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朱余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第一章 洛阳惊变(1) 正始十年正月甲午,北方的寒意仍然存在于大魏的大地之上,洛阳城中却和往日一样的繁华,城中新开了几家酒坊,售卖的是自称的是上等的好酒,但是其中真伪,却只有经常饮酒的才会知道其中的猫腻,朱余就是这样的人。 朱余只消把酒坛子打开,闻一闻酒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便可辨明酒的优劣。这种能力有些人是日积月累所练就的,有些人却是天赋所载,朱余属于后一种,洛阳城内的酒坊只有得到他的认可,才能称之为好酒。 朱余是太学生,本是应该在学舍苦读经典,为将来仕途上能有所作为做准备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却在酒坊里和别人对饮了起来,倒是这样倒也罢了,朱家乃世家大族,不缺这点钱,不过朱余在和别人对饮的时候,聊了点其他的东西,简单的来说,他酷爱和别人聊老庄之道,这便有些违背父母的意愿了。 这是受了当时流行思想的影响,先汉党锢之乱之后,许多文人不再具体的批判社会上的事情,避免给自己带来祸端,他们开始研究起了老子和庄子,试图从这两位先贤的著作中找到事物发展的真理。 朱余在接触这些之后,立马就被吸引住,陷入了其中,他每日与人在酒坊中饮浊酒,谈老庄,很快他的见识突飞猛进,每每辩经都伴随着大量地饮酒,在酒的作用下,朱余对于老庄之道的参透反倒是更深了,甚至到了至臻幻境。。 “有仁,你这是又喝了多少!”朱余面前站了一个男子,和朱余穿着的上等绸缎布料做的衣服不同,这男子衣服的布料一看就充满着次等和廉价的感觉,男子夺过朱余手中的酒碗放在桌子上,再整个把他给拉了起来。 “是怀民兄啊!”虽然是双眼迷离,但是朱余依旧认得眼前这个拉他起来的男人,他晕晕乎乎,晃晃悠悠地说道:“我刚才感觉自己快看见老子了,我准备向他请教何为道,我又在何道?” 男子名叫郑安,字怀民,郑安没好气地讥讽道:“你要是见了老子,我看你怎么回来,我们每年都得去你墓前看你了。”朱余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这副躯壳,尽管随波逐流,唯有吾心,常伴理侧。” 看见朱余说醉话还说出这么多大道理,郑安却是毫不惯着,将他拉起就往酒坊外面走去,出门他把朱余推上一架马车,这马车是朱色车盖,车身四周拉起的是玄色的布幔,车前是两匹棕色的骏马,此时正不断喘着粗气。 郑安随之跳上了车,他对车夫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驾……,”车夫摆动了几下缰绳,两匹骏马便拉着车往前走去,车上,郑安让朱余喝了水,朱余稍微清醒了过来,看见自己和郑安置身于车内,便闻道:“怀民兄,我们这是去哪?” 郑安稍微掀开了车窗布幔的一角往外望,对朱余说道:“我们要到城外去!” 朱余用手拍了怕自己的脑袋,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城外,于是只好问郑安,郑安却岔开话题,问朱余道:“有仁兄,酒醒了没有。” 朱余揉了揉脑袋,说道:“醒了一半吧,至少你说什么我能听得明白。” 郑安放下窗户处的布幔,把身子摆向朝着朱余的位置,说道:“去城外我在屯田营的住处,我已将我母亲和妹妹都接过去了。” 朱余已经被绕糊涂了,他此时已经足够清醒了,但是还是搞不清楚郑安想要干嘛,“怀民啊,洛阳城内好好的家不住,干嘛要去城外你那夏不避暑,冬不御寒的的小破房子,伯母和小寒过去不是招罪吗?” 郑安无奈一笑,道:“实在是无可奈何,但是没有比我那更安全的地方了。” “安全,哪里还能比洛阳城安全呢?这高大的城墙,就算蜀军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惧怕。” 郑安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日日与他人饮酒,谈老庄,可知大将军兄弟已经带着天子去拜谒列祖明皇帝的陵寝了。” 朱余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臣拜先君,子拜亡父,这不是臣之本分,人之常情吗?” “此时的洛阳城无异于是空城一座,”郑安提醒到,朱余却是更加的无所谓,“老郑我看你就是想多了,”朱余端起一碗水,水在马车的颠簸作用下不断摇晃,泛起阵阵涟漪,“这杯中的水只有在外界的力量作用才会摇晃,形成旋涡。” 郑安微微一笑,取下自己的木簪子,插入水中搅拌了一下,水碗中立即形成了一个小漩涡,朱余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说道:“何须在意那么多,这世道是不会变的。” 他端起那晚簪子搅拌过的水,一饮而尽,“这水虽然有你头发的味道,但是我还是能够喝下去,这个世界浑浊的东西比这水要更多,但是人们依然会像我饮这碗水一样把生活过下去。” 郑安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整理自己的头发了,感觉都散发出了味道,目前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尴尬。但是他笃定这几天之内一定会出现大事,于是他说道:“老庄之道我并不懂,但是我知道如果城中真的出现大事,我们这些人难免不会受到波及。” 此时马车已经走出城门,郑安探出身子往外一看,外面是连成片的屯田营地,这些屯田营往东一直延伸到了淮南,正月早就过了收获的季节,插秧的季节也还未到,此时正是农闲时候,无论是军屯还是民屯,田地里都看不见多少人在劳作,零零散散看见几个正在掰泥土的人,那些人是郑安的同僚,屯田营地的下级属吏,他们正在观察土壤的肥力 “再给我大魏几十年,三国必归为一统。”郑安感慨到。 “不过我还得问你,你是怎么让我的车夫听你的话的,”朱余在清醒过程中发现自己与郑安同乘的这驾马车自己赴京来,父亲送给自己的。 “车夫为你的仆人,我只要告诉他你有难就行了。”郑安说到。 “我一不论国事,二不选边站,我能有什么难?”朱余说到。 “你确实是不论国事,不选边站,但是您的父亲,一郡之望,与中领军曹羲关系匪浅,一旦司马太傅重掌大权,难免不会受到波及。” 朱余虽然沉迷于老庄之道,但是并没有达到完全忘我,摒弃世俗的境界,郑安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他虽然没有选边站,选择了明哲保身,但是他的家族早已作出了选择,如今这份选择已经到了该承担后果的时候了。 朱余强压着自己,让自己保持镇静,“怀民,天子在城外,城内闹不起来吧!” “难道你忘了城内的那位是什么人了吗?”郑安一字一句地说到。 朱余想了一下,说道:“四朝元老,功勋卓著,威望隆高。” 随后他又问道:“你怎么会笃定城内必有事?” 郑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只是猜想,但是我观太傅并非久居人下之辈,如今他年近七十,此时不博,更待何时?” “你这话,被人听到是要灭三族的,”朱余赶紧让郑安不要再说了。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二人跳下马车,朱余让车夫赶紧回城,自己则跟着郑安进了住处,那是一间简陋的一居室,虽然郑家在城里的房子也是很简单的,但是和这里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豪华了。 “母亲,小寒,”郑安呼唤着家人的名字,此时从房内走出一位婉约少女,灵动可爱,她的步伐轻快,若踩云彩一般来到二人面前,亲切地叫了一声“哥”和“余哥哥。” “小寒,这才多久不见,你又长得比以前好看了,”朱余打趣地说到,小寒双颊泛红,微微低头,道:“或许是你饮酒过量把我们都忘了。” “我饮酒是真,但是可从不误事,”朱余自信满满地说到。 “都快进屋吧!,外面怪冷的,小寒,娘在做什么?”郑安催促着二人,小寒回答道:“娘正在准备午饭。” “那我去帮娘的忙,你带有仁进屋,他会在我们这住几天。” “知道了,哥哥,”小寒回复到。 郑安来到屋内,因为并不是正式的居所,只是他在屯田营工作时的临时居所,所以并没有专门做饭的地方,郑母来了之后再靠近窗户的地方搭了一个简单的台子,上面摆放着各种陶制炊具,基本上可以保证一家人的温饱。 “娘,有仁来我们这住一段时间,”郑安来到母亲身旁,他看见母亲正在拣选秋葵,便过去帮忙,把那些坏了的秋葵给择了出来,“今天是要吃秋葵啊!” “是啊,我准备做一个秋葵粥,”母亲说到。 “今天本来是打算去城里买点肉的,但是身上的钱财带的不够,”郑安无奈地苦笑着。 郑母露出慈祥的微笑,安慰道:“我儿能够让我们全家吃饱饭已经不容易了,有仁现在来家里住几天,你可切记要保密,一个世家子弟住进寒门的家里,被人知道了,不仅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我们,都不好。” “我知道了母亲,风声过了,一切就都好了。” “伯母,您可不要赶我走,我挺喜欢和你们在一起的,”朱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在房间里已经转了一个遍,来到这简易的灶台旁边,不断地感慨简单,“吃饭其实就只需要这么一方桌台。” “你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家里两间大屋子的厨房了!”郑安打趣到,在破坏朱余的心情方面,他一直是比较擅长的。 朱余许是被这样说多了,便习惯了,心情淡然了许多,说道:“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其实非常简单,但是我们人却主动地把简单的道理复杂化,就比如这做饭,本来一个灶台,几个炊具就可以应付四人之餐,但是上等士族,富商豪门家的后厨供吃饭的人也不过几十人,但是做饭的地方何止一台之小。” 郑安听了一会儿,摇摇头,笑了一下,“人少灶台就小,人多灶台就大,这种道理不是显而易见吗?” “那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吃同一个灶台做出来的饭呢?”朱余反问到,这个问题让郑安想了一会儿,然后他说道:“都在一个院子里当然是吃同一个灶台做出来的饭。" “人多了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众口难调,不如把众人分成一个个小群体,这样每个小群体就能尽可能照顾每个人的利益了。”朱余说到。 郑安听见过类似的话,这些话语中描述的恰好和老子提及的上古的小国寡民的世界比较吻合。 “想不到有仁的心和上古的先贤是一起的,”郑母出来打圆场,强行结束了这场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争辩。 吃完饭之后,郑安要去田地里和种仓里看一看,朱余也提出一起去,郑安未加思索便同意了,朱余把自己的绸缎衣服换下,穿上了郑安的麻布衣服,往脸上抹了点灰,看起来就完全不像一个世家子弟了。 二人从居所出发,朝着西边走去,泥路并不像官道和洛阳城中一样平坦,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但是 这条路郑安已经走过无数次,他的步伐愈发显得快了起来,朱余跟在后面明显有点吃力了,“怀民,你且慢点,你看这周围风景多美啊,”说着还装着四周望去。 郑安知道这小子在那装,但是并没有戳穿,只是说道:“你且慢些,我有事,就在前面,你能找到我。” 就在此时一个人骑着一匹快马突然从二人面前跃过,差点把郑安掀翻在地,朱余看见之后赶紧跑上去前去,扶住郑安,说道:“你没事吧!” 郑安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匹马飞奔的方向,带着疑惑地说道:“这人来的方向是洛阳,去的方向是高平陵,速度这么快,想必是城中发生大事了。” 朱余也看了看,说道:“不要疑神疑鬼了,你就是个屯田吏,我就是个太学生,有些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该我们管。” 郑安觉得朱余说的有道理,但是内心深处有一样东西始终在提醒着自己要关注这件事。 他想起了母亲对他说的话,“天下之大,庶民之小,天下变则牵连庶民,庶民变亦牵连天下。” 突然,朱余拉着他跳进田地,蹲了起来,由于泥路比较高,刚好把二人遮住,二人却可观察到泥路上的情况,郑安正准备问怎么回事,只见那骑马的人已经从马上摔下,而他的面前是一个穿着玄色衣服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把类似于长枪的兵器,他走到摔倒的那人面前,狠狠地将枪头插进那人的身体,像是捣药一般搅拌了几下,再抽出来,那本来还在动弹的身体,瞬间就如同一根木头一样。 杀手将死者的衣服扒光,将尸体藏进了草堆里面,动作非常娴熟,郑安和朱余二人一时看呆,竟然都忘记了逃跑,直到他们发现杀手发现了他们。 第二章 洛阳惊变(2) 朱余在观察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吸引了杀手的注意力,他敏锐地感觉到刚才的杀人行为已经被其他人看见了,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提着枪,急速飞奔而来,离得越近,他越看清那里躲藏的是谁了。 “快跑,”郑安拉起朱余就朝着田地深处跑去,而杀手则在后面紧紧地追着他们,在长期的屯田生涯中,郑安经常一双赤脚板一天走上几十里路,这让他有了一副好的体力,这让他在刚才的逃跑中完全可以做到不被追上,而朱余一直缺乏锻炼,髀肉堆生,跑起来十分费劲,跑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前面的郑安:“我们这是往哪里跑啊?” 郑安头也不回,只是说道:“别说话,留着力气跑吧!” 但是终归是杀手更胜一筹,只见他突然起跳,右脚朝前,一下就踢中了朱余的后背,朱余一个踉跄,栽了一个大跟头,郑安反应比较快,躲过了向他扑来的朱余,一个回转身,身子微微弯曲,双脚一前一后稳住态势,右手背在身后,准备迎接杀手的攻击。 杀手并未多说什么废话,直接提枪朝着二人作出刺的动作,二人躲闪及时,杀手第一击并未得手。此时整郑安从田地里捡起一块泥土,朝着杀手猛砸过去,这种级别的攻击,杀手仅仅是一枪便挑破了泥块,正当他感叹怎么有人敢这样瞧不起他的时候,只见郑安和朱余早就跑了。 于是又变成了紧张的追击大战,只是二人改变了逃跑的策略,郑安故意放慢了速度,让朱余跑到前面去,他对朱余说道:“前方不远处就是屯田营,那里有士兵,这里我来拦住杀手,你要赶紧把援兵叫来。” 朱余不想友人在这里吸引敌人,说道:“我们要跑一起跑。” 郑安听完,气不打一出来,骂骂咧咧道:“两个人都跑,那谁都活不了,他没这么容易杀我的。” 朱余只好听从郑安的建议,自己一个人先朝着屯田营跑去,郑安则在奔跑中于地上捡起一块泥块朝着杀手头的方向砸去,杀手依旧是用枪尖去挑,但是这次那泥块却掠过枪面和枪杆砸中了他的胸部,他顿时感觉到一种疼痛感,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和使不上劲,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郑安,眼神中露出杀意,但是此时他已暂时无力追上去。 但是此时他已暂时无力追上去。 郑安瞅准时机,再投掷出一块泥土,已经知道厉害的杀手下意识作出了躲闪的动作,但是泥块还是擦中了他的脖子,划出了一道口子,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留在皮肤上的黄土之上,像一个个凸出来的红疹一般。 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看了看手上的血,眼睛中露出愤恨的表情,稍微喘了一口气,随后提起长枪一个跃步向前,准备一招结果郑安的性命,其速度之快,让郑安来不及拿起泥块进行反击,只得通过身体的本能进行躲避,但是这杀手是一个高手,一枪未刺中,乃把枪横摆,枪锋紧逼着郑安的喉咙擦过,郑安反应灵敏,躲闪技术,捡得一条性命。 郑安后退好几步,再次拉开与杀手之间的距离,捡起一块泥土,攥在手中,眼睛紧紧盯着凶手,神情高度集中,与杀手展开了对峙。 “你已杀得一人,若再杀一人,暴露的风险就多一分,到时候你以为逃得脱制裁吗?”郑安说到。 杀手吐了一口痰,毫不留情地说道:“一人也好,两人也好,该杀便杀!” “该杀便杀?”郑安心里嘀咕着杀手说的这句话,脑海里想起先前那个被杀之人,骑着快马,从洛阳城的方向而来,朝着大石山的方向而去,那马跑得好快,那人神情很是焦急,一定是洛阳城中发生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赶时间。 “有什么事情是大石山不能知道的呢?”郑安在想了一会儿之后,立马对杀手反问到,杀手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我原本还有一丝侧影之心,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只有永远沉默下去了,你的话太多了” 话音刚落,杀手拿起长枪朝着郑安刺去,郑安则用力投掷出一块泥块,却被枪尖轻易挑破,就在枪尖快要接触到胸口的时候,郑安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准备接受自己都没命运。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自己的双手竟然死死握枪柄,拼命把枪尖往外抵。他用余光向下瞟了一下,枪尖已经刺破了皮肉,他心里长舒一口气,然后重拾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杀手也铆足了力气推着枪,郑安依旧是死命顶住,死的恐惧近在咫尺,但是生的希望却还只能苦苦等待。 “别忘了,我们是两个人呢!”郑安此时还有力气挑衅杀手,杀手回道:“你那个朋友看着不过是一个书生,要是没有他你可能早就逃走了,我先杀了你,再追上去杀了他完全来得及。” 郑安冷笑了一下,“我怕你现在还杀不了我。”话音刚落,他趁着杀手分心的功夫,将枪往旁边一抵,身子再往后一跃,至此又躲过一击。 “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杀手有些愤怒了,但是人如果一旦愤怒起来,可能就会被冲昏头脑,杀手开始继续追杀郑安,但是这个时候的所有进攻的动作都似乎失去了先前的从容与镇静,这反倒是给了郑安机会,不知何时,他手里又多了几个泥块,只见他在躲过一次攻击后立马掷出去一块,刚好正中杀手的眉心,杀手中这一击,顿感天旋地转,然后手臂又受一击,疼得他松开手,任由那长枪掉落在地上。 再来一击,这次杀手躲过,此时杀手已经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从怀中抽出短剑向郑安刺去,此时郑安已来不及再找泥块,似乎一切又是先前的预演,郑安值得往后退,试图维持和杀手之间的距离。 突然杀手似乎察觉到什么,只见他双脚定住,身子后仰,一支利箭,几乎贴着他而过,直直地插入田亩中。 “好险,”杀手暗暗自幸,然后他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只见那边有几十个人,全是军人,领头的是两名军官,另外还有朱余。 朱余看见郑安没死,说道:“怀民,我们来救你了。” 郑安于是朝着朱余那一方退去,这时其中一位军官对着杀手厉声质问道:“本将是洛阴典农校尉张泽,尔乃何人,竟于本将所辖屯田地行凶杀人,”说完,准备招呼自己的士兵朝杀手攻去,此时杀手却说道:“我是何人你们不必管,但是如果我死了,你们都活不了。” “敢威胁本将,我看你是不耐烦了,”张泽拔出佩剑准备和杀手像抗,却被郑安阻止,“大人,让他走吧,他如果真的被我们抓了或者杀了,那才是我们的麻烦。” 张泽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他将佩剑回鞘,对着杀手说道:“你今日捡回一条性命,你走吧!” 杀手却说道:“今日尔等项上人头暂且保留,你们多享受最后的时间吧!” “你这……,”张泽正想开骂,杀手便逃远了。 “怀民,你没事吧?”朱余上前关心地问到,张泽也靠了过来,“怀民啊,听到你有事,我可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啊,还好,赶上了,不然怕是只能给你收尸了。” “没事,我刚才已经躲过了他好几次攻击‘了,”郑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可见刚才的战斗对他的体力消耗甚巨,他露出疲态,在疲态中笑了一下,笑完之后,表情又凝固住,仿佛是有了心事的样子。 “怀民,你这是为何?你已经安全了,为何闷闷不乐?” “你让士兵们先回去,我们几人细说,”听见郑安如此说,张泽虽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还是让属官将士兵带了回去,只留下他、朱余和郑安三人在田地之中。 “可以说了吧!”张泽催到,朱余也在一旁附和,“快说吧,怀民,我们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郑安叹了一口气,娓娓说道:“这也是我的猜测,我与有仁在前往屯田地的过程中遇见了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很急很快,他来的方向是洛阳城,他走的这条路的方向是大石山,然后他就在这条路上被先前的那位杀手杀了,我与有人目睹了这起杀人案,于是被杀手追杀,直到现在暂时安全。” “这些,朱公子先前和我说了,也就是说杀手要杀你们灭口,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张泽信誓旦旦保证到。 郑安摇了摇头,低着头继续说道:“你们可知大石山有什么?谁又在大石山?” 张泽和朱余二人听闻此言,便开始想,二人几乎是同时想到,异口同声念出了那几个字,“先帝陵寝。” 郑安点了点头,“先帝陵寝,此时大将军、武卫将军和中领军正护卫着天子在那,那个骑着马的人肯定是要给他们带去重要的消息,不然他也不会被杀死。” “什么重要的消息呢?”朱余有些不解地问到,郑安却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我依旧还是哪个感觉,这几日洛阳城中必有大事发生,我们还是躲在城外安全。” 听罢此言,朱余突然有些神伤,“若真是如此,那我爹娘? “我想了一会儿,你爹也是经学大家,受人尊敬,轻易不会被连累,倒是你,整日做浮华之事,褒衣博带,最容易给人口实。”郑安说到。 听到这,朱余反倒是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一仰,双手手肘撑在田上,说道:“我爹娘没事就好,至于我,就有自己的命了。” 张泽此时说道:“你们且放心,我会尽全力护住你们周全的。” “校尉大人,恐怕此事也会给您带来危险。”郑安郑重其事地说到。 张泽在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正月的寒风吹来,像刀子一样刮着几个人的脸,生疼生疼的,朱余有点受不了了,连忙说道:“好冷,我们找个屋子再说吧!” 郑安打趣道:“你们不是吃五石散吗?怎么还会怕冷!” “我是喜好清谈,但是让我吃那东西,我可不要。”朱余撇着嘴说到。 “看来你小子也不是不可救药嘛!”张泽故意说到,听到这,朱余来劲了,说道:“张校尉想必对在下有什么看法?” 张泽摆了摆手,他是一个军人,不懂那些文人的弯弯绕,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他说道:“之前我听说怀民有一个喜好清谈的朋友,我就劝他离你远一点,但是今天你没有抛下怀民,而是选择来找我求救,说明你心里有怀民。” “你难道不是觉得我应该留下来和怀民共同抗敌吗?”朱余问到,张泽听完哈哈大笑,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你如果留下来,我可能就会怪你拖怀民的后腿了。” 听罢此言,朱余脸上露出了尴尬了表情。 几人闲谈几句后,便回到了典农校尉官署,三人聊到未央时候,张泽突然说起白天派到京城述职的下属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之后郑安与朱余乃辞别张泽,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郑安和朱余走在夜路上,一路上披星戴月,郑安对朱余说道:“这些田,等到了春天就会插秧,到了夏天就会收割,到时候从洛阳到寿春,稻作成片,阡陌相连,”他仿佛联想到了收货时候的景象,有点沉醉其中。 “怀民你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你应该有更大的发展,”朱余说到,他虽然事世家子弟,但是和郑安感情甚好,兄弟情深,他为郑安因为庶族的出身而不能被重用感到不甘和可惜。 “我现在想的就是,这些田到了夏秋能够结出硕大的稻穗,这样百姓不会遭遇饥饿之苦,朝廷也有军政之资,两相其美。”郑安淡然地说到。 “那谁会记得你在这田地的付出?”朱余故意问到。 郑安抬头看见头顶的夜空,说道:“天地看得见,屯田的百姓看得见。” “你心可真大,”朱余说到,走着走着,二人看见了灯火,知道到了住处,进屋之后,他们并未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郑母和小寒,但是小寒看见了自己哥哥胸口上的血迹,察觉出了什么,担心地问道:“哥哥,你白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没事,干活的时候的意外,”郑安安慰自己的妹妹。 “怀民,外面做事可得当心。”郑母这个时候嘱咐到,郑安“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娘。” 翌日,郑安早早起床,穿好衣服,来到了田中观察土势,他所负责的一块田离洛水很近,可以望见河对岸,站在田中,洛阳北岸的一顶顶白色的营帐出现在他的眼中。 联想起昨天的遭遇,他在心中立马猜出了整场的事件,洛阳城中发生了巨变。 他见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便偷偷往洛阴典农校尉官署跑去。 第三章 洛阳惊变(3) 大魏正始十年正月已未日晨,洛水边的雾气刚刚散去,河北岸的军营就已经变得依稀可见,郑安此时已经在前往洛阴典农校尉官署去,他要去找张泽校尉发布命令,禁止属吏和屯田民到靠近洛水的田地中去,这是为了极大限度保护他们的安全。 郑安回头看了看,确信并没有人追上来,便撒开腿跑,跑的越来越快,激起一阵尘土飞扬,多年练就的脚力让他丝毫不会觉得累,等他在官署门前停住的时候,守门的士兵和他打趣道:“老郑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我从来没见你奔走流过汗,你也太厉害了。” 若是换作平时,郑安倒是能和他们打趣几句,增进一下感情,但是现在兹事体大,顾不得这些,郑安双手相合,左手在前,护住右手,向二位门官作揖,道:“在下有急事必须当面禀告校尉大人,请予以通行。” 门官见郑安表情严肃,许是真有要事禀告,于是说道:“郑先生不可行此大礼,小人受不起,请先生速速进去吧!” 屯田的官吏里识字的并不多,而像郑安这样报读诗书的更是极少数,属于在沙子中寻找金子了。门官对他的尊敬也是情有可原。 郑安进入官署,正见张泽已经收拾好,准备外出,他见郑安前来,脸上露出笑容,“怀民,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郑安于是将洛水北岸出现军队扎营的情况汇报与他,张泽停了下来,左手握着剑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反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郑安上前一步,仔细阐述了自己的分析:“大将军带着自己的兄弟和天子出城,城内连个内应都没有,如果这个时候城内发生巨变,他便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洛北驻军极有可能是城内已经被完全控制,他们驻扎在此处是断大将军归路。” 张泽想了一会儿说道:“朝廷上的事情,我们不懂,也不想参与,但是管理好屯田则是本将的职责,”说完张泽准备出门而去,郑安赶紧阻止了他,劝道:“胜负未明,大将军若是孤注一掷,双方交战,恐伤及我等。” 听完此言,张泽停住了,他思索了一会儿,觉得郑安说的有道理,于是给属下下达了今天的第一道军令:“责令洛阴屯田诸官吏、民即日起不得入田,何时可入,待本校尉告知。” 传达了命令,张泽又对郑安说道:“不管谁赢了,我都是校尉,光管好这百里之地,我已经是殚精竭虑,过于劳心劳神,好不容易安慰了这么些年,今日遇见这番事,真是命啊!” 信命,其实就是觉得自己倒霉,将原因归咎于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郑安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安慰张泽道:“校尉大人何必苦闷,登高位者,享其荣,得起利,必承起祸,吾等虽不知庙堂之高,无爵显功高之荣,财众名传之利,亦是远避祸端,自我周全。” “你这话说的没错,但是你可知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参与,你就不可能不参与的。”张泽语重心长地说到。 郑安又想起昨日的那个杀手,心里依旧是忧心忡忡,他知道张泽说的有道理,自己已经插手了这次的事件,虽然还没有到最核心的地步,但是大概已经被人注意到了。 郑安一想到这,神情愈发地严肃起来,这个表情刚好被张泽注意到了,张泽于是继续说道:“你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却还在想着我们的安危,你说你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说完他哈哈大笑,笑声感染了周围的空气,郑安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要有更多的人陷入进来便是最好。” “你啊,当一个屯田吏真的是可惜了,”张泽笑着说到,郑安谦虚地回答道:“这一生,我能侍奉好母亲,照顾好家妹,让我们的家庭和睦下去,纵使冬天会为了一点碳火发愁,夏天会羡慕有冰窖的大户人家,一日两餐也闻不见肉的味道,我也觉得很满足了,至于我的前途,我真没什么指望,屯田吏也挺好的,或许可以当个典农校尉,那也是不错的。” 张泽长叹一口气,说道:“现在这世道,要想施展自己的才能,还得看看自己的家世家名,你的家族若是籍籍无名,你纵有经纬之才,也无处施展,当个小官也算是你的福气,你的家庭若是累世为官,纵使你就是酒囊饭袋,空无一物,你高低也能在尚书台谋个差事,为将来铺路。 张泽说起这些话的时候,郑安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也是屯田吏出身,但是却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做到了一方郡守的位置,这个人叫邓艾,字士则。 他羡慕邓士则,但是不奢望自己是下一个邓士则。 张泽仿佛是察觉到了郑安心里所想,说道:“有才之人得遇名主,纵使家境卑微,亦有机会为报效国家。” 郑安听完这话,面上波澜不惊,只是说道:“还有什么能比过好自己的日子还重要的事情!” “你说的也不错,我们这样的人,最要紧的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什么兼济天下啊,那就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情。”郑安感觉张泽说着说着越说越激动,连忙岔开话题,道:“今日不用劳作,校尉大人可有其他的事情。” 张泽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再激动,回答道:“今日只能是处理公务了,你也不要偷懒,田地不能去,但是粮仓里你也得去看,现在天气又干燥了起来,一定要防烛火之灾。” “那属下就不打扰校尉大人了,”郑安朝着张泽作了一揖,缓缓朝官署门外退去,这时张泽突然叫住了他,说道:“这么早,你许是没吃早饭,”说完就叫左右给郑安拿了一个饼,郑安接过这个饼,捧在手里热乎乎的,他拜谢张泽,向外退去。 走出官署,郑安咬了一口这个饼,嘴里咀嚼了几下,松软可口,他想到要是有更多的人能够吃到这样的饼该多好。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从东方升起,阳光照向山峦大地,河水田园,但是立春之后之后的寒气依然存在,这让郑安觉得又冷又暖和的,他看向东边,天上的太阳还是那么刺眼,不敢直视,他再看向北方,洛水滋养了宽广的田地,令人期待。 但是现在还不是耕种的时候。 郑安此时想起了昨日追杀他和朱余的那个杀手,那个杀手必定还会找上门的,郑安自己的想法倒是和张泽是一样的,现在自己还和母亲和妹妹住在一起,他必须想一个办法,保持一家人的安全,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大呼一声“遭了!”急忙朝着住处的放心跑去。 凭着良好的脚力,郑安只用了一刻多钟就跑回了住处,平常还没到外面篱笆的大门,他就能听见屋内传出的母亲和妹妹的声音,但是今天却异常的安静,郑安的心里更添了一分不安,他吞咽了一下,在进门处的篱笆那里拿起他藏在里面的短剑,之后,他并没有进入院内,而是慢慢往外退,身子微曲,向前倾,腿的姿势也变成了弓形,做出了随时准备迎击的样子。 他慢慢蹲下来,捡起几块小石子,再恢复成先前的样子,突然他的目光越过篱笆,穿越院子,敏锐地发现了窗子那露出的一个身影的一小部分。 他没有犹豫,一颗石子被他掷出了闪电般的速度,不偏不倚正中那个身影,随之传来一声叫声,那个身影应声倒地。 藏在屋内的杀手见已经暴露,便也不在埋伏,而是纷纷从屋里跳了出来,排在院中,郑安扫了一眼,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加上屋子里那个被自己打中的,一共有六个人,敌众我寡,郑安自觉不能敌,但是母亲、妹妹还有朱余却还在他们手上,或是已经遭遇了毒手,所以不管如何,自己绝无后退之理。 他左手持剑向前,右手作出投掷的姿势,已经做好了和敌人战斗的准备。 “你们五个人竟然选择埋伏我一个人,而不敢堂堂正正和我决战,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开大打之前,郑安对着这五人一阵嘲讽,这五人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还嘴,而是三两一组,准备将郑安团团围住,郑安瞅准一人,掷出一颗石子,正中那人膝盖,顿时听得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郑安正欲再击,突然感到后脑袋被闷头一击,不一会儿就感觉浑身松软无力,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在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的瞬间,他听见了那几个人说道:“赶快把他带走,晚了,大人要怪罪下来。” 听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起来,再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良久,他醒来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火辣辣地疼,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他左右打量所处的环境,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一共四根梁柱,另外三根上也绑着人,他眯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定睛一瞧,正是自己的母亲、妹妹小寒和朱余。 郑安迅速在大脑中作出了反应:“这次是彻底陷入了危险之中了。” 虽然身陷囹圄,但是丝毫没有让郑安的思绪受到丝毫影响,恐惧并没有占据他的眉心,相反他已经在考虑如何脱困了。 自己从脖子往下都被绑在这根柱子上,丝毫动弹不得,从这点来看,自己一个人是无论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而且那些绑架自己和自己家人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还会过来,时间上不一定也足够,现今之际真不如不要轻举妄动。 郑安看着这屋子的门,长呼气,眼光慢慢聚拢,静静等待着那些人的到来。 “怀民,你怎么也这?”朱余睁开眼,正好看见郑安,他看了看四周,上下打量着,很明显,他也是刚刚明白自己被囚的处境,“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们都被绑在这里啊?这里又是哪里啊?” 连环三问也让郑安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作答,只得说道:“那些绑我们的人待会可能就来了,到时候你们问他们不就好了。” 朱余看了看郑安,说道:“兴许是昨日我们撞见的那杀手和他的同伙,”郑安没有正面回答,而只是说道:“等他们来了就什么知道了。” 正当二人在这说话的当口,门被推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领着几名玄衣手下走了进来,那男子面带笑容,举止儒雅,脚下方步稳当,头上小冠精致,生的是一张俊俏的脸庞,活脱脱一个贵公子,他自带得意地看着郑安几人,戏谑般说道:“我本可以杀了你们,但是我不杀你们,你们可知为何?” 朱余并瞧不起眼前这人,嘴皮子上也不能输,直接说道:“来者不报姓名是为无礼,自说自话是为无知,无故囚禁他人是为无德,你无礼无知无德,有何资格来同我们说话。” 那白衣贵公子见朱余如此说,却没半点怒色浮现在脸上,估计是没有闲心和朱余在这斗嘴,毕竟人都在自己手里了把控着了。 “我是何人,你们不必多问,你们见了你们不该见的事情,本来是一定要死的。”贵公子说到。 郑安看了看此人,料定凭借他的能力杀死自己应是易如反掌,但是如今自己没死,对方还来与自己对话,只能说明自己对他们还有用处,只要自己不妄动,自己、母亲、小寒还有朱余都是安全的,想到这,郑安心里安定下来,他看着眼前的贵公子,说道:“公子不杀我们,就不怕我们把你们的干的事情说出去吗?” “哈哈,”贵公子一笑,说道:“刚开始确实担心,但是后来我一想,你们看见的不过是一个信使被杀,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年头,人命如草,一个人死了或者消失,都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朱余这时不服气地说道:“那既然如此,为何要把我等缚来。” 郑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的地板,已经有无数道裂纹,再看看四周,房子不小,虽然干净,但是也透露出一股陈旧的气息,他料定此处应是以前某位大人的旧宅,而洛阳的高官一般居住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这让郑安更加相信绑架自己和自己家人的这伙人来头不小了,莽撞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倒不如听听他们说什么。 “看来我们是惹到不能惹的人了,死了也没什么怨言,只是连累我母亲、小妹还有我这兄弟,”郑安故意示弱。 贵公子微微一笑,走到郑安面前,说道:“你倒是识趣,我是真看不出来是你让我的手下吃了这么大的亏,我想把你扔石子的右手给废了,让你长长见识,但是现在不行,我得留着你的手,让你去为我们办一件事。” “我们?”郑安从刚才贵公子的话中察觉到了新的信息,直觉告诉他如果眼前这人是首领,那么绝对不会说出“为我们”而是绝对会说“为我”郑安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故意问道:“你说话算数不。” 贵公子一听此言,方觉自己刚才失言,漏了底,只能强撑着说道:“我能来这,说话自然算数,你为我去办事,我还你们四人性命。” “何事?”郑安问到。 贵公子说道:“此事万分危险,但是你不去做,你的家人就有性命之虞,具体是什么事,你答应了我自会告诉你。” 郑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答应你们,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真有趣,还敢和我们提条件。”贵公子笑到。 “若是不许,即便是我等四人同赴黄泉,也无怨无悔。”郑安说到。一旁的朱余也跟着说道:“对,无怨无悔。” 贵公子被这二人弄得有些不知所言,良久,方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要带着你的兄弟去吧,我答应你。” 郑安听罢回复道:“若是我母亲和小妹有什么闪失,我定让你付出代价。” 贵公子微微一笑,只是说道:“不过匹夫耳!” 第四章 惊魂之始(1) 此时,郑安看了看同样被绑着的母亲和小寒,发现她们却还没有醒来,而是继续沉睡着,他不禁心里嘀咕,“恐非是被这帮人下了药”这可让他心里更加担心起来,他对贵公子说道:“我们四人之命皆在你手中,要杀则杀,用药蒙女流之辈又算什么英雄。” 贵公子笑了起来,这种笑是一种嘲笑,在嘲笑郑安的天真,他靠近郑安,说道:“你放心,她们很快就会醒来,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听到贵公子的承诺,郑安心里并没有放松,相反,他已经在考虑对方让自己办的事情的难度了,自己不过是屯田吏,出身寒门,在这王侯公卿走,大狗都要看主人的洛阳城,自己真的不过就是一颗杂草一般,想到这,他竟然有些为先前在紧急时刻答应而感到后悔,于是说道:“你要我们去做的这件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贵公子对随从示意了一下,让他们解下郑安和朱余的绳子,被绑了这么久,二人的手脚都酸痛了起来,解下绳子之后,二人不约而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活动筋骨,脖子转上几圈,手膀转上几圈。 “这绑着太难受,”朱余抱怨到,郑安在活动几下后,认真地看着贵公子,说道:“这天下事,有难有易,不知此事是难或易。” 贵公子笑的有些玩世不恭,好像一切就是在做游戏一般,“难易变化皆在人,有人觉得难,有人觉得简单。”朱余对这样的故意卖关子很是不屑,讥讽道:“言语无法交流,岂能使我等为尔而行。” “那本公子也只得开门见山,”贵公子突然正经了起来,“明天晚上之前你们必须从大将军府中取得他谋逆的证据!”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却字字如雷,让郑安和朱余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将军谋逆?”朱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宗室啊,是先大司马曹子丹的儿子啊。” “尔当为太学生乎,晋有曲沃,汉有七国,宗室子弟又如何无反心,”贵公子引用的两个典故,一个是周平王东迁洛邑后,晋国公室内部爆发的长达六将近七十年的内战,最终结局以在曲沃的小宗战胜翼的大宗成为晋国的新主人,另一个则是先汉景帝时期的七王之乱,贵公子说这个两个典故是想让朱余他们明白,曹爽有反心一点也不奇怪,那么高的地位,没有反心才奇怪,而那句“尔当为太学生乎”?则更像是对朱余的嘲讽。 朱余却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话术影响,自有积累的阅读量和家父的言传身教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晋之曲沃,汉之七国,皆谋反起事在先,曹大将军辅政十载,未察反心。” 听到这里,贵公子看着朱余,用一种威胁且冰冷地语气说道:“你们看不见他的心,所以我要你们把他的反心挖出来。” 这句话令人不寒而栗,说到这份上,贵公子只差把栽赃嫁祸四个字给说了出来,这样的作为,但凡是读过书,经历过事情的都不会感到惊奇,郑安也是这样,虽说曹爽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要自己搜罗证据,诬陷其谋逆,心里上还是过不去。 最为关键的是自己现在还不清楚现在洛阳的局势到底是鹿死谁手,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眼前这些绑架自己的人,绝对是司马家的人。 “你家主人是否全权授意了,”郑安说到。话音刚落,那贵公子突然走上前来,朝着他的脸来了一巴掌,然后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多余的话不要说,不要问,这次是一巴掌,下次就是一刀子了。” 郑安吸了吸嘴角刚刚打出来的鲜血,像一只被击倒又爬起来的野兽,他明白这个时候呈口舌之快是没意义的,性命要紧,虽然自己不愿去做这诬陷他人的肮脏之事,但是自己与家人性命在此,也无他法,只得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件事我们去做,但我不过是寒门出身,又如何入得了大将军府?”郑安说到,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你们就不怕我们把事情给办坏了吗?” 贵公子又笑了起来,说道:“尔母尔妹在此,你不能故意把事情办砸,尔虽为屯田吏,然据我所知,洛阳城中你的面子有些人还是会买的,毕竟谁人不知快意郑怀民的大名。” 看见对方竟然对自己如此知根知底,郑安也只得从心底佩服,这个时候,贵公子在语言上开始了步步紧逼,仿佛是看穿了郑安走一步看一步想想法,说道:“事关天下兴亡,尔当自觉,切莫因小失大,尔母尔妹,吾自当照料。” 这是一句再明显不过的警告,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郑安也只得彻底认怂,说道:“我会想到办法,但是如果吾母吾妹有失,吾必诛尔。” 这句话是一句承诺,一句带有警告的承诺,坚定的眼神和语气让贵公子也感到了害怕,他看着郑安,良久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在反应过来后,故作镇静地说出八个字:“好自为之,等你消息。” 扔出这八个字,贵公子朝着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几名手下涌上来又把郑安和朱余给绑了起来,这次还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二人极不情愿地被架了起来,可以说是用拖的动作给拽出了屋子。 “老郑,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啊?”朱余大声叫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太学生。” “有仁,别叫,待会我们自然就知道去哪了。”郑安说到。 郑安心里仔细数着时间,他感受到周围一片安静,被拖着前行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鞋底的摩擦并非向山间的小路一般松软,反倒是像石板路,加之先前囚禁自己的屋子,郑安完全可以确信自己和朱余是要被带到洛阳城中的某个地方,然后一丢了事。 果然,被拽着拖行了一刻钟多的时间,二人被解开绳子和布条,然后被像扔包袱一样扔到地上,朱余顿时疼得叫了起来,等他起来想骂那几个人的时候,对方已经早已离开。 此时郑安正在观察周围,朱余转了转手臂,靠近过来说道:“这个位置应该是城东,现在已经宵禁,我们也得快点找个地方才行。” 郑安同意朱余的看法,说道:“此处离你家较近,不如暂去之,”朱余“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二人便朝着朱余府上而去。 朱余并不是洛阳人,但是老父亲疼惜在京中求学的儿子,于是花巨资购置了一处宅子,让朱余不必像其他外乡的太学生一样只能居住在狭小的小舍里面。二人来到朱府门前,望着气派的朱红色大门,郑安此刻心中却无暇他想,只得和朱余二人一同进入府内。 “这府内过于安静,不似往常,”郑安的一句话却让朱余心中一紧,他磕磕巴巴地说道:“之前我在外面和别人辩经饮酒,无论多晚,回来的时候,府内都有人相侯,一进府,便会听见犬吠,但是今日俱无,恐有不测。” 说罢,二人立刻分开行动,在府内寻找人的踪迹,这府内着实过分安静,突然朱余感到鞋子踢到了什么东西,拿东西软软的,像是球,他蹲下去摸了一下,突然心里一阵悲伤袭来,证实了他不安的猜测,“阿黄,”这是朱家狗的名字,朱余摸到狗头哪里,并没有感觉到呼吸的气息,然后他起身,继续寻找,此刻他已经是在寻找幸存者了,他做好了府内已经被屠杀的准备。 他在黑暗中推一扇门,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房间内的灯火,伴随着光明瞬间而来的还有惊恐与震惊。一辈子养尊处优的朱余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之前遇见的杀手和被绑架的遭遇只能他漫长人生中毫不起眼的波澜,眼下,进入他眼中的景象足够让他一辈子都记住了。 朱余惊得一下就坐下了地上,只见屋内倒着十几具尸体,地上有血迹,逆着血迹的方向,发现鲜血是从死者身体中流出来的,死者身前被五花大绑,口舌被布条塞住,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朱余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已经下半身已经动弹不得了,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语气词。 此时郑安,也跟着过来,他进屋扶起朱余,说道:“另外一个屋子也是此等景象,屋内几人皆被杀,只是未被绑住,应是杀手查漏的时候发现的。” 朱余转头看向郑安,悲戚地说道:“此等惨状,非人哉!” 郑安点了点头,却是自责道:“究竟是在下害了尔等。”说罢郑安径直向前,蹲下查看尸体,他发现这些死者都是被一刀毙命,可见凶手的狠毒,然后他又摸了摸尸体和地上的血迹,尸体刚冷不久,地上的血迹也还没有完全干,说明这件惨案发生的时间应该在六个时辰以内,凶手是谁不用多想就能得到结果,但是为何要牵扯这么多无关的人进来,郑安搞不懂,这让他更加自责了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兴许这些人就不用死,想到这,他重重地看了一口气。 突然听见朱余的一声,“那里有东西,”顺着朱余走动的方向,郑安看见了东墙上有一把匕首插着的帛,帛一般是可以用来写字的,朱余走过去将帛去了下来,看了一眼,对郑安说道:“这是他们对我们的警告。” 郑安接过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的是“望君以此为鉴,安心做事。” “怀民,令堂大人和小寒在他们那里真的不安全啊!”朱余说到。 对于这点,郑安也同意,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带着无可奈何,“全被拿捏,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非要置曹大将军于死地。”朱余问到。 郑安看了看周围,然后关上门,怕有密探监视,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司马家的人。” 朱余眼睛里又一次飘过难以置信,“司马太傅可是四朝元老,深受太祖、世祖、烈祖皇帝信任,抗西蜀,俘孟达,平辽东,屯田两淮,恢复关中,功莫大焉,虽然这几年被曹大将军逼迫,但是……,”朱余没有再说下去,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论实力,大魏也只有司马家能与曹爽抗衡,”郑安说到。 朱余没有再纠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而是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的东西我们怎么去拿?” 郑安站了起来,说道:“你我恐怕牵扯到数千条人命,我虽然舍不得家母和小寒,但是我更不忍心看见这么多颗人头落地。” “怀民,那可是你的母亲和妹妹啊,这些仆人我视他们为亲人,今日他们惨死,我痛心疾首,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再失去你的家人。” 郑安此时发现了自己的进退两难,自小读的圣贤书告诉他要做君子,行君子道,不做小人,不行小人路,但是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是用诬陷换得自己家人的平安和用自己家人的性命维护自己人格上的尊严。 这是一个难题,他还想不到解决的办法,眼中充满了迷离。 朱余见状,说道:“我们还是先好生安葬府内亡者吧!”岔开了话题。 郑安“嗯”了一声,然后二人行动起来,先后将十几具尸体搬到后院,朱余从柴房拿出两把铁铲,递给郑安一把,两个人就开始挖起了大坑,等坑挖好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两个人已经是满身大汗,看见埋尸坑差不多大了,二人于是将死者抬入坑中,整齐放好,朱余边放边哭泣着说道:“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把死者埋葬好之后,二人简单地拾掇了一下,然后一同出府而去,街上繁华依旧,心中却无限苍凉。 朱余不知道郑安要去哪里,只得跟在他的后面,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处酒家,上面写着谪仙居。 第五章 惊魂之始(2) “来这谪仙居为何?”朱余不理解,郑安却只是说“我们进去就知道了”,然后二人走进去,还没踏入门槛就被人拦住,那人说道:“哪里来的要饭的,快快快,滚出去!”郑安心里冒气一阵火,正想发泄,准备和对方辩论,但是突然被人拉了一下,他回头一望,正是朱余。 “怀民,你我确实像乞丐,”朱余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俊不禁,郑安于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经过一晚上的劳动,他身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和灰尘,手脚显出黑漆漆的颜色,再看主余,绸缎衣服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个世家子弟。 “这位小哥,我俩乃是到店的客人,不是乞丐,”朱余边说着边从怀中排出五枚五铢钱放在小二手中,“怎么样?”店小二也是见钱眼开之人,虽然五枚五铢钱不是什么大财,大魏在交易中也以谷帛为主,但是谁又能拒绝货币的诱惑呢? “是我误会两位公子呢,”店小二毫不客气地接过五铢钱,攥在手里,一改先前的蛮横姿态,立马变成笑脸相迎,谄媚道:“二位里面请。” 朱余看了看店小二,又对郑安说道:“怀民,同进!” 正当二人准备走进谪仙居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年轻女声:“谪仙居从无迎贵拒贱之理,客有财,则敬,客无财,则言语相辱,吾店何以有尔?”那店小二回过头来一看,,见是一位身穿翠绿色衣服的姑娘,长的是水灵,两只大眼睛也是调皮地跳着,刹是可爱。 “你乃何人,不过一女子,胆敢质问于我?”这店小二也毫不后退,双方一度针尖对麦芒,但是仅仅是那么一度的时间而已。 年轻女子说道:“我自刘伯处闻店新招一人,想必是你,不识本姑娘在理,然店规岂能不知?吾乃宫姑娘贴身侍女子衿,令出言随。”只是这短短一句话就让店小二吓得差点瘫坐在了地上,虽然也许不记得店规了,但是这家店的主人和常伴于主人身旁的侍女的名字他还是记得的,他立马堆着笑小步快走来到子衿身旁,也是谄媚地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子衿姑娘,望姑娘见我实在不易,饶恕了我这回。” 谄媚程度就差跪下给子衿舔她那双精巧的小步鞋。 子衿看着这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而是说道:“从今天起,你到后院去打杂吧!” 还没等那见人下菜碟的店小二反应过来,子衿已经来到郑安和朱余身边,笑着说道:“宫姑娘知道二位公子要来,已在楼上备好雅间等候。” 郑安和朱余相互看了一眼,朱余还没怎么明白,郑安就已经跟着子衿上了楼,朱余也只好暂时先让身体跟上步伐,说道:“等等我,怀民。” 二人在子衿的引路下,顺着楼梯走上三楼,有沿着走廊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这便是子衿口中的雅间,外面的门看着和其他房间的门并无二致。子衿敲了敲么,发出咚咚的声音,“姑娘,郑公子和朱公子已经到了。” 很快房内就传来回应:“让他们进来,你在外面勿使他人靠近。” 子衿回了一句“唯”,然后便开门让郑安和朱余进去,自己则关好门,开始站岗。 郑安和朱余一进房,便看见一面屏风出现在自己眼前,屏风上绣着的的是梅花,隐约可见屏风后面是圆形的窗户,再看两边是入座区,郑安二人行至屏风前,双手作揖,礼貌地说道:“在下冒犯,有事欲见姑娘。” 朱余完全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他只是跟着郑安念罢了。 屏风那边很快传来了回应:“请二位公子入座,”先前朱余没听清楚,现在听得真真的,朱余自言自语道:“应是仙子之音也!” 郑安毫不客气地入了座,但是朱余却无之前那般自在,入了座之后也好像浑身痒一样。 “郑公子,你应是为了大将军曹爽之事而来吧!”见对方一眼就说出自己来这的目的,郑安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可置信,而是说道:“家母家妹为人所劫,情况紧急,然后吾亦不欲做诬陷之事情……。” 听到这里,屏风那头的宫姑娘打断了郑安的叙述,说道:“汝之不欲,则令堂令妹有性命之忧,”声音中明显带点鄙夷和不悦。 郑安说道:“家人安危固然重要,然行诬陷而保全,乃以他人性命换吾家人性命耳,吾实不忍。”话刚说完,就听见宫姑娘拍了一下桌子,说道:“那你以为应该如何?” 郑安稍加思索,边胸有成竹地说道:“在下欲一面与敌周旋,一面借姑娘之力,相救家人。” 此时,屏风那头的宫姑娘站了出来,身材纤贵,他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出现在二人眼前,对郑安说道:“此计稍有不慎,则伯母和小寒必难保全。” 郑安见宫姑娘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便安抚道:“我想了一晚上,虽然他们屠杀了朱府的仆人,但是他们却不会轻易加害家母和小寒。” 郑安看着宫姑娘和朱余不相信的目光,继续解释道:“虽然对方穷凶极恶,用家母和小寒的安危为要挟,要求我们寻找大将军曹爽的谋反证据,但是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相反需要大量的时间,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们是安全的。” 宫姑娘不放心,还是问道:“你都说了是穷凶极恶之徒,为何又不担心他们突行歹事!” 郑安此时坚定地说道:“那人知道,一旦家母和小寒有什么事,我有能力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宫姑娘长舒一口气,却还是面带忧色,说道:“怀民,此事过于冒险,司马家和曹爽之间纯是庙堂之争,司马家非贤却有重臣拥护,曹爽虽为大将军,却屡僭越,用至亲,出则天子仪仗,入则先帝宫人,使曹爽死无损于天下。” 听见宫姑娘的话,郑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曹爽生死,与我无关,我只想救出家母和小寒。” 此时朱余插话进来,道:“为何他们非要找我们,我还是没明白。” 郑安和宫姑娘相互对了一下眼神,宫姑娘转身对朱余说道:“怀民虽为寒门,然以孝贤闻与洛阳,博学论经不输世家,为寒士之头马,怀民若言曹爽反,则必在寒士中掀起一阵波澜,成为助推司马家最终杀死曹爽三族的力量。” 朱余听完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曹爽谋逆之事须由天下人共知,则师出有名。” 郑安点了点头,说道:“昨夜我方才想透彻,然曹爽虽无道,谋逆之事实未知也,以其有罪而寻证,其可保全乎?必不可也!” 宫姑娘找了一个座位入座,郑安对二人说道:“曹爽必死,家母与小寒必不可使之有失,所以既要找谋逆的证据,又要尽快救出我家人。”说完他看向宫姑娘,直起身子拱手作揖,“宫姑娘,你的能力自不必多言,还望相助。” 宫姑娘的表情却不是很高兴,甚至有一丝失落,带着怨气问道:“你我明明是故人,相谈却如此生疏,为何?” 郑安尴尬地露出一丝微笑,用一句“虽是故人,但是礼还是要的。”便搪塞过去了,宫姑娘也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只是说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郑安回谢道:“若使我家人得救,我必厚谢之。” “不需要你厚谢,只希望你能多来我这,”宫姑娘说到。 朱余看着这二人,突然会心一笑。 此刻,宫姑娘突然严肃了起来,说道:“此事须急议,而不可从长,须先找寻囚禁伯母与小寒之地,我已吩咐手下去找,今天晚上应该会有结果。” 郑安回忆起此前被囚禁的印象,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说道:“那里是一处旧宅,房间不小,我们从宅子被拖到城东有一刻钟多的时间,那么此处这宅子应该离皇宫不远。” 宫姑娘若有所思起来,皱起了眉,说道:“若靠近皇宫,则行事较难,动静稍大,即招宫内。”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事实上,郑安也是怎么想的,对方选择距离皇宫较近的宅子,就是为了让自己投鼠忌器。 “我先且问,你们当如何去获取曹爽谋逆的证据?”宫姑娘突然换了话题问到。 郑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欲潜入大将军府,由有仁在外接应,作为我与你之间的联系。” 宫姑娘点了点头,“你潜入大将军府,可以稳住司马家,但是如今曹爽仍然在外,不肯投降,大将军府必定守卫森严,那么你该如何进去呢?” 郑安认真地回答道:“曹爽贪图享乐,虽为大将军却胆小如鼠,进退失据,实为贪恋富贵,无博死向生之勇,以吾观之,曹爽今明之内必降。” “你是想等曹爽和他的家人入府时候你混进去?”朱余猜测到。 郑安点了点头,“我入大将军府之后,会尽可能为你们在外面争取时间。” 宫姑娘露出一副谋事的表情深思,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则时间应不过四五天,四五天内必须救人,不然会有危险,” 郑安点了点头,说道:“只能如此了,只是救人之事,必定是以寡博众,胜负难料,恐尔等死伤严重。” 听到这里,宫姑娘说道:“什么事情郑公子都不必担心,我竟然承诺了就自然做到。” 看着宫姑娘坚定的眼神,郑安有点内疚地说道:“毕竟是吾私事……,”话音未落就被宫姑娘打断,“我宫璃早已发誓,视郑家之事如私事,视郑家之人如家人。” “那就是说,我和怀民从惹上麻烦,姑娘你都知道?”朱余试探性问到,宫璃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但是并非第一时间,故而在对方劫持你们的时候晚到了一步。” 朱余此时连忙安抚道:“宫姑娘不要因此自责,也是我等之命,当受此难!” 郑安见二人交谈有些颓废,便振奋道:“此事必有解,集我三人之力,必无碍矣!”看郑安自信的样子,宫璃和朱余相互看了一眼地方,然后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嗯,”心里暗自佩服郑安的心里素质。 郑安此时站起身,对宫璃说道:“还望宫姑娘相助,我与有仁先行离开。” 朱余也跟着站起来,与宫璃道别,宫璃说道:“时间无多,速速行事便是,我已安排妥当,汝等且安心。” 从谪仙居出来之后,朱余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说道道:“你我相识多年,却不知你有一位红颜知己。” 郑安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你不是也有一群黄老之术的道友我不知道吗?” 朱余觉得这个回答有些道理,但是却联系不深,“那宫姑娘对你明显是倾心,你俩关系恐非一般。” 郑安此时看着朱余,回答道:“宫姑娘确系我故人,然倾心于我不过是汝之妄言。” “我观人少有失,今日之会,可知宫姑娘对我们的事情的重视,我虽然不了解她,但是她应该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手有阴兵,于洛阳城中也有暗网可知一切。”朱余分析到。 面对朱余精准的分析,郑安点了点头,因为朱余说的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他说道:“这洛阳城中,鱼龙混杂,存在各派势力,宫家虽名义上经营谪仙居酒楼,但是实际上他们控制在手中的产业不计其数,店铺众多,分布广,也成为他们获取信息的关键来源。” 朱余听完介绍后,恍然大悟,说道:“看来这谪仙居在洛阳城中的实力不可小觑。” 郑安点了点头,“而且目前能够帮助我们的也就他们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郑安露出了愧色,他想起自己上次和宫璃说话还是半年前,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自己就算受到宫璃的来信也从来不回,这次自己有难找她帮忙,实在是过意不去。 似乎是看出了郑安的想法,朱余说道:“宫姑娘有情有义,愿意为了我们的事情奔走,切莫相负,不知是哪位郎君最终有心。 第六章 惊魂之始(3) 今日这洛阳早暂无往日之繁华,无论贵贱,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街道干干净净,星罗棋布的京城内,是一片片空荡荡的天地宽。郑安与朱余往前走着,他们走的方向是大将军府,郑安说道:“此去先伏与大将军府侧,曹爽归,则吾入!” 听见郑安像是在对自己嘱托,朱余说道:“想法固然好,但是谁能保证你不会被人认出来。” 听见朱余的不同意见,郑安并没有盲目自信,此时恰好二人走到水井旁,郑安立即打了一桶水上来,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细细端详了起来,“若是这等模样,势必难入大将军府,”叹了口气之后,又再看,说道:“大将军府,哪怕是下人,都未有我这样狼狈的,”说完,便双手深入水中,井水冰凉刺骨,但是郑安还是忍着浇到自己脸上。 一番折腾之后,朱余再看郑安,说道:“现在好多了,更像是一个仆人了。” “现在就只等曹爽回来了,”郑安说到,他看见朱余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便上去开导:“有仁莫急,危难不过头顶乌云,不会长久。”朱余却只是说道:“我家仆人悉数被杀,已经是人是不能复生,现在仅仅是希望伯母还有小寒能够平安归来,你说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落在我们头上?”说着,年轻的学子脸上的忧愁更加浓郁了。 郑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开解道:“既然被我们装到了,那也不是我们能左右,但是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们。”郑安的话中无奈又透露着不服输的劲。 此刻二人离开谪仙居已有一个多时辰,天色临近中午,谪仙居的生意只能用网罗雀来形容,子衿将那势力之徒赶到后院做事,换了一个老实人,她自己则坐在大堂中,这也是她的工作之一,她虽是宫璃的侍女,但是宫璃授予她管理整个谪仙居的全力,谪仙居任何重大事情,大到菜系增添,房屋改造,小到人员出入,月俸发放,都要先让她知道,可以说在整个谪仙居,她便是一人之下。 想当初,宫璃将店中事悉数交与她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她能把这谪仙居弄下去,只是心中在想别倒闭就行了,甚至很多人已经做好看笑话的准备了。 这些想法,宫璃也清楚,但是每次她翻阅账本和看见店里情况的时候便会安下心来,这个小丫头终究没有让自己失望,店内常有客,叫菜上菜,迎客送客的声音不绝于耳,生意马马虎虎,日有结余,宫璃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今日店中几乎无客,她在楼上的雅间除了店中人员的声音便再也听不见其他人声,她摇晃了几下自己身旁的一根红色细绳,响起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这是她传给楼下的信号,正在楼下守店的子衿听见铃铛,毫无犹豫地起身上楼,小步快走来到雅间门外:恭敬地说道:“姑娘,子衿来了,”说罢,便轻轻推门进去,来到宫璃面前,见自己的主人神色严重,便主动问道:“何事姑娘唤子衿?” 宫璃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感觉今日店中冷清罢了!” 子衿说道:“许是受了太傅起事的影响,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她的分析不得不说很有道理,多事之秋,谁也不会贸然在外。 “虽然是如此,”宫璃也觉得如此,但是她还是继续说道:“只要是和曹爽**毫无关系,便无威胁。” 子衿是宫璃亲近的人,二人自小长大,虽说是主仆,实则更像是姐妹,子衿也只有在外人面前会保持那种行事得体的侍女模样,当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便会变得可爱起来,和宫璃之间的交谈也会少几分恭敬的距离,多几分无遮拦的温情。 “姑娘,你说着曹大将军会南下到许昌吗?”子衿好奇地问到。宫璃轻微地摇了摇头,淡定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谋士,但就这几年在洛阳城的所见所闻,曹爽不过是一个胆小之徒,他贪恋富贵,家人又在京城,只要太傅许他安全,他怎会不会,若真有骨气,此刻就在去许昌的路上了。” “姑娘,你说的真有道理,”子衿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门牙,小鼻子看上去,让人非常想捏一下。然后她又问道:“那既然姑娘答应帮郑公子,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见谈话入了主题,宫璃便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对宫璃说道:“我已经安排范武带人去摸清郑伯母与小寒被囚禁的宅子,相信太阳落山前便有结果,子衿你去联络周叔,让他分出二十精锐交给你指挥,”说着,她从旁边的一个红木匣子内拿出一块玉佩交给子衿 子衿接过玉佩的动作有点犹豫,并不是不明白这项任务,而是因为这个玉佩本是,这个玉佩是宫家用来调动旗下武装的凭证,叫做玉符,类似于皇帝的虎符,本来应该在宫家家主,宫璃的父亲宫尚那儿,但是宫璃十八岁便参与家中事务,得到父亲的信赖,宫尚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女儿能够方便行事,便又打造了一块玉符,上面刻着二十人的字样,示意宫璃最高可调动二十人的宫家私兵。 “姑娘,真的要把这二十人全部调出来吗?”子衿问到。宫璃淡然一笑,说道:“我只有调动二十人的权力,若是能调一百人,也会全部调完。” 子衿估计是可惜这二十人,便说道:“此事必定十分凶险,虽然郑公子一家有难,但是一旦有什么差错,这二十人怕是全是要折进去了。”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对方才是狮子,留着几个人的力量没有用,只有全力以赴,才有一线胜机,”宫璃坚定地说到,眼神中却闪烁着光芒。 子衿此刻故意说道:“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这郑公子再不明白,怕真是聋了瞎了,”说完,又笑了一下,仅仅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 “你这死丫头,说话口无遮拦,什么聋了哑了,”宫璃嗔怪到,却不是真的生气,子衿也愈发得意起来,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小姐你不如直接去告诉郑公子你的想法,逼迫一下郑公子。” “可别瞎说,当前还是以救人为主。”宫璃说到。 “姑娘,我有点饿了,”子衿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盯着宫璃桌子上的糕点,吞咽了一下口水,看见这模样,宫璃宠溺般说道:“这里没外人。” 话音未落,子衿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拿起糕点就喂在嘴里,然后她就看见宫璃在盯着她,他识趣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边走边吃。” 在宫璃的房间,子衿并没待多久,她将玉符揣在怀中,手里拿着糕点,便出店而去,临行前她对刘伯说道:“姑娘吩咐我去收账,尔等好生看店。” 收账,这是她去办理特殊任务时候的经常用的理由,店内人很少有人怀疑,平日繁华嘈杂的洛阳城市最好的掩护,虽然人多,但是子衿办事反而大胆,不畏畏缩缩,但是今天城内冷清地要命,再小的声响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更要防备在暗处可能再跟踪自己的人,所以子衿此次走的异常小心,周叔在城东南宫府,她并未直接沿着大道直去,而是选择先往北走,再向东,最后向南这么一条比较绕的路线。 子衿的谨慎并不是多余的,事实上就在她离开谪仙居的时候,几个人便跟踪了上来,他们受过专业训练,走路如猫一般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动静,几个人交替前进,并不会一直尾随,而是会尾随一阵,停一阵,只要目标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即可,甚至,他们还会根据跟踪对象的动作,提前预知对方的路线,然后派出一人提前埋伏在路线上监视。 他们跟踪子衿便是如此,他们与子衿之间距离最近的也有五丈远,这个距离足以保证他们不被发现,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一个敏感且有经验的人是很容易察觉到危险的,很幸运,子衿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宫璃并未提醒她要小心尾巴,但是她知道这是宫璃对她的信任,她从谪仙居出来后不久,走着那条比较绕的路线的时候其实并未察觉被人跟踪,但是不久之后,直觉告诉她自己身后可能有尾巴,然后她便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但是她对路线做出了一点小变动,他继续向北而行,在快到皇宫的时候,她来到一处宅子大门前,敲响了大门,很快宅子内有人打开大门,问道:“姑娘来府上可有贵干?” 子衿堆着笑,说道:“吾乃谪仙居掌柜之侧,与贵府有笔账款,今日特来讨要,”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简,递给那人,那人一看,竹简上面写着“癸巳日崔陵欠谪仙居酒钱半尺帛布”的字样,看了一会儿,礼貌地说道:“确实我家公子笔迹,请姑娘在此等候,我立刻禀告我家老爷公子。” 子衿却说道:“阿叔莫急,我自在这等候。” 看见子衿在崔宅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跟踪的人大胆靠近去听二人说了什么,回来即汇报給此次带头跟踪的人,那人说道:“原来是来要账的,我们就等着,看他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花样。”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崔宅门再次打开,那老人探出脑袋,说道:“姑娘,我家老爷和公子有笔生意要请您进去,”听闻此言,子衿故意大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来要账的,你们把酒钱给我就是了,不过半尺帛布,难不成你们想赖账?”边说着,她边被那位老人给请进了宅子。 “大哥,这下怎么办?”几个尾巴在那商量,为首的那人看了看崔宅,然后说道:“你们几人去盯住崔宅的四周,不要让她找机会跑了。” 差完手下人之后,这个带头的自己便守在崔宅大门口等候,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从崔宅出来,向东而行,带头的人一看,露出狡黠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跟我玩这个,还是太年轻了,”于是他吹响了口哨,像鸟叫声一般,其他人听见后,便知道要继续跟踪的行动了。 见着几个尾巴被马车引走,子衿偷偷从正门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位公子,正是欠了谪仙居酒钱的崔陵,崔陵为人二十五六,为人稳重,他对子衿说道:“现在安全了你可以走了。” 子衿看着崔陵,调皮地道:“没想打崔公子在我们店里欠了酒钱还能帮到我,” 崔陵听到此话,故意作出要打子衿的样子,言语中带着软绵绵的威胁,“你这丫头讨打,我那天不过是忘记带了,今日若不是见你有难,早把你赶走了。” 子衿笑着说道:“若不是有难处,今日也不会找崔公子帮助,崔公子古道热肠,子衿来日会重谢,”说完,她便准备告辞,崔陵说道:“你别重谢了,我派人送你,”话音未落,子衿却早已走远,只留下一句,“不必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宣阳门开,无数马车、士卒、从属依次而入,前后相连,不见头尾,旌旗随风,人群明显分为三拨人,一拨得意洋洋,一拨垂头丧气,一拨面无表情,但听见一声:“太傅大人讨逆,迎天子回京。” 曹爽真如宫璃与郑安所想,向司马家投降,几辆马车穿过半个洛阳城来到了大将军府,早已为郑安和朱余所注意到,郑安撂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匆忙但小心地混进了曹爽的仆人队伍,跟在最后面,从侧面入府,或许是所有人因为这两天的经历带来的冲击,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队伍中多了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郑安的潜入比想象中还要轻松和容易。 看见郑安成功潜入大将军府,朱余不由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但是他相信郑安,于是祈福道:“老郑,你一定要没事啊。” 说完便准备离开,行至半路,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也被人扛了起来,朱余却没有丝毫奇怪,只是大声嚷嚷道:“拜托你们和我说一下,我又不会跑,”之后竟然慢慢昏睡了过去。 第七章 曹爽的困境(1) 一个多时辰之后,朱余缓缓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倒在一张榻上,并未像上次一样被反手绑于房中梁柱上,这让他比较好奇,突然一阵疼痛只冲大脑,他急忙用手捂住睛明穴和太阳穴的位置,自言自语道:“莫非是他们把我打晕的。”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位三四十岁模样的男人,穿着长袍,头发也是高高束起,他的脸并不精致,反倒是粗糙,胡子让他显得很成熟,他来到朱余面洽,礼貌性地作揖,说道:“小兄弟,你醒了。” 朱余并没搞清楚状况,他现在视眼前的人为自己的敌人,充满了警惕,他急忙往榻的后面退了几下,嘴里念叨着:“尔等司马家之徒哉?”说着,拿起案上的茶壶作出砸出去的姿势。 虽然朱余并不似郑安那般,拥有强健的体魄和精巧的投掷能力,但是在相距仅仅几尺的的狭小空间内,哪怕是一个孩童也有机会做到用投掷伤到一个成年男子,更不用说是朱余了。 朱余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茶壶用尽力气扔了出去,那男子却没有躲,他在茶壶正准备砸中他脸的那个当口,直接把用右手抓住了茶壶。 “我说小兄弟,用茶壶砸人很危险的,稍微不如意就很容易见血的,”男人将捧在手中,笑着说到。 朱余看茶壶没有打中他,于是从榻上站了起来,说道:“我的天命如此,我也怪不得别人,你们动手吧,让我死的有尊严一点,”说着他跪坐在榻上,头颅高高昂起,紧闭双眼,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哪怕是须臾之间也感觉是如此漫长,他并没有感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利刃刺穿,脖颈也没有感受到刀斧的寒冷和绢帛的柔韧,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他睁开眼,看见那个男人正笑着端详自己,就像在仔细端详一只猴子一样。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朱余有点愤怒地说到,他刚才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表示他并不是什么胆小鬼和懦夫。 男人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他说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杀你。” 朱余露出怀疑的神情,“你不杀我,难道是要让我们替你们办事吗?我昨夜已经答应你们了,你们简直太过分了,士可杀不可辱。”朱余激动了起来。 男人此时连忙说道:“我看是小兄弟误会了我们,我们和先前绑架你们的那些人并非一起的,相反我们和他们还算得上是敌人。” “敌人?”朱余不相信这人的话,“现在再洛阳城中除了你们司马**,谁还敢光天化日之下绑人啊!” 男人见朱余不信,便只好说道:“我等确实不是司马**,但是我等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也不要多问,不然会把你们卷入不必要的麻烦的,我们是真的不会害你,用了不妥当的方式请你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是现在确实是有要事商量。” 也许是朱余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警惕的心放松了下来,他问道:“那请问先生的姓名?” 男子愣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回答道:“汝称呼吾为范知即可,字广文。” “广阅文章,即为知,你这名字不错,”朱余竟然评价起他人的姓名来了,但是范知并不生气,而是说道:“可惜在下并非什么学者。” “那范先生找我来是有什么要事商量?”朱余,话锋一转,直入主题。 范知被眼前这年轻人敏捷的思维给晃了一圈,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说道:“你和你的朋友郑安要去搜集大将军曹爽谋反的证据,是与不是。” 作为一桩阴谋,自己虽然是被胁迫但是也是参与其中,本应该是高度保密,但是却这么快就被范知知道,朱余不禁感叹范知的能力应是不一般,若真非司马**,那或许也有让司马家头疼的能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可以借力来缓解自己和郑安的困境。 但是这个时候,出于本能,他还是问了一句:“此事汝等怎会知道,莫非与司马家有勾连。” 范知知道朱余并没有打消对自己的怀疑,但是这些并不重要,他相信今天的对话结束后,朱余一定会给予自己信任,因为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意图,他什么都能对朱余说实话。 “我等若与司马家有勾连,你也不会好好的躺在这榻上醒来,至少也得是被吊着,”范知故意吓唬到,朱余听闻此言觉得有理,便继续问道:“若无勾连,又如何得知此事?” 范知两手一摆,说道:“办法有很多,但是在下可以保证,我们与司马家绝非同道。” 见范知再三保证,朱余稍微放下了心,然后又入主题:“那范先生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许是感受到自己被朱余信任了,范知坐在另一旁的榻上,对着朱余说道:“曹爽是否谋逆,谁也不知,你和你的朋友也不过时被利用的棋子,棋子棋子,用完即弃。” 朱余明白范知话中含义,自己与郑安就算找到曹爽谋逆的证据,最终的结果恐怕也是难逃被灭口,这估计这也是郑安找宫璃姑娘,做两手准备的含义了。 “我等也知棋子之弃命,然势单力薄,恐无解矣!”朱余说到。 范知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小兄弟,我们既然能知道你们与司马家达成的交易,自然也知道你们去了谪仙居,宫家在洛阳城的力量我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朱余此时却趁机说道:“那既然你们如此神通广大,为何要找我来商量事情呢?你们自己去办岂不更方便,还更直接。” 范知见年轻人沉不住气,作出压一压的手势,轻声说道:“那自然是我们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帮忙。” 换作其他人,这短短的一句话便会激发一个人的虚荣感,是怂恿和鼓励必备话术,但是在已经研读老庄之道的朱余看来,这句话对于他不过是清风拂水,激不起任何波澜, 反倒是反唇相讥:“先生别拿这话怂恿,在下非先生手下,不受这激。” 范知说道:“虽年轻,处事淡然,在下佩服,”朱余没想和他客套来,客套去,而是继续说道:“那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 范知此时直起身子,露出正经的表情,说道:“你的朋友郑安已经潜入大将军曹爽府邸,你作为他与宫家之间的联系人,我想请你替我们带句话给他们。” “带话?”朱余心里不禁琢磨了起来,“他们是要借助我们的力量给对抗司马家吗?”他看向范知,问道:“让我带什么话?” 范知回答道:“我想让你带给他们这样一句话,曹爽虽无道,然其未谋逆而以治罪,尔等虽是救人,亦是助纣为虐,望好自为之。” 朱余看着范知说道:“这些话我们也懂,曹爽是不是谋逆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当时的确是没有办法。” 范知想了一会儿说道:“权宜之计我们明白,做人讲究一个公正良心,你们都是正直的人,我相信你们会处理好这些事情,我让你给他们带话,是害怕你的朋友和宫家小姐为了救人而磨灭了自己的良心。” 朱余看着他,发出了疑问:“你真的这么为我们着想?” 范知说道:“小兄弟这是什么话?你我虽素不相识,但是我们都看不惯司马家欺压良善,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了。” “这你说的倒是有道理,”朱余赞同到,“但是我可不相信,你们帮我掳来就是为了让我传个口信。” 范知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衣摆一荡一荡,说道:“传信只是一个方面,今天只是认识一下,我们今后还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我今天姑且信你,是因为你说的话,不能为了自己,而泯灭良心,失了公正的做人之道,哪怕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我愿意相信你们,我会把你们的话给怀民和宫姑娘带到,”说完起身准备走,却哪知范知说了一句“你这么走出去,难道不会被怀疑吗?” 朱余感到了不详的预感,但是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大人,我们真的要和这几个人联盟吗?”一个人来到范知身边,问到。 范知若有所思,然后露出坚定的目光,说道:“这是让魏国大乱的绝佳机会,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郑安虽是寒门,但是在在洛阳城中享有孝与能的美谈,朱余是地方世家,宫家更不必说,洛阳城的地下之王,我们要利用他们,在洛阳城中掀起一场风波。” “大人,卫将军差人来信,”那人从怀中拿出写有字的绢帛递给范知,范知展开看了一下,微微一笑,胸有城府地说道:“卫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们这边的动作了。” “那这人?”手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朱余,范知看了一眼,说道:“人家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但是送回去的时候让他身上多点伤痕,免得被人起疑心。” 朱余此刻的遭遇,郑安并不知情,潜入大将军府之后,他找机会偷换了一声府内下人的衣裳,然后他意外地发现府内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他本来编好了一大堆话术准备在关键时候混过去,但是现在他发现曹爽家的人连他的名字都懒得问,只会说用“欸”来称呼他。 郑安没有细想这是为什么,他觉得大将军府的人已经整体没了往日跋扈的风采,甚至连生活的希望都失去了,自然不会在意他,但是他不是进来监视这群下人的,他是进来稳住司马家的心,然后找机会救出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 “必须每天和朱余互通,才能让司马家知道自己在做事,也能让宫璃知道自己的清苦,”郑安这样想着,此时他正端着茶盘,在前往正堂的走廊上,他的赤脚走在木板上安静无声,他也竭力让自己保持一个下人应有的仪态,身子微躬,眼神向下,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免得有人怀疑。 廊道并不长,但是总有出乎自己意料的发生,就比如,刚才滚到自己脚边的这个球,他让郑安停止了脚步,目光沿着球滚动的方向看去。 一个小男孩,在头顶各扎着两个羊角辫,两只眼睛,水汪汪地正盯看着自己,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郑安一时楞在了那里,但是这样的时间并不长,他见小男孩的穿着便推断出这绝非普通下人的孩子,普通下人也不会在这装饰精美的房间内进行玩耍,“他莫非是曹爽的儿子?”猜想到这里,郑安立即跪了下来,说道:“小人见过公子。” 这时从屋内传来一阵女声:“湛儿,你在干嘛?快到娘这来,”郑安偷偷一看,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从屋内出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正看着自己,“你一个下人,在这干嘛。” 郑安回答道:“小人给夫人请安,小人奉总管命给大将军奉茶,途中遇到公子,即请安。” 女子露出虚荣的笑,但还是说道:“你速去,别在这逗留,茶凉了小心大将军怪罪。” “唯,”郑安对着女子和小男孩稍微鞠躬后,便起身离开,背身的时候,他不禁为这对母子之后的遭遇感到惋惜。 “愿苍天保佑!”郑安小声自言自语到。 来到正堂,他并没看见正堂内有人,以为曹爽出门去了,于是便进入正堂,准备将茶放在中间的案桌上,此时忽然听到两个人交流从后面传出,“大将军,司马太傅派人在我们四周起望楼监视我们,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我相信太傅不会食言,会保我全家富贵。” 郑安将茶放好便立即离去,但是却被人叫住,“你等一下,”郑安回身过来,见是一位身穿束身红衣,手带牛皮护腕的身强体壮男子。 “小子,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壮汉问到。 郑安很识趣地回答道:“小的,我什么也没听见。” 壮汉带有威胁地意味说道:“没听到最好,要是听到了,并传出去,你一定会死,”说着,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郑安只是说道:“小人的命还不是在您的手上。” “见你还聪明,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跟着我张宪,”这壮汉说到。 郑安没想到潜入大将军府之后,还会遇见这么多事,但是目前情况真的是走一步看一步,便说道:“小人叫阿安,愿意跟着张大人。” 张宪是大将军府的护卫武官,郑安早就调查好了,如果能和郑安建立联系,说不定以后行事会更加方便。 “你先下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我直接叫你,”听见张宪的话,郑安赶紧行礼,然后退出了正堂。 此刻,忽然大风骤起,在院子内卷起尘土,让人们睁不开眼睛。 第八章 曹爽的困境(2) “诶,那个谁,”郑安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看穿着应该是大将军府的下人,“你愣着干嘛,赶紧来帮忙啊,”只见那妇人正在收着挂在外面的衣裳,顺着晾衣的绳子,白色、黑色、朱红色、翠绿色的绸缎材质的衣裳,还有貂皮貂绒制作的披风,在狂风中肆意摇摆,若不是妇人及时来,恐怕这些衣服就有些,刚才已经随风上天,不知所踪,但是毕竟衣裳太多人太少,妇人一人忙不过来刚好看见郑安一个人杵在那,便吩咐了过来。 “来了来了,”郑安边说着边快步走了过去,细心的人在哪都会受欢迎,只见他过去只见就从另一头开始收起了衣裳,每件衣裳都是很直顺地搭在自己的手腕上,防止出现任何的褶皱,取完之后,他腾出一只手又将妇人手中的衣裳给轻轻且迅速地拿了过来,很小心地搭在自己手上。 妇人惊讶于面前男人的力量,竟然能一只手托住这么多衣服,不禁嗔笑道:“你这力气还蛮大的,我以前怎从未见过你,”郑安随口说道:“这府内奴仆众多,我也有许多人不认识,或是见了就忘,所以您不记得见过我很正常。” “年级轻轻,还会狡辩,”妇人无意与郑安打嘴仗,尽快结束了这段对话,说道:“你来帮我把这些衣服分好,放进箱子中。” 郑安故意搔了搔自己的脑袋,说道:“之前我都不敢,抬头看贵人,哪知哪些衣服是大将军他们的。” 妇人见此,说道:“你说话机灵,但是却没想到是个老实人,这不是有我吗,”说着便领着郑安往后面的房间走去。 妇人先进房,郑安随后,来到屋后,那里放着八口红漆大箱子,上面绣着飞禽走兽的模样,妇人说道:“大将军他们在外面风尘仆仆,但是又要穿着体面,衣裳少了,一遇到急事就换不过来,这么八口大箱子也刚好。”妇人边说着,边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温柔和和蔼。 郑安看见妇人表情,心想,“此人看年龄和刚才的表情,极有可能是曹家多年的奴仆,自己要尽可能不要露出马脚,还是少说多做。” “我刚才看你收衣服的时候又快又细心,想必你做这件事也一定能做好,”郑安嘴里发出一声“嗯”,便上前去,先将衣裳轻轻放在塌上,然后开始叠了起来,叠好第一件,问道:“这件应该放哪儿?” “我来,”妇人结果叠好的衣服,来到右起第三个箱子,把箱子打开,把衣服放了进去,“这件衣服是大将军的冬常服,所以得放在这个柜子里。” 郑安又叠了一件,递给妇人,妇人接过放进右起第五个柜子,说道:“这是鹿鸣妇人的衣裳,是庄重场合才会穿的,得放进这个柜子里。” “鹿鸣妇人?”郑安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先前碰见的那位女子,来之前他对曹爽的家庭已经做过一个初步调查,曹爽大夫人早卒,有一位鹿鸣妇人常伴左右,想必必然是他的。 “对了,你先前看见鹿鸣夫人了吗?”妇人突然问到,郑安依旧娴熟地折叠着衣服,很自然地说道:“小的,先前在给大将军送茶,未曾注意。” “这样啊,”妇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他的欲言又止让郑安来了兴趣,应该能够挖出什么东西来,他故意说道:“我感觉自从城外回来后,大家的性质就不高了。” 这句话就如同掘开了防水的堤坝,妇人不再有保留,接过话来开始说道:“是啊,跟着大将军出去的时候,哪怕也是去干活,但是这脸上最多也是嫌弃活累,但是现在个个脸上都浮有死人相了。” 郑安说道:“这说的有点太过了吧!” 两个人一边做事一边聊天,妇人说道:“我从曹子丹将军开始就服侍这个家,看多了脸色,有没有生气,是不是死相,我一眼便知,庙堂之事,我自然是不懂,但是我们现在应该就被司马太傅给拿捏住了吧!” 郑安沉默了,从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从妇人的话中他听出了一丝丝担忧和害怕,想了一会儿,他说道:“我听闻司马太傅指着洛水为誓,那大将军的富贵绝对可以保全的吧!” 妇人叹了一口气,“望太傅勿食言,否则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司马家报仇。” 郑安没想到曹爽府上还有如此刚烈女子,心中顿时充满了佩服,但是和妇人想的一样,司马家实际上根本打算遵守誓言,司马懿的动作不过是哄骗曹爽罢了,从曹爽出城去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悲剧命运实际上就应经确定了。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晚膳的事情,”妇人说到,这让郑安感到不可思议,堂堂大将军府怎么还会担心晚膳的事情,这传出去是一件多么让人可笑的事情啊。 他依旧是叠着衣服,后面的妇人说道:“两个时辰前我发现府里米缸快见底了,于是吩咐人出去购买,结果那人出不去了,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 “那卫兵该不会是太傅派来的吧!”郑安说到,妇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府已经被他们监视起来了,以后什么行动恐怕都会受限。” 这点郑安倒是没有注意,突然他想到这可能代表司马家并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自己要尽快行动了起来才行。“那今天晚上岂不是要饿肚子,”他故意说到。 妇人白了他一眼,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我等下人饿一顿两顿有什么,但是绝对不能让主人空着肚子,湛儿公子现在正是长身体,要吃肉吃米。” “湛儿,”郑安今天第二次听见了这个名字,虽然背对着妇人,没有看见妇人的表情,但是从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位湛儿公子在大将军府中应该是受着从曹爽到普通下人共同的宠爱的。 “湛儿公子是大将军的心头之肉,我们自然是要多为他着想,”妇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这以前府内下人众多的时候,职责分明,估计你也没怎么有机会见过鹿鸣妇人和湛儿公子,现在落魄了,人没以前多了,你以后服侍湛儿公子的机会就会多了起来。” 正当此时,忽然听见传来的歌声:“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歌声中有成年男子的声音,有成年女子的声音,也有稚童的声音,三人一同,女子起头,稚童跟上,男子相附,其声柔柔,其情绵绵,令人不禁羡慕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大将军和鹿鸣夫人又在陪着湛儿公子唱诗了,”郑安转过头来,看见妇人露出幸福和艳羡的表情。 “真是一位忠心的仆人啊,但是曹爽,你就要与她永世相隔了。”郑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内心想到。 活干完了,郑安很有自觉的站了起来,并将榻上整理干净,这让妇人觉得十分满意,于是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从未发现府内还有你这么一位会干活,活还干的好的人。” 郑安恭敬地说道:“小的叫阿安,”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今后有机会,我在大将军面前引荐你,现在你下去忙其他事情吧!” “小的现在应该去打扫大将军的书房吗?”郑安故意问到。、 “大将军这书屋还是三天前打扫的,你今天去也可以,”妇人说到。 郑安与妇人辞别,出了屋子,此刻他真的要去干自己的事情了,虽然自己心里所想的是入大将军府是为了和司马家周旋,但是他在内心深处,却还是想看看曹爽是否真的有谋逆的举动的。 虽然他是先帝留下来的辅政大臣,但是出行用天子仪仗,乘天子车马,安插亲信,排挤旧臣,在朝中早已为人所忌,这些矛盾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伴随着曹爽日益严重的骄横跋扈而不断累积起来的,可以说曹爽今日的失败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怪不得别人,只是刚才听见那首乐府诗歌,郑安又会为曹爽即将遭遇的命运感到惋惜。 “一人之失,三族之祸,”郑安心里想到,随之他来到后院,接了一盆水,肩膀上搭上一块布,进入到曹爽的书房里。开始了打扫。 打扫是假,看看有无有用的信息是真,在堆积的简牍中,但凡发现只言片语,便是一个重要的证据,但是那些简牍映入郑安眼中的第一印象就是上面堆积的灰尘,擦掉灰尘又会发现这些简牍是崭新的,“这上面连手指按压的痕迹都没有?” 顺势翻了几个简牍,都是这样的情况,就好像是从来没有人读这些书一样。 郑安露出一味深长的一笑,然后继续开始了打扫,这次是真的打扫。 得益于经常帮助母亲干活,郑安在做家务方面已经是非常娴熟了,他很快完成了书房的打扫,那些被动过的简牍也尽归于原位,做完这些之后,他退了出去,好像从来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一样。 完成这些工作,他来到后院,每当下人没事干的的时候就会聚在后院,一起聊天,如妇人所言,人已经跑了许多,大家的脸上都现出了死相,他们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郑安凑了上去,他听见一人说道:“现在这府中留下的就大将军一家,张武官,还有我们这些下人了。” 另一人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但是我看府外的军士精神着,就怕我们逃出去。” 郑安此时说道:“想办法逃啊,我不信他们真能拦得住。” “你想的太简单了,那些军士眼睛就和夜枭一样,我们能逃得出去吗?” “就算我们有办法,但是春娘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可能丢下她。” 郑安沉默,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个叫春娘的人。 “先前你帮春娘干活,可知春娘是如何想的?”一人忽然对郑安说到。 在须臾之间,郑安的心态立即完成了从恍然大悟到气定神闲的主转变,他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春娘对大将军一家的感情啊,子丹将军在的时候他就在服侍曹家,几十年的主仆之情,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这番话,让在座的诸人不胜唏嘘,“春娘对大将军,对曹家,对我们都是不错的,她是一个好人,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下场。” “现在还是先想想自己吧,”这时一个声音说到。 “我们总能想到办法,”郑安看见这群人的状态,充满着颓丧,虽然非亲非故,更何况自己是来摧毁他们的生活的,但是他心中竟然冒出了不愿意让这群人跟着曹爽一家陪葬的想法。 曹爽大概是被夷三族,但是谁能保证司马家不会在砍曹家这颗大树的同时,深挖三尺地面,连累这些弱小的虫豸和蚍蜉。 他看向府外,天色已经快要完全暗了下来。 “湛儿公子饿了,但是现在府内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这时一下人来到后院,着急地说到。 “大家都快找找,厨房里还有什么,”一人说着,然后大家起身开始了一顿翻找,几乎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却只发现了一些粟米和葵,这下大家发愁了。 “就这些东西,怎么给湛儿公子吃啊。” “是啊,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能够让湛儿公子享用” “还有脂膏吗?”郑安问到, “应该是有的,”一人边说边找,不一会儿他就找出了小半碗脂膏。 郑安上前接过这碗脂膏,说道:“让我来试试,现在首先是不能让湛儿公子饿着肚子,什么羊肉牛肉,美味佳肴,以后总能吃到的。” 大家觉得他的有道理,便放手让他去做。 不一会儿,郑安的烹饪结束,他端出了一晚粟米葵羹,这羹正冒着热气,味道飘到空气中,贴了贴在场人的鼻子,“好香啊!” 郑安没有理他们,端着羹走出厨房往偏室走去,他记得那个房间,小球滚到他的脚边,他看见那双灵动的眼睛和天真无邪的笑容。 “夫人,食至也,”郑安恭敬地站在外面,他看见鹿鸣夫人正在哄着自己的饿了的儿子。 看见儿子的晚餐到了,她连忙让郑安进来,但是看见端来的只不过是一碗看似普通的粟米葵羹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嫌不满,“你们就给我儿子吃这个啊。” 郑安跪在地上,说道:“夫人恕罪,但是现在府中实在没什么吃的了,小人自信粟米羹拿手,斗胆做了端来,先缓解公子饥饿。” 鹿鸣夫人听到后,觉得有道理,也很无奈,他端过碗,说道:“湛儿,来吃。” 湛儿已经饿的不行了,哪怕现在不是美味佳肴,也不会过分在意了,当母亲手中的勺子向他伸来的时候,他像一头小鹿喝水一样,将勺子里的羹吃了进去。 “娘,好吃,”湛儿露出开心的笑容,鹿鸣夫人也宠溺地看着他, 此时郑安突然想到本来应该也在现场的曹爽并不在现场,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撞击声,就好像是铜炉之类的重重摔在地上。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带有深深的怨恨的“啊——,”长长的,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第九章 曹爽的困境(3) 郑安低着头,装出一副不敢听的样子,但是从余光中他却捕捉到了鹿鸣夫人那一闪而过的担心,在这担心过后,鹿鸣夫人继续给曹湛喂着食物,见儿子吃的如此开心,鹿鸣夫人的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她对郑安说道:“没想到简单的粟米和葵菜能够做出如此美味,以前怎么没见后厨做出?” 郑安眨了眨眼,回答道:“小的并非后厨,只是今天后厨的都没有了办法,小的才斗胆试一试的,这些都是小的小时候,娘给我们做的。”这倒是他的真话,他们家境贫穷,根本吃不起大鱼大肉,郑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找左邻右舍的借一点脂膏加到菜里,让菜见点油腥。 想起现在还被囚禁着的家人,郑安低着头,良久无语。 鹿鸣夫人以为他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于是温柔地说道:“你做的不错,公子很喜欢,你先下去吧!” “喏,”郑安恭敬地回答到,然后一步一步地后退,慢慢转身,略微弯着腰向门外慢慢走去。 看着郑安消失在门口,鹿鸣夫人又朝着先前那声“啊”声传来的方向,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表情浮现在那张鹅蛋脸上,陷入了思考。 曹湛扯了扯她的衣角,天真带着疑惑地看着她说道:“娘,你怎么了?” 鹿鸣夫人被儿子扯回了现实,他回过头看见儿子两只大大的眼睛,瞬间将所有的无奈和担心收进了心里,勉强挤出了笑容说道:“没事,娘刚才只是稍微发一下呆,湛儿,我们快把这羹吃完了吧!”说完又给曹湛继续开始喂饭。 “嗯,娘,”曹湛非常听话地看着鹿鸣夫人,长大了自己小嘴,等着着温暖的羹饭入口。 站在不远处的郑安看见了这样的画面,心里变得五味杂陈了起来,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家人,但是因为自己的行为,现在要让另一个家庭陷入无底深渊,虽然曹爽是死不足惜,但是他的家人,特别是他的幼子,却是无辜的。 “你站那干嘛?”听见有人叫他,郑安一看,正是白天要自己跟着他干的张宪,他立即堆笑道:“张武官,您叫小人何事?” 张宪咳嗽了两声,说道:“今天白天有些急,我没有仔细看你。” 郑安心里一紧,自道:“莫不是这人发现了不对,自己快暴露了?”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双手交叉在前低着头,做出恭顺的样子,“不知道张武官要看小的什么?”说完,他抬起头,看着张宪。 张宪盯着他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 郑安想到自己在洛阳城中也有一定名气,这张宪没准真的见过自己,这是当初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事到如今,只能看自己如何考话术过关了。 “府中下人众多,张武官觉得我很面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郑安说到。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的意思是我在外面似乎也见过你,”张宪似乎没有停止追问,面对步步紧逼,郑安已经调整好的心态,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突然紧张,他从容地看着张宪,说道:“大人,这洛阳城几十万百姓,有几个和小的长得相似的,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也是,”张宪暂时打消了顾虑,他继续说道:“不仅仅是这个看你,白天我说让你以后跟着我干,你可知我是干什么的?” 郑安机械般地回答道:“张大人是大将军府的护卫武官,是大将军最信任的人。” 张宪得意地笑了几声,继续说道:“那你应该知道跟着我,一是需要勇敢,二是需要一技之长,这两点你都需要吗?” 郑安此时明白,张宪的没有好好看自己的含义一层是没有看清自己的样子,二是没有看清自己这个人的特质。 “小的受大将军府的恩情,一辈子也无法报答,武官大人瞧得起我,鞍前马后,愿意效劳。”张宪见郑安如此说,很是满意,他看着郑安,说道:“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也没关系,只要你忠心,打斗之术,我可以教你。” “谢武官大人,”郑安跪在地上,作揖拜谢。 张宪扶起了他,在耳边说道:“我看今天是你的羹让湛儿公子不再哭闹,你对大将军一家确实用心,你这样的下人在今天的大将军府已经不多见了,那些人都不过是懦夫,要是我当初在府里,岂能让今日之事发生,孙谦误了大将军啊!” “大人,小心隔墙有耳,”郑安连忙制止张宪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知道,在让张宪说下去,就可能直接骂司马家了,这是搜集曹爽谋逆证据的好机会,但是郑安却还是阻止了,他也不知道,他就这么阻止了。 张宪并不开心,不让他把自己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他很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听从了郑安的建议,只是发了一个小小的牢骚:“这偌大的大将军府,没想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一根头发丝也能从很远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也是一下就听的出来这是在讽刺司马家对曹爽一家的监视监听,但是比起直接骂司马家已经好多了,郑安说道:“张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小的要去做事了。” 张宪叫住了他,说道:“我手下已经没有什么兵了,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跟着我的,我一个人要保护大将军一家有些力不从心,我决定叫鹿鸣夫人和湛儿公子交给你保护。” “小的都不会武功,如何保护得了,”郑安心里想到,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自己来这里会让他们全家妄死,但是现在有人却摆脱自己保护曹爽的妻儿,郑安觉得这简直是老天开给自己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不知道郑安身份的张宪还以为是他自卑,于是说道:“你当知道,在勇猛与忠诚面前,武功不值一提。” 郑安觉得张宪的话有道理,自己现在做的这件事实际上就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他看了看鹿鸣夫人和曹湛的方向,房中灯火依旧亮着,郑安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小的愿意保护鹿鸣夫人和小公子。” “这样,你明天来我这挑把武器吧!”张宪说到,“我还留着一把剑,可以给你。” 无意中,郑安又发现了一个可以指向曹爽谋逆的证据,“心怀不满,私藏兵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庙堂之争就是如此无情,很少有全身而退,大多数人要么成为站在累累白骨上得意地胜利者,要么成为站在胜利者脚下,被踩踏着的那具白骨。 自己又是何其无辜,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被卷进了这样的漩涡之中,郑安不由得感到人生的无常和命运的无情,这可能是上天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他是迫不得已的,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无论怎样,他除了向前已经别无选择了。 “曹爽,休怪吾,吾亦不得已!”郑安心里想到,他看向正堂,那里灯火通明,不禁想到曹爽此时应在懊恼或者恐惧,也许还在幻想。 郑安管不了这些了,就凭先前曹爽的那一声带着怨恨的“啊”就可以给曹爽定一个心怀怨恨,妄图对抗朝廷的罪名。 郑安辞别张宪,向后院走去。 此刻夜枭声起,这个季节其实是不会有夜枭叫的,郑安知道这是朱余在给他发信号,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后院的墙根,也学起了夜枭叫,只听见一声响,应该是什么硬物撞击到了地面,他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到了那个东西,是一块石头,石头上绑着绢帛,郑安将其解下藏进怀中,趁别人没注意来到后厨,借着灯看了起来。 “参与此事者已不止于当前诸人,望君以仁义为先,行公正之事。”郑安看完文字,就将绢帛烧毁,信的内容他很明白,一是目前已经有新的自己不知道的势力涉及到了此事,二是劝自己不要冤枉曹爽,郑安沉思了一会儿,捡起一根半尺长地木棍,用柴刀熟练地劈成两半,露出黄色的木质量,然后用碳灰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可与宫璃相商,万事小心。写完之后他重新用细布条将两根一半的木棍绑上,悄悄走到对接暗号的地方,学起了夜枭叫,不一会儿,朱余回应了信号,郑安毫不犹豫地将木棍绑上石头扔了过去。 只听见一声低沉的“啊”,郑安有些尴尬,墙那边也传来很小的一声:“砸我脑袋,可真狠。” 朱余摸了摸自己的头,上面隆起了一个大包,他一边摸着,一边拿起木棍,朝外走去。 两刻钟不到的功夫,他来到了谪仙居,谪仙居的生意仅仅只是淡了一天,便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店小二迎来送往,都快忙不过来了,由于之前来过,店中的刘伯已经认识他,知道他是掌柜的朋友的朋友,便是好礼相待,朱余说道:“请问宫姑娘在吗?在下有要事与她商量。” 刘伯听完不敢怠慢,怕耽误自己主人的事情,于是说道:“公子莫慌,我立即去禀告宫姑娘。” 说完便给朱余安排了一个桌子,吩咐其他伙计道:“给这位公子上最好的酒” 不一会儿,刘伯告知他可以去楼上见宫璃,朱余于是就跟着刘伯来到楼上。在面前,刘伯敲了敲方面,很快里面传来了铃铛声,刘伯推开方面,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请。” 朱余走了进去,刘伯从外面关上方面,朱余一直走到屏风那里,对着屏风坐着的宫璃准备作揖,“在下朱余,见过宫姑娘,”他略微抬起头却看见屏风后面坐着的是两个人的身影,他思索片刻,说道:“在下也见过子衿姑娘。” 屏风那边传来少女爽朗的笑声,“你这人,还挺识趣的。” 说完,子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朱余,继续说道:“今日来找我家姑娘,所谓何事?” 朱余从袖中掏出那根半尺长的木棍递给子衿,子衿带着疑惑地接了过来,问道:“此为何物?” “这是怀民交于在下的,”朱余说到。 子衿拿起木棍转身交给宫璃,宫璃解开,看见了木棍里面的字,说道:“何事相商?” 朱余将遭遇被绑架以及对方并未伤害他只是要他们不要无端冤枉曹爽的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告诉了宫璃。 宫璃听完之后立即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这是一股新的势力,但是洛阳城内除了司马家和自己家,还能有谁敢蹚浑水呢” 宫璃又问了朱余那人的相貌和言谈举止,朱余一一作答,宫璃却还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于是她对子衿说道:“这些人一定会再出现,子衿,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发现了立即汇报与我。” 朱余这个时候说道:“宫姑娘,根据我之前和他们打交道来看,他们并不想曹爽死。” “难道是曹爽的同情者?”子衿也加入了思考。 “不会的,曹爽现在哪还有同党可言,”宫璃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眉头微锁,陷入沉思,朱余和子衿都不敢说话,生怕打断子衿的思绪。 不一会儿,宫璃开口说道:“曹爽死不足惜,得罪了太多人,没人同情他和他的同党,但是借着曹爽的事情扰乱洛阳城还是很有可能的,趁机攫取利益还是可能的。” 朱余心想宫璃果然聪明,这也能想的除了,自己虽然还是不明就里,但是嘴里还是说着“姑娘所言极是”的话语。 “他们要我们不要诬陷曹爽,说明他们和司马家不是站在一起的,朝中虽然非司马家的中立者也有,但是这些人大多不愿意为了一个已经被废的曹爽与司马家对抗,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来自洛阳城外,许是淮南,或是河北。” “呵,这事才几天啊,闻着味都来了,”朱余嘲笑到。 这些地方上的人,平常都在京中有自己的眼线,时刻关注着朝廷的一举一动,但是真的若是地方上的人,那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这么早就干涉进来了。 “司马家要我们找曹爽的罪证,这群人要我们不要冤枉曹爽,这实在很难办?”朱余埋怨到。 “不惧,我们继续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司马家和那群人想的事情同我们想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宫璃说到,然后她又问子衿道:“子衿,寻找关押伯母与小寒的地方的事情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姑娘,目前已经缩小了范围,应该很快就知道结果了。”子衿如实回答到。 “好,让所有人随时做好准备,”宫璃说到。 第十章 “风”(1) 朱余此时问道:“难道宫姑娘已经准备动手了吗?” 宫璃“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还劳烦朱公子赶紧告知怀民,好让他有所准备。” “请放心,我会去做的,”朱余说到,此时他的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手竟然有些发抖,这点异样被子衿注意到了,子衿盯着他说道:“朱公子该不会是怕了吧!”说完便露出和善的微笑。 朱余并不强装英雄,只是实话实说,“在下毕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有点不安和害怕。” 子衿正欲开口继续揶揄,宫璃阻止了她,宫璃开导道:“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在面临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选择的时候都会彳亍犹豫,当士兵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会有恐惧和担忧,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朱公子的不安和害怕宫璃完全理解。” 宫璃的开导让朱余很受用,宫璃继续说道:凡事无为即有为,没有谁能够在第一次面临重大选择的时候坦然自若,而让自己从犹豫害怕到坚定不移再到平常对待,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的,这个过程就叫做悟道,凡事不必强求强追,经历了总会让自己改变。 这让朱余大出所料,“没想到宫姑娘还能说出这样高深的道理来,”他对宫璃的佩服如同上九霄凌云殿一样越来越高。 “宫姑娘莫非对老庄贤学也有涉猎?”朱余试探性问到,宫璃摇了摇头,说道:“会看罢了。” 此时一旁的子衿炫耀般说道:“我们姑娘自有博览群书,儒释法道兵纵横,样样都在她的脑袋里。”这话让宫璃感到不好意思了,连忙笑着说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只是闲来无事喜欢看看书罢了,和朱公子相比肯定是班门弄斧。” 这下轮到朱余不好意思了,他并没有继续客套下去,而是继续把对话拉入了主题,“我们现在即便知道了地点所在,对敌人的实力也是全然无知,而且现在又有新的势力进来蹚这趟浑水,我们必须做到知己知彼。” 子衿此时说道:“我说朱公子,你是不相信我么姑娘的谋略吗?”子衿看着朱余,眼睛里透露出凶意思。 朱余解释道:“宫姑娘谋略天下无双,算无遗策,但是料敌于先,在下也是事中人,有所问,也应当。” “不要难为朱公子,他问也是应当的,”宫璃对子衿说到,“怀民和公子都是我们的朋友,以后说话你应该注意一些。” “喏,”子衿答应了下来,然后对着朱余说道:“朱公子,是子衿失礼了。” 朱余摆了摆手,略显大度地说道:“子衿姑娘教训的是,是在下失礼了。” 宫璃将桌案上的书简卷上装进袋子里,这表示这卷书他们已经开完了,她说道:“这些朱公子大可放心,料敌于先,知己知彼都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朱余记得郑安说过宫璃的厉害,他也想借这次机会亲自来看一下,冰雪聪明入子衿,早已看出朱余的心思,便说道:“我家姑娘的本是你就尽管瞧好了,看如何把人给救出来。” “宫姑娘的本事再下怎敢怀疑,借助宫姑娘的力量,大家一起努力才是在下所想,”朱余话语绵柔,有礼有节。 几人又交谈了一些当前的形势之后,朱余辞别宫璃和子衿,离开了谪仙居,他回头看向这幢酒楼,自言自语道:“这名字起的真是恰如其分。” 宵禁的时间还没到,朱余必须赶紧回到家里,虽然那个家里已经冷冷清清,了无生机,空气中,泥土中都还闻得到血腥气,但是除了那里,他还能回去哪呢? 想到这里,他擤了擤鼻子,朝自己的家走去。 推开大门,他便看见屋内灯火已亮,自己离开的时候是白天,是不可能点灯,唯一的可能就是家里来了人,果然再走近,他看见门口站着两名玄衣男子,各自配着一把三尺铁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屋内有一人端坐中央,身穿白衣,束发戴冠,正在看着一卷书简,朱余看出这正是绑架他们的人,白衣男子就是那贵公子。心里不免忐忑起来,心里思索这些人来干嘛,是不是有了新的把戏,就短短几步路,他进行了不下五次吞咽,走到屋前,他强装镇定,大着嗓门对屋内喊道:“主人未归,擅坐其位,合于礼乎?”来掩饰他心里的不安和害怕。 听见了朱余的声音,贵公子略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手下会意,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就将朱余给架了进来扔在了地上。 朱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盯着贵公子,想起了自己府内人的凄惨死状,直截了当地问到:“吾家诸人,是否皆为你所害。” 贵公子继续看着自己的书,没拿正眼瞧朱余,只是说道:“不愧是太学生,藏书还挺丰富,但是圣人之道不学,专精什么老庄,整日厮混于酒馆,沉溺于辩经,不干实事,怎么能为国尽忠呢?” 朱余听出这是对方在嘲讽自己,便反唇相讥,“不顾天子安危,全凭个人私欲而兴兵,此为尽忠?” 贵公子冷笑一声,“你就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吧,我来只是提醒你们一下,不要耍什么花招,你们找宫家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也好,在这洛阳城就没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要的只是你们替我办事,你们好好办事,我保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平安。” “我府内众人,我的奶妈,老仆,管家,是不是都是为你所害?”朱余又问了一遍,贵公子的回复很简单,像扔了一块骨头给狗一样,“你们猜得不错。” 朱余的内心彻底无法平静,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般,快要把自己吞噬,他看着眼前这个凶手,仇人,快要无法压制住自己。 “你想要报仇,也得等这件事情过后,到时候我随时欢迎你,”贵公子带着挑衅意味说到。 但是这句话却也让朱余恢复了冷静,他看了看四周,别说对方人多势众,就算是一对一,他也赢不了,他有点后悔平时跟着郑安学个一招半式的。 “要提醒我们,派个小卒就行了,公子何必亲自前来呢?”朱余说到。 贵公子哈哈大笑,“你果然还是聪明的,所以你应该明白聪明人更爱犯糊涂,你们就当自己是条摇尾乞怜的狗,好好听主人的话,不要耍什么小聪明。” 此时朱余虽然强装镇静,但是其实内心早就已经非常恐惧,但是对方是杀害自己全府的仇人,恨意也毫不犹豫地滋生出来,在恐惧和仇恨的影响下,朱余面对这些人又恨又怕,恨的是希望亲自手刃仇敌,怕的是源自对死亡的恐惧。 他的大脑如同混沌的宇宙,无数想法在这里碰撞,撞击出火花,不断地爆炸,突然他想起两年前他与别人辩经的时候听见的一件事情,那年四月,汝南郡一世家一夜之间被灭族,死相极惨,也都是被同时绑在大堂里处死的,这和自己府中下人死亡的方式非常相似,他看着那位贵公子,几乎在此刻就可以断定,这人也是三年前汝南灭门案的凶手,而这位贵公子的姓名和组织的名称至今却无人可知。 朱余决定隐藏这件事,因为此时如果说出来,可能会提前被灭口,这是得不偿失的,他觉得见机行事,他看着贵公子,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者是否在洛阳城内见过这张脸,今年是他作为太学生来到洛阳城的第二年,两年间,洛阳城除了皇帝居住的宫城和百官官署所在的内城,几乎就没有哪个角落他不知道,不熟悉的,特别是对于酒馆这样人员密集,天然就是消息汇集的场所,他更是鱼入大海,生机勃勃。 从酒馆中他知道了关于洛阳城内的很多事情,其中有一则就是关于“风”的传说,“风”指的不是刮的风也不是什么妖怪,他们是一群人,一个组织,洛阳人称呼他们为黑暗中的魔鬼,而他们的首领,凡是见过的外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余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却还是没有记起来这个人是谁,贵公子则像一个看着一个宠物一样看着他,似乎是看穿了一般,笑着说道:“你也别想了,洛阳城太大,曹府都把郑安真的当成他们自己人了,你又怎么能记得在哪里见过我。”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离开的时候,他说道:“你告诉你的朋友郑安,明日宵禁前必须看见曹爽谋逆的证据,否则我先杀一人。” 朱余看着几人离开后,立即瘫坐在了地上,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决定先把贵公子的身份放在一边,自己去找郑安和宫璃,把今天晚上的情况说清楚,他突然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骄横跋扈和傲慢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此刻天空中明月顷洒点点月光,贵公子带着几名手下安静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一名手下说道:“公子,他们找了宫家,为什么不及时阻止,防止出现变故呢?” 贵公子“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宫家现在参与此事的还只是宫璃,整个宫家并没有参与进来,但是如果我们对宫璃动手,那就是等于同整个宫家为敌,太傅大人现在还在巩固自己的胜利,我们不宜节外生枝。” 听见贵公子的分析,手下觉得有道理,但是还是略带担心地说道:“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宫家会不会支持宫璃。” “你们之前是不是看见宫璃的侍女进入崔府后,然后一辆马车从府中出来,”贵公子问到,手下点了点头,“是的,想必他们和崔家也有什么联系,小的已经在查了。” 贵公子边走边思索,然后说道:“说不定宫璃已经取得了他父亲宫豪一定程度的支持,这对我们来说有点棘手,宫家在洛阳城内也是能够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明日,我会亲自会一会宫姑娘。” 贵公子让手下先行返回,自己则拐入另一条,走了约四百余步,在一处宅子面前停了下来,他看见宅子大门门楣上的牌匾,在灯笼微弱的灯光下依稀出现了钟宅两个字,贵公子踏上台阶推开大门,下人看见他说道:“苏公子,您回来了。” “嗯,小公子在家吗”贵公子很有礼貌地说到。 “小公子一整天都在书房,”下人据实而答。 “你先下去吧!”贵公子打发走了下人,自己一个人朝着书房走去,灯火阑珊处有一俊俏青年正在埋头苦读,手不释卷,房内有炭火,此时却快要燃烧殆尽,贵公子从墙角拾起几块碳丢进火炉中,房间瞬间又重新变得暖和了起来。贵公子走到俊俏青年的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紧紧地看着他,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青年看见了贵公子,连忙站起来,行礼作揖,很恭敬地说道:“哥,你回来了。” 贵公子回复道:“如此爱学,不辱我颍川钟氏的门风,”会弟。” 此人正是已经去世的大魏股肱重臣钟繇的幼子,钟会,钟士季,此时的钟会才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由于是老来得子,钟繇非常疼爱这个儿子,钟繇去世后,钟会的兄长也非常宠爱这个弟弟。 “苏哥,这几日你很是繁忙啊,”钟会很聪明,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在思考有没有什么背后含义,但是贵公子却对这个弟弟是坦诚以待:“太傅初定洛阳,人心不稳,所以我忙了一些。” “能被太傅大人器重,还真是不小的福气!”贵公子感觉这话里透着酸,于是哈哈大笑,说道:“司马太傅正在招揽人才,为国尽忠,会弟不妨一试。” 钟会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作为士族子弟,钟会以后的仕途肯定会一帆风顺,但是钟会决心用实力证明自己,而不是依靠自己家族的名望。 “哥,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呢?” “书什么时候都能看,但是太傅身边的位子却不一定什么时候都有,”贵公子看穿了钟会想法,提醒着钟会。 钟会却反过来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哥,你说着司马家有戏吗?”此话一出,贵公子狠狠地瞪住钟会,嘴里说道:“勿要胡说,太傅一心为国,故而起兵。” “哈哈,”钟会哈哈大笑,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哥,你害怕了。” “别瞎说,”贵公子有一次警告了他。 就在兄弟二人交谈甚欢的时候,下人送来了信,贵公子打开一看,是远在魏郡做太守的大哥钟毓的来信,开头就写着:“苏弟,会弟,见信如晤……” 看着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贵公子感到一丝欣慰,这是他在尔虞我诈,血腥残忍的生活中唯一的清静,在外面他是杀人不眨眼的白衣贵公子,在这里,他是钟家的一分子,钟苏。 第十一章 “风”(2) 钟苏看了看信的内容,对钟会说道:“曹爽当政的时候,贬大哥去魏郡做太守,如今太傅拨乱反正,估计大哥也快回来了。” 钟会也说道:“起用曹爽时期的失意者,这是很自然的。” “大哥虽然在信上只是关心我们,没有提半点回京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洛阳城的变故已经向外传了出去,大哥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希望他能赶快知道这个好消息。” “也许早就知道了,”钟会在一旁说到,“如果大哥回来,那我们钟家就能恢复往日的荣光了。”看着弟弟的幻想,钟苏没有泼什么冷水,因为这也是他想的,这是有机会实现的,钟家的未来极有可能再出现一名三公级别的人物。 光宗耀祖,实现理想,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机会摆在面前就要抓住,而抓得住机会的永远都是有准备的人。 “苏公子,府外有人找您,那人自称是太傅府上的,”钟苏一听连忙起身,说道:将那人引至暖室,我速速去见他。 钟会此时插了一句说道:“太傅此时派人前来定是催曹爽之事” 钟苏觉得弟弟说的有道理,说道:“应该是的,你安心读书,我去去就来。”看见兄长离开的背影,钟会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放下书简,离开了案牍,悄悄从侧门出去。 他对明天的见面充满了期待,就如同猎人期待走进猎场一样。 暖室,顾名思义是一间可以保持温暖的房间,这样的房间一般会用红泥敷墙,这样既可以防止外面的冷风顺着墙壁的缝隙进来,又可以避免房间内的温暖之气跑出去。 钟苏轻轻推开门,侧身进去,然后马上关闭房门,之后径直向榻上走去,此时榻上正有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端坐,钟苏走到他面前,拱手作揖,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不知吴管家到府上来所为何事?” 吴管家此时似乎更像是在修行,双眼紧闭,一副泰然模样,良久,才慢吞吞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没什么大事,师公子让老夫亲自问问钟公子你,用那个寒门士子找寻曹爽谋逆的事情怎么样了?” 钟苏面对这个老人并无平常傲气,而是非常小心谨慎,生怕惹恼了他,这吴管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官,甚至不是什么名门世族,但是他是跟随了司马懿一辈子的忠仆,就连司马师和司马昭也要敬重他,更别说作为司马家党羽的钟苏了。 “吴管家,郑安已经潜伏进去了,我以他家人的性命为要挟,要求他明天之前必须给我结果。”虽说小心谨慎,但是钟苏回答得还是滴水不漏,呼吸平常。 “太傅大人事务繁杂,师公子和昭公子最近也是相当忙,想起来这件事了,就告诉老夫,让老夫来问一下,老夫没什么别的用处,跑跑腿,传传话还是可以的,顺便也来看一下我的徒弟,”说完吴管家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五年前您将“风”的首领之位交给了我,这几年我做的没有达到你的要求,实在是有负所托,”钟苏惭愧地说到。 吴管家却毫不在意地说道:“能在曹爽最猖狂的几年,保全实力,并且除掉威胁太傅的人,还能做得滴水不漏,“风”这个组织也正是在你手上变得如同这个名字一样无人不知,但是却又无人会知,你做的不好,谁做的好。” “这些都是晚辈应该做的,功劳都应该归咎于您打下的基础,”钟苏继续谦让。 吴管家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不要在这里奉承我了,我今天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你来是告知你,根据可靠消息,洛阳城内已经出现了蜀国间谍。” 钟苏并未感到意外,而是说道:“诸葛亮死后,蒋琬和费祎每年只是象征性地出兵袭扰我边境,蜀国的国力也不能让他们继续折腾下去,根本不足为虑。” 钟苏的自信源自于魏蜀两国国力的巨大差距,现在在他面前,只有内部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太傅大人只有先彻底稳住朝堂,然后咸服四方,这大魏的天下方可安稳。” 吴管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但是又调转话锋说道:“你找的那个叫郑安的人虽然在寒门士子中有些声望,但是你真的确定他能完全按照你的设想走吗?” 钟苏笑了一下,“学生从未想过他完全按照我们的意愿去行事,说实话,就算他失败了,我们其他地方寻找的证据也能定曹爽一个谋逆之罪。” “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让他潜入曹府呢?”吴管家不解地问到。 钟苏看见吴管家茶碗中的茶快尽了,提起茶壶,慢慢添了起来,边添边说道:“我提前查过此人,是一个人才,孝顺,有能力,而且重仁义。” 吴管家轻轻拿起茶碗,抿了一口,“既然重仁义,那他就即便进府也会对曹爽家产生同情之心。” 钟苏含笑点了点头,“不错,甚至还会可能说出自己来的真实目的。” 吴管家看了一下自己的学生,顿时明白了,“杀人诛心啊!” “曹爽如今已如同笼中之鸟,板上鱼肉,通过这种方式,让曹爽彻底死心,这样他就没办法调动他潜伏在暗处的余党了。” 吴管家笑着用手指了指钟苏,“你小子,干的不错,”然后又继续说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我相信此时他的内心一定是无尽的煎熬,一边是他的家人的性命,一边是他的公正仁心,圣人之言,我让他明日必须给出结果,实则是在加速这种煎熬,他一定会向曹家坦白。”钟苏像说明一种游戏玩法,兴致勃勃地说到。 吴管家点了点头,“但是你也有继续关注,不要让他在你眼皮子地下闹出什么动静,现在一切都要求稳。” “学生知道,”钟苏说到,“宫家小姐宫璃牵涉进了此事,学生准备明天去会一会这个宫姑娘。” 吴管家思索了片刻,道:“那位宫姑娘可不好对付,看着清纯可人,实际上心里的花样比谁都多,黑起手来,就算是你也不能小瞧。” “那不正好?棋逢敌手。”钟苏有点满不在乎地说到,吴管家的这句话似乎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和好奇心。 双方又聊了半个时辰,吴管家见天色已晚,还要回去复命,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钟苏站起身来相送,二人走出暖室看见了在正在院中的钟会,吴管家与他见了互相行礼,“会公子好兴致,在此赏月。” 钟会回道:“如此良辰美景,自然要好好看看,吴管家这是要回府了吗?” “是的,府内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去处理,忙啊,”吴管家笑着说到。 “那待会儿在路上一定得好好欣赏夜色,不然回到府忙起来就没时间看了。”钟会说到。 “老头子赏什么月啊,”吴管家笑着一摆手,然后与两兄弟辞别,坐上了回司马家的马车。 送走吴管家后,钟苏回头看了看钟会,说道:“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哥,你真的有把握操控那个寒门士子吗?”钟会在钟苏身后问到。 钟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自己的弟弟,自己弟弟对自己并不是怀疑,他是想展现自己的能力,钟苏决定考一考他,于是故意说道:“我也把握不准,换作是你,你该怎么办呢?” 钟会露出看穿一切的笑容:“寒士可能没有贵气,但是绝对不是没有傲气,你找的那个叫郑安的人我也去了解了一下,他从小和母亲妹妹相依为命,家人是他最大的软肋,但是也是他做事最大的动机。” “动机?”钟苏看了看钟会,仿佛这个“动机”一词像一个百宝箱一般。 “哥,你应该知道,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吧!” 钟苏点了点头,说道:“郑安也不过是一匹夫,匹夫之怒,不过流血五步,伏尸一人,这一人很可能还是他自己。” “如果是我,此时就把他的家人先放一人。”钟会突然说到。 “为何?”钟苏让钟会继续说下去。 “匹夫善怀恨,今日以其家人性命为要挟,来日必尝十倍之害,郑安从一开始找宫家,就说明他没想过哥你会遵守诺言,他的计划从来就是进入大将军府稳住你们,然后宫家在外救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关押郑家母女的地方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放了他就能对我们感恩戴德,不恨我们呢?”钟苏带着一丝嘲讽反问到,但是其实内心里却对这个弟弟非常赞誉,仅凭一些边角小料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恨是恨,但是这样的人是重信义的,哥你先放一人,郑安就会回报你,因为他们如果不这样做,他就失信了。” 钟苏陷入了沉思,钟会的想法有一定的冒险性,完全寄托于郑安的个人品质和对家人的感情,如果失败了自己还少了一个筹码。 “放去一人,那人如若记得囚禁地方又该如何?”钟苏故意反问到。 “难道哥你就不想趁此机会和宫家建立联系吗?”钟会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哥看着他,不由得感叹这个弟弟的胆子,“但是你可知如果伤害到宫璃,就等于和整个宫家宣战。” 钟会满不在乎地回应道:“宫璃能调动宫家的私兵,本身就是他爹宫豪默许,宫家的地下情报网,宫璃虽是首领,但是宫豪又怎会不知怎么女儿正在干什么,他并没有阻止自己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宫家想用这次机会插手朝廷之争?”钟苏看着自己弟弟,觉得这个猜想有点离谱,宫家虽然势大,但是他们也只是所谓的豪强,庙堂之争非他们的长相,如果他们不能和朝廷中的某些人联合的话,贸然插手司马家与曹家之间的战争,等待他们的只有族灭的命运。 “权力的诱惑无人可以抵挡,特别是宫家这样的在江湖中已经有了名望和地位的家族,他们亟需也很想将自己的影响力伸到朝堂之上,但是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能够代表他的人,在朝堂上为他们发声,宫家自己现在是没有这样的人的。” “你说的这些和我放人有什么联系?” “哥,其实你知道的,你这是在故意考弟弟我吧!”钟会笑到。 “哈哈,”钟苏指了指自己的弟弟,然后慢慢走过去,用阴沉的语气说道:“钟家的未来已经和司马家绑在一起了,今日之言,勿再复也!” “哥教训的是,弟弟知道了,”钟会是聪明的,懂得及时服软,他对着钟苏作揖,然后兄弟分别,各自回房。 看着钟会的背影,钟苏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大哥想的没错,会弟今后可能真的会给钟家带来危害。”钟苏内心想到。 但是此时钟苏并没有多少精力想以后的事情,明天他还有去找宫璃,这是他和宫璃的第一次见面,这次见面将帮助他进一步评估当前的局势,了解郑安的心思,经过和钟会的对话,钟苏意识到了自己没有做到的地方,那就是没有估算到郑安为了自己的家人拼命的决心,他不会甘心这样被自己操控,哪怕现在陷入的是面临公理正义的折磨,但是坚持住公理正义的他复仇也必将用十倍之力。 除非不得已,那又有什么必要惹这么大的麻烦,此时钟苏四下扫视了一遍,然后咳嗽了几声,不一会儿,一名玄衣人就来到了他的身边,等待他的命令。 “给那边传消息,把郑安的妹妹给放了。”钟苏说到。 部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迟没有回应。 钟苏并不想解释,厉声说道:“怎么?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部下深知自己首领的厉害,虽然公平,有能力,但是对待背叛他和不遵守命令,没有完成任务的部下,他的残忍程度也是一般人想象不到,他想起那个没有解决掉目击者的“风”的成员,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 部下连忙回答道:“是,公子,”然后迅速离去。 此时整个钟府,在夜色下上下都充满着寒气。 第十二章 “风”(3) 如果头天晚上有月亮和星星,星月满天同光辉,那么第二天大抵是一个好天气,虽然还是正月,人们穿的是御寒的衣服,比起腊月,还是好了许多,那件事之后洛阳城并没有安静太久,很快就恢复了生气,酒肆内,在炉火的帮助下,酒挥发成蒸汽漂浮在在空气中,让每一个人都能从鼻子到毛孔全方位的品尝,这让好酒的客人觉得很舒服,在弥漫着酒香的环境中,就算再坚硬的心也能变得暂时变得柔软起来,一头醉倒在这本来不属于他们的榻上,良久才会醒来。 当这样的情况在谪仙居出现的时候,谪仙居的小二们便会在客人身上盖上一层毯子,同时还会把客人的酒拿回后面温着,这样不仅能防止客人受寒,还能让客人在醒来之后依旧喝上一壶热酒。 “阿……嚏,”热闹的谪仙居内突然响了一个喷嚏,客人并没有多在意,这年头,谁会关心别人的一个喷嚏,但是老刘却注意到了,在谪仙居,他是除了宫璃和子衿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物,直接负责店里的事务和人手,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依旧还是耳聪目明,只需要一瞬间就立马知道了刚才那个喷嚏是哪个方向的拿张榻上传来的。 他带着笑脸走了过去,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客人在睡着的时候受了风寒,他得赶过去看是不是自己店里没有服务到位。 他走过去,见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客人,正揉着自己的睡眼,一看就是刚刚醒来的,老刘再看了一下,离着他两尺远的地方是一张毯子,老刘此时心中明白了,是这位客人睡着的时候将毯子打翻,这才让风寒有了可趁之机。 “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让你在店里受凉了,本店待会为你准备一壶热茶,既取暖又解酒,”这位客人很好说话,只说道:“没事,是我自己打翻了你们小二给我盖的毯子。” “闻喜,刚才是谁给这位客人盖的毯子,”老刘问到身旁的小二,这位叫闻喜的小二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到:“先前我好像是看到了福生来给这位先生盖的被子。” 老刘脸色突然变得有一丝严肃,吩咐道:“待会儿让他到后面找我,你待会儿把这位客人的温酒端上来,还有热茶。” 说完他再次向那位客人表示道歉,然后离开了。 一刻钟之后,后院的人们便听见了老刘在训斥那个叫福生的客人。 “有位打喷嚏的客人是你给他盖的毯子,你为什么不多看一眼,他打一次毯子,你就盖一次,你盖了第一次就不管了,现在客人受了风寒,那就是我们的过失。” 福生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心里嘀咕道:“这怎么能是我们的过失,不为其母,不为其父,何必过分关心。” 许是知道了福生心中的不解与不满,老刘再次说道:“这样粗心的事情,你也不是第一回做了,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凡事多个心眼,知道吗?” 说完这句,老刘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了,留着福生一个人在那,仿佛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但是想到还有活没做完,他也只能把这委屈憋着,回到酒肆大堂,他一进来便看见一白衣公子对他微笑,他以为对方有什么要求,便走了过去,挤出微笑,说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白衣公子言谈举止尽是涵养,他面带微笑地说道:“请小二帮我再拿一壶温酒过来。” 福生应了一声“客官稍等,”然后就往酒房小跑而去,须臾,福生端着酒回来了,白衣公子接过来用手一感知,这酒虽说不能说凉,但也是没了温热,刚才自己偷听到了店家教训他的话大抵应该是真的了。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没有对福生发脾气,而是说道:“这样的温度正好,看来你挺会来事啊!” “客官谬赞了,”福生谦虚到,然后说了一句“客官慢用”就离开去做事去了。 白衣公子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福生再次来到酒房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伙计在那发牢骚,“你们看见我先前温的那壶酒了吗?还没温热就叫人拿了去。” “福生,你知道是谁拿了去吗,这如果让客人喝了,那我们店的招牌不就砸了吗?”福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事不知情,但是他走过去一见那温酒的火炉,就知道是自己在手忙脚乱中拿错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那位客人的话,“你这样的温度正好。” “看来这位客人真的善解人意,”福生内心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位客人,没有像以前的客人一样在老刘面前告自己的状,他决定出去好好谢谢人家,于是他走了出去,还没走多远,便听见后面有人说道:“定是他拿的,也只有他这么粗心了。” “福生来店里这么久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别说了,背后说人闲话可不好。” 那位白衣公子还在,福生走上前去说道:“客官,先前是我一时疏忽,给您拿错了酒,我马上给您换。” 白衣公子却说道:“你拿的酒挺合适,你也别太在意,人在手忙脚乱中难免出错。” 白衣公子说话的时候很平常,但是却如春风一般让福生感受到了暖意,让刚刚又被老刘训斥的他,重新不再自我怀疑,他看着这位白衣公子,内心充满着感谢,仿佛只有他是理解自己的,愿意尊重自己的。 “在下有几个问题问你,这位小二,”白衣公子说到,福生应了一声,“公子尽管问。” “你们掌柜的可是那位刘老头,”白衣公子故意说到。 福生想了一会儿,如实说道:“刘伯负责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但是我们的掌柜却另有其人。” “那是谁,可否让在下知道,”白衣公子一下来了兴趣,追问到。 “公子勿需再问,小的也不知,”福生说到。 “我来你们这很多次了,看见一位妙龄少女,就连你们刘伯都对她恭敬有加,该不会就是她吧!” 福生说道:“那位姑娘叫子衿姑娘,也算这家店的老板了。” 白衣公子不再追问下去,他从身边拿起一个包袱给福生,说道:“你今天表现不错,这是给你的。” 福生接过一模,连忙退回,“这么重的礼小人怎么受得了,”他说什么也不接。 “不过是一点粟米,有什么重的,”白衣公子坚持给,福生继续推辞,于是白衣公子故意发狠说道:“你若不接,我就告诉你们刘伯,你又粗心了。” 这招果然很奏效,不想又被老刘教训的他,接下了礼物。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接过对方的礼物之后,面对对方的开口,福生显得就没那么好拒绝了。 “我想见见那位子衿姑娘一面,可以吗?”白衣公子问到。 “小的马上去告知子衿姑娘,只是不知道公子的名姓,”福生说到。 白衣公子此时揶揄道:“难道非要知道我叫什么,才肯来吗?” “客官对不住,小的觉得这样的话,子衿姑娘更愿意来。”福生想当然地说到。 “挺好,你这点都想到了,在下姓钟,”听完,福生便离开去找子衿了。 一刻钟之后,福生回来了,他带回了子衿的命令,子衿让他告诉这位钟公子,请到二楼的雅间去。 钟公子跟着福生上了二楼,来到了二楼到里倒数第二个雅间,福生推开门,对钟公子说道:“公子请。” 钟公子走了进去,只见雅间的布置与一般酒肆并无二致,案桌,床榻,屏风,琴,这些东西一应俱全,但是最让他感到吃惊的是,房间内竟然还放着一套编钟,他慢慢走了过去,拿起木槌敲了起来,他敲得得心应手,这些青铜造的玩意儿在他的敲击之下,发出了美妙的乐曲,宛转悠扬,沁人心脾。 “钟公子不愧是世家子弟,连音律都懂。”坐在房间尽头榻上的少女子衿亲启朱唇,说到。 钟公子并不理会,而是安心敲完了整首曲子,放下木槌说道:“姑娘折煞我了,在下这点本事比起当年的江东周郎可是天壤之别。” “呵呵,”子衿笑了笑,“这人最好不要与他人相比,做好自己即可。” “姑娘说的没错,在下受教了。”钟公子回应到。 这时子衿突然调转话锋,像骑兵直接突入敌阵一般,“你这样我可看不出来你是能绑架郑家母女,要挟他们儿子为你们做事的人。” “呵呵,”钟公子略显尴尬了笑了笑,说道:“我刚想夸你口齿伶俐,没想到你却说出什么扫兴的话!可真没意思。” 子衿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钟苏公子今天到小店来的兴致也不是来敲编钟,听我夸赞的吧!” 钟苏笑了笑,心中有些佩服眼前这个丫头的一张嘴,他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挺喜欢这样直入主题的。” 钟苏自顾自的就坐上了榻,子衿却没有给他倒茶,而是带着一丝奇怪的微笑看着他,说道:“你这样会显得我们很熟的,知道吗?” 听出嘲讽与厌恶之意的钟苏笑了笑,“姑娘真是嘴皮子不饶人,但是光嘴皮子厉害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难道你是张仪?” “我自不是张仪,但是公子更不是惠文王。”子衿反击道。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钟苏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同子衿纠缠下去,于是直入主题。 “可,不知钟苏公子找小女子何事?”子衿说到。 钟苏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半个时辰前他刚进谪仙居的时候,外面还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但是刚才一看却是滚滚黑云正在聚拢而来,仿佛要压垮整座洛阳城一般。 “我想见宫姑娘一面,”他郑重其事地说到。 子衿冷笑一下,这是一种嘲讽,“那可有点难度,我家姑娘怕生。” 面对子衿对自己的无礼,钟苏却没有表现出生气,而是说道:“此事关系到你们宫家的未来,就算是再怕生,我想无论如何也得见一见。” 子衿并没有退缩,而是继续说道:“我家姑娘不过是宫家的一份子,宫家的未来她又怎么能够决定,公子你是找错人了吧!” 钟苏笑着点了点头,“子衿姑娘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换个方向,在下是不是可以认为宫老爷知道宫璃姑娘准备相助郑安的事情了。” 子衿稍微愣了一下,不安表情从脸上一闪而过,心想道:“看来是自己嘴太快,露出了破绽,给主家带去了麻烦。” “那我倒想先听听,公子所言宫家的未来到底所谓何物?我可不想让我家姑娘在百忙之中还得抽出时间听一些没用的话!” “子衿对在下是否有什么误解,说话夹枪带棒的?”钟苏装作无辜说到。 子衿更是一脸无辜地说道:“岂敢有误解,我只是为了我家姑娘考虑。” “那就劳烦子衿姑娘告诉宫姑娘,太傅大人非常想和令尊相约。”钟苏一言一句说到。 “所以钟公子是想和我家姑娘商量此事是吧!”子衿意识到,钟苏想和自家姑娘见面是阻拦不了,因为已经牵涉到了整个宫家。 “正是如此,那请子衿姑娘说一下,和太傅大人见面这件事是不是关系到宫家的未来。”钟苏冷冷地说到。 此时天空响起了雷,风开始刮了起来。 子衿毫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说道:“钟公子在这稍后,我去禀告我家姑娘。” “在下就在这等子衿姑娘的好消息了,”钟苏恢复笑容说到。 子衿走后,钟苏自己给自己倒了茶,说道:“一点待客之礼都没有,粗野丫头。”然后品尝了起来。 他并没有等多久,子衿就回来了,说道:“钟公子,姑娘请您过去!” 钟苏放下茶杯,露出微笑,然后起身,说道:“烦请子衿姑娘带路。” 宫璃所在的房间就在刚才这间房的隔壁,倒数第一间。 子衿敲了敲门,屋内随即传来铃铛声,然后子衿推开门,不情愿地对钟苏说道:“公子请!” 钟苏用手打了打自己的衣裳,然后将左脚迈出一个合适的角度,以一种很礼貌的方式走件了房间,然后他竟然主动关闭房间门。 子衿在外面,小声骂道:“道貌岸然的恶贼!” 子衿这次并未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口守候,而是轻步下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和刘伯交待了一些事情,然后命人取来一壶温酒和一个食盒,温酒用麻布裹着,食盒里放着的是几样菜,弄好之后,她左手便提着食盒和温酒,右手拿着一把伞,走出谪仙居。 这次她依旧感受到后面有人跟踪,但是她已经觉得无所谓了,钟苏来到店里就说明宫姑娘和郑公子的合谋已经被知道了,此刻便无须再藏着掖着,还不如光明正大,还省去了许多费神的步骤。 子衿走路很轻盈,步伐较快,走的时候还不时看了看天气,只见乌云越来越近,不时还伴随着响雷,子衿心里嘀咕道:“这正月就要下大暴雨,可真是少见了。” 然后继续加快脚步,希望能够赶在大雨倾盆之前赶到目的地,又继续小跑了一会儿,突然一阵狂风刮来,子衿感受到了雨滴开始零星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无奈地叹了叹气,然后撑开伞,继续朝前走去。 到了目的地,子衿看了看门楣上的牌匾,然后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朱余出现在了子衿面前,说道:“子衿姑娘?”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子衿便往里钻,“快让我进去,下这么大雨。” 朱余连忙让道,子衿进门之后,他关上大门,带着子衿来到了正堂,子衿走近一看,地上还有血迹,“你这地上怎么也不打扫一下,”子衿有点嫌弃地说到。 朱余很平静地回答道:“我想留着那摊血迹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子衿感受到自己失言了,但是好面子的她并没有直接道歉,而是调转话题,说道:“姑娘担心你一人无人照顾,让我拿些酒菜来与你。” “那真是感谢宫姑娘了,在下何德何能,”朱余礼貌地回应,子衿于是将温酒和饭盒放在榻上的案桌上,从饭盒中取出三道菜,朱余找来两个酒碗,将温好的酒倒入其中,顿时酒香入鼻,使他如进仙境。 看着他一脸沉醉的模样,子衿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很久没喝酒了?” 朱余闭着眼,关闭除了嗅觉之外的一切感官,尽情感受酒的芬芳,“得有两天了。” 子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说道:“才两天?你这搞得好像一个月没喝酒一样。” 朱余听到子衿的讥讽,便停止享受,端正坐姿,说道:“在下刚才失礼了,请子衿姑娘不要见怪。” 子衿却说道:“没事,我今天找你来除了给你送酒菜,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于你。” “何事?”朱余饮了一口酒。 “钟苏到谪仙居找我家姑娘了,”子衿郑重其事地说到。 朱余此时并不知道钟苏是谁,于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子衿,“是宫姑娘熟人?” “哎呀,不是,”子衿有点急了,“钟苏就是抓了你们的那个人,是已故钟繇钟太傅之子。” “这……,”朱余不敢相信子衿的话,“不可能啊,钟太傅的几个儿子我都见过,从来没有听过有一个叫钟苏的,而且我这几天想了想,他的模样我以前确实在洛阳城未见过。” 这下轮到子衿疑惑了,“那这位钟公子身上可全是谜团啊!” 第十三章 小公子曹湛(1) 郑安潜入大将军府已经快两天了,此时他还并不知道贵公子的真实身份就是颍川钟氏的钟苏,不过他收到了钟苏要求朱余带给他的命令,必须在今天之前给一个结果,得到这个信的郑安此时再次陷入了选择上的煎熬。经过这两天的潜伏,他已经基本查明,所谓曹爽谋逆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自己如果不顾事实,全然捏造,今后势必良心上会过意不去,但是如果今天之内不给一个结果,恐怕母亲和小寒将会有危险,目前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宫璃那边能有好结果。火山文学 他按照张宪的吩咐开始在大将军府干起了卫士电话的活,只见他提起一把刀,煞有介事地在府内各个角落到处转,下人们看见了,都不由揶揄了几句:“不错啊,挺威风的” 郑安也喜欢和他们开玩笑,故而说道:“觉得威风,我这套行头给你好不。” 那人一听,笑着摆了摆手,“算了,我也没那能力。”算是表示他知难而退。 然后郑安就继续提着刀到处巡逻,大将军很大,是一个三进院子,但是此时担当护卫的就只有张宪和郑安二人,所以郑安要巡逻的范围非常大,从几乎要转满整个大将军府,若是平时,郑安一定会觉得这样的活除了枯燥再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但是现在他是心事重重的,他慵懒不起来,只能尽可能维持自己的笑容,保证不会让别人看见什么破绽。 “大叔,陪我玩,”耳边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郑安转过身来一看,是曹爽的儿子曹湛,于是连忙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对着曹湛作揖行礼,“小的见过公子。” “大叔,陪我玩嘛!”曹湛再说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有点撒娇,看着这么可爱的小男孩,郑安感觉自己心里都要化了,但是什么事情都得提前知晓清楚,于是问道:“那小公子,请问鹿鸣夫人呢,不时夫人一直陪小公子玩的吗?” 小孩子的情感从来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表现在了脸上,只见曹湛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爹和娘背着我有话说。” 郑安笑了笑,继续说道:“那公子可以完全可以等大将军和夫人忙完之后,再找他们陪您玩!”郑安说到,曹湛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已经三个多时辰了,我实在是等不了了,你陪我玩吧。” 面对着孩子的请求,郑安实在不忍拒绝,但是一想到张宪交给自己的任务,他还是狠了狠心,“小公子,你看小的这还有事呢?”郑安让曹湛看了看自己的行头。 但是小孩子哪管这些,当即不依不饶,非要郑安要陪他玩,郑安一时犯了难,不知道如何是好,恰好此时春娘经过,看见了此情此景,笑着对郑安说道:“小安子,你就陪小公子玩一会儿吧!” “春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小的这还有张武官给的任务在身呢!”郑安无奈地说到。 “你看外面那些卫兵,别说一个人,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们还巡逻什么呢?”春娘的话中带着一丝埋怨,但是郑安却说道:“这毕竟是我们大将军府,样子还是的做一下的。” 春娘此时说道:“我自会和张武官说,现在一切都要以小公子为重,放下你那无关紧要的巡逻吧!” “既然春娘您给小的在张武官那打了包票,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呢!”郑安说完,便放下了刀,伸手要抱曹湛,“小公子,您想玩什么?” 曹湛开心的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大叔,你会做木剑吗?” 郑安看了看他,哄着说道:“小的当然会做!” 然后他四下看了看,在院子中发现了一块木头,他走了过去,捡起这块木头,折返回来,笑着说道:“小公子,且看小人的手艺!” 说完便抽出自己的佩刀对着那块木头一顿削砍,曹湛则蹲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像观赏变戏法一样看着郑安。 郑安边削边说道:“这东西,很简单,只要掌握好力度,但是最重要的是心中要有一个剑的样子。” “看来你挺有心得的嘛!”春娘嗔笑到,郑安吗,腼腆了起来,“春娘笑话小人了,不过是个小玩意,还需要什么心得!”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一把木剑,值得你这么嘚瑟吗?”春娘笑着说道,此时一把木剑已经在郑安手中大致成型,曹湛眼中放出了期许的目光,小孩子就是如此,很好满足。 “小人可真不是嘚瑟,小人只是看见这木剑想起来小时候,”郑安举起成型的木剑看了看,然后捡起一块石头继续磨。 “你小时候也是自己做着玩意儿?”春娘有点好奇地问到。 这句话似乎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郑安记忆中的开关,只见郑安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哪会做这东西,都是我爹给我做的。” “那你爹娘是干什么的?小安子,”春娘突然关心地问道,郑安一边继续用石头摸着剑,一边回答道:“我爹娘就是普通的百姓,老百姓能够干什么呢?” “你也是穷苦人家,苦命出生,我们也是同病相怜,”春娘听不得别人的苦难,她容易心软。 “那你爹娘现在还在吗?”春娘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问到。 “那年是太和二年,我四岁,我妹妹两岁,大军征伐孙吴,我爹就死在战场上了,”郑安低着头说到,从语气中并没有感到几分悲伤,好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凡的事情一样。 春娘见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小公子看来很喜欢你。” 郑安笑了笑,不再说话,双方聊了两刻钟的天,终于一把木剑大功告成,郑安将这把剑递给曹湛,“小公子,做好了。” 看见新玩具,曹湛非常开心,他接过木剑,学着大人的样子在廊道上舞了起来,口中还不时发出了“喝”的声音,如同战士在给自己壮威一般。 “你看小公子玩的多开心啊!”春娘的话语中的宠溺已经快要装不下了,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小孙子一般看着曹湛,郑安此时突然想起来春娘从曹真时期就开始服侍曹家,应该是元老级的人物,对曹爽也是十分了解。 “春娘,都不见大将军出来,这是为何?”郑安故意问到。 春娘没好气地回答道:“这得问那司马家,明明答应保老爷富贵,但是现在过得却如同天牢中的囚犯一样,换谁也不能有什么好脸色。” “您的意思是司马太傅背信弃义呗!”郑安故意放大了声量,春娘见状,急忙说道:“你可别说了,小心让外面的人听了去,”这里的外面的人指的是司马家安插的监视曹爽的岗哨。 郑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个厨师会在意案板上鱼的挣扎。” 春娘思索了一会儿,虽然她没读过书,但是在曹家待久了有些话还是明白的,“你说的不错,我们现在无论说什么在他们看来都是无望的挣扎罢了!” 郑安点了点头,“所以为什么不尽情地说呢?” 春娘笑了笑,“没想到你这小子,想的这么开,我还担心会给主家带来麻烦。” 郑安没有回答春娘的话,而是说道:“我娘曾告诫于我,珍惜眼前。” 春娘眼中充满柔意,“你娘说的没错,往日不可追,来日不可想,唯有眼前,方要珍惜。” “大叔,你好厉害啊!”曹湛玩累了,来到郑安身边,崇拜似地看着他。 郑安装出一副腼腆的样子,低下头,谦虚道:“能让小公子开心是小人的福气。” 此时,一个温柔涵养的声音从正堂那边传来,由远及近,“湛儿,你在玩什么呢?” 曹湛见是自己母亲来了,立马抱着木剑迎了上去,“娘,你看这个,”他举起这把木剑递给自己的母亲鹿鸣夫人看。 “这做的可真精致,是张宪叔给湛儿做的吗?”鹿鸣夫人蹲了下来,抱住了曹湛。 “不是,是这位大叔,”曹湛指了指郑安的方向。 鹿鸣夫人看见郑安那张风吹日晒,饱经沧桑的脸,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他对着郑安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郑安很恭敬地回答道:“小的今年二十五。” 此时春娘在一旁嘲笑道:“别怪小公子叫你大叔了,你这脸哪像二十五,三十五还差不多,哈哈。” 听见别人这么说自己,郑安倒是习惯了,作为一个屯田吏,确实对脸残忍了点。 鹿鸣夫人也笑了,他看着郑安,说道:“我看湛儿如此喜欢你,你以后就多陪他。” 小孩子的心思一般比较敏感,听到自己的母亲的话,曹湛立马不开心地问道:“难道娘以后就不陪我了吗?” 鹿鸣夫人摸了摸曹湛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怎么会呢,爹和娘会一直陪着湛儿,但是爹和娘也有忙的时候,这个时候小安子叔叔就会来陪着你了。” “夫人,小的何德何能,能够陪在小公子身边,”郑安说到。 正当鹿鸣夫人准备回应的时候,郑安突然感受到一个异样的眼光在盯着自己,敏锐的直觉让他迅速确定了方位,他看向西北方的塔楼,那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白衣,束发高冠,这个人正在看着这边。 郑安也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看,他看见对方眼中的戏谑,心里顿时有点不爽了,春娘看见此种情况,连忙跑来,将郑安拉了回来,“不要命了,那上面的人也是你能用眼睛去恨的吗?” 郑安一下被从私人情绪中拉了回来,他想起此时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不仅自己的家人还在敌人的手里,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使曹家提前受到灾祸,只能收起心性,不再看向钟苏那边。 刚刚结束与宫璃谈话不过半个时辰的钟苏,此时像是在欣赏一群动物一般,站在高处看着曹府众人,他对着身边的一名武官说道:“成都尉,你说他们像什么呢?” “末将愚钝,实在不知,”成都尉说到。 “你老家养过猪羊没有,”钟苏打起了一个比方。 成都尉立即心领神会,说道:“公子说的极是,这群人就像是圈养着的猪羊一般。” 听到成都尉的解释,塔上几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钟苏立即变了一副面孔,双手紧紧握住栏杆,冷冰冰地说道:“命数如此,就算这些人化为厉鬼来找我们报仇,我也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此时“风”的一名成员爬上了塔,将一块小竹简交给了钟苏,钟苏接过一看,笑了笑,一切似乎全在他掌握之中,“吾早已预料,今日去找宫璃,便是与她把什么都说清楚了,我晓明了厉害,就看她领不领我这个情了。” 钟安说完,便飞身下塔,手下也跟了下来,在塔下无人之处,他又问刚才那名手下,“郑安的妹妹放了没有。” 手下点了点头,“按照公子的吩咐,昨天晚上就已经放了。” 钟苏点了点头,“现在就等朱余把这件事告诉郑安,这样郑安就欠了我们人情了,他是读圣贤书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小的还是觉得这样有风险,”手下担忧地说到。 钟苏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心,但是弟弟钟会的建议也确实有可行之处,而且凭借着他对郑安的调查,这个人绝对不时毫无信用之徒,家人的安危对郑安来说是很重要的,但是一条普通的生命对于钟苏来说,却又是无足轻重的,杀还是放,只要符合自己的利益,其实都无所谓。 漠视生命,不在于随便杀戮,而是对生命的轻蔑,就如同看见一只蚂蚁,你可以拍死他,也可以放他走,因为无论哪个选择,都是看你自己的心情来。 “就算放错了,难道他们还能翻天不成,”钟苏轻蔑地说到。 就在钟苏正在视郑家人的生命如蝼蚁一般的时候,大将军府内,郑安正在偏室内将曹湛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曹湛手里拿着木剑,如同一名小将军一般,郑安则在曹湛的指挥下不停地跑来跑去,像极了一场表演,而鹿鸣夫人和春娘正是这场表演的唯二的两名观众,看着两位表演者沉浸式的表演,他们相视而笑。 春娘说道:“我还从未见过小公子与除开老爷夫人玩耍的时候还能如此开心。” 鹿鸣夫人,用拳头作捂嘴的样子“呵呵”笑了几下,说道:“春娘你是不是妒了,呵呵!” “那可不是嘛,小公子在我面前也从来没有这样过,”春娘倒是毫不掩饰。 “这府中以前下人众多,我没有发现小安子的本事,没想到他竟然能将粟米和葵菜作出如此美味,湛儿以前都不吃那些东西,但是那天晚上是一点都没剩,你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呢?”鹿鸣夫人说到。 春娘回应道:“以前下人众多,光后厨就有三四个掌勺的,哪轮得到小安子啊,不过说实话,我也是老糊涂了,既然不记得小安子了。” “这倒没什么,能在这个时候还能留下来的人,大将军和我都会感激的。”鹿鸣夫人若有所思地说到。 二人的对话全然被郑安听了去,他内心的惭愧越来越重了,鹿鸣夫人和春娘对自己是非常信任,鹿鸣夫人甚至还让自己陪他的孩子玩耍,这让他感到了更加煎熬,今天结束之前必须给司马家一个结果,但是此时郑安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刚进来的时候,郑安想的是稳住司马家,争取给宫璃找到囚禁自己母亲和妹妹的房间,但是已经两天了,宫璃那边基本上毫无进展,自己如果不给司马家一点东西,恐怕他们就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但是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曹爽跋扈不假,但是要说他有谋逆的心思,那肯定是一千个不可能的。 作假诬陷是违背自己做人原则的,而且曹家上小如此信任自己,但是自己的家人却还在对方手里,而且宫璃和朱余也被自己牵扯了进来,郑安感到了一丝丝无助,甚至绝望,他在内心不断地发问:“”天,吾当如何?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此时春娘见他动作慢了下来,还以为他累了,于是走上前去,包住曹湛,说道:“小公子,你小安叔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 曹湛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让春娘把自己抱了下来,看着郑安说道:“小安叔,下回我还要玩这个。” 郑安收起了自己的心事,转了转自己的肩膀,刚才确实玩久,肩膀有些酸痛了,他看着曹湛说道:“小公子想玩什么,小人就陪着玩什么?” “春娘,快去房间拿些膏药过来,”鹿鸣夫人看见郑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于是说到,春娘没有迟疑,走进里屋,不一会儿,就拿出几服膏药递给郑安。 郑安连忙推辞,说道:“小人没事的。” 春娘将膏药硬塞到他手中,说道:“这是夫人赏的,你敢不要?” 郑安没有办法,只好接过膏药,转身对着鹿鸣夫人跪下作揖,“小人谢过夫人了。” 第十四章 小公子曹湛(2) 小寒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排房子,冰冷的体感从她身下传来,她看了她身下,发现自己正趴在大街上,身体传来阵阵痛楚,这使得她在撑着站起来的时候异常费力,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也是摇摇晃晃,像极了一颗在风之后摇摆的杂草一般,疼痛让她想不起发生什么事情,甚至眼前的景象都变得缥缈了起来,脑袋也疼的要命,她用拳头打了打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会儿。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小寒拖着自己的身子向前走去,走了大约一刻半钟,她来到洛阳城中的一处普通的民房,推门进去,这是她的家,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头倒在床上,疼痛让她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啜泣道:“哥,你在哪?” 小寒想起了从小和哥哥在一起玩耍的时光,洛阳城里的街头巷尾,洛阳城外的田间地头,哪里都有兄妹两人的声音,小寒从来不怕被人欺负,因为谁要是欺负了她,哥哥一定会为自己做主,她很崇拜哥哥,但是这次为什么哥哥没有来救自己,小寒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甚至有些绝望。 几天前的时候,哥哥郑安出门做事去了,她和母亲还有朱余三人在家,本以为是和平常一样,但是很快一群穿着玄衣的人冲进了屋子,不由分说地将他们逮住,小寒在那挣扎反抗,结果对方拿出一个竹管,抽出一头,凑到她鼻子下面,她闻到了飘散的香气,不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沉睡了下去。 想到这里,小寒心里产生了不少疑问,自己家与人从不结仇,到底是何人要加害于自己,这样的想法伴随着疼痛越来越强烈,这让小寒整夜无眠,第二天白昼,小寒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此时她透过窗子看外面似乎是下了一场大雨,冷风吹了进来,这竟使得她头感觉没那么痛了,只是手臂和躯干上的疼痛依旧存在,并不断困扰着她。 忽然,他听见家里的那道陈旧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小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来人了,上次的经历让她产生了警觉,她走上前去准备关闭自己闺房的房门,但是刚要关门的时候,就看见眼前出现一男一女正惊讶地看着自己,小寒也惊讶地看着他们,甚至有些惊喜,因为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女的,但是他认识这个男的,这个男的就是他的朱余大哥。 “朱余哥哥,”小寒喊到。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还被他们囚禁着的吗?”朱余感到了一些意外。 “我也不知道,昨晚醒来之时,便已只身倒在铜驼街上,醒来之后,勉强回了家。”小寒如实回答到。 此时在一旁的子衿,看见了小寒身上的泥污,便说道:“你等着,待我打盆热水与你洗。” 小寒笑了笑,说道:“那我谢谢这位姑娘了,不知姑娘芳名。” 子衿干净利落地回答道:“你叫我子衿就好了,你应该就是小寒吧!” 小寒点了点头,“子衿姑娘打扮得如此美丽,如同仙女一般,竟然记得民女的贱名。” 听到这话,子衿有点不高兴了,“什么贱名,小寒这个名字这么好听,你说话也不要这样卑微,我与你都是一样的。” 小寒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得道歉,“言语有失,还请子衿姑娘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子衿姑娘不记仇,”朱余站出来打圆场,虽然他说的也是实话。 “我也是听郑公子说过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随后,子衿问了小寒水和灶在哪里,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盆热水,帮着小寒洗,小寒刚把双手浸入热水中,钻心的疼痛随之而来,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略微扭曲了,子衿见状,连忙抬起她的手臂,耍起袖子,只见从手背到手肘处,到处都是伤口,又看另外一支手臂,情况也是如此。 “畜生,怎可如此对待一女子,”朱余骂到。 “你家里有药吗?”子衿问到,小寒点了点头,就在里屋的柜子里,子衿听罢给朱余使了一个颜色,朱余心领神会走到里屋,找起了药来。 不一会儿,朱余拿着两个黑色的小罐子走了出来,子衿此时已经将小寒扶到床上,她接过那两个罐子,对朱余说道:“我要给小寒姑娘擦药了。” 朱余明白,便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子衿与小寒一人。 子衿褪去小寒的衣裳,这个过程使得小寒有些疼痛,子衿说道:“忍一忍,”在衣物褪去之后,映入子衿眼帘的是满身淤青和鞭痕组成的伤口,当子衿去触碰这些伤口的时候,小寒便会疼得大叫起来,子衿倒也不含糊,打开药罐,用手挖出药膏,在手掌心上抹匀之后,涂在了伤口上。 这药的出处子衿明白,这药是他宫家所制,这两罐也是宫姑娘赠与小寒的,如今派上了用处,想必宫姑娘也会高兴。 小寒此时说道:“身家贫,生计大半全靠哥哥的薪俸,这么好的药许是哥哥上司所赠,一直不舍得用!” 子衿听完说道:“郑公子博闻广识,怎会只做一个屯田吏。” “你认识我哥哥?”小寒反问到,子衿点了点头,“她与我家姑娘是好友。” 小寒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她觉得这是她哥哥的私人生活,而是回答了子衿的问题:“我与哥哥从小都在爹娘的教导下苦读圣贤书,我甚至还能写出一篇辞赋出来,但是今朝选士,虽言看九品,但是九品中家世反倒成了第一位,世家子弟平步青云者如过江之鲫,哥哥这样的寒门子弟想要为国效忠却难如上天。” “也不要灰心,邓艾邓士载大人四十多岁才被重要,郑公子还年轻,”子衿说到。 小寒叹了一口气,“如今国家取士,寒门难进,又能有几个人像邓大人那么幸运能遇到自己的伯乐,大部分,终其一生,也是安于现状过着自己的生活,纵使怀才不遇,满腔怨恨和想法也无处施展。” 听着小寒的话,子衿陷入了沉思,他对以郑家兄妹为代表的寒门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她也是无能力的,不仅她无能为力,谁都是无能为力的,她终究只是一个侍女罢了。 “也不要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子衿只好这样说到。 子衿帮小寒上好药之后,又帮她穿好了衣裳,这次对着房外的朱余大声喊道:“进来吧! 朱余于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门,用关心的口吻说道:“没什么大碍吧!” 子衿长舒一口气说道:“还好,只是一些皮肉伤,并没有伤及筋骨,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到这话,朱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也出现了一些喜色,他说道:“小寒一定饿了吧,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停下,”子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还敢他带她出去吃饭?”一顿数落下来,朱余被子衿的气场给吓到了,只得小声嘀咕道:“但是小寒一定很饿了啊。” 子衿没好气地看了朱余一眼,然后又看向小寒,只见小寒此时露出尴尬的微笑,子衿说道:“我刚才在后厨还看见一些可以吃的东西,你们呢稍等,我去准备一下。” 子衿去后厨之后,小寒向朱余问起了子衿的来历,朱余便据实回答,小寒听完之后说道:“子衿姑娘可真厉害,这么年轻就能管理那么大家酒肆。” “对了小寒,你可知那群人为何要释放你?”朱余问到。 小寒皱眉苦想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想出什么答案,只是说道:“委实不知,兴许是认为我留在那里没用了?” “你留在那,他们还能要挟我们,所以他们一定想出了什么新的阴谋诡计了,”朱余信誓旦旦地说到。 小寒茫然地看着她,她还没有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有仁哥,我哥哥是出什么事了吗?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是不是有些危险了?”小寒抓住朱余的手,着急地都快要说出来了。 朱余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生怕小寒担心,此时,传来子衿的声音:“你放心,你哥现在很安全,他现在正在为了救你和你娘而努力。” “救我和我娘?那他人现在身在何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寒追问到,子衿看了看朱余,朱余急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 “我和你哥看见一个杀手杀人,虽然当时逃脱了,但是杀手背后的组织找到了我们,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被抓的原因,这群人以伯母和你的性命为要挟,要求你哥与我寻找大将军曹爽谋逆的证据,现在你哥正潜伏在大将军,暂时安全。” 小寒又看了看子衿,子衿点了点头,小寒于是又问道:“那我且问,大将军曹爽是否真的谋反?” “这谁也不知,但是当时答应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朱余说到。 “郑公子平安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找到我家姑娘,希望得到帮助,他自己则潜入大将军府为我们找到关押你们的地方争取时间。” 小寒感到一阵头痛,宅子的信息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我根本记不得那个地方是在哪里。” “没事,我们已经快找到了,”子衿自信地说到。 这个消息让朱余振奋了起来,“那我们可以准备把伯母救出来了,对了,还要告诉怀民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小寒已经平安的消息,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别这么着急,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放小寒呢?”子衿说到。 “小寒已然平安,何须再追问个子丑寅卯,他们已经少了一枚可以要挟我们的筹码,”朱余不解。 “我们在这是想不明白,想不透彻的,你且在这陪着小寒,我回谪仙居将此事禀告给我家姑娘,在我回来之前你千万把此事告知郑公子,”子衿说完之后,便离开了郑宅,朝谪仙居快步走去。 回到谪仙居后,刚好看见钟苏从里面出来,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直接离开,子衿顾不得许多,径直朝楼上宫璃的房间而去。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宫璃看见她,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子衿有点吃惊,说道:“小寒姑娘被放回来了。” 宫璃楞了一下,然后陷入沉思,随后突然浅笑一下:“我明白钟苏他们想干什么了?” “要做什么?”子衿不解。 宫璃解释道:“从一开始郑公子还有我们其实都没有指望钟苏能够信守诺言,不伤害伯母和小寒的性命,所以我们一切的措施都是围绕着争取时间加武力救人这个路子来的,但是现在他把人放了,就打乱了我们的阵脚了。” 子衿有点不明白:“我们该救人的还是要救啊,难道还要感谢这群人放了小寒不成?” 宫璃并没有怪罪子衿,因为子衿是一个爽直的性格,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只是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站在郑公子的立场看,我们就会明白这其实是一个承诺的问题,对方已经提前遵守了一半的承诺,那郑公子是不是也要有点表示呢?”宫璃看着子衿,多年以来,她一直培养这子衿,希望子衿考虑问题能够周全。 子衿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郑公子是是重信义,守承诺的人,哪怕对方放小寒是有预谋的,他也会遵守与对方的约定。” 宫璃点了点头,“这件事本身就是对方占据优势,现在对方主动放人,连我们最后的先手也夺去了,这招不可谓不毒。” “如此,更不能让郑公子知道小寒回来了,否则郑公子就会被牵制住,没法放手做事了。” “不可,如是这样,到时若伯母有失的时候,郑公子便会被千夫所指,”宫璃说到。 “这帮玩心眼儿的可真脏,”子衿骂到。 “你也别骂,小寒能够回来也是一件好事,也能给大家带来一丝慰藉,只是这件事告诉郑公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方法,”宫璃说到。 子衿此时灵光一闪,说道:“姑娘,您与郑公子素来交好,言语从未有失,这件事您去最合适了。” 宫璃叹了一口气,说道:“并非我不愿,而是我现在委实不可妄动,钟苏今日来谪仙居就是与我宣战,我如果去大将军府与郑公子相见,钟苏定会安我宫家一个私通叛贼的罪名,” “那该如何?,”子衿有些着急了。 “你这丫头,平日在外人面前我看你气定神闲,一点都不输战场上的将军,为何独独面对我的时候就变成了小孩本性,”宫璃责怪到。 “姑娘,子衿知错了,”子衿认错是非常快的,宫璃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她看着在子衿说道:“这件事无论问几人谁去说都不合适,但是合适的人却并非没有。” 子衿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变得自信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内心充满着崇拜。 “那这合适的人是谁呢?”子衿问到。 宫璃拿起一块绢帛,提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子衿,子衿接过一看,便明白宫璃的想法了,说道:“子衿立即去办!” “你告诉有仁公子,那些人今日黄昏前必定会找到他。” 拿着绢帛的子衿离开谪仙居后先是回来一趟,告知了宫璃的计划,朱余与小寒面面相觑,一会儿,朱余说道:“宫姑娘的方法是不错,但是我到哪里去找那些人呢?” 子衿说道:“不必担心,姑娘说了。今天太阳落山前,那群人必定再来找你。” 朱余将信将疑,“那我们就在这等着吗?” “嗯,是的,”子衿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所言有理,我们等着,但是他们真的愿意帮助我们吗?”朱余问到。 “凡天下之事,从无好坏,只有利弊,于己有大利,于他有大弊者可为,于己有大弊,于他人有大利者不可为,绑架你的那群人不管真实目的如何,但是肯定是不想让司马家得偿所愿的,我们要好好用到这一点。” 此刻子衿开口说道:“我先前听有仁哥所言,我等行踪俱为那个叫钟苏的人所监视,我们这样贸然行动,岂不是给他们把柄。” “事已至此,那人连宫姑娘都敢当面威胁,那我们又有什么顾虑的,流水遇石,或是冲击,日积月累终凿空,或是分流,亦是日积月累,润石圆形,我们行的就是阳谋,”朱余说到。 这番话让子衿对他有点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这个纨绔子弟,浮华之士,竟然也能说出这等语言,看来是我以前小看你了。” 朱余故意说道:“你是哪里看出来我是纨绔子弟,浮华之士啊,我只是爱好老庄之道,喜好清谈。” “也许经过了这些事,你就不会喜欢清谈了,”子衿笑着说到。 小寒也笑了,她看着眼前的二人,说道:“二位像刚认识很久一般。” 第十五章 小公子曹湛(3) 郑安知道自己妹妹被释放的时候已经是快亥时了,此时他还在思考怎么给那群人答复,才能让他们不伤害自己的家人,他走到水井旁打水,忽然听得墙外变得热闹起来,闹哄哄的让他忍不住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四周的岗楼,火把的光芒闪耀着眼睛,看来翻墙上瓦肯定是不行了,于是他走近墙根,将耳朵靠了上去,仔细聆听,他从嘈杂的声音听见了:“司马无德,虏民害财”的话语,郑安心中纳闷,自己家人被绑架这件事难道这么快就让全城知道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人群中又传出了,“曹爽必死,司马不容”的声音,郑安越来越困惑了,这绝对是一件有预谋的活动,敢在已经受了严密监视的大将军府周围做这个事,一定不简单,宫家自是不可能,但是除了宫家,在洛阳城内还有什么样的人敢和现在的司马家作对。 “这群人是不是有点莽撞,大将军府受到严密监视,且有众多士兵把手,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吗?”郑安这样想着,他料想的一点都没错,墙外此时响起了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尔等为何人,深夜在大将军府旁闹事。” 这群闹事的人似乎并不惧怕,而是说道:“吾等据为同情大将军遭遇之人,大将军有冤屈,我等在朝廷不能深渊,来此处又有何不可。” “简直是胡搅蛮缠,来人,把这群人给抓了,”那人说到,郑安听得出那人的声音,是河南尹的一名官员,很快外面变得更加混乱了起来,郑安甚至听见了武器碰撞的声音。 “这群人看来是有备而来,”郑安想到,洛阳城现在有敢于明着和司马家叫板的势力,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但是这群人是什么人? 此时墙外又传来声音,“司马家若真是一心为国,为何要囚禁普通百姓的家人。” “尔等在胡说什么,诬陷当朝大员是死罪,”河南尹的人厉声说到。 “我等有证据,”闹事的人说到,“昨日我们发现一女子倒在路边,我们好心去搀扶,询问缘由,那女子说自己的哥哥惹到了太傅府的人,自己全家被抓去,如今哥哥生死不明,太傅府的人在不断鞭打她之后,以为她死了,便把她丢弃在路边,幸得吾等所救。” 此时,大将军府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好多都是来看热闹的居民,河南尹的人并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是围观的人这么多,明天就回传得满洛阳城沸沸扬扬,这对司马懿的名声将造成莫大的损害。 “修得胡说,太傅大人岂是那种小人,尔等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 “以己度人?吾等已将那姑娘安置好,她现在在一个安全之所。” 此时在墙里的郑安内心已经非常激动了,他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的妹妹小寒,听见小寒脱离虎口,这是这几天来,最能让他宽慰的一件事了。 他现在想去见一见小寒,也想赶紧见到自己的母亲,但是现在都不行,那群人一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此时他又听见了石头落地的声音,他走过去娴熟地捡了起来,拆下绢帛,悄悄回到柴房看,朱余告诉他两件事,一件是小寒就在自己身边,一切安好,另一件是绑架他们的人是效忠于司马家的一个叫“风”的组织,首领是钟繇的儿子钟苏,也就是那个贵公子。 郑安露出欣慰的笑容,但是他脑袋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他们要将小寒给放了,打死了扔在街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筹码得一直握在自己手里。”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传来声音,他赶紧将绢帛藏着,并拿起斧头做出要劈柴的样子。 “怎么你来劈柴了?”外面的人是张宪,他走了进来,看见郑安正在劳作,便关心地问到。 郑安收好自己思念家人的心情,作出一副平常样子,说道:“府里人少了,不像以前那么多,我自然就要多做点事情了。” 张宪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先前外面的动静听到没有?” 郑安点了点头,“嗯,但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似乎又没听见响动了。” 张宪短叹了一声,道:“要么逃走,要么被抓走,要么被杀光,这群人虽然莽撞,但是敢于为我们大将军发声,我还是挺佩服他们的。” 郑安拿起斧头,对准一块柴砍了下去,柴很完美地被劈成了一模一样的两半,他的动作连贯,娴熟,便劈柴边和张宪说道:“却是不知道这群人的真实目的是为何?” 张宪并不在意这些,大大咧咧地说道:“何须在意他们什么目的,只要他们能够敢和司马家作对,那就是我们的朋友。” 张宪的话提醒了郑安,郑安记起来前一日朱余给他传信时,告诉他又有一派势力插手这件事了,想必今晚的事情却是他们所为,但是在大将军府前闹事不是等于直接和司马家宣战吗? “张大人,我能问你一件事吗?”郑安抬头,一本正经地问到。 “请问吧,这府内冷冷清清,我也正好找个人说个话,解解闷,”张宪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去,将刀放在一旁。 “大人知道一个叫“风”的组织吗?”郑安问到。 张宪听完问题进入了脑内搜索模式,然后他说道:““风”我倒是知道一些,是一个极其秘密的组织,行事狠辣,毫不留情,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基本上没有能够逃脱的,要身首异处地身首异处,要灭满门地灭满门,从未有失手,但是却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是他们所为。” “那大人又是从何处得知?”郑安问到。 “我也是听大将军与丁谧还有何宴大人他们聊天的时候得知的,总之“风”这个组织,不管是谁千万不要招惹。”张宪说到。 郑安若有所思地点了每点头,但是心里却是一阵苦笑,自己早已招惹上他们才会到这里来,而且不仅自己,张泽校尉,宫家都被自己牵扯进来了,现在已经是势如骑虎。 “其实我有个预感,”正当郑安在思考现在形势的复杂性的时候,张宪突然开口说道:“我希望这件事永远都不要发生,但是自古成王败寇,权力之争,败者从来都是任由胜者摆布,吾虽恨,但败者毕竟是我们,”说到这里,他再次停住,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情。 郑安不再说话,陷入了沉默。 “你说司马家会遵守承诺,保大将军一家吗?”张宪有点激动了。 郑安连忙站起来,作出恭恭敬敬的样子,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小的实在不知,但是我想四朝重臣,总不会言而无信吧!” 郑安的话并没有让张宪感到些许宽慰,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张宪起身离开,只留郑安一人在小小的柴房中。 张宪走后,郑安一边砍柴一边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想起先前那句没有宽慰成功的四朝重臣,总不会言而无信这句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微笑。 此刻传来夜枭的叫声,他才想起朱余还在外面身后,于是他跟上次大致一样,将要传出去的消息写在了两块木板上,再将两块木板绑在一起,走到约定的地方,趁人不注意,扔过了墙。 那边传来短促的夜枭声,表示朱余已经拿到了木板了。 “小安子,你在那干什么?”春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郑安不免紧张了起来。 “小安子,是小安子吗?”黑夜并不具备让一个人看完全看清另一个人的条件。 郑安转过身子,说道:“春娘,是我。” “哎哟,你在那一动不动,差点把我吓死了,”春娘长舒一口气,说到。 “我先前在这听热闹呢!”郑安解释到。 “别听热闹了,夫人有事找你,”春娘说到,听到夫人找自己,郑安连忙跟着春娘来到了鹿鸣夫人的房间,一进门,只见鹿鸣夫人正抱着曹湛,曹湛正笑着看着前方,两只眼睛大大的,透露着天真和无邪。 郑安每次看见曹湛,心都好像要化了一样。 “夫人,小安子来了,”春娘先行了一个礼,然后说到。 “小安子,本夫人且问你一件事,”鹿鸣夫人温柔地说到。 若是平常人,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大抵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从而出现身子发抖,额头出汗,说话吞吞吐吐的情况,但是这些情况郑安是一个都没有犯。 他很平常地回答道:“夫人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鹿鸣夫人笑了笑,“叫你来也没有什么多的事情,本夫人就是想问你是否识字,是否能够读文。” 郑安一时愣住,不住地鹿鸣夫人什么意思,抬头尴尬地望着她。 “以前没有注意到你,现在湛儿公子喜欢你,恰好他也差一个伴读书童,所以就问一下你,”春娘旁边说到。 听到春娘这么解释,郑安大致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小人倒是会一些。” 鹿鸣furniture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那从明日开始,你便陪着湛儿一起读书,他读错的地方你要纠正他,不能以为他是主人就让他错下去。” 曹湛有些不开心了,他对鹿鸣夫人撒娇道:“娘,我不想读书,我想玩。” 鹿鸣夫人抱着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说道:“湛儿乖,你不是说长大后要帮助爹爹吗,那湛儿只有读书了才能帮到爹爹,明白了吗?” 曹湛的小脑袋点了一下,“娘,我明白了。” “你记着,一定要做好伴读书童的责任,张宪大人那边我会去说的,从明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陪公子读书,”鹿鸣夫人说到。 “喏,”郑安说到。 安排事情并没有多久,郑安从鹿鸣夫人处出来朝着后院自己的睡处走去,先前他传出去的两块木板,其中一块上写的的是钟苏要求他找的曹爽谋逆的证据,另一块上面写的则是如何对付司马家的方法。 郑安看着夜空的满天星辰,祈求到。 在得到了郑安的信之后,朱余将两块板子分开,把写有对付司马家方法的木板藏了起来,把另一块写有曹爽谋逆的证据的木板交给了等候多时的钟苏的手下,钟苏的手下简单地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办事真的慢,”满口的嫌弃。 “那你们什么时候放了伯母?”朱余问到。 那人冷笑一声,道:“我们先行遵守承诺放了郑安的妹妹,如果你给我的证据无关紧要,我们也没有什么秘钥继续遵守承诺了。” 说完,便消失在茫茫地黑夜中了。 半个时辰后,在谪仙居二楼宫璃的房间,宫璃、朱余、子衿和小寒四人正在商量今天晚上在大将军府发生的骚动。 子衿有点自豪地说道:“还是姑娘厉害,让那些人去和司马家闹事,把小寒姑娘回来的消息传给了郑公子,也让郑公子不觉得是那个恶人钟苏放的。” “对啊,宫姑娘,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朱余也问到。 宫璃用衣袖挡住嘴鼻和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笑着说道:“这件事倒是很简单,因为在这件事的三方中,虽然都有各自的想法,之间既存在利益也存在矛盾,但是我们和他们现在更多的是共同的利益,或许存在矛盾,但是此时矛盾并不是第一位的,我们和他们之间有共同的敌人。” 朱余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于是继续问道:“我听说做什么事情都要学会保存自己的实力,但是这次闹事明显会让他们损失不少实力。” 宫璃想了想,说道:“从怀民带回的木板上的信息,我想等我们明天行动之后,就会知道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想的了。”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子衿问到。 宫璃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得商量好明日我们怎么利用司马太傅的四朝元老身份反过来向他施压。 “姑娘,我们不是要救伯母他们吗,为什么要救曹爽一家?”子衿有些不解,几天前,郑安潜入大将军府前,几人定下的主要目标就是营救郑母和小寒,至于曹爽,则是一致认为他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我也不知这几日,怀民在大将军府经历了什么,但是曹爽谋逆这件事本身就是子虚乌有,曹爽是跋扈了点,但是谋逆他是没有那个胆子的,怀民心中一直都装着公理人情,他是一个君子,是一个伟丈夫,让他去诬陷别人他是没有办法做到的,钟苏以家人性命为要挟,他才就范,但是一进入大将军府,他便极度煎熬,左右为难,从这点来看,钟苏他们准确把握住了怀民。” 朱余也在一旁附和:“是的,老郑是一个好人。” “那我们做了,可能伯母会有危险,”子衿此言一出,一旁的小寒紧张了起来,“娘。”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救出伯母的,”朱余连忙上前安抚,并给了子衿一个白眼,子衿自知说了不合适的话,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怀民既然要我们这么做,那应是考虑妥当了,在这件事上,我们也要主动出击,不能让别人始终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众人听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明日,不,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宫璃变得严肃了起来。 “其一,明天的时候,要将洛水之誓,司马公保曹爽富贵的事情传得洛阳城满城皆知,要将这件事和当初周公流放蔡叔,但是后来又恢复他的封地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其二,要让全洛阳城的人知道曹爽的父亲曹真将军曾经为了大魏立下的汗马功劳;其三,先帝遗命,司马公和曹爽辅政这件事,一定也要让全洛阳城的人重新知道一遍。” “姑娘,这样能行吗?”子衿有点担忧。 宫璃说道:“若司马家还有点廉耻之心,便会奏效。” 随后她从木匣子中取出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着宫字和库字,以及五万金的字样,这是宫家财库的通行政,证,凭借此牌,可以从财库提取五万金出来。 “姑娘,是全部提出来吗?”子衿试探性问到。 宫璃点了点头,“去的时候注意一下安全。” “在下陪子衿姑娘去吧,”朱余说到。 “也可以,两个人前去也能互相照应,”宫璃答应了这个请求,却哪知子衿很是嫌弃,他说道:“到时候我怕出了问题还要我保护他。” “子衿姑娘您请放心,我能够保护好自己的,”朱余拍着胸脯保证到。 子衿给了他一个白眼,一旁的宫璃和小寒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宫璃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陷入了思考,子衿懂自己主人的心思,便说道:“姑娘莫不是在四年郑公子了。” 只见星光下的宫璃白皙精致的面孔眉头紧锁,露出愁容,在这一刻,正如这谪仙居的名字一般,好像是天上来的仙子。 第十六章 权力与名声(1) 钟苏在拿到郑安带出来的那块木板之后,稍微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丢给了手下,手下一看木板,上面写到,“曹爽跋扈,自高平陵归来,偶有哀怨,府内众人亦常有怨言,然谋逆之事,其未思也!” “公子,这小子是在敷衍我们啊,”手下说到。 钟苏说道:“也不算糊弄,这也是实情,但是不是我们想要的实情。” “我们已经放了他的妹妹,但是他们并不领情,我想我们也无须和他们客气了,将他们悉数杀了就算了,”手下说到。 “不,他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也许他认为这样的消息能够让他在心里上过得去,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足够让曹爽在洛阳城内身败名裂。”钟苏胸有成竹地说到。 手下弯着腰,恭敬地看着眼前坐在榻上的钟苏,钟苏手里拿着一卷书简,他用书简不断地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下巴,两只眼睛放空式地看着其他地方,这明显是在思考,不一会儿,他对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要让洛阳全城百姓知道,曹爽大将军在家对朝廷的处置有怨言。” 手下听完楞了一会儿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复道:“喏,小的立马去办。” “哥,你这招可真高啊,”钟会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神采奕奕,自信飞扬,“那个郑安只要传出消息,都会成为我们插向曹爽的一把把利剑,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钟苏一点也不惊讶自己弟弟的理解能力,因为他弟弟从小就非常优秀,属于神童级别的人物,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写出一篇好文章来。 他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岔开了话题,用哥哥自带的威严问道:“你来干什么?” 钟会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说道:“昨日我们放了那郑安的妹妹,我猜想那女子目前应该在谪仙居被保护着,我们可以继续拿她来做文章。” 钟苏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并不明白他的话,说道:“你之前放了那个寒门的妹妹,用道义来逼他的计策的确不错,但是突然出现的那股势力的原因受到了干扰,所以并没有发挥多大的效果” 钟会听闻此言,脸上的神采奕奕和自信飞扬立马给收了起来,他站在钟苏面前,小心地说道:“是弟弟思虑不周,误了兄长大事。” 钟苏仔细盯了自己的弟弟一会儿,这一会儿,现场寂静无声,呼吸声都是轻轻的,这给了钟会巨大的压力,虽然自己的兄长从来没有惩罚过自己,但是那种气场,只要经历过便会从心底产生害怕。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钟苏突然一摆手,小声笑了起来,“与你何干,我是“风”的首领,放了那女子也是我拍板的,再说了,这么好的计策,谁也没想到中途会北人给搅乱了,会弟你与其给我道歉,不如帮助我分析分析是谁这么大胆。” 钟会听完长舒口气,在整理了思绪之后,说道:“弟弟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几派人,可能是插手曹爽之事的第三方。” 钟苏眼睛放了光,顿时来了兴趣,说道:“快坐我旁边,与我说道说道,”他起身将自己的弟弟扶到了榻上。 钟会做好只有,认认真真地分析道:“这第三方势力分为国内与国外,国内的又可分为京师内和京师外,国外的则可分为蜀和吴,甚至还可能是鲜卑,京师内自不必说,不满太傅的人肯定有,但是眼下他们是不敢做出头鸟的,因为查出一个就会牵连甚广,禁军在太傅手里,他们无兵无权,焉敢与我们作对;吴国我听说吴主的两个儿子孙和和孙霸正闹的厉害,自顾尚且无暇,又哪有精力干涉我们呢?鲜卑,羌胡更不用说,他们没有能力做到这些。” 钟苏觉得自己的弟弟说的有道理,他像打开一个个匣子,“你说的挺对的,那蜀国和京师外谁最有可能呢?” 钟会反问道:“京师之外,关中、荆州、豫州、河北、青徐以及淮南,兄长以为哪里最有可能?” 钟苏笑了笑,仿佛这是兄弟两人在玩的一个游戏,“除了淮南,哪里都没有可能。” “兄长说话直切要害,”钟会说到,“淮南的王凌驻守寿春,手握重兵,而且他在大魏也是有资历有威望的将领,看着太傅如今独掌权柄,定是心里嫉妒,再加上年事已高,再无动作,一切野心就会化为一捧尘土,各地在洛阳有细作探听朝廷动向,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所以王凌确实很有可能。” “那蜀呢?”钟苏想了一会儿,“蜀国自诸葛亮死后至今,再无倾全国之力北伐之事,蒋琬费祎二人每次且只派万人伐我,小胜即还,虽云继承诸葛遗愿,却无实际行动。” 钟会回答道:“但是蜀国还有姜维。” “姜维?”钟苏思考了一会儿,“姜维虽然现在与费祎同录尚书事,但是军政大权皆在费祎手中,姜维空有此心,却无力。” “兄长,姜维何人?素有大志之人,为了实现他自己的大志,他可以赌上整个国家,如果这次他能够利用我们与曹爽的争斗,挑拨我国内乱,那么他就可以趁此逼迫费祎和蜀主,再次出兵伐我。” 钟苏楞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不停踱步,“现在把范围缩小到了淮南和蜀国,但是究竟谁才是呢?我们不得而知,只有继续一步步去查。” “今夜之乱,河南尹那边不是抓了几个人?”钟会问到。 “先前传来消息,那几人都自杀了。”钟苏淡定地说到。 钟会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伙人不简单啊。” 钟苏也觉得无奈,自己之前或许是太轻敌了,一直没有这股势力给考虑进去,觉得自己能够掌握好一切。 他冥想了一会儿,然后将自己的手下叫了进来,说道:“备车,我要去太傅府,”然后他对钟会嘱咐道:“会弟,我此刻要去太傅府和师公子面呈机宜,家里的事你就操心了。” 钟会笑了笑,“兄长且去。” 洛阳城有宵禁,深夜人不可出现在街上,但是对于钟苏而言,他是可以忽略这条禁令的,因为他出身世家,是名门望族。 到了司马府,他走下马车,守门的士卒看着他,很尊敬地用官职称呼他,“小的见过钟议郎,” 议郎是钟苏的官职,但是对于他来说,却只是一个闲职,一个掩护罢了,“风”的首领这个身份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而这个身份,除了极少部分人,几乎没人知道。 “我有要紧事向太傅通报,”说完便径直走了进去,因为他是有特权的,士兵也并未拦他。 黑暗里也有一双眼睛盯着钟苏消失在司马府门后的背影。 很快,那双眼睛也消失了,半个时辰后,在钟府和司马府中间的一处宅院内,房间内点着晃动的灯火,范知刚刚从探子那里得知钟苏进入司马府的消息,他微笑着说道:“这钟苏开始找自己的上方拿主意了。” “我们闹得那么大动静,算是被他们给盯上了,这实在是有点早,”屋内有人说到,言语中透露出一丝丝担忧。 “释放那个叫郑安的妹妹,用信义二字来逼迫郑安,确实是一招好棋,这样郑安造假也要向他们传出曹爽有谋反心思,甚至曹爽府内有私家武库的消息,我们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范知说到。 “我们何必为了曹爽的清白和郑家的安危而贸然行事呢?”那人说到。 范知笑了笑,“子阳,这你就不懂了,曹爽是注定要死的,他的死会成为司马家掌控魏国朝政的奠基石,但是如果我们让曹爽的死变得悲壮一点,冤屈一点,那么司马家日后的统治就不会牢固,毕竟大家都是魏国之臣,曹爽是宗室,冤杀宗室的司马家是不会有多人服气的。” 子阳,姓谷,名方,是蜀汉派驻魏国的细作团体的重要组成人员,负责协助范知处理日常重大事宜。 谷方说道:“我自是明白大人你的道理,但是这才第几天,我们是否出手太早了?” 范知像一个永远都不会生气的人,总是会和别人耐心地解释和沟通,他说道:“从这几日收集的消息来看,司马家正在日夜兼顾地,搜罗曹爽**的罪名,相信很快魏廷便会下达拘捕曹爽**,夷三族的诏书,所以我们必须加快脚步,我们那些被抓的人也都在牢里自尽,相信不会那么快知道使我们所为。” 谷方又说道:“有能力干涉,而且还敢干涉这件事的,其实很好推测出来,淮南的王凌和我们。” 范知点了点头,“但是在常人看来,王凌的嫌疑比我们大,他们会优先对付王凌放在洛阳城的细作。” 范知的自信让谷方很是佩服,自从范知执掌蜀汉驻魏国洛阳谍报之事后,大量有价值的情报被传回了蜀中,这让很多人觉得,要是这样的人才,要是丞相在的时候出现多好。 “范大人,此事若成,掀起魏国大乱,你必是大汉第一功臣,”谷方说到。 范知笑了笑,“何来功臣,吾等俱为实现丞相遗志而出现在这里,共勉励之。” “你看这洛阳的天空,我们迟早要夺回来。”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使王爷不偏安,汉贼不两立。 “挺好看的夜景,星辰的光辉如薄纱一般落在了这洛阳城,”谷方看着外面说到。 翌日,洛阳城恢复了繁华,在一处市井酒肆内,刚在司马家待了一夜的钟苏,此刻出来刚好在这饮酒,在酒肆饮早酒是他的习惯,这个酒肆离自己的家很近,天气还没转暖,喝一口温酒对身体有帮助。 酒肆嘈杂,平日钟苏也不会在意,商谈国事,他也不会去管,但是今天,他却听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只见一人跟自己一同来饮酒的伙伴说道:“我听说这太傅大人当初在洛水前发誓,保大将军富贵,这才让我大魏国避免了一场大乱,太傅大人可真是再次拯救了我大魏啊。” 另一人也附和说道:“当年周武王死后,周公辅佐成王,那也是讨武庚,伐三监,太傅大人抗西蜀,伐辽东,对于大魏也是尽职尽责,一心为了社稷。” 听到这些,钟苏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在意,几个市井小民罢了,谈论这些事情实在不值得抓捕。 “你们说保大将军富贵这件事,即使太傅有心,但是他手里那些人会答应吗?”听到这句话,钟苏开始注意起来了,长年培养的警觉性让他迅速察觉出这起看似普通的商谈国事中的不简单,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暂时先听下去。 “太傅德高望重,手下的人也不敢不听他的话,再加上大将军是宗室,大将军的父亲曹子丹将军又是国家柱石,太傅是大魏忠臣,起兵实不得已,怎会不保大将军呢?” 听到这里在,钟苏突然明白了,他从怀里掏出钱放在桌上,然后离开了酒肆,门外有辆马车,他踩着手下准备的板凳就登了上去,然后马车缓缓地向前出发。 “这群人,想着用洛阳城百姓的悠悠众口来逼迫太傅大人,这招可真让人难办。”钟苏说到。 “公子你说的是宫家他们吗?”手下问到。 钟苏露出邪气的笑容,“你们先去查一下,这样的消息是不是在洛阳城都已经传遍,另外,我昨夜要你们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我怎么光听见他们的,没有听见我们的。” 手下一边驾着马一边说道:“喏,小的想也许是我们没有他们的快。” “记住了,叫那些办事的兄弟自己去领罚,堂堂“风”的精英,竟然还比不过一群江湖人士,传出去真是一个笑话。”钟苏冷冰冰地说到。 手下心里一紧,整理好了思绪,说道:“喏,是否需要把那些传播这些话的人都抓起来。” “这倒不必,都是些虾兵蟹将,不值得我们费心,”钟苏拿起书简,安心地看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他便在自己府中收到了消息,手下来报,洛阳城已经到处传遍了司马懿发誓保曹爽富贵的消息。 钟苏一边听着这些消息,一边命人不断地往炉子里添加木炭,他用一种随便的方式坐着,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很习惯这样舒服的坐姿,但是他的表情却在说明他此时并不舒服。 “这宫家姑娘真的好手段,”钟苏苦笑到。 “公子,吴管家来了,”下人来报。 一听见自己的前上司和师父来了,钟苏立马站了起来,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跑出去迎接,刚到廊道,他与吴管家就四目相对,吴管家的眼中透露着斥责和非难,钟苏立马迎上,恭敬地说道:“师父,您来了。” 吴管家没好气地说道:“嗯,你可知我找你来所谓何事?” 钟苏回答道:“是因为城内所传太傅的事情!” 吴管家双手一背,背过身去,看向钟宅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株桃树,还过一个多月才能开花,他说道:“你知道就好,这本不怪你,如果你能完全控制宫家,那我们办事便好办多了,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太傅有点关心,让我过来问一下,你下一步准备如何行事?” 钟苏已早已想到了应对之计,他说道:“昨夜我已命人去散步曹爽在家中对朝廷处置有怨言,家臣在院内舞刀弄枪的消息,此为其一;组织一些士子在一起谈论曹爽平日如何跋扈,出行用天子车驾,享用先帝妃嫔,压制贤才,任人唯亲,此为其二;曹爽无才,舔为托孤大臣,外战失败,也要让洛阳城的百姓知道,此为其三,有次三点,便为太傅杀曹爽免去了民心上的阻扰。” “记着,到时候一定要让洛阳乃至天下百姓都认为太傅是被曹爽逼到不得已的地步才要杀了曹爽的,”吴管家说到。 “师父说的话,钟苏记住了。”钟苏说到。 “苏儿啊,我只是一个管家,我一生都在司马家,为司马家做事,现在是司马家最关键的时候,就像那些桃树,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花了,现在他们的枝丫可不能断。” 钟苏看着眼前的这位老者,白发苍苍,却腰杆挺直,背影高大,自有一种气场,“师父,吾自会竭尽全力。” “你知道就好,司马家的前途并不单单只是司马家一家的前途,也是你钟家的前途,你要好自为之。”说完这句,吴管家便决定离开,临走前,他对钟苏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太傅让我亲自来问你,虽然这是敌人的诡计,但是你在其中也有过失,你的自大已经给太傅带去了麻烦,不过太傅并不准备怪罪你,他让我告诉你一些话。” 钟苏低下头,准备聆听来自司马懿的“教诲。” “钟议郎是一个能干之才,对大魏忠心耿耿,一直甘于隐藏人后,所做之事却更重要,此等人才一定不能埋没,大魏必将永重之。” 说完这句,吴管家便离开了钟府,留下了五味杂陈的钟苏一个人在这长长的廊道,前后仿佛都不见尽头。 第十七章 权力与名声(2) “姑娘,有两件好事,”子衿欢快地从外面跳跑着进来,准备告诉宫璃今天洛阳城发生的事情,她刚一进们就看见小寒正和宫璃对坐,在下棋,子衿瞬间便得安静下来了,因为她知道自家的姑娘最讨厌别人在她专注的时候打扰,她轻轻走在二人身边,见其茶杯已尽,拿起茶壶,发现茶壶不仅有茶水,还满满当当的,但是茶水已凉,遂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感叹这二人的专注已经至臻棋痴的境界,然后走到一旁的小炉旁,架起火,重新烧起了水。 子衿在房间找出了一快茶饼,又找出一方小小的研磨,她细心地用研磨将茶饼磨成粉末,然后去除杂质,装入茶碗,以待水开,又找出一些姜葱,也碾成末,不一会儿,水壶冒出热气,伴随着无数气泡翻滚的声音充满的整个房间,子衿眼疾手快,揭开壶盖,然后将茶粉、葱和姜倒了进去,等待着茶煮好。 子衿将冷茶全部倒掉,并把茶壶洗干净了,回来的时候茶已经煮好,她用干巾握着把将煮好的茶倒进茶壶,滚烫的茶水汇入茶壶的时候犹如银河下九天一般,小小的壶中就是那宇宙,天空和大地。 子衿刚好把茶壶倒了七分满,她找了一个貂皮做的袋子,刚好可以兜住茶壶,于是她将茶壶装了进去,这样可以尽可能保持茶的温度,不用担心眼前这二位因为小棋而导致茶冷了。 子衿做完这一切后,将忙活之处打扫了一遍,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宫璃与子衿二人对弈,子衿并不懂棋,宫璃曾经要教她,但是她学了几天之后就不想学了。 “棋,人之乐也,可使人通理知天,何故不学?”宫璃那时问到。 在宫家的培养下,宫璃从小就是受的精英式的教育,虽是女儿身,但是其父要她学的却是诸子百家,尤其是纵横家和兵家,而作为宫璃的侍女,子衿从小也是耳濡目染,不说有什么多大的才能,但是引经据典却还是做得到的。 “霸王不学文字,不练剑,愿学万人敌,学文字者,书名耳,练剑者,独夫之勇也,今此棋盘不过三尺之局,何来尽兴。”子衿回怼到。 宫璃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让这个丫头陪自己读书,读着读着竟然会和自己的主人辨经了。 “你爱干嘛,干嘛吧!”宫璃无奈地说到。 想起这件往事,子衿总会觉得很开心,宫璃与她虽是主仆关系,但是实际上却是情真意切的姐妹关系,宫璃比她大好几岁,是洛阳豪族宫家的爱女,而她,在七岁之前不过是街边乞讨的小女孩,是宫璃收了她,让她陪着自己,用姐姐,而非主人的态度去对待她。 子衿看着宫璃的测验,露出了笑容,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庞,真希望自己永远能够看下去,这是子衿的想法。看着看着她便看痴了,竟然没有发现二人的对弈已经在一片沉静结束,三尺之局之上刚刚结束了一场场看不见鲜血却异常激烈的厮杀。 “子衿姐姐,你怎么在这发呆啊,”小寒摇了摇子衿的肩膀,子衿一下就从回忆中抽了出来,看着小寒说道:“没事,刚才有些走神,你们下完棋了吗?” 小寒点了点头,宫璃此时说道:“小寒伤还未完全恢复,她在店里却想帮忙,我自是不允,于是让她来陪我下棋。” 子衿把茶壶从貂皮袋子中小心取了出来,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热茶,说道:“我先前进来看见你们的茶冷了,便重新煮了一壶。” 宫璃又取出一个杯子,拿过茶壶,倒满了,递到子衿面前,子衿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说道:“姑娘,你的计策奏效了。” 小寒听到很开心,问道:“那是不是我哥哥也快从大将军府出来了啊?” 宫璃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说道:“我自是料想到了,现在整个洛阳城都会传遍司马太傅与曹子丹将军的功德,很快他俩就会变成大魏双壁,如今双壁已无其一,司马太傅焉能不保护子丹将军的后代。” “宫姑娘可真聪明,这样的计策,用仁义这些东西来对付司马家,但是司马家若是真的仁义不顾,宁可被千夫所指,戳着脊梁骨,可该如何是好呢?”小寒带着疑惑问到。 “你不愧是你哥的妹妹,”子衿在一旁插嘴到,“郑公子以前也喜欢对我家姑娘的计策提出各种问题,但是每次姑娘的计策都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小寒说的没错,我也确实考虑到了太傅宁肯背洛水之誓也要杀死曹爽的可能性,但是司马家这样做要背负的东西会更多,虽说庙堂之争无情,但是自古以来,人皆重守信之人,千金之诺,亦是如此,更何况,他是指着洛水发誓,用的是自己四朝老臣的面子和四十多年积攒下年的名望。” “虽说司马太傅不至于如此不要脸,更何况又太尉作保,但是我们为什么非要救曹爽一命呢?”子衿还是觉得单单为了曹爽还是不值。 此时,宫璃认认真真且严肃地说道:“我们并非为了曹爽,曹爽死不足惜,就算他没有谋逆,但是凭着他之前的所做作为,杀个头也不过分,我们为的是公理人情,是非曲直,有罪便是有罪,无罪便是无罪,岂容他人颠倒黑白,我想这也是怀民进入大将军府后的所见所思,身虽弱,无男子之力,然有男子心,愿竭力相助。” 宫璃的话一下镇住了子衿和小寒二人,他们除了佩服再也表现不出任何的表情了。 “子衿没有理解姑娘和郑公子的深意,实在是愚钝啊!”子衿竟然憋着笑说到。 宫璃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死丫头,找到机会就要嘲笑我,真该好好收拾你一顿了,”虽然这么说,但是子衿却未动手,她一直这么说,她一直未动手。 “但是姑娘,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子衿说到。 “不是两个好消息吗?如何又生出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快说吧,”宫璃示意子衿快些说。 “洛阳城里也传出了曹爽在府内对朝廷的决议不满,府内亲信常有怨言,甚至在府内练武的消息,还说曹爽无德无才,身为托孤大臣却不尽人臣本分,还有他们说曹爽治国不行,打仗更不行,比起曹子丹将军差远了。” 宫璃听完,用手指指尖不断摩擦着桌案,思索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说道:“敌人和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们用诚信与仁义来要挟司马家,他们就消磨洛阳城中的人对曹爽本就不多的好感,让大家相信司马太傅是不得不杀死曹爽,因为曹爽被抓了之后还在想着谋逆。” “说曹爽在家对朝廷处置有怨言,家臣舞刀弄枪,想必也是子虚乌有,”子衿分析到。 宫璃微微摇了摇头,“这是怀民应付司马家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而且曹爽**若无怨言,那以前又怎会如此跋扈。” “这郑公子不是在给我们找麻烦吗?”子衿有些埋怨了。 “小寒姐姐,哥哥这样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小寒在一旁为自己的哥哥解释到。 “子衿,勿怪郑公子,伯母还在敌人手上,他也是不得已,我们找办法解决便是了。”宫璃也说到。 “喏,姑娘,我们如何解决呢?”子衿心情有点低落地问到。 “继续花重金,一定要让我们传出的消息盖过他们的消息,”宫璃温柔的话语中藏着一丝丝霸道之气。 这才像一个洛阳巨富的豪门小姐。 此时子衿突然注意到一旁正在忧愁的小寒,便安慰道:“小寒,你放心,伯母和郑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小寒叹了一口气说道:“哥哥很厉害,我相信她,但是我母亲还在那帮人的手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宫璃微微皱起了眉,问子衿道:“子衿,大厅伯母拘押之所之事,进展如何了。” 子衿连忙说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好事,”话音未落,子衿便从腰带出取出一个小竹管出来,然后他将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叠着的布,然后递给宫璃。 宫璃接过展开布一看,面露微喜,然后又迅速严肃了起来,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下面的人核准了多次,从脚步,身形各个方面关注进出的人,发现这伙人会武功,虽着普通衣服,但是绝非普通人,此为其一,兄弟们曾悄悄潜入,发现府内右偏室内软禁着一老妪,相信是郑公子的母亲。” 听到这里,小寒激动了起来,“你们找到了我母亲啊,”说着便准备跪谢,却及时被子衿扶了起来,“你这是干嘛,可不许和我们这样生分,况且我们这不还没救吗?等伯母和郑公子各自都回来了,我们就在一起好生相聚。” 此时宫璃陷入了沉思,她说道:“关押伯母的地方是前朝华歆司徒的旧宅,这宅子具体情况我知道,”说到这,她迅速地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好,然后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绢帛铺在棋盘上,然后左手持笔,在绢帛上专注地画了起来,小寒和子衿不敢打扰,不敢问,生怕打乱了宫璃的思绪,如此大约一刻钟不到,一张华府旧宅的布局图就跃然于绢帛之上,正堂、偏殿、卧房、客房,甚至树木、石头的位置都被一一标注了出来,宫璃举起这张布局图,轻轻朝着上面吹了一下,然后递给子衿。 子衿接过看了一眼,非常佩服,问道:“画的这么详细,小姐,此图难道是华府旧宅?” 宫璃点了点头,子衿如获珍宝,说道:“可是我从未记得姑娘以前未去过华府旧宅啊!” 宫璃回忆起了往事,说道:“这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我与你还不识,那时我和华司徒的曾孙女相识,常在一起玩耍,那时还不是旧宅,我去过,我很去过几次,便都记下了。” “宫姑娘,你可真厉害,这么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小寒忍不住地夸到,“那我母亲就拜托宫姑娘了,小寒日后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 宫璃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小寒的手,说道:“小寒,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你和你哥还有你母亲都是好人,我敬重你们,我想和你们成为朋友,为朋友做点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小寒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宫璃看向子衿说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子衿点了点头,“已经准备好。” “你把此图交给他们看,让他们一定牢牢记着这张图上的内容,今夜丑事准时行动,你负责此事,参与其中。” “喏,姑娘。” “小寒姐姐,你可要注意安全,”小寒的一句关心之言,却似乎激起了子衿的好胜之心,她感觉自己被小瞧了,瞬间就瘪着个嘴,不高兴了起来。 “小寒啊,你子衿姐姐可相当厉害,老虎都敢打!”宫璃笑着说到,“你说这句话是把她小瞧了啊。” “我……,我没有瞧不起子衿姐姐的意思,”小寒低着头,不知该为自己刚才的话如何解释。 “小寒,我会注意安全的,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子衿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 子衿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宫璃和小寒,小寒又变得坐立难安了起来,宫璃于是说道:“子衿,我们来读书吧!” 洛阳城内两种完全相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还有热心人在大将军府外大声嚷嚷,看守曹爽一家的卫兵见状并没有阻拦,从昨日开始,便不停有零星数人,经过大将军府,大声说话,卫兵出现他们便迅速躲开,次数多了,卫兵也懒得管他们了。 就这样,大将军府内就知道了外面的消息。 张宪听到这样的消息很高兴,此时他正帮着春娘在院子里洗衣服,他抖起一件衣服,水顺着衣服哗啦啦地低落,他说道:“现在洛阳城都闹起来了,大家都在看司马老儿是不是要违背自己的诺言。” “你觉得他能遵守吗?他们今天给我们的粟米和菜不过是我们平常一日的十分之一,”春娘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着张宪,司马家是不会遵守承诺的。 张宪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晾好衣服后,垂头丧气地说道:“若依春娘之言,那我等岂不只能等死?” 春娘有些不开心,她瞪着张宪,骂道:“你是护卫武官,应当保护主公一家的安全,而不是在这垂头丧气,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 张宪听着有些惭愧,站了起来诚恳地接受春娘的教诲,“春娘所说极是,张宪知过。” 春娘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想如此骂他,但是又想起全府上下,需要一股子精气神,虽然被囚禁,但是绝对不能服输的精气神,所以不得不这样了。 “我们不如问问小安子的意见,我感觉那小子脑子转的挺快的,”春娘说到。 “小安子不是在陪湛儿公子读书吗?”张宪疑问地说到。 春娘看了看天,说道:“还有一会儿,他们就能休息了,到时候把小安子叫出来。” 等到了曹湛休息的时候,张宪把郑安叫了出来,拉到一处偏方,三人坐在一起,开始聊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坐着没事吗?”郑安惴惴不安地问到,毕竟自己在这里是下人。 “无需担心,此乃我的房间,”张宪说到。 “原来如此,那小的就放心了,”郑安恭敬地说到。 张宪对郑安说道:“今天城内的消息你可知道?” 郑安摇了摇头,“小的一直在陪小公子专心读书,两耳已不闻窗外事。” 春娘用手指敲了敲郑安的脑袋,带着怨气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小子不要给我装。” 郑安还是作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张宪和春娘面面相觑,终于相信郑安是真的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于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郑安。 说完之后,春娘问郑安:“我见你聪敏,可知这是为何?” 郑安举起右手,托在胸前送入嘴中,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牙齿不断地在啃着指甲,思索了好一会儿小声说道:“洛阳城内传出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夸司马老儿,把他塑造成周公,把大将军的父亲子丹将军塑造成召公,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司马家在权力和名声中选择一个,第二种声音就是不断地降低洛阳城中百姓对大将军的好感,让他们相信大将军的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这样当司马家准备以朝廷的名义对大将军动手的时候,不仅不会受到民意上的指摘,甚至还可能收到支持和拥护。” 张宪和春娘听完,若有所思,春娘又问道:“那你觉得司马老儿被这么一逼,他会为了自己的名声放过我们吗?” 郑安听完,一时该如何作答,想了一会儿说道:“事在人为,此事必定是同情大将军,忠心大魏的仁人志士所为,我等亦千万不要放弃。” 三人坐在一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第十八章 权力与名声(3) 三人聊了一会儿之后,郑安起身说道:“小的该陪小公子去读书了,就先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张宪突然说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这小子怎么这么聪明?” 春娘听闻此言,轻声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一道道一条条都显现了出来了,“以前那么多下人,你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认识?” 张宪右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不断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话是如此没错,以前府内人多,我也确实没有记住那么多人,但是我这几天仔细看了一下他,发现这张脸真的不算是普通。” “你怀疑他是外面来的?这怎么可能呢?他这个样子真的就很普通,”春娘却不以为意,也有着自己的一番理解,“树倒猢狲散,人家跑都来不及,哪来还会有人进来?” “你看他,身长八尺,脸边如锋,看着就分明,再看他四肢健硕,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脚力和手腕的力量很强,这些不太像是一个下人所应该拥有的,”张宪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春娘并不懂这些,她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脚力和腕力强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听明白了张宪这是在怀疑小安子的真实身份,于是说道:“既然你怀疑他不是本府的人,为何不拆穿他呢?” 张宪“嗯”了一声,长吁一口气,不再摸着自己的下巴,而是把玩起了桌案上的茶具,低着头,似笑非笑地言语道:“论迹不论心,这几日小安子做的事情我们大家都看见了,无论他从哪里来,我都愿意相信他。” “就因为他给小公子做了粥和玩具,陪小公子读书?”春娘笑着故意问到。 “春娘,你这么说就是把张某给说低了,我岂是因为他做的这些事,”张宪不慌不慢地说到,“你如果仔细看看他的手掌,就会发现那上面厚厚的一层茧,再看那张脸,黑黢黢的,二三十岁的样子,长得跟一个大叔一样,在府内虽然恭敬,行事小心翼翼,步子都不敢迈大,但是就凭他为小公子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出这人既有主见,心地又善良。” 春娘听懂了大部分,剩下小部分有些不懂,“按照你说的,他有主见我明白了,毕竟一个下人敢用粟米和葵菜做羹,其他人也没那个胆量,但是心地善良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张宪轻轻咳嗽了一下,“小公子是真的喜欢他,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小公子黏除了大将军和鹿鸣夫人以外的人的,但凡他有半点虚情假意,小公子都不会与他亲近,因为亲近的动作可以装,但是像小公子那个年龄的小孩,爱玩,爱缠着,稍微露出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都会被孩子发现。” “我可不知道小安子是哪里人,但是只要他真心对小公子,我便也不管了,眼下这种情况,曹家危在旦夕,真不知道吾等最终将归向何处?”春娘看向窗外,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天空阴了下来,本来稍微有些暖和的天气又凉了起来。 “将司马懿比作周公,子丹将军比作召公,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迫使司马懿放过大将军,但是这样的方法真的能行吗?如果司马懿铁了心要置我等于死地,那我等也只好以死相拼了。”张宪的声音铿锵有力,坚决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春娘看着眼前这个壮年男子,欣慰地说道:“你十二岁进府,曾经曾随子丹将军抵御蜀国,本可晋升一方大员,但是却选择留在曹家,做一名小小的护卫武官。” 张宪听到这些,这个明日在手下面前严肃的男人在面对春娘这的时候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害羞了起来,“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 春娘轻轻地笑了,在这个正月就像是提前到来的春风一般,吹散了一切寒意,又聚拢一切暖意,就算这样的笑容,让曹家上下都对她抱着无比的信任。 但是春娘也是有主见,做事利落,思虑周全之人,她接着张宪的话说道:“如果真的出现那一天,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少主,少主还没长大,一想到他可能会被……,”话未说完,春娘便用袖子掩着自己的脸,隔着袖子,张宪听见了低声的啜泣声,张宪心里一紧,良久无言,握紧拳头,狠狠砸向桌子,狠狠但又无力地说道:“可恨啊,可恨张某空有一身武艺,却什么事都不能做,怎么对得起子丹将军和大将军对我的恩情” 好一会儿,春娘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头发似乎又多了几根头发,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张宪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听如何?” 张宪一听春娘有主意,眼中发出期许的目光,“春娘有什么,尽请直言。” 春娘略微前倾,身子朝着桌案中间靠近,正准备说出口,然后又停住了,张宪知道春娘的担心,便说道:“我们小声一点就不会有事的。” 春娘这才放心下来,小声在张宪耳边说道:“让小安子把小公子带出去。” 张宪听完,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虽然我说小安子是个好人,但是你真的相信他?要是他将小公子交于司马家,那我们可就是曹家的千古罪人,有何面目去见大将军和夫人。” 春娘说道:“相比于带出去被交给司马家杀害,留在这里被杀司马家杀害的可能性更大,我们没有办法,如果小安子真的是混进来的,那他一定有办法出去,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张宪听完这般描述,自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眼下这种情形,只能尽可能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少主了。 “那我们该如何与大将军和鹿鸣夫人说呢?”张宪问出了关键的问题,“鹿鸣夫人,肯定是舍不得的。” 春娘无奈地挤出了笑容,“夫人入府以来,一直对我们都挺不错的,我受了风寒,腰酸背痛的她还会给我找郎中,她是明白事理的,也一定知道眼下局势的严峻,我想我们去说的话,她会了解我等忠心的。” “那我与春娘你一起去,共同说服大将军和夫人。”说完,张宪就起身,往外走,春娘也跟着出来,二人走出屋子,转进廊道,复行数十步,到达正厅,但见正厅只有鹿鸣夫人一人在那端坐着,不见曹爽的身影。 鹿鸣夫人见二人前来,莞尔一笑,朱唇轻启,发出细腻的声音,“春娘,张大人,你们一同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夫人,我们有要事找你与大将军商量,”春娘与张宪双手作揖,恭敬地说到。 “真是不凑巧,大将军刚才在后院,我本应一同前去相陪,替他排忧解难,但是他说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便不好前去,只能在此等候。”鹿鸣夫人从容地说到。 春娘说道:“小的实在不知,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要紧事。” 张宪也接着说道:“春娘说的不错,这关系着曹家的未来。” 一听是关于曹家的未来,鹿鸣夫人不敢怠慢,他深知这二人所来的意义重大,于是起身到门外亲自把春娘与张宪给迎了进来,面对女主人的这个举动,春娘和张宪心中自是欣慰。 待鹿鸣夫人将二人引入座之后,说道:“你们先说与我听,等大将军回来我再禀报。” 春娘和张宪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在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先说,但是二人似乎都开不了口,奇怪的表情成功地逗笑了鹿鸣夫人,“你俩这是干嘛呢,快说吧,我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于是张宪说道:“臣恳请把小公子送出府去。” 鹿鸣夫人听到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问了一遍:“你说把谁送出府去?” 张宪站了起来,挺直腰板,双手相互,又说了一遍:“恳请夫人和大将军将曹湛公子送出府去,以保曹湛公子平安。” 鹿鸣夫人脸上的笑容被吃惊与愤怒所赶走,他怒瞪着眼前二人:“你们这是想让我与我的湛儿分开啊,我本以为你们是忠心于大将军的,却没想到你们竟敢谋划夺走我们的湛儿,居心险恶,我要禀告大将军将你们处死,”鹿鸣夫人越来越激动,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春娘连忙站了起来,握住鹿鸣夫人的手和肩膀,说道:“请夫人相信我与张大人,我等确实是为曹家着想,我等实在是不希望看见子丹将军绝后啊!”说到这里,春娘低声抽泣了起来,鹿鸣夫人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看见春娘的眼泪,她知道刚才是自己的话太重了。 “春娘,你们就与我说说,为何要这么做?”她握住春娘的手,吞咽了一下。 春娘扭头看向张宪,张宪接着说道:“我等也实在不想让少主同大将军与夫人你分开,但是如果少主再不走,那么他就只能和我们一起被司马家所害。” “司马公说了保我家富贵,若是违背誓言,便定会为千夫所指,”鹿鸣夫人此时还对司马家抱着一丝丝幻想。 看着鹿鸣夫人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张宪于是问了一个她一个问题:“敢问夫人,之前,为什么大将军没有防备司马家呢?” 鹿鸣其实并不懂这些,男人的事情,她一概都不参与。 张宪见鹿鸣夫人不回答,便说道:“大将军以为司马懿将死,于是才放松了警惕,因为一个快要入土的人给自己带来不了多大的威胁,这是一般人的认识,但是经过这件事,在下明白了,要想让那个人真正对自己造成不了威胁,那么这个人就只有死。” “可是他指着洛水发过誓,蒋太尉作了担保,身虽为女子,不知军国大事,庙堂之谋,然亦知人无信不立,此为圣人之言,四朝老臣,焉能背信乎?”鹿鸣说话的气势低了很多。 “夫人,我等千万不能寄希望于司马懿能够遵守承诺,我们要主动。”春娘看着鹿鸣夫人的眼睛说到,抽泣的她泪眼婆娑,让人看起来更加诚恳。 鹿鸣夫人叹了一口气,发愁了起来,“我自从进府之后,享尽殊荣,要什么便有什么,大将军宠爱我,湛儿喜欢我,全府上下,都对我尊敬有加,我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没想到今年的春天还没到,燕子还没飞回来,一切都变了,大将军日夜愁容,我作为他的小妾,却不知该如何为他分忧,如今听尔等所言,也知时局紧迫,曹家危在旦夕,但是我等又能怎么办?这四周都是岗哨,司马家日夜监视着我们,送湛儿出去,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鹿鸣夫人站着双手相扣,不断在房间里踱步,春娘说道:“我们可以让小安子把小公子带出去。” “小安子?他能有什么本事,”鹿鸣夫人感觉春娘是在说胡话,“他不过是一个仆人,又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夫人,我们将小安子叫来,你就会明白他有没有本事了。”张宪说到,鹿鸣夫人点了点头,她也好奇春娘和张宪二人为何如此看好小安子。 不一会儿,小安子来到了正厅,鹿鸣夫人开口道:“小公子是否在安心读书?” 郑安回答道:“小人听闻夫人召我,便让小公子自己看书,走的时候,看见小公子正专心致志。”说到这里,郑安脸上展现出来笑容。 鹿鸣夫人看见这笑容,感到舒心,然后又说道:“春娘与张大人告知本夫人,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完成,召你前来,便问问。” 郑安看着三人,此时确实不知这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看着三人严肃的样子,猜想应该是什么大事,他看向春娘,突然看见春娘的眼睛有点红,便问道:“春娘,你是受了欺负吗?我看您似乎是哭了,我们不是先前还有说有笑吗?” 春娘敷衍着说道:“你这人,胡说什么。”敷衍了过去。 “小安子啊,”张宪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让你保护好小公子的安全你能做到吗?” “当然能,”郑安不假思索地回答到。 鹿鸣夫人此时急切地追问道:“那你要如何保护湛儿,不让他的性命受到威胁,勿言竭股肱之力,说些实际的。” 郑安看着众人的严肃,看着鹿鸣夫人的急切,看着春娘有些发红的眼睛,再联想到先前同春娘与张宪的对话,他大致猜出来了三人的意思。 他扭头看向外面,太阳已经从云彩之中跑了出来,高高地悬挂在正中央,此时已经是午时,按照约定,朱余正躲在约定的地点等待着自己的消息。 但是此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细作,于是便故意问道:“小人请夫人明示。” “春娘,你告诉小安子吧!”鹿鸣夫人看向春娘。 “如果让你带着小安子离开大将军,你是否能做到?”春娘认真地问到。 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让郑安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鹿鸣夫人见之久而不答,竟有些失落地说道:“还是为难你了吧,小安子。” 郑安连忙说道:“夫人既然将小公子托付给我了,我定能保小公子平安,小的在外面认识了几个朋友,我只要联系好他们,便有办法,只是不知为何要这么做。” 鹿鸣夫人听到郑安说有办法做到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是面对着郑安的问题,却只是说道:“你自不必管,我只要你好好保护湛儿,这件事我刚才就去禀告大将军,你们就在此候着。” 郑安知道,大家这是着急了,死神的身影在一点点逼近,已经闻得到气息,这大概是今日洛阳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自己和宫璃合计逼迫司马家,目前看来效果正在被司马家所抵消,虽然给他们带去了难题,但是下定决心其实并不难,一定要想到其他办法才可以。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问道:“春娘,张大人,这司马家承诺的时候,谁还在场。” 春娘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太尉蒋大人作担保。” 听到此言,郑安会心一笑,心中有了想法,与二人说道:“小的先陪少主读书去了,待会儿小的会想办法与朋友联络。” “这真的能行吗?他如何联络他的朋友?”张宪和春娘说到。 “待会儿你悄悄跟着他就知道了,”春娘说到。 太阳悬挂高空,洛阳城比前几天稍微又暖和了一点,愿意上街的人也越来越多,吴管家正坐在马车上准备回司马府,他刚从绸缎店出来,挑选了几匹上好的绸缎,买回去给司马家的人置办新衣裳,正当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些绸缎的时候,随从问他道:“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不知道给太傅大人平增多少苦恼。” “呵,蚊子闹得再厉害,难道你就不活了吗?”吴管家漫不经心地说到。 第十九章 营救(1) “前面是否为宫宅?”听见吴管家这么问,随从探出脑袋确认了一下,然后回应道:“是的,吴伯。” 吴管家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在那停车,我要去见一见我的一位故人,你且在这等我。” 车子停下之后,随从先下车,到了宅子前面,见大门前站着两名配着刀的家丁,但是随从非但不惧,反而很倨傲地对着二人喊道:“太傅府吴管家已到,烦请开门。” 这二位家丁见此人傲慢无礼,相互看了一眼,脾气一下也上来了,一人说道:“尔等何人,敢在宫府门前闹事,你说你们是太傅府的人就是了?洛阳城也不差骗子来,我们也见得多了。” 吴管家的随从见这二人,长得是五大三粗,一看就是练家子,说话脾气也大,毫不退缩,自己如果与二人争执起来,以少对多,肯定是自己吃苦,但是自己已经先把态度亮出来,此时服软,不仅是丢的是自己的面子,也是让身后的吴管家乃至司马家脸上无光,现在只好继续硬着头皮怼了下去,“若是不禀报,尔等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那二人听闻此言,便讥笑了起来,一人道:“你不就会说些狠话吗,我们宫家害怕说狠话的人,尔等速速离开,别逼我们动手啊!”说完二人右手便握住刀柄,准备拔刀,吴管家的随从见状,退了几步,也做出拔刀的姿势,三人看着对方,各自都不敢妄动,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又像是在等待那个出刀的机会。 “你这奴才,我让你去通报,你怎么与人争吵起来了,你快把刀放下,”吴管家突然出现在自家随从身后,随从听见他的话,右手从刀柄上放下,身子也从弓形蓄力的状态放松了下来,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吴管家冲着他瞪了一眼,斥责道:“差点闹出人命,坏我大事。” 随从双手作揖,颤颤巍巍说道:“小人知过。” 吴管家按了按他的手,说道:“以后千万注意,”说完便看向那两位家丁,笑眯眯,和蔼的说道:“还烦请两位小兄弟进去通报你们主人,就说他多年未见的故友来了。” “我可不知我们主人有什么多年未见的故友,”一位家丁说到,吴管家见他不通人情竟也不生气,仍旧是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家丁,说道:“你把这块金牌送进去给你们主人看就明白了。” 这位家丁正准备拒绝,却还没开口就被另一位劝阻住,他说道:“你在这看着他们,我将金牌送进去,如果真是主公的故友,那我等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说完,便从吴管家手中接过金牌,握在手中,转身走进府内。 吴管家笑眯眯地看着他,另一位留下的家丁却依旧是强硬的态度,“你们好好给我等着,不要乱动。” 没过多久,刚才那位家丁拿着金牌从府内小跑了出来,与先前的傲慢和强硬不同,他出来看见吴管家便恭恭敬敬地将金牌奉还,语气中多了几分阿谀,“小的不知是太傅大人府上的吴管家莅临,实在是该死。” 吴管家接过金牌,笑眯眯地道:“敢问,宫府吾可入乎?” 那人听到此言,连忙回应道:“主公吩咐小的要亲自将先生您带到,请先生随我而来。”说完便指引着吴管家进入府内,一进宫宅,沿着廊道,绕行百步之上,至后庭,见有一小山,小山下有池,又有数条水道环绕,亭台小桥,点缀其间,吴管家低头扫了一眼道路,弯弯曲曲,宛若游龙,又看旁边的水道,鱼游其间,仿若飞翔于天空。 沿着庭院弯弯曲曲的小道,又复行数十步,来到一小阁楼,上面写着元春阁三个字,元春阁下站着一名穿着华贵,头戴漆纱笼冠的男人站在门口。 男人见吴管家来,双手作揖,礼先语至,说道:“不知吴叔今日光临寒舍,余未几准备,还请见谅。” 吴管家也回礼作揖,客气地说道:“老头子我不过是一个下人,今天来找我的故友而已,”说完哈哈,大笑。 气氛一下变得快活起来,吴管家开玩笑道:“只是老头子我没想到,现在见一下宫公这么难啊!” 家丁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心里暗道:“这老头子告我状。” 果然,他抬头看见自家主公,主公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快,对吴管家说道:“下人不懂事,还请吴伯见谅,我一定好好管教,”对吴管家这边保证后,又转过头来对家丁斥责道:“这是我的恩人,以后他要进出本府,无须再报,不可阻扰。” “小的知错了,”家丁见自己的主人发怒,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还不快退下,记得让后厨,准备好温酒和几样小菜,送到此处,我要和吴伯畅谈。”男人大手一挥,背在后面,吩咐到。 “行了,行了,你别难为他,他也是尽到了一个仆人的职责,你怪不得他。”吴管家轻描淡写地说到。 “吴伯说的是,我们先进房,我可是好久都没看见您了,”说着他便拉着吴管家的手一边往阁里走,吴管家一边跟着他,一边笑着说道:“长景啊,我也是很久没看见你了。” 二人入座之后,吴管家看了看四周和上下的布置,除了雅致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他看向摆在中央的一株珊瑚,红色的枝丫上,竟然镶嵌这一颗颗珍珠,他不禁地赞叹道:“佳物不曾多见,但是此物一见便知应是绝世罕有。” 男人却谦虚地说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就是弄的时候麻烦了。” “你在外面说这话,当心被人所妒。”吴管家指着这人,带有一丝威胁地说到。 “宫豪这些年在外面得罪的人多了,也小有所成,为人所妒不奇怪。”他说到。 “你有今日的成就,我比你还开心,证明我当初没有看错人,”吴管家欣慰地说到,宫豪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满怀感激地说道:“当初是吴伯助我草创,方有今日成就。” 吴管家摆了摆手,“还是你自己有能力,别人做那个铁矿年年亏,你一做就成了,太傅大人与我都没有看错你啊!” 宫豪双手相互,又行了一遍礼,恭敬认真地说道:“谢太傅大人和吴伯栽培,今生难忘。” “今天我来不是听你感谢的,是想起你了,来问问这些年你和你的家人过得怎么样了?”吴管家淡淡的说到,露出了老人和蔼的微笑。 宫豪言语道:“几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了,也能够帮我分担了,一切都挺好的。” “我听说你的女儿现在可是厉害,谪仙居的生意好到要提前去订了。” 宫豪宠爱宫璃,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女儿,也是很高兴的,“酒肆比较好做,就交给她了,除了每个月上缴的月钱,剩下的都由她自己支使,我也不过问。” 看见宫豪一说起自己的女儿,脸上就藏不住的自豪与宠溺,吴管家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曾几何时他也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啊! “那你可要保护好你的女儿,不要让他参与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宫豪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然后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说道:“吴伯现在还要自己出来办事吗?这也太劳累了。” 吴管家锤了锤自己的双腿,“有些事,比如选绸缎什么的,太傅不放心别人,我这把老骨头只好亲自去了。”说完故意露出无奈的笑容。 “何必如此难为自己,您老忙活了大半辈子也该想清福了,”下人将酒菜上齐之后,宫豪亲自为吴管家斟满了一杯酒,“吴伯,请!” 吴管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暖和的酒顺着口腔和喉咙滑入腹中,身体里就像有一团热气在徘徊一般,真的叫人舒服。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酒是你自家酿制的吧!”吴管家回味了一下刚才喝下去的酒,随口说到。 宫豪嘴角微微上扬,自豪的表情入绿藤开始绕树一般渐渐爬上脸颊,说道:“确实是晚辈自己酿制,不过也就是自己家的喝着尽兴而已。”说完,又给吴管家斟满了一杯。 吴管家这次并未急着喝下去,而是端起酒杯仔细端详,“虽不是今年春酿,但是入口极佳,色泽极好,我想太傅大人也一定会喜欢的。” 宫豪闻此言,赶紧跟着说道:“哎呀,这些都是去年的酒了,待今年的第一坛春酿出来,晚辈我亲自送到太傅府上去,并非晚辈自夸,晚辈府上的春酿比起太祖所钟爱九酝春酿,真的是毫不逊色。” 吴管家听到宫豪这么夸自家酒,便说道:“第一坛春酿倒是不急,主要是这几日太傅大人突然念叨起你来了,想必是想念你给他做的饭菜了。” 宫豪哈哈大笑,“当初在司马府给庖丁打杂,偶然做了一碗羹,误打误撞罢了。” 二人约聊了半个时辰又两刻钟,酒足饭饱之后,宫豪抓着吴管家的手一路相送,送到车上,他说道:“还请吴伯转告太傅大人,等第一坛春酿出来之后,晚辈亲自送到府上去。” “宫公之言,我一定带到,”吴管家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随着马的喘气声,马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宫豪则微笑着送别,非常有礼貌。 马车完全走远之后,宫豪突然沉下脸来,对旁边一人说道:“蓝思,小姐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年轻英俊的武士,双手相互,作揖行礼,道:“小姐那边已经找到了拘押郑母的宅子,估计今晚就会动手,这两日,小姐共取出七万金,用于在洛阳城中散布消息。” 宫豪笑了笑,宠溺的味道都从眼睛里冲了出来,“我这姑娘,别看说话温柔,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但是做起事来真的有大丈夫的风采,出手相当大方。” “但是主公,放任小姐去做这件事是不是太危险了,这次面对的可不是什么江湖游侠,地方豪强,而是司马家族。”蓝思有点担心地说到。 “你现在让她回来,她肯听吗?即便她肯回来,司马家的人就不会记恨她吗?”宫豪平静地说到。 蓝思恶狠狠地骂到:“全是那姓郑的惹的祸,将小姐拖下水,子衿也是,竟然不劝阻小姐,根本没有一个做侍女的样子。” “行了,你也不要怪别人了,这是璃儿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做父亲要做的只要支持她,你再挑选十名精锐武士,今天晚上就守在谪仙居,前万不能让小姐,受到丝毫伤害,而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宫豪认真地吩咐到。 蓝思领命之后便告退了,宫豪对旁边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说道:“老周啊,你说我今天推了这鸿门宴,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呢?” 老周像一位智者一般,泰然自若,说道:“别人如何做我们怎么管得了,但是我们可以决定我们自己怎么做。” 宫豪不语,而是默默转身回复,跨门槛的时候,他的脚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事情了,他吩咐老周道:“叫所有的弟兄都当心一点,这段时间,千万不要给他们留下任何把柄。” “喏,主公。” 吴管家的车驾渐渐远去,在车上吴管家自言自语道:“鸟儿翅膀硬了,曾经的巢都不愿回去看了。” “吴伯,我们为何不灭了这宫家?”随从说到。 吴管家叹了一口气,却道:“若要将宫家连根拔起,虽非不可为,但是我们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得不偿失,今日到他府上,我知道他不会来,但是我就是要给他提醒,不要过度干涉司马家的事情。” 说了一会儿,吴管家又问自己的随从,“钟议郎那边可有消息?” 随从答复道:“钟议郎让人传信过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到时候就等鱼儿自己上钩了。” 吴管家会心一笑,“快点,我要把这上好的绸缎交给太傅。” 此时,一个身穿褒衣博带的年轻男子恰好看见了他的马车,男子虽不认识车上的人,但是认识车是谁家府上的,看见从宫宅的地方来,便加快脚步,一路赶到谪仙居,来的次数频繁了,店里的伙计都认识他了,恭敬地说到:“朱公子,请稍后,小的这就去禀告子衿姑娘。” 等待的时候,朱余总会随便找一个位置做下,也不点酒,这几天他饮的酒已经比以前少太多了,突然他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顺着声音一看,一个伙计不小心将酒壶摔碎了,酒洒了一地,看见此情此景,朱余不禁扼腕叹息。 “浪费酒,使我心痛。” “福生,这是你第几次了?”旁边一位老伯斥责到。 “小的知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福生一个劲地道歉。 老伯的气没有那么容易消,还是指责道:“你做事多看看其他伙计怎么做的,多学学,动动脑子,细心点,你哪次没道歉,哪次你改了的。” 朱余正饶有兴致地听着,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头一看,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说道:“小寒。” 小寒将他从席上拉了起来,“有仁哥,宫璃姐姐正在等你呢?” 朱余跟着小寒上了楼,走进雅间,还没等宫璃开口,朱余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宫姑娘,怀民想把曹爽的儿子救出来。” 听到此话,众人大惊,子衿说道:“郑公子这是疯了吗,怎么要救曹爽的儿子。” 宫璃沉没了一会儿,问道:“那怀民可有计策?” 朱余答复道:“怀民说估计明日曹爽全族就要被捉拿,几日后便要处斩,到时便是我们营救曹爽幼子的时机。” “姑娘,这太冒险了,这就是劫法场,”子衿在一旁劝阻到。 宫璃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朱余,又问了一个问题:“为何要这么做?” 朱余有点着急,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这……,我也不知道老郑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猜老郑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话把子衿惹不高兴了,子衿阴阳怪气道:“我看是郑公子他想成全自己仁义的名声,但是也不能不管我家姑娘的安危啊!” 子衿的话里除了不满再无其他,朱余和小寒不敢说话,生怕惹到她。 “子衿,勿生气,郑公子并非沽名钓誉之徒,汝岂不知?曹爽死不足惜,我以仁至义尽,然曹爽幼子却是无辜,莫说郑公子了,就算是我在曹府,也会想办法救出这个孩子。”宫璃说到。 “姑娘,你如此为他着想,他可曾为你想过,救出伯母和小寒,我们自是义不容辞,尽到情义本分,但是救出曹爽幼子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需要再斟酌斟酌吗?”子衿的声音非常焦急,他知道,这件事如果做不好,牵连的将是包括自家姑娘在内的整个宫家。 此时,朱余突然说道:“老郑还说,救出曹爽幼子不需要动用宫家任何人力,这点请宫姑娘和子衿姑娘放心。” 宫璃、子衿和小寒三位女子皆有点惊讶地看着朱余,朱余被这三双眼睛盯着,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只得说道:“到时候我们看老郑怎么做就知道了,我反正是信他的。” 宫璃也跟着说道:“吾亦然!” 第二十章 营救(2) 子衿刚要张口继续劝阻,但是看见自家姑娘看着自己的笑盈盈中藏着的坚决,她明白,姑娘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容更改的,虽然自己有千万个不情愿,但是她还是会选择无条件支持姑娘,她走到姑娘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轻轻抓住她的手,诚恳地说道:“姑娘,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宫璃抽出右手摸着子衿的脸颊,宽大的袖子垂下来,袖角刚好埋在了子衿的锁骨出,宫璃坚定地说道:“人生与天地间,行事当光明磊落,奉行公理人情,不可计较得失。” “子衿明白了,谢姑娘教导。” 此时宫璃又问子衿道:“兄弟们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子衿迅速回复道:“禀姑娘,兄弟们那边基本上将华府旧宅的布局给记了下来,现在正在检查身上的兵器绳索,只等晚上行事了。” 宫璃浅笑一下,心中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正所谓成竹在胸,她抬起头又看向朱余,四目相对下,朱余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说道:“老郑还告诉我们,现在做的应该就是分散司马家和“风”的注意力,这样今夜的行动就会顺畅一点。” 宫璃听完低头锁眉,进入了思考状态,然后抬头问子衿道:“从昨日晚上开始,洛阳城发生过多少起骚乱?” 子衿记忆力好,这些有下面人员上报的情况她总能记得很清楚,她很顺畅地说道:“从昨夜到今天,洛阳城共发生五起骚乱,均发生在王公大臣的宅子附近,骚乱的内容多是和司马家与曹爽有关。” 宫璃边听边不断用手指擦着桌案,桌案上的一滴水,就这样被她给擦匀尽了,这事稍微思考一下,便知道是什么人所为,自然也难不倒宫璃,宫璃很自然地说道:“他们这样做,刚好就挑拨了司马家与朝臣之间的关系,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总归是帮了我们大忙。” “宫姑娘,那在下这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虽然说闯进宅子救人非我所长,但是我相信我也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朱余主动请缨到。 “朱公子,这些事情很危险,你是怀民的朋友,我怎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呢!”宫璃说到。 朱余并不同意这一番话,而是再次说道:“我在洛阳城的仆人,皆被司马家所杀,我作为他们的少主,又怎么能不为他么报仇。 “朱公子,子衿佩服你的胆识,你也是血气方刚的人,但是姑娘说的没错,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危险了。”子衿在旁边说到。 朱余注意到子衿的表情并不与她的语言相衬,便说道:“我定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不会耽误了救人的。” 看见朱余如此坚决,宫璃与子衿面面相觑,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答,正当此时,小寒突然说道:“朱余哥虽然是一个文弱书生,但是为人仗义,一直以来,都不曾作出违背与我哥情谊的事情,如今他想参与营救我母亲的行动,虽然我知道他既不能翻墙,也不能杀敌,但是一定有他可以做的事情的。” 听到小寒在为朱余说话,子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对大家说道:“我还真想起一件只有朱公子能够做的事情了。” “何事?”宫璃问到,朱余和小寒眼睛内也放出了光。 “别急,让我先喝口茶,”子衿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慢地说道:“华府旧宅旁边是前朝重臣王朗王大人家的宅子,我听说朱公子府上与王府有交情,可有此事?” 朱余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昔日王朗大人从江东返回中原,曾路过家乡,当时没人接待,就我祖父招待了人困马乏的他们。” “原来是这样的交情,那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他们还会记得你吗?”子衿问到。 朱余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去年奉家父之命,还去拜见过王肃大人,不至于不记得!” 宫璃明白了子衿想要做什么,于是说道:“子衿,你可知王家和司马家是姻亲,王肃的女儿王元姬嫁给了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昭。” 子衿说道:“姑娘,我自然知道,但是正所谓出其不意,最无可能之处或许就是最有可能之处,我们觉得王宅不能为我们所用,那敌人也会认为我们不会拿王宅做文章。” 宫璃想了一下子衿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便又问道:“那朱公子去了可以做些什么呢?” “朱公子要做的是两件事,一件事情是去找王家叙旧,第二件事就是把我带进去。” 宫璃会心一笑,明白了子衿的计划,心里不禁地夸赞着子衿。 朱余和小寒这边还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二人,二人见他们俩还没明白,宫璃便说道:“子衿的计策是,潜入王宅,利用王宅与华府旧宅互为犄角的关系从侧面配合解决守卫华府旧宅的“风”的成员。” 朱余大致听明白了计划,“但是光靠子衿姑娘一人是否有些太勉强了。” 这话惹得子衿不高兴了,气道:“你等着看吧,看我今天晚上是如何一个人解决那些家伙的。” 宫璃掩嘴笑了起来,“朱公子,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子衿,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识一下她的本事了。” “在下知道了,但是在下总不能在那光陪王家人叙旧吧!” 宫璃此时说道:“我们已经打听好了,今天晚上王府将有一场家宴,礼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送去便是,到那之后你务必要找机会提及曹爽之事,并非为了营救曹爽,而是要降低司马家在世家大族中的好感。” “原来如此,这活我干,”朱余拍着胸脯说到。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小姐,蓝思奉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全。” 子衿小声说道:“他来干嘛,老爷就不知道让别人来吗?”语气中带有一些不满。 宫璃让子衿打开门,迎蓝思进来,宫璃一见蓝思便说道:“蓝思大哥,父亲那边如何了,我听说司马家的吴管家到过府上,可有其事?” 蓝思点了点头,回答道:“确有其事,吴管家已经离开,主公特意吩咐我挑选十名精锐武士,今天晚上保护小姐您的安全。” “蓝思大哥,我这里不需要被保护,但是我们需要你带来的十名精锐武士。”宫璃一本正经地说到。 蓝思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其余三人也充满了疑惑,看见众人如此不解,宫璃便说道:“我已经惹到了“风”风不会让我活命,今天晚上便是杀我的机会,只等我麾下二十名武士全部赶往华府旧宅,便是给敌人的机会。” “那不就更应该要保护姑娘你的安全了吗?”子衿急切地说到。 “小姐,请让我带领兄弟们陪在你身边,保护您吧!”蓝思恳求到。 宫璃看着二人的样子,想起了宫家的团结和上下一心,心中不免反倒欣慰,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说道:“这谪仙居是我看着一天天好起来的,我可不希望看见这里的房梁,楼梯,乃至每一片瓦上都沾上人的鲜血,离谪仙居向西半里的地方,那里适合隐蔽,你就率领你带来的十名精锐武士伏击路过的“风”的成员。” 蓝思听完,对宫璃越来越敬佩,“小姐英明,在下佩服得很。” “姑娘,我不是很明白,为何这司马家的管家要到我们府上去呢?”子衿充满疑惑地问到。 宫璃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如果只是单纯地传信,完全没有必要让那位姓吴的管家亲自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事情,她问蓝思道:“可知父亲大人与那吴管家说了些什么?” 蓝思认真地回答道:“在下不知主公与那人所谈,但是从主公见那人神情来看,主公似乎与那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好的,我知道了。”宫璃打断了蓝思的继续发言,转而对子衿说道:“吩咐下去,今后下面兄弟行事一定要万分当心,不要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 父女俩想到一块去了,还真有意思。 “子衿、蓝思大哥,还有朱余公子,今天晚上能否成功就靠诸位了,”宫璃站起来,对三人深深作揖。 三人,连呼受不起,纷纷还礼,随后三人因为要继续准备的关系,先行离开了房间。 刚下楼,蓝思一把将子衿拉到后院,狠狠地说道:“小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阻拦?” 子衿一下挣脱了蓝思的手,怒瞪着他,说道:“小姐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管?” 蓝色愈发地激动了,他也直勾勾地盯着子衿,斥责道:“你是小姐的侍女,你就要为小姐的安危考虑,不能让她胡闹,和司马家作对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阻止,那个郑安利用小姐和宫家,你就这么不管吗?” 子衿看着蓝思,感觉他像一头野兽,她抓住这头野兽的手臂,狠狠地用力,把手从自己眼前挪开,“郑公子是不是在利用姑娘和宫家我并不知道,但是姑娘做一件事绝非是要胡闹,我是她的侍女,我要做的就是支持她,而你作为宫家的人,你要做的也是支持姑娘。” 蓝思被怼的哑口无言,正欲发作,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句呵斥,“将脾气发泄到女子身上,岂是大丈夫所为?”蓝思与子衿回头一看,原来是朱余。 蓝思见是朱余,走上前,讥笑道:“难不成一个一事无成,凡事都要靠人帮忙,自己只会喝酒,谈论那些虚妄之理的太学生就是大丈夫了?” 朱余稍微有点底气不足,于是故意挺起胸膛,眼睛盯着蓝思,声量加大,说道:“那也总比想拖自己主人后腿的人强。” 蓝思见此人如此对自己无礼,便想发作,此时子衿出手拦阻道:“姑娘交办我们的事情,我们要赶紧完成,我们可不闲。” 听闻此言,蓝思收起了自己的拳头,自己一个人从后门离开了谪仙居。 经历刚才的朱余,腿脚立马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子衿走了上来,说道:“想不到你还挺有胆子嘛!那个蓝思在我们宫家可是很厉害,很少有人不怕他。” 朱余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也没想那些,我只是看不惯拿女人撒气的人,而且我见你不也不怕他吗?” 子衿骄傲地说道:“因为我在宫家也很厉害,为什么要怕他。” 朱余此时揶揄道:“难道宫姑娘没有教你虚怀若谷吗?” 听到朱余如此讥笑自己自大,子衿举起手就要打,朱余连忙躲闪,自己子衿再打下去,朱余还是躲闪,却没注意到子衿的左手正在朝这几而来,“啪”的一声拍在脑门上,朱余感觉自己像是被木板狠狠拍打一样痛。 白昼繁华的洛阳城犹如藏着暗流险滩的河水,但是只有胆大心细的人才能在里面抓到每位的鲜鱼,钟苏不认为自己是下河捕鱼者,他更喜欢当一名垂钓者,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是一种谋成的表现,所谓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中,这点来看,他和宫璃其实挺像的。 “公子,监视谪仙居的兄弟们传来消息,今日有朱余和宫家的蓝思进出过谪仙居。”手下禀告到。 “蓝思,”钟苏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人不是宫豪的贴身侍卫吗,怎么到谪仙居去了?” 手下弯着腰的动作甚至有些谄媚,他分析道:“莫不是宫家要保护宫家小姐的安全?” 钟苏听到此言之后,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汝言之有理,只是单靠一人必不行,他应该还带了其他人,传令下去监视,找到那些人。” “喏,公子,”手下应允到。 “另外,谪仙居附近有哪里可以埋伏的地方一定要注意,避免中了他们的诡计,”这个命令,完全是因为钟苏他多年以来的经验练就的直觉。 手下再次应允之后,问道:“华府旧宅估计已经被发现,我们是否提前做准备。” 钟苏冷笑一声,然后说道:“不用准备什么,华府旧宅的任务就是和宫璃的这二十人鏖战,我不在乎那老妪的死活,我在乎的是宫家能不能得到教训,奔袭谪仙居就是为了让他们得到教训。” “公子英明,”手下拍着马屁。 钟苏从来不会因为旁人的阿谀奉承丧失理性,他始终保持这头脑的清醒,此时他毫不意外地想起了那股还没确定真实身份的第三方势力,这股势力俨然已经成为了钟苏的心头之患一般,势必要除之而后快。 他吩咐道:“盯着各个王公大臣的宅子,一旦有闹事的,定要捉几个舌头回来,不可放过,不可杀死,我定要知道是那些人与我们作对。” “喏,公子。”随从应允到。 钟苏命人将地图拿与他,他展开盯着华府旧宅看了半天,然后他也发现了一旁的王宅与之成掎角之势,他盯着看了半天,又叫来一位随从,问道:“从王府到华府旧宅之间是否有便捷通道。” 随从回复道:“回禀公子,王府与华府旧宅有一处屋檐挨得比较近相信从那里能够很方便地进入华府旧宅,但是敌人若要从那里进入,必定首先要进入王府,王府守卫森严,昭公子夫人又是王府爱女,想必宫家的人也不会从那动手。”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是凡事哪有绝对,在那里安排两名弓箭手、两名长枪手和两名刀手,如果敌人出现,叫他们有来无回。” “喏,公子,”随从答复到,然后就退下去执行命令了。 留下钟苏一个人在房间里,冷笑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道:“我师父好心去你府上请你,但是你是一点情都不领,那好,我就让你看看我们“风”的厉害。” “公子,淮南那边来信了,”一名玄衣武士走了进来,先是对钟苏行礼,然后递上了一根主管,上面绑着红绳子,钟苏解开红绳子,抽出里面的绢帛,展开很认真地看了起来,表情从一开始的自然渐渐变得不自然了起来,眉头开始紧锁。 手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凭借着观察自己首领的表情变化,得出了兹事体大的结果。 看完之后,钟苏将绢帛重新塞入主管,交给那名手下,这主要是因为每一份情报,最初的都要进行妥善保管,这是吴管家留下来的规矩。 钟苏想了一会儿,然后做到桌案前面,然后摊开一张绢帛,拿笔蘸墨之后,在绢帛上写了起来,写完待干之后,拿出一个竹筒塞了进去,用红绳系好,然后交给手下,说道:“马上送到太傅手上,切记,马上,切记,要亲自交到太傅大人手上。” 手下领命接过竹管之后便离开了,此时整个房间只剩下钟苏一个人,他的表情已经有些疲倦了,整个人瘫倒在榻上。右手搭在凭几上,看起来像得了病一般。 “淮南开始动了,京城中的那些人,莫非真的是淮南派来的?”他想到。 第二十一章 营救(3) 距离司马懿奉永宁宫郭太后诏罢免曹爽之事不过数天,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淮南已经得到了消息,看来王凌在洛阳城中的眼线是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了寿春,这场变故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要解决的人也绝不仅仅只有曹爽**,各大势力都如同虎狼一样盯着洛阳,司马家还远没有到达高枕无忧的地步。 所以必须尽快早点除掉曹爽**,钟苏想到这里,对着门外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来人,”不一会儿,手下来到他身边,等待他的吩咐,钟苏说道:“备车,我要去廷尉府。” 半个时辰之后,钟苏的马车停在了廷尉府门前,他走下车来,掏出腰间证明自己身份牌子给守卫的士族,饶有礼貌地说道:“在下钟苏,乃侍中寺议郎,有要事同廷尉府严廷评大人商议。”守卫接过牌子,也很有礼貌地回应道:“烦请大人稍后,小的这就去禀告。” 不一会儿,一名男子跟着刚才那名守卫走了出来,看见钟苏,立马迎了上去,二人互相作揖,行礼之后,钟苏随着那名男子进入廷尉府,到达一处室内,男子命下人上茶,二人对坐在榻上,男子说道:“钟公子前来,想必是为了曹爽之事吧!” 钟苏浅笑一下,“严廷平,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 二人哈哈大笑,然后严廷评从怀中取出绢书,递给钟苏,道:“曹爽谋逆之罪,基本已成。” 钟苏展开绢书,仔细地看了起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愧是廷尉府,做起事来真滴水不漏,在下佩服。” 严廷评一边倒满冒着热气的茶,一边闻着茶香,“钟公子,这可是上好的茶。” 钟苏依旧是专心看着绢书上列举地曹爽的罪状,发出灵魂地质问,“这每一条罪状可确有实据?” 严廷评面带笑容,自信地说道:“此事乃太傅交办,廷尉大人督办,我有专司之责,岂能草草了事,绢书上所列罪证,俱有实证,皆在库房存放,公子可前往一看。” 钟苏合上绢书,笑道:“既然有,那便行了,严廷评的能力太傅大人还是放心的,他老人家为了大魏激浊扬清,肃清朝纲,廷评大人,你也有其功。” “请钟公子转告太傅,卑职不过是尽责而已,”严廷评谦虚地说到,此时,钟苏说道:“这个东西必须马上呈给太傅大人定夺。” 听闻此言,严廷评却出言劝阻,说道:“此绢书还未交给廷尉大人审定,何敢先交于廷尉,若真有不妥,必会怪罪于卑职。” 严廷评是廷尉府的官员,他的直属上司是廷尉,所制文书,必须先禀报廷尉再交由上议,否则这便是僭越,僭越之事,历朝历代都是大忌,严廷评懂得这个道理,钟苏当然也懂得,但是事急从权,相比于一个6六百石的廷评的担心,尽快将曹爽定罪才是关键。 “廷评大人,不要担心,太傅大人已经致书廷尉,让在下全权处理,”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书信,这封书信是曹爽回京那天,司马懿通过吴管家交与钟苏的,严廷评接过一看,看见上面盖着的太傅的印章,便知确有此事,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大人将此绢书,连同所有物证都转交给太尉大人。” 钟苏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曹爽府内有人给我们传来关于曹爽的消息,之前一并转交给你们,但是为何这上面未写?” 严廷评听到之后,思索了一番,说道:“那人传出的消息可供市井之论,不可以此定罪,”钟苏听到这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郑安自以为糊弄的消息,此时已经不断在洛阳城传遍和发酵,已经与不少洛阳城的人断定曹爽有谋逆之意了。 钟苏站起身,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就先离开了,证物待会就会有人来拿,”说完便把绢书藏于怀中,在严廷评的陪同下走出廷尉府,双方在一番礼貌地告别之后,钟苏登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去太傅府,要快。” 钟苏的马车走远之后,严廷评表情复杂,回到房间后长叹一口气说道:“曹爽大将军,切莫怪罪在下,毕竟是成王败寇,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廷评。” 房间西北角有张桌案,桌案上有个小匣子,严廷评打开匣子,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端详了半天,然后又握紧,伸出手要去打开,但是终究没有实现,最好只得将瓶子放回匣子里。 子时,朱余提着两个大匣子,身后跟着一个家丁来到了王府。这位家丁也提着两个匣子,看起来是一位年轻的男性,但是实际上是有子衿假扮的,她拎的那两个匣子中也不全是礼物,还装着武器。 朱余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看着他说道:“这不是朱公子吗?不知这个时候前来,所谓何事?” 朱余说道:“管家,请您转告王伯父,我明日就要会家乡,本来想今天白天拜访王伯父的,但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只好挑这个时候来。” 管家连忙说道:“那请您稍后,我这速速禀告老爷。”说完之后便暂时关闭了大门,只留朱余和子衿两个人在门口。 朱余有些担心,问子衿道:“这招真的能行吗?” 子衿有点不耐烦,道:“你就安心和他们叙旧,剩下的事情就由我来。” 朱余说道:“我倒不是说此事,而是如果敌人那边有准备该如何?” 子衿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们也想过,所以从王府到华府旧宅这条道只能由我来。” 听到子衿说这样的话,不免让朱余产生了这个女子真的不简单的想法,但是再仔细一想,却觉得这人莫不是在自吹自擂。 子衿看出了朱余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便说道:“切记不要让王府察觉出异样,我这边怎么样你不用管。” 这时,大门打开,出现的还是那位管家,管家恭敬地说道:“老爷请朱公子赶紧进去。” 经过前院,二人踏上廊道,管家说道:“请朱公子将手中的东西交于小的,小的给你放后面去。”朱余见状,便顺势说道:“东西有点多,我这位下人就跟着您去了,”说完便把手中的两个匣子递给管家,管家接过之后便对装扮成家丁的子衿,说道:“那请这位小兄弟跟着来吧。” 子衿没有对朱余使出任何眼神,便就离开了,这种时候但凡是一个小动作都有可能让别人注意到你。 子衿随着管家来到后面,将四个匣子放下,管家说道:“这位小兄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去给你准备几个小菜,主人们在前面吃美味,你就在后面将就一下吧!” 子衿装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她的本领之一。已经以假乱真到外人根本听不出来的地步。 “烦请管家了,只是小人肚子有些不舒服,还请大人指路茅厕,”子衿说到。 管家于是给他指了指茅厕,然后说道:“那我先去忙了,你想吃东西了就来右边第三间房找我,我就在那。” 看着这个慈祥的老人,子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管家走远之后,子衿立即从匣子内取出武器,那是两把短剑,剑身约比人的前手臂略长,看似小巧灵活,然后以很快的速度来到了墙角,蒙上面,沿着墙根翻上了屋檐,此时她的前面就是华府旧宅,刚好月亮进入云层之中,天空变得更加黑暗,黑漆漆地让人不确定里面是不是藏着敌人,于是她从怀中一麻布,然后用火折子点燃,扔向前面,燃烧的麻布发出的火光让他清晰地看清楚了前面,敌人的声音若隐若现,子衿双眼含笑,身子如猛虎一般跳出,此时两支利箭朝她飞来,她轻松用短剑格挡掉,然后又迅速像前面的敌人奔去,此时他已经可以听音辨位了,那名持着长枪的杀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子衿击杀,子衿一把夺过他的长枪,掷向了刚才利箭来的的方向,伴随着一声哀嚎传来,她又很快解决掉了一个。火山文学 此时,周围又迅速安静了下来,子衿一人站在狭窄的墙头,弓着身子,双手紧握短剑,感官高度警惕,轻轻地向前移动,突然她的耳朵听见了箭矢划破风的声音,她迅速转过头一看,竟然发现是一支火箭,于是迅速用短剑打落,却殊不知这是杀手为了让自己的队友知道子衿的位置故意射出的。 子衿刚将箭矢打落,两名操着环首刀的杀手就冲了上来,来了一个前后夹击,双方在狭窄的墙头大战了数十个回合,却未占得对方半点便宜,只是面对两名大汉身高上的优势和场地难以回旋的劣势,子衿灵活的长处难以发挥出来,渐渐被二人逼近。 就当二人快要压制住子衿的时候,钟苏安排的两名长枪手中的最后一人突然出现,他的任务就是在两名刀手压制住子衿的时候一枪结束子衿的性命。 但是殊不知,这给了子衿机会,只见她身子侧偏,先是躲过了枪头,然后在狭小的回旋余地中,用自己的短剑驾住墙头,往自己右边的那名刀手推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速度极快,那名刀手来不及拿刀格挡,只得向后退了几步,此时,短剑死死卡住长枪,子衿将枪往前一推,利用巧劲,使得枪手很快丧失重心,摔倒在地,子衿轻松化解了危机。 此时她面临的就除了有前后两名刀手了,还有一名潜藏咋暗处的弓箭手,她已经凭借弓箭手刚才的那次射击,她大致猜出来具体,但是她还是得先解决前后夹击自己的这两名刀手了。 这两名刀手手持的是一把环首刀,这把刀多为军士所持有,不仅擅长劈砍和突刺,而且环首刀厚重的刀背搭配使用者的力量,便可以轻松对敌人进行压制。 两名刀手突然进攻,前方的那名刀手采用劈砍的动作,后方的那名刀手则采用突刺的作用,不管子衿防守那一边,都无法抵御另一边,而且这一切都是在夜幕的掩护之下,子衿几乎可以说是必死。 但是两名刀手却差点伤到对方,两把环首刀碰撞在了一起,在夜空中发出耀眼的火光和厚重的响声,此时两人才发现自己要解决的敌人竟然没了踪影,此时月亮越重新从云里走了出来,微弱的月光照射到墙头和墙根,两名刀手往下一望,恰好看见子衿充满笑意的眼睛。 两名刀手从墙头跳了下来,却犹如掉进陷阱一般,还没落地便被子衿用短剑给抹了脖子,另一位倒是落地了,看见同伴被杀,立即挥着刀朝着子衿砍来,子衿向后退,并通过脚步变换,刀手、自身同那方假山摆在了一条线上,子衿对躲避危险似乎有着天生的直觉,只见她身子稍微一躲,一支利箭擦过她的衣裳而过,准确地刺穿刀手的右胸膛。 两名枪手,两名刀手和一名弓箭手在短时间内被迅速解决,如今只剩下一名弓箭手都在假山后面,子衿迅速朝假山逼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名弓箭手。 子衿躲在假山后,看见了前方亮着灯的房间,沿着墙角,悄悄地摸了过去,此时,两名黑衣人从墙上跳了下来,子衿和他们刚好遇见,互相通了暗号之后,子衿让那从两侧悄悄接近廊道,自己则从正面发起进攻。 廊道处有三名“风”组织的成员在把守,当子衿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朝着子衿发起进攻,却忽视了在廊道两侧的敌人,不出所料,这三人被子衿他们的默契的配合所解决,解决掉这三人之后,子衿对二人说道:“尔等速速从廊道上方速速通过,到达正厅前,接应其他兄弟,我从下方走。” 分工之后,那二人身手矫捷地跳上廊道顶端,子衿则在廊道内部快速移动了起来,凭借着速度与廊道柱还有转角带来的视野盲区上的优势,子衿手持两柄短剑成功地解决了大约八名“风”的成员,通过廊道之后,子衿通过柱子一个翻身就准备爬上房顶,却哪知头刚一冒出来,一人就挥舞着一把大刀向自己砍来,子衿双手松开房檐,整个人掉了下来,躲过了刚才那一击。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的,”子衿看着上面,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扛着刀,子衿知道那个人也正等着自己,于是她左右看了一下,迅速的通过右边的柱子爬上了房顶,只是刚一上来,还未立稳,那人又持刀挥砍而来,子衿用短剑格挡,却被击飞半米。 子衿一个翻滚从地上怕了起来,身子顺势变成了临敌的姿态,左脚先前,右脚向后,左手持短剑,剑身垂直向下且靠稍微靠内,右手持短剑,剑身向前,身子微弓。 刚才受的那一击让子衿感到身子阵阵发痛,没想到此人的力气如此之大,子衿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敌人,此人的轮廓身长八尺,膀大腰圆,估算体重约在两百斤往上,通过刚才给自己的这一击造成的伤害,可以预估此人的兵器约在三十斤左右,而且刀身长,再反观自己,身材娇小,得仰视对方,虽然身段灵活,但是只要稍微有闪失,自己便会丢掉性命,自己所使用的这两柄短剑,虽然灵巧,所需要是转圜空间小,但是短剑那感人的长度,为自己带来的攻击距离和范围的劣势也是非常明显的。 子衿左右扫了了一下,他想到自己刚才派来的两名兄弟很有可能就被此人给杀掉了,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子衿自己现在面对的是贴近自己眼前的威胁,必须尽快解决。 尽管没有其他办法,但是在在面对敌人在身体力量和兵器上的优势,自己只能用自己身体上的灵活和兵器上的灵巧去抵消这种优势。 子衿如同箭矢一样,迅速冲了出去,子衿踏着小脚步,不断地前后变换,哒哒的声音迅速向那名大汉接近,等到那名大汉明白过来的时候,子衿已经出现在他身下,准备从下面发起闪电一击。 子衿右手持剑朝大汉腹部向上此去,大汉将刀贴近胸腹,挡住了子衿的短剑,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和火花,但是殊不知这只是子衿转移注意力的计策,大汉感受到来自自己左腿上的钻心的疼痛,他大叫一声,然后再看向子衿,子衿已经跳开,与自己保持了一定距离,他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大腿,感到手掌已被血水浸湿,此时他开始明白,对方的策略是先削弱他的的移动能力。 子衿的短剑是宫家请铸剑大师用精钢打造的,削铁如泥,吹毛即断,剑身深深插入大汉大腿,喷涌而出的血液和疼痛让大汉已经难以进行移动,这使得他在速度上和灵活上的劣势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