栩又是哪个。 薛蟠哭着打起嗝来,说道:”多谢,多谢甄小兄弟救我一命!“ 甄栩看薛蟠狼狈成这样,一时有些后悔。虽说自己有九成把握不会伤及薛蟠性命,但这人尚未作恶,只是有些纨绔子弟的陋习罢了。让他遭受这样的性命之危,自己的计策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然而昨夜的梦境又浮上心头,一个盘起头发的年轻女子被薛蟠殴打,不远处满头珠翠的妇人不知在说了些什么,火上浇油,薛蟠将那女子一脚踹倒,踢得更狠了。 想到梦中被薛蟠殴打的英莲,甄栩定了定神。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又挂上一副关怀之色,把薛蟠扶下马,安慰道:“薛大哥无碍吧,这马想是不知怎的受了惊,这才暴躁发作。” 薛蟠涕泪交加:“要不是甄兄弟,我早就被马踩死了。” “不过些许小事,薛大哥受惊了。不如尝尝席上甜品,其中有几个是我们家下人才制出的新花样。”甄栩微微一笑,指向不远处的凉亭。 薛蟠抽噎着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到亭子里,吃着果子糕点,还伸手抹眼泪。 一场马球草草结束,因着薛蟠受了惊吓,众人也不好嘲弄他,便都散了。 这一日谋划之事甚多,甄栩回到家中早早休息,当夜又做起梦来。 梦中那才盘了头发的年轻女子被薛蟠夫妇折磨多日,已是病入膏肓。虽被宝钗所救,终究没能熬过去,香消玉殒。梦到此处,甄栩忽觉浑身疼痛,打起滚来几乎要昏死过去。 甄煜先是听到甄栩梦中呼痛,又听他喊起爹娘来,忙从另一侧卧室赶来,把他推醒:“霁明你怎么样?可是又梦魇了?”见甄栩惊醒过来,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床上的人慢慢喘了口气:“无事,只是又做了噩梦。” 甄煜平时冷淡地脸也浮上几分担忧:“你这次脸色比以往还要糟,要不要请大夫来?” “不用惊动爹娘”甄栩坐起身来,惨败的脸上神情还有些茫然“是我又梦到妹妹被人殴打,只是这回她人躺在床上,好像已经没有生气了。” 甄煜知道养兄弟从小就时常做些奇怪的梦,还说梦到的都是英莲日后会遇到的事。因着这些梦境,一向康健的养兄弟每次醒后都会大病一场。 甄煜也曾追问他梦境中所闻所见,听完后,虽然自觉是个冷面冷心人,也不由为这位走失的英莲妹子而惋惜伤感。 怎么才能把英莲找回来?他忽然想到前两日收到的来信,右手摸摸袖子,正犹豫间,就听门外青竹在小声问“栩哥儿、煜哥儿,可有什么吩咐?” 甄栩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们没事,你歇息去吧。”青竹又多问了两句才放心走了。 甄煜把水递给他“只是梦罢了,英莲妹妹今年才十岁出头,还没到出嫁之龄,你暂且安心。” 甄栩轻叹“我晓得。”见他平日惜字如金,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又觉得有些好笑:“惟舟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你思虑也太过。”甄煜无奈,他顿了顿“如果薛家找不到人,我也可以帮你找到。” 甄栩只当他小孩子说大话,并未当回事,又睡过去了。 且说薛蟠自当日被甄栩救了一遭,便视他为兄弟,时不时请他吃酒。 甄栩原是为了救回妹妹,刻意与他交好,即使不太能饮酒,也偶尔与薛蟠喝上一杯。 这一日,薛蟠本是叫了几个好友在酒楼里宴饮,其余人都在一旁玩骰子行酒令去了,只有甄栩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只顾着喝闷酒。 薛蟠有些奇怪:“好兄弟,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与薛大哥听。若我能办的,立时便帮你办,若办不成的,我去寻我舅舅去。” 甄栩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知晓薛大哥对朋友最是讲义气,只是这事便是薛大哥,恐怕也难办。” 薛蟠更好奇了:“到底是何事,还有我薛蟠薛文起办不到的?甄兄弟就说出来给我听听吧!” 甄栩见铺垫地差不多了,便把小时候妹妹走失一事娓娓道来:“我原是有个妹妹,可惜她三四岁时,因为我的不是,从家中走丢。家父家母因我妹妹不见,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听人说我妹妹或是被拐到了金陵,我们家就也从姑苏搬来,这六七年间日日向人打听寻找,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因想起此事,不免心中苦痛。” 本是刻意引出薛蟠的话,可想起往事又真的伤心起来,哽咽不能言语,倒把薛蟠给吓住了“好兄弟,是我不该问的。你看这样,我帮你盯着金陵的人市,那些个牙婆,我们家都熟的。让她们办个事也不难!就是不知道如今六七年过去了,你妹子可还记得自己名字?” 甄栩略略收起情绪“她与我一样,眉心也有一点红痣,小时候与我长得也有些相似,应是好认的。” 薛蟠拍拍胸脯:“你放心,只要你妹子在金陵,这事便包在我身上!” 甄栩想听得便是这话。薛家出身皇商,上至公侯伯爵,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交集,消息最是灵通。就算因为自己蝴蝶翅膀,导致香菱没被薛蟠碰上,也能从他那处打听到些许消息。 随着年龄渐长,甄栩越来越焦虑,时常担忧不能及时找到英莲,让她受苦。如今从薛蟠处得了保证,便觉得事情容易许多,彻底安心参加下月的院试了。 本朝童子试的最后一项便是院试,考中即可成为秀才,排名靠前的才是生员。 七月湖中莲花初绽,荷叶上的露珠被人轻轻一碰,滚落下来,沾湿了那人的衣袖。 周恒站在凉亭中,远远看到甄栩躺在小舟上“霁明,你可真是气定神闲,明日便要院试,你还躺在这里躲懒。” “正是因为要院试,才过来小憩。小考小玩,大考大玩,师兄没听说过吗?”甄栩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周恒无可奈何“好你个甄霁明,就属你道理多!” “何先生说秀才对霁明来说轻而易举,若不是他去年恰好生了病,早就连中小三元了,可不像周兄。”旁边一道声音冷冷地道。 周恒听了立刻跳起来:“小哑巴,莫不是因为早几年不能说话,现在你就都要补回来?不就叫你几句小哑巴,至于记恨我好几年吗?” “你们两位怎么一见面就吵?”甄栩拿下脸上的荷叶,叹了一口气。 两人都不说话了,甄栩道“明日只我一人考试,还请两位今日就此握手讲和,让我明日能安心进考场。 次日,甄栩提着考篮,在场外经过了层层检查,才得以进入贡院。 被搜身时甄栩颇觉得有些不适,当然不仅是他,因为要脱得赤条条只剩件短裤,许多书生都红着脸,暗骂斯文扫地,甚是狼狈。现下是夏天还好,到了冬天,这一通折腾下来,难保不会风寒感冒,重病一场。 在这样的筛查下,那些女扮男装考科举的故事多少属于异想天开了。可这异想天开中,饱含多少古代才女无处施展才华只能居于内室的愁闷。 “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有些诗人还可发发牢骚,而她们甚至连想象的空间都会被现实挤压。(注1) 甄栩回忆起红楼梦芬芳离散的结局,又想到英莲还不知在何处,一时走神,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考生的考篮。 还未来得及道歉,就听那人不满道“你怎么如此莽撞?就这还考秀才呢!” 他抬头看去,一个身穿绯色道袍的书生皱着眉看他。 真是个风流时髦的书生!甄栩心中暗叹,本朝的书生多身着藏青月白色调的道袍,这书生却不同一般人,服饰甚是张扬。 “是小弟之过,未注意兄台路过,还请兄台见谅。” 本已做好被这人纠缠一番的准备,却听绯色道袍书生语带惊喜“是贤弟 !” 见甄栩面露疑惑,妃袍书生提示“几年前我们在船上见过,从姑苏到金陵的,贤弟可还记得?” 甄栩待要说话,一名兵士走过来:“在这里磨蹭什么,两位书生还不快快就坐!” 那书生跟他比了个院试后门外见的手势,也不管他看没看懂,便去自己的座位坐下。 甄栩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把此事抛到脑后,院试不同于更高级别的乡试会试,并没有隔间,甄栩寻到长条书案上自己的号数上坐下。 因着此处位置靠后,差役举着题牌还未走来,旁边一个心急的考生已经着急寻问前排之人。 下一刻,便有一名军士走过来,在他卷子上盖了个朱印,那考生面露沮丧。 甄栩知道,这是他的文章要被降下一等,此科通过希望渺茫了。 何尘评价甄栩才思敏捷不是没有缘由的,他虽然题目看到的晚,文章却是全场第一个作出的。 时间才过半,甄栩已把文章誊抄完毕,交于提学官。 提学官见第一个交卷的竟是个清新俊逸的少年,有些诧异,接过文章当场阅览。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文风犀利老辣,倒像是个中年人所作,不免心中犹疑,说道:“我再出个题,你来破题一试。” 甄栩行礼:“还请宗师大人出题。”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0. 进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疑惑 甄栩行礼:“还请大人出题。” 提学官捻了胡须,沉思少顷,想起一个绝妙的题目来“就以‘子曰’二字为题!”说完不免有些得意,笑着看向甄栩。 “子曰”二字看似简单,在论语中时常出现,又指明孔圣人之言。可孔圣人的教导非一两句所能概括,又常常言简意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题,难度极大。 一旁的书吏听了,看了眼站着的少年,摇了摇头。 这样刁钻的破题,这少年人就算才思敏捷,这么快答出也几乎不可能。可若是答不出,只怕这少年交上去的文字,就要降上几等咯。 书吏正要为这运气不佳的少年人惋惜,却听对方从容对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注1) 书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提学官拍了一下书案,哈哈大笑:”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脱口而出,“既贴合圣人万世师表之影响,又切中‘子曰‘二字。你这破题甚是精妙。” 又听提学官问那少年”你今年几岁了?“ 少年人音色清亮“回宗师的话,学生将满十四岁。” 书吏心中赞叹,如此少年英才,这一科必定是没问题了,说不定还能被点为案首。 书吏又偷偷去看提学官脸色,见他果然愈发高兴。 提学官在甄栩的试卷上用朱笔点了下,对甄栩说道”少年人,准你进学。“ “多谢宗师大人提携!” 甄栩知道这是取中自己为秀才的意思,领了照牌便出考场。 贡院外,小厮谷芽已经在马车上正等着。 谷芽是张妈的儿子,张妈的丈夫去世后,家中田产被大伯一家霸占,眼见着周岁的儿子一天天瘦弱下去,她干脆到姑苏城里找活路。 当时甄家太太封慧快要生产,身体不好,正要给儿子找个奶娘,张妈便是这时候进了甄家。 谷芽见甄栩早早出来,料想考得极好,兴高采烈地问道:“栩哥儿,你可是饿了?太太和雯姐儿还给你备了糕点,你在这里先吃些,还是咱们直接家去?” 甄栩原要即刻回家,想起那绯色道袍书生的话,又道:“刚刚好似碰到一个熟人,咱们在这里等等他。” 时近傍晚,贡院里传来锣响声,童生们无论是否答完,都交上笔墨陆续出了考场,有的垂头丧气,有的胸有成竹,考得如何一看便知。 甄栩见那绯色衣袍的书生面色平静地走出考场,远远看到自己在等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小兄弟,好久不见!” 甄栩心中疑惑,确定自己和这人并不认识,拱拱手道:“请恕小弟记性不好,不知贤兄尊姓大名,咱们又在何处见过。” 书生听他说不认得自己了,有些失望“我是冯渊,几年前从姑苏到金陵的船上,咱们见过的呀!” 这名字倒挺特别,冯渊,逢冤?甄栩猛然反应过来,这名字,怎么这么像因与薛蟠争抢香菱而被打死的“薄命郎“冯渊?小时候确实在船上遇到过一个姓冯的少年,只是当时并未往远处想。 甄栩定了定神:”原来是冯兄,冯兄可是金陵本地人?小弟来金陵时尚且年幼,因而方才未能想起,还望冯兄见谅。” 要不是姓名谐音太好记,甄栩早就忘了还偶遇过这人。 冯渊道:“我正是金陵人。当日在船上初次遇见,便觉得小兄弟很是面善,如今久别重逢,想来大家颇有缘分。”两人互通了名字住址,约好以后再登门拜访。 等冯渊离开,旁边一个认识甄栩的童生小声道:“甄小友,劝你离他远着些。”周围几个书生也纷纷应和。 甄栩不解,这位冯渊虽然姓名冤大头了点,但其为人甚是和气,不知道做了什么竟让书生们都这样不待见他。 “我看这位冯兄性情豁达疏朗,不难相处,各位兄台为何这样说?” 那童生努努嘴,表情轻蔑:“他只好男风,说什么最厌女子,在学中还有相好呢!我等洁身自好,又最看不惯这种败坏私塾风气之人,自得避开他。” ”原来如此,多谢贤兄长提醒。”甄栩未想到竟有这事,他只记得英莲与冯渊是薄命女偏逢薄命郎,冯渊为了英莲立誓不再娶,原以为是一见钟情,可如今听童生们的说法,这冯渊是个纯纯的断袖啊。 其实前段时间甄栩结交的那些世家子弟,其中不少就既有妻妾,又有龙阳之好。但那对于世家子弟来说,不过是纨绔习气而已,冯渊这样的则纯属离经叛道了。想了一路仍是毫无头绪,只好待日后再与冯渊往来,再行观察。 回到家中,先禀明父母,让他们安心,接着倒头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吃完早饭,甄栩去周府拜见老师。因周思业长子长女具在京城,金陵周府人口不多,今日门外却排了几辆马车,并几抬箱笼。 甄栩一路走过来,见周府门口如此大的阵仗,不免有些迟疑。门子早就与他熟悉了,见他站在不远处,跟他打招呼“甄小少爷,您来了。” 甄栩上前问道:“今日可是有贵客登门?我来的不巧了。” “嘿,不瞒您说,今天是从京里来了远方亲戚,不过您要是找何先生,倒是不耽误。”门子笑道。 箱子一个个抬进去,周恒正在帮父亲照应家事,看到甄栩来了,挥挥手“霁明,我还当你今儿不来了,昨天累着了吧!” 说着便拉他进了门,吩咐家人按用途分类把东西都放好,带着甄栩去了偏院何先生住所。 甄栩道“今日不知是你们家哪位亲戚来了,我本是想来拜谢老师和周大人,若是不凑巧,我便等着明日再来。” 周恒随口说“没关系,今天来的人与我们是一辈的,是我堂姑母的儿子——荣国公府长房次孙贾琏。他比我们年长几岁,你叫他琏二哥便好。” 甄栩听到“荣国公”几个字脚步顿住,待听到“贾琏”两个字不免露出些惊讶来。 周恒就猜到他会是这副表情“他们家是军功起家的勋贵,我们两家本就来往不多,自我堂姑母几年前去世,走动就更少了。这次他是回金陵办事,顺路来拜访我父亲,他们这会儿正在书房谈事呢。” 甄栩没料到师兄竟然还与荣国公府有亲,玩笑道:“失敬失敬,恒安竟然是国公的亲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呐。” 周恒听他又说起客套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亲戚,你不知道,他们四王八公同气连枝,我们家又算得上什么。”周恒语带嘲讽。 “这话我只与你说,我原本还有个大姑表兄聪明伶俐,可惜早夭。如今这位姑表兄是个不务正业的,不好好读书,倒替家里管起庶务来。在金陵才两天,听说已经把秦淮河畔的花船青楼去了个七七八八,传出许多风流名声。” 甄栩笑笑,看起来真是红楼梦中的那位贾琏了。 就听周恒又道 “他们家中还有个衔玉而生的混世魔王,不过七八岁岁,就传出些混账话,什么‘见女儿就清爽,见男子就浊臭’之语,叫人听了好笑。” 周恒还要再说下去,甄栩冲他摇了摇头。 周恒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花园中,走来个瘦长身材的青年人。他身穿着宝蓝色常服,腰上系着镶嵌有宝石的金丝腰带,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想必这位就是贾琏了,相貌倒是极好,甄栩向他拱手行礼。 周恒仿佛刚才未曾八卦贾府家世一样,露出个真诚的笑,向贾琏介绍道:“表兄,这位是我师弟甄霁明。” “这位是我姑表兄,荣国公曾孙琏二哥。” 两人互相见礼。贾琏不过刚及弱冠,言谈举止却十分圆滑,听到周恒议论宝玉,也能若无其事地笑答:“早就听说周表弟年纪轻轻便已经进学,真是少年英才,没想到还有位如此出色的师弟。” 周恒道:“表兄客气了,这会子可是有空?不如我做东道,带表兄在金陵城逛逛。表兄自小在京中长大,来南边也少,我在金陵五年,对这里熟悉的很。” “恒安,你陪贾公子出门逛街,霁明跟我来。”何尘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旁边还站着周思业,二人神情都有些严肃。 几个人都是最会看人脸色的,周恒对甄栩使了个眼色,表示爱莫能助,与贾琏一同离开了。甄栩心里猜测,先生或是要与自己说起院试之事,便放下心来跟着去了书房。 没想到进了书房,何尘却并未问他院试文章破得如何“栩儿,你还记得自己读书科举的目的吗?” 甄栩不明白何尘为何作此一问,乖乖答道“济人济事济天下!先生为我取霁明二字,也是希望我进入官场后,能为太平清明之世有一番作为。” 何尘稍缓了脸色“如今朝堂多事之秋,下月我去扬州有件要事,你可能与我同去?” 甄栩有些犹豫,他算过日子,英莲的事正在关键时候,若是此时离开,错过了英莲可怎么办?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1. 疑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喜忧 何尘见他没有立时答话,问道:“怎么,你不想去?” 周思业解释“我即将调任,你们何先生也将要起复,就要离开金陵。以你的才华,这次秀才必中,可乡试这一关绝非简单读书就可领悟圣人之言,不如陪老师走走,增长见闻,增益所学。” 何尘轻轻咳嗽了一声“霁明,你少年老成,可须知知易行难。你要识时达务学贯天人,总是拘泥于书本是不行的。若对民生诸事没有确切之体会,又谈何济人济世济天下?” 说罢叹了口气“以前觉得你与恒安尚还年幼,时间还很多,可如今我便要回京任职,以后恐怕只能书信往来了。” 他目光温和,“为师希望借这次机会,再给你上一课。不过也不打紧,为师为你准备了书信,日后,你也可去江东书院求学,那里文风学风甚好,对你应是有所裨益。” 甄栩明白何尘与周思业的顾虑。平日里,何尘很少与学生讲起朝堂之事,或许是怕他们年幼说错话,但甄栩从周恒那里听来不少消息。 比如:当今圣上的两个儿子——义忠亲王和义信亲王,为了争夺皇位,义忠亲王给义信亲王下了毒,被揭发后,竟然逼宫谋反。最后,义忠亲王被下旨圈禁,义信亲王却就此瘫痪了。皇上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几乎没有再生育子嗣的可能,因此对义忠亲王态度模棱两可。 可清流们对这位义忠亲王早就不满已久,与权宦勾结,收受金银美女,卖官鬻爵,简直是在掏自家祖宅基业。就算皇帝舍不得将皇位传与他人,可义忠亲王心狠手辣却又无德无能,如何能坐太子之位为天下表率。 御史言官纷纷上奏皇帝,请议立其他诸侯王世子。上表之中骂的最直白最狠的便数何尘何舒卷,也正因如此,他差点被皇帝当庭杖责,若非其老师郑次辅求情,那这场皇权之争中的冤魂便要多一条了。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一不小心便有踩雷的风险。甄栩并无家学渊源,要走稳功名之路,须得有人指引,否则一不小心便会碰得头破血流。 因着近日事情纷至沓来,甄栩每夜总是辗转反侧,辰时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只觉得浪费了时间,十分懊恼。 谷芽正在外间整理书案,听到响动,连忙到内室里:“栩哥儿,你可算醒了,先洗个脸。厨房里的早饭都捂了许久,我给你端来。” “好的,我晓得。”甄栩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怎么不见煜哥儿?” “他一大早就起来了,好像在花园里练武呢。”谷芽随口答道“也不知最近是怎的了,以前煜哥儿虽然也爱习武,可也没见像现在这样,每日花上大半天时间在那里舞刀弄枪的,连书也不读了。” 甄栩也觉得自家兄弟最近有些古怪,时常关在屋子里一个人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问他也不说,甄栩便只好当作是青春期少年人的烦恼。 谷芽收拾好东西,脚步将要踏出门去,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叮嘱:“对了栩哥儿,太太找了裁缝要给你裁衣裳呢,你可得快些!” 裁衣裳?可秋装早已经有了,冬装还未到置备的时候。 甄栩擦擦脸颊“母亲要给我裁什么衣裳,我近来又不缺衣裳,何必专门找人来裁,晚些跟着家中一起裁便好了。” “要制斓衫呀,这斓衫也就有了功名的人才能穿呢。上次我出门碰到府学的秀才祭奠孔子,都穿着圆领大袖,气派得很!街市上的人都盯着他们看!” 谷芽面露向往“若是栩哥儿你穿着那样的衣服,定然比他们都好看!” 甄栩有些好笑“榜单还没贴出来呢,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中了?” “那肯定的!何先生都说了,若不是你去年生病,必会连中小三元的!更何况,这也是迟早的事,不如提前裁好了,到时候你若要参加文会,咱们也不怕没有合适的衣服了。”谷芽一脸肯定。 甄栩深感自己被坑,没张榜就裁儒衫,但愿人家裁缝不会笑话。 到了前厅,果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女裁缝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小童,拿着尺寸坐在小圆桌案边。晴雯在一旁满脸兴致,细细查看裁缝带来的布料花样子。 封慧看见他来了,满脸笑容地招手“我儿,你快过来!” 女裁缝看是个年轻俊秀的后生,高兴地合不拢嘴:“哎呦,这位就是秀才公,没想到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俊!这可好了,今儿个我送秀才公一套配饰,若有人问,秀才公您可一定要提是小店做的呀!” 封慧听裁缝夸自己儿子,被哄得高兴,定了两套玉色布帛的斓衫,飞鱼补和黑色软巾垂带,当作礼服;又订了月白、天青色的道袍常服两套。 眼见着母亲还要再挑花色面料,甄栩忙道:“母亲,这就够了,我如今还在长个儿呢,做得多了,岂不浪费?”又笑着看向女裁缝:“大娘,这几套已经够了,若是大娘做得好,下回必定还在您家做的。” 女裁缝笑容不变,听说前人有“侧帽风流”的轶事,虽然甄家衣裳订的不多,但有这样一位秀才公穿自家的衣裳,难道还用愁日后的生意吗?“秀才公您放心,您的衣裳我们定然是最上心的!还有方巾、帽子等物,您订了一套,我们再给您配一套小店的精品,不用您花钱。” 晴雯听着觉得有趣,拖长了调子“哥哥原是该多做几套衣裳,让外人都知道什么叫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说完自己先抿嘴笑了。 甄栩最是拿她没办法,红着耳朵假装没听到。 晴雯见他装样子,眼珠一转“我也帮哥哥做了些小玩意儿,如今先保密,改日再拿给哥哥看!” 这话又把甄栩的好奇心给勾起来。 封慧看他们兄妹俩笑闹,自个儿也乐了:“你们一个潘安再世,一个织女下凡,还有个近日天天舞刀弄枪的是关公附身。” 正说笑着,就听外间青竹大喊:“太太,栩哥儿中了!是案首!” 七月炎炎夏日,天气酷热。贡院门口早就有一群人等着放榜,平日里一派斯文的童生们,此时也难免放下那一点架子,一个个汗流浃背心急如焚地苦等。 青竹一大早便占据了有利地形,见贡院大门打开,几个差役将榜单贴在墙上,众人一窝蜂涌上前去,便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往人群中挤。 垫脚看了半天,见到头一个名字“甄栩——南直隶苏州府吴县学生字霁明”。不愧是少爷,真的中了! 青竹激动地高喊“我家栩哥儿是案首!我家栩哥儿是案首!”周围人听了都去看头名,见上面写着年十四岁,都羡慕不已,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道来。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童生叹了口气。 青竹也顾不上热了,一路小跑回来。 女裁缝还没走,听到甄家下人报喜,笑道:“今儿我可是撞了大运了,能给案首做衣裳。这衣裳钱我也不要了,能沾沾您家的喜气,就是我们有福咯!“ 封慧心中高兴,忙道:”那可不行,娇杏,今日每人发二百钱,给老板娘的孙子也抓一把!“在场的家下人们也都喜气洋洋。 甄栩才要亲自去向老师报喜,却见谷芽慌慌张张跑过来,悄声道:”栩哥儿,不好了,出事了!薛大爷那边派人找你呢!“ 薛蟠虽然任性蛮横又不学无术,但他平时只有些吃喝玩乐的典故,鲜少因为急事找来。甄栩有些紧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薛蟠派人来急报?难道是和英莲有关? 想到这里,不免觉得心焦起来,见母亲与晴雯两个还在与裁缝说笑,深吸了口气调整表情:”母亲,薛大哥知晓我中了秀才,要为我祝贺,我先走一步,晚些再回来与你们说话。“ 封慧没主意刚刚谷芽的动作,笑道:”你去吧,忙了这些时日,也该好好松快松快!“ 甄栩点点头,行了一礼退出去。 晴雯刚才就看见谷芽脸色不好,这会子便跟了出来”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甄栩安抚她:”没关系,薛大哥闲得无聊,要给我庆贺呢!你且放心,晚点我就回来。“ 晴雯有些不信,但也只好点点头。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2. 喜忧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相认 赶到薛府时,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慌乱景象,薛蟠正躺在榻上让小丫头喂冰镇葡萄吃,看起来心情甚好。 见甄栩来了,乐呵呵向他打招呼“甄兄弟,来,先尝尝庄子上新送来的葡萄,薛大哥跟你说件好事。” 甄栩心中一动,坐到桌案另一侧:“不知是什么好事,不过我在这里先谢过薛大哥了!”说罢笑着拱了拱手。 薛蟠对小丫头比了个手势:“叫婆子把人请过来。” 他表情十分得意,对甄栩笑道:“上次你跟我提过的事,有眉目了。今儿我正巧碰到个人在卖女儿,那姑娘看着约摸十一二岁,长相和你上次说的极相似。所以今儿个把你叫来认认,若是就最好不过了。” 听他话说道一半时,甄栩便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也顾不上说什么客套话,心思都放在门口,只等着人进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年。 终于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婆子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大爷,人已带到了。” 薛蟠挥挥手让婆子下去。 两人就见一个袅娜纤巧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头发乌黑茂密,只看侧脸便知是个美人胚子,等她转过脸来,水杏眼柳叶眉,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这女孩子只抬头略看了面前人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那姑娘进来的刹那,甄栩便明白,这就是英莲! 他双手有些颤抖,几步走上前,想要摸摸女孩儿的头。可是看她已经十一二岁,又这么多年未曾相见,一时只怕做出亲昵的动作,倒叫妹妹反感。 甄栩一向为人圆滑,行事游刃有余,何时有过这样窘迫的时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氛围一时有些凝滞。 薛蟠却毫无所觉,他来回看了看两人,“诶”了一声,嘿嘿笑道:“甄兄弟,你别说,你们俩长得还真有些像!不枉我让人把那个跟我抢人的小子打了一顿,也要把这丫头抢过来。” 甄栩本来沉浸在重逢的情绪中,不知胸口是酸是甜,听到薛蟠说“把那个跟我抢人的小子打了一顿”,只觉得心头一跳,“薛大哥,也不必如此,咱们跟人好好说说,兴许人家会体谅呢。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小子姓甚名谁,人没事吧?” 薛蟠满不在乎道:“好像是个姓冯的小子,敢跟薛大爷抢人,哼,让他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这会儿家下人还没回来呢,不过我让他们下点狠手,姓冯的怎么着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哈哈哈!” 甄栩急道:“那人可是叫冯渊?” 薛蟠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甄栩叹气“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人我大约也是认识的,薛大哥给我几分薄面,让他们停手,我与冯渊好好说。”还是没躲过这一遭,若说原本只是薛蟠的过失,这一回自己也成了间接导致冯渊受害的原因了。 薛蟠听说两人认识,一拍大腿,喊来家人:“你先过去让周四儿停手,别打那个姓冯的小子了!” “这是怎么了,不让打谁?”这边正忙乱着,忽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甄栩听这声音温柔悦耳,有些好奇是谁来了。又想起这里是薛家,来者大概率是薛家女眷。如今高门大户对男女之防是极严的,仆从多了又容易生出些闲话来,便小心别开眼去。 就听到薛蟠小心解释:“妹妹,你怎么过来了,我没干什么,帮朋友个忙而已。” 被薛蟠叫作妹妹,看来不是薛宝琴就是薛宝钗了。 薛宝钗听兄长如此说,有些气恼:“哥哥每日不是要收拾这个就是要打那个,纵的仆人们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我说,也该注意些,免得迟早闹出事来。” 转过头来,看到有陌生少年在这里,有些红了脸,自悔不该在外人面前抱怨哥哥。 薛蟠倒是没当回事,他自觉与甄栩是过命的交情,对宝钗道:“妹妹,你先帮我照顾这个姑娘,晚点我回来再与你说!”说罢便叫甄栩出门,一道去看冯渊。 甄栩看了看英莲,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你放心,这会子有急事,一会儿哥哥来接你。” 英莲被拐时不过三四岁,早把故乡爹娘给忘了。或许真是同胞骨肉,兄妹连心,她恍惚还记得自己确有个哥哥,带着她养花种草,大热天的因为这个她还被虫子咬了。 想到这里,英莲抿嘴笑了,随即又有些忧愁,自己真的找到家人了吗。在被带到金陵城之前,“妈妈”说过,能寻到什么样的买家全看自己的命,还让自己以后要认命。 她也确实是认命了,先被卖给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她还松了口气,可是又被拉出来见这个蛮横的强人,许诺只娶她一人的冯公子也不知怎样了。 原本刚才还在为冯公子担心,这会儿却又出现了哥哥。 哥哥,梦中昔为童子不知愁,醒来望极天涯不见家。(注1) 英莲心中早把家人的模样想象了千万遍,只希望这一次不是梦。 宝钗听哥哥如此说,便知要把这姑娘当作客人招待。见英莲生得比自己略小些,虽作了普通人家丫鬟打扮,却生得眉目如画。凝眉伤神起来,如同西子捧心,叫人不得不怜惜。她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微笑道:“他们也不知忙什么去了,如今已过申时,妹妹想必也饿了,且随我去花厅用些饭吧。” 英莲虽还不明白谁买走了自己,却晓得这人有钱有势,不是一般人得罪的起的,不免有些局促。见宝钗温柔可亲,答道:“多谢小姐!” 且说这边宝钗英莲两人相处地愉快,甄栩那边情况却不太妙。 甄栩与薛蟠两人赶到时,冯渊已被送到医馆去了。他躺在医馆的床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嘴里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众人听着像是个男子名,却不知是谁。甄栩见周围并无冯渊家人,想他或许是在唤小厮,便叫人去三元巷冯家报信。 大夫看过冯渊的伤势,连呼阿弥陀佛:“还好送来的早,只要止住血,再把骨头复位,休养一个月也就没事了。若是再来晚些,失血太多,人就救不回来了呀!” 甄栩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心中暗道万幸。 一旁的薛蟠并不觉得事态严重,只顾着小声问甄栩:“甄兄弟,你与这人几时认识的?我看他倒像这个——” 他比了个交叉的手势,见甄栩没反应,想他平时是个正经人,恐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只好男风的,也不知为何非要跟我抢丫头。” 甄栩见他没有悔意,反倒编排上了人家,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但一想这次的祸事也算因自己而起,便也不好责备薛蟠。只道:“不过见过一两回面,其他事我不晓得,但冯公子人是不错的。” 恰好冯家人来了,甄栩看来者只有个五六十岁的老仆,安慰他:“冯兄受了伤,但无性命之忧,此事全因我的过错,医药费我来负责,老伯请勿担心。” 薛蟠一听便嚷道:“怎么就成了甄兄弟的过错,是我叫人打的,我出钱给他治!” 冯家老仆见薛蟠衣着富贵,自家只有一主一仆,敢怒不敢言。现下小主人没有性命之忧,只好罢了,找来马车将冯渊带回家中休养。甄栩跟着将人送回去,约好了人醒便来探望。 从冯家出来,已到了晚上。甄栩让谷芽先回家报信,自己去薛府接英莲。没成想到了薛府时,封慧已经在那里了。 封慧一眼便认出女儿,泪珠滚落,拉住她的手,一把搂进怀里:“我的儿,七年了,娘总算找到你了!” 英莲虽不记得母亲模样,但眼前的中年妇人,让她直觉得亲切,想趴在妇人怀中狠狠哭上一场。她张了张嘴,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娘!”随即哽咽不能言语。 甄栩来时,封慧揽着女儿,两人都已眼睛红肿,如同桃子一般。 甄栩也觉眼眶湿润:“母亲,妹妹,别哭了。如今既已找回了妹妹,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可别哭坏了身子。” 封慧想起眼下还在别人府里,敛了敛心神,对一旁坐着的宝钗道:“好姑娘,我们有些失态了,多谢你照应着英莲。” 宝钗也抹了抹泪道:“甄太太何必客气,母女多年不见,如今重逢,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 一家人谢过薛蟠、宝钗,离了薛府。马车上,封慧一路搂着英莲,给她介绍家中诸事:“你还记得你哥哥吗,栩儿自小便带着你玩儿,你三岁时买的一双泥人,你哥哥还放在床头呢,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你还有一兄一姐,兄长叫煜哥儿,姐姐叫晴雯。那年你被拐子带走后不久,家里就搬到金陵来找你,你哥哥识破了一桩人贩子大案,他们俩就是那时候来咱们家的。你姐姐比你大一岁,说话虽直接了些,人却是好的,你见了就知道。” “还有你爹爹,当年你走丢了,你爹爹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这几年精神才好些。” 英莲听着母亲的絮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稳放心地入眠。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3. 相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上京 英莲醒来的时候感觉脸颊有些湿湿的,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听到封慧轻轻喊她:“我儿,咱们到家了。” “到家了”英莲在默念了两遍,感觉心中似有暖意。她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到哥哥站在马车旁向她伸出手来,月光照在他脸上,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 英莲把手递给哥哥,慢慢走下马车,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满头花发,见到她,一下子眼泪就掉下来,又悄悄用袖子擦了擦。 英莲猜到他是谁,小声道:“是爹爹吗?” 就见那花白头发的人笑了:“哎,哎!是爹爹!是爹爹呀!”两个人的眼泪这下都止不住了。 封慧听到父女两个在外头哭,从马车上下来,强自忍住哽咽:“好了好了,你们爷俩别傻站在这里,咱们进屋说。” 英莲点点头。 “妹妹,我是晴雯,比你略大一岁,你回来可太好了,这些年爹娘和哥哥每日每夜都想着你等着你回家呢!” 英莲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挽住,侧过脸来看,只见挽住自己的姑娘眉眼俏丽,说起话来声音里都是一股子俏皮劲儿。 “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不晓得,两位哥哥每天不是上学读书就是舞刀弄枪,无趣极了,总算有位姐妹陪我一道玩耍了。” 英莲想到母亲说这位晴雯姐姐性情耿直活泼,如今见了果然如此。 又听她说:“对了,我还给你绣了荷包扇面,晚点拿给你看,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呢,谢谢姐姐!”英莲虽然性格内敛些,可她对这位姐姐很有好感。 夜里看得不甚清楚,英莲只感觉跟着家人经过影壁,从抄手游廊过了垂花门,进到内院里又走了一段路。 有位中年妇人站在正房门口,虽然英莲不记得她,但中年妇人看起来十分高兴:“是莲姐儿回来了?饭菜都备好了,有莲姐儿最喜欢吃的蛋黄肉松麻薯包!” 英莲虽不晓得蛋黄肉松麻薯包是何物,但听她话语里十分快活,把自己当个小孩儿哄,便微微一笑应道:“多谢妈妈费心。” 晚饭时候,一家六口人围在桌前。英莲忖度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先前并未见过,想必就是另一位煜哥哥了,他看起来甚是温和,并不像栩哥哥说的那样,是个冰块儿脸。 这顿饭吃的英莲又是开心又是难熬,其他几个人不停地给她夹菜,她有些不好意思:“爹娘兄姐们先吃吧,不必总是照顾我。” 甄士隐不说话,只是笑呵呵的,封慧玩笑道:“他们几个挑嘴,别理他们。看他们明儿个早起饿不饿!” 甄栩有心逗乐,十分配合:“那我可得多吃点,若让母亲操心,可就是儿子的不是了。” 晴雯也笑:“栩哥哥若是饿晕了,明日街坊们可就不能得见案首的风采了!” “你个促狭鬼!”甄栩给她塞了块糯米糖藕“快把嘴给堵住。” 甄煜向来话少,居然也难得开口说道:“英莲妹妹吃吧,我们早前都用了些饭,这会儿看着你吃也高兴。”他平时说话哪里有这么温和,倒让甄栩多看了他几眼。 一家人吃完饭,也不敢问英莲过去这些年的事,只怕惹她难过,何况天色又晚了。 封慧道:“我儿,你哥哥才找到你,娘还没给你把房间布置好,今夜你和晴雯姐姐睡在一处,你们小姐妹俩也能说说话。” 晴雯立刻拉住英莲的手笑道:“这可太好了,我从小就盼着有姐妹和我睡一个被窝说悄悄话呢!” 姊妹两个手拉手进了房间,心里话说到半夜,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晴雯带着英莲来到东跨院时,甄栩已经出门去了,甄煜在书房里不知给谁写信,见她们来了,把信纸折进信封里收起来。 晴雯有些不高兴:“煜哥哥,你这些天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也不叫我们知道。” 甄煜早就习惯晴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理她,转而问英莲:“英莲妹妹昨日休息得可好?” 英莲点点头,甄煜微微一笑:“那便好,我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见面礼,便把这本《白氏长庆集》送给你。” 原来,英莲进门便被书架上放着的诗集吸引,直直地盯着看一小会儿。甄煜便看出她喜欢诗词,但又不知晓她读了些什么书,于是选了本语言优美通俗又言之有物的白诗送她。 晴雯道:“煜哥哥怎么也不送我点什么东西?” “你又不爱读诗,送你也是浪费。”甄煜说话一向不客气。 晴雯哼了一声。 英莲有些为难:“是我的不是,这本书还是送给姐姐吧。” “哎呀,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本来就不爱读诗。”晴雯看英莲小心翼翼,不由地怜惜她:“我们两个玩笑呢,妹妹莫担心。” 这边兄妹三个熟悉起来,那边甄栩一日行程也排得满满当当。 他先是去了趟周府。 周恒这两日陪着贾琏四处闲逛,虽没来得及去找甄栩,但他早就收到好友中了案首的消息。 这会子见他来了,拱手郑重其事地道贺:“中了小三元的秀才公来了!恭喜恭喜!” 甄栩早习惯他这副样子,淡定回礼:“师兄又拿我取笑了。今日老师可在?” “何先生与我爹不知做什么去了,今日你怕是只能见到我了!”周恒懒洋洋道。 甄栩疑惑:“你今日不用陪琏二哥了,这才两三日他就已然回京了吗?” 贾琏虽然是周恒的远亲,可他出身国公府,又大老远才来这么一趟,周恒没有不好好作陪的道理。 周恒挠挠头,小声道:“琏二哥去薛府了,他不日便要回京,正好薛家小姐要进京待选,便准备一同去呢!” “你说的薛家小姐可是薛大哥的妹子?”甄栩想起来,红楼梦前几回提到过,薛宝钗从金陵到京城贾府,就是因为要进宫待选。 周恒道:“可不是嘛,薛家年龄和身份都够的,也就只有她了。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4. 上京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离别 周恒道:“可不是嘛,薛家年龄和身份都够的,也只有她了。” “不知薛家小姐进攻待选,选得是亲王妃子还是公主伴读?” 甄栩虽听说过选秀的事,但那通常都是在民间大规模选宫女,有些幸运的民间女子也有被选为太子亲王世子妃的。可这种小范围挑选名门闺秀进宫,总不能只让她们做个宫女吧。 周恒道:“亲王妃已经选过了,太子去年还是亲王时,荣国公的嫡孙女儿便被他选进了王府。当日虽只是选侍,可人人都知道义忠亲王和义信亲王已不能成了,太子虽不是今上的亲儿子,可论名论理论血脉,堪配大位的也只有他了,因此我这位表姐也不算辱没身份。” 周恒平日里虽有些大大咧咧,可毕竟身在官宦之家,耳濡目染之下,论起对朝局的了解和敏感度来,可比甄栩强太多了。 周恒用扇子敲了桥手心:“薛家小姐这次待选的是女官,要我说啊,不比什么亲王妃子公主伴读强上百倍。内宫女官虽比不上十二监的太监们有权有势,可毕竟是天子近臣,好处多着呢。” “受教了,还得是师兄懂得多。”甄栩拱手一礼。 周恒虽听出师弟在调侃他,但是脸皮毕竟厚了几寸,摆摆手得意道:“知晓师兄的厉害了吧,有不懂的事便来请教师兄,师兄倾囊相授。” 甄栩转移话题:“也不知今日是否方便上门拜访薛兄,还要多谢他帮我找回妹妹。” “什么?你妹子终于找到了?”周恒早就晓得师弟的心病,如今难题已经迎刃而解,着实替他高兴。 甄栩嗯了一声,“她从小被人贩子拐走,和几个女孩子被养在偏僻地方。”至于后面的,他没有再说下去。 周恒明白他的心思,且也能大致猜到英莲差点被卖作丫鬟小妾,并没有追问。 他把手搭上来:“没想到薛大傻子平日里惹是生非,居然也会做一两件好事。这样,你妹子就是我妹子,恰好我也要去趟薛家,毕竟也算是沾边的亲戚,替你多备份礼,咱们这会子一起去!” 薛府里,薛太太正使唤人替宝钗收拾东西。 原本宝钗待选只是宫里才下了旨意,便是明年开了春再上京也是来得及的。薛太太原就担心宝钗上京无人相陪,且王子腾放了外任,宝钗一人住在京城宅子里也不安稳。 恰巧贾琏来了金陵,薛姨妈便打算着让宝钗跟着他一起上京,去了直接借住在贾府自己姐姐家里,或可放心。 与宝钗商量过后,薛姨妈便先命人提前送信去了京城,一边又帮宝钗选几个可靠家人一同上京。 薛蟠虽知道妹妹要进京去,可他玩乐之心难消,昨日才帮忙找到了朋友妹子,今天又想着出门看戏去。听说甄栩中了案首,正高兴有个宴请取乐的由头,吩咐小厮去订酒楼,自个儿去找甄栩。 才要出门,就在门口撞见了甄栩和周恒两个,见他们带着些礼物,笑道:“周兄弟甄兄弟客气了,古书上说要为朋友两肋插刀,我薛蟠可以为朋友五肋十肋插刀,何必多这些虚礼。” 听了这话,两个正要见礼的人给被逗乐了。 甄栩笑道:“薛大哥义薄云天,小弟又怎会不知,可薛大哥替我找回妹子,就如同救回小弟一条性命,小弟怎能不感激涕零。因自忖家中贫寒,恐怕没什么能让薛大哥看上眼的,师兄替我备了礼,我自个儿也制了几支新曲子,薛大哥若喜欢,可令戏班子演出。” 薛蟠看不懂曲谱,可不妨碍他爱听曲:“哈哈哈,还得是甄兄弟明白我的心思!” 三人喝了一回酒,甄栩回到家中时已是傍晚。路过西跨院的时候,听到女孩子们轻快的笑声。 甄栩穿过紫藤花缠绕的院门,见晴雯和英莲两个人正荡秋千,衣袂随风飞舞,与秋高气爽的晴空相映衬,甚是美丽。 晴雯把秋千推得高高的,香菱又是怕又觉得有趣,笑道:“姐姐别推这么高了,怪吓人的。” 晴雯道:“这算什么高的,待会儿我给你露一手!”瞧见甄栩进来,拍手笑道:“可巧你来了,抓住个苦力,快帮我推秋千!” 甄栩见她们两个快活,当然不会扫兴。等晴雯在秋千上站好,他一下子推起来,倒把英莲吓了一跳,随即也笑了。 次日清晨,甄家几口人去金陵城外的栖霞寺上香。 栖霞寺坐落在金陵城东北方栖霞山下。作为金陵第一明秀山,栖霞山不仅前来礼佛的信众极多,还有些慕名游山玩水的游客。 甄栩一行人在秋日来此地,正逢栖霞丹枫胜景。 英莲从前被养在宅院深处,从未见过此等犹如晚霞栖落的壮景,有些看得呆了。 甄煜坠在队伍最后面,听英莲默默念道“枫香晚华静”、“声入碧云枫叶秋”之语,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注1) 忽然感到有人往自己手中塞了什么东西,抬手一看,又默不作声地跟着英莲走进寺庙里,才与甄栩说了声,悄悄走了出去。 栖霞山风景优美,亭台楼阁掩映在漫山枫叶中。虽然甄家其他人都来过几次,但为着英莲没看过,便又在山中转了大半日。 晴雯为着有姐妹同来,很是兴奋,拉着英莲介绍“这是明镜湖,秀丽可人!”、“这是桃花涧,有枫、桥、桃林、亭榭!”、“这是碧云亭,可望长江!” 甄家夫妇看两个女儿一个明媚活泼、一个温柔沉静,十分欣慰。再看两个儿子,只有甄栩在一旁,想到今日煜哥儿大半时间都不在身边,问道:“栩儿,怎么不见煜儿?” 甄栩想起周恒前些时日的话,心中有了些猜测,只是不好说出来。正犹豫间,就看甄煜手上拿了好些小物件,向他们走过来。 两个平安符给了甄士隐封慧,晴雯和英莲各有一只不同颜色的手串,还有一只雕刻有蝴蝶的清水铃铛给了甄栩。 一家人得了礼物都很高兴,只有甄栩知晓他近些日子有事瞒在心里。 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示意他走慢点,待到与家人隔了两三米远的距离,甄栩轻轻叹了口气:“惟舟,你要离开了吗?” 甄煜猛地回头,甄栩苦笑道:“你也不用惊讶,咱们第一次见时,我就觉得你的行止举动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你虽然说自己失忆了,但恐怕后来也大致都想起,却仍然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我想你也是怕连累家人。” 见甄煜没有否认,坐实了自己心中猜测,甄栩有些难过:“‘别日何易会日难’,不知弟去何处,来日还能再见否?”(注2) 甄煜向他施了一礼:“有些事情如今尚不能言明,请兄勿怪。待我安顿好了,便让人寄信回家。还请兄长帮忙安慰父母,不必为我担心。” 从栖霞寺回来的当夜,甄栩心思烦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听到隔壁房门嘎吱一声轻轻作响,知晓人这便是走了。 第二日,众人在甄煜房间发现他留下的书信,大致是家人勿要担心,已找到生身父母,但不好露面,以后会再回家拜见云云。 甄士隐夫妻看了虽有些失落,可是知晓他已经找回亲人,也为他高兴。 只有晴雯骂道:“煜哥哥真是冷面冷心,大家一起这好几年,他要走也不当面告别。”说完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一家人正心里难受,青竹小跑进来:“老爷太太,舅老爷来了。” 封慧道:“谁来了?我父亲来了?” “正是呢,已经进了院子,还带了位小姐。” 这可是奇了,自那年甄家老宅被毁,家财散了大半,封肃便不太搭理女儿女婿,今儿个也不知为着什么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5. 离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亲事 封家也算是乡下小有田产的地主,早年封慧嫁到甄家后,两家来往不少,封慧也时不时孝顺父亲一些金银之物。 可自从那年甄家发生了变故,封肃便极少上门来,甄家也就是这两年境况好些了,过年给封肃送了些年礼,这才换了点好脸色。 甄士隐封慧听说封肃来了,连忙起身迎接。封肃虽已年过六十,可一点都不显老。 他一眼看见站在甄士隐夫妻后面的甄栩,喜道:“哎呦!我的好外孙呐!”直接略过甄士隐夫妻,一把握住甄栩的手“外公听说你考上秀才了,还是那个什么三元?” 甄栩道:“只是院试取了榜首,叫做案首,其实并不算什么,比孙儿厉害的人多着呢。”边说边把手悄悄抽出来,外公这么大年纪手劲还这么大。 封肃乐道:“对对对,就是案首。来来来,这是你表妹。”说着,一把拉过一个和晴雯年龄仿佛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满脸不乐意,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见过姨丈姨妈,见过表哥。” 翠儿看了看站在甄栩旁边的两个姑娘,一时拿不准她们是谁,封慧温声道:“这两个是你表妹,这个是晴雯,这个是英莲。”三个女孩儿互相见过礼。 封肃见两个女孩都生得齐整,通身气度比自家孙女强了许多。他知道英莲是自家亲外孙女,幼时时便丢了,没想到如今竟能找回来?这个晴雯是怎么来的,不会是给外孙找的童养媳吧? 想到这里,封肃连忙拉着翠儿让他站到甄栩旁边:“你就叫她翠儿吧,你俩多亲近亲近。” 甄士隐和封慧这下子算是瞧出来他要做什么了,一时有些尴尬。甄士隐道:“岳丈大人,您奔波一路,想必也累了,咱们进屋说去。” 封慧拉住翠儿的手,安慰她:“好孩子别怕,你小时候姨妈还见过你呢,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封肃在家中也有儿子儿媳奉承,原本以为甄家生活拮据,因着外孙聪明考中秀才,这才想着来看看。 进了院子发现其中优雅别致,女儿女婿一家人穿着打扮也很精致,这会儿看看孙女翠儿,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又有些迟疑了。 可是想到甄栩那秀才公的身份,他一边吃着饭,一边对甄士隐说道:“女婿啊,还是你们夫妻两个会教孩子。看咱们栩儿,不过十四五岁就能中秀才,还是案首!” 甄士隐笑道:“岳丈大人过誉了,我们夫妻也没做什么,还是栩儿老师教得好。” 封肃摸了摸胡子:“你看看村里那个谁,七八十了还只是个童生,这都是咱们村里学问最好的了!我听说啊,也就是内阁的老大人才和栩儿一般年纪中了秀才呢!” 甄栩与他这位外公不熟,多年不走动,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谦虚道:“外公折煞孙儿了,都是宗师大人栽培,加上孙儿运气好,这才侥幸中了秀才。” 封肃笑呵呵地看了看甄栩,又向甄士隐夫妻二人道:“我看啊,栩儿现在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没有订下婚事。” 他把眼神投向翠儿:“不是我夸自家孙女儿,慧娘你也晓得,翠儿自幼跟着她父母长在乡下,虽然比不上两个外孙女生得美貌,可最是贤良淑德、吃苦耐劳,别看她才十二三岁,那可是乡下数得着的姑娘了,我看和栩哥儿最是般配!” 甄栩听他话说到一半,就有不好的预感,再看看一旁头垂得低低的翠儿,第一次感觉被雷了个里焦外嫩,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封肃还未说话,翠儿先哭着跑了出去。封慧也不赞同地看了儿子一眼。 “怎么,难不成栩儿已经订下了别家姑娘?”封肃瞥了眼一旁的两个女孩子,“莫不是订的晴雯?” 晴雯原还替哥哥尴尬,没想到说到自个儿头上,她脸色由红转白,平日里再如何牙尖嘴利,碰到这种情形,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封慧听到父亲居然扯到养女头上了,也是生气:“爹,你胡说什么呢,晴雯是我女儿!和栩儿是兄妹,订什么亲!” 甄栩这时候冷静下来,拉住父母亲:“外公,晴雯是我妹子,和英莲是一样的。是我从一本古籍中看过,表兄妹成亲将来不利于子嗣,况且恩师已经说了要为我订亲,我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你老师是谁啊?还能越过你父母去?”封肃不满。 甄栩笑道:“恩师是两榜进士,近来在金陵休养,我这才能有幸得他指点。” 封肃一听是两榜进士,也不敢再对甄栩的婚事指手画脚,此事便只好作罢了。 夜里,翠儿同晴雯、英莲住在西跨院,原本晴雯因着白天的事情,觉得没意思极了。可是看翠儿哭得那样伤心,两个人又不好不问。 英莲给翠儿递了张帕子:“翠儿姐姐,你莫哭了,白天栩哥哥并不是那个意思。” 翠儿擦擦眼泪:“我晓得,本来我也自觉配不上表哥,更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是外公说,我娘如今月份大了,我很快要有个弟弟,如果我能和表哥订亲,以后就能帮衬弟弟。我爹娘也觉得外公说得对,便让我跟着来了。” 晴雯嗤笑:“儿子还没出生呢,就先算计上女儿来了。” 英莲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晴雯闭了嘴,坐在一旁兀自生气去了。 英莲又安慰翠儿道:“如今这事算是过去了,姐姐也可先放下心,今夜便好好睡一觉。” 封肃好不容易来一次金陵城,虽然说亲的事情没办成,但好歹也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再走,每日让士隐给他买些新奇的吃食招待。 翠儿与晴雯英莲玩得极好,甄家毕竟不是高门大户,姐妹三个便在金陵城中逛逛闹市。 甄栩一早便出了门。前几天他派谷芽去冯家打听消息,说是冯渊人已经清醒,虽还有些虚弱,也能下地走路了。今天便带着一些药材吃食去探望冯渊。 走过了几条大街,冯家在金陵城城西一带,地段尚可,敲门时家中只有老仆应答。 冯家虽然冷清,但宅院颇大,又很精致,院中一应陈设也都挺贵重。 见他来了,冯渊从雕花的红木床上靠坐起来,甄栩连忙让他躺下:“冯兄躺着便好,我不过是来探望你,怎能让你反因我而受累?” 冯渊虚弱地笑了笑:“那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还得多谢贤弟把我救下来。” 甄栩有些愧疚:“这原是我的错,那个女孩子是我妹妹,薛兄当日也算是因为我才—” 冯渊打断他的话:“你何必替他开脱,他们薛家在金陵城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非因为你才纵奴行凶的。就算这次不是我,下回恐怕也要有其他人受害。” 甄栩知道他心有不平,可说出的话确也是这个理。红楼梦中,薛蟠打死的可不只是一个冯渊。 甄栩正不知怎么应答,冯家老仆来报:“少爷,仝公子来了。” 冯渊抬起手砸了个茶杯,怒道:“什么仝公子张公子的,我不认识,让他滚!” 老仆见他气得咳嗽起来,怕他的伤势更加不好,急忙出去赶人。 甄栩为他顺了顺气,扶他躺下休息,出了门才悄声问冯家老仆:“这位仝公子是什么人,把你家公子气成这样,你也不拦一下?” 老仆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瞒您了。这位仝公子从前与我家少爷极其亲密,时常来家里过夜,可是他每次来都要摸一两样东西回去。我早劝过少爷,这位仝公子不宜深交,可少爷不听。前些天仝公子家里为他寻了门亲事,听说还是个富家小姐,两人大吵了一架,今日不知怎的又来了。” 两个人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长相还算出众,但衣服颇为寒酸的书生站在外边。老仆跺了一下脚:“仝公子,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说了,我家少爷不见你!” 那位仝公子见门重又打开,一脸欣喜就要上前。看到老仆旁边站着的甄栩,他忽然脸涨得通红:“我说他怎么不理我了,原来是有了新相好。” 他上下打量了甄栩片刻,见他服饰精细、样貌俊俏,可也不过刚到舞象之年。 仝公子哼了一声就往门里冲,大喊道:“这个小子有什么好的,除了比我有钱些,不过是个没毛的孩子!” 屋内又传来瓷器碎裂之声,甄栩忙让老仆去照顾冯渊,自己把仝公子拉到门外去。 仝公子气急败坏:“你拉我干什么!我们两个认识的时候,你连话都说不利索呢!” 甄栩轻笑:“仝公子,若你是真的关心冯兄,就该知道,他如今重伤在身不宜动怒,你留在这里无非是加重他的病情。若你是为了钱而来,也该知道细水长流,把冯兄气死了,你又找谁要钱呢?” 仝公子听完他的话,一下子变了脸色,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甄栩冷笑一声,回过头对老仆道:“老伯,冯兄伤的这样重,你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不如再雇一个童子小厮,也能跑跑腿。” 老仆叹了口气,点点头。 甄栩才从冯家回来,就见自家门边停了两台轿子,这可奇了,难不成接二连三都是给他说亲的?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6. 亲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扬州 这可奇了,难不成接二连三都是给他说亲的? 见青竹正在门口等着,甄栩问道:“家中来了什么人?怎么有两顶轿子?” 青竹指了指:“左边那顶是城北涌和绸缎庄老板的家人,右边那顶好像是春喜部的人。” “春喜部?”涌和绸缎庄也算金陵城排行前五的绸缎商了,甄栩时常陪母亲妹妹们去那里挑选衣料,至于这春喜部,名字虽有些耳熟,难不成是戏班子? 青竹见他有些茫然,提醒道“就是金陵最有名的戏班之一——春喜部呀!” “前几天春喜部和华林部在花市大街打擂台,演得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青竹一脸兴奋。 “《梁祝》?华林部?”这个戏班子不是之前周恒请去出场的那一个? 青竹愈发起劲“对呀!据说华林部的曲子新颖别致,唱段也有些不同。那天打擂台,九成的人最后都去听华林部的新鲜了,据说春喜部的班主气得跟什么似的!” 甄栩还是头一回见青竹如此活泼,他笑道:“青竹,原来你爱听戏?” 青竹挠了挠头:“少爷见笑了,我这也就是偶尔去看那么一两场。” 这个年代,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只有曲艺杂谈可看可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民乞丐,都爱听戏。 可喜欢听戏是一回事,乐户曲艺人地位低下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像春喜部这样大的戏班子,有一众纨绔子弟和士大夫捧场,老板和名角出门排场都不小。 甄栩直直进了花厅,就见一个中年男子十分和气,行了一礼道“甄小公子,鄙姓张,是春喜部的班主。” 甄栩回礼:“久闻张班主大名,未想今日能得一见,不知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张班主知晓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中了秀才,语气不敢怠慢:“甄公子,听说华林部新演出的《梁祝》是您所作?” “确实如此,我平时喜好音乐,偶有作品。”甄栩当日费尽心思搬运的《梁祝》曲目,就是为了打入纨绔圈子的,因此被其他戏班子知晓,也并不意外。 “既然如此”张班主更加不敢轻视这少年,郑重行了个礼,“不知可有荣幸,请甄公子也为春喜部写曲?” 见甄栩有些犹豫,他又道“我愿意出高价,还请甄小公子考虑。” 甄栩犹豫的原因很简单,之前作曲是为了救回妹妹,但在本朝,乐户地位极为低下。有些中上层人士偶尔玩票,就会被视为浮浪子弟。 甄栩先前在纨绔子弟圈凭借作曲扬了回名,毕竟是在小范围内让人知晓,也是拉近与纨绔子弟的距离。可若是为戏班作曲,难免会被士林正统视为不务正道,不利于科举仕途。更何况,他虽做了些改编,可曲子到底是拾人牙慧。 甄栩道:“我只是灵光一现,若论精于此道,还得是世代相传的乐工和梨园子弟。以后若偶有所得,必然先请张班主听过。” 张班主听出他这是婉拒了,但他也知晓,秀才公荒废学业为戏班作曲可能性极小。因而此行前来也并未抱有太多期待,还客气道:“若甄小公子改了主意,还请遣人告知,我随时有空来欣赏您作的曲子。” 甄栩正觉得心思有些繁乱,娇杏来请他:“栩哥儿,太太叫你过去呢!” 正堂里,封慧与两位妇人坐在一处。其中一个身形富态,一看便知是富商家眷;另一个眼神活络,看着便能说会道,原来竟然是位官媒人。 听到一声“见过母亲!”富商太太转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门外走来了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真个儿叫人眼前一亮!她早先也听管事的议论过今年的案首,原以为是他们乱吹嘘,可见了真人才知晓外面所传不及本人十之一二。 媒人也是心头一乐,这样的秀才公,绸缎庄老板的太太先还心存疑虑,现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富商太太虽然打着相看的主意,但话并未挑明。她要见甄栩一面,封慧也不好推辞,何况这里还有位官媒人在。 就算这家小姐不能结亲,让儿子在官媒人那处挂个好名头也是好的,毕竟儿子年近十五,也该订亲了。 甄栩暗道母亲怎么糊涂了起来,外公还在家,怎么能这样就接待起媒人来。 封肃却没在意,他那日便放下让孙女嫁给外孙的念头,今日见既有富商又有官媒人,便打起了另一个主意。他喊来青竹叮嘱一番。 甄栩还不晓得外公说了什么,谷芽急急忙忙从门外面跑进来,附耳道:“栩哥儿,何先生的仆从来报,明日卯时先生便要启程,让你赶紧禀报老爷太太收拾行李呢!” “怎的这样急?周大人不是还有半月才回京吗?老师竟然不与周大人一道?”甄栩不明白,难不成是朝局又有变化? 谷芽道:“何先生没说缘由,您还是抓紧和老爷太太报备一声吧。”他递过来一封信,“这是何先生给您的。” 甄栩拆开信件一看,上面写着“且备两身锦袍。” 老师平日最是朴素的一个人,在家只是细布衣裳,外出甚至穿粗布麻衣,怎的这次去扬州反而要着锦戴冠了呢? 次日,告别家人,甄栩陪着老师坐船一路到了扬州。 何尘装作普通富商,带着他先逛了一天扬州城,在酒楼里点了菜,慢慢悠悠消磨时间。 确定没有人注意两人后,何尘才与甄栩走向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官邸。 夜色漆黑,何尘提前寄信打过招呼。有个仆从正在林府侧门处迎候,两人跟着他进了院子,只见正堂还挂着白色的丧幡,甄栩听到老师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被林家仆从带到书房,林如海此时还在处理政务。 “舒卷兄!没想到上次京城一别,已是五年未见了!”林如海有些激动咳嗽了几声,他虽然年近四十,可是温文儒雅,眸光清亮,不难理解圣上当年为何会点他为探花。 何尘温声道:“如海兄,你受累了,嫂夫人的七七还未过去,兄可要保重身体呀。” 提起妻子,林如海眼中滚下泪来:“是我对不住她。” 忽然听到下人禀报:“老爷,小姐又梦魇住了,哭喊着找您呢!”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7. 扬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黛玉 忽然听到下人禀报:“老爷,小姐又梦魇住了,哭喊着找您呢!” 林如海听女儿身上不好,眉头紧锁十分焦急,就想走出门去。忽而反应过来还有客人在,又收回了脚步。 何尘道:“如海兄,令嫒要紧,这盐政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林如海满脸歉意:“多谢舒卷兄体谅,贤兄这几日便在府中住下吧,他们耳目甚多,外面也不安全。” 甄栩隐约记得林黛玉七岁便进了贾府,没想到竟然还在扬州待着。 今天夜色黑沉,因着女主人和小公子相继病逝,如今小姐也身体不好,林家宅院气氛十分紧张,下人们默默地忙碌着。 甄栩跟着何尘被一道安置在前院厢房里。何尘在灯下摊开白纸,边对甄栩道:”你明日便先待在林府中,我有事要办。“ 甄栩不明白:”老师,我陪您出去会会那些盐商。“ 何尘示意他不要说话,摇了摇头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你还年少,若是露出行迹来,反而不好。“ 甄栩只好作罢,想到刚才的事又问:“老师,学生原不该好奇的,只是听您与林大人的对话,可是林夫人新丧或有蹊跷之处吗?” 何尘想了想“也罢,既然已经带你来了此处,这件事你也该知晓一二。” 甄栩见他眼中恍惚含泪,听他说道:“如今盐税已占本朝税收三分之二,不仅负担着水利修建,其中军中消耗几乎全部来自以粮食换盐引。上个月我收到太子密信,才知原来盐引所换的粮库中,粮食均不足半,其中甚至多为陈粮,根本不能用于军需!” 说到这里,何尘一拳砸在桌子上。 甄栩知道老师还没说完,就听他又道:“太子之所以知道,还是如海兄来此暗中彻查后,才对大致数量排摸一二。想是因此,嫂夫人和侄子才—” 何尘一向风流潇洒,甄栩何时见过他这样沉郁痛苦的时候。他明白何尘话中未尽之意,盐引掌握在勋贵手中,他们与盐商上下沆瀣一气,林如海之子的死恐怕就是一个警告,林夫人本就身体不好,因着幼子夭折,便也跟着去了。 甄栩有些担心:“老师,那您——” “我没事,我孑然一身,谁又能把我怎么样,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和次辅大人在。”何尘自嘲一笑“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好在你有个好兄弟,想必以后会尽量护着你,还有周大人。” 他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 甄栩正要开口说话,何尘微微一笑:“好徒儿,为师累了一天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去休息了?” 甄栩半夜里反复琢磨老师的话,只有无能为力之感。想到林大人一家,他眼睛一亮,或者还有他能做的! 次日,甄栩是被林家家仆叫醒的,他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起迟了,林大人和老师可还在府中?” 老仆见他相貌清俊,温文尔雅,很有好感,笑道:“我家老爷和何先生都出门去了,小公子不妨去书房看看书,何先生说他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哩。” 甄栩有些诧异,老师可从来不检查自己的功课,他虽然教学严谨,但对学生堪称放养。 恐怕是担忧自己乱想,自作主张帮他查案。 林如海的书房雅致清幽,臻栩只挑了最外侧的一本书来看,居然是唐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 从前只看过《西游记》,如今倒还有些闲情逸致看原本《大唐西域记》了。 甄栩坐在书房矮凳上看得津津有味,屋外翠竹被轻风吹得沙沙作响,其中有细碎的脚步声走来。 想到老师昨夜提到林如海幼子之死,他悄悄地藏在书架一侧,紧紧地盯着书房的门。 却见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身着白色孝服,眼睛有些红肿。但年纪小小,已是姿容出众,笼烟眉含情目,眉尖微蹙,眼中含泪。 不用说,甄栩便认出来,这女孩子就是黛玉。 怕吓着她,甄栩咳嗽了一声,示意书房中还有个人。黛玉却还是受了惊,就要往门外跑。 甄栩忙道:“唐突小姐,是小子的不是。我是何舒卷何先生的学生甄栩,表字霁明。” 黛玉听他说话温文有礼,不像坏人,何况父亲早已经整治过府中上下,有些放下心来。 她福了福身道:“甄家哥哥好。”便小心打量对方。 甄栩往日里最能说会道的,见了黛玉,免不了小心翼翼:“林姑娘好,原是老师与林大人出门去了,吩咐我在这里做功课,若叨扰了姑娘,我换个地方待着。” 黛玉听他说话有些呆气,抿嘴一笑,瞄了眼他手里的书,又是一笑。 甄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尴尬道:“是我偷懒了,本想看两页便放下的,不知不觉已经看了半本书了。” 见黛玉知晓这书中内容,甄栩问:“林姑娘难不成也看过这本书?” 黛玉用帕子挡了挡笑容,摇摇头道:“爹爹书房里的书我看了十之七八,这一本只看了一半,略晓得讲了些什么。”话语里小小得意。 甄栩环视了这一排书架,叹道:“这些书,我也不过读过三成。我自幼被众人夸赞是难得一见的神童,如今到了林姑娘这里可是远远地被比下去了。可知世人多狭隘偏见,女子中有林姑娘这等奇才,却生生被埋没了。” 林黛玉扑哧一笑:“甄家哥哥说话真是有趣,难不成是丢不下这本《大唐西域记》,想要借走,这才来哄我罢。” 甄栩听着她的俏皮话,只觉得和这姑娘聊天,实在有意思。 两人一道看了会子游记,黛玉感叹:“玄奘法师虽然一路艰辛,可能见如此多人和事,也不枉一生了。”随即想到自己体弱多病,又是女子,只能困守闺阁,不由得落下泪来。 倒把甄栩急得团团转:“林姑娘何必忧心,若是养好了身子,以后未必没有远行游历的机会。” 黛玉知道这是甄栩在安慰她,且这会子若是仆人进来,怕是要产生误会。 便用绣帕擦了擦眼睛,恰好这时候有仆人报:“老爷与何先生回来了,甄小公子不若去前厅等着?”又看到黛玉在这里,跺了一脚:“姑娘身体还未好,怎的出来了?” 黛玉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我已经大好了,跟这位甄哥哥说会子话,更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仆人不好说什么,引着两人去了正堂。 林如海道:“舒卷兄也不是外人,黛玉,我就直说了吧。你母亲家贾琏二哥正在金陵,马上便要送薛家姑娘进京去。你如今年幼,需要有人教导,父亲事忙顾不上你,你便跟着你琏二表哥一道上京去你外祖母家可好?” 黛玉泪眼汪汪,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爹爹别送我走,玉儿想在爹爹身边待着,有王嬷嬷照看着我,父亲不用担心的。” 林如海笑着摇了摇头。 甄栩看黛玉哭得实在凄惨,联想到她日后的结局,不由道:“林大人不可!” 林如海惊了一跳。 虽然甄栩话不多,但林如海对何尘这个弟子印象极好,知进退,明得失。未料到他居然会有如此突兀的发言。 何尘也有些生气,道:“栩儿不得无礼!” 甄栩方才本是一时激动发言,现在已有些懊悔,可是想到黛玉这样的女孩子最后却泪尽而死,实在忍不住,又道:“林大人请您听我一言,当日我也在金陵见过贾府贾琏二哥,可他为人油滑有余,正派不足,听说他们家还有个宝玉也整日不求上进,只在脂粉堆里姐妹们周围混着。老太太和太太都很宠他,若是让林姑娘碰上,恐怕不好。” 何尘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更生气了“甄霁明!给我闭嘴!” 甄栩已然说完自己要说的,见老师如此生气,便低下了头,等着林如海的反应。 黛玉在一旁对他笑笑。 林如海此时想得却是:这位甄小哥倒和那癞头和尚说的话对上了,“若想女儿病好,便再不许见外姓男子亲戚”,自家亲戚早出了五服之外,还有的也不过就是妻子那边的贾府了。 难不成这外姓男子亲戚便是贾琏和贾宝玉? 林如海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对何尘道:“舒卷兄不必如此,送黛玉进京一事,却是得好好考虑。她还年幼,也不知能不能适应北方气候,若是病情加重可怎生是好!” 何尘有些惭愧:“是我没教好学生,让他议论起别人家的家事来。还请如海贤兄见谅!” 说罢,拉着甄栩退出正堂,把说话的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黛玉有些担忧地目送甄栩离去,甄栩冲她笑笑,扮了个鬼脸,又做出“大唐西域记”几个字的口型来。黛玉被他逗得一乐,见他无事,放下心来。 那边甄栩实则并不好过,他认识何尘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8. 黛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宝黛 何尘有些失望:“你一向最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何故对林大人的家事说三道四?” 甄栩低下头:“是学生今日行事莽撞,还请老师责罚。”随即想到,自己说话无用,但或许让老师去劝劝林大人会是可行的呢。 又道:“学生斗胆再说几句。学生总是做些怪梦,老师也是晓得的。昨夜我便梦到一个女孩子在荣国府里总是哭,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今日在书房里见到林家小姐,惊觉梦中那哭泣的姑娘与林小姐十分相似。因此——” 何尘知道他要说什么:“盐政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如海兄本是皇上派来的,如今夹在多方之中,举步维艰。林小姐已经不能留在扬州了,把她送到荣国府才可保林小姐平安。” 甄栩想到老师带自己来扬州后的一连串举动,也明白这样的无解之局,几人能做的实在太少,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数日,林如海和老师何尘都忙得厉害。甄栩反而像是来歇息度假的,他每日去书房看一会儿书,然后便会与黛玉“偶遇”。 或许是失去了母亲和弟弟的陪伴,黛玉身边只剩下丫头婆子,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也就是甄栩这个外人了。 两个人一道读完了《大唐西域记》,又看了《周王游行记》,一来二去,竟成了书友。 可惜这样闲适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不过几日功夫,又有客人来到林府。 不过,这一回是老熟人——贾琏和薛宝钗。 薛姨妈本放心不下女儿,打算陪着她一起去京城,被宝钗拦下了:“妈妈不用担心我,倒是约束一下哥哥吧。他前阵子才打死了人,若是独自留在金陵,恐怕更没人能管他了。还有家中几个仆从,仗着咱们家的势,也不知在外面做些什么。” 薛姨妈只好作罢,替宝钗准备了四五个丫头嬷嬷并七八个家下人,又塞了几车东西给贾府:“你们到时,恐怕已近中秋,正好给你姨母家中多带些节礼。虽然闺中时我和她关系最好,但少了人情往来,再亲近的亲戚心中也有几分计较。” 宝钗应是。 贾琏等人到了扬州便直奔林府,见了甄栩也不惊讶:“甄贤弟将来春闱到了京城,一定来府中坐坐。” 甄栩早就猜到林如海日常都被人盯着,可自己进了林府便没有出去过,外面却连甄栩这个人都知道,未免有些可怕。 也不知老师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贾琏虽然是纨绔子弟,可毕竟家族盘根错节,消息源甚多,这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警告。 他回过神来,笑着对贾琏拱手道:“那小弟就大言不惭,先谢过琏二哥了!” 甄栩与贾琏在这边叙旧,林如海见了薛宝钗的随行和节礼,不由暗道为黛玉上京准备不足。 他原是为着如今自己在风口浪尖之处,女儿上京便低调些为好。 可两个女孩子一道进贾府,又都是表姊妹,若是玉儿陪行的仆从和物什太过简朴,那些势力的丫头婆子说不得便要摆布玉儿。 林如海想到此处,把管家叫来:“小姐上京,我看人手有些不够,再添个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还有节礼,比夫人往年的旧例再添一半。” 管家应诺。 却说宝钗来了林府,本是不好走动,一个人在房里闷着。好在不过修整一日,第二天便要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了。 宝钗对于此行北上,既有些担忧又十分期待。她握着手中书卷,心思实不在这上面。 忽而听到有人轻轻叩门,莺儿来报:“小姐,林姑娘来了。” 宝钗颔首:“请她进来吧。” 黛玉原是听说有位皇商家的小姐要与自己一同上京,便想来看看。进了房门,见一个温柔可亲、肌肤微丰的女子走过来。 与自己想象中的商贾之家的女儿不同,这位薛姑娘看起来秀外慧中,倒像是书香门第的女儿。 黛玉福了福身:“薛姐姐,我是黛玉。” 宝钗也对这位巡盐御史的女儿十分好奇,她笑着扶起黛玉:“原来是黛玉妹妹。” 她边说边打量黛玉,用帕子掩着嘴笑了:“原来世间灵秀之气都汇聚在了妹妹这里。” 把黛玉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薛姐姐说笑了。” 宝钗笑道:“我说得才是实话呢。我名宝钗,妹妹叫我宝姐姐便好。” 黛玉应了,姐妹两个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或问对方有没有吃药,或问对方书读到哪里了。 黛玉只觉得虽然日后不能与甄家那位哥哥再见,可有宝姐姐旅途作伴也是极好的。 送走了钗黛二人及贾琏,甄栩与老师便也准备次日回金陵去。 夜里,忽然听到窗户一声响动,有个纸团被扔了进来。甄栩静静地捡起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弟安,勿忧,来日再见!” 甄栩想了片刻,一笑,也不开灯,继续睡去了。 走了十余日,金陵城中并无甚新闻,依旧繁华如昔。 甄栩回到家中,却看到母亲与几个姐妹俱都闷闷不乐,尤其是翠儿,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 封慧与儿子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从脸上露出个笑来:“我的儿你可回来了!你老师的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甄栩不欲让家人卷入斗争旋涡中,道:“老师带我拜见了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林大人甚是平易近人,扬州也是个少见的繁华之所。” “那便好。良姜,给栩哥儿摆饭!”封慧只怕儿子在外面吃不好。 甄栩道:“母亲,我不饿,不忙着摆饭,倒是母亲和妹妹们怎的不高兴了?” 封慧一叹:“唉!这事都怪我。你外公说要给翠儿找个好人家,恰好那官媒人来了,我也觉得是件好事,便让你外公与官媒人商量。谁知,官媒人给说了好几家,你外公非要选个老头子,那富商虽说有钱,可都年近五十了!” “翠儿妹子不过十四岁,那人也等得?”甄栩难以理解。 “可不是嘛,我都不晓得那老头子怎么想的,儿子都快和翠丫头差不多大了。”封慧就差登门去骂了。 甄栩就要去找外公说理,封慧拉住他:“没用的,已经订下了,翠儿及笄之后便要嫁过去。” 恰在这时,谷芽过来禀报:“栩哥儿,周家公子来了。” 甄栩一拍脑袋,居然把周恒给忘了,他们家离开金陵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才刚走到前院,就见周恒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甄霁明,你去扬州几天,就把我抛在脑后了?若是我今个儿不来,临行之前怕是也见不到你了?好你个没心没肺的,枉你师兄疼你这么几年!” 甄栩听他说话语带哀怨,到后面越来越离谱,马上赔罪道:“师兄,好师兄,别说了。是我的不是,我今日也才刚到家。” “不若到我书房去,张妈听说我回来,预备了许多果子糕点,正好给师兄赔罪了。” 周恒哼了一声,走在前面,方向正是甄栩的书房。 甄栩嘴角微微翘起,就知道有了吃的,师兄就会好说话许多。 “你和老师在扬州办的事情如何了?”周恒左右手各有一个糕点。 甄栩忍住笑意,正色道:“其实我并不甚清楚,老师每日早出晚归,但事情进展并未告知于我。” 周恒想了想:“也对,这事情终究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知周大人可定了下任履职之所?”甄栩似乎尚未听他提起。 “现在朝中正吵着盐政之事,我父亲还得回京述职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周恒说起这个,倒有了几分同知公子的品格。 两人正闲聊着,有人敲门进来,甄栩一听这敲门声就知是晴雯,却瞥到周恒突然放下手中糕点,正襟危坐。 “周哥哥也在,我来的可是不巧了,你们两个想是正在谈正事吧。”晴雯看了眼周恒,抿嘴一笑。 周恒忙道:“怎么会呢,许久不见晴雯妹子一面,妹子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脸涨得通红。 甄栩看出来周恒的心思,原还想打趣两句,又想到今日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替他解围道:“妹妹也来尝尝点心,我俩不过说些闲话。” 谁知坐了片刻,周恒又只顾着吃东西,竟说不出一句话了。 甄栩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何故事,只好缓和气氛道:“说起来,老师为我推荐了梁溪的江东书院,听说那里的教授学问极好,只是离家须得一日路程,我还未想好是否要去。” 晴雯听了,面露不舍:“哥哥才回来没些日子,就又要求学去了,应天府学不好么?” 甄栩摇摇头:“不是不好,只是先生说府学对我并无太大作用。” “江东书院能人辈出,如今朝中次辅大人和吏部尚书均出自江东书院,师弟不妨去看一看,待个两三年再考举人,也来得及!”提到前途之事,周恒又认真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19. 宝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书院 这边周思业父子准备回京,等候新的调令,那边甄家却在准备一件婚事。 前些日子,娇杏定下了与青梅竹马的婚事。娇杏的夫婿姓曾,比娇杏还小两岁,是个有些手艺的木匠。曾小郎家在姑苏乡下,小时候就住娇杏隔壁。 那年江南大旱,娇杏家中揭不开锅,陆续卖掉了家中几个女孩子。娇杏因被卖得近些回来探望,却发现父母已经带着弟弟往南逃难去了。娇杏便把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一点粮食给了曾小郎。 靠着这半斤粮食,曾小郎一家勉强活了下来。 过了几年,曾小郎学了木匠手艺。他虽然只读了一点书,但头脑灵活,又有审美品位,老木匠说他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到了十五六岁,曾小郎攒了些钱,想到自己一直记挂着的娇杏姐,便去姑苏探望。 可到了姑苏时,才发现甄家那条街哪还有房子在。打听了许久才知道甄家搬去了金陵,他又要做完手上活计,折腾下来,一年前才去金陵寻人。 封慧原本就在操心娇杏的婚事,一日向娇杏说起来,却见她含羞带怯。封慧也是从少女时期过来的,哪有不明白的,“你如实和我说,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娇杏没说话,越发害羞了。 封慧逗她:“看来是没有,那我就把你配给青竹那小子了?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 娇杏忙道:“不行!” 封慧哈哈大笑:“让他请媒人来提亲,我帮你把把关!” 没过两日,曾小郎便带着礼物来提亲。封慧见曾小郎长得周正,对娇杏又好,还有份不错的手艺,当即便同意了。 这一日,封慧带着娇杏出门,想给她陪嫁一点首饰。那几年家中困难,娇杏这几个丫头陪着一起过来的,感情极深。 走在路上,忽听到后方有马车驶过,两人回头一看,急忙避让。 主仆两个挑了几件金银首饰,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见晴雯和英莲都是忧心忡忡,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晴雯哼了一声,道:“那个新来的知府也不知道是哪根葱,今日才来,就派家仆来咱们家讨小老婆了!” 封慧起初以为讨得是晴雯和英莲,有些生气:“虽他官位高些,可人已四五十岁了,还有正房太太。咱们家虽比不得知府大人,可也不会卖女儿,他未免太不把我们家放在眼里了!” 英莲道:“他来求的倒不是我们两个,是——”她抬头看了看娇杏。 封慧皱了皱眉:“可娇杏已经定下亲了呀。”封慧看向娇杏:“娇杏,这还要看你的意思,虽然我不喜欢别家攀高踩低的,可若是你愿意,我也没有二话。” 娇杏跪下哭道:“还请太太婉拒了吧!我连他见都没见过的。” 甄士隐恰好回来,见这幅情形,问过原由才道:“这位知府大人,就是早年咱们接济过的贾雨村。” 封慧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平白受了别人恩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原来还看上了家中的丫头!可知不是个正人君子!”遂喊来曾小郎说了此事,让两人尽快成亲,以免生出意外。 甄家送信婉拒,说娇杏当日便被丈夫接走了。贾雨村虽有些不高兴,但知晓甄栩与周薛两家公子都交好,也不敢给甄家小鞋穿,只暗地派人找娇杏。不过此时,娇杏已与曾小郎去扬州过活了。 却说,甄栩与周恒道别后,便与家里说了江东书院之事。梁溪离金陵不过一日路程,封慧与甄士隐还有些舍不得,可又怕误了儿子的前程。 一路骑马到了梁溪。如今已近腊月,江南冬日阴冷。 为着方便,甄栩请晴雯帮自己改制了一件夹棉的皮衣。还在外面罩着一层油绢,做成现代呢子大衣的形状,又用纽扣接了顶同样材质的帽子。 穿着这件外套,一路骑行而来,里面衣物未湿,十分抗冻。张妈也给谷芽做了同样款式,只是没有皮子,多加了棉花和布,也足够保暖。 进城时已经日落,甄栩虽有老师给杨山长的信,却觉得此时上山未免仓促。好在东林书院日渐成规模,附近酒肆客栈不少。 甄栩与谷芽挑了间干净雅致的住下,这客栈里人来人往,不乏来此求学的书生。 等一应菜式上齐,谷芽先尝了一口,急忙喝水。 甄栩看向他:“怎么了,可是被呛住了?” 谷芽表情复杂:“没有没有,这菜回味甚好,只是第一口吃起来也太甜了些!” 甄栩笑了笑,夹起一块子红烧肉:“你呀,还是姑苏人呢,姑苏的口味不也偏甜?”刚放到嘴里,虽有了心理准备,可也未料到是这个甜法。见谷芽看着自己,他硬是调整了有些扭曲的脸部表情,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又慢条斯理地喝了杯茶。 “梁溪菜讲究的就是浓油赤酱。你呀要学会欣赏不同地方菜色,别在金陵待久了,便只能受用的下鲜香风味,那人生可就缺少一大乐事了。”甄栩跟谷芽讲起大道理来。 谷芽听了,崇拜地点点头。甄栩十分满意,却听到旁边有人笑出声来。 甄栩循声看去,见是个有些呆的年轻书生,便冲他拱拱手微微一笑。那呆子被人抓包,也不觉得尴尬,连忙回了一礼,又继续笑出声来。 甄栩还没见过这样的书生,有些无语。他坐下来给谷芽夹了些清甜口的菜点,自个儿也避开那有些甜腻的红烧肉,转而品尝起其他菜色来。 奔波一天,主仆二人早已疲乏。饭后甄栩向店小二要了些热水梳洗,两个人早早休息去了。 半夜,甄栩睡得迷惑,突然听到隔壁有些响动,似乎还是从房顶上传下来的。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客栈的房顶是用瓦片搭起来的,莫不是隔壁屋顶塌了?可若是屋顶塌了,这声响未免太细微了些。 难道是?想到一个可能,他起身披上衣服,悄悄走到隔壁房间门外,果然看到屋中没有亮灯。 甄栩敲了敲门:“李兄!李兄你开开门啊!你的药还在我这里,你今日忘了喝了!你不喝药就睡觉会死的!” 房间里的灯仍未亮起,甄栩倒是听到窗户吱吖一声,有人从二楼跳了下去。甄栩暗道不好,贼人不会是狗急跳墙,杀人夺财后跳窗跑路了吧! 想到这里,甄栩用力拍门,把周围人都吵醒了,房中仍然没有动静。旁边几个书生听甄栩说了事情经过,赶紧帮忙把门撞开。 众人点了灯,才发现房顶瓦片早已有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又见通向街道的窗户开着,连忙去看床上的人。 床榻周围并无血迹,床上的书生被晃了好几下,才醒了过来。甄栩一看,这人不就是晚上吃饭时,见过的那个书呆子吗? “兄台,你可还好?刚刚有个贼人在你房间,你可受伤了?”这好半天没醒,甄栩想,难不成真有迷雾,吸入一点便会昏死过去? 那书呆子还没回答,旁边一个书生先开了口:“兄台,你不知道,他这人就是睡觉死沉,我们几个在兖州遇上,每次早起吃饭都叫不醒他。” 甄栩听了不由一笑,晃了晃这书呆子:“兄台,打扰你休息,刚才我听到贼人响动,你还是仔细检查一下你的钱袋吧。”也不知道这人家里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来的。 那书生听到“钱袋”两个字,这才不迷糊了,把房间找了个遍,果然无论金银还是衣服包裹统统不见踪影,一时欲哭无泪:“连我爹爹给山长的书信都没了,我这可怎么进书院读书啊!” 甄栩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安慰他道:“我明日也要进江东书院拜见山长,不如一道前去?若是山长认得你,或可收留一二,若不认得,你再托人从京中给你捎来信件。” 书呆子这会儿倒不呆了,抓住甄栩的袖子不放:“多谢兄台!敝姓梅,兄台叫我来景就好。不知兄台贵姓” 甄栩有些哭笑不得:“免贵姓甄,字霁明。” 勉强休息了几个时辰,两人第二天一大早便敢去江东书院。因江东书院进来声名鹊起,对学生要求也甚高,入院或荐书,或县乡试的头名,或经过山长的考察。 带了拜帖进门,又说明梅生之事,等了半个时辰,门房便让进去。 甄栩进了内院,看到匾额上有“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之句,书生们每日看着这样的诫语,也就无怪乎能人才子辈出了。(注1) 江东书院并不在山中,而是一派江南园林风光。然而风光再好,学子们来此毕竟不是游玩享乐的,因有“持名检,励风节,严气正性,侃侃立朝”的风气,书生们的屋舍甚是朴素。(注2) 四人一间,房中仅有床榻桌椅,倒是书架甚大。 因今日是书院每月讲会之日,书院之中师生都聚在一堂,山长并没有见他们。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20. 书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宝琴 安贫乐道,正身正心。江东书院的氛围极好,如果没人抢他的大衣就更好了。 梅来景的包袱都被小偷盗走,自然衣服也不剩两件。他又低估了江南的湿冷,每日里穿着件夹棉的袍子打哆嗦。甄栩只好把自个儿的衣服借给他。 可甄栩自己也只带了几件厚衣裳,谷芽又被他打发回家去了,只好穿着那件“新式”大衣招摇过市。 山长和夫子们虽崇尚节俭,但对弟子们偶尔的标新立异并不制止。同窗们羡慕甄栩的衣裳,问他在哪处裁缝店做的。 甄栩笑了笑:“是舍妹想出的样式,叫做雀金裘。不过舍妹已经把款式制法教与一个女裁缝,众位兄台若也想要一件,可去金陵城皮市街寻程氏制衣局。” 当日请晴雯帮忙做出这件衣裳,虽有自己的想法,晴雯却心灵手巧又进行了改良。穿出来连甄士隐都称赞,也想女儿帮自己做一件。 甄栩便找来制了襕衫的女裁缝,请她详谈。女裁缝姓程,做了数十年裁缝,一眼便看出这衣裳有市场。知道晴雯手巧又会画些新奇样子,程裁缝刻意拉拢,两厢合意之下,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不过宣传新衣裳的目的是达到了,这几日连着下雨,甄栩自己的衣物却没什么可更换的了。 梅来景感受到他怨念的眼神,心中满是歉意:“对不住啊霁明,我家里那边怕是太晚了,昨天我已经找人送信给我岳父了。” 梅来景本不好意思去找岳父要银子衣物的,这样岂不是越显得自己家是为了钱才与薛家订亲的。 甄栩大吃一惊,打量了这个年岁似乎还比自己略小些的书呆子:“你都订亲了?”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去年才订下的。我母亲说那家女儿极出色的,我爹说她家很有钱,我以后不用担心丢银子。”梅来景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鄙视。 甄栩立马回过神来,抱歉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来景比我年幼,竟然已经定下佳人,着实令人羡慕。不知来景定下的是哪户人家,想是离梁溪不远?说不得我也认识。” “哪位是梅来景?你有家人到访,在对面客栈等你呢!”忽听门房来传话。 梅来景拉住甄栩:“甄兄还请陪我一同前去!” 甄栩见他刚刚还十分得意,这会儿又瑟缩起来,未免好笑。两人一同出了书院。却见那对面客栈已被清了场。 正有些奇怪,就看到一个戴着大红斗篷的女子正坐在二楼栏杆处,虽只露出半张脸,却觉肌肤赛雪,似有绝世姿色。 两人正想看清女子容貌,旁边有熟悉的声音笑道:“甄兄弟,这可就是你不地道了啊,来了书院也没知会我一声!” 甄栩一听,不是薛蟠又是哪个。“当日见薛大哥哥又要忙妹子进宫,又要处理家中生意,小弟如何敢打扰。” “嗨,生意上有什么,自有那些老掌柜处理。”薛蟠无所谓道。 甄栩见他身后还站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与宝钗有些相似,“这位兄台是?” 薛蟠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是我堂弟薛蝌,我俩来给梅翰林之子送些衣裳,顺便——”薛蟠压低了声音,眼睛却望向楼上“顺便给他看看未来姐夫!” 看来二楼的那个女子就是薛宝琴了。 梅来景看了二楼那女子好一会儿,说他呆,他却猜到那就是他未婚妻,说他不呆,可哪有直愣愣盯着女子的道理。 甄栩狠狠踩了他一脚,梅来景这才想起来向两位舅兄行礼。 甄栩留下他被未来舅兄考验,自己与薛蟠在一旁闲聊。 “薛大哥哥,算算日子令妹上京已有两三个月了,不知何时到的京城,一切可还顺利?”甄栩这几个月一直惦记着黛玉他们,可又不好直接去信问林如海。 提到自家妹子,薛蟠得意起来:“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妹子已被选为尚仪局女官,前儿个才接到信呢!” 尚仪局就是内宫中的礼部与吏部,权柄极大,连薛蟠都知晓。 “令妹人品才华出众,原该如此。”甄栩赞道。 薛蟠少见的流露出一点忧愁来:“唉,可是听说被选为女官,便一辈子不能婚嫁,我妹子若要终老宫中可怎么办?” 甄栩暗道,可若有的选,想必世上女子也多愿意走这条路呢。 因书院有课,几人终究不能停留太久,甄栩拉着梅来景出门时,那书呆子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 甄栩轻轻拍了他的脑袋:“行了,今日来不及了,以后成亲了可有的是机会看,你到时对人家可好点!” 梅来景应道:“那是自然的,薛家姑娘见闻远强于我,又生得那般姿色,我生恐配不上她,怎敢对她不好?甄兄今日怎的总是小看于我!” 甄栩:我好冤,谁让红楼梦里不正经的男人太多了呢。。。 甄栩赔笑道:“好兄弟,薛家姑娘人间难遇,你也文采风流,并不差的。” 转眼就是江东书院的休沐日,因有五日假期,甄栩便急着赶回家中。 到了金陵城,却见街上竟有好些人穿着“雀金裘”,甚至水红葱绿争奇斗艳,有的上面还额外绣了金线饰品点缀。 家中父母姊妹早就等着,至傍晚见他回来,连忙让他吃饭休息。 甄栩奇道:“怎么我见城中都流行起雀金裘了?” 甄士隐道:“我有几位举人朋友,也穿这个呢。想是从书生中流传到纨绔子弟里去了,毕竟这雀金裘最宜骑马时穿。” “确实如此。不管谁穿,这下晴雯妹子的腰包鼓起来了,可要请我们吃饭呢!”甄栩见晴雯一脸喜色,忍不住打趣她。 晴雯十分豪气:”哥哥只管说想吃什么!我可不是小气的人。“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又一年夏天。 甄栩已在江东书院待了快两年,山长认为他参加乡试的时机已然成熟,又有何尘从京中来信催促,他如今坐回了老本行,已是监察御史。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21. 宝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乡试 秋高气爽,正是一年最怡人的时节。只可惜,并不是人人都能感受到这份美妙的秋意。 比如甄栩,他虽未被分到臭号,可却在茅厕的下风口。秋风袭来,既无桂花的浓香,也无草木的清香,只有五谷轮回后的臭气。 翻开试卷那一刹那的喜悦全无,甄栩捏住鼻子,勉强吃下两口饭食。 再看对面那位老兄,似乎也受了些影响。整个上午,甄栩就没见他动笔写文章,中间还时不时地蹲下身去,也不知在干什么,总不会是吐了吧? 甄栩也没多想,为了抵挡这秋风送臭气,就已经花费他不少精力了。好不容易咽下半块糕饼,忽然拐角处走来两个衙差。 那两个衙差原是有些怒气,可看了看号房数字,又盯了两眼其中坐着的人,怒气转为讶异。这个考生他们也认得的,是金陵城有名的甄小神童。 衙差又拿出手上纸条核对,确实没错“甲字第四号房”。衙差走到号门口:“考生出来,有人举报甲字第四号考生舞弊,我等要重新搜查。” 甄栩抬头一看,发现衙差竟是对着自己说话,吃了一惊。若论作弊,自己是绝没有的,可难保没有小人陷害。只是此时多说无用,他只得从号房中走出来,接受搜身,又看着衙差们在号房中四处摸索。 恰在此时,有考官听到响动走过来查看:“可是有人夹带?” 甄栩看到那人绯色官袍,上有云雁补子,起码是正四品,看来是主考官亲自下来巡查了。 衙差躬了躬身:“梅大人!是有人举报甲字第四号考生夹带舞弊。”又凑过去小声道:“说是他买通了人,提前把夹带的东西埋在号房地砖下面。” 那文官听了,眉毛皱成一团,看向甄栩的目光里带了点冰冷,又问衙差:“可是查到什么了?” 衙差摇头:“回大人的话,全都翻了一遍,并未找出什么。” 那文官的脸色好了点:“你们再仔细查一遍。”他顺手捞起桌案上的试卷翻了翻,看到开头的姓名籍贯一栏时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上下打量了一旁站着的少年书生。 甄栩并未注意到主考官的打量,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莫名其妙被人举报开始,他就在不断回想自己进考场的全过程,可并未发现一丝疏漏。站在号房外被人搜查虽甚是耻辱,可更加奇怪的是对面的考生。 那考生从衙差来后便不再躬身,可他虽坐下来开始写字,却似乎被那臭气影响地愈发厉害,脸色发白额头不停冒汗。 甄栩本想着是否帮他说与衙差,唤个大夫来为他看看。可是当目光移到对面房门口的号牌时,甄栩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不由冷笑一声。 “差爷,敢问那举报之人说的真是’四‘吗?有没有可能那人咬字不清,实则说的是‘十’呢?” 衙差翻了许久也无发现,正有些犯愁,听到甄栩这么一说,也有些拿不准了。 红袍文官道:“既然此处没有搜到东西,你们便再去看看那甲字十号吧。” 衙差应诺,走到对面去搜,对面那书生的汗流得越多了。衙差一眼就看出这人不对劲,果然在他号房发现一块松动的地砖。衙差嘿嘿一笑:“好啊,你这是一招仙人睁目啊,藏得还挺好!” 说来也好笑,那书生一早上也没寻着的东西,衙差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找到了。 书生顿时泪如雨下,也不挣扎,默默地被拖出考场。 红袍文官又看了看甄栩:“你行文老辣,切中要害,莫要受此事影响,继续按部就班作答即可。” “多谢宗师大人!”甄栩早听出他话中有回护之意,连忙行礼道谢。 有这样一番波折,夹杂着臭气的秋风又算得了什么呢。 九天匆匆过去,交完卷子,甄栩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慢慢挪出考场,家中马车已经停在贡院门口,帘子一角掀开,竟然是晴雯和英莲。 “你们怎么来了?”甄栩坐上马车才发现母女三人都在,“娘,你让谷芽来不就好了嘛,何必与妹妹们受累等着。” 晴雯嫌弃地捂住鼻子:“哥,你才考了九天乡试,怎么整个人跟腌咸菜似的,我玉树临风的兄长可去哪里了。” “你个小丫头,还是那么牙尖嘴利,就喜欢损我,怎么不见你损周恒去?”见晴雯脸红不说话了,甄栩有些得意。 英莲还当两人闹了不开心,忙道:“哥哥,这几天母亲姐姐日日去寺庙中为你祈福,姐姐也就是嘴快些,并没别的意思。兄长这几日受累了,先歇息片刻吧。” 封慧搂住英莲:“好孩子,你还没看出来,他俩拌嘴开心着呢。不过栩儿,你可不能再拿男子之事来取笑你妹妹,世间女子活得格外艰难些,多得是因为三言两语就被毁了的。” 甄栩一拍额头:“是我想叉了,该罚该罚,回家就罚我给妹妹们当三月苦力,每天推一个时辰的秋千!” 一句话把母女三人都逗乐了。 且说梅翰林那边,考场上见到甄霁明三个字,又观其人,便知是儿子所说江东书院好友。儿子信中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今日一见果然人品出众。 待到判卷时,看到熟悉的文字,想到考场上他看过对方的卷子,又有儿子这一层关系,倒不好选为解元。 十日后,乡试放榜。贡院门前人数更胜于院试放榜,只因为举人在地方地位颇高,连地方官都要高看他们一眼。为保公平,便张贴所有中举文章,余者则附批文发回本人手中。 谷芽这次没有凑到近处,他家少爷给了他一个筒状的叫什么望远镜的,站在十米外的酒楼上,也可看清榜上文字。 这一次没在头名看到”甄霁明“三个字,他不免有些失落,却听楼下有人大声议论:“我看亚元的文章比解元还略好些,可惜了。” “亚元文章虽好,可解元的文章更稳重些,或许宗师大人就喜欢这种文风呢!” 谷芽正想着亚元是谁,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自家少爷嘛,他咧开嘴急忙跑回家去报喜。 科举四宴,其中为新科文举人所设的便是甄栩今日参加的鹿鸣宴了。 梅翰林坐于主位,贾雨村相陪。原本按惯例应由解元首先诵读一段《鹿鸣》,可众人都没料到,这次的解元说是四十五岁,实则已经头发花白,看起来年过六十了。 解元颤颤巍巍,梅翰林便让亚元诵读。众人看着白头翁与少年郎坐在一处,之前还为亚元可惜,现下又觉得解元可怜。 宴会上,自有同乡联谊,梅翰林又把甄栩单独叫去鼓励一番。甄栩会意:”多谢世伯提点,梅贤弟明日便从书院过来了,暂住我家。若您晚些启程,或可见上一面。“ 金陵众人还沉浸在乡试后的喧闹中,京城却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下水流暗涌。 京中百姓皆知,因着太子不是自己的儿子,圣上对其的态度有些不明。 不过百姓们自个儿喜欢就行了,听闻太子礼贤下士,百官交口称赞,还为平民主持过好几回公道,堪比当朝包青天! 什么?不是这么比的?哎呀您听我说道说道就得了,那么较真干什么呀!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终于准了林如海以病辞官的奏本。原本这个节骨眼,两淮盐政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无人愿意去替,因而林如海的奏本已被驳了几回。 何尘却在此时上奏,愿意赴两淮为君分忧。何尘是摆明着的太子党,皇上不乐意太子掌控两淮盐政。可眼下林如海确已病入膏肓,前方军情紧急,盐政之事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 何尘领了圣旨,便即刻出发,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一个月后终于赶到了扬州。 “如海兄,不过两年功夫,你怎的便似要油尽灯枯了呢!”何尘看着干瘦的林如海,十分痛心。 林如海如今连床也起不来了:“或许是我大意了,被他们下了毒也未可知。只是女儿如今只有十一二岁,我不忍辞世,还想看着女儿长大成人。” 何尘给他端了碗水喝:“正是如此,如海兄你更应该保重身体。” 林如海喘了喘气,缓缓道:“我原本指着她外祖母能在京城给黛玉定一门婚事,以后黛玉若有心事,也可找外祖母家去诉。可跟着上京的管事写信回来,说史家老太太似乎是想把黛玉赔给他表哥!” 何尘听了,蹙了蹙眉:“京中那些勋贵子弟我也见过不少,也就卫大将军之子卫若兰还有几分英武之气,余者皆是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恕我直言,荣国公府还好些,不过是一般纨绔,宁国公府的丑闻已是人尽皆知了。” 林如海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我恐怕命不久矣,如今又无合适的人选,若舒卷兄不嫌麻烦,可否帮我打听一二。”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听家人报:“老爷,何大人的弟子甄公子来了。” 原来,两淮盐政御史换人本是一件大事,身在金陵国子监的甄栩自然也听说了。等何尘到任的消息传来,他便紧赶着奔赴扬州拜见老师。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22. 乡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定亲 林如海喘了口气,对家人点点头:“请甄小公子进来吧。” 只听脚步声响,家人领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林如海打起精神看去,只见那少年比两年前越发出挑了。他只身穿碧青色夏布衣裳,虽未着美服华冠,却显得人越发清俊脱俗,真真应了“霁明”二字。 林如海看到这般品貌的少年,也不免心情好了些许,笑着对何尘道:”令徒越发出众了,舒卷兄真是会调教徒弟,听闻霁明还是今科南直隶乡试的亚元呐!“ 何尘看了爱徒一眼,笑道:“如海兄谬赞。我也同他许久未见,不过些许书信往来。是他本就天赋出众又聪颖好学,我不过是从旁提点罢了。” 又问甄栩:“我收到你们山长来信,说你在江东书院也属出类拔萃,今科乡试必定能中的。不过你中举的消息,我也是今日才知。” “拜见老师!见过林大人!”甄栩行了礼才道:“是徒儿写信晚了些,想必送信之人与老师刚好错过了。” 何尘今日见了林如海原有些心情沉重,听说徒弟中了南直隶的亚元,这才情绪略好些。转头看见林如海似乎有话要说,便对徒弟道:“你赶了半日路,便先歇息去吧,我与林大人还有事要谈。” 甄栩原要退下,看到林如海脸色泛青,咳嗽不停,腕上隐约有一道黑线,忍不住问道:“林大人近几个月可与他人宴饮?” 林如海道:“确有其事。” 甄栩从一旁书案上取了纸笔,写下几行字递给林如海:“大人似有中毒之症,虽则我不是大夫,可恰巧这症状我曾在一人身上见过。若林大人信我,在大夫开的药方之外,再按我写的单子日常饮食,慢慢调养,虽难痊愈,但毒性总可解。” 见甄栩走远了,林如海对何尘夸道:“舒卷兄的弟子,果真既有才智,又有善心。“ 何尘看着甄栩的背影:”这孩子向来细心,又总有机巧应变之策。虽腹中有谋算,却无阴谋诡计,同辈人中无人能出其右。“ 林如海想了想,道:”舒卷兄可还记得方才小弟所托?我看眼前就有一人合适。” 何尘刚才脑中也片刻闪过这个念头,但当即便否决了,他对林如海道:“如海兄,并非我有意回绝,只是霁明虽年少中举,可家中不过是略有些声望的乡宦。若论门当户对,实是配不上令嫒。” 林如海叹了口气:“贤兄怎么也成了俗人。兄不也说如今世家子弟多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些高门大户看着风光,实则有些已经当卖起东西了。我为着女儿,也不愿意她去那烈火烹油之所在。何况当今形势,勋贵们又能撑到何时呢?倒不如寻个人品贵重、家中和睦的进士举子,让她一生安稳。” 何尘体谅他一片慈父之心,说道:“既是如此,我那徒儿的品貌才学也算配得上侄女。其父其母性情和顺,家中有两个姐妹,因着家中有些点心方子,入股了茶楼,也算家境殷实。” 再者,何尘心中还有个计较,只是不能说与林如海。这事儿恐怕连甄栩自己也不知道,因有份关系在,太子也早就对他关注多时了。 林如海本就有意,听何尘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是个好姻缘:“科举一事上,南直隶一向人才辈出,他如今是亚元,就算今科春闱不得中,亦不远矣。只是不知他家中是否为他定了亲事?” 何尘一愣:“这可难说,明日我来问问。” 两个月后,京城贾府。 黛玉正因为父亲病重,心里颇有些烦扰。偏碰上王夫人寿辰,一家人聚在一处听戏,她不好离席,便只好心不在焉地跟着听戏。 正有些走神,黛玉看见一个媳妇子走进来,附耳对平儿说了什么。平儿有些吃惊,转头小声告诉王熙凤。凤姐儿听了,先是蹙了眉,又笑着看了黛玉两眼。 黛玉见主仆两人都看向自己,神色有些奇异,不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一时辨不出凤姐儿是何意,心想:可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可是看琏二嫂子表情,又似乎并非是什么坏事。 史老太君也注意到这边动静,笑问凤姐:“你个泼猴儿,不好好听戏,看你林妹妹作甚?你林妹妹再好看,也开不出朵花儿来。” 王熙凤嗔道:“老祖宗可是冤枉我了!我对林妹妹爱得不得了呢,老祖宗还不准我多看两眼。如今林姑丈给妹妹定下了婚事,再过几年,这天仙般的人物我可就没福常见了!” 众人都有些吃惊,齐齐看向黛玉。 黛玉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定亲之事,忙用袖子半遮住脸,悄悄听着凤姐儿讲话。她虽还不识情爱,可听别人议论自己的亲事,已足够令人脸红了。 凤姐儿本是好意,以为林如海已经与贾母通过气了,谁知贾母脸色大变:“什么定亲,定给哪家了,我怎么不晓得?” 说到这里,贾母看向王夫人,眼神严厉:“是不是你们都晓得了,就瞒着我一个人?” 贾母发火,台上的生旦都吓得闭了嘴。湘云本看见个长得极像黛玉的旦角儿,正想开开玩笑,这会子也不敢说话了。 “母亲,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老爷也未曾说起过。”王夫人也是才听凤姐儿说的,哪有心理准备。她虽然原本属意的是姐姐家的宝丫头,因而林丫头来时便暗示她离宝玉远些。可宝丫头如今已是女史,若要出宫恐怕得一二十年。 之后她又在黛玉和湘云两个人中徘徊不定,谁知前些日子云丫头定了亲。王夫人当时便想着跟丈夫提议定下黛玉,可朝中传来林如海重病辞官的消息,她就又有些犹豫了。 贾母见王夫人这会儿也是一脸错愕,相信她是真不知情,便又问凤姐儿:“姑爷说是哪家没有?” 王熙凤见王夫人被训,这会儿哪还敢摆出笑脸来,忙道:“说是姓甄,今年还不到十七岁,是今科南直隶乡试亚元呢。” 贾母听说是姓“甄”,问道:“我怎么没听说甄家哪个子孙中了举?也没听他们提过亲事,是否传错了?” 凤姐儿回话:“虽是姓甄,却不是金陵甄氏。林姑爷说这位甄小公子来自姑苏,家中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乡宦。”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王夫人心中却松了口气,虽是少年举人,可家世也太过普通了些,哪里比得上自己儿子。 贾母也皱了眉:“林姑爷莫不是糊涂了吧,怎么定给这样的人家。”转头吩咐鸳鸯:”二老爷晚上回家来,你让他到我这里一趟。” 众人见黛玉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一场戏匆匆散了。 宝玉知道林妹妹也定了亲,回到院中与袭人哭道:“姐妹们进宫的进宫,定亲的定亲,眼看都要离我而去了!如今连林妹妹都定了亲,只剩我一个人了!” 袭人哭笑不得:“这原是常事,哪里会一辈子待在家里呢。你呀可别哭了,若是眼睛哭肿了,明日太太该问了。” 探春带着翠墨回房,路过连廊时听到两个老婆子议论:“听周瑞家的说,林姑娘定给个乡下小地主,虽然是个举人,可哪里比得上咱们家宝玉呢!“ “可不是,咱们家连赖嬷嬷的孙子都能给个知县的官儿做,一个举人又算得了什么!这样的家世,也不知道姑爷是怎么想的!” “就是就是!” 探春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你们两个是没事做了,在这里议论主子?” 两个婆子见是探春,知道她的厉害,连忙赔罪:“是小的们说错了话,这就打自个儿两下。”说完,两人“啪”、“啪”两声。 探春见这两人年纪大了,也不好十分追究,说道:“今日之事,我便当没有听过。若下回还有人嚼舌根子,我定回了老太太去!”两个婆子连道再也不敢了。 探春说完便撇下两人,转过弯来,却见黛玉站在这里,也不知听没听到那两个婆子的话。正有些踌躇是否劝解两句,就听黛玉道:“父亲给我定的这个人,我也是见过的。” 探春听她这话,似乎大有文章,见她面带笑容,不由打趣道:“看来这位未来姐夫不仅文采出众,人也生得甚好,不然林姐姐怎么这副模样。” 黛玉道:“虽有人觉得他不好,可我觉得他好,便够了。” 探春知方才的话被黛玉听到,宽慰她:“婆子们又懂什么,本朝开国一百多年,十几岁的举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前一任孙首辅是一个,如今次辅又是一个!今日林姐姐的未婚夫婿又是一个!”说着便笑起来。 黛玉听了咬住嘴唇,就要戳她两下,探春忙避开:“好姐姐,我再不敢拿你打趣了!” 黛玉知她好意,也不恼,两人挽着手,回房去了。 这边甄栩不知道贾府的一番热闹,只因金陵城中又出了大事。 此事的主人公不是别个,正是薛蟠。他与另一个金陵纨绔子弟抢丫头,一时不忿,竟将对方打得半死。 甄栩叹了口气,虽能拦住薛蟠一时,却拦不住他一世。 谷芽打听来消息:“听说昨日堂审,贾雨村贾知府判了个赔钱。那家人也不是好惹的,要往京城告御状呢!不过那人只是重伤,听说被打瘸了腿,人还是救回来了。” 甄栩问:“那薛大哥如今在何处?可有被关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定亲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亲眷 谷芽小声道:“只关了个仆从,可外面人都知道,主犯就是薛大爷。” 等甄栩去薛家拜访时,才知薛太太和薛蟠已经上京去了。 因先皇体恤学子冬日旅途艰辛,初春天气寒凉,本朝春闱定在三月过半,清明之前。 此举大大方便了南直隶的学子们。开春冰雪消融后,再沿京杭大运河走水路,到京城的时间可缩短至一月,路上花销也大为减少。 因此秋闱之后到春闱之前的小半年里,举子们多在南直隶国子监就学,既可切磋学问,又能找个性情相投的旅伴,到时一起赶往京城。 甄栩的邻座是一个名叫余时青的举子,他年约二十余岁,生得古铜肤色,身材健硕,在一帮白皙瘦削的江南学子中十分不同。 据余时青自己说,他本籍贯金陵,因家中是军户,父亲被抽调至西海卫。余时青从小在西海卫所长大,这两年才回到金陵,还带着西海卫的口音。 国子监中有些监生学他说话,余时青并不在意。甄栩倒觉得他疏朗豁达,与他关系甚好。 “呦,这不是余将军吗?怎么屈尊与我们一道读书了?” 甄栩与余时青刚在凉亭中温书,正预备回舍中吃饭,谁料碰上两个靠家中荫封入监的纨绔子弟。 甄栩也曾与这两人打过几个照面,也不知他们为何看余时青不顺眼,可国子监中不便惹事。他拱手微笑道:“我正要与余兄离开。此处凉亭甚是怡人,两位兄台不妨在此略坐片刻。既可闻金桂飘香,又可赏枫林尽染。” “原来是甄小兄弟,自薛大哥走后,咱们也是许久未见,没想到你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了。”那纨绔子弟面露不屑。 另一人倒是语气和缓,说出来的话却甚是刺耳:“甄小兄弟,你为人也太天真了些,交朋友前也不打听打听对方身世。似这种出身军户,母亲身份低贱的野种,你也和他来往?” 甄栩一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却见旁边的余时青脸色大变,冲上去就要揍那两个纨绔。 他连忙拉住余时青的胳膊:“时青兄冷静!国子监中打斗,是要被宗师革除监生资格的!” 余时青闭了闭眼,放下攥紧的拳头。 甄栩松了口气,转向那两个纨绔子弟:“多谢兄台教诲,不过霁明交朋友,只看人品不论家世。文清公说‘友正直者日益’,与时青兄相交,霁明受益甚多。” 听了这话,余时青渐渐平静下来。那两人还要出言讽刺,忽听有人笑道:“你们聚在一处做什么呢?”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个身穿月白锦袍、簪缨戴冠的年轻男子。 “卫公子!”“卫兄!” 原来,来人竟是卫大将军之子卫若兰。 卫若兰虽也是靠荫封进的金陵国子监,可他本人也有些才学,处世周到圆滑,卫大将军又才凯旋回朝。因此无论在荫生还是在举子们中,卫若兰都颇受好评。 卫若兰来劝和,双方都买他的面子,有事也当做无事,俱都散了。 甄栩正要跟余时青一道去吃饭,卫若兰拉住他:“霁明,我今日才听说,你与贾府的表小姐定了亲?如此,咱们也算连襟了,改日一道吃酒去!” 甄栩未料自己竟与卫若兰有了亲戚关系,抱歉道:“不知卫兄竟与贾府小姐有婚约,是我之过。” 卫若兰笑道:“非是贾府小姐,是贾府的表小姐,保龄候府史家的千金。” 原来他就是史湘云的未婚夫婿,甄栩道:“原来是姻亲,我竟不知。不过就算不是姻亲,卫兄相邀,我岂有不去的?” 卫若兰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说定了!” 一日忙碌,夜晚甄栩本已疲惫入眠,模模糊糊间却听到余时青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 “余大哥,你莫不是还在想白天之时?”甄栩想了想,还是问出声来。 对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他们说的没错,我父亲虽是军中千户,祖籍金陵,可我母亲是我父亲从西海沿子救回的女奴。” 闻得“女奴”两字,甄栩朦胧的睡意瞬间全消,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原本是大家小姐,与我父亲也是定了亲的。因我外祖父被人陷害,全家流放到西海卫,我母亲便在途中被人掳走。”余时青有些哽咽,甄栩默默听着,没有打断他的倾诉。 “后来母亲生我时早产,父亲便怀疑我不是他的儿子。好在我读书尚可,后来靠倒卖些小物件赚了钱,便带着母亲回了金陵。” 却说甄栩在与同窗谈心。京城中,王夫人与薛姨妈姐妹久不相见,也难免多说两句话。 薛太太用手帕子抹了抹眼泪:“我就这一个孽障,平日里惹是生非也就罢了,谁成想,竟然把人家腿给打瘸了!若不是贾雨村贾大人,蟠儿怕是要去牢房里住个三年五载的。” 王夫人拍了拍薛太太的手:“蟠儿是该管管了。这一个还不要紧,若是惹着个厉害的,便是咱们几家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正是如此,自从他父亲去世,这孩子我便管不住了,还请姐姐让姐夫好好教训他一顿。”薛姨妈满脸恳切。 王夫人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林姑爷来信,把林丫头定给了姑苏的一个甄公子,据说是今科南直隶的亚元,你可听说过此人?” 薛姨妈笑道:“这位甄小公子与蟠儿关系甚好,我也是见过的。他人长得俊,说话又好听,只可惜不是我儿子!” 薛姨妈还要再夸甄公子,却见王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想到她原也想给宝玉定亲,这会子却被人捷足先登,必是情绪不好,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道:“就是这孩子家世太寻常了些,听说早年家中还遭了火灾,恐怕家资不丰。若是林丫头嫁过去,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王夫人的脸色这才转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嫁初作人妇时不吃几年苦头呢。若是人好,也可掩盖家世的不足。先不说这个了。你们来京城的消息,我已经托人送进宫去。听说宝丫头甚得太后宠爱,或许能出宫见你们一面呢!” 皇宫中,近日因皇上重病,各宫都闭门锁户,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什么事来。 宝钗站在慈宁宫正殿里,此刻却觉掌心都是汗。 “请娘娘为您表侄儿做主啊,那薛蟠把人打废了,只留下个仆从替身受罚,这哪里是看不起我们家,这分明是对您不敬啊,娘娘!” 宝钗听着上首那人的哭诉,说得分明就是自家兄长。她虽一向端庄稳重,此时也难免慌了神,这一状告下去,不知太后娘娘是个什么章程。 正想着是否晚间去信问问母亲,抬眼一看,却见太后正盯着自己,顿觉浑身发寒。 送走那告状之人,宝钗在殿中跪下:“太后娘娘恕罪,此事臣原并不知晓,若真是兄长之错,臣恳请对他按《问刑条例》依法处置。“ 见太后面色好转,宝钗松了口气。若是自己主动提出惩戒,兄长还能量刑从轻些;可若要等太后娘娘下旨,让刑部处理,兄长或许就要受流刑之苦。 只是本来司正大人有过暗示,今日要向太后娘娘提及升自己为掌宾一职,如今恐怕已不再做数了。 宝钗因着兄长的原因,受了牵连。这边黛玉也生着闷气,她本就体弱,又逢深秋时节,不免咳喘起来。 紫鹃听到黛玉的咳嗽声,进屋来看:“姑娘何必又为宝二爷生气,如今姑娘已是定下了人家,况又是姑娘合意的人物。宝二爷一向爱说‘见了男子便觉浊臭’之语,姑娘也是知道的。” 黛玉有些不乐意:“他只管爱姐姐妹妹们便好,怎么倒说起贬低人的话来,甄家哥哥的人他都没见过的。” “呦,可知女儿胳膊肘是往外拐的,林妹妹这就护上了。”门外有人笑道,只见走进来个神采飞扬的女子。 黛玉用团扇遮住脸,装作自己没说过话。 王熙凤凑近了瞧,见她面红耳赤,一看就知是害臊了,又笑道:“你还不知道宝玉,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只想着和姐姐妹妹们永远一道玩耍。他的话,你别当真!” 说完又问:“妹妹身体可好些了?林姑丈又让人送了些东西来,妹妹可清点一下,免得被人贪了去。” 黛玉知凤姐儿是怕她被贾府的下人骗了,十分感激:“多谢凤姐姐指点。” 晚些时候,林如海送来的东西被抬进黛玉院子里,还有一封林如海的亲笔信。 黛玉展开信纸,见其上字体飘浮无力,信中父亲说自己按方子吃药月余,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又让她也按此方食补。 黛玉眼圈一红,强忍住眼泪,她竟不知父亲之前病重至此。 又从信封中另拿出一页纸来,那纸上字迹清俊,有别于父亲的字体。 黛玉见其中并无名贵药材,对这方子有些将信将疑。可想到父亲说此方甚是有用,又重读一遍,抄了份副本递给紫鹃:“你把这个给鸳鸯姐姐,就说父亲让我按这个方子吃。若鸳鸯姐姐为难,你也莫要多说什么,再去请父亲派来的管事也就罢了。”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亲眷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相见 金陵 农历春二月降至,正逢雨水节气,江南的春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十天。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驱散了湿冷的风,整个金陵沉浸在煦日和暖的氛围中。封慧带着人把儿子上京所需之物都分类整理好,拿出来晾晒一番,预备启程前一日再打包。 甄栩看着母亲搬到自己院中的物品,有些无奈:“母亲,儿子自己打理就行,您这带的物什也太多了些。” 棉袍鞋履帽子也就算了,带这么多香薰香囊做什么,怎么其中还有胭脂啊。 封慧笑道:“栩儿莫不是以为这些都是给你用的?” 甄栩一愣,就听母亲说道:“你到了京城,怎么着也要去林姑娘外祖家拜访一遭,这些节礼和胭脂水粉都是为这个备着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把黛玉给忘了。她小小年纪离家,如今算来已经有三载了,也不知她在贾府中可还受过委屈。 晴雯和香菱手挽着手从门外走进来:“那胭脂是我和香菱研究了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哥哥可得好生保管。等未来嫂子过了门,我可是要问她的。若哥哥路上丢了,那就——”她握了握拳头。 英莲在一旁捂嘴笑:“就是,哥哥可要小心了!若敢弄丢,我和姐姐可是不依的。” 甄栩说不过她们,只好唉声叹气:“你们都爱欺负我,连英莲都学坏了。” 封慧道:“有这么好的两个妹妹,你还不知足呐?她们昨儿个还给林姑娘做了套踏莎行,你一并给带过去。” 踏莎行是今年金陵才流行起来的女子服饰,窄袖直裤,又把略长的比甲稍微修改,适宜出游踏青、骑马蹴鞠等活动。 因既显得英姿飒爽又不失女子风韵,金陵女子倒是掀起一股出门踏青登山的热潮。 这第一件踏莎行正出自晴雯之手,还是英莲给起的名。 甄栩又是拱手道谢。 甄士隐走进来的时候,见妻儿面上带笑,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忍不住叹了口气。 甄栩看父亲神色忧虑,问道:“父亲怎么面带愁容,可是有事发生?” 甄士隐道:“圣上重病,已经下旨退位,算算消息传回来的时间,想是太子殿下已经登基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皇上虽然重病,可毕竟还在世。如今太子虽然登基,但若有朝一日皇上病又好了,朝局又是怎样一副混乱景象,叫人不敢细想。 “轰隆”一声春雷炸响,窗外暴雨突然而至,刚刚的艳阳天仿佛是一场幻觉。甄家众人连忙把刚刚晒出去的衣裳又收回来,只可惜衣物还是淋湿些许。 三日后,甄栩与余时青结伴一路北上。仲春时节,从花开春暖的金陵城到冰雪初融的京城,一个月倒像经历了季节轮回。 虽然朝局仍是一片迷雾,可春意盎然万物勃发之时,这些忧愁事俱都被抛在脑后。两个人把沿途的美食吃了个遍,到京城的应天会馆时,熟悉的举子还开玩笑,道是他们二人心宽体胖了。 谷芽去驿站寄信,甄栩安置好房间,放下行李出来,却觉得会馆气氛有些微妙。整个厅堂鸦雀无声,方才还在议论朝局的举子们,这会儿都静的出奇。 小心观察了一圈,甄栩才看到厅堂正中坐着个男子,这本来没什么出奇,可那男子身穿飞鱼服、手边还放着一把佩刀。 若说本朝人不认识首辅的衣着,那上有仙鹤补子的绯色官袍,也不算是稀罕事。可要是有人说自个儿不认得飞鱼服,街坊便会怀疑他是否脑子有问题了。 飞鱼服如此家喻户晓,主要是因为穿着之人的身份——锦衣卫,就比如——楼下这位看不清脸的男子。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从其身形观察,这锦衣卫出奇的年少。看来,这还是位大有来头的锦衣卫。 甄栩见情况不妙,脚步一顿,便打算回到房中,待楼下那锦衣卫走了再出去吃饭。 谁承想,那人似乎是注意到楼上的响动,也转过脸来向楼上看。 此时回房,倒显得自己心虚,甄栩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下来。可锦衣卫并不这么想,他仍然盯着甄栩。 甄栩心中纳闷,眼角余光微微瞥向那人。 那锦衣卫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和自己一般年纪,甄栩竟然觉得他有些眼熟,倒像是一位故人。 那人见甄栩似乎认出了自己,露出个笑来,向他比个手势。甄栩默默跟出了会馆。 甄栩跟了他一路,见此处没什么人了,这才叫住前面的年轻人:“你可是惟舟?” 甄煜转过头来:“三年不见,兄长可还安好?” 甄栩笑了一声,道:“家中偶有收到你报平安的信,可你总是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进了锦衣卫,当了大官呀!” 甄煜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善,也不生气,带着他进了一户宅院,这才解释道:“当年我离开是有苦衷的。” 甄栩见这院子虽然甚是精巧,可十分冷清,若这里便是惟舟的家,那他—— 就听甄煜继续说道:“其实我姓路,我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乳母。我与圣上一同长大,说句僭越的话,与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圣上被接往京城时,我自然也是同去的。” 甄栩随着他的话陷入沉思,当年义忠亲王还活着,惟舟跟着当时的郡王、如今的圣上一同上京,却流落到人贩子手里,显而易见,他们这一路并不是那么顺利。 “可我们一路被人追杀,千防万防,仍旧在濠州落入陷阱。护卫俱都几乎全军覆没,母亲为了护住我们,中箭身亡,我也滚落悬崖。再醒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路煜的声音有些低沉,当年他便面冷,如今经过几年历练,这股冷意倒像是浸在骨子里了。 甄栩知他虽然面冷,可心里难免难过,便没再细究当年之事:”当年老师带我去扬州游历,那时你也在扬州是吗?“ 路煜点了点头:“盐政之事错综复杂,当时被派去查案的又何止一路人马。何先生只不过是身在明处的那一个。” 这便对了。老师当时带着自己也是刻意的,看似是为他的行动打掩护,实则是做给盯梢的人看的。 而路煜身为居于暗处的人手,不知为太子做了多少事,又怎能继续与家中联络。恐怕也就是太子登基,这才将路煜转到明面上来。 何先生说自己少年老成,可是眼前的路煜,又何止是少年老成呢。 甄栩不忍细想,转移话题道:“这可好了,我认识了个皇上眼前的红人,会馆的人知道,怕是要嫉妒我喽。” 又摆起兄长的谱来指点路煜:“你这宅院恁的冷清,我得写信问问母亲英莲晴雯她们,给你这院子改造改造。” 他绕着干枯的池塘和没有花草,连树木也快枯死的花园转了一圈,叹道:”惟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啊!” 路煜知道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温润有礼,只有逗家人开心时,才故意做出这幅样子便也不把他的抱怨当一回事儿,反而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甄栩双腿刚迈入会馆大门,就见举子们都把目光移向他。 甄栩坦然一笑:“只是早先帮过那位大人一个小忙,多谢众位兄台关心。”众人又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余时青搭住他的肩膀:“还好贤弟无事,他们都是瞎操心。走,咱们吃饭去!” 甄栩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余时青一眼。 贾府 黛玉收到了家中来信,其中一封是管事特别交代的。那封信上的字体,有别于父亲浑厚的颜体,而是清俊的柳体字。 黛玉一眼就认出来是甄栩所作。那信上写着哪里有何吃食有何风俗,还抱怨未能在某处多停留两天,以至于其后三五日,馋虫勾着胃,差点把自己扯下船去。 看到这里,黛玉不由笑出声来。她拿起信封,想要把那书信收好,却从信封中掉出两片树叶来。这树叶不知用什么处理过,竟然还浓翠鲜绿。 黛玉拾起来细细地看,原来是香樟树的叶子。 想到自己从来了京城,连故乡的树都久未得见,不由落下泪来。翻过叶子的背面,却见上面分别画着两个笑脸,其中一个还吐着舌头。 这是当年在扬州时,甄家哥哥被自己取笑过的“简笔画”,黛玉会心一笑。 紫鹃进来时,见自家姑娘眼泪还挂在眼角,一时又嘴角翘起来,也不知是怎的了,有些犹豫是否开口。 黛玉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有事便说吧” 紫鹃道:“姑娘,甄公子已到了京城,刚刚给咱们府上递了拜帖。” 黛玉虽心中高兴,可见紫鹃似还有话要说,蹙了蹙眉:“可是府中有不便之处?” 紫鹃摇摇头:“倒不是甄公子的不是,是薛家大爷。因着薛大爷打伤了人的事,薛家姑娘从宫中递出话来,让薛大爷自个儿负荆请罪呢!薛姨妈和薛大爷不肯,老爷太太为了此事正烦恼着。”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相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贾府 荣禧堂 贾母正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鸳鸯坐在脚踏上为她轻轻捶腿。 过了一刻钟,老太太渐渐呼吸绵长,想来已经是睡着了。鸳鸯给贾母盖了毯子,看到琥珀在门口对她招手。 鸳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琥珀小声说:“薛姑娘又写了信给薛家太太,也不知信中说了什么,这会子薛姨妈要来跟老太太辞别呢。” 鸳鸯有些犹豫,薛姨妈毕竟只是王夫人的妹妹,老太太近日睡眠不好,为了她打扰老太太休息,恐怕不好。 翡翠面带喜色走了进来,见鸳鸯和琥珀都站在门口,笑道:“可巧你们都在,林姑娘的未婚夫婿来了,这会子正在书房与老爷说话。老爷打发人来问,老太太是否要见过?” 鸳鸯还没说话,屋里传来了响动,几个丫头连忙进去服侍。 贾母本就只是浅眠,听到屋外小丫头说到黛玉的未婚夫,一下子没了困意:“翡翠,你跟老爷说,让他见过那甄公子,把人领到我这里来。鸳鸯,给我把衣服换上。” 翡翠应诺,小跑出门。 贾母想了想,又道:“琥珀,你再悄悄地把林姑娘带过来,也不必来拜见我,让她坐到侧屋里去。” 见琥珀出去了,鸳鸯笑道:“老太太真是疼林姑娘呢!” 贾母冷哼:“姑爷不知为甚定了这么个人家,林丫头母亲去得早,如今也就剩我能替她相看。今日见过,若是林丫头觉得不合意,我怎么着也得让姑爷退了这门婚事。”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鸳鸯听到院子里轻快的脚步声,对贾母道:“好像不光是林姑娘,还有史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 贾母点了点头:“也好,这院子也瞒不住事,几个姑娘都在,倒显得光明正大些。” 又过了一会儿,薛姨妈进来同贾母辞别:“这些日子多谢老太太照顾,如今我们在京城的宅子也修好了,也不便再打扰贵府,这就准备家去了。” 贾母笑道:“如此也好,你们在外难免拘束些,回了家方才自在。” 薛姨妈有些尴尬:“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 翡翠掀开帘子禀报道:“大太太、二太太、二奶奶来了。” 贾母冷下脸来:“平日不见她们这么殷勤,今儿个都赶来了,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王夫人刚刚落座,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好。邢夫人陪笑道:“毕竟以后是咱们府上姑爷,我们也该见见这孩子。” 贾母没有理她。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您不知道,早前琏儿就在金陵见过这位甄公子,对他赞不绝口呢。今儿听说他来了,我想着既是亲戚,也让我见识见识这‘貌比潘安’的甄公子长个什么样,以后也好跟人吹嘘。琏儿必不会吃醋的。” 贾母听她这一番话,还算顺自己的意思,心中喜欢:“你个猴儿,就你伶俐!琏儿若是生气,我可不帮你拦他。” 说笑间,门外丫头通报:“甄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个身穿藕荷色锦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白玉冠,锦袍上有用银丝勾勒的兰草暗纹,虽年不及二十,但已束发。 这一身打扮虽合礼数,可对贾府众人而言,面料实属寻常。不同寻常的却是这位年轻公子。 别个都是衣裳衬人,他却将这衣裳穿出精美华贵的格调来。 贾府众人多少习惯看人先看衣着打扮,可到了这位年轻公子这里,全不作数了。 “晚生姑苏甄栩,见过荣国公老夫人和各位太太。”他声音清澈,抬手见礼。刚才那份华贵之气稍减,却多了份月华流照的俊逸潇洒。 正厅里的众位女眷一时都没能说出话来。 “老祖宗,父亲说有位甄公子,是个极出色的人物,您可见过了?”门联一掀,走进来个身穿大红箭袖袍服的少年,正是宝玉。 他走进来才瞧见,正中站着个年轻公子,想必就是父亲提过的人。两人对视一眼,甄栩向他微微一笑。 宝玉还犹自怔楞着,王熙凤含笑走过来拉住宝玉:“这下可比下去了!”王夫人听了,面色有些不好看。 甄栩道:“小公子面如中秋之月,实是第一流的人物,非在下可比。” 贾母看了看宝玉,对甄栩笑道:“好孩子,不用谦虚,宝玉小你几岁,原就比不过你。”又对宝玉说道:“这位哥哥比你大了三四岁,已是举人了,若你学中有甚不懂的,多去请教请教这位哥哥!” 王夫人也道:“宝玉,你若同这位甄公子一样,把心思往经济仕途上放一放,过两年也能拿个举人功名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宝玉难得见这样标志的人物,本十分有心亲近,可一连被祖母和母亲唠叨科举功名一事,心中已十分不耐。 找了个借口便又出了门,从琥珀处得知姐妹们在侧房,宝玉便也过来同她们玩。 可今日姐妹们并不太待见他。史湘云见他来了,还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其他姐妹们都站在雕花门廊边,悄悄看着正厅的情况。 就听邢夫人对贾母道:“这样出色的公子,我也是第一次见,也就是这样的神仙品貌才与老祖宗的心肝儿相配呢!” 贾母一向觉得这个儿媳蠢笨,这一番话倒是说得不错。贾母露出个笑来:“他们小孩子家的,倒是琏儿和凤丫头才是稳重出挑的。” 邢夫人知道这是贾母在抬举她,嘴角一乐,往王夫人处看了一眼。 贾母原是最重家世的,可今日见了甄栩人品,又从贾政处得知他与当今次辅系出一门,年纪轻轻便中了南直隶亚元,春闱金榜题名的可能很大。 便也抛下门第之见,好生勉励甄栩一番,这才让他回去了。 见甄栩走了,侧房里众姐妹热闹起来。 史湘云凑到黛玉面前:“我可算知道了,前些日子你捧着两片树叶看个没完,还不告诉我是哪里来的,原来是神仙姐夫托梦给的!” 黛玉有些扭捏:“什么神仙姐夫托梦,是我爹爹寄过来的。” 史湘云不依:“我听说今日他还给府上送了好些东西,若有什么有趣的,你可不要藏私!” 探春拉住湘云:“好了,可别打趣林姐姐了,看她脸都红了。”几人看了看黛玉,都是一笑。 宝玉听她们讨论嫁娶之事,心中烦闷,也不打招呼,便走出门来。才刚出了正院,就听身后有人道:“宝玉兄弟!” 宝玉转头一看:“原来是甄家哥哥,不知有何见教?” 甄栩看他态度冷淡,也不在意,问道:“原听说薛家大哥住在贵府,怎的问起来都说不在?我们在金陵也时常一起吃酒的,可从他上京,也许久未见了。” 宝玉原是当他也要劝自己考功名,听说是打听薛大哥消息,便脸色好转了些:“薛家哥哥做了错事,宝姐姐让他去大理寺自首领罚去了。” 宝玉与甄栩一番闲聊,发现这位甄家哥哥不仅人生得好,还读过许多野史杂记,说话甚是有趣。便约好科考后,再为他酒楼庆祝。 眼看着会试将至,甄栩既拜访过贾府,京中再无其他亲友,便和余时青两个闭门读书。 谁知这一日又有人来寻。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贾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殿试 甄栩纳闷,老师在扬州任职,惟舟也外出办案去了,来的人能是谁呢? “霁明!”甄栩循着声音看去,先被一口白牙晃到眼睛,接着被人狠狠抱住。 “恒安?你不是跟着周大人外放了吗?”除了成熟挺拔了些,来人与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甄栩一眼就认出了他。 周恒见师弟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忍不住抱怨道:“咱们也三年未见,怎么今日你见了我一点也不惊喜?还不如惟舟那个面瘫有趣。” 甄栩调侃道:“三年未见,你不是也没忘了和他斗嘴嘛。从前没看出来,原来两位关系甚佳。” 周恒翻了个白眼:“谁和他关系好?我能和那个冷面人关系好?对了,你之前说惟舟找到家人了,你们后来可有联系?” 甄栩也不提醒他说话口不对心前后矛盾,只道:“前两日我才见过惟舟,他身份有些特殊,等他自己告诉你吧。” “怎么还挺神秘?” 甄栩见他还想深究下去,转移话题道:“我记得师兄两年前才跟着周大人外放,如今未满三年,师兄怎么回京了?” 提到这个,周恒叹了口气,哀怨地看了甄栩一眼:“这还得怪你!” 甄栩被他看得起了鸡皮疙瘩:“小弟一向勤奋好学为人友善,师兄怎么怪到我头上?” “老师写信给我爹,说你一举拿下乡试亚元。父亲便看我十分不顺眼,让我早些回京,也好近朱者赤,早日中举。”周恒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不过呀,我倒是乐得回京呢,如今我兄长们都不在京中。西海沿子那片我也待够了,风景是好,可人少啊。”周恒又乐了起来。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衣袍:“栩哥儿,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上京了吗?” 甄栩久不听人这么喊自己,只觉得肉麻:“谷芽跟着我一道,我毕竟只是参加考试,父母和妹妹们当然是在家中等我消息了。” “那,那晴雯可好?我也和她几年没见了,从西海沿子给你们寄去的年礼,她可喜欢?” 甄栩哼笑:“原来刚才都是和我套近乎,就为了问这个?你也走过不少地方,倒还每年都记得晴雯呢。” 周恒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几个字来:“这,我,晴雯毕竟不一样呀!” 周恒看着是个二愣子,可年年从西海沿子寄几张上好的毛皮来。他给甄栩的信中还说,听说晴雯喜欢设计衣裳首饰,刚好西海沿子这些衣料甚多,便寄回来给晴雯练练手。 封慧看了都觉的好笑,这样上好的皮子,哪有用来练手的。 甄栩看他抓耳挠腮不好开口的样子,想到晴雯也对师兄有意思,便故意曲解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的?晴雯也就是女红好些,其它和寻常女儿家一样的。” 又激他:“我离开金陵前,仿佛听到说哪家秀才还找官媒人来我家提亲,说的就是晴雯。” 看到周恒面色大变,甄栩喝了口茶,又慢悠悠道:“不过被我母亲拒绝了。” 周恒这才松了一口气。 甄栩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目的已经答道,也不明说。二人又聊了两句,便约好殿试后再喝酒详谈。 送走周恒时已近酉时,甄栩也不在外多停留。 因路煜身份特殊,甄栩不便借住。当日去贾府时,贾政也曾提议让他暂居荣国公府。可甄栩早知这种大户人家是非甚多,并不想会试前惹上麻烦,他便与周恒住在这会馆的客房里。 会馆的这间客房倒有些像后世的两居室,甄栩与余时青各住一个居室。 甄栩回来时,便瞧见余时青坐在厅中,面色铁青。 “时青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余时青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个笑容:“并无甚事,霁明不用担心我。” 甄栩见他不愿多说,只好道:“后日便要会试,时青兄也莫要劳神了,这几日调理好精神。” 二人各自熄灯睡下,不提闲话。 三月十五这日,刚过了谷雨时节,京城终于有了春日气象,举子们也不用再担心冻着手脚。 从全国各地来此赴考的举人约有五千余人,可历届参加殿试的人选不过三百余名。甄栩与余时青走到东城贡院附近,大街上的举人大都三四十岁,留着长胡须。看到他们两个年不过二十左右,尤其是甄栩,显而易见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流露出羡慕又感慨的神色。 甄栩没注意他人投来的目光。比起乡试,会试尤其要琢磨主考官的喜好。考官的名单虽才在贡院外张贴出来,不过大部分考生早已通过朝中渠道知晓。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科,两位主考官分别是次辅申春林以及礼部尚书汤世通,他们都是清流一脉,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暗中提供了支持,如今更是得到新皇重用。其他八个考官,一半是翰林院学士,另一半就是皇帝自己的亲信了。 因先皇最后一科会试选拔时有人作弊,这一科还特别设置了御史巡察考场。 会试分三场,每两场中间间隔两日。甄栩第一日考完出考场时,已近黄昏时分,却见余时青被几个壮汉围在墙角处。 甄栩环视四周,连忙拉来一个巡察的官兵:“这位大人,有人似乎在贡院边闹事。” 这个官兵本就负责考场秩序,见这个举人十分客气,便跟上去查探情况。 那几个壮汉见官兵来了,也不再纠缠余时青,而是瞬间一哄而散。官兵抓几个人不及,见余时青并未受伤,便也离开了。 甄栩问道:“时青兄,你怎么样?” 余时青摇了摇头,两个人一路挑着人多热闹的街市,走了回去。 进了会馆,甄栩给他倒了杯茶:“可是时青兄家中之事?若有不便,不告诉我也行的。” 余时青叹到:“这原是家丑,不过霁明与我亲厚,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可。方才那些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派来的。” 甄栩听他说过母亲身世,却未料到还有兄弟阋墙之事。 就听余时青继续道:“我虽不受父亲待见,可毕竟是长子,家中异母弟怕我谋夺财产,便总给我使绊子。前两年他得了荫封,在户部任主事,如今见我也来京城参加科考,便到处宣扬我母亲之事,方才又派人来扰我心神。” 甄栩想起前两日回房见他面色铁青,这才明白缘由,安慰他道:“时青兄暂且忍过这几日,若得中进士,在陛下面前留个印象 ,便是令弟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余时青心中虽有气闷,但也知眼下科举才是第一要紧事,随后的几天便跟着众人一道进出。 荣国公府 黛玉平素并不十分在意科举功名的,可因着甄栩要参加此番会试,黛玉也不免上心起来。 紫鹃见她这两日也不翻诗词游记了,每日坐对着四书五经发呆,小声提醒道:“姑娘,天色已经晚了,不如早些安置了吧。您这些日子按方子饮食,才好了不少,若是终日劳神,又把身子拖垮了可怎么办呢?” 黛玉摇头道:“我没事的,不过对着书发呆罢了,能劳什么神。” 忽听得一个爽利的女声笑道:“让我看看,你对着什么书发呆!” 原来是湘云想与黛玉同睡,央告着贾母,把铺盖衣物都搬过来了。 湘云拿起桌上的书一瞧:“唉,无趣无趣,四书五经你不是早就烂熟于心了,如今怎么又拿出来看?” 她眼珠子转了转,拉长了音调:“哦——我想起来了,这几日姐夫在参加会试呢,林姐姐这是想着心有灵犀,你在场外看四书,他在考场上便也福至心灵了!” 黛玉听她胡说八道,便要挠她咯吱窝,湘云忙往床上躲。 想起一件事情,黛玉笑道:“听宝玉说,有位卫家公子,也从金陵上京来了,还是与栩哥哥一道的。” 湘云听她调侃起自己来,也不害羞,大方道:“我叔母说他已封了军中职位,我总担心他有一日要到战场上去。” 黛玉听了她的话,也不免伤感起来。紫鹃见她两人伤神,连忙喊来雪雁铺床,又取来甄栩特制的安神香挂在床头。 四月初,会试放榜,甄栩排在第十二名。余时青虽受异母弟骚扰,心态难免受了些影响,仍旧在榜上一百多名。 初五当日,殿试举行,三百多名贡士从泰安门步行至清和殿,作文并接受新皇策问。 甄栩寅时便在殿外候着,到了辰时才进了大殿。好在如今天气日渐暖和,并不十分难熬。 他打开殿试题目,只见上面写着:天下之道、天下之治、天下之心。 这题目一反往年常态,统共十二个字,连书三个天下,气势雄浑,甚至还有几分年轻人的意气和豪气,一看便知是新皇亲自命题。 甄栩思考片刻,答道:“臣对:臣闻帝王之治本于道,道立而后化以之弘;帝王之道本于心,心纯而后道以之会...”(注1) 不过两个时辰,一篇策论便已然成型,甄栩将文章看过一遍,又稍加删改。正要誊抄时,方才在他右侧多次经过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拿起他涂抹过草稿翻看。 甄栩眼角余光瞥到明黄色的衣袖,便不敢抬头,只静静等待对方翻阅完毕。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殿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进士 时近正午,本已到了分发宫饼的时间,内监们见皇帝在看一个年轻考生的卷子,只好在一旁等候。 好在皇帝看完这年轻贡士的策论后,便示意侍卫们端来宫饼分给众人。 甄栩恭恭敬敬地接过自己的卷子,上面虽有修改痕迹,却看着还算工整。 为了照顾不同地域考生口味,宫饼分为甜咸两种,一种是枣泥豆沙馅,另一种则裹着椒盐芝麻。 甄栩就着茶水咽下小圆饼,歇息片刻后便开始誊抄策论。殿试时间给的充裕,一篇文章可以写六个时辰。 甄栩誊抄结束时刚到申时初,把对策交给受卷官,看其让弥封官封好,便出了东角门。 才走出十几米远,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嗓音喊道:“甄贡士留步!甄贡士留步!” 甄栩看过会试榜单,隐约记得榜上只有自己一人姓甄,想来这人喊得便是自己。 转过头来,一个穿着青色宫服的内侍,正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见自己停下,那内侍松了口气。 那内侍又小跑过来,对甄栩道:“甄贡士,陛下宣您觐见,请跟我来吧!” 清和殿侧殿中,一个身穿明黄色袍服的年轻人正端坐在上首。他翻看着才收上来的策论试卷,听到内侍通报甄霁明已经带到,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平身吧!惟舟同朕说过你,道你才华横溢,心性坚韧,品貌俱佳。” 甄栩还是第一次见到新皇,他匆忙一眼,并未看清皇帝面容,只觉得新皇虽然年轻却极有威势。现下听他讲话,竟好似同自己开起玩笑来。 可即便如此,甄栩并不会真觉得皇上也拿自己当兄弟:“臣不敢当。路大人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从不说人不是。又因早些年在臣家中住过,与臣稍亲近些,这才多夸了臣几句。” 就听皇上语带笑意:“你倒是个谦虚谨慎的,坐吧。” 甄栩挨着椅子坐了一半,才要稍放松点精神,上首之人又道:“听说你会试前还去了趟荣国公府?” 甄栩顿觉身上一寒,也不知皇上是盯着自己的行踪,还是荣国公府的情况,亦或二者皆有? “回皇上,臣去岁与林如海林大人之女定了亲,林夫人过世后,她便被接到荣国公府外祖家居住,因此臣母命臣前去送上节礼一份。” “原来如此,朕倒忘了林如海还有这样一门亲戚。” 甄栩听他话中之意似是对贾府不满,可语调又十分平和愉悦,一时摸不着皇帝的心思。想到盐政之事上,新皇曾经遭遇的阻力,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没想到皇上话音一拐,又说到他的婚事上来:”林大人心怀民生,忠君爱国,定下你这个好女婿,朕看甚好。等你婚期定下,说与惟舟,朕也要给你凑个份子钱!” 甄栩连忙拜谢。 内侍看皇上已经疲乏,示意甄栩告退。 甄栩回到会馆时,只觉得腹中十分饥饿。皇上虽全程和颜悦色,但与这样身居高位又绝顶聪明的人打交道,实在是件极费心力的事情。 甄栩摸了摸肚子,到隔壁就要拉上余时青一道去吃饭,却发现他竟然还没回来。甄栩只当他还在东角门附近等着自己,连忙喊上谷芽一起去寻。 正要出门,就见余时青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被房中灯火一照,他眼眶上竟有两处明显淤青。 “时青兄,你这是,可又是你异母弟使的坏?”三日后便要殿上面圣,若顶着这样一副尊荣去,怕要被治个不敬之罪。 “你的腿伤可要我去找个大夫来看?” 余时青却一脸平静:“无碍,殿试不会黜落已中会试的贡生,左不过是给我发配到三甲,赐个同进士出身罢了。” 甄栩叹了口气,可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 三日后 所有贡士已被提前发给进士的帽子衣裳发巾,只是并无表明品级的补子。 众人一同等在泰和殿外,只听内侍先喊出七个名字,命他们进殿面圣。 被点到名字的人有些神情喜悦,有些却甚是沮丧。只因这最先唱名的七人俱都是二甲前列,离一甲进士及第仅有一步之遥。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身在二甲意味着不能直入翰林院,而要另外再参选庶吉士。 非翰林不入内阁,若说二甲进士出身前途似锦,那一甲进士及第便是内定的高官人选了。 余时青便是那神情喜悦的一员,只是他迈出脚步时,直觉脚踝刺痛,勉强装作无事进了殿内。 可他的异常怎能逃过上首之人的眼睛。新皇想到前日从暗卫处得来的消息,面上不免露出些不满来。 一旁的内侍觑着皇帝神色,就要上前提醒余时青。皇上摇了摇头,又看向余时青,问道:“以何报怨?” 余时青虽不明皇上因何有此一问,仍答道:“以直报怨。” 皇上嗯了一声,示意余时青站到二甲第五名去。 二甲宣布完名次,论理该到一甲了,可殿外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内侍宣召。 泰和殿内,一甲三人的位次还未定,首辅赵泽之作为最擅长和稀泥的老油条,哪里看不出皇上有意甄霁明。 他虽不站队,可溜须拍马还是擅长的:“臣觉着这篇策论文风老练,意境深远,当评此人为一甲头名!” 众位大臣一看,他说的正是甄霁明的试卷。 “臣倒是觉得卢广远的策论中正平和,宜作第一。”吏部尚书在太上皇在位时,便深得其信赖。 众人吵成一团,就听皇上道:“众位爱卿都甚是惜才爱才。这样吧,朕看甄霁明年纪甚轻,人又生得好看,选他作探花最合适不过。” 几个大臣心中一动,又听皇上道:“杜之节为状元,卢广远为榜眼。”两方相争,竟让原本排行第三的人拔得头筹。 四月,新皇即位两个月后,第一批进士出炉。状元杜之节、榜眼卢广远、探花甄霁明骑马游街,可谓春风得意。其中又属年少清俊的探花郎收到的彩绢香包最多。 前朝热闹,后宫的封赏虽来迟一步,也并不会少。皇上在册封太子妃李氏为皇后之外,又封贾氏元春、曹氏淑慧为贵妃。 荣国公府 因家中大姑娘被封为贵妃,府中从上到下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另有林姑娘的未婚夫得中探花一事,先前嘲笑他家世的,这会子也不再提了。 贾母把黛玉叫到近前:“我的玉儿,这下我可算放心了。你父亲没有看错人,甄家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前程大好,为人又正派,是个好归宿。”又哭道:“敏儿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黛玉听外祖母提到母亲,不由也跟着伤心落泪,扑到贾母怀中抽泣。 王熙凤刚安排过庆贺的家宴,走进房门,见祖孙二人这般模样,忙劝道:“老祖宗,如今孙女儿封了贵妃,外孙女婿是探花郎,我看再没有比您还有福气的老太君了。怎么还哭起来了?依我看啊,大喜的日子却落泪,反倒不好。” 贾母听了,甚觉有理,又给黛玉擦了擦眼泪:“好孩子,你父亲写信说身体已经大好,如今你未婚夫又进了翰林院,当了编修。你以后莫要心思那么重,只管和姐妹们玩耍就是。” 黛玉点了点头。 三春这时候也来贾母处请安,又恭喜黛玉。 探春笑道:“可让我说着了,姐夫中了探花,以后便是进内阁也不是什么难事。林姐姐怎么着也得做一回庄,前些日子咱们才起了诗社,我看下回诗必要放到林姐姐那里办的!” 提起诗社,迎春惜春都拍手叫好,连凤姐儿也过来玩笑道:“我虽不会作诗,也想知道琼林宴是个什么滋味儿。下回诗社便依了我,仿着琼林宴来玩,我出酒钱!” 贾母听她们逗趣,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到时候你们状元榜眼探花便让我来评判,彩头由我来出!” 这一番话说得姑娘们都高兴起来,探春道:“我把湘云也叫来,听说东府珍大嫂子的妹妹要来,那边冷清,不如也请她们住过来,我们诗社也壮大些。“ 应天会馆内,甄栩前两日已去翰林院报过道,余时青未参加庶吉士考试,如今在兵部做从七品主事。 新科进士有三月的探亲假,甄栩与余时青便计划这两日启程回金陵,周恒也跑来说要一道同去。 甄栩劝道:“师兄何必亲自过去,乡试便在八月,师兄要在京城应考。若要跟我们一路,岂不是耽误了备考?到时伯父伯母知道,反而对晴雯印象不好。” 周恒有些迟疑。 忽听会馆厅堂里一阵喧闹。 甄栩正奇怪发生了何事,就听有人道:“今年开春便觉得雨水格外多些,谁想到咱们走后又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扬子江从上游到下游都在下雨,在金陵处便成了洪涝!” 居然是百年难遇的洪涝!甄栩与余时青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安。周恒听了,也开始焦急踱步。 三人一时有些一筹莫展,正想打听消息,谷芽来报:“栩哥儿,家中急信!“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进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救美 一月前,金陵 甄士隐有些忧心:自二月送走栩儿之后,金陵城的雨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这几日更是暴雨连绵。 封慧刚检查完家中庭院的积水,见甄士隐眉头紧皱,不由道:“老爷,我看这雨水也太吓人了些,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甄士隐正拿不定主意,青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跑了进来:“老爷夫人,江水已经泛入城中了!” 封慧道:“你去喊上家里人,收拾些轻便的贵重东西,咱们立时就去山上!” 这百年难遇的大洪水。淹没了半个金陵城,有些地势低洼的地方,水已然没过七尺。 甄家出来的早些,还来得及收拾行李,有些反应迟了的人家,只有人跑了出来。甄家夫妇与一众家人艰难步行去往附近山上避水。 然而,雨水早将山路冲刷得泥泞不堪,英莲与晴雯虽换上了方便行动的骑装马靴,可仍旧不时滑到。待走到半山坡处,一家人俱是狼狈不堪。 英莲喘了喘气,对晴雯道:“姐姐,你先走着,我歇息一下就来。” 晴雯哪里放心她一个人留在队伍最后面,忙道:“什么先走不先走的,我拉着你!这处挨着悬崖,太过危险,不能停在这里,咱们到了前面再休息。” 英莲听姐姐如此说,点点头,就要迈步继续走。忽觉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一侧斜过去。 英莲的耳畔已然感觉到悬崖下方的风,又见晴雯神色大变,拼命拽着自己的衣裳不放,知道自己这是摔到悬崖边上了。 看着晴雯的身子也被自己一步步带下来,英莲叹道:“姐姐,你放手吧,不然你也要摔下来。” 晴雯不理她的话,仍然拼命拽着她的衣裳往回拉。 前面甄士隐夫妇和家人们听到响动,就要来救。可看着晴雯站着的那处土地已然有了裂痕,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怕再有人踏上去,那处也要塌下去。 一家人急得团团转,眼看两个女孩子就要一起摔下去。 英莲见姐姐脸都红了,仍是拉着自己不放,不由又急又怕,眼中含泪。忽觉有人从山坡上飞身一跃,揽住自己,又一把拉起晴雯的袖子。 转瞬间,英莲的脚重新踏回地面,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不由靠在身后之人怀中。 就听男子的嗓音从耳侧传来,语气十分温柔:“你没事吧?” 英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靠着的是个年轻男子,不免有些脸红。她急忙站起来,就要回身行礼拜谢。 忽听一旁晴雯喜道:“哥哥!你回来了!” 英莲还当是甄栩回来了,可方才听声音又不像,连忙抬头一看,见此人甚是眼熟,却不是甄栩。又见父母亲这时候也跑了过来,对着那少年人就要拜谢,被黑衣少年人扶住。 母亲抬头一看,满脸不敢相信,又是惊又是喜,喊道:“煜儿!” 英莲这才想起来,四年前自己刚回到家中,这位煜哥哥还送过诗集。只是才过了半月,他便找到亲人,留下书信离开了。 就听这位煜哥哥行了个礼,温声道:“拜见父亲母亲,许久未见,咱们先找到安全之处避雨,晚些叙旧。” 赶在天黑前爬到山上,寺庙里已有不少金陵城的居民。一家人安顿下来,封慧急道:“煜儿,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如今可还好吗?” 路煜笑道:“我家人姓路,如今我在京城做事,前些时候,还见过霁明。” 京城应天会馆 甄栩连忙接过信,颤抖着手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 周恒在一旁急得转来转去,此时见他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来,问道:“怎么样?你们家情况如何?晴雯还好吗?” 原来,金陵的洪灾泛滥,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因离着京师比较远,一路又有雨水阻隔,连朝廷特设的驿站之中,送达消息的差役也一路被困。甄家的信件竟和应天府的急件差不多时辰送来。 甄栩道:“家中财物受了些灾,但人都没有事。父亲说,金陵城中民宅坍塌了几百间,我家离秦淮河不远,也被水淹了。如今虽然房子还在,却暂时住不了人。” 周恒一听,十分焦急:“那他们如今安置在何处?” 甄栩道:“他们先前在山中避险,恰好碰到惟舟,知道了我在京中的近况。如今洪水退去些许,我父母姊妹便与惟舟一道上京来了,约摸一月后就到。” 又对余时青道:“时青兄,令堂当时也在山中寺庙避难,家父家母便邀她一道上京,兄不必太过担忧。” 余时青原就担心金陵城如今流民增加,母亲一人留在金陵不知安危,如今听说她跟着甄栩父母一道上京,十分感激,行礼道:“多谢甄兄记挂。” 甄栩忙扶住他:“不过是结伴同行,何需时青兄言谢。” 周恒听说晴雯也要上京来,喜道:“太好了!许久不见伯父伯母,我甚是想念呢!” 甄栩也懒得拆穿他到底想念谁,只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我如今住在会馆之中,也不知家人来了要歇在何处。惟舟家虽有宅院,可家中只他一人。他如今的身份是皇上奶兄弟,不知有多人盯着他。若我父母借住他家还好,两个妹子却是不方便的。” 周恒本想自告奋勇,借出自家院子,可想到自家情况与路煜一样,便不好提。 “谷芽,你去打听打听,近日京中可有合适的院落租售。” 甄栩正计划着租个院子来住,忽听一个声音道:“甄家哥哥不用忙,若有需要,可暂住在我家。我家中姐妹甚多,令妹来了,也可与林妹妹做个伴。”原来是贾宝玉来了。 甄栩听了,也不好驳他的美意,笑道:“多谢宝兄弟,若是家中不好寻住处,恐怕就要烦劳贵府几日了。” 宝玉道:“甄家哥哥何必客气。对了,薛大哥已经从刑部大牢放出来,咱们不如一道去看看他。” 甄栩这才想起来,自上次宝钗来信,劝薛蟠自首,薛蟠便在案子审结前一直住在刑部大牢。没想到这便放出来了? “薛大哥想是吃了点苦头,出了大牢,这事可就一笔勾销了?” 宝玉道:“原是要流放千里的,因他自首,又有宝姐姐说情,听说打了有七八十杖,现在家中养病呢!” 八十杖放在一般人身上,都要躺个十天半月,更别说细皮嫩肉的薛蟠了。甄栩几个带了礼物到薛府时,薛姨妈正落泪。 薛蟠虽然十分疼痛,看到他们来了,龇牙咧嘴露出个笑来,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痛得又流下眼泪。 宝玉看他又哭又笑,倒觉得有些滑稽。甄栩忙道:“薛大哥仔细趴着吧,不用见外。” 薛姨妈十分心疼,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儿,你从此就听你妹妹的,不要再惹是生非了。这次是你妹妹求情,咱们家皇商的牌子还勉强保住了,你也没被发配充军。若再有下次,就是免死金牌也是不够用的。再有,你妹妹如今做女官前程大好,你可不要给她拖了后腿。” 薛蟠听了又觉得母亲落自己面子,又愧疚对不起妹妹,重重的唉了一声,不说话了。 几个人见母子生起气来,不好待着,片刻便又告辞。 甄栩因着家人要上京,也不再报探亲假,每日与余时青一道出门,一个去翰林院学习,一个在兵部历练。 翰林院中詹事先带他们熟悉诏书及各类文件,其余时间便是史书纂修等事,总的来说翰林院的清贵,更像是清闲的清。 甄栩刚好挪出些时间,寻找京城中合适的宅院。 这一日正碰上休沐,薛蟠的病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拉着宝玉来找甄栩。 甄栩不好把余时青撇下,便拉着他一道去喝酒。宝玉寻的这处场所是个戏园子,台上生旦正唱着牡丹亭。 宝玉道:“前些日子,太上皇大安了,特赐了恩典,允许几位娘娘回家省亲。如今家中正修园子,我又不懂修园子的事,只好来寻几位兄台玩耍。” 太上皇大安的消息不过才半个月,朝堂之上已是暗流涌动。 甄栩听宝玉话里只有闲情,并不懂太上皇此举是什么意味,一时有些无奈。只好笑道:“恭喜贵府,听说令舅王子腾大人升为九省统制,更是喜上加喜。” 宝玉最烦功名利禄之事,听了甄栩的恭维,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余时青表情怪异:“王大人是宝兄弟之舅?” 宝玉听这话问得奇怪:“正是呢。” 余时青笑道:“这可巧了,如今家父在西海卫所,正是王大人手下。” 甄栩听出余时青有弦外之音,想到他前些时日遇到的事,心中一动,补充道:“王大人也是薛大哥的舅舅,余兄若想递话,这两位兄弟都是最乐意帮忙的。” 薛蟠却不接茬。几个人都看向他,只见薛蟠正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生角,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宝玉推了推他:“薛大哥!” 薛蟠这才回过神来,几个人都是一笑。 宝玉道:“台上这位与我们一样,是理国公柳家子弟柳湘莲,来此串戏的。”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救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0 章 薛蟠的心思都在台上的生角身上,哪里管理国公是谁。他胡乱点点头,压根没把宝玉的话放当回事儿。 台上的戏一唱完,薛蟠就借口要去茅厕,从席上溜走了。 甄栩猜到他做什么去了,有些无奈。这人才刚因为“色”之一字被打过板子,居然这么快就故态复萌了。既然如此,便再让他从柳湘莲那里吃点教训也好。 目送过薛蟠去吃瘪,甄栩回头却见剩下的两个人已是喝得半醉。 就听余时青拉着贾宝玉问:“宝兄弟生得如此俊秀,想来家中姐妹也都花容月貌,不知是否都婚配了?” 这话可有些不像样子,甄栩连忙阻止道:“时青兄,宝兄弟的姐姐是贵妃娘娘。再说了,哪有你这样打听人家姐妹的。” 余时青也一时后悔自己失言,向宝玉敬酒道:”宝兄弟,是我说错话了,还望见谅。” 宝玉一向不在意俗礼,又脾气甚好,见他道歉,也不追究。 两人都喝得半醉,也不知薛蟠去了哪里。 甄栩只好叫来茗烟照顾宝玉,自己扶着余时青回了会馆。 才刚要给他端碗醒酒汤来,就见余时青半靠半躺在椅子上,表情颓丧。 甄栩思量片刻,还是问道:“时青,你方才可是故意的?我记得你一向酒量很好,怎么会喝了几杯便醉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余时青闭了闭眼,苦笑道:“若我说实话,霁明或许会觉得我是一个小人,可我不想对朋友撒谎。” 甄栩没说话,静静地听余时青的自白:“我虽然带着母亲离开家,可父亲觉得我不受他掌控,多次到金陵想接我母亲回去,后来又对我异母弟刻意放纵。我不想再受父亲的牵制,也不想母亲继续受辱,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甄栩皱紧了眉:“所以你听说王子腾成为你父亲的顶头上司,便想着与他家亲戚联姻,这样才能压制你父亲?” 余时青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甄栩道:“时青兄,不知你是否想过,与国公府联姻会有什么后果?” 余时青笑道:“莫非霁明觉得我配不上国公府家的姑娘?” “时青兄何必曲解我话中之意。”甄栩轻叹。 “你心里也清楚,如今退位的那位心有不甘,又拉拢勋贵们给当今圣上找不自在。若你娶了荣国公府的姑娘,以后又因着朝局的缘故休了她,这又是何必。” 余时青道:“霁明未免太过小看于我,我虽出于其他目的想要娶贾府的姑娘,日后也只有好好待她的。皇上也不会不顾及人心,就算终有那么一天,想来荣国公府的事,也不会牵连到我头上。” 甄栩见他决心已定,劝阻无用,只好罢了。 荣国公府 贾赦正在书房里面见一个男子。这男子生的体格高壮,本该是个器宇轩昂的英雄。可他坐在椅子上脊背微躬,露出几分阿谀谄媚之色来,倒让人不免轻视他。 贾赦在上首看着那男子抬进来的箱子,有些满意:“世侄是说,想在兵部谋个缺?你抬这大箱子又是做什么?” 那男子知道贾赦是在装模作样,送出去五千两确令自己十分肉痛,可想到所求之事,他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先时多谢世伯提携,绍祖才能袭了祖上荫封。如今不过区区几两银子,是绍祖的一点心意,特来孝敬世伯。” 贾赦打开箱子一看,一排排黄金十分晃人眼睛。他看了看黄金的成色,态度越发好了“我知晓你的心思,兵部的事情,所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补个缺儿,你祖上也是立下过功劳的,总该轮到你头上。” 他嘿嘿笑道:“世侄放心回家去,哪里有金子办不成的事呢。” 翰林院中人人都知道,这年方弱冠的甄霁明是皇帝看中的人选。 虽然同为一甲进士,入选翰林院,可皇上看中的人选毕竟与旁人不同。榜眼卢广远本自诩状元之才,又是豪门出身,心中多有不满,时时挑另外两人的刺。 甄栩向来绵里藏针,不咸不淡地给他顶回去。状元杜之节是个嘴拙的老实人,经常被卢广远挤兑得满脸通红。 翰林院的教习们知卢广远背景深厚,也不敢说什么,只有甄栩替杜之节说两句话。 天气渐渐炎热,午后时分,其他人都已去纳凉休息。甄栩翻看着几页图纸,这是他从牙人那里拿来的。 算算时日,父母和妹妹也快到京城了,可住处还没有解决。 甄栩叹了口气,这些住宅图纸,要么面积太小,要么地段不好,有些则是布局奇怪。若各方面皆完备的,则价格奇贵。古人曾叹长安居大不易,看来放在如今也适用。 “你看什么呢?”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倒把甄栩吓了一跳。 他深深吸了口气:“杜兄,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也太吓人了。劳烦下回走路出点声儿,小弟可经不起惊吓。” 杜之节没在意他的抱怨,拿起那几页图纸翻了几下:“你在寻宅院?要租还是要买?” 甄栩道:“因家中遭了水灾,天气又渐热起来,家中父母姊妹便上京来投靠。若能买套合适的便最好不过,若是没有,也只能租别人家的了。” 杜之节想了想,问道:“你要多大的宅院?” 甄栩突然记起杜之节就是京城人士,或许比他知道的多些,忙道:“普通三进院落便好,我家中只是普通乡绅,太贵些的,恐怕囊中羞涩。” 杜之节道:“我倒是有位亲戚,他家宅院荒废已久需要修理,因此价格不贵。地段虽不算好,但也不差,离翰林院两刻钟便到了。” 甄栩大喜:“还望杜兄引荐,若是合适,小弟不胜感激。” 且说宝玉那边,听说甄栩的家人要进京,又闻得其姊妹暂无地方住,便夸下海口可到荣国公府中借住。 回到家中,想起这件事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又怕母亲不允,便找到贾母那里。 “老祖宗!我有件事相求!”宝玉晃了晃贾母的胳膊。 黛玉正好陪着贾母用饭,在一旁看到他撒娇,用手指轻轻摸了两下脸颊。宝玉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羞不羞”,向她抬头使了个眼色,惹得黛玉扑哧一笑。 贾母倒是很吃他这一套,笑问:“宝玉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大孩子了,还学巧姐儿撒娇。” 宝玉道:“这事和林妹妹有关。” 黛玉听她提到自己,也不知是何事,悄悄竖起耳朵,就听宝玉道:“因金陵几个月前遭了洪灾,甄家哥哥的妹妹要上京来,可他家在京中并无房产。我一听便打包票让她们住在咱们家呢。” 贾母道:“胡闹,人家自己没有亲朋好友吗?你先邀请人家来,人家若有不便,也不好不答应你。” 宝玉道:“老太太就应了我吧,甄家哥哥也是愿意的,左不过住个三四天,和林妹妹作个伴也是好的。” 贾母看了看黛玉,果见她有几分期盼之意,便笑道:“好吧,就依你!” 宝玉乐道:“这可好了,甄家哥哥那样的人才,他的姊妹还不知何等钟灵毓秀呢!”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第 3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1 章 通县渡口,甄栩算了算日子,家人从金陵上京的船大约今日就到了。 周恒一大早就拽着甄栩来到渡口,结果等到晌午时分,码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从金陵来的人。 因来的太急,两人连个早饭都没吃。要不是附近有商铺茶楼,白白等了三个时辰,两人恐怕早就口干舌燥兼饥肠辘辘了。 看着不停踱步瞭望运河远处的周恒,甄栩十分无奈:“恒安,我都说了,金陵来的船一向是傍晚才到,你且先坐一会儿,不用如此焦躁。” 船在傍晚时分抵达,周恒一下子跳了起来,整理了衣服,便催着甄栩:“霁明,你怎么都睡着了,船到码头了!” 听着周恒的聒噪絮叨,甄栩再如何迷糊,这会儿也清醒过来。近来除了翰林院中的分内事,皇上还时常传召他侍读拟诏。 当然,名义上是侍读拟诏,实则在皇上的暗示下,他每日还花费大量时间整理历年盐政军需档案。这大半个月来,他每日休息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时辰,今日倒是难得有这样大把的空闲时间。 船靠了岸,甄栩先看到一个黑色衣服的人影走过来:“惟舟!怎么样,你们一路可还顺利?” 路煜点点头,瞥了一眼周恒,又把目光转回船上。 甄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粉衣女子正慢慢走下来,她似乎有些晕船之症。 甄栩一笑,上前扶住英莲:“妹妹,你这点可与哥哥一样,都晕船。” 英莲本来觉得给家人添了麻烦,有些过意不去,听甄栩这么一说,倒觉得心中轻松许多。 她悄悄看了看路煜,对甄栩道:“离开金陵甚是匆忙,只带了些衣物。这一路上,我时有晕船之症,还得多亏路大哥提前备了草药。” 甄栩看出两人有些不同,也不点破。 “小哑巴,四年不见,你都不和我打个招呼啊!咱们师兄弟白做的?”周恒早就因为刚刚路煜那一瞥,有些气闷,这会儿见他们说话半晌也不理自己,更是不爽。 甄栩刚想出言安抚,就见周恒的注意力转移到岸边。 原来是晴雯下船了。 路煜本没有搭理周恒,见他这会看到晴雯说不出话来,嘲讽道:“小结巴” 五日后,荣国公府 王熙凤正听丫鬟婆子汇报府中事项,平儿进来道:“奶奶,甄家两位姑娘来了。” 凤姐儿笑道:“前儿老太太吩咐过,让这两位姑娘住的离林妹妹近些,今儿太太不在,我去带客人见过老祖宗。” 也是巧了,今日正是诗社聚会的日子,林黛玉坐庄,摆在花园凉亭内。 “可给我赶上了!托了这两位甄家妹妹的福,我才有空闲偷懒一下子,也来吃吃酒!” 众人听到王熙凤的笑声,都向她看去。只见凤姐儿身边站着两个女孩子,一个削肩细腰,容貌俏丽;一个眉目柔和,温雅端庄。 两人一个穿着粉面攒花锦缎,一个穿着鹅黄绣翠香云纱,虽面料不算顶级,可工艺剪裁甚是特别,既衬出身段又显得舒适。 贾母看着新来的两个女孩子,一眼就喜欢上了:“不愧是甄家哥儿的妹子,个顶个的出挑。” 凤姐儿笑道:“可不是嘛,我瞧着甄家妹妹还与林妹妹有些像,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众人看看晴雯和英莲,又看看黛玉,只觉得果然如此,都笑起来。倒把黛玉羞得满脸通红。 晴雯与英莲也是头一回见黛玉。晴雯一向心直口快:“林姑娘可真是神仙似的人物,与哥哥正相配。” 英莲拉了拉她袖子,晴雯连忙握住手挡在嘴边,假装自己方才没说话。 贾母听了却哈哈大笑:“好好好,我最喜欢爽利的姑娘!你们几个姑娘一道玩去,不用顾忌我老婆子。” 且说,这边诗社开得正热闹,那边贾府两位老爷也就一件事情产生了争执。 贾政得人撮合,知晓有位二十多岁的新科进士有意求娶贾府的姑娘。 贾政本想配给女儿探春,可探春年纪略小了些,且侄女迎春还未婚配,若妹妹越过姐姐先许了人,恐怕对迎春婚事有妨碍。 贾政便来与兄长说起这桩姻缘。 贾赦一向不是和姬妾玩闹,就是搜寻置办古董摆件,听贾政说起迎春的婚事,拒绝道:“这个余时青虽然是新科进士,可又不是前途无量的庶吉士。家中不过是西海卫所的军户,他又是家中庶子。” 贾政道:“虽说家世一般,可他本人我也见过,生得甚是端正,又年纪轻轻便中了两榜进士,真可谓是良配了。” 贾赦嗤笑一声:“他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他母亲被掳走当过奴隶,他的出身,呵!” 贾政虽然没听说过这一段轶事,可见兄长这样一番态度,知晓症结是他对自己不满,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这件事就只好作罢了。 晚间时分,宝玉刚回到院中,袭人帮他换下外衫。 宝玉今日见的都是品貌一流的清俊女孩儿,心中甚是舒畅,脸上也带出些愉悦之色。 袭人见他心情甚好,笑着问道:“二爷怎的回来这样晚?莫非姑娘们作诗兴起,办起诗社来竟是半日都吟不尽兴的?” 宝玉道:“你可不知,今日甄家哥哥的妹子来了。原就想着兄长是那般人物,妹子也定然不差的。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一个性子极是活泼爽朗,你必定喜欢!另一个竟有些像蓉儿媳妇的品格。” 说到这里,想到秦可卿已为逝者,不禁有些伤感。 袭人忙道:“我看啊,甄家姑娘固然是好的,可二爷嘴里就没有不好的女孩子。倒是二爷把甄家公子夸成那样,可见并不真的排斥科举功名,倒不如多多和甄家公子往来。” 宝玉一听她提到“科举功名”便恼了,把身子歪在床上,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 袭人无法,只得闭口不言。在外间榻上做着针线,又想到刚才听到宝玉夸赞甄家姑娘,不免有些好奇,便想明日也去黛玉处走一遭。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第 3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谋划 翰林院每旬休息两日,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休沐日众人多在家中纳凉。 甄栩早起算了算时间,提着几份金陵特产,敲响了杜之节的家门。 杜之节家境普通,甄栩在门口稍候片刻,居然是杜之节本人亲自来开门。 见他手中还握着笔,院中一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习字,甄栩有些不好意思:“打扰杜兄教女,今日有劳了。” 杜之节素来性格温和:“并不打扰,本就是约好带你去看的。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到时成与不成还看得看你们的意愿。” 杜之节介绍的宅子,位置在城东,离翰林院不算太远。附近多是普通民居,商铺一应俱全,生活方便又甚是安宁清静。 这套三进院落格局齐备,虽面积小了些,家具有些老旧,但也足够一家人居住了。毕竟路煜虽然曾是养子,可他身份已经大为不同,甄家人长期借住路府,终究不合适。 甄栩对这宅子甚是满意,看完出来,便打算寻个时间,请杜之节约了屋一道,办好交割手续。 正琢磨着,就听到隔壁邻居家传来一声大喊:“我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卖掉祖宗遗物!大不了,我把这宅子卖了!这扇子你休想拿走!” “嘭”的一声,隔壁的大门被人狠狠关上。 看来是有人吃了闭门羹。甄栩探头看去,正想看看是何人争执,没想到却见着个熟人。 “琏二哥?你怎么在这里?”甄栩又看了看邻居的院门,红漆早就脱落,外墙也十分斑驳老旧,屋顶甚至还有些垮塌。一看就知这家人早已家道败落,连维护修理家宅的钱都没有。 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家,也敢与贾琏呛声。甄栩不由对这位勇敢的邻居,产生了点好奇。 贾琏不期被认识的人撞上自己的窘状,虽有些尴尬,还是勉强摆出笑脸来:“原来是甄兄弟,唉,此事说来话长了。” 杜之节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自己不便在场,向甄栩告辞道:“霁明兄,我家中还有事,便先回去了,你若考虑好了,叫人送个信来。” 甄栩拱手道谢,送走杜之节。 见旁人走了,贾琏这才拉上甄栩:“走,咱们边喝酒边说。” “甄兄弟,你是要在此处买房不是?我劝你,以后可要离你这位邻居远着点。别人说他是个石呆子,我看不止,他怕是个石傻子。”这间临近的酒楼布置得十分精致,可贾琏想到方才的事,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已经为这件事头疼了许多天,好不容易碰到个能说两句话的亲戚,便大吐苦水。 “你看他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偏要留着那十把扇子不肯卖。我都说了价钱好商量,那石呆子居然就把我赶出来了!” 甄栩劝道:“不过是几把扇子,贵府什么奇珍异宝没有,琏二哥何必如此烦恼,非要苦求那些扇子。” 贾琏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只是,那扇子我父亲极其喜爱,身为人子,我如何能不尽心力。” 既然不能说父亲的不是,便不免埋怨起石呆子来:“你说那石呆子,他若是真不肯卖,又为什么叫外人知道。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谁都知道他有这样的宝贝,他就如三岁小儿持金过市,被抢走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世道险恶,甄栩虽不赞同贾琏的做法,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一定道理。 忽听旁边桌上一人转过身来,对他们二人道:“不知是什么扇子,竟有这样精致?” 那人笑起来:“说来也巧,小弟手中也恰好淘到些扇面,虽不十分珍贵,也是古人流传下来的珍品。若是兄台有意,小弟倒是愿意出手。” “时青兄,你怎么在这里?”甄栩有些吃惊。 余时青笑了笑:“这酒楼原是朋友开的,我便时常来照顾下生意。方才见两位兄台有事相商,我也不便打扰。” 甄栩为两人介绍:“这位是兵部主事余时青余大人,这位是荣国公府贾琏二公子。“ 贾琏早就被余时青手中的扇子勾起了兴趣,原还心疑他是个江湖骗子,现下知道是甄栩的同僚,便放下心来,笑道:“不过闲聊两句,哪里就打扰了。不知兄台何时方便借我看看那扇子,也好让小弟一饱眼福。” 余时青道:“既是霁明的朋友,兄台可随时来看。那些扇子我也是近日才得的,我又不爱扇子,正想出手呢。” 荣国公府 袭人早就想看看宝玉口中的甄家姑娘。今日,借着替宝玉送东西的名义,袭人从坠儿处接过伞来,去往黛玉院子。 在门口处,听得一片欢声笑语,袭人心中疑惑:林姑娘自定了亲以后,虽不像往常那样小□□哭了,可院子向来安静,怎么这会子如此热闹?想来是因着那两位甄家姑娘了。 才进了院中,就隐约听一个女孩子柔柔道:“我并未受什么委屈,只是昨夜我读到‘一夜绿荷霜剪破,赚他秋雨不成珠。’不知不觉便有些睡不着来。” 另一个姑娘道:“你不知道她,她读起诗来就是个痴人。小时候看了句‘睡起芭蕉叶上自题诗’(注2),便五更醒来也不梳洗,就去摘那芭蕉叶去了。恰好栩哥哥晨起读书,问她:‘怎的一大早起来就摘芭蕉叶?’ 答曰:‘要在芭蕉叶上写诗,才能写得好呢!’” 她的话还没说话,仿佛想到当日情景,止不住边说边笑起来。 她们提到的几句诗通俗易懂,袭人虽不太识字,也听了个大概。 袭人进了门,才要说话,就见黛玉边笑边揉着肚子。 旁边一个姑娘伸出手来帮她揉了揉,又继续打趣道:“我看啊,英莲要不是胆子小,没准儿她还要学古人‘怒立大鹏背’、‘散发抱素月’呢!”(注3) 黛玉听了,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另一个坐着的姑娘像是耳朵发烫,小声嘟囔了句:“晴雯姐姐!” 听到她撒娇,那被唤作晴雯姐姐的姑娘便才住了嘴,只看着她笑。 几个人还要继续聊,黛玉看见是袭人进来了,坐起身整理了衣裳,方才的笑意还在嘴角,向她打招呼:“袭人姐姐来了。” 又对晴雯英莲介绍道:“这是宝玉哥哥身边的袭人姐姐。” 晴雯英莲看袭人的打扮比别的丫头好些,又见黛玉待她比别个不同,知道她不是一般丫头,也都对她点头示意。 袭人瞧了瞧眼前的两个甄家姑娘,果然生得十分美貌,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容貌气度却不输府中几位小姐。 她笑道:“几位姑娘好,前几日借了林姑娘的伞,今儿宝二爷让我送来,可巧有幸见到两位姑娘。” 黛玉拉着袭人坐下说说话,又让雪雁上些茶水。 袭人道:“多谢林姑娘看重,我不过是个丫头,哪里就能和小姐们一道谈天说地,更何况还是诗词歌赋,我半点懂的。” 黛玉笑道:“不过是说两句话,袭人姐姐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如何就当不得了,我们作诗作词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晴雯道:“说起来作诗词,我倒想起件好笑的事。前几日哥哥还同英莲说‘既然如此爱诗,何不出本诗集?’” 她模仿起甄栩的语气:“你作词,我作曲,咱们也写一套折子戏,如今戏班演得那些,都是才子佳人的套路,甚是无趣。” 晴雯想起当日情形,又笑道:“什么无趣,我看啊,他就是技痒了,又想写乐曲,又没时间写词,这才拉着英莲一起。” 袭人听了笑道:“怎么甄家公子也同我们宝二爷一样,时常有些古怪想法。要说这主意也有趣,只是小姐们的手稿若是传出去,恐怕不好。” 黛玉心中却觉得碰上知音,也不当场反驳袭人,私下里悄悄同英莲商量起来。 皇宫 自上回薛蟠伤人之事,薛宝钗处理妥帖,便入了太后娘娘的法眼。 虽当时把她升职一事按下不提,后面却冷眼观察,见她行事平和稳重又胸有城府,便将她提拔为司言,执掌文书。 今日宝钗恰好因事,被派去元春所封的宫殿。 太后娘娘虽然是太上皇的结发妻子,却与新皇关系亲厚。毕竟太上皇出事的两个皇子,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当年太上皇宠爱贵妃,太后娘娘所生幼子被贵妃所害,早早夭折。太上皇刻意包庇,只道是宫人喂错了点心,反把太后身边的宫人都杖责一通府。 太后娘娘从此心灰意冷,每日吃斋念佛。直到贵妃所出的两个皇子狗咬狗,都没落下好下场。 不到舞象之年的新皇进京,当时太后娘娘见他年纪与自己夭折的孩儿一般大,又孤身在京城,十分怜惜。时日一长,两人倒处成了真母子一般。 宝钗回想着在太后身边的所见所闻,终是下定了决心。 如今,元春被太上皇恩赏省亲,宝钗想到日后的朝局,便找了个机会,想同自己这位表姐说几句话。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谋划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路转 且说贾赦自上次收了孙绍祖的金银,也还算守信用,找了兵部的熟人打了声招呼,给孙绍祖补了京城北部大营千总一职。 孙绍祖面子上千恩万谢,出了贾府却往地上猛啐一口:“呸,五千两银子就换了个五品武官,还国公府呢!就他这种酒囊饭袋还占着一品将军的头衔,呵!” 贾赦哪里知道孙绍祖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他自认收钱办事,五品武官虽远不及同级别文官,但对一个初次袭职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 那五千两金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自己的私库已经花用得差不多了,虽然儿媳妇管家,但公中也不能替他出钱买小妾。有了这些钱,他便立刻新买了两个丫鬟伺候,又添了前些日子早就想要的两个玉石摆件,只可惜他看上的那套扇子,始终到不了手。 贾赦心中不爽,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既然儿子办事不力,他可以另外找个可靠人选。 想到此处,贾赦写了几行字,用信封装起来递给小厮:“跟送信的人说,此信寄给贾雨村大人。” 小厮正要接过,忽听门外禀报:“琏二爷来了。” 贾琏进门就见父亲手拿一封书信,上书“雨村兄亲启”几个字,不由心头一跳。贾雨村此人最会逢迎,手段又十分歹毒,若是父亲叫他做事—— 贾琏急忙赔笑问道:“父亲有何事,儿子愿意效劳,何故还要写信给贾雨村大人。” 贾赦冷哼一声,把手中的茶杯摔到贾琏脚边:“就你?前些日子,我不过看上一套扇面,如今已经过去月余,你还一点进展都没有,你效了什么劳?” 贾琏早就习惯贾赦对自己吆五喝六的语气,听说是上次那套扇面的事,松了口气,笑道:“父亲容禀,儿子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贾赦一听,收起了怒气:“你说服那个石呆子了?他肯把扇子卖给你?” 贾琏道:“儿子并没有从石呆子手中买下扇子。” 贾赦怒极反笑:“怎么,你这是在耍你老子?”说完,就要把自己杯中茶水泼向贾琏。 贾琏连忙躲开:“父亲听我解释,非是石呆子不卖,是我寻到了一套更好的扇面,便看不上石呆子那几把扇子了。” “哦?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这倒勾起了贾赦的好奇心。 贾琏示意小厮把扇子抬进来,又对贾赦道:“那扇面的主人又与咱们家有旧,听说是您想要,本想直接送给咱们,又怕别人说他闲话,便给了个极低的价格。说是半卖半送也不为过了。” 贾赦打开箱子一看,只见是一套极精美的扇子。石呆子那套扇子不过是玉竹之类所制,这一套扇骨却由玉石玛瑙象牙之类制成,上有名家雕刻,又配有可拆卸的古人画作真迹。 贾赦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动步子了。 贾琏见他表情,就知道石呆子那事是过去了,用眼神示意拿了信的小厮,那信莫要寄出去。又笑着对贾赦道:“这是林姑娘的未婚夫婿,甄翰林的同僚兵部主事余时青送来的。” 贾赦听了觉得耳熟,想了半天恍然大悟:“这人此前好像向你妹妹提亲过。” 贾琏笑道:“那可算是桩好姻缘,这位余大人正经两榜进士出身,与甄兄弟是好友,又生得一表人才。” 他又小声对贾赦道:“听说早年还发了一笔小财,不然怎的能送得起这样贵重的扇子。他如今在京城里连宅子都有了。” 贾赦听了若有所思,急忙打发走贾琏,直奔贾政书房而去。 京城的冬天太过寒冷,甄栩也不想家人冬日劳累,年前买的宅子,到了开春才修整好。 甄栩回到路家宅院,有了封慧的布置,这宅子早与先前鬼宅般的样子不同。立春过后,玉兰、连翘、桃花竞相开放,缤纷绚烂,甚是美丽。只可惜院子的主人这几日去了长芦。 就算路煜没说,甄栩也猜到他此次远行,是为了盐场之事。从当年在扬州与老师初查盐政,到如今已过了快五年。盐政这件事早已是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碍于太上皇还在世,不好收拾牵涉在其中的老臣罢了。 他已经接到过皇上的暗示,再过不久就会被调任至户部。 “母亲,这几日东大街上的宅子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您若是有空,与父亲一道去看看。若有不满意之处,也好叫人再改。”甄栩见母亲正在后院浇花,提醒她。 封慧道:“我和你父亲倒也没那么讲究,毕竟京城与南边不一样。对了,这几日怎的不见周家小子过来?”封慧早就看好这个女婿,如今见他许久不来,有些担心。 甄栩微微一笑:“母亲且放宽心,他只是不好来路府,每日里还不是向我问东问西。他想向晴雯提亲,只是身上仅有秀才功名,怕爹娘和妹妹瞧不上他呢。” “当日周大人帮了我们家多少忙,说来还是我们家门第低了些。周恒这孩子人品又好,便只是个秀才,又有什么妨碍?” 甄栩十分赞同:“母亲说的是,不过我还得先去问问妹子,免得她埋怨我不和她说一声,就做了主。” 封慧笑道:“你和晴雯日日斗嘴,还好晴雯不是个小子,不然我得找人盯着你们两个,时时准备拉架。” 甄栩先往荣国公府递了拜帖,路上便遇到薛蟠和柳湘莲二人。 “薛大哥,柳二哥,你们二位这是?”见他们两个勾肩搭背,倒好似亲兄弟一般,这是和好了?他可记得薛蟠当时被柳湘莲打得不轻,还扬言要让柳湘莲无法在京中立足呢。 薛蟠瞧了柳湘莲一眼,挠挠头道:“说来话长,我前些日子出去贩货,遇到土匪,还好碰到柳兄弟救了我一命。” 甄栩看了看柳湘莲,见他光明磊落、风姿卓然,便知这救命之恩并非刻意谋划。 “人人都道柳兄是冷面二郎,没想到柳二哥实则面冷心热。可见世人多眼光浅薄,只看表象,又爱以讹传讹。”甄栩向柳湘莲拱了拱手。 “二位兄台,若是无事,不如共饮一杯?” 三人到了酒楼,恰巧碰到出门闲逛的宝玉。 宝玉许久未见柳湘莲,本有些担心他的安危,如今见他与薛蟠和好,松了口气:“薛大哥与柳二哥和好,我便放心了,不然我也不知该站在你们两个谁那一边。” 甄栩笑道:“可知宝兄弟全是白担心了,他两个都是对朋友极好的仗义之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 薛蟠道:“先前是我的错。如今我便想着帮柳贤弟寻个住处,再为他做媒娶个美娇娘,这才算全了我的心了。” 宝玉听了若有所思,薛蟠道:“宝兄弟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你成日待在大观园里,见到的无非就是亲戚家的女孩子罢了。” 宝玉道:“确实有位绝色佳人,似也对柳二哥有意,只是为着她的名声,我也得先问过她本人才好。” 柳湘莲有些惊讶,薛蟠拿起酒杯喊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先代柳贤弟谢过宝兄弟了。” 柳湘莲知道薛蟠已经喝醉,见他耍酒疯的样子,有些无奈,只好向宝玉拱了拱手。 宝玉如何不知薛蟠为人,笑着举杯示意。 甄栩看他们已聊得差不多了,从怀中掏出几页纸来,拿给柳湘莲看:“柳二哥,这是我闲暇时所作戏曲,知晓柳二哥是曲艺行家,还请不吝赐教。” 荣国公府 自元宵节贵妃省亲之后,众女眷便搬到了大观园里。 迎春自定了亲事,整个人都十分焦虑不安,探春拉着她来到潇湘馆。 潇湘馆内,湘云正与英莲吟诗,黛玉在一旁弹琴,晴雯边听她们吟哦,边裁出一块精美的巾子来。 几人见二春进来,停下了手中之事,湘云刚想打趣迎春两句,见她面色不好,便闭了嘴。 黛玉关切地看了看迎春,拉着她坐到榻上:“二姐姐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若有我能做的,二姐姐尽管说。” 探春叹了口气:“二姐姐是为了前些日子定下的婚事,下人们嚼舌根子,说了些不好听的,叫二姐姐听去了。” 英莲摸了摸迎春的手,柔声问:“可是听到有人说余时青余大人的不好?” 迎春点了点头哽咽道:“奶妈说父亲为着二十把扇子把我抵给了余时青,说余大人的母亲是从塞外赎回的奴隶出身,余大人是个是个——” 她一个闺中小姐,哪里说得出“野种”两个字,只是话到这里便落下泪来。 探春见她没说到点子上,忙拉过晴雯和英莲问道:“二姐姐听了这事,心里堵得不行,生怕日后婆母粗鄙难以容人。” 晴雯晓得她的意思,安慰迎春道:“当日,我和妹妹上京时,是与余大人的母亲一道的。余太太确实有些不得已的遭遇,可她早年也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性子最是软和。依我看啊,倒是与二姐姐有些相似,想来二姐姐将来能与她相处得不错。” 英莲也道:“余大人与哥哥是好友,哥哥说他人品贵重,二姐姐且放宽心。”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雪雁来报:“甄大爷来了,请两位甄姑娘一见呢!” 两人俱是一喜,晴雯看了眼黛玉,见她目露期盼之色,笑道:“我们俩先去,不知道有人需不需要我带个话?” 其他人都知道晴雯嘴里的“有人”是谁,纷纷抿着嘴笑起来。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通红着脸,装作不明白晴雯的话中之意。 英莲没笑,悄悄向黛玉比个手势,示意她放心,自己知道她要说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路转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鸳鸯 皇宫 距离元宵节省亲已过去了数日,元春自回宫以来,便一直闷闷不乐。 回想当日省亲经过,她不禁有些懊恼。当时情不自禁的真情流露,竟使得身边太监女官多次暗示自己言语不当。 想到此处,再看着周遭金碧辉煌的宫殿,元春胸中更觉苦闷。忽听得宫女来报:“娘娘,薛司言求见。” 元春擦了擦脸上泪水,勉强平静下来:“让她进来吧。” 门外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她头戴乌纱帽,身穿靛青色袍服。胸前补子上绣有祥云鹭鸶图案,表明她在女官之中品级不低。 明眸皓齿,神情沉静,这女官不是宝钗又是哪个。 只见她拱手行礼:“见过娘娘!” 元春扶她起身,苦笑道:“就我们两个人,何必还讲这些虚礼。外面的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我的处境?” 宝钗温声道:“娘娘说笑了,宫中礼不可废。” 元春听了,脸色更加惨白:“是啊,礼不可废。回一趟家中,连祖母与父母亲都要向我下拜。可我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贵妃罢了。皇上要安抚众位勋贵,寻出这样一个权宜之计,我等家中又巴不得跟皇家攀上关系,真可谓是一拍即合啊。” 宝钗原没有吭声,听到此处,虽心中赞同,话却不能这么说:“娘娘思念家人,这也是常事,只是未免想左了些。” 元春却仍自说自话:“从头到尾,皇上心里就只有皇后一人,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呢,大约只是用来装点门面的物件罢了。” 这话已经大逆不道了,宝钗连忙打断:“还请娘娘慎言。” 元春神情凄苦,不再说话。宝钗放轻了语气:“娘娘何必如此自苦,您的家人还在外面想着您呢。” 又暗示:“因我不得见母亲哥哥,上次求娘娘转达的话,不知他们可有回复?” 元春听到家人想着自己,面色好转些许,继而又闭了闭眼:“我这一趟省亲,倒不如不去的好。原本我进宫前,家中已是十分奢侈,如今奢靡尤甚往日,叫人看了害怕。” “你的话我已经转达了,可家中大伯贪淫好色,琏儿像极了他父亲,好在还能应付家中庶务。宝玉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环儿和兰儿年纪尚小,东府不说也罢。除了我父亲,竟找不出一个能支撑家业的人了。”元春越想越觉得心惊,若是宝玉再不能行,这家业恐怕说败就要败了。 宝钗安慰她道:“娘娘既然已经说与姨丈,想必姨丈也会有所权衡。如今的形势,看不懂的人觉得是雾里看花,可明白人早就看透结果了。家里富贵已极,只怕烈火烹油 ,把屋子烧起来。倒不如早些舍掉那一点好处,换个平安。” 元春疲惫地点点头。 宝钗扶她躺下休息,示意宫女放下床帐,心中却还想着贵妃方才的话。何止找不出继承家业的人,根本都是些败光家业的蛀虫。他们四家若不是还有王子腾舅父撑着,早就塌了。 可也正有王子腾在,四家的情况更是危险。原本不过是败光家业的下场,可现在但凡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族之危了。但愿家中长辈能清醒些,还可寻得生机,否则便是她与贵妃娘娘在宫中,也难挽大厦将倾之势了。 宫中的沉重氛围,当然影响不到甄栩兄妹三人。 久未相见,兄妹三个早有许多话要说。 英莲和晴雯来到花厅时,见一人身穿湖蓝色衣裳立在窗边,人人穿着都嫌臃肿的棉袍,教他穿出一股子长身玉立的风度来。 晴雯对自家哥哥的风姿早就熟视无睹了。一见到甄栩,她就埋怨道:“明明说过元宵节前就来看我们,可惜某人食言了。这样看来,仲春前接我们住进新家,也是吹牛了!”说罢,还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甄栩手中的茶杯一晃,立时茶水洒在袖子上。他摇头叹气:“许久不见,晴雯就这样对我?可真让哥哥伤心。” 英莲赶忙拿出自己新绣的莲花手帕,递给甄栩,又笑着对晴雯说:“姐姐少说两句吧,哥哥年后事情也多,把我们忘在脑后也正常。” 晴雯不满意了:“哎,英莲,你站我们俩谁那边?” 甄栩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对劲,笑道:“英莲也跟着学坏了。唉,上天快派个妹婿来,替我抵挡一下晴雯这小丫头的伶牙俐齿吧!” 晴雯杏眼一瞪:“哥哥才是跟人学坏了,胡说什么呢!” 甄栩拖长了音调:“我可没有胡说,有个姓周字恒安的小子,每日都在我耳边念叨着想要提亲,可他就怕某人看不上他这个秀才。” 说到这里,甄栩看了看晴雯,脸上带着一丝狡黠:“我一向安慰他,秀才怎么了,兄台家世人品出众,不试试怎么知道。如今看来,是真有人看不上他这个秀才咯!我这就让他先老实苦读十年,再说提亲之事!” 说完,甄栩叹了口气,像是替周恒惋惜似的,假装转身离开。 晴雯连忙伸手拉住他:“哥哥又耍我!” 英莲在一旁嘻嘻笑出声来,晴雯又瞪了她一眼。 英莲早知道她是个纸老虎,平日里又最宠自己,才不害怕。 “哥哥,晴雯姐姐不好意思说,我替她说了,她呀可愿意着呢。”说完,她用手帕掩住唇,边笑着往甄栩身后躲。 晴雯听了,就要去捉她。 甄栩见她们两个玩闹得差不多了,拦下两人,正经道:“我说的是真的,并不全是打趣你。” 晴雯绞了绞帕子,把头转向一边:“这件事哪有哥哥这样直白来问我的,我全凭爹娘做主。” 甄栩瞧见她耳朵根已经通红,怕再逗她,人就要恼了,便装作没看见,向英莲眨了眨眼。 英莲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哥哥,咱们家修得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再过几日,我和爹娘先搬进去,等收拾妥当之后,再来接你们。”其实前几日他们就能搬家了,可路煜还没回来,不打一声招呼就搬走,总归不好。 英莲道:“虽我们也想早点搬出来,只是到底有些舍不得林妹妹,她才学又好,人又聪明有趣。” 晴雯抓着机会,忙接话道:“若是能早日住进咱们家就好了!”说罢,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甄栩无可奈何:“好啊,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呢。” 他从袖中,小心拿出几片薄薄的夹层递给英莲:“好在我早有准备。这是我新制的梅花夹片,两个贿赂你们,余下的给林姑娘。” 晴雯和英莲听了又是扑哧一笑,哪有人把贿赂这事说得这样光明正大的? 拿到那夹片一看,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梅花还似月前开放时一样鲜艳美丽,可见这小小一片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宝玉却不知甄栩今日来了贾府,他自上次在薛蟠柳湘莲面前夸下海口,又受薛蟠所托,心中每日都想着做媒一事。回到大观园里,便找了个机会给尤三姐递话,得了回应,便觉心中雀跃。 又想到自个儿还是第一回做月老给人牵线,还是先去找平儿和凤姐儿问过。 到了凤姐儿院中,平儿正收拾东西,见他来了,连忙比个悄声的手势。宝玉心领神会。凤姐儿近来身子不好,家中事务不得不撂开手。 宝玉想了想,便先说与平儿听。才说了没两句话,凤姐儿卧室里传来响动。 就听王熙凤笑道:“如今咱们宝玉也能做媒人了。只不知道是给谁和谁牵线?” 宝玉忙进门去看凤姐儿:“嫂子可大安了?不是别人,我是想给尤三姐和柳二哥牵线。” 尤家两姐妹虽不是东府尤大奶奶的亲姊妹,可到底也算得上是正经亲戚,如今住在大观园里。凤姐儿见她俩都是标致人物,心中也是爱的。尤其是尤三姐,性格别有一番泼辣直爽,竟和凤姐儿有几分相似。 王熙凤笑道:“尤家两位姑娘的婚事,咱们可做不得主,不过她们两个那样的标致人物,怎么也得寻个好的。” 宝玉笑道:“正是呢!柳二哥生得又好,还文武双全,通晓戏曲,两人正相配的!” 王熙凤听他说话一团孩儿气,笑着提醒他:“我仿佛听说那位柳二公子虽然是理国公一脉,如今却居无定所,常常借钱度日?” 宝玉听出凤姐儿话中不赞同之意,挠了挠头:“嫂子不说,我倒忘了这一茬。柳二哥家中确实没有余钱,不过薛大哥说他会帮柳二哥置产业,报答救命之恩。” 见王熙凤还是皱着眉,宝玉又道:“其实,早先柳二哥串戏时,尤三姐姐便见过他的。” 王熙凤沉吟片刻,这她倒是没想到,原本还怕宝玉乱点鸳鸯谱,可听这话中意思,原来是两厢情愿的。 凤姐儿笑道:“既是郎有情妾有意,你也还来问我做什么,倒显得我成了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想是宝玉不敢说与太太,便指点他:“你与柳二公子说清楚,让他拿个定礼来,再寻媒人提亲。”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鸳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乔迁 翰林院中 才刚过了申正,各位老油条们便陆续回家含饴弄孙去了,留下这些庶吉士们继续整理文稿。 可见熬资历这事自古皆然,新人入职哪有不吃点苦的。毕竟教习们也是为了能让你们尽快熟悉朝廷政务,再退一步说,哪个老油条不是从新人愣头青这样熬过来的呢。 比如,值夜班这件事,说好听了是有得见圣颜、获得赏识的机会。可事实上,皇上半夜醒来要咨询拟诏,十有八九都是坏事,一般人躲还尚且来不及,何况主动去值夜呢。 所以值夜班这种苦差事,向来归新晋的庶吉士。 这回的值夜,就轮着甄栩。他年轻未成家,又得皇上看重,掌院巴不得每天值班都排他,还曾暗示过甄栩:“宝剑锋从磨砺出,年轻人就要多锻炼才好,若是碰上紧急情况,那可就更是难得的机会了。是吧,霁明。” 甄栩微微一笑,就是不接掌院的话。值夜的屋子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又热得像烤炉,谁接话谁是傻子。 想到之前掌院的忽悠,甄栩摇头一笑,打开母亲提前备好的食盒,里面的点心果然都是自己爱吃的。 “咕嘟”,有人咽了口口水。甄栩吓了一跳,不露声色抬头看去,就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两人,其中一个身穿细布道袍,正是皇帝。。 甄栩连忙拜倒行礼:“参见皇上!臣方才疏忽,不知皇上大驾来此,还望皇上恕罪。” 新皇总是很和气,他坐到甄栩的椅子上,挥了挥手:“霁明平身吧,如今就咱们三个在,不用这么拘束。” 又对紫色飞鱼服道:“惟舟啊,你和霁明都坐。” 甄栩这才注意到,原来那身穿紫色飞鱼服的,竟然是路煜,他从长芦回来了。 紫色飞鱼服起码得是镇抚使级别以上的锦衣卫才能穿,路煜年不过弱冠,无论是皇上亲信还是立了大功,穿这样品级的衣裳,都难免被人议论。 甄栩有些为他担心,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并不是走神的时候。 甄栩定了定神,见皇帝盯着自己的小食盒看,笑道:“这是家母担心臣晚上饥饿,清早做好了,让臣带来的。若皇上不嫌弃,还请品尝一二。” 皇帝立刻从善如流,拿起一块精致的小糕点品尝起来:“嗯,你这糕点朕仿佛没尝过。” 路煜开口解释:“这是蛋黄肉松麻薯,甄大人小时候捣鼓出来的。” 皇帝哈哈大笑:“好你个甄霁明,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听说你连谱曲都会。” 甄栩面上微笑,心中又是一凛:“臣不过是年少所作,近来确实重新拾起来,也是为了家中姐妹闺中无事,有个寄托。” 路煜少见的话多了起来:“皇上,甄大人还能骑马射箭。” 甄栩正对路煜的反常有些奇怪,就听皇上笑道:“哦,这可让朕有些惊讶了,霁明还是个文武全才。”他声音里透出十足的惊喜,不似前面说话时总是似有深意。 “说起来,你与何大人也师徒许久未见了吧。”皇帝突然换了个话题。 甄栩来不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应道:“虽年节送信问安,不过也确实许久未见了。” 皇上正了正神色,拿出一封信来递给甄栩:“何大人给你的。” 才过了二月,东大街上便有鞭炮噼里啪啦炸响,街坊邻居早就听说有位进士老爷要搬来,都跑到门口看热闹。 周恒早早地问过乔迁之日,天刚亮就去路府门口等着,把路府看门的老伯吓了一跳。 “恒安,怎么我搬家,你比我还上心些。”甄栩有些哭笑不得,乔迁之喜总算把前些日子的阴霾冲淡些许。 就见周恒瞥了路煜一眼:“以后不用天天看某人的冷脸,我当然上心了。” 路煜没理会他的小孩儿脾气,他一大早帮甄家打点好,便回了锦衣卫。 好在甄家来京城时,原本就没带什么大物件,今日不过象征性的搬一些东西。 甄栩在翰林院中同僚甚多,考虑了几日,干脆谁也不请,免去烦恼。 倒是薛蟠听说了消息,拉着柳湘莲一同来了。恰巧在门口碰上宝玉。 宝玉笑道:“这可好了,我原还有事找两位哥哥,就在这里碰上了。” 甄栩请几人去了花厅小坐,薛蟠被宝玉吊起了胃口:“宝兄弟说的事,莫不是上次所说的有姑娘钟情柳二哥?” 宝玉道:“正是呢!” 薛蟠更好奇了:“到底是哪家姑娘?宝兄弟别卖关子了。” 柳湘莲也好奇地看向宝玉。 “那可是位绝色佳人,正是东府尤大嫂子的妹妹尤三姑娘。” 柳湘莲原本满怀希冀,听到“东府”两个字就像一头冷水泼下来,立时变了脸色。 他拒绝道:“你们东府里的人,我是半点都不敢沾的。多谢宝兄弟牵线,只是这桩事还是算了吧。” 宝玉一向和柳湘莲要好,何时被他这样生硬地拒绝过,心中觉得有些委屈。没想到薛蟠也帮腔道:“宝兄弟,不是我说,外面把你们东府传得甚是难听,柳兄弟觉得不合适再正常不过了。” 甄栩方才没说话,见如今情形尴尬,免不了解释几句:“三位莫急,这位尤三姑娘我也听妹妹说起过。她们姐妹两个同宁国公府虽是亲戚,但并无往来,去年进京后一直住在荣国公府。听说这位尤三姑娘品性直爽,柳二哥也是个洒脱的性子,或许你们两个就性情相投呢。” 柳湘莲听完,怒气降下些许,可不免还是心有疑虑:“既然如此,她怎会看上我这个漂泊不定之人?” 宝玉道:“柳二哥风姿出众,有佳人芳心暗许又有何奇怪。你仔细回想,几年前,可曾去过尤府串戏?” 柳湘莲虽爱串戏,可也只接受亲朋好友相邀。他想了一会儿,这几年串戏去过的人家里似乎确有户姓尤的。 宝玉见他神色,就知道和尤三姐所说对上了:“这位佳人自那之后便钟情于你,非你不嫁了。” 柳湘莲一时怔愣,薛蟠笑道:“如此看来也是一桩好姻缘。” 甄家搬家第二日,周恒就迫不及待送来了定礼。 两个孩子都定了亲,甄士隐和封慧总算松了口气,甄士隐又有些发愁小女儿的婚事。 封慧笑道:“你愁什么?难道害怕英莲嫁不出去,我看她和煜儿有些两情相悦的意思呢。” 甄士隐一愣,就见儿子也是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不由感叹:“看来是我老了,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封慧埋怨:“你成日喝茶赏花,能知道什么。” 老夫妻两个时常拌嘴,甄栩听了直乐,忽然谷芽来报:“少爷,宫中派人来了!” 一家三口都是一惊,连忙出门相迎。 果见院中站着几个内侍,领头的太监甄栩认得,正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奉茶太监。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乔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亲戚 甄栩拱手行礼:“秦内侍。” 秦内侍与甄栩也算相熟,他向甄栩点了点头:“皇上有旨。” 甄家众人急忙拜倒在地,就听秦内侍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翰林院编修甄栩,克效勤劳,才品俱佳,现擢为户部江南清吏司员外郎,钦哉。” 众人拜谢,甄栩接过圣旨,皇上先前只说让自己进户部锻炼,一下子就给从五品的官衔,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甄栩拉过秦内侍:“秦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内侍也是面带忧虑,对甄栩道:“小甄大人,我知道您要问什么,皇上也知道您要问什么。可何大人的情况,现下谁都说不好。您还是稍安勿躁,再等等消息吧。” 甄栩只好咽下将要出口的问题,目送秦内侍离开。 潇湘馆中 林黛玉正与英莲、晴雯依依不舍。 英莲也红了眼圈,晴雯道:“今日回家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你们两个哭哭啼啼的,指不定要被人背后偷偷笑话呢。” 黛玉没说什么,英莲难得有点小脾气:“便让她们说去,又能如何!” 晴雯点了点她的鼻子:“咱们反正要走了,是不如何,可林妹妹暂时还要住在这园中呢。” 黛玉示意她们不要担心:“前几日我才收到父亲的信,说是他休养几年,已经大安了,也许不久后就会派人来接我。” 晴雯皱了皱眉:“我还以为,林伯父准备让你从荣国公府出嫁呢,怎的还要接回家去?” “父亲或许是想多留我几年,自从弟弟夭折、母亲过世后,家中就只剩下我和父亲。可父亲担心我的安危,把我送来京城。这些年来,我竟不能侍奉膝下,连父亲重病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每每想到此处,黛玉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英莲为黛玉顺了顺气:“林妹妹莫哭,林伯父如今病好了,或是你回家去住,或是伯父搬到京城来,总能享受到天伦之乐的。” 晴雯也道:“就是,至于栩哥哥,就让他多等几年,谁让他上回说话不算话的,以后呀这‘等待’两字的滋味就让他去尝咯。” 黛玉和英莲原本还擦着眼泪,听完晴雯揶揄甄栩的话,噗嗤笑出声来,方才伤感的氛围一下子便消散了。 晴雯与英莲就要去凤姐儿处说话拜别,走到院门处,忽见平儿散着头发跑出来。 晴雯忙扶住平儿:“平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平儿说话,就听院中王熙凤哭喊起来:“你为着个刚弄到手的下等仆妇,就要休了我!我们王家是那么好欺负的?今儿咱们就去找老祖宗评评理!” 晴雯和英莲还没听清楚什么下等仆妇,平儿赶紧把她们两个拉到一边:“二位姑娘,我们院中正有事呢,倒是没办法送送两位姑娘。早前二奶奶命人准备好了几只珠钗首饰,当作临别赠礼,改日两位姑娘还请多来府里坐坐。” 两人谢过平儿,忽然院中又跑出来个风流妇人。她眉眼风骚,神情慵懒得意,晴雯被她看了一眼,只觉得不舒服,便拉着英莲急忙离开。 户部清吏司衙门 甄栩拜别了翰林院中的教习和同僚。 作为这一届翰林院庶吉士中,最先被安排实职的人,他不仅一开始就是员外郎这样的从五品级别,进的还是户部这样有实权又油水丰厚的部门。 甄栩不用想都知道背后定有许多议论。在翰林院的最后几天,总能感受到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 不过倒是彻底没人敢给他使绊子了,都知道他是皇帝看好的人选,又有勋贵那一边的亲戚,哪一方人马都不好得罪他。 户部清吏司,是对地方一省的户口钱粮等事务,在中央进行管理核查的部门,此外还负卫所俸禄、边镇粮饷的核查发放。若该省有盐场,则该省的清吏司也同时掌管盐场事务。 当然盐场情况错综复杂,又是朝廷税务主要来源,并不只是清吏司说了算。可如此一看,户部的十几个清吏司权柄极大,能接触到的各省情况也足够详实。 几位年纪大的主事早就为员外郎这一职位勾心斗角,争抢了半年,没想到让个年纪轻轻的翰林院庶吉士来摘了个桃子。 甄栩第一日来户部,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因盐政与军粮挂钩,前几日西海沿子有异动,皇上授意甄栩加紧拟出个条陈。 原本只是想找两本档案,户部主事们给他搬来两大箱子。还好档案目录清晰,多熬了几个通宵,甄栩还是把盐场近年来的情况理了个七七八八。 甄栩正熬夜勾下最后两本档案,有人敲响了房门。 “哥哥,吃点绿豆冰糕吧,你这几日都睡得晚,我看你眼角发红,吃些绿豆去去火。”英莲亲自捧来一盘嫩绿色的糕点。 甄栩放下档案:“英莲费心,你早些休息,不用跟着我一起熬夜。” 英莲走到甄栩的书架边:“不碍的,我正想到哥哥房中寻两本诗集来看。” 甄栩笑道:“你啊,就是个诗痴,可惜我和晴雯都是俗人,也只有林姑娘堪称你的知音了。我这就让惟舟每日写些读诗感悟来。” 英莲道:“路大人那样忙,哪有空每天写这些。哥哥再打趣我,下次可就没有绿豆冰糕吃了。” 甄栩连忙讨饶,又想起一事:“前些日子,我把你和林姑娘写好的戏本子拿给个行家看,他当场就叫了声好。若不是近些日子忙着亲事,只怕你们的戏早就被搬到台上了。” 英莲皱了皱眉:“不知是哪个行家,他可知道这是我和林姑娘写的?” 甄栩晓得她担心什么:“我说是‘玉英生’所作,他便没有深究。如今戏曲在京中发展极好,许多读书人悄悄写剧本养家糊口,我瞧着你和林姑娘写得本子既新鲜有趣,字里行间又都是灵气,不知道比他们好了多少呢。” “哥哥向来只会夸我们的。”英莲听完就抿嘴笑了。 甄栩的条陈还没交上去,周恒已经心急火燎地找来了媒人,换过生辰八字贴。 因为晴雯也算是周大人和周夫人看着长大的,当年周夫人还差点收养了晴雯。因此双方都对这件婚事十分满意。 周家老太太年近七十,特意来到甄家,看着小孙子给孙媳妇插钗。 正堂上一片喜气洋洋,忽然门外有嘈杂喧嚷之声。封慧忙命丫头去看,丫头回来神色古怪:“太太,是一对自称晴雯姑娘表哥表嫂的人在闹腾,说与妹子十来年未见了,特地来认亲。”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晴雯身上。 晴雯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就听周恒在耳边道:“不要紧的,我陪着你。”晴雯安下心来。 封慧看晴雯的神色,就知道她小时候确有个表哥,便吩咐丫头:“先请他们到偏厅坐着。” 签好了婚书,订婚礼成。周恒把祖母扶上马车,自己并没有跟着回家,他要陪着晴雯,看看那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晴雯到了偏厅,只见一男一女正坐着吃点心。那男人生得面貌不差,可一看就是个胆小懦弱之人,身上还有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酒气,叫人难以生出好感。不过这人确实有几分面熟。 又看向一旁的女人,她穿着打扮十分轻佻,正吃着糕点,听到有人进来,这才懒洋洋站起来。 晴雯一看,竟然是当日衣衫不整从贾琏房中跑出来的那个多姑娘。 封慧见了这两个人,也觉得有些不妙。英莲悄悄告诉封慧,当日在贾府所见之事,封慧皱紧了眉。 就听晴雯道:“两位好似是荣国公府上的人,可我们家在姑苏,二位怎能成了我的亲戚。” 那男子还没说什么,多姑娘倒是笑道:“想是姑娘年幼忘了,可姑娘的亲生母亲与姑娘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还记得呢。” 封慧冷笑:“我就是晴雯的亲生母亲,可我只有侄子侄女,并无外甥,两位是否找错了人?” 这可是多姑娘没想到的,她和丈夫面面相觑了一阵,又道:“姑娘小时候胳膊上被烫过,应该还有道疤在左手手肘处,能不能让我看看。” 晴雯怒道:“你何必一直盯着我,天底下长得像的多了去了。” 多姑娘笑眯眯走过来,猛地一把扯过晴雯的袖子,却见她手肘处一片光洁,根本没有烫伤过后的痕迹。 封慧叫人把多姑娘拉开:“两位看过了,想来我们家并没有你们的亲戚,还请离开吧。” 多姑娘只好带着丈夫悻悻离去。 晴雯见他们走了,扑到封慧怀里大哭起来:“娘,那个男的我记得,小时候就是他把我卖掉的。还自称是我表哥,也不知道怎么还有脸来。” 周恒在一旁听了,就想冲出去教训那两人一顿,甄栩把他拦下来:“今日他才来我们家认亲,你把他们打出个好歹来,改日可不就讹上你和晴雯了。” 甄栩又悄声对周恒耳语几句,周恒听了点点头,这才把捏紧的拳头放了下来。 甄栩将周恒拉到院子里,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谷芽来报:“少爷,扬州何家送来讣告。”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亲戚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噩耗 甄栩心中一突,问谷芽:“扬州何家?是我老师的那个何家?” 谷芽点了点头。 甄栩平日里再如何冷静,此时也不免激动:“老师家中只剩他一个人,能送谁的讣告,难道?”甄栩不敢再想下去。 周恒在一旁早已心急如焚,他一把抓过谷芽手中的信函,拆开看过几行,便哽咽着把信递给甄栩。 甄栩已经心如明镜,接过信却怎么也不敢拿起来看,他从嗓子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是老师仙逝了吗?” 荣国公府 何尘的离世对荣国公府来说,并不会掀起什么波澜,更何况今日还是二姑娘迎春出嫁的好日子。 迎春一夜没睡着,她想到前些时日奶娘的碎嘴唠叨:“我的二姑娘,你只有公中给出的一万两嫁妆,老爷太太可真是一毛不拔。想想当日贵妃娘娘被抬进王府的时候,那嫁妆怕是十万两都不止呢,又是红木家具,又是古董字画,一共有七八十抬。您的这点嫁妆,别让姑爷看了不喜,您还不多问哥哥嫂子要些?” 连司琪也难得赞同奶妈的话:“是啊姑娘,嫁妆对女子来说是极重要的,何不去求求琏二奶奶,她一向对姐妹们最好的。” 可家中的情况她也是知道一点的,修大观园已是花去大半,今年怕是已经开始寅吃卯粮了,迎春小声道:“我怎么敢跟娘娘比,如今的一万两已经够了,别家女儿出嫁还没有这么多呢,我也不想让哥哥嫂子为难。” 司琪早上起来准备洗漱,见迎春眼眶发黑,显然是昨夜没睡好,着急道:“趁着化妆的婆子没来,姑娘再去睡会儿,今天可要从早忙到晚呢,一夜不睡如何撑得住。” 迎春叹气:“你说,他会不会对我的嫁妆有不满?” 已经到了今日,再说嫁妆又有何用?司琪只好安慰她道:“新姑爷家境不如咱们,或许并不那么在意嫁妆,姑娘且安心吧。” 虽然老师离世,可余时青的婚事是早早定下的,甄栩没有不去捧场的道理。 余时青一眼看出他脸上笑意勉强,想到自己收到的消息,也只能拍拍甄栩的肩膀:“节哀顺变。对了,尊师可是病故的?” 甄栩道:“信中是这样说的。” 余时青想了想,还是告诉了甄栩:“我有做生意的朋友,听他说尊师的病可能另有隐情。” 甄栩想起当日在扬州,林如海也是重病在床,难道老师和林大人中了同一种毒?可老师分明是知道这种毒的特征,自己也曾经告诉过他解法。 甄栩没有头绪,可已经到了吉时,他也不好占着余时青的时间,只能晚些时候再问。 这场婚礼虽然不算奢华,却很是热闹。 甄栩第一次见到了余时青的弟弟,比起余时青来,他看起来面白体弱,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长大,受尽宠爱。脸上愤恨的表情竭力压制,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偏偏余时青还总一口一个弟弟,叫他起来喝酒。席间众人知道他们兄弟不对付,都在看余时青弟弟的笑话。 甄栩虽然心中还记挂着老师的死因,现下也难免因为好友出了气,而心情好转了些。 潇湘馆内 因着晴雯英莲离开园子,黛玉情绪低落了一阵,又碰上近来刮风下雨,免不了病上一场。 好在黛玉的身体已比先前强健许多,紫鹃端了碗姜汤来,坐在黛玉床边看着她喝。 黛玉见紫鹃有些心不在焉,问道:“紫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神思不属的。” 紫鹃勉强一笑:“论理,我本不该议论主子,可是方才我听二门上人说,前些日子,二奶奶和琏二爷打了一架。” 黛玉道:“这已经是早几日的新闻了,我听宝玉说他们第二日便和好了。” 紫鹃点头:“方才我听说,二奶奶和琏二爷又不知怎的生气了,今儿个又打了一架。琏二爷受伤不轻,说要休了二奶奶,二奶奶正在房里哭呢。” 黛玉蹙眉:“这个我们可管不了,老太太如何说的?” “老太太好像也生了二奶奶的气。” 黛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让人去打听兄嫂的私事,便把这事放下。 恰巧又有林如海派来的林府管事报信:“小姐,老爷说您的婚期降至,他要来京城,让我们提前去收拾咱们府上,过段日子咱们就搬出去。” 黛玉一听,又是喜又是悲。且喜于能和父亲团聚,不用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用再看贾府中的仆从婆子们的脸色。可是想到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以及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众姐妹,又不免有些不舍。 紫鹃替黛玉高兴,拍手笑道:“这下可好了,姑娘的心病没了一大半。”可是想到黛玉要回家去,自己还不知道要被派给谁,再没有比林姑娘更好更真的了。 黛玉见紫鹃低下头去,搂住她的肩膀:“以后,我跟外祖母要了你过来,可好?” 紫鹃露出个笑:“如今我家里人也都没了,我跟着姑娘走,姑娘回林府,我自然也要去的。” 黛玉拿定了主意,次日便去找贾老夫人,到了贾母院中,却觉得气氛不大对头。 走在抄手游廊上,就听到两个婆子议论:“平日里只觉得二奶奶对咱们这些下人狠,没想到她对自己丈夫也那么狠,琏二爷娶了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听说王太医来看过,琏二爷的命根子怕是不好了,如今长房只有个姑娘,以后琏二爷要是生不出孩子来,那可就绝了后了。” 另一个婆子道:“琏二爷也是风流,虽然二奶奶面上管得严,可他私下里哪天不偷腥了,这没子嗣就是命中注定的,还不如指望大老爷能不能再生出个小少爷来。” 两个婆子边扫院子,便往黛玉紫鹃站着的地方走过来。 紫鹃知道这不是小姐们该听的,若是被人看到,又要嚼舌根子了,连忙拉着黛玉躲到门边去。 这边黛玉紫鹃情绪复杂,那边甄栩也不好过。 上次从皇上手中接过老师的信,他便已经觉出有些不对。可万万没想到,扬州的盐商和掌握盐引的勋贵们对何尘的绞杀来的这样迅疾。 甄栩拿出自己整理的有关盐政的条陈,工整地誊写在奏折上,“开中不时,米价腾贵,召籴之难也;势豪大家,专擅利权,报中之难也;私盐四出,官盐不行,市易之难也。。。”(注1) “这份条陈不能交。” 一声冷冷的制止来自身后,甄栩转过头一看,这才发现路煜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甄栩笑道:“惟舟今日怎的情绪不好。” 路煜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份条陈不能上奏。” 甄栩道:“如今盐政开中法已然举步维艰,恒安告诉我,他在西海卫所看到,军粮被这些盐商和豪强合谋吞并。如今小的盐商空有盐引换不到盐,既然赚不到钱,因而也就无人愿意运军需到边镇去换盐引,边防物资短缺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路煜没有说话 甄栩语气轻松,继续道:“这层窗户纸总要有人捅破的,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吧,也没什么不好。” 路煜冷冷道:“你可知,你这条陈一上,便得罪了朝堂上一半人?” 甄栩向他微微一笑:“这是老师生前之愿,如今老师没了,更该由我这个学生替他完成。更何况,皇上把我调到户部这个位置上,不就是想让我当这一把刀吗?” 路煜深吸一口气:“可是,你的家人。” 甄栩拍拍他的肩膀:“我方才并不是怨你的意思。老师的宏愿原该由我完成,无论皇上意愿为何,我都会踏上这一步。而你,就是我的后盾,你会帮忙照顾好爹娘和妹妹的,对吗?” 路煜背过身去,没有答话,甄栩却知道这是他答应的意思。 次日,甄栩正式递上奏折,盐场全部收归朝廷所有,收回先前赏赐给豪富之家的盐引特权,除开中法之痼疾,以保边防卫所之军需。 此奏折一上,并不像路煜所想,满朝哗然,而是一片沉寂。 无人敢赞同,也无人敢反对。尽管皇上多次提起,但首辅赵泽之无愧老油条的名声,居然明里暗里把皇上的话挡回去。此事好像就这样被静悄悄地压了下来。 甄栩来到酒馆喝起了闷酒,有人拍在他肩上。甄栩顿时起了警惕,抬头一看,竟然是薛蟠。 薛蟠才不知晓最近的朝堂之事,他又跑了一趟南边贩货,回来就碰到好友在此处喝酒,心情甚是愉悦。 “薛大哥何时回来的?我观薛大哥一脸春意,想是此番远行收获不小啊!”甄栩问道。 薛蟠拍了拍额头,嘿嘿笑道:“还是甄兄弟懂我,我此番回来,正要禀告母亲,去桂花夏家提亲!” 甄栩在户部做事,自然知道这“桂花夏家”。夏家在皇商世家也是数一数二的有钱,甚至顶得上五六个金陵薛家。如今京城里的桂花酒,原料都是从他们家进的货。 “夏家的威名我也是常听的,不过薛大哥可曾了解过他家女儿的性情?”甄栩恍惚记得,桂花夏家只有一个女儿,因脾气暴躁,时常打骂下人。夏家的独女虽已双十年华,但一直未有家世相当的人家提亲。 薛蟠全没听懂甄栩的暗示:“我前些日子行商途中,远远见过夏家女儿一回,生得十分明艳美丽。听说她闺名就叫金桂,与相貌极贴切的。”他脸上带笑,显而易见还在回想前些日子的艳遇。 甄栩很是无奈:“薛大哥,娶妻娶贤,还是先打听打听对方人品,相貌如何也并不那么重要。” 薛蟠道:“这我哪能不知道呢,不过家中如今皇商生意已经丢了一半,若不是我妹子如今在太后面前还有些脸面,我家的生意还不定被谁夺了去呢。” 薛蟠挠了挠头,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如今家中不过是勉强维持罢了。 “好在我弟弟薛蝌如今也能接手家中生意,他马上就要上京送妹子发嫁了。”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噩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好戏 坤宁宫 已过亥时,宝钗随侍太后娘娘一天。虽然已经十分疲乏,可宫中女官甚少,司言一职权重责任也重。 宝钗自胎中带了热毒,白日间随侍太后,坤宁宫中放了些冰块,倒也并不如何炎热。 夜晚回了自己房间,虽然没有冰块可用,好在京城夏夜风凉,不似金陵的夏天,从早到晚都闷热的很。 宝钗打开房间窗户,继续在榻上处理文书。窗外树叶沙沙,清风晃动树梢,室内的灯影闪烁。 有人轻轻叩响房门:“薛姐姐。” 宝钗处理文书正十分投入,没听到屋外敲门人的声音。 “薛姐姐!”叩门的声音又大了些。 宝钗吓了一跳,又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似乎是时常跟着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忙打开门:“小德子,你怎么这么晚来,快进来坐。” 小太监笑道:“白日里来找姐姐,可惜姐姐是个大忙人,好在晚上您还没睡。” 宝钗让他坐下,拿来两个糕饼果子:“你来的正好,这是太后娘娘赏的,我还没吃过。听说是从云南进贡的,我想着你久未尝过家乡风味,便给你留着。” 小德子泪眼朦胧:“薛姐姐总是待我这样好。” 宝钗笑道:“你同我客气什么。你就和我弟弟一般,不过是几块糕饼,我又吃不下,你可别放在心上。” 小德子听了,愈发感动,他擦了擦眼泪,从怀中取出两封信:“这次去您府上,薛太太让我把这两封信拿给您。我瞧着薛太太气色还好,就是不知为着什么事,有些拿不定主意。” 宝钗道谢:“还累得你大夏天多绕了路。” 小德子忙摇头:“我不怕热。姐姐若有回信,明儿给我就成,后日我还跟着师傅出宫的。” 送走了小德子,宝钗拆开信一看,母亲照例又问自己可有吃好睡好,又提到哥哥整日缠着她,要去桂花夏家提亲。 哥哥是糊涂了吗,居然要娶她!宝钗一时怒上心头,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若是她还未进宫时,怕也会觉得这是门极登对极合适的婚事。可如今“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注1)的名声都传到宫里来了,太后娘娘还曾开玩笑问过,这话是不是真的。 此时还不低调些,居然还要同更豪奢的桂花夏家联姻。 宝钗强忍住怒火,在灯下写起信来。 又逢休沐日,甄栩早几日前就收到了柳湘莲的邀请函,请他今日去京城中最高档的茶楼听戏。 原来,柳湘莲对甄栩几个月前递过来的本子极为喜爱,又与他相熟的班主看过,今日演出的便是这玉英生所作的戏本子。 既然是自家妹子所做的戏本子,又怎么能不捧场呢,甄栩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晴雯和英莲知道了这事,都很高兴,现有的戏本子多为书生所作,还未有女儿家写的戏曲呢。如今英莲与黛玉化名玉英生写的本子,竟要被搬上戏台了。 晴雯拉着甄栩:“这样重要的一场戏,我与英莲扮男装也要去听的,只可惜了林妹妹,在荣国公府却是出不来了。” 英莲听了也有些失落:“是啊,这戏本子多是林妹妹所写,她却不能来听。” 甄栩安慰:“等以后你们写了别的戏,再与林姑娘一道来听。若是妹夫们不同意,我先替你们锤他们。” 这话说得晴雯英莲又感动又不想理他。 几个人早早来到戏班子演出茶楼,找了个包间坐下,不多时便听到隔壁包间里,薛蟠的声音传过来 甄栩原该去隔壁与薛蟠宝玉同坐,可妹妹们在这里,他又有些不放心。 晴雯道:“不过是隔壁,我们两个也是大人了。哥哥放心去吧,若有事,我们便摔杯为号!” 甄栩逗她:“妹子近日又读了什么书,‘摔杯为号’哪里是这么用的。” 晴雯撇撇嘴:“就你是个老学究,快去吧。” 英莲也道:“哥哥放心,我们两个有谷芽和张妈陪着。今日是柳二哥特地请你来的,哥哥若是不露面,岂不是要伤了情谊。“ 甄栩见到薛蟠时,他正拉着宝玉喝闷酒。 宝玉道:“薛大哥,少喝些罢,柳二哥还没登台,你若喝醉了,不是误了事嘛。” 虽然薛蟠没说,但甄栩已经猜到他为什么不高兴。 前几日,京城可出了个大新闻。桂花夏家的女儿外出逛街时惊了马,幸好有位姓孙的将军路过,英雄救美。 据说夏家的女儿自那日以后,就对那位名叫孙绍祖的指挥使上了心。 那孙绍祖也似对桂花夏家的小姐一见钟情,居然一改往日风流之态,把家中的丫头妾侍都遣散尽了,又派媒人往桂花夏家提亲。 薛蟠听说了,也不管母亲和妹妹阻止,立时就去寻媒人,赶着要抢在孙绍祖之前去提亲。 结果自然是薛蟠败北,夏家小姐把薛蟠请的媒人直接打发出去,可见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甄栩想到这里,忙安慰薛蟠:“薛大哥,夏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想来薛大哥与夏家小姐终究有缘无份。既然她家已经择定了夫婿,薛大哥不如成全这一桩姻缘。” 宝玉也劝他:“是啊,薛大哥,听说那夏家小姐虽生得好看,实则却是个母夜叉,亲事没成不见得是件坏事。” 甄栩可从未听宝玉说过闺中女儿半点坏话,没想到他这样评价夏小姐,可见这位夏家千金在京城的确恶名远播了。 薛蟠抱怨道:“那孙绍祖不就是长得比我威猛些,有甚好的,听说他把家中仆妇丫头全都上过手。我可比他强多了,不过偶尔寻花问柳,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他向夏家提亲,必定是为了夏家的钱!” 又道:“我妹子特意写信给我母亲,不叫我向夏家提亲,我母亲就听了她的话,不然娶到夏家小姐的未必不是我。我妹妹也是,自从进宫当了女官,倒好似我姐姐,成天管着我。” 甄栩和宝玉对视一眼,不好附和。 宝玉或许不懂,甄栩却不禁暗赞薛宝钗的敏锐。 皇上在自己和路煜在场时,不止一次对这些勋贵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表示过厌恶,就连自己与黛玉的婚事,也差点遭受过猜忌。若不是皇上还在潜邸时,林大人和老师就已经暗中支持,自己早就要与贾府薛府保持距离了。 虽说新皇有明君的潜质,可他毕竟是皇上,对威胁自己权力的这些庞然大物,天然地就会排斥。更何况,这些庞然大物,还暧昧不明地站在太上皇一边。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明着解释给薛蟠,宝钗不行,自己就更不行了。 甄栩正思量间,台上锣鼓声响,戏班子开演了。门帘掀起,走出来个面目俊美的书生,原来柳湘莲第一个出场。他一开嗓,就把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连薛蟠都停下了啰啰嗦嗦的抱怨。 黛玉和英莲写的戏本子,讲得是照书生为报救命之恩,将自己的身体借给救命恩人——一位大家小姐秋娘的魂魄使用,没想到秋娘极其聪明,不仅智斗恶人报了家族之仇,还帮赵生在官场上节节高升。 赵生在相处中,逐渐爱上了秋娘,可秋娘每上一次赵生的身体,魂魄便会虚弱几分。 赵生终于忍不住,一次梦境中,他魂魄跑到地下,改了秋娘的阳寿。 虽然阎王爷不喜赵生肆意妄为,但又感动于两人的故事,于是他决定放秋娘还阳,同时决定给赵生一点教训。 赵生和秋娘回到人间后,发现书生变成了小姐,小姐成了书生,原来阎王爷给他们互换了身体。可这并没有妨碍两人的爱情,最终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戏本子虽有些稚嫩,但情节曲折离奇,出人意料。以往又从没有这样性别互换的故事,看得众人停不下来。 柳湘莲虽然饰演书生,但他事实上是一人扮演两个角色,不仅要区分在同一身体时书生和小姐的不同,甚至还要区分出刚上了书生身的小姐,和小姐对外扮演书生的不同神态,难度极大。 可柳湘莲却把这三种样子都演得十分到位,看得众人连连拍手叫好。 宝玉尤其激动,柳湘莲一卸了妆过来,宝玉便几步上前拉住他的手:“柳二哥的戏已臻化境了。” 柳湘莲谦虚:“是霁明的戏本子写得好,往后不定有多少人找霁明写戏。” 甄栩也笑道:“这戏本子不过是闲暇时写着玩,没想到柳二哥竟是演活了戏中的赵生和秋娘,今日这一场,柳二哥必定名声大振!” 柳湘莲听他们如此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来还要感谢三娘。往日里别人给我说媒,女方家中都道我这样一个终日眠花宿柳、四处串戏之人不是良人。三娘却不嫌弃,反而还经常帮我排戏,她说自己是我的戏迷呢。” 宝玉和甄栩相视一笑:“尤三姐姐向来没有那些世俗之见,与柳二哥都是一样的潇洒,可见我这媒人是做对了。” 几人正说笑间,茗烟忽然跑进来:“哎呦,我的宝二爷,您还在这里听戏呢,赶紧回去吧,老爷正找您呢!” 甄栩心中暗想,贾二老爷倒是对宝玉管教甚严,却看见谷芽站在窗户边向自己使眼色。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好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抄检 众人就此别过。 甄栩方才见谷芽对他使眼色,以为妹妹们出了事,连忙跟出来。 进了房间,英莲正坐着喝茶,晴雯表情有些不悦,原来是路煜来了。 “惟舟,你这个大忙人,今日怎么也有空来听戏了。莫不是为了写这个戏本子的人?”甄栩看了看英莲,见她攥着茶杯,半天也没放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见路煜转过身来,没有搭理甄栩的取笑:“霁明,有件急事,我先得到消息,明日早朝,你先做好准备。” 他看了看窗外:“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另寻一个僻静之处吧。” 甄栩见他表情严肃,又听到说是朝堂之事,也只好敛了神色,对晴雯和英莲道:“我先送你们回去。” 晴雯挥挥手,拉上英莲:“不用送我们,门口就是马车,几步路而已。” 英莲回过头来,看到路煜对自己点了点头。 英莲明白,虽然哥哥方才只是调侃,可路大哥确实是为了自己,才特地跑来这里等着。她心中一甜,跟上姐姐的步子,走出门去。 甄栩跟着路煜走到一处破旧的屋舍前,有些不明所以:“惟舟,你有事便说吧,怎么搞得这么神秘?”如今天气炎热,他虽没有耽搁习武,可再这样走下去,也不好受。 没想到路煜半天不说一句话,甄栩观他脸色不好,笑道:“什么事情让惟舟的冰块脸变成了黑炭脸,难不成是因为天气太热?” 路煜却没有因为甄栩的玩笑舒缓神色,甄栩无奈:“莫非明日我就要大祸临头,丢掉性命了?让你这样愁眉不展。” 路煜听到他这样随意谈论自己的生死,更是生气,冷冷道:“你这么快就把上次递条陈的事给忘了?” “你从前虽然嘴上虽也爱开玩笑,可从没有这种玩世不恭的样子。”路煜皱了皱眉:“老师的事,以后定然会有人付出代价的,你知道的,如今皇上也受制于人。” 甄栩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忿被他看出来了,苦笑道:“但愿如此。不过自从递上那些改革盐政的条陈,我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路煜道:“你的条陈虽然前段时间被赵阁老压下去,昨日却又被人翻出来了。” 见甄栩的表情奇怪,路煜不得不解释一句:“并不是皇上让人找出来的,是太上皇的意思。” “如果说,皇上是想让我当一把刀,剜去这块烂肉,那么太上皇,恐怕就是要折断皇上手中这把利刃了吧。” 甄栩面带微笑:“这不是正合皇上的意思。说吧,皇上要让我做什么?” 荣国公府 宝玉蔫头呆脑地进了正房,在门口听到母亲正与父亲说话,他松了口气,对着茗烟使了个眼色。 茗烟知道宝玉的意思,连忙溜到门外候着,随时准备去请老太太。 宝玉静悄悄趴在门上,就听母亲道:“琏儿受伤的事,虽然凤丫头也有错,可到底还是因为琏儿自个儿不能洁身自好。” 原来琏二哥哥是真的变成了个废人,可他怎么听说,凤姐姐只是吓唬了他一下。宝玉心中奇怪。 王夫人还在劝贾政:“老爷,不是我替凤丫头说话。她虽然爱喝醋了些,可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她管着,珠儿媳妇没这能耐,三丫头又迟早是要嫁人的,宝玉媳妇还没有个眉目。家中若要离了凤丫头,又有谁能管呢。” 见贾政神色松动,王夫人继续道:“况且琏儿也不能有孩子了,若是将此事传出去,未免面子上不好看。依我看,不若留下凤丫头,两个人守着巧姐儿过日子,往后宝玉有了孩子,再过继一个给他们也就罢了。” 贾政有些犹豫:“琏儿两口子还是得一起过下去。只是,兄长本就觉得我们侵占家业,前几日还盯上了老太太的私库,过继孩子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其实,前段时间王子腾才升了九省提督,就算王夫人不提,贾琏也不敢轻易休妻。贾赦更是仰仗着王子腾的地位,私下里收人好处,更不可能和王家闹翻。 宝玉听了父母的议论,心情有些复杂。他从前只爱与姐妹丫头们待在一处,吟诗作画制胭脂,哪里管钱从哪儿来,更没想过以后家产归谁。 贾政听到门口的声响,喊道:“是宝玉吗?进来吧。” 如今宝玉成了家里的命根子,原本贾政还想着,打发他跟着卫大将军出去长长见识,如今也只好放下这个念头。 “宝玉,你从今日起,便好好待在家中读书,不准出去惹是生非!”贾政板着脸训斥道。 王夫人拉住宝玉:“我儿,你好好读书,若读书读累了,便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贾政听王夫人这样说,冷哼一声:“慈母多败儿,你要把宝玉教成个无能之人不成?” 可是想到贾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便看宝玉又顺眼几分。宝玉虽然聪明,可心思不在功名一路。好在还有珠儿的孩子兰儿读书尚可。 提及家族兴旺,贾政又不免觉得头痛,宫中娘娘发话,让家里早做决定。虽然兄长一向不靠谱,可这种大事少不得要和他商量。 贾政挥了挥袖子:“算了,你回去读书去吧,往后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往来!” 宝玉唯唯应诺,见父亲打发自己出去,连忙告退。 因今日见了朋友,又听了戏,还没被父亲责骂,宝玉心情极好。 恰好探春跟在他后面,见他一路拈花惹草,不免觉得有趣,悄悄走上前去拍了宝玉肩膀:“二哥哥干什么呢?” 宝玉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探春,笑道:“你可真够淘气的,方才我在外头听戏听得好好的,茗烟吓唬我说老爷找我,这会儿你又来吓我。” 探春羡慕极了:“二哥哥身为男子,想出门便可出门,还不知足。我们女儿家连这宅院都出不去。对了,之前宝琴讲她跟着父亲四出游历的故事,我听了尤其羡慕她能到西海沿子。” “李太白有诗云‘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宝琴能亲眼见过这样的风景,我恐怕是不能了。所以请二哥哥多多帮我留意,找些西海沿子的风景游记带回来。” 宝玉打包票:“这样的小事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不过我这几日恐怕出不了门,你也可以让环儿帮你找。” 探春哼了一声:“可别提环儿,前两日还同我吵了一架,道我有空给你做鞋,却不给他做。我以后谁也不做,还不如多看两本书,还能少受些闲气!” 宝玉挠了挠头:“是我不好,因你那双鞋做得精美,便忍不住到处跟人说了。” 探春正要说话,就见两个小丫头子慌慌张张跑来。 探春叫住她们:“怎么如此惊慌?” 宝玉认出来这两个是自己院中的丫头,有些心急:“可是怡红院中出事了?” 小丫头就要拉着宝玉回去:“回宝二爷三小姐的话,二太太亲自带人来,说是要抄检远中各处呢,第一个就是咱们怡红院!”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抄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调令 又逢八月,近日京城上下,万众瞩目的焦点都在北直隶乡试。 虽说太祖自濠州发家,开国大臣多祖籍江南,可跟着先皇起兵的功臣有不少是北直隶人。因而南北直隶的考生中,达官贵人之后颇多,其中之一就有周恒。 甄栩来贡院门口送他,就听这人喜出望外道:“可是晴雯也来了?” 甄栩哭笑不得:“你是考试,又不是上战场。晴雯前几日给你缝的香袋,你都挂在腰上了,还想她今日也来送你?” 周恒有些失望,甄栩道:“既然婚期已经订在下个月,师兄不想双喜临门吗?还是快些把心思收回到乡试上。” 看着周恒进了贡院,甄栩想到昨日之事,不禁收起脸上的笑意,轻叹一声:“但愿我不会连累你们。” 紫禁城东 户部官署 甄栩一进户部大门,就感觉众人的眼神都似有似无飘向自己。 看来今日小朝会吵得动静挺大,小朝会还没结束,竟让户部从上到下都知道了。 甄栩不理会周遭的目光,继续去清吏司架格库清点档案。 忽觉房间内突然安静,甄栩转头看向门口,一名内侍急匆匆跑来,他看到甄栩,眼睛一亮:“宣户部员外郎甄霁明。” 众人都认得这位内侍就是在皇上身边随侍的太监之一,又齐齐看向甄栩。 甄栩整理了一下官服:“刘公公,请。” 跟着刘内侍一路走向文渊阁,才到了门外,就听殿内有人说话夹枪带棒:“甄霁明违背祖训,他说要改革盐政、改革开中法,这不是挖本朝的根吗?如今北部边境几千里,驻扎着几十万大军,可粮草距离遥远,若是弃了开中法,让谁运粮?” “如今开中法名存实亡,李大人难道不知,盐引换不来盐,往边境跑的盐商已不足设立开中法时的三成。” “申阁老这可就是胡说了,虽然盐商数量少了,可大盐商能运的粮草比那些小盐商加起来都多。” “运的粮草多?哼!那也得是能吃的粮草!” 甄栩走进殿中拜见,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赵首辅,就好像刚刚睡醒一般,颤颤巍巍道:“两位阁老别吵了,我看,干脆就让甄员外郎去西海卫所,在那处试试他提到的开中法改革。” 这一招和稀泥,让两方人马都吵不起来了。 反对甄栩条陈的人,都知道赵阁老把甄栩支到边境去,名为派遣,实为贬职发配。虽说要在西海沿子试点改革开中法,那西海卫所跟北方诸郡比起来小之又小,甄栩就算去了,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支持盐政改革的人,虽担忧甄栩被扔到这样偏远的卫所,可毕竟开中法改革一事总算开了个口子。几年的目的达到了一半,牺牲他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甄栩对眼下的情况也心知肚明,他看向皇上,只见龙椅上的人看起来心情不错,似乎是很满意这个提议:“就这样吧。调任甄栩为西海卫所参赞监军,主管军需。” 荣国公府 且说当日王夫人要抄检大观园,原本她想让凤姐儿带头做这个恶人。可凤姐儿与贾琏大吵一架后,十分萎靡不振。 王夫人只好亲自出马,到了宝玉的怡红院,先把一等大丫头麝月抓出来杀鸡儆猴。她早就对儿子身边这些丫鬟心有不满,除了袭人和秋纹是老实人,其他几个都需敲打敲打,正好就从麝月开刀。 “把麝月的老子娘叫来,让她卷上铺盖,马上离开!” 麝月如闻晴天霹雳,他老子娘过来,先同王夫人告罪。出了院门才对麝月道:“如今家中也不差钱,刚好让你出来,你既懂得算数识字,远远地当个管家娘子反而倒好。” 王夫人第二个去找的却不是探春和惜春,反而先去了潇湘馆黛玉院中。 黛玉此刻已经睡下,紫鹃见王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来了,连忙给黛玉披了衣裳。 王夫人笑道:“让林姑娘继续休息,这边几个婆子大概查看一下就行了。” 婆子们翻开黛玉的箱笼,只见大部分都放着书,余下的皆是些清雅贵重的玉器摆件。 在衣柜中看到个小箱子,几个婆子连忙如获至宝地打开,却见里面都是些花瓣和叶子。 这些花瓣和叶子也不知怎么做的,倒像是刚从林子里摘下来的,可是已经到了八月,哪里还有新鲜的桃花? 紫鹃看她们乱翻,又打开姑娘平日里存放甄公子信件的箱笼,十分不高兴,走到几个婆子身边道:“这都是林大人寄来的家信,并没有别的。” 婆子们又不识字,听紫鹃这样说,不好继续翻找下去。 王夫人见没什么收获,又拍了拍黛玉的手:“不过是担心有丫头们乱藏东西,你别怕,好好睡下休养身体,我们再去别的姑娘那里。” 黛玉点了点头,见王夫人走了,才哭出来。 紫鹃扶住她的肩膀:“姑娘别伤心了。” 黛玉抽泣道:“我已经订了婚,舅母还担心我做什么?明日爹爹来了,我就搬出去!” 一夜未曾睡好,哪知早起又接到林家家仆送来的消息:甄栩被派到了西海卫。 黛玉原就没休息好,这下更是难过。紫鹃忙递上一封信,劝慰黛玉:“姑娘莫伤了身子,甄姑爷临行前给您留了信。” 只见那信笺上贴了淡粉的花色,好似并未传达离愁之情一般。 黛玉拆开看,上面写道:“西海卫一行,短则两年,若有一日我没了音讯,还愿姑娘另寻如意郎君,不必等我。此外,戏本子一事,我已经同柳二公子交代清楚,姑娘若有成品,可转交柳二公子,还望姑娘不辜负胸中才华。甄栩手书。” 紫鹃原是想安慰黛玉,没想到这信中竟有诀别之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见黛玉眼角含泪,脸上却又有些欣慰。 贡院门口 周恒乡试已毕,被困在格子间整整九天,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想大睡一觉,再与师弟喝酒闲聊。只是原本说好来接自己的人却不见影子。 周恒有些不爽,把考篮递给小厮:“甄大人可曾来过?” 见小厮面露难色,周恒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甄大人被封为西海卫监军,三日前便离开京城像西去了?” 周恒一愣,抓住小厮衣领:“什么西海卫所监军,不过是个好听的挂职而已。皇上怎么会把霁明派到边境去?” 小厮忙道:“我的少爷啊,您可小声点。您这问我,我哪里懂啊。” 周恒冷静下来:“走,咱们先回家,明日再去甄家拜访。”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调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卫所 除了甄栩被发配道西海沿子一事,林如海也于几日前被起复,调任为佥都御史。 林如海本就已经在上京路上,从何尘去世之时,他便时常自责,总觉得何尘是替自己而死。得知甄栩为了盐政一事,被发配道西海卫,更是心中忧虑,唯有女儿的来信,能让他心中稍安。 且说,父女连心,因近来事多,黛玉也总是休息不好。 自从当日抄检大观园之后,荣国公府萧瑟之感更深,湘云为了避嫌,只道家中有事,不便过来。宝玉的怡红院被发落了几个大丫头,除了袭人地位还稳固,院中都人人自危。 黛玉被王夫人所疑,与宝玉更是来往的少了许多,如今只偶尔去秋爽斋与探春说说话。 秋爽斋的氛围还好些,丫头们被探春护了一回,越发对探春上心。 探春也不做鞋了,拿着从宝玉那里淘来的书,每日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丫头通禀黛玉来了,这才发下书迎上来:“可巧林姐姐来了,我正觉着无聊呢。” 黛玉翻了翻她的书,打趣她:“怎的连兵法都看起来了,原来探丫头想当个女将军。” 说到“将军”两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不说话了。 探春知道她有心结:“林姐姐别想太多,甄大哥哥得圣人看重,连我都知道一二。两三年内,他必定能回来的。” 黛玉勉强一笑:“但愿如此。” 探春又叹道:“听说林姑父已经被调回都察院,林姐姐岂不是就要搬出去了,咱们园子里又少一人。几月前是二姐姐出嫁,上个月是宝琴出嫁,园中女儿们都陆续离开了,好在姐妹们都有个好归宿。” 黛玉知道探春忧心婚事,可府中大姐姐当了贵妃,二姐姐是有人来提亲。舅舅舅母至今未给三妹妹订亲,也不知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想到惜春如今已经念起佛经来,黛玉有些伤感:“舅舅舅母必会为你做主的,三妹妹不用担心。倒是四丫头——” 黛玉即使不说,探春也明白,以宁国公府如今的名声,就算惜春一直被养在荣国公府,又有什么人家敢娶她。或许正是因此,府中上下都默认了惜春长伴青灯古佛一事。 两人正有些伤感,忽见宝玉揣着什么东西走进来,那样子十分好笑。 “二哥哥,你拿的是什么?”探春好奇地问。 宝玉拆开手中的包裹,两人一看,只见包裹的是两个小盒子。再打开盒盖,里面装的居然是梅子红色的胭脂。 探春先觉得好笑,继而又有些不自在:“二哥哥,你哪里学会的这些来?父亲不是拘着你读书吗?” 宝玉得意道:“甄家晴雯妹子在的时候,我见她制过一次。近来无事,我便也想试试,前些日子翻遍了杂书,这才找到这种胭脂制法,便也效仿她做了两小盒子。” 黛玉笑道:“可见二哥哥真是心灵手巧,看过一次便会了。” 探春前段时日代凤姐儿管家,已知家中近况每日愈下,有心想劝说宝玉两句。可身为妹子,如何好教育兄长,只勉强露出个笑:“哥哥若有心,能把父亲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才好。” 宝玉不爱听这些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恰好鸳鸯来请黛玉。 贾母接到林如海的信,知道外孙女儿快要搬出去了,很是不舍。又想到如今黛玉未婚夫婿被派到边疆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越发觉得心疼。 她喊来鸳鸯开了自己的私库,给黛玉贴补嫁妆:“鸳鸯,你去我的私库里,取几副头面,还有古书字画,也给你林姑娘带上。前几日大老爷想要,我偏不给他,看他还和外甥女争。” 西海卫所 时近腊月,虽有马匹代步,甄栩从京城到此地也走了整整三个月。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与绵延百里的雪山。甄栩自幼在江南长大,从未见过如此宽阔辽远的山川景象。 看到前方帐篷,甄栩勒住缰绳,呼出一口气,热气化成白雾转眼消失。 “时青兄,你的家乡真是名不虚传啊!”他对着前方的人笑道。 余时青转过头来:“你可是来错了时候,这里的冬天又长又冷,若是夏天来,不仅能看到雪山,还有如同天空之镜的盐湖水。” 若说甄栩是被发配来西海卫所的,余时青就是自愿而来。 盐政改革与军需相关,户部派了人,兵部自然也要派人。但是京官当的好好的,谁愿意抛下京城的荣华富贵跑到大西北来。 再说,这名义上的军需官归期未定,此番出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兵部尚书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好在有个傻瓜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甄栩苦笑:“怎会来错了时间,我这个军需官起码要在这里待几个寒暑。倒是连累了时青兄,抛下娇妻美眷,同我一起来到青海卫所。” 余时青挥挥手:“本就是我自己想回来看看,何谈连累。” 他看向那片帐篷:“走吧,想必我爹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余时青的父亲余程已在西海卫所驻守十多年。他虽是个从三品的参将,但本朝历来重文轻武,因此甄栩和余时青虽只有五品的文官官衔,也能与余父平起平坐,甚至还略压一筹。 果然大营门口有人正远远等候,为首的中年男子与余时青有七分相似,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两父子。 甄栩有些纳闷,也不知道余时青的父亲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野种。 那中年男子身材威武,对着甄栩笑道:“甄大人远道而来,先休息一下吧。” 甄栩笑着回礼:“余参将镇守西海卫所劳苦功高,我们初来乍到,还请余参将多多指点。” 余程哈哈大笑:“甄大人是皇上亲派的特使,用不着我指点。” 他又一脸慈爱看向余时青:“吾儿,咱们几年未见了。你成亲时,我原想着回京看看,可你也知道我这里军务在身,哪里走得开。” 余时青不为所动,上前向中年人行礼:“见过父亲。” 余程仿佛没看到儿子的冷淡,拍了拍余时青的肩膀:“如今咱们家与王子腾王大人成了姻亲,过几日王大人来巡察,你可要随我一同去迎接。” 余时青淡淡点头。 青海卫所的生活极其单调乏味,此处不像京城有酒楼戏台,虽有美景作伴,可再辽阔美丽的天地,人看多了也会觉得审美疲劳。 大小盐商们也不会冬日跑来这苦寒之地,士兵们每天只有屯田和操练两件事。 原本甄栩以为余程会刁难他们两个,没想到他除了第一日为甄栩和余时青接风洗尘,后面几日就再没有出现过。 见甄栩奇怪,余时青嘲讽道:“他们这些武官,家眷都在几十里外的鄯州城。西海卫所几年没怎么打仗,他们这些人平日哪里会在卫所苦守,都回去抱着温香软玉歇息去了。” 虽说武官品级不及文官,可人家的私事也不是甄栩能管得了的。他拍拍余时青的肩:“好了时青兄,别想这些了。他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倒是给了我们机会。今日咱们就去存放粮草的地方看看。” 河仓城供给西海卫所一带多个卫所的粮草,向来由重兵把守。西北边境广袤,卫所分布稀疏,甄栩和余时青骑马半个时辰,才赶到此处。 军需仓库就地取材,由黄土堆砌而成。若非那高些的土墙壁,在这大片戈壁滩中,军需仓库的地点恐怕外人难以发现。 守粮的武官不在,甄栩和余时青出示令牌,驻守的士兵虽有些犹豫,还是放他们进来。 两人查验了半日,果见其中十之八九都是陈年旧粮。 余时青眉头紧锁:“军需这副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这样子和光明正大搬空军中粮草有什么区别!” 甄栩知晓他军中长大,对挪用军需一事尤其痛恨,按住余时青道:“如此看来,我之前的估计还算乐观了,若是此时外敌进犯,这点粮草,恐怕撑不住一场大战。” 余时青握了握拳头:“何止撑不住一场大战。西海卫所偏僻,从周边调粮至少也得三五日功夫,其他军需仓库的情况说不定更糟糕。若是外敌进犯,边境全线崩溃‘指日可待’了。” 连甄栩他们初来乍到都能看明白的,边境这些武官哪里不懂,不过是有一日算一日罢了。 或许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余时青说完这句话,突然地表开始细微地震动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仓库,就见驻守的兵士都神色惊慌。 余时青趴到地上,俯身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道:“不好,这声响如此巨大,要么是数千人马已经在我们不远处,要么就是数万大军距此地还有一两个时辰。” 边关已有数年未打仗,旁边一个卫兵听了余时青的话,腿都有些抖。 余时青有些疑惑:“这人马来的奇怪,据点的守兵竟然未点烽火狼烟,不知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鄯州城来的。” 时值黄昏,甄栩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紧迫,我有个笨办法,或许能先躲开敌军。”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卫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探春 余时青道:“霁明,你直说吧,如今河仓城粮库只有上百人,对上几千骑兵,实在难有胜算。” 甄栩点点头,问身边的卫兵:“有没有铁锹?” 卫兵不明白甄栩问这个做什么,还是老实答道:“去年修缮仓库,还余下几十把。” 甄栩道:“听我命令,熄灭所有灯火。” “时青,你带人把粮库周边的墙体砍成断壁。” 卫兵听了,有些着急:“大人,这砍断墙体,咱们还怎么防御敌人啊。” 余时青了然:“你放心。” 甄栩又看向卫兵:“你带人把周围的车辙印迹抹掉。其他人跟我到对面方向,再造几处废弃围墙。” 卫兵这才明白甄栩的用意。 几公里外,戈壁滩中 舌卢王这次的出击精心谋划已久。 他率领数千骑兵,轻装简从,一路南下,不过两日功夫就奔袭数百里至西海卫所附近。期间绕过烽火台,不声不响干掉雍朝守军,让他们连点狼烟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轻装简从的代价也显而易见,他们已经没有口粮了。 舌卢王摸了摸身后的粮袋,袋子干瘪,里面的口粮几乎消耗殆尽。他们出征时口粮是按三日准备的,如果到了明日,还不能找到粮草,那大军就危险了。 舌卢王心急火燎,面上不由带出点不耐烦。前面的先锋军却慢了下来,有一人掉头回转。 舌卢王愈发急躁。他久经沙场,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多数情况下是——先锋军找不到目标方向了。 “停,传令全军,休息两刻中。”舌卢王挥了挥手,身后大军慢慢停下。 舌卢王看向右都尉:“从此处到雍军的河仓城粮库还要多久?” 右都尉四下望了望:“回大王,应该只有几里地了。” 舌卢王摇头:“不对!雍军的这个军需仓库没有那么远。” 先锋军军官几步跑来:“大王,我们向前数里,并没有找到雍军的粮草仓库。” “怎么会没有?咱们一路直行,那河仓城粮库应当就在鄯州这条线上!”舌卢王不满。 先锋军是左都尉麾下,左都尉连忙请罪:“大王息怒!雍军虽然软弱,但十分狡猾,不知使了什么奸计,这才让咱们找不到粮库。” 见舌卢王仍是一脸怒容,左都尉又道:“现在天黑了,这乍看上去,周边没有一处火光,再找粮库也难。不如咱们直接杀去鄯州城,我听说那些大官都在鄯州城里。咱们趁着那些酒囊饭袋睡觉的时候,割下他们的脑袋当酒壶!到时候有酒有女人,不比找什么粮库干巴巴啃干粮强。” 左都尉并不是出身舌卢王旧部,而是单于硬塞过来的,舌卢王对他一向不爱搭理。可此人作战勇猛,在军中有几分威望,今天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舌卢王想了想,勉强同意:“那就听你的,今夜就不休息了,咱们直取鄯州城,出发!” 走出几十里,天色微微亮起,舌卢王看着一路上偶尔被遗弃的废旧土屋,回想起傍晚时看到的景象。 当时,有几处高大的残垣断壁,就离大军三四里,远远可以望见。只是那附近不像有人和马车经过的样子,路面也并无印迹。 原来如此。 舌卢王心中暗道:“看来是我小瞧了雍军,一个小小的河仓城粮库都能骗过我们大军。” 忽听左都尉叫到:“大王,你看!” 只见远处依稀可见城池风景,看来是鄯州城到了。 大军奔袭一夜,已经十分疲乏,比不得先前精力充沛,可鄯州城仅在眼前,让他们又生出股子兴奋劲儿。 舌卢王眼睛微微眯起:“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雍人最爱搞什么空城计,小心不要上他们的当了!” 河仓城 甄栩躲在山坡后,看到不远处领头的敌方将领没再停留,松了口气。 观察片刻,又见骑兵向东奔走,甄栩皱了眉:“不好!他们这是往鄯州城去了,得派人提前通知。” 可此处粮草紧要,河仓城不能暴露在敌军视线。 “时青,看来只能咱们亲自走一趟!”甄栩与余时青对视一眼。 余时青心领神会,两人避开骑兵大军,绕到另一条小路上。 “若是敌方骑兵不眠不休,直扑鄯州城,恐怕明天天亮就能到。”余时青在西海卫所这么多年,对骑兵速度甚是清楚。 甄栩知道他的估算基本准确,可眼下并无他法:“不管了,只能尽力一试。若是能早于敌军赶到,起码能让鄯州城做个准备。” 对于鄯州城上下来说,能有时间做准备,恐怕也无用。 甄栩和余时青赶到鄯州城侧门时,马儿已经累得躺倒。 边城还在宵禁,余时青急忙喊人,可喊了半天,也无人应声。时间紧迫,不得已之下,甄栩大声砸门。 城墙上有人大骂:“谁啊?还没到开城时间呢!喊什么喊!” 一听就知道这人才饮了酒,余时青怒道:“西海国骑兵马上就来了,你们还不酒醒!” 那守城的武将大笑:“什么西海国骑兵?自从十年前送了位和亲公主,咱们和西海国早就不打仗了!你还在梦里呢吧!” 甄栩不想听这武将废话,他拿出身上弓箭,对准城头上的武将飞出一箭,正中武将的头盔。 武将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吓得立刻酒醒,指着甄栩就要大骂。 甄栩又抽出三支箭向他瞄准:“西海国骑兵来了,还不快去通报!否则,就看是你躲得快,还是我的箭快!” 武将边退边骂:“好,我这就去通报!若是没有西海国骑兵,宵禁叩门,你就等着被处以军法吧!” 半月后 京中又到一年立春时节,新皇登基已满两年。可若论如今朝廷谁才是真正的掌权人,京中百姓都知道,天上有两个日头,其中老的那个更亮些。 太上皇自病好之后,就不甘心放权给新皇,时不时插手朝政。百善孝为先,新皇依理合该退让。 因此新皇虽有皇帝的名头,却同从前身处东宫区别不大。 文武百官夹在太上皇与新皇之间也是难做。 本以为今日朝局依旧是几方拉扯,可一份八百里加急快报,让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新皇坐在龙椅上,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赵内侍提醒:“皇上,皇上。” 新皇把手中快报扔到台阶下。 众大臣还是第一次见新皇发火,都吓得不敢说话。首辅赵泽之慢慢捡起那份加急快报。 众人只见赵泽之眉头紧皱,都觉心中不妙,就听赵泽之跪下道:“皇上,鄯州战败一事,臣首责!”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走下来扶起赵泽之:“这件事并非阁老之责,是朕之过。” 他把快报递给次辅申春林:“你们都看看,都看看,说说怎么办。” 申春林一目十行看过,又递给兵部尚书。 众位大臣看过之后都是一筹莫展,这时候有人躬身道:“皇上,王子腾王大人为国捐躯,南安郡王被俘,赶去救援的卫大将军也受了重伤。我朝能打仗的大将已经再难找出,为今之计只有议和啊,陛下!” 皇帝面色铁青,看向首辅赵泽之:“阁老怎么看?” 赵泽之道:“回陛下,如今国库空虚,恐怕支撑不住大军调动。且此战之后,西海国骑兵一连攻占我方四城。若是不能议和,恐怕长安危急。” 皇帝又转向申春林,却见申春林微微低头,显见得也是赞同赵泽之的话。 首辅次辅都如此表态,其他大臣也是同样心思。皇帝见此情形怒火中烧,可又发不出脾气,一甩衣袖,宣布退朝。 凤藻宫 元春才刚要午睡,忽听宫人禀报:“娘娘,薛司言来了。” 元春有些惊讶,宝钗最受太后娘娘重视,与各宫嫔妃都有所避嫌。她又掌管后宫文书,十分忙碌,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正想调侃宝钗两句,却见她面露焦急之色。元春道:“薛司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宝钗急道:“娘娘,鄯州打了败仗,舅舅战死,南安郡王被掳走。如今朝廷要和亲,宗室没有肯嫁女儿的,圣上就让南安郡王的妹子去呢。” “舅舅战死?”元春不敢置信。 宝钗点头,心中满是悲意。 元春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才叹气道:“舅舅也算为国捐躯。只是苦了那位郡主,哥哥战败被俘,却要妹子去交换,这是个什么道理。” 宝钗摇了摇头:“还有更没道理的。南安王妃去求了太上皇,太上皇准她认个义女替嫁。” “你是说——”元春倏地站起来,她是个聪明人,宝钗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安王妃看上了咱们家姑娘?迎春妹子已经发嫁,惜春还小,她看上了探春?” 宝钗平日里再是冷心冷情,此刻也不由地哽咽:“是,南安王妃已经同太上皇说过了。” 元春擦了擦眼泪:“恐怕不止如此,舅舅刚刚战死,南安王妃又看上咱们家姑娘,还是在太上皇的授意之下。” 薛宝钗道:“咱们向皇上投诚的事,大约已经被知道了。” 元春又问:“皇上怎么说?” “皇上就算心中不愿,又怎么能为了我们家的女孩儿,牺牲宗室。更何况,此事还是太上皇发的话。” 元春只觉眼前昏黑,勉强说道:“但愿三妹妹此番牺牲,往后能在皇上跟前,保住我们几家。” 荣国公府 黛玉原本今日就要搬出大观园,可听说了探春被南安王妃认作义女,即将和亲远嫁之事,不由心中悲戚。 黛玉与父亲说过,又在园中住下,只想着能多陪探春几日。 秋爽斋中,探春正在收拾东西。黛玉见她拿起一个泥娃娃往木箱中放,那泥娃娃上有极漂亮的红色彩绘。 黛玉道:“这个泥人可真漂亮,能不能给我看看。” 探春笑了笑,把手上的泥人递给她。 黛玉拿到手一看,这个泥人头戴披风手抱琵琶,居然是昭君出塞的造型。 “三妹妹,这泥人——”黛玉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心中剧痛,竟然哽咽难言。 探春反倒安慰她:“林姐姐别哭,这泥人是几个月前二哥哥带回来给我玩的。我因为喜欢,才想着一同带走。” 见黛玉哭得厉害,探春替她擦擦眼泪,又拿起箱中一本书给黛玉看:“你瞧,当日我还让二哥哥带几本西海沿子的游记,如今也算派上用场了。” 黛玉听了,愈发伤心,勉强忍住泪水:“往后,你就是文成公主,也被刻在汗青上。” 探春笑道:“可不是,往后我就要名传千古了。” 虽然口中这么说,可又免不了眼中含泪,黛玉忽然伸手将探春抱住:“三妹妹,你不开心,便哭出来吧。” 探春听了,闭了闭眼,趴在黛玉怀中痛哭起来。 西海卫所 自两个月前鄯州等几处城池被攻破,如今西海卫所孤悬塞外,成了少数没有被攻破的雍军据点。 甄栩当日与余时青虽提前赶到鄯州城,可守城士兵报信太慢,王子腾与南安郡王前一夜又刚饮了酒。 鄯州城反应不及之下,被舌卢王打了个正着。 这一仗打了三天三夜,王子腾第一日便中箭而死。第三日南安郡王被俘,卫若兰之父卫大将军接到消息,从百里外的金城赶来救援。 可西海国骑兵拉着南安郡王作肉盾,卫大将军束手束脚,甚至还被流矢重伤。若不是甄栩替他阻挡,恐怕卫大将军此时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甄栩刚刚给受伤的手臂换好药,就见余时青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怎么?可是西海国骑兵又来进犯?”甄栩问道。 自从鄯州城一战南安郡王被俘,西海卫所一带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格局。 双方都声称要议和,西海国派人来要钱要粮食要女人,朝廷则是发了加急军报,要和亲赔款。可西海国骑兵并未停止对边境的骚扰,依旧是三五天便来劫掠一回。 余时青怒道:“他们昨夜又掳走几十村民。那个舌卢王,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不断扰我边境。可见他们毫无信用。” 甄栩摇摇头:“不,这才说明他们就是想和谈。他们只是小股势力骚扰,大部队按兵不动。可见是以打促谈,威慑我们,好跟我们谈条件。”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人?”余时青握住拳砸向桌子,激起一片尘土。 甄栩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来。余时青跟上他:“你要去哪儿?” 甄栩看向远方:“我去向卫大将军请缨出战。” 余时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边正是舌卢王驻军方向,急忙拦住他:“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冲动了?” “时青兄,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叩门时,那个守门的武将说了什么吗?朝廷上回和亲不过是十年前。” 甄栩直视着他的眼睛:“‘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注1)我如今虽只是个军需官,可也不愿再看朝廷送公主和亲。” 余时青心中震动,想到自己母亲的遭遇,想到被掳走的几十个村民,叹了口气:“可你的伤——” 甄栩摇摇头,伸出手来:“我的伤不碍事,也并非冲动,这几日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你要一起吗?” 余时青握住他的手:“好!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注2)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探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釜底 宝玉才和薛蟠去过卫家,卫府原本已经张灯结彩,预备十日后卫若兰与史家大姑娘的婚事。 可战败的消息一传回来,朝廷上下俱是忧愤。况且卫大将军重伤,这时候再办婚事便有些不合时宜,只好通知史家,亲事延后再办。 宝玉听说以后,免不了为史湘云担忧起来。 他带着重重心事回到府中,却觉府中气氛更加怪异。 见袭人亲自来开门,宝玉问道:“今日府中怎的了,我瞧着大家都闷闷不乐的。我出门时仿佛听说南安太妃来过,可是和这件事有关?” 袭人生怕引出他的癔症,哪里敢吐露实情,哄着宝玉道:“太妃娘娘确实来过,可她只见过了老太太、太太,其余的事情我却不知。倒是老爷又派人来问过你的课业,二爷不如坐下来背背书、练练字。” 宝玉一听父亲来问过,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心里紧张起来,就要往屋外跑。 袭人急道:“二爷,你做什么去?” 宝玉的声音远远传来:”之前三妹妹说要帮我写字,我去问她要来。” 袭人待要阻拦已是来不及,只得叹口气,由着他去了。 宝玉边走边绕到假山后面,去看前些日子才开的一株杏树。 那一树杏花开得最早,花瓣粉白,花蕊如同胭脂点缀,娇姿妍态,极尽端丽。 宝玉心道,这株杏花倒有几分三妹妹的品格。便要摘两朵给探春带去。 忽听假山旁两个婆子议论:“可怜了三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要被送去大老远的地方和亲,以后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宝玉心中一突:“什么和亲?” 两个婆子被吓了一跳,连忙陪笑道:“宝二爷怎么在这里,您恐怕是听错了,我俩方才没说话。” 宝玉见她们都瞒着自己,有些生气:“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自个儿去问三妹妹!” 他快步走到秋爽斋,隔着门帘就听到两个女子的哭声。 看来那两个婆子说的是真的。宝玉只觉得胸口被痛击,一时竟不敢走进房中,默默离开了。 转眼就到和亲之日,探春戴上凤冠霞帔,众人在城楼上送别。元春和宝钗得了皇上的特许,也来为探春践行。 元春为着妹妹出嫁一事,病了几日,今天才勉强起来。看到探春的眼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妹妹,解忧公主尚有归国之日,你也莫要太过伤心。”这话原不是她该说的,可元春终究是没忍住,悄悄安慰妹妹。 宝钗听到这话,拉了拉元春的袖子,又对探春道:“妹妹这一路照顾好自己,二姐夫和林丫头的未婚夫婿也在边关,不要害怕。” 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话不过是些胡乱安慰,探春回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有亲属在边关又有什么用呢。 探春还是勉强点点头,再回望一眼泣不成声的赵姨娘,终究转过身来,坐上了送亲的马车。 从京城道西海沿子,原本要三个月功夫,可朝廷下了命令,送亲的队伍愣是只用了一个月,便到了边境附近。 送亲的千户李常惠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看着这队伍中娇滴滴的姑娘颇有些不忍心,可军令在身,也不敢太照顾她们。 探春已经在马车上待了一天,见身边侍女脸色惨白,连忙拉起车帘,同李常惠商量道:“李小将军,如今已经快到边境,能否停下来歇息片刻,咱们也好休整行装。” 李常惠有些为难,可看到这俊俏女子的哀求的神色,想到她日后再难回家,心头一软,命令道:“队伍停下,咱们休息半个时辰。” 探春走下马车,看了看周边景色,问道:“李将军,咱们这条路走得可对?为何没有看到迎亲的人?” 李常惠也有些纳闷,他们走得是大路,按理来说,对方应该有一队人马就在附近等候,为何现在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杏元郡主,您放心,我必定会把您平安送到。“ 探春听他说话朝气十足,不禁有些好笑。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从同一个方向飘来一股血腥味。送亲队伍的人都闻到了这股吓人的味道,众人不免惊慌失措。 李常惠按住腰上佩刀,挡在探春身前。 不过片刻,一队人马隐约出现在众人眼前,探春从李常惠身后探出头来看,只见他们身披雍军盔甲,铁色的战袍上是斑斑点点的血水。 李常惠没有因为他们的穿著而放松警惕,他转头催促探春:“郡主,请上马车,若有什么事,还可凭马车抵挡一阵。” 探春没听他的话,她正盯着那队人马中冲在最前方的一个人。 此人头戴银盔身背箭囊,虽肤色被晒黑许多,但双眸晶亮面容俊美。探春虽只见过他两三次,却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甄栩甄霁明! 探春拦住就要抽刀上前的李常惠:“此人我认得,是皇上去年派来西海卫所的军需官甄大人。” 李常惠好歹也是京城人士,上一届探花郎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是个在翰林院不满三年,就被调到边境的探花郎。 他心有疑虑:“甄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这样子,仿佛是刚刚和人拼杀过。” 且说当日甄栩和余时青一同走向卫大将军营帐。 卫大将军的箭伤在左肺,当日一战,他手下兵马折损过半,左右副将都亡于舌卢王之手。如今麾下只有一队几百人的骑兵,可做调动。 听他们说明来意,卫大将军有些犹豫:“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可上一战我们元气大伤,朝廷又明旨要与他们和谈。” 余时青见他不肯出兵,心急道:“难道您就看着他们一直掳掠我们的百姓?” 甄栩道:“他们不断骚扰边陲,就是逼着朝廷多出粮食和银钱,逼着我们同意他们的条件。” 卫大将军直视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一个神情激动义愤填膺,一个面色平静,可他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暗火。 “既然如此,他们要以打促谈,那我们也能以打促谈。不过你们可心中有数,知道该怎么打吗?” 甄栩面不改色道:“我有一计,名曰釜底抽薪。”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釜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抽薪 甄栩的战绩,卫大将军早就已经听说过。河仓城军需库躲过舌卢王大军,甄栩当居首功。 见他胸有成竹,卫大将军好奇道:“愿闻其详。” 甄栩摊开地图:“这十几日,舌卢王大军到处掳掠,可他们始终绕着一处打转。” 甄栩指向地图上一块绿洲:“可见他们一直驻扎在此,且已经对我军放松了警惕。” 卫大将军看了看地图上的标志,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他们能抢粮食,却离不开水。我们屡战屡败,又有朝廷命令,舌卢王恐怕早就不把我们余下的几个卫所放在眼里了,所以他大概率始终在一处驻扎。” 甄栩又指向西海国大后方:“这就是突破口。舌卢王虽有数千骑兵,可几战告捷之后,他们后方一直没有新的援军。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西海国本身兵力不足,这数千骑兵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二是他们认定我们要议和,所以觉得没有继续派遣兵力的必要。无论哪种可能,都对我们极其有利,更重要的是—— 甄栩看向远处,斩钉截铁道:”骄兵必败。” 卫大将军被他说服,示意身边的护卫召集兵马。 余时青接话:“舌卢王今日才带人又得了战利品,此刻必然不查,咱们趁现在出发,一入夜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时青说得对,不过咱们还要讲究一点策略。”甄栩微微一笑。 是夜,甄栩和余时青领着卫大将军麾下仅剩的几百骑兵出发。不同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十头牦牛。 探路的小队果然在几十里外找到了舌卢王大军驻地。甄栩听完汇报,抬手向下微微压了压,这是放缓脚步轻声前进的意思。 众人下了马,静静地牵着牛绕到绿洲另一边,并不敢靠得太近。 等到夜色降临,甄栩与余时青带着十几人的小队悄悄上前。 营中骑兵正喝酒宴饮,只听得有人大笑:“大当户,你都占了七八个美人了,把那一个让给我怎么样?” 另一人道:“你喜欢就去用,大不了过几天咱们再去搞几个来。” 余时青握紧了拳:“就知道他们没干好事。”他声音虽压得低低的,却藏不住怒火。 甄栩对余时青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下来。 就听有人摇摇晃晃地往外走,甄栩与余时青悄悄跟上他,果见一个牲口棚内绑着十几个雍人。 那人拉起一个女人拖到营外的林子里,甄栩见他脱离大营,看准机会,用小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被救下的女人就要喊叫,甄栩竖起食指:“我们是雍军,不要说话,能做到吗?” 那女子点点头,甄栩又问:“其他村民都在那处牲口棚吗?” 那女子又点了点头。 余时青松了口气:“还好不在大营中间。你可知南安郡王是否也在那里?” 女子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昨天才被掳来,没见到过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衣着华丽,与普通百姓不同,必定一眼就能认出。这女子既说未见过南安郡王,想必他被另外关押在别的地方。 甄栩道:“时间来不及了,你带人去救下他们,我这里做准备。记住,一刻钟之内务必回来。若是找不到南安郡王,那也无法。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就放弃整个计划。” 余时青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趁着夜色,甄栩与众人将芦苇帮到牛尾巴和牛角上,将牛牵到舌卢王大军不远处。 见余时青已经把村民接出了大营,甄栩搭起箭弩。 几箭射出,载着火星的箭矢点燃了牛尾,牛群顿时被吓得往前冲去。 舌卢王大营里,众人酒过三巡,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忽然看到一群浑身燃烧火焰的怪物向他们冲过来,吓得顿时腿软。 又听有人大喊:“这是地狱魔物来了!地狱魔物!” 一群士兵都被吓得往后跑,舌卢王一剑斩杀了几人,大吼道:“什么魔物?就是几头着火的牛!” 可军营众人已被吓破了胆,四处逃窜。大营被这些着火的牦牛一通践踏,早就到处燃烧起来。 忽听外面一阵喊杀声和马蹄声,像是有数千人来攻打大营。 舌卢王大骂:“雍人狡诈,说是要与我们议和,结果暗中派援军偷袭我们!” 右都尉道:“大王,现在怎么办!” 舌卢王刚想说话,一阵西北风卷着沙子吹来,营中火势更大了。 他吐了口唾沫:“呸,天不助我!咱们走!”他本要转身离开,忽然想到大帐里还有个雍军的重要俘虏。 舌卢王又冲回营中,看到被绑着的男子瑟缩在角落里,哼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废物。” 甄栩接连斩杀数十人,抬头便见舌卢王已经带着人马冲出大营。 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看到余时青赶了过来,甄栩忙问:“怎么样,找到南安郡王了吗?” 余时青皱眉:“他不在牲畜棚中,看来果然是被单独关押了。” 甄栩道:“我接连找了几个帐篷,都未看见他。” 余时青忽然指向不远处:“糟糕,南安郡王被他们带走了。” 借着火光,两人隐约看到舌卢王马上有个人横趴着。 余时青有些着急:“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甄栩道:“南安郡王是太上皇外甥,更是西海国此次和谈的筹码之一。若是他意外死于战火还好说,可要是被舌卢王带走,恐怕以后就麻烦了。” 余时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逃兵:“我看他们伤亡惨重,估摸着也就剩下不到千人,咱们趁乱跟上,抢回南安郡王也不是不可能。” 甄栩点头同意。 本次火攻,敌方自乱阵脚,己方士兵冲进去一通砍杀,除了几十头牛,几乎没有损失。 两人带着人马一路跟随,可不知怎的,天将明时,舌卢王残兵居然失踪了。 甄栩与余时青只好准备撤兵,没想到走在半路上,却见远处走来一队人马。 这方圆数十里都是旷野,那队人马十分醒目,其中有一辆马车甚至还用红布遮盖、金石点缀。 远远看到这一行人马除了耀眼的马车,似乎还运了许多金银布帛、粮食牲畜。 余时青有些奇怪:“这是商队?边关这会儿还有商队?” 甄栩仔细看了看前方,只见那队人马中还有许多侍女,心里有了数:“并非商队,看他们的情形,恐怕是朝廷派来的和亲队伍。” 余时青吃了一惊:“这才不过两月功夫,和亲队伍就到了?” 甄栩冷笑:“可见朝中有人心急得很,恨不得马上用和亲换安宁。就是不知道哪个女子被他们推出来,当成替罪羊了。” 两人正做猜测,前方送亲队伍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停了下来。 甄栩策马几步跑到那队伍近前,先自报门户:“在下西海卫所监军甄栩,诸位可是需要帮助?” 那领头的千户行礼道:“见过甄大人,下官是北大营千户李常惠,我们一行人是去西海国送亲的。” 甄栩心道果然如此,正欲避开,就见一个女子从那年轻千户身后探出头来。 这女子打扮成新妇模样,甄栩虽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没认出是谁。 有些迟疑间,女子向他福了福身:“甄大哥哥!” 这声音是—— 甄栩大吃一惊:“你是贾家三姑娘?怎么会是你?” 探春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没想到临走之时,还能在这里见到甄大哥哥。” 熟人相见,自是互相讲述了一遍前因后果。 探春听到甄栩大败舌卢王骑兵,心头狂跳。 就听李常惠夸赞道:“甄大人与余大人真是有勇有谋,今日一战,虽不知对西海国打击多大,可起码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这和亲一事说不得也可再议!” 甄栩看了看探春涨红的面孔,有些心下不忍,还是说道:“可惜未能救下南安郡王,叫那舌卢王一并带走了。” 想到此行目的之一,就是用自己交换南安郡王,探春只觉得方才微热的体温又冷了下来。 余时青道:“舌卢王虽被我们一战击溃,可他麾下毕竟是西海国精锐骑兵,逃跑的速度也是奇快无比。” 甄栩回想当时情形,也觉得奇怪:“ 我们勉强跟了一夜,可到了天亮时分,却在盐湖水边眨眼间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探春方才以为希望落空,有些无精打采。勉强坐在一旁听他们继续说下去,忽然听到甄栩提起盐湖水三个字,又闻得舌卢王残军在此处失踪,心中不由一动:“甄大哥哥说的盐湖水可是鹿山脚下的那处?” 甄栩闻言,十分惊讶:“三姑娘怎的连这个都知道?” 西海沿子本就以盐湖水闻名于世,附近的盐湖多达几十处。当地的山脉又连绵不绝,鹿山不过是其中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山峰。 探春看他反应,知晓自己猜对了。她只觉得心中绷紧的弦松下来,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意:“若是鹿山附近的盐湖,或许我能找到他们去了哪里。”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抽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缘分 原来,那鹿山之中,有一条被荒草碎石掩盖的小道。探春恰巧看过一本新出的西海沿子游记,写游记的人提到此条小路虽看起来已荒废,可实际上还能容许人畜通行。 余时青挠了挠头道:“三妹妹,这小路我们方才经过时并未发现,可否请你与我们同去,指出方向?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李常惠听了拦在探春身前:“余大人,杏元郡主女子之身,与你们同行,恐怕不太方便。何况我们这是送亲的队伍,恕在下不能看着杏元郡主去冒风险。” 余时青把他推开:“什么送亲不送亲的?杀了舌卢王,哪里还需要送亲!”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甄栩正想上前阻拦,却见探春挡在两人中间。 “我愿意同去!”她左手抱拳,向余时青行了个军礼。 李常惠不解,皱眉道:“杏元郡主,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身为女子前去,实在危险!” 年轻女子向他一笑,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李小将军,和亲难道就不危险吗?既然都是为了我朝安宁,如今有机会把舌卢王一网打尽,我愿意出一份力!” 李常惠看得有些呆愣,这一路行了千百里,足足走了一个月,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神采飞扬。 李常惠不知不觉被她感染:“好吧,如果是郡主的意思,那我也愿随军前往!”他可想到自己的任务是保护郡主,坚持要随同前去。 甄栩笑道:“多谢两位配合,若是能成事,我必定向皇上禀明二位的功绩!” 探春换了骑马服,送亲队伍留在原地,两人跟在甄栩的骑兵队列中。 一行人修整片刻,沿着原路返回盐湖。 探春发现此处场景果然与书中所写一样,她绕到鹿山东北侧,拨开那一片荒芜杂草。 众人只见杂草掩盖处,果然有一条曲折的小路,宽度约摸六尺,恰好能容一人一骑通过。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甄栩想了想又问:“果然如三妹妹所说,只是不知这鹿山之中是否有敌军埋伏的可能?” 探春回忆了书中所述,摇头道:“这小路两侧都是峭壁,且十分险窄,敌军埋伏的空间几乎没有。” 甄栩颔首,与余时青商量一番,下令前行。 探春于马术不甚娴熟,方才走了一路,已是有些疲乏。李常惠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有些支撑不住,轻声道:“郡主若是累了,不如与我共乘一骑。” 探春确实有些控制不住马匹,她看了看前面的甄栩和余时青。他们一个是二姐夫,一个是林姐姐的未婚夫,以自己的身份不好同乘,其他人更是不认识。 探春把手递给李常惠,由着他把自己拉到马背上。就听这人说话含着笑意:“山路险峻,郡主抱住我的腰。” 探春也知道这样行路,不可能不碰到他,于是伸出手轻轻抱住前面的男子,心里却还有些不自在。 走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发现李常惠耳根通红。 探春语带笑意:“那就还请李小将军保护好我。” 李常惠被年轻姑娘的手臂搂住,想东想西,就是不敢回头看。这会子听到探春的笑语,精神一震:“郡主放心!” 走出这条小路时已近黄昏,跟着探春所指的方向,众人果然发现很多马蹄印。 一路行至半夜,远处却出现了点点篝火。甄栩觉得有些不对:“此处营帐又多又大,且十分华丽,看着不像是行军用的帐篷。” 探春观察了周遭地形:“我们大约已经深入西海国腹地,可依游记所说,此处虽水草茂密,却并没有人固定居住的。” 余时青想到什么,对探春行了个军礼:“郡主这识路的本领着实高超!” 众人都看向他,一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余时青嘿嘿一笑:“姑娘既对西海国了解颇多,就应该知道他们的王廷并不在一个地方,而是固定在马背上,跟着牧场四季变动。” 探春双眸一亮,道:“你是说,这下面是西海国王廷驻地?” 甄栩目力甚佳,听他们如此说,连忙往下看去,果见大营旗子上写了个“王”字。 “看来时运在我。”甄栩微笑:“传我命令,等夜深时分我们分队行动!” 这一场战斗真个如梦中一般,或许是骑兵精锐都集中在舌卢王等几个左右贤王手中,又或许西海国本来就是纸做的老虎,王廷的战斗力相比之下不堪一击。 甄栩带着几百骑兵俘虏了西海国国王,一并还捉住了王族男子十几人。 “先派人去给卫大将军报信,但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有西海国其他大军赶来支援就麻烦了。”甄栩亲自盯着国王。 余时青点点头:“咱们这就走。” 探春道:“若回西海卫所,不用走方才那条小路,咱们走西南方向,那里有条捷径。” 西海国国王原还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对他们的地形了如指掌,怒道:“你这个叛徒!” 看来是把探春当成西海国人士了,甄栩正想调侃探春两句,忽见她身后几支冷箭飞来,“三妹妹当心!” 探春已感觉到那箭意从欧冠背后袭来,已是闪避不及,心道:我此番也算为国捐躯,总比和亲几十年受尽屈辱要好。 闭上眼睛,等待那箭穿破皮肉。 可等了许久,仍未觉出疼痛,回过头来一看,就见李常惠挡在她身后:“李小将军!” 李常惠拔下肩膀上的两支箭,忍住疼痛,笑道:“没事没事,未中筋脉,只在肉上。” 探春见他还有心思笑,有些气恼:“到底是受伤,你干什么用肉身挡。” “我这不是来不及了嘛,若是手中有盾牌,我肯定不当这个肉盾!”李常惠憨笑。 探春被他的玩笑话逗乐,想见他并无大碍。借着火光看去,果然那箭入肉不深,虽拔了箭,伤口却并没有流出太多血。 他们处理伤口,余时青上去一把拽出放冷箭的人。 却见那放冷箭之人居然是个女子,余时青向来怜惜女子,顿时有些下不去手。 谁料那西海国女子冷笑一声,不知说了句什么,一下子撞上余时青的刀,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被俘虏的几个西海国男子都落了泪,甄栩见状,又看向余时青。只见他愣在原地,甄栩连忙上前拉住他:“怎么了?她说了什么?” 余时青神情复杂,半晌才道:“她说,舍身报国何分男女,让我不用手下留情。”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探春把目光移向那女子的尸体,心中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这两日来回奔波,众人都几乎筋疲力尽,到了天色微明之时,西海卫所的营帐终于显现在眼前。 探春一路扶着李常惠,这会儿总算能歇口气。她心中喜悦,对李常惠道:“李小将军,想来我是不用和亲了,你高不高兴?” 却感觉搀扶着的身体重重往下一滑,探春忙道:“李小将军,你怎么了?” 她拉住李常惠,只见他面色发青,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再看他缠着手臂的布巾子,最外一层是红色,层层揭开,那血液已经变成黑色。 “李常惠你挺住,到军营了,你听到没有?” 探春的呼声从后方传来,甄栩连忙和余时青走过来察看。 甄栩些微懂些医理,见李常惠伤口情形,不由面色一变:“不好,他这是中毒了。” 旁边的西海国国王听他们个个语带惊慌,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走了一夜的路,他这会早就毒气攻心,药石无救了!” 余时青拔出刀来,一把揪住西海国国王的衣领,就要砍他。 甄栩连忙拦住:“时青不可,此人要送回京城去。咱们还是先找军医看李千户的伤吧!” 西海国国王嘴角勾起。 余时青又看向李常惠,见探春不管众人目光,搂住李常惠的腰,轻声道:“李小将军,你再坚持一下,军医就要来了。” 余时青胸膛起伏几下,唉了一声,把西海国国王狠狠摔在地上。 千里之外京城 四月已经过半,京中各色花朵竞相开放。这样的大好春光,本是最宜嫁娶,可是对于西海卫所任职的众将家属来说,却并非如此。 先前西海沿子两战惨败,可仗还没打完,太上皇又与新皇斗法,朝廷的处置迟迟没有下达。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对西海卫所众将家属都避之不及。 甄府大门紧闭,可门口堆了许多红色的聘礼,路过之人都免不了议论几声:“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拒婚?” 另一人道:“可不是嘛,听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路煜路大人来提亲,被甄家拒绝了。” “甄家那位大人不是在西海卫?西海卫惨败,甄家还不赶紧攀上锦衣卫这棵高枝儿求个庇护,怎么还拒婚呢?难不成是那路大人年纪太大?” “怎么可能!听说那路大人不过二十岁出头,人长得俊,更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主儿。” “那就奇怪了。”“可不是嘛。” 两人正小声议论,就见旁边一个身面色如冰的男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路人被吓了一跳:“算了算了,锦衣卫的事情咱们少猜,赶紧走!” 几个路人刚灰溜溜离开,甄府的大门却忽的打开了,一个门子探出头来看了看。 见那冷峻男子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那门子叹了口气走出来,对那冷峻男子道:“唉,路大人,您跟我进来吧。”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缘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闷棍 自战事惨败的消息传来,甄家就一直关门闭户,默默等着甄栩的消息。 路煜已经是第三次来提亲,甄士隐听说他不肯离开,只好让门房请他进来。 “煜儿,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拗呢?如今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便要受惩处,你此时来提亲,不是白白被连累嘛!” 路煜听了甄士隐的话,郑重下拜:“爹娘虽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却养了我几年,霁明离京前嘱咐我照顾你们。更何况我对英莲的心意——父亲也清楚。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的。” 甄士隐“唉”了一声,扶他起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如今是皇帝近臣,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让皇上对你生出嫌隙,可怎生是好?” 封慧在一边抹泪,也担忧地看向路煜。 路煜只觉得心头一暖,放缓了语调:“爹娘不必太过担心。西海沿子的事,不是霁明能决定的,皇上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更加不会牵连到我头上。” 三人正说着话,窗户外面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路煜余光看到窗户上透出个瘦弱的身影,他微微提高声量:“父母亲在上,路煜路惟舟请娶英莲为妻,一生一世相守,绝不会辜负她。“ 听到这话,那倩影似乎颤了颤,没有进来。 封慧擦了擦眼泪:“你们两情相悦,我和你爹爹当然是知道的。之前拒绝你的提亲,不过是怕你出于一时意气,若将来因为栩儿连累了你,让你们成了一对怨偶,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开手。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我们也没有别的话说。” 路煜听封慧的意思,知道他们这是同意了,他冷峻的脸上也难得显出一丝红晕来。 封慧早看见英莲站在门外,又见路煜这样的反应,笑道:“好孩子,我们也没那些大家子的规矩,你去与英莲说说话吧。” 路煜颔首,正要走出门去,却见谷芽一路飞奔进来。 他满脸兴奋,喘着气大声道:“老爷夫人,好消息!刚刚八百里急报,边关大捷!西海国国王被咱们抓住了!” 众人都是一惊,路煜道:“边关不是已经没有大将了吗?是谁领兵打了胜仗?” 谷芽一愣:“这个我却没听到,刚刚送信的快马经过,我就听了一嘴,赶紧便回来报信。” 路煜向门边看了一眼,英莲正有些出神,见路煜看过来,对他点点头。 路煜立时转身拜别:“爹娘,恐怕我要即刻进宫,晚些时候我再来!” 甄士隐道:“我明白,你快去吧。” 荣国公府 这几个月来,府中一派萧瑟之气。王子腾去世的消息如同一片阴霾,在贾府主子们头顶盘桓不散。探春和亲更加重了这份凄凉之意。 贾赦平时最喜欢与小妾们喝酒取乐,近日也觉得神思不属,对这些情爱之事索然无味起来。 正喝着闷酒,忽然房间门帘被掀开,贾赦就要呵斥来人是个不懂事的,却见是贾琏走了进来:“父亲大喜!” 自从知道贾琏不能生之后,贾赦就对他更加没有好脸色:“能有什么喜事?你也读过几本书,怎的还如此不庄重?” 贾琏被训斥了也不见懊恼,反而满脸喜色:“父亲,甄霁明和余时青在西海沿子大胜,俘虏了西海国国王和王室高官数十人,还逼得舌卢王逃遁百里之外。” “你少胡说八道来哄我,几个大将军都没做到的事,就他们两个愣头青能做到?”贾赦不信。 贾琏道:“是真的!二妹妹已经收到封赏诰命的圣旨了!” 贾赦顿时放下手中茶杯,摆了摆手让几个小妾出去,他面上露出笑来:“余时青是我女婿,我倒把这事给忘了。” 他拍了下桌子:“如此甚好,咱们去报与老太太知晓,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正房中,贾政正与王夫人说起这件事。王夫人听了,先是一喜:“探春那丫头是不是不用再去和亲了。” 贾政摸了摸胡须:“但愿如此。” 王夫人又想到一事,强笑道:“没想到林丫头和二丫头的夫婿竟然有这般能耐。” 她心中不免有些膈应,从前借着王子腾的势力,家中虽还有大哥大嫂,可她在内宅说话向来是除了老太太以外最管用的。如今,自己哥哥战死,却叫大房的女婿立了功,往后这府里的人心莫不是要倒向大房去? 心里虽如此想,可又不好说与贾政。 贾政却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你个妇道人家,不要只盯着府里这点小事,以后宝玉还要靠他姐夫提携。” 听丈夫提到宝玉,王夫人按下那股浮躁气,又变成了那副菩萨面孔,道:“老爷说的是,我并没有别的想法。” 贾赦走到荣庆堂外,恰巧碰到鸳鸯端着个汤水出门。 贾赦记恨她不肯给自己做小,冷笑道:“姑娘这是要给哪个少爷小子送吃喝,老太太知道吗?你可别忘了你发过的誓!” 鸳鸯从上次拒婚后,就一直躲着贾赦,没想到今日撞上了:“大老爷好,林姑娘这两日回咱们府上住,老太太吩咐我给姑娘拿碗燕窝去。” 贾赦听说是给黛玉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哼了一声走进荣庆堂。 贾母收到了战场大捷的消息,吩咐小丫头道:“快去跟上你鸳鸯姐姐,让她直接把林丫头也带来。我看林丫头近来心事重的很,让她知道这个好消息也高兴高兴。” 又对贾赦笑道:“我先还觉着迎春丫头的这个夫婿不靠谱,抛下她就跑去边关了。如今看来确实是个能顶住事的,你这个女婿挑得好!” 贾赦向来只觉得母亲偏心弟弟,现下听母亲夸了自己一回,顿觉飘了起来,还记得谦虚:“也多亏了二弟帮忙牵的线。” 贾母先前还奇怪,贾赦整日结交的都是些斗鸡走狗之流,哪里认得这样的靠谱女婿,原来是贾政给物色的。 不过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也没必要给老大没脸。 忽听小丫头禀报“林姑娘来了。” 送走探春之后,惜春已经搬去了栊翠庵,园子里实际上就只剩下黛玉和宝玉二人。上回抄检大观园的事已让黛玉不安,父亲一安顿好,黛玉便搬了出去。 只是贾母十分舍不得这个外孙女儿,何况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们一个个都离开身边,贾母更觉得寂寥,便时常把黛玉接来住两天。 黛玉进门便看到贾母脸上带笑,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坏事,又见大舅舅坐在一旁,心里有些奇怪。 就听贾母道:“你大舅舅带来个好消息,甄家那个孩子在西海立了大功!” 黛玉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就听贾母又道:“他与你二姐夫一道,抓住了那个什么西海国的国王。” 贾母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听说其中还有探丫头的功劳。朝廷已经下了命令,让他们进京受封呢!我看啊,你们到时候正好成婚,来个双喜临门!” 黛玉听到外祖母说起成婚一事,不禁飞红了脸颊。 贾母见黛玉形容娇俏,像极了当年贾敏未出嫁时候的样子,又是欢喜又是伤心。 她一把搂住黛玉:“我的玉儿也要嫁人了,想当年你上京时还是那么小一个孩子,如今也长大成人了。我总算对得起你母亲!”说完便觉得泪如雨下。 黛玉也有些伤感,替外祖母擦了擦眼泪,劝解道:“外祖母别伤心,母亲虽去了,却也盼您每日欢喜呢!” 贾赦不耐烦看这祖孙两人的亲情戏,胡乱安慰了两句,便告退了。待要去弟弟弟媳跟前炫耀,可想到头功是外甥女的未婚夫,连探丫头也有功劳,便觉得没意思,换了衣裳就要去逛戏院酒楼。 且说自从王子腾战死,邢夫人自觉王夫人没了靠山,自己也可争一争府里的管事权,于是说起话来声音都大了不少。只是在贾赦面前,还是伏低做小。 见贾赦要出门去,邢夫人关心道:“老爷怎么不让人跟着,万一酒后着了凉——” 贾赦不耐烦听她废话,摆摆手就出门去了。 他日日享受小厮们的讨好,只觉得十分无趣,才不想什么小厮长随跟着。如今家中妾室已是玩腻了的,正好出门喝喝花酒透透气去。 青楼里的消息最是灵通,时隔几个月见到贾赦这位常客,鸨母笑道:“哎呦!贵客登门!贾将军您可是许久没来了!听说您有个好女婿,把那西海国打得丢盔弃甲的,可是立了头等功呢!今儿我们怎么着也得好好犒劳您!“ 鸨母是奉承之言,贾赦却真个觉得那仗仿佛是自己打赢的一般。 他叫了几个模样标志的清倌人,寻欢作乐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才从青楼里出来。 晃悠悠走在路上,突然感到有个布袋罩在脸上,贾赦大怒:“哪个不长眼的敢套我一等将军的头!” 那套头之人却没停下动作,贾赦只感觉后颈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子,整个人顿时失去了意识。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闷棍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有孕 甄栩一行人马抵达京城城门外时,恰好是正午,城门外有一人身着红色飞鱼服,正等在门口。 甄栩一看那人,眼角不由弯了弯,向那人挥手:“惟舟!” 两人已经有一年未见,甄栩跳下马,大步上前给了路煜一个拥抱。 路煜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拧着的眉头难得舒展:“霁明鲜衣怒马,京中同辈人都被你比下去了!” 甄栩被兄弟这样夸赞,倒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这两战我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又有英才助阵,若论才干你们不比我少!” 说到这里,又被自己逗笑了:“罢了,我在你面前还客气什么。” 又介绍其他两人:“这二位便是助阵的英才了。这是余时青余大人,这是南安王妃义女荣国公府姑娘杏元郡主,他们此战也当居首功。” 路煜点头致意:“久仰二位大名,请跟我来吧,皇上在宫中等你们许久了。” 众人跟在路煜身后进得城来,却觉得京中有些不同寻常。往日喧嚣的茶馆戏楼,今日却有几分萧瑟之气,街道上连嬉闹的孩子都看不到。 甄栩不免疑惑,问路煜:“京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的路边行人都少了?” 路煜道:“太上皇前几日驾崩了,如今是国孝期间,三十日内不准作乐禁止嫁娶,自然就冷清了。” 还不等甄栩惊讶,路煜又看向余时青和探春:“还有一事,众位或想知晓。荣国公府一等将军贾恩候殁了。” 有太上皇驾崩在前,听到贾赦死了,三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何况贾赦平日本就作风不正,要让人真心悼念他,着实有些困难。 甄栩问道:“贾将军一向身体康健,怎的突然就殁了?” 路煜摇头:“非是病亡,而是被人勒了脖子。”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余时青上前几步:“路大人,请问我岳丈是被何人所害?” 路煜道:“我并未参与此案,都是听说。当日贾大人一大早被人发现躺倒在路边,送到医馆时已经没气了。他颈上有斑驳勒痕,却不像是被人用绳子累死的。” 探春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荣国公府报案,衙门自然是紧急追查,何况遇害之人又是袭爵的人物,此案立时便上报给了大理寺。只是刚好又碰上太上皇驾崩,大理寺还未查出结果。不过,据说可能与一户姓石的人家有关。” “可是住在我家附近的那户石姓人家?主人名唤石呆子的?”甄栩想起当日曾与那石呆子有过一面之缘,虽是邻居,他后来却几乎没见过此人。 余时青道:“当时我岳父看上了石家祖传的扇子,要出上千两银子收购,只是那石呆子不愿意卖。恰巧我收藏了一套更为精美的扇子,听说岳丈大人喜欢,便孝敬给了他老人家。” 路煜道:“更具体的,我却不知道了,大理寺还未查完此案。” 甄栩心想,难道贾赦得了一套更好的扇子还不够,非要盯着石呆子手上那套。所以石呆子被逼上梁山,干脆结果了贾赦? 显然余时青和探春也想到这个可能,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他们没有时间再讨论此事,皇宫已经近在眼前。早有等候在宫门口的小太监,殷勤地把他们请进乾清殿中。 进殿便看到龙椅上坐着一人身着素服,正是皇帝在为太上皇戴孝。众人急忙拜见。 皇帝面带悲戚之色,眼神却十分明亮。 “众位爱卿平身吧,你们痛击舌卢王,生擒西海国国王,力保我西海卫所不失,都是国之栋梁!” 见是他们三人,皇上从坐榻上下来,声音里有几分激动和雀跃。 他握住甄栩的手,笑道:“霁明这一趟远行可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 甄栩道:“微臣幸不负皇上所托!” 皇上又对余时青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当日殿试放榜,你鼻青脸肿还能沉得住气,足见是个可塑之才。” 余时青拜倒谢恩。 见探春站在一旁,皇上顿了顿:“杏元郡主和亲远行之时,贤德妃曾经多次来找我哭诉求情。当日之事,实非朕之所愿,就算朕是皇帝也有不能为之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人君在委婉道歉了。 皇上如此诚恳,探春心中微暖:“陛下折煞臣女了,这是臣女分内之事。” 她想起埋骨西海卫所的李常惠,轻声继续道:“臣女虽不会武艺,然善察地形地貌。若朝廷需要,臣女愿再赴边塞做引路人,生死无惧。” 这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甄栩有些愧疚,探春一路回来,神色并无异常,他还以为李常惠之死只是让她稍有遗憾。可听探春今日如此言语,分明是没能从中走出来。 皇帝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见甄栩和余时青的脸色,便知另有隐情。他安抚探春道:“如今西海沿子基本平定,杏元郡主离京多日,不如回家探望父母双亲,奔赴边塞之事往后再说。” “朕原本对众位爱卿另有封赏,只是现下国孝,倒是不好宣布。你们一路风尘仆仆,也都累了,便好好休息几日吧。” 三人拜谢。 荣国公府 自贾赦当日丧命,荣国公府便乱成了一团。 邢夫人先是遣散了贾赦的十几房小妾,毕竟大房如今没什么进项,邢夫人数了数手中的银钱,狠心把她们全都发卖了。一时之间,邢夫人房中哭声震天,都是来求情的。 邢夫人自己也有事情求人。 鸳鸯看到邢夫人又擦着眼泪来了,只觉得头痛。可前几日已经找了好些理由把她挡回去,今日总不好不让她见老太太。 鸳鸯一跺脚,进屋去禀报贾母。 这一年来家中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贾母的头风病发得越来越频繁,若不是为了宠爱的孙子外孙女,她只觉得自己恐怕早就倒下了。 听到老大媳妇儿来了,贾母冷笑:“她哪里是为了老大伤心,我看她无非是觉着以后没了依靠,想从我这里多掏些银两。要我说,琏儿再不济,上有礼法压着,难道还敢对她不敬?” 见鸳鸯面上为难,贾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让她进来吧。” 鸳鸯正要去请邢夫人进来,碰上琥珀匆匆从外院回来:“老太太大喜!贵妃娘娘有孕!”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有孕 免费阅读.[.aishu55.cc] 回家 贾母只怕自己耳背听错:“什么?你再说一遍?” 琥珀见她高兴地有些站不稳了,连忙扶住:“老太太,说是贵妃娘娘怀孕了,宣旨的太监正在前厅等着呢。” 贾母眉开眼笑:“快扶我过去!” 邢夫人自知这下恐怕要不到钱了,没了王子腾,府中最大的倚仗便是贵妃娘娘。自个儿女婿虽有能耐,可她与迎春不熟,更靠不上这个女婿。 于是便又换上一副面孔,谄笑着恭喜贾母:“贵妃娘娘怀了龙种可是大喜事!老太太别急,我扶您去前院!” 贾母推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我身子骨没那么差,有鸳鸯扶着我就行了。”邢夫人只好讪讪地跟在后面。 到前厅时,已是乌压压站了一群人,只等着贾母过来。 来宣旨的吴内侍是个老熟人了。 众人跪谢接过圣旨,贾琏早有准备,就要同往常一样塞给吴内侍一百两银子。 没想到吴内侍摆了摆手,不肯收下,反而笑眯眯地扶起贾母。这可让老太太受宠若惊:“吴内监受累,不如进屋坐坐吧。” 吴内监满脸堆笑:“老太君说得哪里话,能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分忧,是奴才之幸。往后若是贵妃娘娘肯多支使眷顾奴才一二,就是奴才的运道了!” 吴内监一改往日做派,倒教众人十分不适应。 贾政先反应过来:“吴内监客气了!” 吴内监又笑道:“贵府上还有个好消息,杏元郡主今日就回来了。我离宫时,圣上正派锦衣卫接他们呢。” 这可是出乎众人意料,贾母一时只觉得心跳过快,有些喘不上气来,靠在鸳鸯身上。 吴内监吓了一跳,搀住贾母:“哎呦,双喜临门,老太君可要保重身体,莫要太激动了。圣上对郡主另有封赏,约摸过一会儿郡主就回来,我就不打扰老太太享受天伦之乐了。” 送走吴内监,鸳鸯扶着贾母到正厅上首处坐下。 有了这样的好消息,贾府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尤以宝玉最为欢喜:“三妹妹回来了!” 贾政听他不提贵妃娘娘,反而以探春之事为先,就要教训宝玉几句。 却听贾母哭道:“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三妹妹,好在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话一出,王夫人、凤姐儿等想起当日探春没有亲朋陪伴孤身远嫁和亲,都伤感起来。 贾政看母亲哭得这样伤心,忙道:“母亲可别哭坏了身子,从前都是儿子不好,这才让探春替人和亲。” 眼见母子两个越说越伤怀,王夫人给王熙凤使了个眼色。 王熙凤上前几步,笑道:“有长辈在,本来轮不到媳妇说这话。可我听说,不经火炼不是真金!如今外面都传这次大破西海国,探丫头也立了功的。从前我就知道探丫头是个人物,如今她可不是抓住机会,就扶摇直上了。” 贾母听了,情绪缓过来,点头道:“探丫头确实是闺中豪杰,不过这次也是她运气好。下次可断不能跑去战场上冒险了。” 贾宝玉道:“这就叫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注1) 贾政听他哼了一声:“说前半句就好,还提后半句做甚么。” 宝玉默默低下头去。 家政想到大哥去世,家里只剩下自己这一个顶梁柱。侄子贾琏读书不成,宝玉虽然聪明,却半点心思不在功名举业上。不由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三妹妹去了趟边关,便立了大功劳,你还在家中整日玩胭脂。府上几个姑娘你竟是一个也比不过。” 宝玉有些不服,一时情绪上来,嘟囔道:“姐妹们原就比我强些,我不如她们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贾政听了,怒道:“去给我请家法来,我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儿子!” 贾母道:“好了!我还在这里,你就敢动手打他,他日我要是去了,你是不是得打死宝玉!” 王夫人本来对探春回家十分高兴,可贾政一褒一贬,她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这会子又见贾政要打宝玉,不免落下眼泪:“老爷,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孩子在身边。老爷不看我的面子,也看看贵妃娘娘的面子。” 贾母也道:“贵妃娘娘才传出喜讯,你就要打她的同胞兄弟,你让贵妃娘娘作何感想?若是传出去,别人又怎么看贵妃娘娘?” 贾政也有些后悔,只是话已经说出去,若是不能好好教训宝玉,倒是让自己下不来台。 可一时半会儿却没人能给贾政一个台阶下,王熙凤是小辈不好规劝,邢夫人又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好像个局外人一样。 房中沉默片刻,凤姐儿正想说话,外头小厮又传来个好消息:“三姑娘回来了!” 贾母听说后,立时起身出了房门,众人赶忙跟上去。 近来天气渐热,贾母又年纪大了有些发胖,站在屋外头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汗湿了衣裳。 贾政道:“天气炎热,母亲不如回房去等。她一个小孩子家哪里就配得上让母亲受这个罪了。” 贾母瞪了他一眼:“我能受什么罪?这孩子一个人去了边关,才是遭了大罪呢!”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窈窕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众人先是吃了一惊,这人身穿靛青色男装,皮肤被晒得有些黑红,并未上妆,与送别时那白皙俊俏的女子几乎判若两人。 可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一点,众人看过去时,只见她顾盼神飞,神采奕奕更胜从前,竟仿佛一下子脱胎换骨一般。 贾母还没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到她眼前,纳头就是一拜。 “祖母!孙女儿回来了!” 贾母见探春的脸颊已经有些皲裂,又是哭又是笑:“我的三丫头回来了,竟然真的回来了。” 众女眷都捧着帕子呜咽,凤姐儿眨了眨被泪水浸湿的眼睛,笑着上前:“咱们也别站在院子里了,进屋坐着吧。屋中有冰,能凉快些。” 贾母拉着探春的手坐到榻上,把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三丫头真是比从前黑瘦了,不过也更精神了。跟祖母说说,你这一路上可有吃过苦?” 探春笑盈盈:“去的时候有送亲队伍,回来的时候是同二姐夫和甄大哥哥一起的,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贾政想起近日京中传闻,奇道:“朝中都说你这次立了大功?” 探春道:“若论头功自然是甄大哥哥和二姐夫的,我只是恰好对那边地形了解,歪打正着找到了西海国王廷所在。” 众人倒吸一口气,连一直旁观的邢夫人都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能抓住西海国国王,是你带的路?” 探春点点头:“说来也巧,早前我拜托二哥哥给我带几本游记回来,其中就有一本是西海沿子相关的。这次能认得路,还得多亏了二哥哥替我买了这本书呢!” 众人听她提到宝玉,都是一笑,王夫人心中满意。邢夫人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探春默默观察了一圈府中气象,众人中变化最明显的便是凤姐儿。只见她虽还强撑着一副笑模样,却没了几月前的那股子神奇劲儿。 探春默叹,想来这几个月府中发生了不少事,比如伯父的死讯。可此刻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能晚些时候私下问问侍书。 探春正凝眉思索,忽然感觉角落里有一道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她抬头一看,一个美妇人瞧着自己仿佛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敢出声。原来是赵姨娘,探春向赵姨娘笑了笑,心中默默喊了声“娘”。 赵姨娘好似听到探春的心声似的,露出个笑来。她平日里行止粗鄙,虽有张好看的脸,可笑起来却还是一副小家子气。 探春此刻却觉得很是亲切。 忽觉有一双手扶上自己的脸颊,探春连忙回过神来,就见贾母一脸慈爱:“好好好!就算是宝玉拿给你的书,也是你自个儿有出息!对了,你刚从宫里出来,可曾听得贵妃娘娘的消息?” 探春想起当时情形,皇上对姐姐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虽未见着娘娘,但依我看,既有圣上体恤,娘娘在宫中约莫还是舒心的。何况娘娘在宫中还有宝姐姐做伴。” 王夫人听她话中意思,知道是说元春在宫中颇受宠爱,心中安慰:“怪不得刚刚那位吴内侍那样客气。” 王夫人又对贾母笑道:“若是日后能跟着老太太进宫探望皇孙,那便是我的福气了。” 说到元春肚子里的皇孙,贾府众人都是一片和乐。 邢夫人见他们欢声笑语,想到丈夫惨死,贾琏夫妇一味只听二房的话,把自己这个嫡母忘得干干净净。也不知自己这后半辈子能靠谁去,不由心中悲痛。可今天这大好日子,又不敢露出来惹的贾母不快。 且说甄栩回京当日便被皇上调任为兵部侍郎。以他的年纪能坐到正四品官员的高位,几乎是一步登天了。 兵部众官员并没有太多议论之声。无他,甄栩既是皇上心腹,又有这样足以彪炳史册的战功,前途一片大好,得罪他说不定就得罪了一个未来的阁老。 更何况,说不定哪天边关有战事,他就要被皇上抽调去打仗了。与这样一个既有才华又有后台,还随时可能战死的人作对,完全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 甄栩的兵部任职可比当初出任户部员外郎要顺利的多,只是才到任的第一天下午,他便收到消息:大理寺及刑部邀请兵部共同查案,并且要调查的正是贾赦的案子。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回家 免费阅读.[.aishu55.cc] 查案 且说,因太上皇驾崩一事,贾赦之死的调查有些耽误。可到底是一个一品将军死于非命,这件事在京中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一品将军隶属于兵部管理,甄栩作为兵部侍郎,参与此案调查原属份内之事。 匆匆翻了翻案卷,甄栩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想起自己今日进京后,还未来得及见过父母,急忙换下官服,步行回家。 月亮照在天际,比起边塞的繁星闪烁,京城的夜空要空旷一些。可这份空旷中,有街头巷尾邻居家的捣衣声传来,让甄栩十分安心。 一年多没回来,甄栩到门口时,看到有人靠着门睡着了。 他不由一笑:“谷芽,你做什么呢?” 谷芽迷蒙之间听到有人问他,下意识答道:”等我家少爷回家呢!“说完觉得不对,方才那声音好耳熟。 谷芽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立马向门内跑去:“老爷夫人小姐,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甄栩无奈摇头:“怎的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才踏进大门,晴雯已经闻讯赶来:“哥哥终于回来了!”她把甄栩拉到明亮处,抓起他的手臂左看右看。 “你这是做甚么?”家里人会不会太激动了些。 晴雯噘嘴:“你在边关立功,娘亲妹妹在家中为你担惊受怕。我先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伤,提前帮你糊弄过去,免得她们看到又要哭肿了眼睛。” “就你是个鬼灵精!”甄栩被她逗乐了,继而又心中狐疑,原本晴雯半年前就该出嫁的,怎的如今还在家中?且还梳着闺阁女儿的发式,难道他竟看错了周恒那小子? 晴雯不知他心中所想:“哥哥快来,爹娘等了你一天了,张妈把你爱吃的几样糕点来回热了好几遍,就怕你吃不上热的。” 说着便见甄士隐和封慧英莲向他们走过来。 朦胧月光下,甄士隐发白的头发以及封慧苍老了许多的面孔,一下子映入他的眼帘。 甄栩这才觉出自己的自私来,他嘭得一声,两腿磕在青石板上:“爹爹娘亲,是儿子不孝!” 为了一己之情怀抱负,舍家人于不顾,让亲人们都为他操碎了心,甄栩此刻只觉得万分歉疚。 甄士隐扶起他来:“好孩子,说什么不孝,你有报国之心,我们只有高兴的。都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为国为民,爹娘和妹妹们都以你为傲。” 封慧擦了擦眼睛,挽住甄栩的胳膊:“回来便好,走,咱们一家人吃团圆饭去。” 次日一早,甄栩刚到兵部,却被人堵在了大门口。 “恒安?你怎么来了?”甄栩吃了一惊,那因为身穿月白色衣裳显得皮肤更黑的人,不是路煜又是哪个。 周恒不爽:“我怎么不能来?你回京也不通知我,听说昨日小哑巴去城门口接你们,我今日才知道。” 听到周恒把锦衣卫同知路大人喊做“小哑巴”,旁边的大理寺少卿神情尴尬。 周恒向来大度,抱怨过后又乐呵呵道:“从前都觉着我肤色黑,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当黑白双煞,如今你去了趟西海卫,晒得比我还黑了。” 甄栩一看就知道周恒是死乞白赖跟着来的。周思业已经调任大理寺卿,周恒既是上峰公子,大理寺其他人对他跟着来查案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没搭理周恒,先同大理寺少卿互相见过礼:“见过李大人,不知此案现在进展如何?” 大理寺少卿人过中年,被两个年轻人晾在一边,也不着恼:“见过甄大人。其实前段时间,我们已经把与贾将军有过节的人家都查了一遍,一户姓石的人家最是可疑。” 周恒插话道:“这案子原不复杂,贾将军平日里接触的不是青楼女子就是古董商,可他脖子上的痕迹,倒不像是被人故意杀死的,这就成了个难点。” 甄栩听到此处,想起昨日翻看的案卷:“我看卷宗中提到,他脖子上有淤痕,生前曾被人勒住过脖颈,但勒痕的力度又不足以致死?” 大理寺少卿道:“正是如此,那勒痕力度轻微,像是被人用粗糙带子或布巾之类的拉拽过。” 周恒此时凑到甄栩耳边悄声道:“我们还去问了青楼的老鸨,是不是贾大人生前和人玩了什么花样。” 甄栩瞪他一眼,继续说正事:“卷宗中说找到贾大人时,他头发散乱。恕我猜测,会不会是有人试图绑架贾将军?试想贾大人走在路上,被人套住了头试图绑去暗处,因此他脖颈上才回留下轻微勒痕。” 大理寺少卿道:“我们也是如此猜想,可这样还是无法解释贾大人的死因。” 甄栩道:“不知先前李大人提到的石姓人家调查得如何了?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线索。” “这可巧了,那户石姓人家就是你的邻居。”周恒耸了耸肩。 甄栩点点头:“先前他和贾大人有些龃龉,有一次我也在场。” “那户主石呆子从那日便消失了,据说他母亲也回了娘家。正因为如此,石呆子的嫌疑才最大。” 大理寺少卿有些犯愁。若是这事发生在去年,那时候荣国公府荣光不再,更无圣眷,贾赦本人也不是个正经人,若是实在无法查明,也还能糊弄一二。 可谁想到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天翻地覆,贾妃怀孕,贾赦的女婿和侄女都立下了军功。此时,贾赦的案子便如同烫手山芋,大理寺少卿本人已经为了此事掉了许多头发。 众人都是一筹莫展。大理寺少卿另有要事处理,只留下周恒荼毒甄栩。 看周恒一副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甄栩先开了口:“原本我还带了礼物,打算回来就恭贺你和晴雯新婚的,怎么你们的婚期竟然推迟了?”昨晚没来得及问家里人,今日正好逮到正主。 周恒哀叹一声:“我的大舅哥,侬伐晓得哟。” 甄栩听他语气哀怨,连金陵话都冒了出来,只觉得腻歪,忙道:“有话好好说,你这么酸是做什么。” 周恒道:“从你走了以后,晴雯就不太搭理我,她说要照顾爹娘和妹妹直到你回来。我知道她担心家里,又怕连累我,这才刻意同我疏远了。” “幸好你一年多时间便得回京,不然我要成望妻石了。”说到这里他又高兴起来,一只胳膊搭在甄栩肩上:“这下可以重新商量婚期了吧,好兄弟,帮我探探尊父母的口风。” 晚上回家时,甄栩与父母提到此事,晴雯在一旁难得显出几分羞涩来。 封慧笑道:“巧了,我今天还和你爹在商量晴雯的婚期呢。” 见甄栩对晴雯眨眨眼,封慧被他逗乐:“别光顾着笑你妹妹,还有你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明日咱们家就向林大人府上递拜帖。” 这下轮到甄栩发窘,英莲坐在一旁捂嘴偷笑。 “还有英莲的婚事。”封慧可不会放过小女儿。 这可好了,兄妹三个面面相觑,谁也别调侃谁。 第二日一早,甄栩没有去兵部,而是跑了趟大理寺。照旧是大理寺少卿接待,却没见到周恒。 甄栩旁敲侧击,从大理寺少卿那儿拼凑出一星半点情况。 原来因大胜西海国,朝廷上下喜气洋洋,皇上破例加开了恩科,会试时间定在了今秋。备考时间已不足三月,周恒被周大人拘着读书,彻底没了空闲。 甄栩回想昨日发现的卷宗细节:“贾大人死时衣裳汗湿,且身体略略前倾,尤其是头部和颈部明显前探,依我看——” 还未说完,就见有个吏员小跑过来,在大理寺少卿耳侧说了句什么。 大理寺少卿的脸色一变,甄栩问:“李大人可是有什么新消息?” “多宝阁今日新上架了几件卖品。” 多宝阁是京城中有名的古玩行,其中多有贵重的老物件,这里也是达官贵人们时常光顾的地方。 甄栩转眼之间便明白过来:“难道其中有石呆子祖传旧扇?” “甄大人料事如神!因知道石呆子与贾将军为这套扇子起过争执,便在搜查他家中时,特意找过,可是当时并没有找到。” 大理寺少卿皱了皱眉:“也不知这扇子是被石呆子变卖的,还是仅仅出于巧合才出现。” 两人带着几个衙役去找店家询问,走到门口时,却见街角闪过一个人影。 此人甚是眼熟,甄栩立时想起来他是谁:“石呆子!”众人一听,急忙追上去。 石呆子能跑,追过了两条街巷,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里。甄栩捡起一颗石子,掷在他膝窝处,石呆子登时便摔了一跤停下来。 对石呆子的审讯很顺利,原来几月前他家中被盗,那套祖传的旧扇子不翼而飞。因为被贾赦纠缠过,石呆子自然而然就怀疑起了他。他跟踪了贾赦好一段时间,计划绑架他以拿回家传之物。 那日清晨,他抓住贾赦孤身一人的时机,用布巾蒙住了贾赦的头。拖到小巷子后,他才发现贾赦双手握住自己的喉咙,已经断了气。 石呆子没想到会闹出人命,这才慌慌张张把贾赦的尸体扔到了大街上。 “所以,这套扇子不是你卖给多宝阁的?”大理寺少卿本以为石呆子为了远走高飞,典当了家产,没想到竟是这样。 “当然不是,我死都不会卖的。”石呆子忿忿。 甄栩又问石呆子:“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官府为了抓你而设下的圈套?” 石呆子叹了口气:“想过,可我必须得拿回我的扇子!”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查案 免费阅读.[.aishu55.cc] 蚁穴 审讯过后,两人走出大牢,甄栩对大理寺少卿道:“李大人,您怎么看? 对方也是一头雾水:“此事透着蹊跷,旧扇就出现的也太巧了。” 甄栩道:“有些巧合确实是偶然,比如贾将军之死。有些偶然却更像是必然,比如石呆子出现在多宝阁附近。” 大理寺少卿更加迷茫:“你是说贾将军确实是被石呆子绑死的?不对啊,仵作都说了,贾大人虽是窒息而死,却并非被勒死的。难道石呆子说了谎,他绑架贾将军时,捂住了他的口鼻?” 甄栩摇头:“并非如此,李大人还记得我之前的话吗?” 大理寺少卿回忆起中午时分,甄栩曾提及贾赦死时情状:“衣裳汗湿,身体前倾,尤其是头颈前探。这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甄栩道:“这种死状,不似外力所为,更像是脖颈咽喉被异物堵塞,引起窒息。” 对方仍是面带疑惑:“可是当日仵作查验过他口鼻,并无异物呀。” 甄栩颔首:“须知不只是口鼻异物会导致窒息而死,若是气道堵塞,又未能及时抢救,人也会在短时间内死亡。只不过这样的死因,仅凭一般验尸难以发现,非得剖开颈部才可得知。” 大理寺少卿陷入沉思:“这——” 甄栩道:“也就是说,从现有证据推测,贾大人当日酒后回家,路上被石呆子蒙住了脸,恰巧酒后呕吐物涌上来卡入气道。石呆子以为他是被绑了才挣扎,实际上贾大人气道阻塞无法呼吸,等石呆子将他拖进小巷子里时,他早已经窒息而死了。” 大理寺少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便对上了。” 甄栩道:“不知贾将军尸体停在何处,若能再行检查遗体,剖开颈部查验,或许就能得知真相。” 大理寺少卿有些为难:“这——贾大人的尸体确实还在大理寺,不过,剖尸怕是对死者不敬啊。” 甄栩知道他是怕得罪贾府,微微一笑:“没关系,你找个手艺好的仵作,到时候把尸身缝合好,贾府那边我去说。” 五日后 在仵作检验之下,确在贾赦气管中发现异物。由此本案终于水落石出,石呆子虽未致他人死亡,但企图绑架勋贵,恐吓取财,依《问刑条例》被处以流刑。 只是引起案件的原因,即石呆子祖传旧扇丢失一事却失去了线索,多宝阁声称卖扇之人并非京城中。大理寺寻不到线索,好在贾赦之死已经查明,他们公务繁忙,既然能够交差,这项疑点便暂时被封存起来。 文渊殿中 虽然贾赦也算与自己沾亲带故,但皇上可没空去管一个不务正业的勋贵。西海国之事还未处理完毕,今日就要内阁面议。 西海国一事甚是棘手:一则南安郡王尚未回京;二则,边关昨日又有急报,西海国残部已经另立了新国王。这对大雍可是大大的不利。 “众位爱卿怎么想?”皇帝翻看完手中奏报,看向今日参加面议的阁臣。 次辅申春林心中早有成算,正想说话,却听首辅赵泽之先开了口。 “陛下,为今之计,不如通告西海国,我朝愿以西海国国王,换回西海沿子外三州之地及金银马匹若干。如此,既可引起西海国国内党羽纷争,削弱西海国国力;又能让我边塞休养生息;还能拿回我大雍丢失已久的外三州战略要地,可谓一举三得。” 申春林暗道,赵泽之个老油条,往日里只会当个好好先生,成日和稀泥,今天倒是立场坚定得很。 皇上没有表态:“赵阁老所言切中要害,不知申阁老有何高见?” 申春林突然被皇上点到,又有赵泽之将他心中所想全部道出,一时也没有更多对策,只好道:“赵阁老所言极是,臣也是如此认为。此外,若能在西海国几个话事人中制造矛盾,我朝要回三州的目的,想必会更易达成。” 今日的小朝会很是顺利,皇帝回到寝殿见赵内侍脸上还带着笑,便问:“有什么乐事,说出来也让朕听听。” 赵内侍服侍皇帝多年,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好,便大着胆子道:“臣是在笑赵阁老,往日他鲜少表明态度。最近却不同了,尤其今日,竟还第一个力主交换人质。”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不懂,他是个人精,最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先皇在时他和稀泥,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实干派了。” 此话有暗贬先太上皇之意,赵内侍只陪笑,不敢应声。 次日早朝,因太上皇一月丧期已满,皇帝便命甄栩、探春、余时青上殿受封赏。 甄栩居首功,被封为定西伯,食禄八百石。余时青为一等轻车都尉,食禄四百石。贾探春为二等云骑尉,食禄二百石。另有伤亡抚恤给予众将士。 开国之时,太祖皇帝便立下祖制“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与。”(注1) 因此,百十年来,文臣封爵几乎成为不可能之事,更不用说女子封爵了。原本甄栩的爵位已经足够扎眼,可有探春封爵,倒显不出来了。 探春既为杏元郡主兼一等云骑尉,可谓是突破旧制。探春也未能料到皇上如此厚爱,拜倒谢恩。 殿中文臣却颇有微词,贾三姑娘虽立下大功,可封给一等云骑尉是否过了头,这爵位恐怕还是沾了贵妃娘娘的光。 皇上无视众人的小声议论,继续道:“昨日朕收到边关急报,西海国另立了新国王,他们国内如今几股势力纠缠不清。朕已经决意放还西海国国君,换回我大雍三州之地。” 众臣齐声:“皇上英明!” “不过出使人选还未定,各位爱卿有什么建议?” 众臣面面相觑,以西海国如今的形势,此刻去和谈必定难度极大危险重重,就算是谈成了也是应该的,若是没能谈成,那便成了过错。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众人都沉默不语。 忽听一道清脆的女声斩钉截铁:“臣愿再赴边关,出使西海国,方不负圣上隆恩!” 众人愕然,抬头看去,只见殿中红衣女子虽有些瘦削,却形容坚定。 甄栩早猜到探春会主动请缨,他微微一笑,也跟着请命:“臣也愿再赴边关!”余时青也站了出来。 上首皇帝笑吟吟道:“朕幸得诸位忠臣良将!此事本应由礼部负责,便由秦侍郎主持,杏元郡主与余爱卿熟悉西海国情况,作为副使同往。”却唯独没有提及甄栩。 “至于甄爱卿,朕另有重用。” 一切尘埃落定,今日甄栩难得没有加班,早早回到家中,就见一家四口都聚齐了。甄士隐和封慧脸上都带着喜色,英莲和晴雯则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甄栩直觉又要被调侃,小心翼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封慧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噗嗤一笑:“你紧张什么?是有好事!我和你父亲今日去了林府,给你定下了婚期,就在下月十五!” “不是要先定下晴雯的婚期吗,怎么把我排在前面了?”为免发窘,甄栩使出话题转移大法。 封慧看破了他的小心思:“好啦,都是封爵的人了,还害羞呢。你是兄长,娶妻在前才是正理。” “至于你妹妹们,周家的那个孩子如今忙着备考,恐怕要等到会试之后了。煜儿亲生父母已故,单由我们主婚也不合适,他说要寻个合适的时机,请皇上赐婚呢。” 甄士隐听娘儿两个唠叨完,提醒道:“你回来也有几日了,还没顾得上去林府吧。后天休沐,你记得去拜见你岳父。” 林府 黛玉正在作画,翩跹蝴蝶飞在芙蓉花间,甚是传神。 紫鹃见她画得认真,又看了看绣绷上的鸳鸯蝴蝶花样,抿嘴一笑。 才收拾了黛玉才做的绣样,就听屋外院子传出响动。紫鹃生怕打扰到黛玉作画,连忙悄悄走出去看。 只见园中有几个婆子抬了四个箱子进来。那箱子用红木制成,甚是精致,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其中几个婆子抬得极为费力。 “这是谁送来的?里面放了些什么?”紫鹃问其中一个婆子。 那婆子笑道:“回紫鹃姑娘,是甄家大爷来了,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他送来的。老爷已经看过了,姑娘就放心收下吧。” 紫鹃道:“那就有劳搬到抱厦吧。” 黛玉听到外面吵闹,见紫鹃进来,问道:“外面发生何事了?” “有人送礼物过来了,姑娘快猜猜是谁?” 紫鹃语气俏皮,黛玉一听便知是谁送来的,她轻轻呸了声:“谁要他的东西。” 紫鹃晓得黛玉心中不快,正要安抚,却见雪雁在院中徘徊,面色十分古怪。 她叫住雪雁:“叫你去送姑娘打好的结子给老爷,怎么又把东西拿回来了?” 雪雁耷拉下脑袋:“方才我去前院,听到他们说宁国公府的珍大爷和小蓉大爷没了。这个时候我哪里还敢去打扰老爷,就回来了。” 紫鹃心中忧虑,宁国公府虽与姑娘离得远了,可到底是亲戚。如今珍大爷和小蓉大爷死了,不会让姑娘的婚事又生出变故吧? 书房里,甄栩正与林如海聊起西海卫所盐政革新情况,冷不丁收到贾珍和贾蓉死去的消息,俱是一惊。 林如海拧眉问小厮:“来报信的人可有说缘由?” 小厮摇头:“只说是人殁了。” 此刻两人并未料到,这件事会在京城引起滔天巨浪,甚至差点连累了荣国公府。 为您提供大神 夏至三候 的《[红楼]香菱哥哥的科举为官路》最快更新 蚁穴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