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晚吟怀》 1. 她向来优秀 小寒,宿城万里飘雪。 鹅毛般的大雪夹着朔风纷纷扬扬地飘落,街上的行人裹得严实,步履匆匆。 气温骤降,连呵出的热气都带着一股白蒙蒙的水雾。 设计简约的配音室内,暖气洋洋,身处在室内的人丝毫感受不到冰冷的寒气,包裹着整座漫天飞雪的城市。 穆青晚录完音,葱白如玉的手指摘下耳机,轻轻地放回原位。 这时,巨大透明的玻璃窗传来响声。 “穆老师。” 穆青晚抬起圆润明亮的杏眸,看向透明的玻璃窗口。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配音助理朱霏玲的目光落在一袭墨蓝色长裙的女人身上,她的肤色冷白而细腻,清澈灵动的美人眸染上一层笑意,却不妨碍给人一种端庄优雅的感觉。 推开配音室的门,穆青晚从里走出,纤细的手上多了一份配音原稿。 近距离欣赏美色,朱霏玲还是被这位温柔优雅的美人惊艳到了,一时忘记介绍自己的身份。 穆青晚拎上半叠的白色羽绒服,声音轻轻地问:“新来的助理吗?” 朱霏玲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的穆老师,我是您的配音助理朱霏玲,您有什么活尽管交给我。” 穆青晚弯了弯唇,声线轻轻柔柔的,“不必跟我客气,直呼我名字就行。” 听此,朱霏玲连忙抬起手在空气中摆了摆,一脸无措地说:“不行的,您是前辈。” 穆青晚配音界的传奇人物,A大播音系毕业,专业课成绩每门第一,因为极为绝美的容貌,加上自身独特的音色,还未大学毕业就参与多部影视作品的配音工作,其中经典流传的《长流传》、《落花流水》、《奇奇妙妙屋》等动画片主角的配音,皆是她配音完成。 同为A大毕业的朱霏玲,从入学起便将穆青晚越视为学习的榜样,期盼有朝一日能与偶像一同工作。 这份配音助理的工作,还是她托家里的关系进来的。 思及此,朱霏玲低垂着头,眸底的星光黯淡了些许。 偶像大学毕业后,以出色的能力被聘进配音界第一的L&S文化公司,拥有专属的个人配音间,创造了无数个优秀的配音作品。 而她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工作,还是靠家里人的关系硬塞进来的。 即使拥有华国学府第一的A大文凭,依旧进不了L&S公司的门槛。 L&S是配音界的巨头公司,这里聚集了业界的顶级大佬,每年想跨进门槛的人数不胜数,但每年能进L&S的却少之又少,甚至为零。 明亮炽白的小灯下,穆青晚伸出温暖如玉的小手,动作轻轻柔柔地抚摸情绪不对劲的小呆萌,乌黑的毛发手感很好,“你很棒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加油!” 清透的声音里带着力量的冲破,朱霏玲消沉低落的心瞬间被安抚,浑身充满了干劲。 “如果玲玲不想直呼我姓名,那就随玲玲吧。” 此时,化身小迷妹的玲玲彻底沦陷在娇柔的美人音,一声甜甜的“玲玲”,比蜜罐里的蜜饯还要甜上一百倍。 上班第一天,玲玲超满足地捧起婴儿肥的小脸,站在原地直愣愣地傻笑。 善解人意的小姐姐记住了她的名字,还亲切地称她“玲玲”,她好开心的!!! 穆青晚低头看了眼腕表,发现时间来不及了,她匆忙地穿上长款白色羽绒外套。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桌上白色文件夹里夹着一份配音台词本,你可以练练。” 话落,她脚步匆忙地离开。 三天前,公司人事部的经理发来通知,新来的配音助理会在一个三天后入职,让她安排好手上的工作。 高挑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玲玲倏然记起重要的事情还没说。 地下车库一楼,穆青晚微凉的手指轻轻一按智能车钥的解锁键,车门的把手即刻解锁,打开车门,微微弯身坐进白色羊毛坐垫的驾驶座上。 玲玲第一天入职,翻了手机的通讯录,发现没有存偶像的电话,犹豫了片刻,追到了地下停车场入口。 一辆蓝色的靓丽车影从眼前渐渐远去,玲玲焦急地抬脚追了上去。 “穆老师,等一下。” “穆老师……” “穆……” 玲玲急促地喘气,追在蓝色轿车的后面,仍是落下一段距离。 “滴滴。” 此时,一道清脆的鸣笛声响在耳畔,玲玲喘着气侧过头,看向侧后方的一辆蓝色跑车的车前灯一闪一亮。 里面的美人探出头,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轻声地说:“怎么了?” 玲玲眼中的眸光微微一亮,因剧烈运动过,声音中带着喘,“穆老师,我……我忘记了……” 她对玲玲说,“上来说。” 穆青晚薄绿色的蓝牙耳机里,传来催促的声音,心知此时紧赶慢赶已经来不及,她还是耐心地留下一句,“我尽量。” 她摘下无线蓝牙耳机,从凹槽处取出一杯矿泉水递给玲玲。 “穆老师,接到上级通知《熟记梨》的配音换人了。”润了嗓子,玲玲缓了口气,说出了重要的事情。 《熟记梨》华国天才导演徐良记历经三年创作的佳品,班底制作优良,选用的主角是玉秋奖的金牌影后殷红辛和老牌戏骨谭健,光是这些硬件条件,足以说明该作品未来会有多火爆。 《熟记梨》的剧本,穆青晚之前看过,是一部有深意的片子。 该片表达的是优秀传承人弘扬民族文化背后的艰辛故事,电影台词感染力强,句句触动人心,很考查配音员的功底。 从创作到电影开拍,台词配音钦定的人选一直是穆青晚,不知是导演、投资人还是公司哪一环节发生了变数,忽然更换了配音演员。 玲玲有些惋惜地叹了声,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喵了两眼驾驶座上的大神,神色冷静从容,丝毫不见愠怒。 玲玲:“穆老师,《熟记梨》这部佳作将来播出必定火爆全国,获奖无数,如果是您来配音,说不定能拿华悦最佳配音奖呢。” 华悦最佳配音奖是配音界殿堂级别的天花板,如果玲玲没有记错的话,大神只差这个奖项封顶了。 说了半天,玲玲的嗓子都冒烟了,猛灌下几口水,忍不住侧过脸,好奇地问:“穆老师,你都不好奇《熟记梨》的配音演员换谁了吗?” 穆青晚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配合地应道:“哦?谁呀?” 玲玲语气激动地说:“莫洛。” 穆青晚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玲玲侧过头,看见穆青晚优越的脸部线条柔和精致,卷翘的眼睫微抬,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 慢半拍的玲玲,眼神中略有疑惑,“莫洛,穆老师有听说过吗?” 穆青晚微微一笑,细白的手指转动方向盘,行驶的蓝色跑车转变方向,进入人烟稀少的午岭山。 她诚实又真诚地回答,“不知道哦。” 每日的工作量繁多,花在配音上的时间几乎占据了大半的时间,只剩下一点时间留给生活和男友,导致现在男友对她的意见很大,控诉她把过多的时间分给事业,却没有一点时间留给爱情。 明天是两人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她偷偷飞回横城给男友制造惊喜,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思及此,穆青晚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中染上一层笑意。 副座的玲玲一脸兴奋地打开手机百度,科普莫洛的来历,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的穆老师,周身散发着浓浓的甜蜜味。 “莫洛毕业于H大表演系,前身是演员,后来跨行成为配音演员。目前在七星有声文化公司任职,代表作《乔玉川》、《清顺风》《河门》……哇!这些作品都是大IP制作的,想不到入行不满三年的新人,有如此大的成就!” 要知道在配音界入行三年,哪怕功底扎实,都不一定能够接触到大IP制作的影视剧配音。 玲玲感慨一声,指尖下翻,刷到莫洛的个人照片,“长得不赖。” 她把手机屏幕转给许琼越看,照片上的莫洛相貌清丽婉妍,一抹红唇下淡淡的黑痣,不由给人一种妩媚动人的感觉。 与许琼越完全是两种风格的人。 玲玲恍然大悟地敲了敲额头,“我明白了,为什么莫洛会跨行了?” 穆青晚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后又转过头眼神专注地开车,略带疑惑地说:“为什么?” “在娱乐圈的美人云里,她的长相属于普通类型,资源跟不上,火起来很难。” “瞎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能因为个人长相,而怀疑他人能力,莫老师能参与IP剧的配音工作,说明人家的能力是获得认可的。” 玲玲轻点了点头,“嗯……穆老师说的对,《熟记梨》配音演员换成莫洛,或许是人家有能力。” 顿了顿,她痛惜地说:“我还是觉得好可惜啊!以穆老师的专业能力搭上《熟记梨》,完全是锦上添花,真不知道《熟记梨》剧组是怎么想的。” 穆青晚轻笑一声,当她是小孩子心性,缓缓出声劝慰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部作品而已。” 当然,一部好的作品,她还是会争取的。 2. 典雅古楼 道路两旁堆砌一层厚厚的积雪,路面中间干净整洁,应该是早早被环卫工人铲除,扫清路面障碍。 穆青晚脚下踩油门的力度不由地加重,不到半会儿的功夫,蓝色的跑车稳当当地停在一座雪白覆盖的古楼前。 灰瓦白墙围着高大的门楼,青色的楼墙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鱼儿,古楼两旁一排排的古枝压着厚重的积雪,楼前挂着传统的纸灯笼典雅又喜庆。 明亮宽敞的大厅,有规则地摆放精致古老的瓷器,墙面上的古钟发出一声沉闷的洪声,抬眼望去,指针指向下午5点。 预约的时间到了。 独具一格的古楼有着极其严苛的管理制度,除了古楼的贵宾,或者身份尊贵的人,其他人员是不能涉足此地的。 而贵宾携带的人员只能在一楼设定的接待厅休息,不能跟随上到古楼的二楼及以上楼层。 穆青晚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歉意,低声地哄道:“玲玲,实在抱歉……由我的疏忽造成,暂时委屈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玲玲在古楼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穿过幽深僻静的长廊,来到客待厅休息。 一个身穿淡紫色广袖罗裙的女人,面露微笑地引穆青晚登上古楼的三楼。 “穆小姐,您随我来。” 工作人员把贵宾领到三楼的最后一间,轻敲门进去,“穆小姐,陈大师已在里面等候多时,请进。” 穆青晚道了谢,抬起修长笔直的细腿踏入房间,琥珀色的眼眸细细打量着里面的陈设,淡淡的沉香弥漫在空气中,四面墙壁是灰色石砖雕砌而成,紫色的花朵绽放在灰色白石之间,说不出的古韵味。 穆青晚微微点头,友好地与陈大师打招呼:“您好!陈老师。” 陈大师其名陈填,这座古楼私人定制的高级设计大师,一个月仅接待一位贵宾的定制品,且该设计大师设计的定制品有价无市,托了好友钟疏凝的福,才能快速地赶在恋爱两周年前一日定制完成。 陈大师点头微笑,右手点了点对面的座位,“请坐。” 古朴的沉木桌摆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淡淡的木香混着浓郁的茶香味,萦绕在鼻端。 穆青晚双手接过茶香四溢的茶杯,浅抿一口,味道清香甘甜。 冷冷的黄灯下,沉重的锦木盒缓缓被人解了锁扣,陈大师布满淡黄色老茧的手指,拿出一对玲/珑剔透的蜻蜓。 穆青晚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艳,葱白的玉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精致小巧的玉蜻蜓,托在掌心细细地端详它的美妙独特。 精雕细琢的蜻蜓浑身镶嵌着玉石,在微黄的灯下发出淡淡的晕圈,它的模样生动活泼,就像是真的蜻蜓在水中轻舞一般。 穆青晚定制的是一对玉蜻蜓,其寓意情投意合。 她单纯地想把这一对精致珍贵的玉蜻蜓,送给与她情投意合的人,希望两个情投意合的两人能携手并肩,走完余下的后半生。 穆青晚眉眼弯弯地与陈大师道谢,“谢谢陈大师的作品,我很喜欢,希望您能创作出更多珍奇无比的作品。” 陈大师爽朗地大笑一声,语气真诚地回道:“喜欢就好,看来我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上帝满意的作品,便是一部完美的佳作。 陈大师合不拢嘴地与她道别,并说后续有任何问题,欢迎来古楼反馈解决。 从古楼离开,穆青晚唇角的笑容止不住地上扬,坐在副驾座上的玲玲,隐隐地觉得许老师的心情出奇的好,那甜美的笑容仿佛陷进甜蜜蜜的糖罐里。 蓝色的跑车消失在一片白雪之中,留下一道车轮辗出的深色痕迹。 古楼三楼的某个房间,深色帘子外的男人不舍地收回目光,耳畔传来秘书的声音。 “老板,人已经离开。” * 次日,宿城机场。 一片片干净洁白的雪花飘落在透明的玻璃窗前。 穆青晚戴着深蓝色的渔夫帽,白色的口罩遮住半边脸,仰头看向天空中飘落的一朵又一朵形状不一的雪花。 机场等候厅的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播报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地通知您,由于雪势过大,您乘坐的IU5823航班不能按时起飞,起飞时间待定。在此我们深表歉意,请您在候机厅休息,等候通知,谢谢!” 原定航班起飞时间为13:00,因宿城雪势大,能见度低,航班起飞的时间延迟,引起大部分旅客的躁动。 有些旅客原定的航班取消,后改签为其他航班,结果改签后的航班依旧不能按时起飞,他们找上机场的地勤人员理论,造成机场内大片的躁乱。 穆青晚眉心蹙了蹙,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 “叮咚。” 手机的提示音,响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男友楚新凉发来的消息。 楚新凉:【宝,上飞机了吗?】 穆青晚紧锁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白皙的食指解锁屏幕,点开通知栏的消息,屏幕自动跳转到聊天界面。 白净纤细的手指快速地在手机键盘敲打一行字,点/击发送。 穆青晚:【还没,航班延误了。】 楚新凉:【登上航班,给我发消息。】 楚新凉:【我来接你。】 穆青晚:【嗯,好。】 她收回视线,机场内的吵闹声逐渐平息,看样子旅客们焦躁不安的情绪已被机场工作人员安抚。 宿城的雪越下越大,机场红屏上不停地滚动航班取消的通知。 漫长等待的两个小时,机场广播内再次传来IU5823次航班取消的消息。 候在VIP休息室的穆青晚,绝美的面容露出一抹疲惫,白皙的指尖捏了捏酸涩的眉骨,闭目心想,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恐怕要男友独自在横城过了。 由于不抗拒的天气原因,乘坐的航班取消。 许琼精致的眉眼露出一丝内疚,当她的男友有时挺惨的。 她深吸一口气,给男友楚新凉发送一条消息,告诉他航班取消了。 楚新凉回得很快。 楚新凉:【宝,没事儿,改日我们在庆祝。】 今日不仅是二人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还是楚新凉首次拿下V视最佳男主角的日子。 穆青晚的男朋友——楚新凉,华国一线演员,出演过多部影视剧的男主角,但一直不温不火。 尽管他的颜值受过很多人的追捧,参与热度高人气高涨的影视剧,依旧没有拿得出手的影视作品。 首次获得V视最佳男主角的奖,代表着他的演技获得圈内人士和群众的认可,也代表着他有一部值得称赞的作品。 穆青晚:【抱歉!只能下次再弥补你了。】 这次,楚新凉回的消息很慢。 她猜测男友应该在生她的气。 穆青晚轻咬唇角,思索了半会儿。 决定改签航班,飞往横城探望楚新凉。 以往情人节、七夕节、恋爱周年纪念日等特殊的节日,男友总会千里迢迢地来到汾城,给她浪漫惊喜。 这次,换她主动。 VIP休息间内的温度很高,热得穆青晚忍不住挽起米白色羊绒衫的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手腕上洁白无瑕的手镯衬得本就冷白的肤色更加细腻白皙。 她打开手机的飞行APP,在订单界面找到自己的航班信息,手动改签航班。 改签航班的起飞时间为16:40,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穆青晚在柜台重新办理登机牌,进入候机厅休息等待值机。 改签航班正常值机,因跑道和飞机上的积雪厚重,需要清理才能正常起飞,故而清理完积雪,航班起飞的时间延长了两个多小时。 等飞机落地横城,时间已接近晚上21:50。 穆青晚拎着复古沉重的锦木盒,拦下一辆计程出租车,报了一串地址。 花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到达楚新凉居住的高级公寓楼下,穆青晚提着质感高级的礼物盒,抬起清澈灵动的眼眸望向十六层,窗台的灯光昏暗,兴许人还在庆功宴上没回来。 刷了门禁卡,穆青晚抬脚进入电梯间,看着电梯显示屏跳动的楼层数字,原本平稳的心跳不由加速跳动起来。 “叮。” 电梯平稳地停在十六楼,穆青晚按压下跳动的心跳,呼出一口气,慢慢地走出电梯,来到楚新凉的家门前。 纤细白净的食指解锁智能门锁,穆青晚探头朝里张望,灰白调的客厅只开一盏小灯,冷白的灯光微弱,很好地将客厅里的物品看清,包括地上凌乱的衣物。 静谧的夜晚,卧室内隐隐约约传来不和谐的声音,似娇似泣…… 当场,穆青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微凉的手指紧攥锦木盒的绳子,慢慢地走到最后一间房间。 卧室的房门虚掩,露出一条门缝,从她的视线看,清晰地看见床上交/缠的身体在翻云覆雨,做着最亲密的事情。 那一刻,她觉得天塌了。 豆大的泪珠不争气地落下,她捂住苍白的嘴唇,背靠在灰色的墙壁上。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竟一刻也待不下去。 3. 熟悉又陌生的人 穆青晚手指微微用力拧紧大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难过伤心的时候,而是想想办法该如何应对。 作为知名配音演员,穆青晚具有较高的自我管理能力和超强的心理素质。 很快,哭泣的一只小花猫变成了一个冷静的冷面人。 穆青晚伸手抹开脸上的泪珠,靓蓝色的手机解锁,打开手机的录音和拍摄功能。 一气呵成。 她抬起修长的腿踹开虚掩的房门,拿着手机一顿猛拍。 靓蓝的手机闪着明亮的灯光,在黑暗的房间里很是刺眼。 紧紧相拥的两具身体明显顿住,停下了动作,他们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进来。 炽亮的闪光灯一闪一亮,楚新凉眼疾手快地拉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身体,连同身下的女人一起盖住,不露出一点头发丝。 他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清俊的脸上满是不爽。 鲜红的草莓印记遍布全身,脏了穆青晚的手机,也污了她的眼。 楚新凉伸出微颤的手指,打开灰色壁面上的开关。 昏暗的卧室,瞬间明亮了起来。 冷白的亮光让适应黑暗的男人,忍不住皱眉,他抬起黑眸,望向眼前打扰他好事的女人。 略过半秒,男人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愣愣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似乎没有想过她会回来,否则也不会被正牌女友现捉正着。 穆青晚白皙的指尖摁灭手机的开关键,靓蓝色的手机屏幕瞬间息屏,抬起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轻扯了扯唇,讽刺道:“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了,怪我打扰了你的好事?” 楚新凉语气一噎,尴尬地双手抱住被子,遮住满是暧/昧痕迹的上身,底气不足地否认:“宝,我不是这意思,我们不是说好了登机给我发消息吗?你到了,我去接你。” 穆青晚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一眼,语气冷漠地说:“所以,我们该提前说好,这样才会方便你幽会女人是吗?” 微顿了半秒,她问出心中膈应许久的问题:“楚新凉,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楚新凉。 只有穆青晚十分生气时,才会喊他的全名。 楚新凉微张了张口,结实的半腰倏然一疼,他低垂着眼,朝里看了一眼,作怪的女人食指微微用力拧一把他的后腰。 遮挡严实的女人低声说着什么,大概的意思是让他出去说。 楚新凉欲抬起头,猛地对上女友一双寒冷如冰窖的眼睛,吓得全身软了下去。 穆青晚是他交往的第一任女朋友,性格温柔解意,举止言谈之间尽显优雅风范,容颜极美,比他在娱乐圈见过的美人相比,丝毫不逊色,更要美上一筹。 他声音低沉地说:“宝,我们出去说,可以吗?” 穆青晚轻呵一声,爽快地答应了。 等高挑纤细的身影走出房间,楚新凉动作飞快地从床上下来,在沙发上找到一件黑色的睡衣穿上,又从沙发底下捡起一件白色的衬衫扔到床上,“穿上。” 床上的女人眼神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爽地说:“非要这样吗?好歹老娘对你不薄,这样子出去老娘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楚新凉:“姑奶奶,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行吗?” 女人掀开盖在身上的灰色被子,一脸嫌弃地说:“被子的颜色太丑了,一点也不衬我的肤色。” 楚新凉满头黑线地凝视她,说了声:“我先出去,你在里面待会儿。” 顿了顿,他加重语调,说:“别出来。” 女人气不过,一把扔下白衬衫,“滚。” 穿戴整齐的楚新凉,慢吞吞地走到客厅,伸手在灰色的墙面摸索一阵,把客厅里的灯光全部打开。 亮堂的客厅,入目便是凌乱的衣物,以及女友那双冰冷的眸子。 楚新凉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掩盖内心的心虚,踱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无处安放的双手在腰后摸了摸,摸到了一件大红色的女士文胸。 他面上维持着尴尬的笑容,手上悄悄地把红色bra塞到沙发的缝隙里。 穆青晚坐姿端正优雅,冷眼看着他的小动作,一双白细的长腿交叠,姿态放松地发话,“说吧!” 她亲耳听听,衣冠楚楚的大明星能想好什么样的说辞,说服自己。 楚新凉停止手下的动作,神色紧张地绞着双手,“宝,对不起!我知道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不请求宝你的原谅,但至少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穆青晚直视他的双眸,笑而不语。 “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今晚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我喝醉了,所以……” 穆青晚抢先一步,替他回答:“所以,才会酒后乱性。” 楚新凉迟疑了半秒,直愣地点点头,“都是酒精的错,如果我没有喝酒,就不会发生关系,我们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穆青晚呵了一声,不得不佩服楚新凉的演技得到质的提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楚新凉,演技能够演到以假逼真的程度。 穆青晚琥珀色的眸中满是失望,眼前帅气体贴的男友,一夜之间变成了满口谎话的渣男。 他从不会寻找自身的原因,反而将错误归咎于酒精。 人如果真的喝醉了,会有生理反应? 一切不过是借口罢了。 她轻扯了扯唇角,琥珀色的眼眸满是失望,“错在我,我不该改签航班回来,不该撞见你的好事,不该捉着你不放。” 楚新凉急忙上前,欲要握住冷白的玉手,恳求女友的原谅,就被对方一个冷漠的眼神逼退。 他说:“宝别这样说,错不在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迷了心窍。” 穆青晚微凉的指尖陷入掌心,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冷静地质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楚新凉轻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低地回:“我们……我们,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我保证绝对会是最后一次。” 穆青晚气笑了,语气不爽地说:“我问你,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不是问你发生了几次关系,很难回答吗?到这关头了,准备瞒着我到什么时候?还是说想等到你们孩子落地,再请我喝喜酒,顺便知会我一声,宝我们有孩子了,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比你头上的绿帽还要长哦。” 虽然他与其他女人发生关系是他的不对,在他们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这天,让女友意外撞见他与其他女人温情,女朋友生气不爽,他都能理解。 但是,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友,俨然变成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他不免心生不满。 好歹,他现在是当红的一线演员,被人当成孙子训,像什么话。 不过,他心里有怒言,却不敢表露出来。 楚新凉身子僵住,羞愧地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说:“我们没在一起,暧/昧了一段时间。” 他掀开眼皮,眼角的余光悄悄地喵了两眼女友的神色,见对方杀过来的眼神,如实地说出具体的数字:“三个月。” 穆青晚微凉的唇角在明光烁亮的灯下,显得苍白无色,葱白分明的五指紧握住晶莹剔透的玉镯,眼底的失落与绝望交错。 倾情付出的感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丑尽是自己。 她嗤笑一声,“呵!” 见状,楚新凉拎起瓷白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放在穆青晚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表明态度:“我们……纯属意外,她是朋友介绍的,我马上和她断开,绝不联系。” 突兀地一道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是吗?” 女人身着白色衬衫,湿漉漉的长发被白色的毛巾包裹,身段偏瘦,一步一路尽显性感妖娆,娇媚的眼神仿佛拉丝般,凝视着楚新凉的眼睛。 穆青晚抬起漂亮的眼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方才卧室昏暗,加上女人脸上蒙着一层厚被子,看不清面目。 现在,清晰秀丽的女人出现她面前,只觉得女人的面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蓦地,穆青晚瞬间瞪大了乌溜溜的双眸,脑海深处出现熟悉的面容。 ——莫洛。 女人几步上前,绕到沙发后面,白细的手臂撑在男人的脖颈,附在男人的耳边,低声耳语:“原来你是这么和女朋友说的。” 楚新凉喉咙滚动,温热带着水汽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抚摸他的脖颈,身体某处不由躁热起来。 碍于女朋友在场,他扯下女人撩拨的双手,蹙着眉,小声地问她:“我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怎么不听? 见状,莫洛丝毫不恼,反而若无其事地伸出白皙的手臂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抬起一双看好戏的双眸,复古红的唇瓣微微弯起,“亲爱的,怎么没和女朋友说实话呀?” 楚新凉身子一僵,没敢正眼瞧对面的穆青晚,只能低声求饶地说:“姑奶奶,您别添乱了。” 莫洛轻声哼了一声,不在逗弄他。 她抬起头帘,露出一抹娇笑,“你好啊!穆老师,久仰大名。”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两人的举止行为亲昵,就像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反而穆青晚与楚新凉这对真正的情侣,如陌生人一样生分疏离。 穆青晚冷笑一声,对莫洛莫洛认识自己丝毫不感到意外,她清了清嗓音,冷静克制地问:“楚新凉到这份上了,有必要继续隐瞒吗?” 屋内的气氛陷入冰点。 半响,楚新凉低沉的声音打破静寂,抱着必死的心态,他说:“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穆青晚掀起眼皮,嘲道:“你嘴里还有几句实话?” 楚新凉双手紧握成拳,低叹:“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前面所说的几句,没有骗你。” 楚新凉清楚地意识到,他与穆青晚的缘分尽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 再也回不去。 分手的结局,是注定好了。 只是,他没有勇气说出‘分手’二字,难言、难堪,哪一个词都令他无法面对。 莫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紧不慢地绕到沙发前坐下,白细的手臂挽着楚新凉的胳膊。 即使楚新凉伸手拍开她的小手,抗拒她的亲昵,却没有出口阻止她。 穆青晚将两人的亲昵尽收眼底,眸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一些,细白的食指捻起玻璃杯,杯壁冰凉,可见玻璃杯里的水也是凉的。 圆形透明玻璃杯里的水,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度,精准无误地洒向楚新凉的俊脸,连紧挨着楚新凉的莫洛脸上也不可避免地淋上几分。 “我不说不代表我没有脾气,我们现在没分手,你是打算当三做三吗?” 莫洛抬起他的黑色睡衣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水,一副理所当然地开口:“穆老师,不如我与你说点真话吧,正好看清与你交往的男人的真实面目。” 微顿半秒,她侧眸望向棱角分明的侧脸,娇笑一声,“当是交学费了。” 楚新凉脸色微变,侧过脸眼神警告她,别太过火了。 莫洛不予理睬,一副恶趣味地看着对面的正牌女友,好奇说完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同为配音演员的莫洛,不得不承认穆青晚的优秀,人美声甜的她在配音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惜情缘浅淡轻薄,遇见渣男。 “我与他是在一场宴会上认识的,那时他事业不顺心,台词功底差,用不了原声,朋友介绍我与他认识,我心疼这么帅的男人居然业务能力不行,只好传授一些我的配音心得。” 莫洛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对面优雅从容的女人,有条不紊地说出后半句,“后来,我们聊了几句,他与我倾诉事业的不如意,遇不到一部好作品,女友的工作繁忙,总是不见人影,你说顶着一张颜值爆表的帅脸,谁看了不心疼不喜欢呢?” 她顿了顿,弯起微肿的红唇:“然后呢……” 4. 定情之物 楚新凉伸出长指拭去脸上的水渍,眼神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打断道:“够了!别说了。” 莫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毫无在意他恶劣的态度,勾唇仰视对面优雅的女人。 穆青晚冷漠地放下圆形透明玻璃杯,直盯他的眼睛,嗓音清冷地问他:“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印象中女友一直是温柔优雅的知性/美人,楚新凉极少见过女友冷着一张脸,眼神与言行具有攻击性的样子。 楚新凉缩了缩脖,头微微低,不敢直视女友的眼睛,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喝住莫洛的声音小了许多,“没有。” 莫洛轻笑出声,捏了捏身侧男人结实的手臂,似是在鼓励他勇于反抗女友,又似在嘲笑他的懦弱无能。 楚新凉右手扯下女人的纠缠,深吸口气,如盘托出:“宝,我实话告诉你吧!希望听完,你……随你怎么想。” 穆青晚眼底一片阴霾,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莹白的玉镯,沉默不语地听着。 楚新凉低沉的声音传来耳畔,她麻木地听着他的抱怨,不知听进了多少,又不知何时听完。 “宝,我很爱你,但我也很对不住你。我承认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而这些成了我们情感的阻碍,其实我们的感情很早就出现了问题,你有发现吗?” “别人家的爱情是双向奔赴,甜蜜浪漫又美好,在我这里,我们的感情只有单向奔赴,你的工作总是繁忙,哪怕我与你打视频通话的时间都没办法挤出,而我也有戏要拍,我们之间的联系更少了,有时一句问暖的信息,要隔十几分钟、一天、一个星期才能回,而这些都算是好的。” “我有时真的非常需要你,而你却无法帮助我。我参演的影视剧角色都是男一号没错,但是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行,台词功底差,演技水平一般,这几年找我演的片子越来越少,片子质量也越来越来差,你知道我获得V视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是如何获得的吗?” 不等穆青晚的回应,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夹着一丝丝的洋洋得意: “V视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是我帮他拿到的哦,而且他能拿到这部片子是我推荐的,片子的原声是我带他的哦!穆老师,你这么优秀的配音演员,怎么不扶男友一把,传授点经验呢?反手把他推给我,我怪不好意思的呢。” 穆青晚冷眼瞧着女人一副假模假样的面孔,懒得理睬。 楚新凉的情绪忽然失控起来,某个刺眼的词戳到他的心,“青晚,身为一个男人,找女朋友帮忙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好意思开口,如果我开了这个口,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他憋着一口气,揭开深处最痛心的伤疤,“青晚,不是只有你有事业心,我也有……在水深火热的娱乐圈,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会被埋没,何况是一个有颜有人气没实力的人呢?如果不付出点什么,就妄想得到全部,你觉得可能吗?” 穆青晚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平静地阐述事实:“通篇下来,你只是想告诉我……你因为想红,所以选择接受潜规则吗?选择至高无上的金钱与地位,背弃忠贞不渝的爱情,原来忠贞二字,在你的眼里、你的价值观里一文不值。” 楚新凉白皙的俊脸难掩疲态,摇了摇头,无力地辩解:“我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一切纯属意外,但又无法脱离意外……” 说到后半段,他甚至语言逻辑捋不清,停下苍白的话术。 莫洛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娇柔造作地安慰道:“新凉,我明白你的意思,意思是心是你的,人不一定你的。” 简短意骇的一句话,轻易拿捏他的命门。 莫洛投去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微热的食指有意地擦过他的肌肤,撩拨他的神经。 楚新凉双手胡乱地捉了一把乌黑凌乱的头发,紧绷的神经险些崩溃,身旁的女人有意无意地撩拨,言语的刺激,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青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会发生。” 穆青晚听懂他的意思。 他话中的意思,唯有‘分手’二字,他没提。 亲口说出‘分手’二字,是留给她最后的体面。 白细腕间莹白剔透的玉镯,在亮白的灯下,发出一圈微闪的亮光,如一颗闪耀的星星在黑耀的黑夜发出亮眼的光芒。 依稀记得,纯白无暇的玉镯,是两人第一次约会时,在某个拍卖会现场,以五百万元的价格成交,并且把它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 玉镯的寓意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惜有情的一对恋人,再也不能相伴一生,白头偕老了。 穆青晚微凉的手指,不带一丝犹豫地脱下腕间的玉镯,捻起无暇的玉镯,在空中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洁白无瑕的手镯摔碎在光滑的地板上,纯白的玉碎落在沙发的角落,宛如两人易碎的感情。 一方不忠,终生不用。 两年的感情如同易碎极美的玉,可观可触却不可玩乎。 随着定情之物的破碎,两人的感情等来了宣判的那一句。 “我们结束了。” 楚新凉苍白的脸上,决绝地扔下一句,“行啊!” 莫洛眼里满是怜惜,轻柔地抚摸楚新凉乱糟糟的黑发,安慰道:“没关系!亲爱的,以后还有我陪你呢,我会一直陪伴你的哦。” 穆青晚站直身子,步履轻盈朝着莫洛的方向走去,笑意不达眼底,“三儿小姐,是不是我一直不发火,以为我是一只温柔软弱的小猫咪呀!” 莫洛眼神不满地瞪着她,似乎是对她的称呼感到恼火。 高挑的身影在她的面前站定,一片黑影遮住眼前的白光。 穆青晚白皙分明的手钳住她的下颌,逼着莫洛仰头直视她的双眼,吐气如兰地宣告:“三儿小姐记住了,垃圾是我不要的,你喜欢捡就捡好了。” 她弯下腰,微凉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慢条斯理地吐出字,“三儿永远是三儿,哪怕成功上位也是哦,还有……记得自己的身份……不光彩偷来的,要时刻警惕被下一位四儿小姐顶上。” 姣好的面容上,嘴角勾出一抹嘲讽,“上赶着做三儿的小姐,我是第一次见呢,果然掂量过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你不会以为给男人介绍资源,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吧?” 莫洛瞪大双眸,胸腔里压抑的一股怒火,反问道:“是你先不要他在先,尽挑着我的错误来指责我,难道男人没有错吗?话不必说得如此难听,他愿意对我感恩戴德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反正你们现在也分手了。” 穆青晚闷笑一声,寒眸如冰冷的雪花,冷漠地盯着她,“你说的没错,男人也有错,但三儿小姐你确实参与其中了,罪逃脱不了,不必把自己摘干净。” 呜呜作响的寒风拍打透明的玻璃窗户,在气氛凝固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的紧张。 最终,顶受不住的出楚新凉败下阵来,“莫洛,你先回去吧!” 莫洛惊愕地侧过头,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他复述一遍,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莫洛生气地扔下包裹湿发的白色毛巾,推了一把穆青晚,走到玄关处套上淡粉色的长款羽绒服,愤然地摔门离开。 穆青晚脚下踉跄,差点因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纤细的腰肢忽然多了一只大手,稳稳地扶住她。 她脸色发沉地甩开,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来没想过电视剧里的剧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以我对你的了解,指责只会降低你的愧疚,远不如愧疚与良心不安更具有惩罚性……不由将指责地问话语交给大众评判。” 转身回到原来端坐的沙发前,提起厚重的锦木盒,离开客厅。 门即开即关,仿佛那人匆忙进来,匆忙离开。 楚新凉仰头看向天花板亮眼的冷光,无声地叹息。 一段青涩美好的爱情,终究没能共度余生。 出了小区门口,穆青晚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寒冷的朔风刮过脸颊,生冷的疼。 街道两侧的小路上,不见行人的踪影,她仰头望向微黄烁亮的路灯,眼眶染上一层水雾,珍珠似的眼泪沿着眼尾落下。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零点了。 她告诉自己短暂的十几分钟,是情绪不稳定脆弱的她,过了零点她依旧是高傲的天鹅。 这段BE的恋情结束在无月的寒冬里,让自己短暂地哭泣,埋葬死去的爱情。 静寂无星的寒夜,一辆黑色奢华的迈巴赫停在路对面。 从车里出来的男人侧脸精致,挺直的鼻梁架着一副金色的无框眼镜,透出一股禁欲的清冷气息,腰腹狭窄,冷白的手臂挽起半截白色衬衫,矜贵又疏离的高级感。 修长的身影朝着街道的另一边靠拢,直到黑色的影子笼罩女人半边的身影。 向来耳尖的穆青晚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便猜到有人过来了。 她慌忙地抹开脸颊两侧的珍珠泪,装作无事发生地抬步离开。 “丢人吗?” 5. 不食人间露水 熟悉的音线,穆青晚脚步一顿,诧异地转过身。 光线微亮,男人斜倚在破旧的路杆子,额前的碎发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深色的眸底数不尽的深情,寒夜吹拂的微风带着一抹温柔的气息。 “贺吟怀……你怎么在这?” 男人轻薄的唇瓣翕动,音色磁性清冷,“出差。” 穆青晚了然地点下头,冰凉的小手收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低垂着卷翘浓密的眼睫,站在行人道上。 像是犯错的小孩,可伶又透着一股委屈。 男人低叹一声,跳动的心一下子软了,“上车。” 她就像是个倔强的小女孩,低头看着平坦的石瓦砖,偏是不肯挪动半分。 “我不要。” 她闹着脾气,不肯妥协。 男人修长分明的手指揉了揉倦意的眉骨,抬起长腿朝着她的位置走。 穆青晚十指绞在一起,转过身快步地沿着反方向走。 她狼狈的模样,才不要被贺吟怀看到。 邻家哥哥贺吟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她这里寻找存在感,上学时表白的情书交给她销毁,被表白的学姐知道,堵了她一个星期。 总是喜欢在她的书包里放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吓到一个星期打开书包都有阴影。 长大后,贺吟怀最喜欢干的事情,是幼稚地调换她的约会礼物,变相让她在男友面前丢脸。霸道的命令她空出一天的时间休息娱乐,结果休息天变成他整蛊她的魔鬼日。 在外头,他是清清冷冷的矜贵公子,在她的面前,他是无恶不作的恶魔少年。 总之,在贺吟怀的面前,穆青晚出尽丑态,又不能拿他怎样。 贺吟怀放下狠话,“穆青晚,再不上车,我绑你到楚新凉家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楚新凉的公寓就在前面街道的五百米处。 果然,骄傲的天鹅败下阵,郁闷不乐地走到黑色的迈巴赫前,临上车前还不忘瞪男人一眼。 前一秒从男友家离开,后一秒被人丢进前男友家,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说什么她都不愿意。 贺吟怀撩下眼皮瞥了一眼乖乖上车的女人,凉薄的唇瓣勾起一抹浅笑,坐上了车。 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黑夜中,路侧的树影交错斜进安静的车内。 穆青晚扭过头,不愿与他多说半句,一双湿润的黑眸注视窗外倒退的景色。 “分手了?” 语出惊人地砸下一颗“惊雷”。 穆青晚睁大了湿润的双眸,十分惊诧地偏过头,下意识地回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贺吟怀长指扶了一下金色无框眼镜,低沉的音线不轻不重地响起:“在横城哪次不是找他?” 话中带着极轻的怨言。 穆青晚仰头轻哼,极度否认哪次来横城都是找楚新凉。 她压根不想听到“楚新凉”三个字。 车内静止了片刻 。 贺吟怀眉骨微扬,骨节分明的十指交握放在双膝前,“生气啦?” “没有。” 想了想,她说:“我不是小气的人。” 黑色的迈巴赫拐进地下通道入口,稳稳地停在实线方框的车位,贺吟怀推开门下车,拎起穆青晚的后领,乘坐电梯登上顶楼。 直拎到顶楼的玄关口,贺吟怀不紧不慢地松开后领口,被穆青晚瞪了一眼,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好似作恶的人不是他一样。 沉浸在悲伤情绪的穆青晚,仅有的一点情绪被贺吟怀一扫而空,气呼呼地骂了他一句。 贺吟怀温热的指腹轻轻解开大衣的纽扣,尾音上扬,“不装了?” 穆青晚清醒地认识到她的淑女形象再次崩了,在贺吟怀面前,她塑造的完美形象总是崩坏得不像样子。 穆青晚嘟着嘴,坐在真皮沙发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 贺吟怀冷白的指节拿起黑色的大衣,挂在一侧的衣架上,卷起的衣袖挽至半臂,径直走到厨房。 穆青晚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了两眼,见厨房的门合上,大着胆子上下打量贺吟怀的公寓。 极简冷淡的黑白风格,现代化的家居,屋子里的摆设除了日常生活所用外,未添置其他物品,给人一种干净整洁,但不常住的感觉。 贺吟怀三百六十五天的工作时间,其中接近十分之一的时间是在横城。 他这个人对居住环境有着严重的洁癖,每次出差对酒店的环境卫生情况十分挑剔,为了每次在出差地挑选酒店而心烦,几乎会在出差的城市购置房产,定期请家政清洁卫生。 以上,都是听贺妈妈说的。 思及此,她好像已经很久没去探望贺妈妈了,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厨房的水烧开,发出“呜呜”的声响。 穆青晚直起身子,循着热水烧开的声音,找到厨房。 她靠在半拉透明的厨房门,琥珀色的眼眸瞥了一眼贺吟怀清洗茶青色的瓷杯,心中不由地调侃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不仅会自己烧水喝,还会洗水杯呢。” 贺吟怀根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黑色烧水壶的把柄,滚烫的热水倒入茶青色的水杯。 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在他做来却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 贺吟怀身着白色衬衫,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臂,额前乌黑的碎发,微微遮住漆黑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架起一副金边眼镜,隐藏着一股禁欲清冷的美。 穆青晚移开视线,没话找话地聊起贺妈妈近日的状态,“咳……贺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吧?” 贺吟怀:“除了逛街美容,天天在家插花逗猫遛狗,非常的好。” 话音落地,他端着一杯热水,递到她的面前。 穆青晚避开他的手,白皙的小手背到身后,直言:“我要酒。” 贺吟怀清冷的眸底沉了几分,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水杯,声音冷冷地道:“没有。” 他长腿一动,绕开她,出了厨房。 穆青晚紧跟他的步伐,指了指白墙面处的轻奢木质红酒置物架,菱形的酒格摆放着高档昂贵的名酒。 她脚步轻盈地朝着壁挂式的置物架走,长指勾出一瓶白兰地酒,“这是什么?” 只一眼,贺吟怀便知道她惦记哪瓶酒了。 “送人的。” 她不信:“谁?” “客户。” 穆青晚略好奇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坐在沙发办公的贺吟怀,狐疑道:“你也搞人情世故那一套啊?” 在她的印象中,贺吟怀属于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对人情世故的粗俗烂套手段一向是反感看不上的。 没想到,高岭之花也有下凡食烟火的那一天。 人总是会变的。 思绪万千,穆青晚垂下眼睑,略好的心情忽然沉重了些。 贺吟怀敲打键盘的修长手指顿住,侧过眼眸,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略过半秒,他态度懒散地怼了一句,“管不着。” 穆青晚点了点头,“确实。”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多管闲事实在不是她的爱好。 穆青晚不动声色地把它推回原位,将看中的一瓶红酒抱在怀里,“这瓶可以吗?” 他摘下金色无框眼镜,放在梨木茶桌,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送人的。” 穆青晚蹙了蹙眉,又是送人的。 她默默地放下怀中的红酒,归放回菱形的酒格里,纤细的食指指了指其中一格的葡萄酒,询问他:“这瓶呢?” “有人预约了。” 穆青晚撇嘴,盯着置物架左下角空了一半的龙舌兰,“这瓶总该没有主人吧?” 她提着酒瓶的直颈,弯下纤细的腰肢,闻了闻瓶颈的边沿,眸中一亮。 “钱明天打给你。” 她是有原则的,不白吃白喝白住。 葱白的手指拔开瓶塞,欲拿起古典酒杯,倏然,温热的指腹触到她的手指,夺走手中半瓶龙舌兰。 他声音低哑,“过期了。” 青柠的清新气息萦绕在她的周身,手中的龙舌兰忽然落空,穆青晚轻眨了眨眼,发觉他故意在耍她。 贺吟怀冷白的手臂一伸,空了一半的龙舌兰被放在木质置物架的顶端。 以穆青晚的高度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够不到顶端的烈酒。 他垂下浓密的眼睫,乌黑柔顺的长发落入瞳眸,鼻尖缠绕缕缕柑橘的香气。 贺吟怀深褐色的眼眸一沉,侧过身,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穆青晚微仰着头,从她的角度正好瞧见贺吟怀嫌弃的眼神,她微眯着眼,语气冷了几分:“你在骗我?” 贺吟怀岔开话题,“很晚了,回去睡觉。”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这酒根本没过期,还有那几瓶是送给谁的?” 她指的是送客户的那几瓶红酒。 贺吟怀轻薄的唇瓣微启,“我爸的。” 贺叔叔的确有收/藏美酒的爱好,贺家地下酒窖里储藏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其中接近一半是贺吟怀出差,贺叔叔拜托他带回的名酒。 这次他出差,估计也不例外。 只是,为什么偏要说客户是贺叔叔呢? 穆青晚想了想,可能是出于礼貌,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贺吟怀抬起腕间的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回去睡觉。” 穆青晚目光灼灼地落在空了一半的龙舌兰,在贺吟怀威慑的眼神下,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回到了他安排在一楼的房间。 6. 借酒消愁 穆青晚洗完澡,独自站在阳台上,远远地望去,对面几幢楼层的灯都是灭的。 她靠在栏杆上,仰头看向屋顶,二楼房间光线昏暗,窗户关得严严密密。 穆青晚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间的门,穿过客厅,来到酒架前。 她扭过头,偷瞄了几眼二楼拐角处的房间,房门紧闭,确认贺吟怀不会出来后,踮起脚尖,伸长细嫩的胳膊,指尖触碰到瓷白色酒瓶的末端。 小指勾了勾,瓷白的酒瓶往前挪动,费了好大劲,半瓶的龙舌兰在菱形酒格的边缘。 差一点,借酒消愁的人间体验马上就有了。 全程目睹的贺吟怀,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根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杯柄,抿了口温热的水。 他攥紧拳头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穆青晚惊愕地转过头,看向二楼的房间,房门紧闭,不见异常。 她移开视线,目光转向客厅,不见人影,直到颀长的身影从厨房内走出,才注意到贺吟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要想措辞怎么圆过去,耳畔传来一道磁性冷冽的声音。 贺吟怀:“这么晚不睡,偷喝酒?” 穆青晚大脑卡壳了一下,梗着脖子,硬是否认看看牌子:“没有啊!我……我看看贺叔叔喜欢的名酒是哪个牌子的。” 贺吟怀轻笑出声,单手插兜斜倚在木质门框,戳破她的谎言:“我明明看到有双小短手够酒架上端的龙舌兰,应该没眼花吧?” 她尴尬地笑了声,“你都看到了。” 贺吟怀几步上前,把菱形酒格边缘的龙舌兰取出,右手握住瓶身中部,瓷白的瓶身处在半空,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深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妥协,“给。” 穆青晚天生要强的一个人,在恋爱两周年分手,现执着于借酒解渴,不是情绪崩溃,不是受了委屈,又是什么? “嗯?” 穆青晚不解地抬眸看他,他忽然改变主意,是在整蛊她吗? 照贺吟怀恶劣的性子,不是没有可能。 她迟疑了半会儿,纤细葱白的小手上多出一瓶龙舌兰酒,烫手的烈酒握在掌心有些刺挠。 贺吟怀抿唇不语,转身从一旁的白色柜子里取出洛克杯,指间夹着两个透明的洛克杯,走到客厅的梨木茶几。 穆青晚托着掌心的烈酒,跟在他的后面落座。 一杯龙舌兰酒推到她的面前,她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沉闷的客厅,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穆青晚端起一杯龙舌兰的酒杯,浅抿一口,入喉如刀,似乎不够过瘾,仰头将整杯龙舌兰酒喝见底。 许久未沾酒,焦灼的龙舌兰口感强劲,凉中带苦,疲倦的眉骨不由舒展开来,她眯着双眼仰靠在沙发背。 贺吟怀宽厚的手掌托着瓷白瓶底,倾斜瓷白色的瓶身,暗金色的酒液缓缓入了杯,一股清新的浆果混着香草的气味扑面而来。 两杯下肚,粉黛未施的小脸香腮绯红,湿润的杏眸含着泪,悲伤中带着隐隐的刺痛与委屈。 她纤细如玉的手指端起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啜了几口龙舌兰酒。 “不用在这陪我,你回去休息。” 她没醉。 贺吟怀藏蓝色睡衣的袖口露出一抹冷白的指节,长指捻着玻璃酒杯,侧过轮廓分明的右脸,目光如炬地落在微醺红润的小脸。 “他欺负你了。” 穆青晚将额前的一缕碎发拢在耳后,侧过脸,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她冷笑一声,“狗东西不配做人。” 贺吟怀幽深的眼眸缀上一层寒冰,攥紧酒杯的长指煞白,压低嗓音问道:“他做了什么?” 穆青晚把一杯透明的圆形玻璃酒杯喝见底,微凉的酒液滚过咽喉,流溢出辛辣的苦味。 “没什么。” 她不愿多说。 贺吟怀冷白如玉的手指摩/挲酒杯的边缘,冷冽如冰的音色一字一顿地落下,“你就这么护着他,哪怕受尽委屈,也不愿多说一句。” 他心情不爽地吞下半杯龙舌兰。 穆青晚卷翘的眼睫垂落,晶莹的泪珠顺着泛红的眼尾淌下,压抑着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她细诉:“大好的青春喂给一条狗,白瞎了我的眼,偏偏看上了他,我当时一定是被猪油蒙住了心,辨不清眼前的人是狗,也是鬼。” 豆大的泪珠涌出来,穆青晚声音哽咽地说:“他……他怎么能……,不忠贞的男人搁在古代浸猪笼,可惜了……他活在开明的现代社会。” 冷酒入喉,一双迷离的双眼无助地阖上眼皮,泛着湿润的水痕浸湿卷翘纤长的眼睫,剔透的泪珠顺着眼尾滑落。 从不在外言苦楚,宁愿缩在坚硬的乌龟壳里躲避,也不轻易流露出一丝不良的负面情绪,因一句“他欺负你了”彻底破防。 交往两年败在了工作繁忙,败在没时间回消息,败在别人一句可以给资源就能轻易勾走他的心,甚至他的人。 她清醒地认识到楚新凉从头到尾爱的是她的人脉、资源、能力,爱她只是捎带的事。 穆青晚眼底的热泪止不住,倔强的小脸埋在双膝,痛惜地嘲道:“可惜华国一线顶流的便宜没占尽,手牵了,嘴亲了,身子还没馋到,美色没时间欣赏,凭什么便宜都让人占尽了,偏偏温柔又知性的我没占够便宜。” 越说越生气,越想越伤心,止不住地放声痛哭。 埋在双膝间的穆青晚,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人面色黑了又黑,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良久,安静的室内哭声越来越小,耳畔传来轻微匀称的呼吸声。 贺吟怀叹息一声,直起修长的身子,从卧室内取出厚重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掖好被子后转身离开客厅。 半会儿,他折回客厅手上多了条温热的毛巾,半蹲在沙发前,修长分明的手指捏着毛巾的一角,擦拭脏兮兮的小脸。 他漆黑的眼眸细看干净白皙的小脸,低沉的声音起伏不大地说:“上辈子欠你的。” ****** 次日中午,穆青晚睁开一双肿成像核桃的双眼,整个脑袋像炸掉了一样,头疼欲裂得厉害。 天花板的简约玻璃吊灯,垂在半空,她的目光落在那顶雕花纹理的光杯里,失了神,大脑中浮现出宿醉后的片段。 两三杯龙舌兰酒,让她失了心,乱了思考,竟然一股脑地对贺吟怀吐露出心声。 她惊地坐直身子,捂着凌乱的脑袋,近乎崩溃地喊:“疯了疯了……我对贺吟怀说那些干什么?他心里肯定在笑话我眼光差,看上了一个废物的花花男人吧。” 她偏过头,目光落在梨木桌的药瓶上贴着一张蓝色便签。 【贺吟怀:醒酒药记得吃,早餐在餐桌上,凉了自己加热。】 穆青晚葱白如玉的食指捏着轻薄的纸条,翻了翻纸条的背面,不出所料,短短的一行字里带着嘲笑。 【贺吟怀:择日选个好日子烧香拜佛。】 意思是她挑选男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不如选个吉日烧香拜佛,求佛祖挑个优质男人给她。 读懂隐含的意思。 穆青晚气炸了,捏着纸条的手揉成一团,扔在角落。 “我就说贺吟怀没那么好心,好心收留我一晚,结果是为了笑话我。” “你不知道他的笑声有多大,那张纸条里写着让我求佛赐一段良缘,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贺吟怀那个家伙,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笑话,就是羞辱我,我感觉纸条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在羞辱我找男人的眼光太差。” 穆青晚对着手机的话筒,跟闺蜜钟疏凝吐苦水。 她把手机搁在洁净的洗手台上,伸出手感应墨绿瓶口,白色的泡沫随之落在白皙的手心,双手抹匀涂在脸上。 手机里清晰地传来闺蜜“安抚”她的声音,“贺吟怀哥人挺好的,好歹人家留你借宿一晚,不然你丢了人又流落街头,岂不是更惨吗?” 细细的流水声,盖过手机话筒里的声音,穆青晚听得不真切,她只听到一个字“惨”。 “连你也觉得我很惨?” 她关上水龙头,纤纤玉手抽出一张绵柔巾,仔细地拭去白皙小脸上的水珠,随手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嗯……也不是。” 语气透着一丝犹豫。 穆青晚捏着手机走出洗手间,学着闺蜜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说:“嗯……也不是,被顶级神颜的帅哥收留一晚,也不算太差,贺吟怀哥人帅心地善良,有多少名媛闺秀羡慕你都羡慕不来,晚晚人间的一抹温暖是贺吟怀哥给的,我好羡慕你呀!” 隔着手机,钟疏凝清咳了一声,“晚晚,我保证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贺吟怀哥长得再好看,本颜狗也能视而不见。” 穆青晚不与她一般计较,“算你识相。” “晚晚,你还在横城吗?” 穆青晚下意识地抬头朝外望去,深色的帘子挡住寒冷的朔风,隔绝了熟悉又陌生的横城美景。 沉默了片刻,她缓缓地开口:“今天下午回去。” 横城再也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了。 7. 遗落的礼物 两年前,天真烂漫地飞过来,寻找一段自认为是良缘的爱情。 没成想到头来,尽是满心欢喜地来,失魂落魄地回去。 “等我飞过去,把渣男暴打一顿出出气,咱们再回宿城。” 话筒里暴躁的声音,使她渐渐回神,收回视线,微凉的指尖用力捏紧,声音轻轻地回了句:“不用了。” 犯不着为了一个人渣,喜提十天免费盒饭和多人套间。 “那不行啊,我人都快到机场了。” 钟疏凝隔着透明的车窗,看向窗外黑压压的车蚂蚁慢吞吞地往前移动。 下了场大雪的宿城,凛冽的寒风刺骨,路上的积雪厚而不化。 临近机场,积雪路段极易打滑。 车流拥挤得一条缝穿不进去,钟疏凝焦急地等待交警同志疏通道路,眼尾的余光瞥见后视镜,一辆黑色的轿车见缝插针欲要从她这挤进去,她轻踩油门,拉近与前车的距离,彻底断了黑色轿车插缝的念头。 “当是机场一日游的接机仪式,我今天下午的飞机,等会儿替我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 钟疏凝眼前一亮,“好主意啊!正好我车上有鸡毛掸子,将就一下,我给你去去晦。” 穆青晚轻笑一声,沉闷不乐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行啊。” 钟疏凝隔着无线信号,暖心地宽慰:“我的晚晚会遇见一个更高大更帅更温柔暖心的意中人的。” 即是一句暖心的宽慰,又是一句跨越半个华国的祝福。 …… 穆青晚白细的手臂上夹着一件白色的外套,站在玄关口,纤细的指尖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 她给贺吟怀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转账信息。 付了龙舌兰的酒钱及借宿的房费。 另一条则是—— 穆青晚:【感谢贺先生的热心留宿,给您添麻烦了!】 言语中带着客气又疏离。 当即收到消息的贺吟怀,第一眼瞥到屏幕上的消息时,肺都快要气炸了。 呵!贺先生。 酒醒了,变成陌生人。 他郁闷不已地反手把手机扣在办公桌面上,心想还不如陌生人的地位高。 【贺吟怀:穆小姐客气了,贺先生只是看不惯某人流浪街头。】 他沉着一张脸,旋转手中的金色签字笔,阴阳怪气的怼人学得比谁都快。 这时,助理徐闻轻叩办公室门,听到里面的“请进”后,走了进来,提醒下午两点的飞机,该准备出发了。 贺吟怀轻点下颌,合上文件交给徐闻,交代道:“去嘉禾园拿几瓶红酒。” 徐闻略带疑惑地抬眸,望向面色淡漠的老板,似要提醒前天准备的红酒已寄送回谢家老宅。 见徐闻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他抬起黑眸,拧眉问他:“有事?” 徐闻低声咳了声,掩饰内心的慌乱,灵机一动道:“新投的影视项目已撤资,今早剧组导演多次联系,希望您能继续投资,条件好谈。” 贺吟怀起身拾起搭在木架上的黑色西装,语气冷漠地回道:“免谈。” 徐闻点了点头,“好的。” 徐闻赶回嘉禾园取名贵的红酒,惊奇地发现老板的公寓有人居住的痕迹。 当然,有“人”指的是不是老板,而是女人。 素来不解风情的高岭之花,居然会下凡饮用露水,实在是跌破了他对老板的滤镜。 取完红酒,徐闻欲要出门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到整洁的梨木茶几底下有一个精美贵重的木质盒子,木盒上雕刻的鱼儿栩栩如生,繁琐的雕刻工艺与象征性的鱼儿标识,很难不让人把精美的木盒与鱼跃古楼联系在一块。 莫非居住在公寓的女人,是穆小姐? 所以,是他误会老板了,老板压根不会为了世俗的凡人饮用露水,只会站在高处寒冷的雪岭独自美丽。 徐闻环顾公寓四周的环境,未瞧见穆青晚的身影,连客卧内干净整洁的都不像是长久居住。当下他下了一个结论,穆小姐离开了。 遗落在角落的礼物,估计是穆小姐忘记拿走了,他好心地提上精美的木盒带回宿城。 登机时,徐闻偷偷喵了几眼身侧面容冷峻的老板,犹豫着该不该给老板汇报一下木盒遗落在公寓的事。 犹豫了片刻,徐闻小声地试探:“贺总,红酒已托运,另外公寓那边,是否需要请家政打扫清洁?” 徐闻折中选了个话题,试探老板的口风。 贺吟怀伸手松开领带,淡淡地回道:“不用。” 徐闻乖乖找了个位置坐下,思忖着该如何开口,片刻后,他说:“贺总,公寓那遗落了一个精致的礼物,我以为您忘记拿便给带过来了。” 他试图委婉地提醒老板,穆小姐的礼物落在公寓了。 贺吟怀蹙眉,疑惑地抬眸看他,“什么?” 徐闻咽了咽口水,提醒道:“木盒子。” 贺吟怀紧蹙的眉头微舒,忆起昨夜小酒鬼露宿街头时,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留着。” 下午四点十分,穆青晚乘坐的航班准时降落在宿城机场。 好友钟疏凝手里提着两杯摩卡咖啡,站在接机口,一眼在人群中认出白色大衣的纤细身影。 “晚宝,我在这儿。” 正在张望寻找好友身影的穆青晚,听到熟悉的音线,转过身见到站在接机人群中央的好友。 她小跑过去,绕过挤在前面的人,一把揽住好友钟疏凝的肩膀,欣喜地说:“凝凝,见到你真好!” 钟疏凝抚摸了一下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着回应她:“我也想你了。” 穆青晚伸出另一只白皙的小手,反抱住纤细的腰肢,“真好!还有你在。” 昔日的恋人离去,钟意的好友依在,她不由感慨一声。 钟疏凝挣开好友的拥抱,紧张地出声:“晚宝,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打你?” 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穆青晚,见好友身体无恙,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虽然没能出现在现场和好友捉奸,未能及时安慰好友,但是在看到好友身体无恙后,钟疏凝心底不由松了口气。 穆青晚握住好友的手,与她齐肩走出机场大门,轻声宽慰道:“我没事,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我动手。” 渣男人品虽渣,但没动手伤人还算有点良心。 钟疏凝驱车离开机场,透过车内的后视镜,喵了两眼坐在副驾上的好友,缓缓出声:“晚上的行程我都安排好了,我们先在宇芽酒庄吃饭,之后去羽生唱歌喝酒,怎么样?” 穆青晚撇撇嘴,对这些热闹的场所提不起任何兴致,但又不好直接扫了好友的一片好心,“都行。” 钟疏凝听出好友语气中的不悦,出声解释道:“晚晚,我知道你不喜人多的地方,特地选了个清净安心的场所,我保证你去绝对会爱上它的。” 穆青晚侧过精致的小脸,看着好友信誓旦旦地打包票的神情,将信将疑地回道:“行叭!” 以她被坑了多次的经验来看,钟疏凝不靠谱的办事效率,多半是从网上不知名的小帖子搜刮而来,这次接风洗尘预订的场子估计也不另外。 上了贼船,哪有说下就下的道理。 她认命地靠在副驾椅背上,等着好友给她准备的惊吓。 十字路口红灯,待车子稳稳停住后,钟疏凝从凹槽处取出未开封的摩卡咖啡递给她,再三强调:“姐妹办事妥妥哒!不要吃惊,不要惊吓,不要……总之,我做事一向靠得住。” 钟疏凝白皙的指尖轻触咖啡杯底,温热的触感传达内部神经,她塞到穆青晚的手心里,“热乎的尝一尝。” 穆青晚打开咖啡杯的封口,浅尝了口,醇香的咖啡香味配上甜丝丝的味道,说不上什么感觉。 钟疏凝握住方向盘,启动车子,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一副快夸我的表情,兴奋地问她:“我知道你喜欢喝三分糖口味的,可是咖啡加了三分糖还是苦的呀!而且苦味咖啡再上苦,岂不是苦上加苦吗?我怎么忍心看着你的生活不甜蜜呢?所以,我让店里的小姐姐加了全糖哦,是不是很甜?” 齁甜! 穆青晚一脸无语地默默吐槽咖啡齁甜,念及多年的好友情谊,不至于为了点小事伤感情。 钟疏凝目视前方的道路,没有察觉到穆青晚无语又无奈的表情,热情地说:“多喝点,这家的咖啡很多人打卡的,味道不错的。” 穆青晚笑而不语地直视窗外倒退的景色,只觉手中的饮品有些烫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低调奢华的轿车在行驶了一个小时的路程,抵达了穆青晚居住的小区。 穆青晚上楼换了身衣服,坐上钟疏凝的车,前往宇芽酒庄吃饭。 正值晚高峰时段,路上的车辆拥挤,两人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达宇芽酒庄。 进了酒庄,身着旗袍的服务员领着两人上了三楼预订的包厢。 预订包厢时,钟疏凝点了两人爱吃的菜,一进包厢,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 用了餐,钟疏凝带着穆青晚直奔今晚的主题,感受清心寡欲的生活气息。 8. 清心静心二人组 晚高峰时段已过,路上行驶的车辆稀少,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目的地。 下了车,钟疏凝扔了车钥匙给羽生的安保人员,帮忙停车。 羽生是新开的一家KTV,一共十层楼,五楼以下对外开放,五楼以上只对店内的高级VIP客户开放。 现开业期间,店内的客流量稳增,店里的客人比较多,因奇特的装修风格以及特有的歌曲,吸引了很多网友过来打卡。 一楼大厅里许多打扮潮流的年轻人举着手机,介绍着店内的独特风格。 钟疏凝牵着好友的手,绕过人群走到一楼前台的VIP专区,出示小程序内预约包厢的二维码。 穆青晚抬起好奇的眼眸,打量着工作人员的衣着,咖色的宽大衣袖,腕间搭着一串小叶紫檀雕花佛珠,电脑显示屏旁边摆放着紫檀木鱼。 工作人员确认过信息后,领着两人登上专属电梯,到达预约的包厢楼层——六楼。 出了电梯,一条长长的走廊每隔几米设置了一个圆柱形展示台,简约的展示台上摆着镂空雕花的香炉,缕缕烟雾缭绕,散发着沉香的木质气息。 像是寺庙里供奉佛祖必经的走廊。 天花板上悬挂的氛围灯,闪烁绚丽多彩的七色灯光,穿过包厢的门口,隐约听到奇怪的音乐,似是奇怪的音调组成的歌曲。 羽生的装修风格与一般KTV的装修风格无差,但细看之下,又有些许的不同。 穆青晚挽着闺蜜的胳膊,附在耳边问她:“我怎么觉得这家店看起来有些……” “怪怪的?”钟疏凝说出了她的疑虑。 穆青晚皱着眉,应了声“嗯。”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明明与其他KTV的装修风格并无差别,但细细观察,又能巧妙地察觉出不同之处。 譬如羽生的服务员身着咖色宽大衣袖的工作服,桌面上的木鱼,腕间的佛珠,展示台的香炉,以及奇怪音调的音乐。 钟疏凝投给她一个神秘的眼神,小声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快,到了预约的包厢,服务员刷了门卡,站在一侧做出请的手势,恭恭敬敬地说:“两位客人请进,包厢内设有智能铃,如有需要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解决您的需求,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道了声谢,钟疏凝迫不及待地推着穆青晚进入包厢,仰着精致的小脸,一脸骄傲地邀功:“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深蓝色的灯光背景下,方形的桌面正中间摆着果盘和零食,左前方处摆放镂空雕花香炉,整个包厢内散发着沉木的香味。 侧面墙上展示着长形的显示屏,旁边的方形展示台上摆放着陶瓷小香炉、佛香、佛像以及佛经。 画面一转,穆青晚认真地看了一眼,点歌显示屏上跳动的歌曲名,热度排行榜居首位的是《大悲咒》。 穆青晚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容,“挺好的。” 虽然她本人不信佛,但是偶尔感受一下佛祖的万丈光芒也应该在寺庙里,而不是在一家清心静心风格独特的KTV啊!!! 钟疏凝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霸气侧漏地对她说:“姐们!今儿我包夜了,不醉不归!” 穆青晚拍了拍她的手,走到皮质柔软的沙发前坐下,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发现这家……特别的店?” 钟疏凝紧挨着她坐下,细长白皙的手指从方桌底下取出几瓶啤酒,用开瓶器套在啤酒瓶盖上,往啤酒瓶盖上用力一撬,铁质的啤酒盖松动,她取下啤酒盖,把手中的啤酒递给穆青晚,热情而又兴奋地说:“来,喝酒。” 穆青晚握住玻璃瓶身,专注的眼神落在开瓶口的啤酒盖上,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钟疏凝喝了口酒,侧脸看向一脸认真等待回答的幼稚园小朋友,噗嗤一笑,“嗨呀!这个多简单啊!万能的手机有缘推送给我的呀!你都不知道当我看到推送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它太适合你了。” 穆青晚攥紧手心的啤酒,下意识地一问:“为什么?” 苍蓝色的长裙映衬白色的肌肤,细腻而光滑,粉黛未施的脸蛋粉中带红,圆圆的杏眸轻眨了眨眼,带着一股温柔恬静的美感。 钟疏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粉/嫩的脸蛋,弯了弯唇:“恋爱脑祖师奶奶挖野菜十八年,我可不要你想不开去挖野菜扶一无用处的男人上位,那男人攀不到高枝,低就和圈里能扶他上位的人好上了,这种凤凰男咱可不能恋爱脑,娶他进门。” 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佛学里讲究“一切皆空”,空也不是真的‘空’,意思是讲你的智慧要达到最高境界,就要抵挡住外界的诱惑,尤其是面对艳色的男人,也要做到内心空无一物。我觉得以你的双商理解“一切皆空”并不难,做到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的。如果不行的话,我今晚加把劲保证让你对男人提不起兴趣。” 穆青晚满头黑线,心想在一家装修风格类似寺庙的KTV,终究是比不上在寺庙里吃斋念佛效果好,一脸诚恳地说:“宝贝!为了我,你真的是耗费心力了,不过说真的,咱们戒男色,不必来这里戒男色吧?应该去尼姑奄,你觉得呢?” 钟疏凝大惊,被她吓坏了,随即脱口而出:“这不行,尼姑奄要求硕士研究生及以上学历,你本科学历不够格的,听我的咱们今晚唱几首佛歌念几遍佛经,清心寡欲的效果比当一辈子的尼姑好。” 穆青晚灵动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哂笑道:“所以,这就要你带我来的目的?” 钟疏凝一愣,意识到自己上了套,暴露出真实意图,却丝毫不感觉到尴尬,反而拉住她的胳膊,大大方方地承认:“哎呀!被发现了呢。” 微顿了半秒,她热情地邀请:“来都来了,不喝点小酒,唱首歌放纵一下怎么行?庆好这也不是正经的寺庙,不用拘束,想怎么高兴怎么来,来吧!” 她拽着穆青晚的胳膊,走到点歌显示屏的侧面墙旁,介绍它们的用途。 纤细的手指滑开长形显示屏,熄屏的显示屏瞬间亮起,钟疏凝伸出手指介绍显示屏里的应用,“这是电子版的佛家四件套,一柱香、佛珠、木鱼,重点的是这个……墓碑。” 穆青晚呆愣地看着她点开每个应用的界面,虽说她不是断网许久,跟不上时代的原始人,但网络热点更/新速度很快,这一新颖的佛家四件套她愣是没有听说过。 她舔了舔唇,听到墓碑’二字莫名地产生兴趣,最适合葬送前男友了。 钟疏凝一听她感兴趣,更来劲地介绍起它们的用途,“一柱香燃烧带走烦恼,敲木鱼弥补逝去的功德,佛珠一颗一颗地数心无杂念,墓碑这个功能不错……名字随便写,写个前男友名字,当是归为尘土,葬送逝去的渣渣吧。” 说完佛家四件套,她心急如焚地抬眼问:“有没有点感觉?试一下?” 穆青晚心动了一下,欣然地接受:“好啊!” 当即,穆青晚与她互换位置,站在显示屏前点开木鱼,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电子木鱼发出清脆的声音。 清脆的敲打声一下又一下地撞进心口,仿佛真的洗涤了心灵,格外沉重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钟疏凝喜滋滋地拿过一侧的金色麦克风,准备高歌一曲,凑近好友的身旁,“宝贝!先等会儿,我点首歌先。” 穆青晚退回界面,切换到点歌栏目,问她:“听什么?” 她扫一眼,目光灼灼地落在热歌榜界面,排行榜最高的一首《大悲咒》,伸出食指指了指,“就它了。” 穆青晚点了点头,点了首《大悲咒》给她。 钟疏凝踱步走到包厢正中间的宽大显示屏前,晃动手中的金色麦克风,轻快地打了个响指。 目光柔和地落在好友的身上,她举起金色的麦克风,热烈地活跃现场的气氛,“晚晚,木鱼敲起来,一柱香燃起来,佛珠数起来,墓碑搞起来,今晚就是我们不醉不归之夜!耶!” 她比了个酷炫的手势,蹦蹦跳跳地在原地转圈。 看起来很高兴。 穆青晚受到情绪的感染,不由地笑出声。 歌曲的奏乐响起,宽大屏幕上显示的歌词是原文翻译,钟疏凝跟着大声唱了起来,歌调唱得不对,歌词唱错了。 唱了一半,她喘不上气,余光瞥见好友在显示屏上捣鼓,好奇地凑近一看,发现好友在墓碑上写着渣男的名字。 她投去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一脸欣慰地说:“晚晚,你真的醒悟了!早知道我该早点发现这家店的,早点带你过来的。” 话落,她拿出手机,“不行,我得发个朋友圈。”对着手机镜头,美/美地比了个手势,用胳膊肘杵了她的手臂,微笑地说:“晚晚看过来。” 穆青晚侧过脸,自然地抬头面对镜头,配合地摆姿势,拍了四五张两人的合照。 镜头一转,钟疏凝又拍了几张KTV的美景,挑了九张满意的图片组成九宫格,手指飞快地编辑文案,点/击发送。 9. 无眠的夜 AAA天生五音不全小钟:【无眠的夜!】 下面附上两人的合照和KTV的捉拍图。 穆青晚坐在点歌显示屏前的座椅上,有些口渴,转动座椅,面向展示台,拿了一本佛经和木鱼,直起身走到舒适的皮质沙发前坐下。 钟疏凝端起手中的啤酒杯,与她的啤酒杯在半空中相碰,“感觉不错吧?” 穆青晚喝一口,应道:“有用,但不好说。” 钟疏凝狐疑地抬起黑眸,咽下含在嘴里的啤酒,“嗯?” 穆青晚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将搁在茶几上的佛经和木鱼塞到她的怀里,差使她:“我不允许我受过的苦,你没尝过,现在念一遍佛经给我听。” 钟疏凝噗嗤一笑,小脸乐开花,伸出手指捏了捏红润的脸颊,“长出息了。” 穆青晚嘴角翘了翘,轻哼:“为了防止小钟同志在恋爱过程中,产生恋爱脑的行为,请动作快一些念诵佛经。” 钟疏凝有一个冤家路窄的死对头男友荀潽,两人从校园时期的互看不顺眼,发展到日常见面互掐,彼此嫌弃的地步。 那时,身为钟楚凝同桌的穆青晚,一度以为两个看不对眼一见面就互掐的人凑不到一块去,却不知为何在大学的某个时期两人互相看对眼了,并迅速陷入热恋期。 现在两人依旧如热恋期的情侣,感情好得不得了,只是相处的模式较其他情侣略有些不同。 莫名cue到荀潽,钟楚凝抿了口啤酒,略带嫌弃地说:“老娘可不会为了他挖野菜,要挖也是他挖。” 越说越上头,她索性猛灌进半瓶凉爽的啤酒,疏通了气,闷声道:“算了,不提他,扫兴!” …… 鱼乐会所八层某包厢。 许久未约的荀潽在得知,常年出差在外的贺吟怀回了宿城,便组了个局约他在会所喝酒。 喝了点小酒的荀潽,正打算提议要不要打个牌消遣一下,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屏,响起“叮咚”的提示音,修长的手指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通知栏的消息。 自动跳转到新界面,一条特别关心的动态消息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AAA天生五音不全小钟:无眠的夜!】 只听他‘卧槽’一声,点开底下的图片。 与以往金碧辉煌的KTV不同,这家KTV的装修风格类似于网上流行的清心寡欲风,他放大其中一张图片,木鱼、佛经、佛珠、香炉这些出现在寺庙的物件,放在一家高档的KTV里,不由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贺吟怀神色慵懒地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修长指骨握着玻璃杯,浅尝了口杯中的酒,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眸懒散地扫他一眼,“怎么?” 荀潽唇角勾起一抹笑,“新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话音落地,他手指快速地敲打键盘,在底下的留言区评论。 AAA追求者无数的纯情犀利哥:【速发定位!!!】 等了半会儿,女友朋友圈的点赞人数逐渐增多,还是没等来女友的消息。 他点开钟疏凝的头像,切换到聊天界面,主动发消息给她。 AAA追求者无数的纯情犀利哥:【宝贝!在哪儿呢?】 荀潽关上手机屏幕,揣手摩擦地环视在座的几人,提议道:“下一场去唱歌怎样?地点我都选好了。” 温述余光瞥了眼,慢悠悠地开口:“哦?” 身为实验室的科研人员,温述难得在周末有空出来,在荀潽提议继续下一场时,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发消息询问妻子是否可以晚到家。 万年单身狗的江度熠,自然是随性晒脱,哪有局往哪凑,哪热闹往哪扎,当即二话不说地应下,“这必须有我啊!” 得到妻子回复的温述,笑道:“我老婆同意了,可以去。” 这时,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落在同一处,眼神示意他去不去。 贺吟怀冷白的食指指腹摩擦玻璃杯沿,黑如曜石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好友,欲要给出答案。 安静的包厢内,适宜地响起“叮咚”的提示音。 荀潽打开一看,是钟疏凝发来冷冰冰的一行文字。 AAA天生五音不全小钟:【查岗啊?】 荀潽端起一旁的酒杯,喝了几口,不紧不慢地输入文字。 AAA追求者无数的纯情犀利哥:【想多了,没有这回事儿,老子只是想看看你夜不归宿的‘家’落在哪?】 钟疏凝看到男友发来的这条消息时,正在陪闺蜜唱歌,狗男人不仅打搅了兴致,还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是来查岗的,把她气得够呛,按下语音键,火冒三丈地发送一段语音过去。 AAA天生五音不全小钟:【老娘在羽声KTV,你敢来查岗试试!!!】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就不信狗男人真的敢来查岗,要敢查,回去非得给他颜色瞧瞧。 穆青晚停止唱歌,侧眸看她,“叫荀潽过来玩啊。” 看破一切的穆青晚,垂下明眸凝视她,明明很开心男友对自己的重视和关心,又偏故意说些气人的话,有时她真的看不懂两人在别扭什么。 钟疏凝炸毛般的火气一点点地平复下来,努努嘴:“不用管他。” 穆青晚看破不说破,知道某人嘴硬不肯承认,由着她:“行趴!”点了下一首歌,“唱歌。” 即将等到答案的三人中,荀潽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手快地点开语音消息,打断了贺吟怀轻启薄唇将要说出的答案。 音质清晰的话筒传来女友暴躁的声音,隔着嘈杂的音乐声,依旧能清楚地听到歌声的悦耳以及女友宣泄不满的声音。 短短八秒的语音,贺吟怀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光亮,修长的手指停下摩擦杯沿的动作,默默地把酒杯放下。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穆青晚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一听便知是她,婉转动听的声音宛如涓涓细流的泉水声,沁人心扉。 温述白净修长的手指弹落指间的烟灰,掀起眼皮朝手忙脚乱关闭语音的荀潽看了眼,调侃道:“哟!原来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闻言,江度熠哈哈大笑起来,跟着附和:“某人急着查岗呢,哪有空搭理我们,我们都是借口而已啦……哈哈哈。” 荀潽冷不丁地吐出字:“滚。” 一点眼力劲没有的兄弟,他能去查岗吗? 看他媳妇多凶,往胸口上撞,他不要命了。 美言其名,应该陪媳妇一起玩,烘托气氛。 江度熠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添火:“去不去了?” 贺吟怀站起身,拎起沙发背上的黑色西装外套,径直朝着门外走。 反应最快的是荀潽,他立即跑向门口,深怕有人反悔,去不成。 江度熠张了张嘴,吃惊道:“真去呀!” 温述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转身出去的挺拔身姿,慢悠悠地跟着看热闹,临走时不忘弹落衣服上的烟灰。 江度熠目睹好友一个又一个地离场,面色淡定地喝了杯酒压惊,“既然他们都去了,哥不能不去啊!” 温述停下握住门把的动作,转过身,一脸无奈地说:“偶像包袱背着挺沉的,卸下来。” 末了,他补上扎心的一句,“没人看你。” 江度熠嘴角微抽,抹了把俊俏迷人的脸:“哥给兄弟一个面子。”别说出来。 一行人到羽声KTV一楼大厅,厅内直播的网友们早已散去。 上前迎接的服务员询问是否预约时,荀潽报了女友的名字,前台的工作人员核对信息无误后,便领着他们到了包厢门口。 荀潽伸出骨节白皙的手打开包厢的门,便听到了女友鬼哭神嚎的声音。 头一次,他觉得女友取的网名取对了。 一股冷丝丝的寒风侵入暖气洋洋的包间,两人一致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荀潽面色难忍地捂住耳朵,语气嫌弃地说:“一点长进都没有,歌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动听’,确实该多练练。” 钟疏凝攥紧金色的麦克风,眼底的寒光一瞬落在他的身上,有那一瞬间她是真想发作,‘收拾’一下嘴欠的男人,奈何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她收起刀人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回怼:“那是啊!我那难听的歌声怎么能和你比呢。” 你唱的歌比老娘还难听呢。 这话荀潽不知怎么接了。 穆青晚眼瞅着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僵住,连忙热情地请人进来坐下。 “难得今晚大家聚在一块,进来坐呀!” 温述笑眯眯地隔开愣在原地的荀潽,淡然自若地坐在沙发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聚齐人了。” 江度熠纠正语句中的错误,“是很长一段时间人不齐了,每次都是我和老荀两人聚,老贺常年出差在外,你又在常闷在实验室,每日两点一线,今儿能出来还得老婆同意,能聚齐就不错了。” 听听语气里的怨气,都要冲上天了。 江度熠自来熟地瞄准沙发上的空位,坐在了穆青晚的身侧。 刚坐下,一道冰冷的寒光扫了过来,他自觉地挪动沙发的位置,让出了空白。 深色的大衣裹着冷气,舒适的沙发沉下一角,穆青晚冷颤了下,缩了缩纤细的脖颈,声音轻轻的,“你怎么来了?” 贺吟怀蹙着眉头,反问:“我不能来?” 10. 礼物 穆青晚垂下头帘,白嫩的手指转动啤酒杯壁,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在横城出差么,怎么回来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如一片薄如蝉翼的羽毛飘进心头。 贺吟怀深邃的寒眸如春风润雨般化开,清冷的嗓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关心我?” 穆青晚立即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奇而已。” 贺吟怀眸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暗哑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是吗?” 穆青晚一脸诚恳地看着他,就差把‘是的’两字写在脑门上。 包厢外的服务员送来酒水,便退了出去。 江度熠端起烈酒杯,打量着包厢内的陈设,“晚晚,你们怎么发现这家店的?真有意思。” 全市的娱乐场所,他几乎都去过,还从来没有见过风格迥异的KTV,莫非是新开不久的。 有人主动cue她,穆青晚不再继续纠结与贺吟怀相谈的话题,侧过脸,语气轻轻地回:“凝凝找到的,这家店新开不久,没人发现发现很正常。” 刚到的那会儿,一楼大厅里有许多主播直播介绍羽声KTV,应该是羽声的一种营销手段。 发现新大陆的江度熠站起身,好奇地端起玻璃酒杯,走到点歌台的位置,点了首歌曲唱歌。 穆青晚喝了好几瓶啤酒,面色绯红,脑袋晕乎乎的,她靠在沙发背上,睁着圆润的杏眸四处张望包厢内的好友们。 江度熠和钟疏凝在唱歌,温述笑眯眯地和荀潽在聊天,而贺吟怀在喝闷酒。 贺吟怀总是这样,在人多的地方沉默寡言,自带一种淡漠冷冽的疏离感。 穆青晚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了一把果盘里的水果,白皙的手肘杵了一下结实的手臂,摊开暖暖的掌心,橘黄色的砂糖橘沁着香甜,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给你一个,当是谢谢你的。” 贺吟怀浅尝了口酒,苦涩的烈酒入了咽喉,一片辛辣,他垂下幽深的眼眸,视线落在白皙的手心上。 他没有伸手接,淡淡地回道:“谢什么?” 穆青晚垂下手,把橘子放在两人座位的中间,声音极轻的,“别装傻了,钱你也收了。” 中午发的转账信息,手机系统的接受信息一直没有音响。 贺吟怀不屑于这点小钱,不过她执拗地想要清清楚楚地算清。 昏暗的蓝色光线落在额前的乌黑碎发上,遮住纤长的眼睫,贺吟怀捻着透明的烈酒杯,一言不发。 半响,清冷的声音响起,“算得清楚吗?” 极轻的声音,在喧闹的包厢里如一根银针落在尘埃里,低落到无声。 包厢内嘹亮的歌声掩盖住声音,穆青晚侧耳靠近中间的位置,白皙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橘黄色的砂糖橘,从别人的角度来看,能清楚地看到两人间的距离相差一个拳头。 鼻间萦绕着冷冽的松木香,穆青晚面色不自然地拉开些两人的距离,喃喃道:“你说什么?” 蓦地,贺吟怀修长冷白的手指握紧金色的烈酒杯,面色淡漠地偏头凝视,薄薄的嘴唇翕动:“礼物。” 闻言,穆青晚面色一松,这是要她换一种方式补偿费用。 也好,贺吟怀不肯接受转账的方式,换一种有价值的礼物赔偿,既不失体面,又能维护关系。 她一口应下,“改明儿有空给你送去。” 一听便知她理解错了原意,贺吟怀抬起干净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骨,轻扯了扯唇:“是你的礼物,落在公寓了。” 算是纠正她的错误理解。 穆青晚明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失落,原来他指的礼物不是赔偿龙舌兰的酒钱,而是落在他公寓里的礼物。 她靠在沙发背上,仰望白花花的天花板,晕乎乎的脑袋试图从记忆深处搜寻落下公寓里的礼物。 迷迷糊糊的印象中,她好像是提着精致的雕花木盒带回了借宿在贺吟怀的公寓里。 她思考了一会儿,不如将遗落在高级公寓里的定制玉蜻蜓赠送给贺吟怀。 但转念一想,又不符合礼仪,总不能把定制的纪念物转赠出去,且玉蜻蜓代表的含义不符合送礼的要求,免得被人误会,还要被嘲弄一番。 选个吉日,她重新挑选好物送给贺吟怀,当是赔偿的酒钱了。 那瓶龙舌兰酒看起来挺贵的,不知要送些什么礼物才符合人家的心意呢。 穆青晚的思绪逐渐飘远,丝毫不觉周围的气氛渐渐地安静下来。 “晚晚,你觉得呢?” “晚晚?” 钟疏凝唤了几声,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她狐疑地转过头,视线落在云游天际的人身上,伸出微凉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醉了?” 穆青晚打了个冷颤,皱着眉道:“你的手好凉啊!” 钟疏凝缩回冰凉的小手,放进毛绒绒的外套兜里,刚才蹦跳的时候,手里的啤酒不小心洒在手背上,她去洗手间清洗双手,没来得及暖和小手。 穆青晚略有些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温暖的小手放进毛绒绒的兜里帮忙暖手,轻声地问:“怎么了?” “嗯……该回去了。” 本来说好了要不醉不归的,可荀潽他们有些累了,只能散场。 钟疏凝攥紧温暖的小手,略带歉意地说:“晚晚,不好意思啊!下次再陪你好吗?” 穆青晚摇了摇头,她酒量不佳,即便不散场,也熬不住了。 她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沿着沙发的狭窄过道走出去,“走吧!” 钟疏凝搭着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形。 此时,钟疏凝十分感谢自己的酒量好,要不然两人可能一块跌在地上。 另一侧沙发上,荀潽醉得不省人事,倒在沙发上任人如何呼叫,也唤不醒。 钟疏凝踢了一脚,冷声地吩咐:“自己走。” 荀潽蹙紧眉头,不悦地掀开眼皮,看向逆光而站的人。 下一秒,他阖上眼皮,继续装死。 钟疏凝无奈地移开视线,把目光转向其余人的身上。 点歌显示屏的歌词一行一行地滚动,江度熠抱着金色的麦克风,醉醺醺地靠在曲形台桌边。 温述伸出手推了一下,人不偏不倚地斜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无语地叹了声气:“喝多了没人接,惨不惨?” 钟疏凝希翼的目光幻灭,转移视线,落在沙发那一抹淡雅疏离的神级俊颜上,仅一瞬间,她打消了心底燃起的念头。 在场的人谁都不怕,唯独贺吟怀除外,那双如雪山之岭的冷冽气息,往那一坐,便让人不敢靠近一步,那双淡漠的寒眸,只看一眼便人不敢与之对视。 强烈的气场,令人脚底发麻。 钟疏凝环住白细的腰肢,脚下踩风般火急火燎地跑出包厢。 由荀潽自生自灭吧! 一个醉鬼拖着另一个醉鬼,跑得并不是很远。 很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 温述拧了拧眉,看着长长的走廊里一个个醉得不轻的人,深叹了口气,再次无奈地嘲道:“我的脑子一定是抽了,跟来受罪。” 他按住乱动的手,微侧过身对着身后的贺吟怀道:“老贺,我先送小熠回去,其他人我让工作人员帮忙送下去,到时候给代驾打电话送回去好了。” 尚有一丝清醒的钟疏凝,插了一句:“不用,晚晚喝醉了,我先晚晚回去,老荀麻烦贺哥照顾一下,随便扔在哪个酒店就行。” 穆青晚脸颊绯红,纤瘦的身子撑在冷冰冰的墙壁上,“不用……我没醉,自己……能回去。” 这时,装死的人睁开双眼,来了一句:“让我媳妇……送我回家,要她……来接我。” 温述头疼不已地看着两人,折中两人的意见,“这样小钟送老荀回去,老贺送晚晚回去,反正你俩顺路,没意见吧?” 钟楚凝犹豫了一秒,应下了。 热闹的聚会散去,穆青晚搭了冷冰冰的贺吟怀的车回家。 一路上,穆青晚睁开迷离的双眼,瞧了好几眼身侧的人,不知是不是没给他答复,生了一路的闷气,故而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还是天生就长了一张冷脸。 穆青晚沉默不语地偏头,阖上眼皮,靠在倒退灯影的车窗上。 黑色低调的豪门驶入静谧的小区,缓缓停在穆青晚居住的小区楼下。 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指握住车把,她侧过晕乎乎的脑袋,声线温柔地道:“礼物明日有空再取,谢谢!” 贺吟怀语气淡淡地应了声:“嗯。” …… 次日中午。 穆青晚用过午餐,躺在舒服柔软的沙发上,观看新出的好评如潮的电视剧。 今日周六,百货商场的人流量只多不减,她本想趁着空余时间,挑选合适的礼物送礼,赔偿昂贵的酒钱。 打开手机,一看群里的小姐妹晒图说天色云风人流多,千万别来的友好提醒后,便默默地打消去商场挑选礼物的想法,选择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享受休闲时光。 赖在家里看完几集电视剧,穆青晚犯困地揉了揉双眼,打算补觉去。 补觉前,她习惯性地刷一刷朋友圈,细长白皙的手指下滑,刷新朋友圈的界面。 一条新的好友动态消息映入眼帘。 【徐:下午三点,Medena私人藏品展不见不散哦!】 11. 赔偿礼物 Medena 举办私人收/藏家Ealtriy 的私人藏品展,聚集了三十多年来收/藏的一千多件诗集、字画、装饰品、古董、灯具、茶具等各色各样的物品。 Medena私人藏品展共八层,每一层的藏品单独进行展览,字画区在一楼,古董在二楼,诗集在三楼……根据私人收/藏品的价值进行排位,越贵重的藏品层数越低。 这是今年年末举办规模最大的一次展览,也是藏品最齐全的一次。 穆青晚私信好友,要了一张私人藏品展的门票。 下午两点五十分。 穆青晚提前十分钟到达Medena,将蓝色的跑车停在车位。 远远地看去,好友徐缨榆裹着小香风外套,瑟缩地站在展览门口等她。 她抬起手与好友徐缨打招呼,纯澈的眼神落在徐缨瑟瑟发抖的长腿上,嗔怪道:“缨缨,在外面等多冷啊!” 拽着徐缨的小香风外套,小声地催促道:“快进去!别着凉了。” 徐缨粉色小香风袖口下,露出的一截白皙冰凉的手指,递给她一张青白色的入场票,眼神温和地看着她,回道:“我也是刚出来一会儿,今天天气暖和,不是很多冷的。” 穆青晚礼貌地接过入场票,道了声谢。 藏品会门口的工作人员检完票,恭敬地弯腰请两人入场。 穆青晚细软的双手紧紧地裹住徐缨冰凉的小手,轻轻摩擦生热,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不同展览分区的指示牌。 徐缨轻轻晃动冰凉的小手,一脸纠结地问:“该去哪个藏品区?字画、古董?” 晃动的小手连带着牵动游走的思绪,穆青晚温柔的眼眸盯着某个类别名,葱白分明的手指指向紫色的指示牌,简短地吐出“字画”二字。 徐缨眉梢微动,轻点下颌,绕开镂空雕花的扇窗,进入画展区。 一进门,简约舒适的墙面上挂着珍贵的字画,有潇洒飘逸的草书、端庄凝重的楷书、典雅方正的小篆等出自名家的作品。 穆青晚目光灼灼地欣赏着珍藏多年的作品,每一副作品细细端详,感受作品带给人的绝妙心境。 走至35幅作品,她深深地被雪山之巅上的一束曙光吸引,站在这幅画前,感受画中的意境,沉沦又自愈的救赎。 她心底只有一个答案。 ——是它了。 …… 当晚,穆青晚提着珍重的画作,按下贺吟怀家的门铃。 足足响了五声,严密的大门从里往外打开,贺吟怀身穿宽松的居家服,神色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他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像是从喉骨深处溢出:“有事?” 穆青晚紧张地攥紧手指,泛白的指节陷进掌心,面露尴尬地说:“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 晚上七点多,冒昧地前来打搅他人的休息时间,属实有些无礼,穆青晚自知理亏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画作。 她思忖了半会儿,双手握住珍贵的画作,轻轻地斜放在门口的白色墙面上,拘谨地说:“礼物,算是两清了。” 后退一步,避开寒潭般的深邃眼眸,她语速飞快地吐字:“我就不在多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我再来取。” 不等他的回应,穆青晚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有必要算清么?” 低低的嘲声令她脚步一顿,那声音仿佛是从冰寒的深潭里崩出来,听来异常的冰冷与冷漠。 心思细腻的穆青晚,听出话中的异样,转身面向他,语气平和地解释:“当然要算清,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小钱,也不在乎赔偿不赔偿的事,但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也不想跟有关钱财的事情与他人产生纠纷。” 一长串的话说完,她目光温和地落在矜贵淡漠的神颜上,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深吸口气,声音轻轻柔柔地说:“希望你能理解,无论我们是陌生人也好,亦或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也好,该分清的分清,该划清界限的划清界限,这样对谁都好。” 明明是温和轻柔地说出这段话,却句句如刀子般扎在他的心尖。 即使是从小陪伴到大的玩伴,也要划分界限,有明确的界限感。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相隔一米,贺吟怀只觉得一米的距离犹如银河系的长长星河,无论如何跨越,始终触碰不到星河的另一端。 乌黑柔软的湿发垂落在额前,遮住眼底的黯然,喉间苦涩,“随你。” 他终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妥协地吐出二字。 单是一场只开花不结果的暗恋,已是酸苦发涩,又何必沉迷于酸酸甜甜的长久。 贺吟怀转身回屋取了遗落的锦木盒,归还给她,包裹严实的画作收进屋里,留下一句:“两不相欠。” 穆青晚泛白的指节紧抓着黑色包包的肩带,倏然听到此话,紧绷的心慢慢地舒展开来。 其实,隐隐约约地能察觉到贺吟怀对她的心思,刻意的接近,不符合高冷人设的作恶搞怪,无不在刷新他的存在感。 她不太确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破这层薄薄的纸纱,静等一个恰当的时机,隐晦地做出回应。 回到家,穆青晚把提在掌心的锦木盒,收到杂物间的空格里。 出自顶尖大师的名贵之作,虽价值不菲,但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不想再见到它了。 *** 周一上午八点半,穆青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玲玲坐在她的工位上,拿着一份资/料整理成电子文档归档。 穆青晚纤细的手指抓着黑色菱形包的金属链条,挂在一侧的办公椅上,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袋巧克力分给玲玲。 她扬了扬头,笑道:“请你吃。” 玲玲面露微笑地拿了几个,剥开外层的糖纸,方块榛子扁桃仁酱的巧克力含在嘴里,甜而不腻。 她拿起办公桌上的记事本,给偶像汇报今日的工作安排。 “穆老师,您今天有三个动漫剧需要配音,分别是《妮妮可儿》、《游侠行天下》、《师兄全天下第一》,《妮妮可儿》要在元旦档上映,那边催得紧,我们要先录制这部,其他两部放在下午也行,因为这两部的配音员还没到。” 穆青晚点了点下颌,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口暖茶,润了嗓子,问她:“《妮妮可儿》的配音室定在几层楼?” 玲玲快速地查找记事本上,记录《妮妮可儿》动漫的有关信息,“在A栋三楼302。” 穆青晚了然地点头,“好的,请给我一份台词,谢谢!。” 玲玲在一沓文件夹中,找到了今天配音的三部动漫台词,一并交到偶像的手里。 “穆老师,录制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您配音的角色是可儿……” 穆青晚抬手制止了玲玲往下概括角色简介,这些早在定下配音角色时,她已全然了解可儿的信息。 透明的方形玻璃窗洒下一束金色的日光,落在窗台那一抹绚丽多彩的绿植上,显得生机又有活力。 穆青晚面朝着暖色的日光而坐,卷翘的眼睫微垂,灵动清澈的眼眸仔细地查看配音台词,那模样认真而严谨。 “搭档有换吗?” 指的是与她搭档的配音演员是否有更换。 玲玲慢了半拍,回了声“没”后,又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换了的,是个小角色,与您配音的角色不相干。” “好的,我知道了。”穆青晚合上台词本,拎起桌上的保温杯,乘坐电梯到三楼。 三楼至五楼有一条连接AB两栋楼层的公共走廊,通过长长的走廊,直达另一栋办公楼。 A栋三楼是动漫剧或动画片配音专用的大型配音室,在动漫角色数量多的情况下,就需要在三楼的配音室集体完成配音。 每间配音室容纳的人数不同,选定的配音室房号也不同,这次录制的配音角色定在302。 玲玲跟在穆青晚的右侧,一脸兴奋地八卦:“穆老师,我听说这次配音有很多大咖,像陈科、汪洋成、李素蓉等老牌艺人都会过来录制,我都没见过他们的真容呢,签名本我都准备好了,等会儿一定要拿到签名。” 穆青晚面色温柔地侧眸,逗她:“原来玲玲是来追星的呀!还以为是来学习经验的呢。” 玲玲涨红了脸,羞愧地低下头,在五分钟前,她借用学习的名义跟偶像说她是来学习配音技巧的,因一时好奇,说漏了嘴。 “是真的来学习的。”她打着包票,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保证不进录音棚影响各位老师配音,绝不影响工作……我保证。” 穆青晚神色淡漠地目视前方拐角的走道,在转个弯经过一间配音间,便到302配音室了。 “嗯……玲玲可能要失望了,今天三楼是有很多大咖过来录制配音,可都分在不同的配音室,想一下子全见到可能有些困难哦。” 闻言,玲玲失落地垂下眉眼,“啊?那是我听错了么?” “小道消息不能信,尤其是……小智的谣言。” 看到玲玲错愕的眼神,穆青晚眯了眯双眼,更加肯定是小智这家伙在办公室散布的谣言。 12. 遇见情敌 站在302配音间前,玲玲轻轻叩响配音间的门,传来里面沉闷有礼的声音,转动门把,推开配音室的木门。 进入配音室,穆青晚笑着点头与在场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沙发上气质儒雅的黑衣男人,朝着明艳端庄的穆青晚打招呼,“穆老师好久不见啊!再次共事,恳请穆老师多多指教,不足之处请温柔指出。” 穆青晚琥珀色的眸底露出一抹无奈,捂额嗔道:“漠哥别逗我了,谁不知道漠哥的配音在业界数一数二,竟会捉弄我,今日若是传出去,我恐怕要被同行笑话了。” 汤缙漠粲然一笑,捧着配音词的本子笑骂道:“你啊你……哪个同行敢笑话你,我第一个首当其冲上前理论去。” 穆青晚被逗笑:“还是漠哥仗义。” 玲玲乖巧地站在穆青晚的身后,扯了扯偶像的衣角,附在耳边小声地说:“穆老师,你和汤老师熟吗?可以不可以……帮我要个签名?” “还行吧……一会儿配音结束,我再帮你要,他的签名多得是。” 玲玲羡慕地眼冒金星,笑着点头:“谢谢偶像,我的神!” 负责记录考勤的工作人员,清点了人数,少了一位配音演员未到,急得团团转。 马上要到录制时间了,如果因一人迟到,耽误整个团队的配音,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她焦急地站在原地,拨打签名表上的预留电话,那端始终占线,联系不到对方。 音响的工作人员在里间调配好设备,组织各位配音演员入场。 “各位老师,录音设备调试好了,请入里间就坐。” 负责考勤的工作人员正要开门,与配音公司的人沟通协商能否调一位配音演员过来救场。 这时,配音室的门被人推开,一袭鲜艳红裙的女人进来,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迟到了。” 考勤员反应极快地退后一步,差一点被门撞破皮,抬起头,眼神不悦地瞪着推门的人。 在听到女人略带歉意的话,眸底的怨气更重了,她语气不好地骂道:“你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全组就你迟到,所有人都等着你,耽误后期制作,责任你来扛?” 考勤员的声音洪亮,又面对着门口的走道,几乎声音一出,站在楼道的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包括在场起身步入录音棚的各位配音演员齐刷刷地望向配音室的门口。 或许是气氛过于尴尬,考勤员润了声嗓子,左手托着考勤表,低头地问:“陈滢滢?” 身着红裙的女子面带微笑,丝毫不受工作人员的怒气所影响,娇声道:“莫洛,陈滢滢有事来不了,导演托我临时来救场的。” 她特意强调‘救场’二字,而不是用‘顶替’二字,巧妙地化解紧张而尴尬的气氛。 考勤员半信半疑地朝着她看了一眼,回道:“我问问。” 转过身,看见在场一群人盯着她们,考勤员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换了一副和蔼亲切的模样,对着各位配音老师弯腰道歉:“对不起,刚刚打扰了各位老师工作了,请各位老师进入录音棚进行配音,抱歉……抱歉。” 穆青晚目光柔和地对着她说:“没事儿,不是你的原因造成的,不用跟我们道歉,下次记得提前协调好工作,以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她侧过身,对着身后的工作人员说:“走吧!该工作了,再不工作要扣钱了。” 汤锦漠笑着回应:“既然人都齐了,就进场配音吧……要不然穆老师的工钱可就没有了。” 在场的人脸上扬着笑容,僵滞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纷纷进了里面的录音棚进行配音。 考勤员感激地道了声谢,转过头小声地催促莫洛:“快点进去,别耽误工作。” 莫洛垂在衣裙侧边的小手紧攥成拳,面上柔和地点头,态度诚恳亲切:“对不起!小姐姐,惹你生气了,实在是抱歉,今天我请大家喝咖啡,当是赔礼了。” 话音落地,莫洛侧过头,眼神示意助理去买咖啡回来。 配音结束后。 瘦弱的小姑娘笑着给配音室的所有工作人员发放咖啡。 暖暖的一杯咖啡递到穆青晚的眼前,她面上温柔地道了谢,委婉地拒绝了女孩的好意。 落后一步的汤锦漠签完名,站在玲玲的面前,把手中的签名本交到她的手上,“听说你是我的小粉丝。” 玲玲一脸兴奋地疯狂点头,“是的是的,我可喜欢您的配音了,您配音的每部作品我都有关注,真的很棒!” 汤锦漠仰着脸,眼神扫向一旁的穆青晚,得意地说:“看到没?我的小迷妹,你有没有吧?” 穆青晚轻哼了声,不忍戳破他的幻想,告诉他‘你只是玲玲众多偶像中的其一,连话术都是挑爱听的讲。’ 在场的工作人员人人手捧着温热的咖啡杯,唯独纸袋里多出了两杯。 莫洛眉眼微微地环顾四周,白皙的手指提着咖啡杯的袋子,步履轻盈地走向沙发处。 清丽的面容挂着一抹笑意,举着两杯咖啡递到两人的中间,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两位老师请喝咖啡,耽误各位老师的时间了,一点歉意还请笑纳。” 汤锦漠垂眸瞥了眼,倦意的浓眉微微一蹙,面上却清润温和地接下,语气淡淡地回道:“谢谢。” 剩下手中的一杯咖啡,莫洛面上笑容不减,双手捧着醇香浓厚的咖啡递到穆青晚的手边,红色的热饮触到修长冷白的指骨。 穆青晚被烫到了一下,冷白的手缩回背到腰后,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无心与她纠缠,令她心生不快。 “谢谢!不用。”她冷漠地拒绝。 莫洛楚楚动人的眼眸望向她,委屈地努嘴:“穆老师,是因为我迟到惹您生气了,还是不小心烫到您的手生气啦?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恳请穆老师原谅我好吗?无心之举,请谅解一下。” 穆老师冷眼看着她的戏精表演,与那晚娇声叫嚣的女人无法重合在一块,不当戳穿她不代表她可以任由人欺负。 “女士,您迟到是由于您的个人原因造成的,与我无关,且您迟到不需要单独向我道歉,该向全体的工作人员道歉,因您迟到的这些时间,浪费了所有人的宝贵时间,可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请求原谅可以换回的。” 微顿,她垂下秀气的眉眼,眼神淡淡地瞥了眼冒着热气的咖啡,弯唇提醒:“咖啡的温度略高,看来咖啡纸杯的厚度轻薄,下次女士可以换家店购买,这家的纸杯质量可能合格但不符合人情温怀。” 扬起细长的手指,指背烫出一道红印,“女士,无心之举造成他人伤害的事实,在法律上有明确的规定,并不是不需要承担民事责任,另外造成他人受伤的事实摆在眼前,可不是轻轻的一句‘无心之举’就可以逃过责任的,不过嘛……小小的烫伤,虽不严重,但给这位小姐提个醒,下次多注意,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好心地原谅你的‘无心’。” 莫洛脸上的笑容僵硬,余光瞥见在场的工作人员投来好奇的目光,指尖隐隐地捏着纸杯,忍气吞声地说:“是,我的错!谢谢穆老师的建议,我会注意的。” 穆青晚双手背到身后,上前一步,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耳语:“不愧是演员出身,演的够专业,给五星好评哦!可惜和老牌三儿专业户相比,差了点火候。” 莫洛不甘示弱地反击:“穆老师的男人用起来不错,可惜人美心善的美人守不住,便宜我咯!” 穆青晚喉间闷出一声笑,不甚在意地侧头,加重语气道:“一颗烂白菜而已,坏了丢了便是,我从来不缺男人,倒是廉价的女人会看低贱的烂白菜。” 隐隐听出暗讽刺:她是一个廉价的女人。 莫洛咬紧嫣红的嘴唇,憋屈地站在原地,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敢直冲人/发火,隐忍地垂下眼眸忍下怒火。 穆青晚偏过头,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走出配音室。 汤锦漠隐约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没有参与其中,他温声地对莫洛说:“抱歉,失陪一下。” 抬起长腿,走出配音室,追上了在电梯间等电梯的穆青晚,他的视线转向红印的指骨,侧头对着助理说:“去办公室拿药膏过来。” 穆青晚抚过烫红的手指,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没多疼的,我没那么娇气。” “真不疼?” 穆青晚点头:“不疼。”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玲玲率先进入电梯,按住开门的按钮,等其他人上了电梯后,摁住关门的电梯键。 “穆老师,你真的不要紧吗?”她担心地问。 “真的没事。” 汤锦漠站在电梯的侧面,看清电梯按钮亮起的数字为二楼。 他扬声问:“去食堂吃饭?” 穆青晚红润的脸颊两侧露出一抹浅浅的酒窝,侧眸提了一句:“一起?” 汤锦漠:“看在热情邀约的份上,我答应了。” 13. 多副面孔 L&S公司的食堂开在B栋二楼,出了名的好吃。 每个窗口设有不同的菜系,粤菜系在1-2窗口,湘菜系在3-4窗口,闽菜系在5-6窗口……满足员工的各种口味。 若是员工不满意,可向食堂的负责人提出建议,负责人会征求大家的意见,做出调整,尽量满足每位员工的需求。 坐在靠窗的位置,玲玲拿起手机扫了桌上的小程序,指尖翻动页面的菜单,询问大家想吃什么。 穆青晚脑中自动选好了今日的午餐,张了张唇,欲要回答时,被一道温润的声音抢先应道:“一份酸甜排骨、一份香辣鸡、一份清炒芦笋,再要一份虾仁菠萝炒饭。” 小指轻勾菜名,添进购物篮里,点到香辣鸡时,玲玲轻声询问他的口味:“汤老师,您点的香辣鸡要微辣、中辣、特辣、魔鬼辣哪种?呃……您点香辣鸡会不会嗓子不舒服,您下午不是要配音?” 汤锦漠右手搭在长椅背上,神色慵懒地勾了勾唇:“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去度假,今天这顿饭当是度假前一天的放纵。” 半个月之后,又到了元旦,岂不是又可以继续休息了? 玲玲羡慕地留下一句:“真好!” 穆青晚:“一碗清汤面,加水煮肉和青菜,少盐。” 她掀开眼皮,瞥了眼对坐的汤锦漠,早已见怪不怪了,调侃道:“又请假出去浪,谢总老人家没点意见?” 汤锦漠嗤笑一声,“好歹我也是公司的股东,请次假怎么了,做不了主了?” 穆青晚抬起细白的小手,给每人倒了一杯薄荷柠檬水,端着温热的玻璃杯放在他的面前,眼底起伏不大地说:“年底活多,谢总肯放行不容易,漠哥商量件事呗……传授点经验给我,我也请假出去度假。” 落落大方的脸上不言苟笑,似认真地在请求。 汤锦漠挑眉,一脸稀奇地说:“嚯!劳动楷模居然主动要求请假,那我可得传授点丰富得不能更丰富的个人经验。” 趁着菜还没上的空隙,汤锦漠足足讲了五分钟的请假经验,才按捺不住地问她:“突然请假干嘛,感情受创啊?” 穆青晚身形微颤,面上不显地笑了声,避开这个话题,“突然想出去走走。” “有点累了。” 玲玲眼底泛起一层心疼,伸出手握住她的五指,“偶像工作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 被称为劳模典范的穆青晚,长年不休假,奋斗在一线,每日加班加点,超额完成配音工作,从未见过她主动申请请假休息。 难得穆青晚主动开口求帮忙,汤锦漠爽快地应下:“行!我批了,明天休息不用来上班了。” 穆青晚被逗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嗔道:“不批假就外出度假,老板知道了不得辞了我。” L&S公司的老板素来神秘,自公司创立老一辈员工从未见过老板真面目,哪怕公司召开重要会议,老板也是委托谢总主持召开,故而有人笑称:“无老板压榨的打工人,个个是老板。” 汤锦漠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抬眸对着她说:“劳动楷模请假,老板哪有不批的道理。” 穆青晚一时语塞,没好意思告诉他即使是请假,老板也会以年后工作量繁多,一时找不到人手接替为由,要求年后在请。 像漠哥这种,时常请到假的老油条来说,不算难事。 窗台的播音器里响起:“C0122号,您点的餐已做好,请来取餐。” 取了餐,回到座位。 汤锦漠喝了口汤,随口一问:“请喝咖啡的那位老师是谁?” 玲玲停下夹菜的手,给他科普了莫洛的履历。 听下来,汤锦漠喵了两眼,对坐缄默不语的穆青晚,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安静地吃着碟子里的青菜,被人提及对莫洛是否有过节时,她沉默地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拿起餐纸,擦了擦嘴角。 “没有。”她的回答。 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怀疑两人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过节,否则温柔如春风化雪的美人变成冷酷气场全开的拽姐,很难不让人联想出什么。 汤锦漠担心地问:“最近还好吗?” 穆青晚歪了歪头,不明白他忽然这么问。 “挺好的。” 汤锦漠垂下眼,眼角瞥向白皙的手腕,空空如也,少了一副精致如玉的手镯,迟疑地问:“你和他?” 穆青晚与楚新凉的恋情,只有周围几个熟悉的朋友知道,而熟悉的人中包括汤锦漠。 她面无表情地陈述:“分了。” 玲玲惊呼一声,侧过毛茸茸的脑袋,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捂住了一张嘴。 配音界神颜的知性女神,不仅有了男朋友,还分手了。 究竟何等人也,交到了穆青晚这样温婉贤淑的美人,玲玲惊呆了。 汤锦漠:“他……怎么?” 穆青晚扯了扯唇,蹙了蹙秀气的眉头,不愿提及,“甭提了。” 汤锦漠放下筷子,扬了扬头,站起身,“走,喝酒去。” 在他这,酒是消除情绪的万能解药,没有一瓶酒解决不了的烦恼。 但他似乎忘记了,工作日是不能饮酒的。 穆青晚一脸无语地抬头,提醒他:“漠哥,工作日不能饮酒,违者扣薪资。” 汤锦漠怀疑了一下,坐回座位,低哑的声音轻飘飘地回道:“晚上。” 她瞧着汤锦漠表面一本正经,实则嘴角轻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想也不想地拒绝:“漠哥,我……买酒喝醉的事我已经做过两次,今晚不约。” 第一次是在贺吟怀公寓里偷酒喝被发现,借机发了酒疯,第二次是在羽生KTV,没有发酒疯,胜似发酒疯。 第三次,说什么也不会再尝试借酒买醉了,除非……她穆青晚脑子抽风,非酒必沾,否则谁也劝不动她。 汤锦漠晓之以情动之以情地诉说,酒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解忧愁,如何如何的忘记前任,如何如何的…… 总之,说了一大堆‘好处’之后,穆青晚依旧不为所动地端坐着,面带微笑,时不时点头附和,却没有松口答应要借酒消愁的意思。 汤锦漠一脸挫败地叹了声气,憋了个大招,“九里云新来的男模身材一级棒,声音甜,关键是……” 他眼神示意‘你懂的’,怂恿道:“去不去?” 玲玲坐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再次刷新了对业界数一数二百声可变的认知,原以为汤老师是气质儒雅的温润公子类型,后以为是傲娇硬夸的小公举类型,实际是逗比爱浪的人间富贵公子。 一天之内,见证了汤老师的多副面孔,一时未消化,猛地又一次刷新认知。 汤锦漠提及的男模,玲玲心有所动,想要见识一下大世面,但是她不允许汤老师带坏她的偶像。 偶像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神圣的仙女,绝非庸俗的凡人。 玲玲主动替偶像拦下庸俗的美色,“汤老师,美色误人,穆老师神仙般的女子怎能沾染世俗,不如由我替代,替穆老师享受俗物吧。” 瞧瞧这张小嘴,穆青晚不由地被逗乐,笑出了声,戳了戳可爱的小酒窝,“玲玲想见识世面啊?” 玲玲吞下一块肉,轻点头,清澈的眼眸中泛着一点点的憨,“我是怕穆老师被带坏,所以牺牲我一人,成全大家。” 汤锦漠面容严肃地说:“不行,你不能去。” 玲玲眸底清晰可见的失落,肩膀耸了耸,反问:“怎么不行?成年人认识一下帅哥,交个朋友不可以吗?” “这可不兴交。”穆青晚一本正经地说。 玲玲歪了歪,不理解地反驳观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快乐要大家一起分享才会更加快乐不是吗?” 穆青晚横了一眼,墨色的眼珠转了转给汤锦漠传达消息,示意他帮忙说服助理,别把人家带坑里了。 约酒不成,反而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汤锦漠无奈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给自己找补:“啊对对对,一人的快乐不是真的快乐,大家一起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说得好有道理,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下次再说。” 来时有多正经,走时便有多狼狈。 玲玲睁着清澈单纯的眼睛,眨了眨眼,目光灼灼地落在精致温柔的小脸上,努努嘴:“晚姐,汤老师说的九里云帅哥云集,今晚我们一起去潇洒,好吗?” 穆青晚面容尴尬地寻了个借口,“今晚加班。” 玲玲眼神充满怨气地瞪着眼前精美的碟子,只差把‘我不高兴’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短暂的沉默,穆青晚抬起细白腕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走吧!回去工作。” 玲玲转过头,不死心地再次问道:“晚姐……” 穆青晚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看的,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玲玲失望地垂下头,端着餐桌,放到回收处。 穆青晚盯着她的背影,低叹了一声。 单纯的小萌新,对外边精彩的世界充满好奇不知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14. 别太惯着他 下午录完音,穆青晚在办公室收拾物品,准备下班。 整理文件夹时,余光瞥见标着黑色字体《熟记梨》的配音台词,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文件的一角,思考了片刻,决定向领导问清楚。 敲开领导的办公室,走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站在谢闵行的办公桌前。 谢闵行抬起头看清来人,很快移开视线转到文件上,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有事?” 穆青晚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抹白纸,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不疾不徐地询问:“谢总,《熟记梨》忽然更换配音演员的原因是什么?” 谢闵行停下审阅文件的动作,把目光投向温柔大方的脸庞,扬了扬轮廓分明的下颌,“请坐。” 穆青晚抿了抿唇,上前几步,坐在椅子上,抬眸等着他的回答。 金色的签字笔帽轻点在白色平滑的纸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谢闵行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骨,暗哑道:“《熟记梨》徐良记的精心制作?” 穆青晚指尖紧攥着衣角,丝滑的绸质衬衣褶出一道浅浅的衣痕,正色道:“嗯,徐导的这部作品我看过,是一部蕴藏深意的片子,原先商定的配音人选是由我为女主进行配音,不知为何换了人。” 谢闵行轻点签字笔的动作微顿,缓缓地开口:“徐良记换配音是投资方要求的,七星有声的老总与徐导交好……” 后半句,不再多说,穆青晚瞬间理清里头蕴含的深意。 七星有声的老总与徐导达成共识,其中的弯弯绕绕,说不清道不明,但最后的配音花落七星有声,拿下如此有深度有看头的电影配音,配音界的资源怕是要多匀一些出去了。 L&S公司家大业大,圈内数一数二的配音大佬皆在L&S,倒也在乎这点小甜头。 穆青晚一脸了然,温热的指腹摩擦丝质的衬衣,沉吟了片刻,说:“既然业界内看好这部片子,谢总不打算入局?以咱们公司的实力拿下一部好的作品,岂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谢闵行修长的手指在一沓文件中翻找,从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一叠资料,骨节分明的指尖压着资料的封皮,推到她的桌前。 “比起徐良记的精心之作,我更看好这部《云乘船》,新颖的题材、角色饱满以及刁钻的词调,对于配音演员来说更是一种挑战。” 穆青晚白嫩的食指翻开第一页,眼神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文件,眼底闪现出一抹亮光,津津有味地翻看起来。 这部《云乘船》的故事里夹杂着古文诗词,其中有大量的生词需要注解,且配音起来难度系数大,充满着挑战性。 谢闵行满意地勾起唇角,“早猜到你会喜欢,这部作品是一位匿名网友投稿到L&W网站,已经与原作者取得联系,对方愿意将版权卖给我们,但有一个要求,《云乘船》只能以广播剧的形式进行。” L&S公司旗下有一家原创小说网站L&W,在全国文学网站中排列第三,里面的文学作品类型多元,包含诗集、古文、小说、散文等等多种形式,其中近一半的作品出版进行影视化改编,播出的作品由L&S公司的员工进行配音。 穆青晚抬起眼眸,猜测道:“作者是担心影视剧改编,与创作的初心相违背,不能给读者呈现更好的世界吧。” 谢闵行颔首点头,“没错!所以,这部作品我们公司将以广播剧的形式进行,另外一位配音由你的老搭档接手,没意见吧?” 话音落地,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沉声问:“最近工作辛苦了,等忙完手底的项目给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息。” 穆青晚莞尔一笑,“漠哥和您说了?” “嗯,还说了你分手,想约你去喝酒,结果被助理吓跑的事。” 穆青晚无语地扶额,心里吐槽漠哥的嘴和小智有的一拼。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藏着掖着,“嗐!分了。” 谢闵行挑了挑眉,“劈腿了?” 穆青晚卷翘的眼睫一颤,露出尴尬的一抹笑容。 “需要帮助吗?” 她摇了摇头,“不用。” 穆青晚垂眸瞥了眼桌上的文件,手指攥着文件右下角,“谢总,这份文件我拿回去了?” 谢闵行:“嗯……《熟记梨》上映时间定在春节,那边的配音员已经开始配音了。” 言下之意,不必花费时间用在这部片子的配音上。 走出谢总办公室,穆青晚将手中的文件放在包里,准备晚上回家看一遍。 晚高峰的车流拥堵,穆青晚圆润的眼睛移到显示屏前,点开车里的广播,广播里播放着当下最热门的广播剧《鱼线》,是由她配音的。 娓娓动听的故事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莫名地让人沉下心,认真地听完故事里动人的情节。 外面的天色已晚,道两侧的路灯微微亮起,宽阔的广场上响着洪亮的音乐声,跳着健身的舞蹈,这样的热闹似乎与她绝缘。 想不起来,有多长的时间是在热爱生活,而不是在盲目地过日子了。 她全身心地扎进工作,很少有多余的时间放在生活上,哪怕周末空余的时间都是用来工作。 或许,工作才是给她带来最大安全感的存在。 趁着年后休假,寻找生活的影子,慢慢地热爱而又平凡的生活,这是她所要寻求的新安全感。 …… 转眼间,元旦到来。 这天,穆青晚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弟弟穆莱洲放假回家,让她晚上回家吃饭。 晚上,穆青晚赶在团圆饭开饭前匆忙回家,便见到许久未见的弟弟坐在客厅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坐在沙发上,盯着空手而回的她。 他语气略有些抱怨:“哼!姐姐根本就不喜欢我,一点诚意的都没有,亏我还时时刻刻念着我的姐姐给我带了什么礼物,结果是我错付了。” 穆青晚顺着他的目光,转到空空如也的双手。 这次过于匆忙,她便没有准备礼物。 以往给他准备元旦礼物,这小子的眼里无光,不是嫌弃这个礼物太丑,就是嫌弃那个礼物太俗,要不然就是礼物配不上他的档次,总之送给他的礼物没有一个是符合他心意的。 也不知这次,怎么突然念起她没带来礼物送给他了。 穆母端着一盘水果过来,听到他的抱怨,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敲了敲他的头,数落他:“你姐姐好几次送给你的礼物,你不是都嫌弃难看不喜欢吗?怎么这次倒是抱怨起来了?你不喜欢的礼物,买来也不用,花冤枉钱干嘛?” 穆莱洲捂着发红的额头,一脸怨念地看着穆母,委屈地说:“妈……儿子刚回来,您就下死手,还要不要我了,姐你看看我额头是不是红了?” 穆青晚定眼一瞧,细腻的皮肤上泛着一点点的红,她伸手抚顺他额前的碎发,遮挡住泛红的指印。 她道:“有点,一会儿擦个药膏。” 穆母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伸手又捶了捶他的头,被反应极快的穆莱洲避开,她没好气地说:“娇气!男子汉受点伤就哭,动不动就搬救兵,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穆莱洲跳下沙发,躲得远远的,口中不忘反驳:“妈您怎么这么说您儿子呢?好歹我也是您心头的一块肉,把我放在废物一栏,那姐姐是什么?姐姐也是废物吗?” 穆母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能有你姐姐一半,我就感恩戴德了,还有脸和姐姐比较呢,你都不配跟姐姐一个姓,知道吗?” 穆莱洲被怼得哑口无言,睁着可伶兮兮的眼睛,望着站在玄关处的穆青晚。 “姐姐,妈妈说我了,要克鲁斯的门票才能好。” 穆母气笑了,这小算盘打的让她天真地以为这小子转性了,果然还是老样子。 穆青晚换了双棉拖,步履轻盈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不紧不慢地问:“克鲁斯是什么?” 穆莱洲可伶兮兮的小脸上,立马切换成讨好的笑容,蹭地跑到沙发后弯腰捶肩,给她讲解克鲁斯的来历。 克鲁斯是足球界新起的球星,受到众多球迷的追捧,有媒体预言他将成为足球历史上第一个最年轻的足球将领,为了得到观看内场的足球票,穆莱洲讨好般地求着姐姐送礼物。 问题是穆青晚不了解如何得到内场票。 穆母擦了擦手,伸手拍了拍儿子的手,抬头看了眼楼上,催促道:“去楼上叫你爸吃饭。” 穆莱洲垂下眼眸,低低地说了声,“姐姐记得帮我搞一张门票。”快速地朝着楼上的书房跑。 穆青晚欲言又止地朝着他的背影望了望,穆母眼疾手快地拉着她,到餐桌前坐下,出声道:“别搭理他,这小子三分钟热度,等这劲头过去,别说足球票了,就是篮球票都不稀罕看一眼。” 穆青晚接过穆母递来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好,应了声:“嗯。” 穆母:“你也别太惯着他,这坏小子不能惯着,一惯着容易得寸进尺,更难对付。” “知道了。”她低低地应道。 15. 反抗不公的对待 从进门开始,她的情绪并不高涨。 穆母心思细腻地察觉到女儿今日的情绪低落,像是有心事。 她问:“怎么了?” 穆青晚盛米饭的手顿住,一脸懵圈地回了句:“没有啊。” 穆母直觉不对劲,沉下脸,一脸严肃地问她:“你和你那小明星怎么样?” 穆青晚低下头,把手中的碗逐个放在碗碟旁,应道:“挺好的。” 没提分手的事。 瞧着她一副心虚的模样,穆母一眼看穿,了然地清楚两人的关系发生了矛盾,但不知是不是分手了。 “我看小明星不靠谱,圈里的人多少有点小心机,要是分了也好,谁也不耽误谁。” 穆青晚心不在焉地回:“嗯。” 台阶上传来脚步声,穆莱洲汲着棉拖下楼,听到‘谁也不耽误谁’这句时,好奇地问:“什么谁?哪个谁?” 身后的穆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沉稳内敛的性格怎么没遗传半分给儿子,竟活脱恣意的像个猴子,一点也长不大,又如何放心地将集团的重任交给他。 穆青晚看见弟弟身后的男人,喊了声:“爸爸。” 穆元江眼神淡漠地应了声,坐回餐桌的主位。 新的一年团圆饭,因穆莱洲和穆青晚回家而不再是冷冷清清,一家人的氛围相处融洽。 直到快用餐,穆父打破了温馨和谐的画面,“晚晚,最近工作怎么样?” 穆父很少叫她晚晚,少到从小到大,她屈指可数,不超过三次。 第一次是穆父要求她报考离家最近的A大,理由是离家远,实际上是年幼的弟弟无人照顾,需她陪伴辅导作业罢了。 第二次是穆青晚交了人生中第一个男友,因穆父厌恶娱乐圈的明星,将其视为上不了台面的戏子,而强烈要求她分手,与申家的长子联姻。 第三次,是现在。 能够想象到穆父嘴里喊出‘晚晚’二字时,心里早已憋着什么大招了。 一番嘘寒问暖,关心她的工作,却不是真心地体谅她的辛苦。 在他的心里,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除了利用,再无任何价值。 穆青晚攥紧筷子的末端,指尖微微泛白,心底紧张到不行。 生在豪门家庭,她的人生终究逃不了被掌控的厄运,有时她无比的羡慕普通人,有着自/由,有着对生活热爱的初心,有着可选择的人生,而她不能任性妄为地为自己选择一次。 “还行。”她声音极轻地回了句。 穆元江面若如常地盛了碗汤,放在她的手边,语气温润地问:“这几天有空吧?公司的年会过几天要举办,你学播音主持的,去帮个忙?” 穆青晚白皙的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不情愿参与公司年会的主持,更不愿意在众多员工面前,被当成植物园里观赏的花,由人议论。 主持公司的年会,会不会被掺杂着另类的相亲呢。 以她对穆父的了解,一半是给公司撑场面,一半估计是为了寻找新的联姻对象。 每年的新年伊始,穆父总会以新的理由,给安排一场相亲,她猜这次相亲的地点定在公司的年会晚宴。 她委婉地拒绝:“我学的是配音,与播音主持差得太远,爸爸不如请专业的人来主持,效果……” 穆父的眉头一皱,面色发沉,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地命令:“晚宴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这会儿你说不愿意,是想让爸爸在公司年会上丢脸吗?” 穆母出言打断:“哎呀!邀请函发出去就发出去了,又没写晚宴的主持人是谁,再说了计划哪能赶上变化呢,再换个主持人就好了,干嘛非得让女儿去当主持人呢?以前没见你这么爱显摆女儿,现在倒是乐意了?” 语气中透着不爽,就差对着穆父的脸怼了。 穆父脸色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厉声道:“我在说正事,你老是插嘴像什么样子?两个孩子没一个令人省心的,都是被你惯坏的。” 提起这个,穆母的火气更大,平时不见他对两个孩子上心,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忙工作,一天到晚连个人影子都不见着,有人提到‘你家孩子优秀’时,立马表现出自己教导有方的样子,恨不得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虚伪的小人! 穆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恼火地怼道:“呵!我惯坏的?我惯坏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说句话啊?现在倒是挺会说风凉话的,我问你你有管过孩子一天吗?什么都当甩手掌柜,现在学会利用孩子在公司里,塑造好父亲的形象了?” 穆父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语气软了一些,态度依旧是强势,“我赚钱不还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吗?我不挣钱养家,哪来的钱给你花?美容、买包、买衣服、旅游这些哪样不需要花钱?” 穆母语气幽幽地回道:“孩子现在长大了,有能力了,你也该退下来休息了。” 大的已经成年,有能力掌管公司,挣钱养家的事情完全可以由女儿接手,免得一天到晚总给自己找借口,没时间管教孩子。 穆父被怼得哑口无言,丢下一句:“跟你说不通。” 穆母朝着斜对面的女儿挤眉弄眼,示意她首战成功,眼神鼓励她敢于拒绝,不用担心,由她在背后撑腰支持。 穆父转头将矛盾对准女儿,严厉地问她:“下周六晚上七点到皇冠酒店,公司开年会你必须到场。” 强势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穆青晚秀气的眉不由地紧蹙,心底没来由地变得沉重且失落。 总是这样,自顾地命令,替自己安排好一切,从来没有以愿不愿意、可不可以的口吻,询问她的意见。 从小到大学习的礼仪,要求她必须端庄优雅,可这一刻她却只想撕破这层伪装的面具,卸下疲惫不堪的心锁。 她站起身,像角色里反抗不公平对待的女主一样,霸气地丢一下一句:“不去!” 穆父气着捂住胸口,右手微颤地指了指她,“反了你了?” 穆青晚目光直盯着他的眼睛,面容冷漠,与年轻时的穆父如出一辙,不得不令人感叹,平日里温柔端庄的女儿,反抗起来像是个正处青春期叛逆的熊孩子。 反倒是活脱恣意的儿子,性格虽跳脱,看起来没心没肺是个长不大的小男孩,一遇到点事,反会缩在壳子里束手束脚,不敢大胆尝试与反抗。 她推开身后的椅子,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小脸认真又倔强地回了句:“我不愿意的事情,您又能耐我如何?” 穆父脸色阴沉,重重地拍了下餐桌,在针锋相对的餐厅里,显得十分地可怕。 暴风雨来临前,一直压抑着天空中乌压压的黑云,试图折断肆意妄为的天性,由着它掌握节奏。 穆莱洲眼看着气氛不对,拉着穆父粗壮的手,央求道:“爸爸,让我去吧!姐姐工作那么忙,眼圈黑成了一圈,都没有好好休息,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穆父眼底的怒火消散了些许,但还是被气得不轻,语气重了些,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穆青晚梗着脖子,硬气地回道:“不去!” 消下去的火气瞬间点燃,骨子里的强势不容许有人忤逆他的决定,他猛地摔碎桌上的饭菜,强硬地说:“不去也得去,今年的年会你必须在场。” 穆青晚没好气地质问:“为什么非要我参加公司的年会?您打着什么算盘,自己门儿。” “穆青晚……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这就是你的教养?” 措辞戳伤她压抑许久的情绪,穆青晚眼眶浸上一层水雾,每一次做错事,说错话,他总会以父亲的口吻谴责她没有家教,没有稳重端庄的闺秀风范。 偏偏‘家教’二字,极其伤中要害。 垂在两侧的小手攥紧,修剪圆润的指尖嵌进皮肉里,她意气用事地顺着他的话,反驳道:“对啊!我就是没教养,没人要的孩子,生儿不养可不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凭什么要顺着你的心意成为人人称赞的好孩子,别人口中的‘邻居家的好孩子’,你除了炫耀利用我,还会什么?” 穆父被气到说不出半句话,指了指她,“你……你……你。” 穆青晚垂下眼睑,低头扫了一眼餐桌上几个完好的盘子,优雅地拾起甩出一抹漂亮的弧线,冷声嘲道:“这就是您要的教养!我只学了些皮毛,登不上大雅之堂,您不如再生一个。” 穆母原本只是想鼓励女儿大胆地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不曾想让两人的父女关系再次恶化,她焦急又心疼地安抚:“晚晚,咱们不愿意去就不去了啊,别这样呀!爸爸他不是有意的,他……” “妈妈你也……”站在爸爸那边吗? 后半句,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个家不回也罢。 没人真正伶惜她,更多的是利用。 只希望,这次她能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反抗不公的对待与命运。 年会晚宴 度过风平浪静的一个星期,直到这天下班,地下车库的一楼通道,站满了高高大大的粗壮大汉,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穆青晚有预感,这群人是来堵她的。 穆父仍旧不死心。 这些天的平静,一度让她以为是个错觉。 她紧紧抓着黑色菱形单肩包的金属链条,咬紧唇角盯着他们,警惕地后退一步。 站在中间的高瘦男子紧跟着上前一步,与外表凶狠的面容不同,他动作温柔地迈前一步并停止不动,语气温和地出声:“大小姐,您跟我们走吧,穆总发话您今天务必到场,您是了解穆总的,该明白听话才会有糖吃。” 穆青晚警惕地连续后退,心脏因紧张而跳动得厉害,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寻找可逃跑的路线。 那人看出她的小心思,好心地提醒道:“大小姐,您又何必执着呢?今儿这地您是逃不出去的,除非永远藏在这,否则今儿说什么也不会任您逃了。” 乖乖跟我们走吧! 他的视线落在粉色外套的纤细身影上,黑色西裤的长腿却是试探性地伸出左脚,上前移动半步,见她眼神警惕地后退几步,并不敢轻易地有所动作。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静悄悄的,因下班的时间已超过一个小时,此时地下车库并无员工过来,她呼救的几率并不大。 而她的蓝色跑车,停在那群粗壮大汉的身后不远的拐角处,想要绕过他们跑到车上离开,对她一个人来说,有些困难。 唯一可行的方法,是她折回公司。 地下车库通往公司的电梯间外,有一道出入门需要门禁卡,门禁卡刚刚被收回,放在包包的侧兜里。 她深吸口气,稳住内心慌乱的心神,与他们周旋,“你们先别过来!” 高瘦男子轻声哄道:“我们不过去……请大小姐不要浪费时间,跟我们上车。” 他的眼神瞥向身后的黑色豪车,垂在身后的双手做着手势,示意手下盯紧她,别让她跑了。 若是大小姐趁机跑了,他们的工资不仅扣光,连年终奖也会被泡汤。 穆青晚苍白的指尖滑进包包的里侧,放门禁卡时,没拉上包包的拉链,她顺利地摸到门禁卡。 这下逃跑的几率多了几分胜算。 她咬了咬唇,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爸派了七八个人来接我……呵!是有多看得起我,想让我和你走也行,把礼服和首饰放在我车里,我自己开车去。” 高瘦个子的保镖面色为难,“大小姐,您别为难我们了,我们就是一个打工人,做不了主,还是请您上车吧!” 穆青晚白皙的手指从黑色单肩包内,抽出车钥匙扔给他。 耍着大小姐的脾气,声音既娇纵又无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不想干有大把的人替你干,我一个人寡不敌众的,怕我跑了啊?我能跑吗?” 论人数,大小姐比不过他们。 论力量,大小姐的力气堪比蚂蚁。 七八个大男人跟着一辆跑车,如果大小姐真的开车跑了,以他们的开车技术截停一辆跑车,没有任何难度。 男人将接住的车钥匙扔给属下,“去把车开过来。” 趁着男人转身吩咐属下的空隙,穆青晚拔腿转身往回跑,脚下的速度很快,用了她上学体测时跑八百米的决心,拼尽一切力气,朝着电梯间的出入门跑。 听到动静,高瘦个子的保镖转过头,看到纤细的身影拼了命地往回跑,当即二话不说,撒腿追了上去。 大小姐真的狠,竟然将董事长的命令不当成一回事,敢违背就违背,不顾后果。 大小姐把事做绝了,就不能怪他们不留情面。 穆青晚不敢回头看他们,只听到耳边传来追赶的急促声音,白嫩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喉间发疼。 因飞快地奔跑,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流动的空气进入喉间,一阵发疼干涩。 来不及顾虑身体的不适,她攥紧门禁卡的手微微发抖,刷了几次感应器,透明的玻璃门才打开。 她闪身进入透明的玻璃门,身后的保镖已然追上,差一点点关上的门,被一只粗糙的大手伸手挡住。 顾不上思考,她抬眼看向电梯的显示屏,手下焦急而频繁地按着电梯门的按钮。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跳动,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转过头看向门口。 粗糙的大手反握住玻璃门的门框,欲合上的门被男人撑开,他面色凝重地走到穆青晚的身边,“对不住了。” 男人粗粝的手掌反抓住白嫩的手腕,拖着穆青晚朝着通道入口的豪车走,无论穆青晚如何捶打他的手,依旧是冷着脸拖着她上了车。 坐上黑色的劳斯莱斯,身形男人挡住她的视线,断绝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 “大小姐的车,我已经派人开到皇冠酒店,等您到达酒店,他会将钥匙换给您。” 穆青晚垂着浓密的眼睫,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 有种她无论如何挣扎摆脱困境,终是白费力气,逃不出牢固的囚笼。 她颓废地抬起眼眸看向窗外,灯红酒绿的城市属于它的一抹亮色,亮眼而多彩。 她的人生一片黯淡无光,人人艳羡她的身世优越,生在豪门世家,有着出色的才能,熟不知她逃不开家族的禁锢,努力再多如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皇冠酒店,高瘦个子的保镖打开车门,面色温和地做出‘请’的手势,语气透着强硬:“大小姐,礼服在二楼,造型师已就位,晚宴还有半小时开始,恳请您配合一下。” 言下带着些许的催促,穆青晚硬着头皮下车,抬起眼朝着觥筹交错的宴会厅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优雅的衣裙随风飘曳,登上回旋楼梯,消失在视线里。 高瘦个子的保镖目送穆青晚登上二楼,严肃的面容稍松了口气,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穆总,汇报大小姐到年会了。 属下泊好车,一路小跑跑到他的面前,伸手露出车钥匙,“井哥,车钥匙。” 白井把手机揣进兜里,眼睛瞥了眼二楼紧闭的化妆间,吩咐道:“给大小姐送去。” 回想起拖着大小姐上车的小段路程,那一抹死亡凝视的眼神,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幸好那一段路不远,否则落在他身上的小刀不知扎进多少小孔。 皮肤黝黑的男人面露胆怯,“井哥,你送吧!我不敢……” 白井碍于在宴会上,不敢言行粗鲁,只得压着火,低声地吩咐道:“让你去,是给你在大小姐面前混眼熟的机会,别不识好歹。” “哦。” 一袭镶嵌亮片的鱼尾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明黄的小灯照在穆青晚无可挑剔的小脸上,独增一抹美艳的性感。 她面露微笑地提起裙摆,另一只手扶着回旋楼梯的扶手,优雅地踩着台阶,慢慢地走下楼梯。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优雅大方的脸上微微一笑,对着在场的来宾轻点头,礼貌问候。 宴会中央举着香槟酒杯的露背白色长裙的女生,余光不经意地扫了眼,回旋楼梯的一抹靓丽风景,眸中惊艳之余,更多的是不屑。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与身旁的人进行攀谈。 穆青晚提着长长的的银色裙摆,路过舞池中央,寻了个清净的座位坐下。 人群里传来声音,“大小姐真的命太好了,人美若天仙,声音婉转动听,事业有成,又出身豪门,这辈子吃喝不用愁了。” 此话一出,有人反驳:“呵!我倒是不见得,像这种出身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哪个不用婚姻捆绑利益,她……联姻的牺牲品。” “不知便宜哪家的豪门贵公子,娶一位温柔贤淑的美人回家,听说穆小姐的有缘人定了申家长子,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与温柔贤淑的穆小姐很搭嗳。”有人双眼羡慕地说。 “郎才女貌的俊男靓女,颜值上肯定很般配,就是不知道……那方面会不会很和谐了?”粉色吊带长裙的女子,捂着嘴窃笑。 同伴跟着嘲道:“无感情基础的婚姻形同虚设,人不苦守空房就不错了,还指望着婚后和谐生活,有可能吗?” “像她们这种千金小姐,既是自/由恋爱,又是门当户对结的婚屈指可数,不是人人都是吴穗语,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婚前自/由恋爱,已是最大限度的宽容了。” 吴穗语——宿城豪门世家之一吴家的千金,五年前与祁家的独子祁渊完婚,两人在婚前自/由恋爱一年,之后领证结婚,这些年来两人共同出席活动,恩爱如佳,羡煞旁人。 在圈子里流传一句,“真爱夫妻如影随形,模范夫妻貌合神离。” 圈里的千金小姐,都等着看宿城第一美人跌落神坛。 年轻女子聚在一起嚼着舌根,说出口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连旁人听了也忍不住皱眉,默默地远离口舌是非之地。 露背白色吊带长裙的女人,捻着香槟杯的手轻轻一放置于酒盘里,迈开细长的双腿,朝着那群聚在一起的女人走去。 我不是肤浅的人 橘黄的小灯在侧墙面上,发出温暖而炽热的光芒。 注意到白色天鹅的吊带长裙女人,脚步轻盈地朝着她们走来,冷嘲热讽的红色抹胸女人不由地捏了把汗,眼神示意同伴身后的女人。 身穿黑色丝绒衣裙的同伴微微侧头,让出了一条道,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与女人打招呼:“穆小姐,好久不见啊!” 穆竹意冷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红色抹胸的女人,眸中的冷意浮现,红唇轻启:“哦,是你们呀!我以为是哪个没素质的人混进了宴会,影响了公司的企业文化形象呢。” 在场的女人噤声,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强大的气场如冰魄力穿的利箭,脚底下的高跟鞋‘哒哒’地作响,连周围的空气都削薄了半分。 明明宿城的冬天寒冷如霜,室内的温度升高,一片暖洋洋,即便身穿一件单薄的礼服,仍旧感受到身后浸出的冷汗。 穆竹意脸黑了一半,把几个好事的女人请了出去。 皇冠酒店后花园的小径,因天气寒冷,无人欣赏后花园的美景,她环手抱胸立在几人的面前。 穆竹意冷眼地扫过她们的脸,语气不由地加重几分:“今晚是穆氏集团的年会,不是你们的茶话会,当着众多来宾的面议论穆总的千金,冷嘲热讽人家是联姻的工具,是都不想干了,还是不想在宿城混了?别以为自己混个高职,就能随意点评论足,自己几斤几两分不清楚?” “你们是穆氏集团的员工,代表的是穆氏集团的形象,当着全宿城人的面拆自家的台,我从未见过如此没有分寸的员工,这事儿给你们一个教训,降职停薪,回去都给我好好反省。” 红色抹胸的女人左手紧握住细嫩的手腕,漂亮的指甲陷进皮肉里,脸上不服气,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她的目光追随着白色长裙,口中喃喃道:“有什么好得瑟的?靠着穆家的关系进了公司,不还是没触到集团的核心吗?真以为替大小姐出言教训几句,人就会对你感恩了,做什么美梦呢。” 轻飘飘的几句话,飘进穆竹意的耳中,激起压在胸腔的怒火,她本就脾气火爆,迈动的双腿调转方向,折回到原处。 目光冷得渗人,说话的声音冷了几个度,“你说什么?” 室外零下八度,冷风吹起长长的裙摆,不禁让人双腿冷颤,细腻的肌肤因寒冷起了一层皮。 同伴盯着巨大的压力,伸出手指捏了捏红色抹胸衣裙的女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红色抹胸衣裙的女子仰着高傲的小脸,挺直腰背,一点也不惧怕对方,“不是听到了吗?” 穆竹意气笑了,扬起手掌呼了过去,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与惊诧。 她看不惯便教训几句,反人胃口的言语听起来不适,便出手教训几句,打人的后果她担得起。 “凭你敢来随意评论我。” 冷艳的一张小脸,生起气如被点爆的气球,一点就炸。 她移动脚下的步子,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廓,“明天……不,今晚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红裙女人漂亮的指甲,掐着腕间细腻的皮肤,泛起鲜艳的红痕,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梗着脖子与她犟嘴:“你没有资格开除我!有职位无实权的人,哪里来的权限说开除我就能开除我呢。” 最后半句话,透着洋洋的自得,颇有种‘你能奈我如何’的样子。 穆竹意眼底的寒光冷得吓人,后退半步,拿出手机按下号码,拨了通电话出去。 “林叶秋被开除了,安排人处理掉。” 话落,她挂断电话。 穆竹意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双手环胸,冷冷的声音威胁道:“今后宿城无人录用你。” 言下之意,宿城这座大城容不下她这尊大佛,另寻他处吧。 林叶秋咬紧唇角,保持着高傲的头颅不动,只要没有收到公司的短信,就说明她没被公司开除。 仅凭穆竹意的一句话,随意开除一位公司中层的员工,就不怕惹出一些笑话出来。 她与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明确指出公司不可无缘无故开除对方,既不是犯了大错,又不是违约,她又有什么好担心惧怕的呢? 再说了,她的背后有人撑腰,哪怕今儿穆家大小姐来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开除她。 仗着自己有后台,嚣张气焰上涨,鲜艳红裙随着寒风摇曳,林叶秋丝毫不慌地与她直视,挑衅地说:“可惜穆小姐的能力比不及权力,一通电话而已,说开除就开除,当自己是……穆青晚啊?” 近在眼前的挑衅,成功地激起她的愤怒,酒红色的指甲狠狠地攥紧她的丝质裙,穆竹意承认自己的权力比不上穆青晚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即使穆青晚不在公司任职,公司里的员工无人不识她,无人不知她是穆家的大小姐,她随便说出的话,都会被人放在心上。 她虽姓穆,穆氏集团并不是由他们家创办,进入穆氏集团工作,有一定的职位,底下的员工按章办事,私底下对她却是不屑的。 平日里,她脾气火爆,公司里的员工不敢当着她的面表露出不满与不屑。 她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可如果当着面直言挑衅,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空气中陷入一阵凝滞。 处在林叶秋身侧的两位同伴,大气不敢出,拉扯她的衣裙,小声地说:“秋秋别说了。”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林叶秋收到一条短信。 穆竹意轻抬起下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红唇翕动:“看看。” 林叶秋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敢看的。 亮屏的手机上赫然出现一条消息。 从林叶秋的视角,清晰地看见这条消息发自穆氏集团的人事调动。 她、被、解、雇、了!!! 冷风吹起她的发丝,凌乱的思绪飘远,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消息。 穆竹意性感的红唇扬起一抹弧度,“怎样?” 看着对方不好的脸色,穆竹意心中升起一抹痛快,下了最后一道通碟:“收拾东西……滚!” 白色天鹅吊带裙一摇一摆地离开雪色覆盖的后花园,独留三人在寒冷的小径上。 黑色礼服的女生抬起头凝视她,语气地担忧地说:“秋秋要被辞退了,怎么办啊?” 另一个女生缩了缩脖子,白皙的皮肤在冷风中起了一层小疙瘩,她跺了跺脚,焦急地拉着林叶秋的胳膊,有些抱怨地说:“秋秋你不该对穆小姐说那样的话的,人家好歹是穆家人,一句话的事,你……干嘛要鸡蛋碰石头?忍一忍就能过去了。” 黑色礼服的女生点点头,附和一声,“是呀!我们又没有背景,你忘了我们参加年会是为了什么吗?” 今年的年会是穆氏集团举办最盛/大的一次,邀请了宿城业界的顶尖人士出席晚宴,共同见证穆氏集团发展至今的收获成果。 据说宿城年轻有为的公子哥也会出席,她们奔着豪门的门槛而来,现在得罪了穆竹意,以后进入豪门免不了要遭罪。 好不容易弄到参加公司年会的名额,因一时嘴欠错失豪门的机会,身穿黑色礼服的李樾珈沮丧着一张脸,“现在怎么办呀?” 另一个女生于谂同样拉着一张脸,焦急地询问:“秋秋,说句话呀!” 林叶秋攥紧手机,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我去打个电话。” 两个女生互看一眼,眸底里闪现出一丝疑惑,抿紧唇角等着她把电话打完。 一通电话结束,林叶秋昂首挺胸地转动手机,脸上的紧张与惧怕一扫而空,恢复起目中无人的状态。 “走。” 两个女生相互对视一眼,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扬地走进宴会厅。 暖色的橘花灯落在眼里,徒增加一抹温柔的气息。 穆青晚端庄大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往那一坐,自带一种优雅温柔的气质。 天生的‘氛围’女神。 穆竹意翘起红唇,慢悠悠地朝着围绕穆青晚周边的人走去。 她笑眯眯地看着围绕在穆青晚的人,那些人眼神了然地离开,留给她们谈话的空间。 穆竹意在她的身旁坐下,舒软的皮质沙发压下一道浅痕,微凉的手掌撑着精致的下颌,侧过眼眸,语气幽幽地说:“打算怎么谢我?” 穆青晚圆润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不明所以地问:“谢……什么?” 穆竹意眼角的余光,瞥向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忍住翻白眼的动作,神态慵懒地吐字:“我刚才帮你出面教训了手底下的员工,你说该不该谢谢我呢?” 话音未落,她突然变了说辞,“我帮你没别的原因,别多想。” 穆青晚轻点头,道了声:“谢谢!” 穆竹意轻嗤一声,对她的那一声谢,不甚在意,“口头感谢免了,我不是肤浅的人。” 穆青晚挺直腰背,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直白地问:“堂姐想要什么?” 穆竹意避开她的话题,与她聊起别的事情,好看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听说大伯请了申家的长子申临溪来,你猜猜……他是来干嘛的?” 有意撮合 穆竹意盯着美艳动人的面容,观察着她面上细微的变化。 穆青晚面上不显,惊讶地问:“是吗?爸爸没和我提起过,堂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穆竹意弯了弯红唇,斜着脑袋,神色慵懒地看着她,“哦?” 她幽幽地说了句:“那你现在知道了。” 低低的嗓音里杂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穆青晚卷翘纤长的睫毛微垂,目光瞥向腕间的宝石手链,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宴会厅的入口处传来动静,引来众多目光的关注。 热闹的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朝着入口的方向看去。 许是动静太大,吸引了穆竹意的注意,她往宴会厅的门口瞥了眼,收回视线,白细的手肘触碰穆青晚的手臂,一副看好戏地弯起唇角:“瞧瞧谁来了。” 穆青晚心神不宁地转过头,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宴会厅的入口。 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身着修剪得当的黑色西装,迈着笔直的长腿走在红毯上,与上前示好的人微微点头,而后在迎宾的引领下,落座于前排的宴会桌。 穆青晚蹙了蹙眉,黑色的慵懒卷散落在纤细白皙的后背,脸上的情绪不明。 她仰着小脸,看向宴会厅的入口处,心想着那群奉命押她参加晚宴的保镖,有没有尽职地守在门外,防止她溜出宴会。 公司年会的舞台中央,主持人一身淡雅的白色旗袍,站在舞台中央,举着黑色的话筒讲开场白。 穆竹意站起身,欲离开时,留下一句:“人长得不错!郎才女貌的,我在这提前祝幸福堂妹了。” 穆青晚淡漠的目光泛起一丝波澜,声音低低的,反驳道:“堂姐当真以为自己能逃过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此话清清楚楚地落入穆竹意的耳畔。 有一瞬间,穆竹意眸底黯淡无光。 很快,她眼底的黯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嚣张与得意。 她仰着头,满不在乎地说:“那又如何?” 穆家靠联姻巩固在宿城的地位,在穆青晚的眼里,它是可悲的。 一个家族需要靠联姻,与其他企业达成捆绑利益关系,这样的家族企业真的走到长远吗? 穆家在宿城属于数一数二的顶级豪门,竟然也靠着联姻才能发展,它真的有外界所说的强大吗? 或许,在堂姐看来,婚姻能换来利益,换来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又何必执着于结婚的对象是否是真心相爱的。 只要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管它幸福不幸福? 这很重要吗? 曾经,穆青晚无数次说服自己,联姻有何不可? 既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又能不用对着锅碗瓢盆发愁,且联姻的另一半大多夜不归宿,她乐得自在,享受其中。 哪怕面对棘手的婚外情,一不小心弄出一条小生命,她可以不愠不恼地由联姻对象处理,她只管开开心心地顶着绿油油的帽子,负责花钱足够了。 穆青晚淡漠的目光落在银色细高跟的尖头,看着它出神。 开场白结束,主持人邀请负责人上台致辞。 穆元江结束视频会议,从二楼下来,余光瞥见清净的沙发上,纤细的身影端坐着,她的背影说不清的落寞。 他紧锁着眉,吩咐一旁的助理白然:“去!把她叫到主桌来。” 公司的年会,哪家的千金小姐像她一样,呆呆地坐在一边,与周旁的嘉宾无互动交际的。 穆元江环顾四周,一抹白色吊带长裙的穆竹意在人群中畅聊,热情地与周围的宾客互捧。 从小培养的礼仪,都丢到肚子里了,基本的待客礼仪不如堂姐学得好。 他拧眉,对自家女儿的意见很大。 碍着年会的开场,如此重大的日子,压着心头的不满,背手下了台阶。 助理白然接到穆元江的吩咐,快步下楼梯,朝着穆青晚的方向走去。 他恭敬地弯腰,“大小姐,董事长让您在主桌落座。” 穆青晚回过神,垂落的眼睫扑闪扑闪,情绪不高地回:“知道了。” 她微微抚平膝盖处的褶皱,直起身子,迈着小碎步离开清净之地。 流光亮片的鱼尾裙摆动,在橘色花灯的映射下,流光溢彩的小亮片发出亮光,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落入眼底说不清的淡漠与疏离。 穆青晚单手提着丝滑柔软的裙尾,绸面质软的长裙摆随着细高跟的摆动,拖曳着优雅的弧度。 她慢吞吞地走着,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晚宴入口,黑色的身影落入眸底。 笔挺的黑色西装包裹着颀长的身形,袖口侧的花纹袖扣闪着细微的亮光,白色衬衫的扣子系到领口,给人一种禁欲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清冷俊朗的面容不言苟笑,漆黑的眼眸略过她,落在回旋楼梯处板着一张严肃老脸的穆元江身上,经过她的身边,留下熟悉冷冽的木质气息。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穆叔叔,您好!这瓶红酒是爸爸托我带给您的。” 徐闻提着红酒礼盒,交到穆元江助理的手里。 穆元江笑了声:“阿怀,见到叔叔不必客气,替我跟你爸爸说声谢谢,叔叔没想到你能来,最近没出差?” 贺吟怀嗓音清冷:“走不开。” 穆元江点头,“走,落座。” 穆青晚脚步微顿,等着他们聊完,不紧不慢地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身后。 穆元江背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贺吟怀聊着工作上的事情,发觉身后的女儿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瞪了她一眼,示意动作快点。 穆青晚故意落后几步的距离,她实在不愿意看到穆父那张脸,免得再生闷气。 年会邀请的嘉宾很多,穆青晚不敢太过放肆地表露出不满,面色温柔地点头微笑,落座于主坐。 她选了一个离穆父稍远的座位,顶着他不悦的目光,拉开座椅坐下。 身侧传来动静,她直视着舞台中央的主持人举着话筒,邀请公司的董事长上台讲话。 直到鼻端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木香,白皙的手指不由地攥紧腕间的宝石手链。 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近,却又离得很远。 谁都没有打破那层薄膜。 董事长上台致辞完,晚宴正式开始。 穆父下了台,侧身对着旁边的助理说:“申家的小公子在哪桌?把人请到主桌来。” 负责筹办晚宴的工作人员,疏忽大意,把申家的小公子申临溪安排在前排的最后一桌,把人请到主桌后,白然眼色极好地安排申临溪坐在大小姐的左边。 正好合了董事长的意。 安排好了一切,白然退了下去,把负责筹办晚宴的工作人员说了一顿,扣除本月的奖金。 此事悄然无息地传至公司内部。 员工群内,有人留言:【大小姐的婚期将近。】 【好事没成,别瞎说。】 【秦总把申家公子安排在前排的最后一桌,被白助理说了一顿,你们说……穆董的意思。】 心思细腻的人一眼看出,穆董有意撮合大小姐与申家公子申临溪,自然是要把两人安排在同一桌紧挨的位置。 在现场的人,悄悄地对着主桌拍了一张图片,发在公司员工的小群里。 【背影鲨我!】 少女萌动的心蹦蹦直跳,有人放大图中的照片,豪门的两大贵公子坐在大小姐的两边。 单看两人的背影肩宽腰窄,优越的身材给人无形之中增加了好感,查看图片的员工冒着星星眼,点了手机保存。 【好帅!好羡慕大小姐,有两位美男坐在身边。】 【右边的美男更衬大小姐的颜值,两人在一起更养眼。】 右边的男人微微侧头,淡漠的目光直视前方,轮廓分明的的侧脸如天然雕刻的艺术品,美感高级又透着一股冷冷的禁欲疏离感。 员工小群里讨论着哪两个更帅,到逐渐转变画风,讨论成两大美男谁才是大小姐的最终婚配。 有人笃定地发了句。 【不用多说,肯定是申家小公子。】 毕竟是董事长钦定的人选,不可能出错。 有的人更看好另一对,因为她更吃另一位的颜。 【不一定!大小姐和右手边的帅哥颜值更搭,更有可能成为一对。】 【大小姐右边的帅哥是贺氏集团的总裁贺吟怀,人家是宿城顶级豪门之首,大小姐和他在一起更不可能,不匹配。】 【大小姐出身不低,同样是豪门,有什么匹配不匹配的?】 【贺总微微侧脸,眼角眼光好像在偷偷看大小姐。】 有人放大图片,惊奇地发现这一幕。 员工小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晚宴主桌上,气氛融洽。 穆青晚优雅地拾着刀叉,切餐盘里的牛排,对于他们主桌上所聊的话题,提不起兴趣。 在必要时,附带笑脸点头附和,潦草应付。 穆父与其他人相谈甚欢,时不时地传来笑声,主动询问年轻人年下潮流有哪些,开玩笑地说要紧跟时下的步伐。 说完,他有些感慨地说:“我家那臭小子这几天怏着我给他买,那个什么斯什么克丁的足球票,我哪懂那些东西,听不明白他的那些东西……唉!老咯,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脚步了。” 肤浅 申临溪轻笑出声,“穆叔叔,您哪里老了?看着起码年轻二十岁。” 穆元江哈哈大笑,喝了口红酒,看起来很高兴。 黝黑的眼睛来回落在两人的之间,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有意撮合两人认识。 先前安排二人的见面会,被人搅黄,这回趁着公司年会,穆元江打算将申临溪介绍给女人认识。 两人年纪相仿,聊的话题更多,营造见面的次数会更多。 申临溪侃侃而谈,任何话题都能聊上几句,穆元江嘴角的笑意更深,有申家的加持,穆家在宿城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穆莱洲的羽翼未满,若是等他足够强大接手穆氏集团,宿城的蛋糕早被人分一杯羹,不出几年穆氏被踢出豪门行列了。 穆元江的视线落在女儿的身上,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两人身上,“听老申讲临溪最近喜欢打高尔夫?” 申临溪沉声地回答:“偶尔打一打,消遣生活。” 穆元江眉毛一皱,有些发愁地说:“是吗?我女儿高尔夫球打得不好,怎么教也教不会。” 穆青晚切牛排的动作一顿,有些无语地看着穆父。 这些话过于明显,就差直白地说出他有意撮合两人,给二人制造机会了。 穆青晚放下手中的刀叉,拾起餐布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欲要反驳。 清冷的嗓音富有磁性地提出怀疑:“是吗?我怎么记得穆小姐的高尔夫球打得很好?” 齐刷刷的目光投向穆青晚,她面带尴尬又不失礼仪的浅浅一笑,“爸爸记错了,是莱洲球打得不好。” 直球打了个转弯,踢回穆父的脚边。 穆父失笑一声,开始找补:“老咯!瞧我记糊涂了,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多,改天约一起打高尔夫球啊?” 眼神来回地扫在两人之间,眼底的喻意太过明显,不由地令人尴尬。 穆青晚面上维持着浅笑,纤细白皙的手指捻动餐布,消解心底的郁意。 穆父拍了拍脑袋,声音沙哑地道:“说了半天,忘记介绍了。” “这是我女儿穆青晚,在L&S公司当配音演员。” “申临溪,宿城申家的长公子,申氏集团的总裁。” “吟怀……” 申临溪侧过头,目光温和地说:“穆叔叔,我们认识的。” 穆元江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哦?” 申临溪轻笑:“在商场打过交道,谁不认识贺吟怀的鼎鼎大名。” 贺吟怀抿紧薄唇,语气幽幽地说:“申总的名号更响。” 两人互聊了几句。 穆青晚夹在中间,避开穆父的眼神,挺直腰杆,思绪游离天外。 穆父不由地瞪了她一声,碍于在场有其他人,不便开口指责教训她的无礼与配合,只得压着不满的情绪,等晚宴结束在批评一番。 见两人擦不出火苗,穆父寻了个话题,打开话匣。 “临溪对最近的影视项目了解多少?” 申临溪修长的手指端着红酒杯,浅抿一口,“不多。” 穆父眼底怅然,两人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连最近投资影视剧的热材,深聊不下去,岂不是更没戏。 申临溪:“徐导有部新作即将上线,我比较看好它,不知穆小姐对徐导的《熟记梨》是否熟悉?” 申临溪对穆青晚的第一印象,温柔优雅如一朵淡黄色的金茶花,清新亮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影视圈的演员配音,多半要与配音企业进行合作,影视圈内的消息,配音行业的人都多知晓。 所以,配音行业算个半个圈。 第一手消息,身为配音演员的穆青晚一定知道内幕。 有人提问自己,穆青晚不可能装作无视,忽略他人的问题,但不好明说这部片子怎么样? 毕竟半个圈里的人,也算是影视行业的一份子,若是回答得不好,传到当事人的耳里,因一时嘴快,被人排挤,光明似锦的职业生涯受阻,得不偿失。 穆青晚娇笑一声,模棱两可地回道:“略有耳闻。” 申临溪挑了挑眉,“怎讲?” 穆青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申临溪一直揪着这个话题问她,一副要深聊下去的样子。 “徐导历经三年的精心之作,以徐导的才能想必是一部佳作。”她赞美地回道。 申林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徐导的这部片子挺有投资价值的,以穆小姐的眼光来说,值不值得投呢?” 蓦地,穆青晚明艳端庄的小脸,停止笑意,冷着一张脸,眼神幽深地看着他。 恐怕他指的不是徐导的佳作《熟记梨》,而是暗指她该不该值得他投资。 有一瞬间,穆青晚感到被冒犯了。 “申总公司业务扩展到影视行业,建议咨询行业资深人士,以后遇到的问题会更多。”清冷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给申总推荐一个?” 穆青晚垂低的眼眸微颤,白皙的手指攥紧丝质的衣裙,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捻动的手指微微发抖。 暖色橘灯发出一抹明黄色的光芒,黑色的碎发遮挡住男人精致的额前,看不出眼底的情绪,但话中明显有保护穆青晚的意味。 申临溪眼底意味不明地深看一眼,嘴角勾一抹弧度,“多谢贺总的好意。” 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随口一问,请穆小姐不要介意,这个问题确实问业界人士比较好。” 穆青晚心底闷了良久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最后,她语气淡淡地说:“申总说的对。” 参加晚宴的嘉宾大多是各业界顶尖人士,还有公司的员工,她不好弄得太僵,扫了穆氏的颜面,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默默化了。 晚宴结束。 煎熬地忍到结束,穆青晚身心俱疲。 穆父趁着人少的空隙,冷着一张脸,对她说:“晚晚,懂点事,送申总下去。” 穆青晚精致的小脸敷衍地应和一声,出了宴会厅,拿着车钥匙出了皇冠酒店的门口,寻找蓝色的跑车准备溜回家。 宿城的夜里无月,寒风凛冽,吹起流光的鱼尾裙摆,如风中摇曳的百合。 她步伐急促,时不时地扭头查看身后有没有人跟来,担心那群高壮的保镖再次拦她,送她回穆家。 经过紫色豪车时,明晃晃的灯光突然大亮起来,耳畔传来刺耳尖锐的喇叭声。 穆青晚心脏猛地受惊,被吓了一跳。 紫色劳斯莱斯幻影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里面的男人探出半个头,低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磁性,“穆小姐。” 熟悉的声线,不禁令她侧过明艳端庄的小脸,清晰分明的下颌线,在明亮的车灯照射下,显得精致如玉的脸颊更加立体冷艳。 男人嘴角挂着笑意,似是在与她礼貌打招呼,又似在有话对她说。 她浅浅一笑,并不想与他产生过多交集。 仅见过一次面,穆青晚对他的了解不深,更不愿与见过一面的男人进行联姻,把自己的后半生埋葬在无感情的婚姻里。 申临溪在等着她过来。 或许有些话,需要在今夜说开,说通,说透。 穆青晚拢紧羊绒披肩,双手环胸,轻踩着地面,朝着驾驶座的车门前走去。 “申总,有话要说?” 申临溪缩回探出窗外的头,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车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包香烟,打开香烟的纸盒,抽出一根香烟,夹在食指与中指的中间,并未点燃它。 “穆小姐似乎对联姻不感兴趣。” 穆青晚脸上的表情管理到位,丝毫看不出她的抗拒,唯独餐桌底下的那双手微微颤抖,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她有一片刻怀疑申临溪是不是学过心理学,竟然看透了她对联姻的真实想法。 可能是被说中了心思,她忘记了晚宴上自己因穆父的撮合,表现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 穆青晚没必要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探探申临溪的口风,听听他对于联姻的看法。 如果两人的意见不合,说明两人对于联姻的认识达不到统一,灵魂契合不了。 两人的意见统一,说明他们对于联姻多半是不屑的,这门亲事成不了。 合了她的心意。 也合了他的心意。 穆青晚大方地承认:“申总既然已看透,何必多此一问。” 申林溪食指摩擦香烟的烟蒂,放在鼻间闻了闻,眼底深不见底,透着一股看不透的意味。 “巧了,我与穆小姐的想法一致。” 她半信半疑地凝视他的双眼,“申总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申临溪笑道:“穆小姐怎么知道?” 穆青晚的心沉下半截,目光淡淡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在见到穆小姐之前,我的确认为企业之间的合作,需要靠联姻捆绑利益关系,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 “见到穆小姐之后,我发觉联姻也不是可,娶穆小姐这样端庄明艳的美人回家,是申某做的最正确的一次选择,谁会放好端端的美人不娶呢?” 穆青晚蹙眉,直言道:“申总与大多数的男人没有不同……肤浅。”